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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22 AM

藤原祐 -【虛軸少女的日常.二】

【封面圖】:


【內容簡介】:

關於「虛軸」的一連串事件全部結束,挾間學園也恢復日常的平靜。

今天正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挾間學園文化祭。

然而硝子十分擔心變得文靜乖巧的蜜……?

此外還有硝子一行人的購物以及搭訕騷動、暑假最後的心跳加速溫泉之旅、里緒COSPLAY護士的恐怖完全看護等等,過去的溫馨小故事全都在這本《虛軸少女》外傳第二集!

大量收錄新稿&新圖,再次送上擁有不為人知秘密的奇妙少女與她的同伴一起度過,忙碌喧鬧×感慨萬千的日常生活!

【原日文書名】: れじみる。Junk

【原所屬文庫】: 電擊文庫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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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23 A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5-8-18 09:19 PM 編輯

Opening:文化祭

    校內的模樣不同於平日,呈現過去的我不知道的「非日常」。

    走廊比下課時間更熱鬧十幾倍。有人帶著家人開心參觀各班的展示。看不出來想打扮成什麼的學生舉著牌子走來走去,還有人對著他們拍照。

    儘管有點愣住,小公主依然興奮說道:

    「……這也太誇張了。」

    「是啊,我完全同意。」

    我拿著剛才路過的人硬塞給我,上面寫著「美少年·花美男任你挑選!茶道社·執事咖啡營業中!」的傳單,點頭贊同。

    秋意漸濃的十一月二十日

    今天——是我們挾問學園文化祭的第一天。

    「哇啊——和國中時完全不一樣——」

    小君像個第一次進城的鄉巴佬似地左顧右盼,舉止詭異。這也不能怪她。布簾和人造花妝點原本枯燥乏味的牆壁,還有各個班級播放的輕快音樂流瀉而出,學校簡直成了異世界。

    「國中的文化祭是什麼情況?」

    我沒上過國中,沒有這個部分的知識。

    「這個嘛——感覺沒這麼熱鬧,只是一般的學校活動——」

    義務教育的高牆似乎成為壓倒性的戰力差距,具體顯現出來。

    「同樣是高中,公立學校會比較普通吧。因為我們是私立學校,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如此補充的八重看來也很開心。

    雖然現在聊得很輕鬆,其實我們也是趕工製作班級展示直到昨天。一年九班推出的展示,是足以蓋住黑板的巨幅馬賽克拼貼。比起咖啡廳和製作電影或許遜色了點,但是全班同學共同創作出來的作品也相當不錯。

    「好厲害喔——!這樣也不錯耶——小蜜。」

    小君對著身旁的舞鶴蜜說道。

    「呃、嗯。」

    她帶著不像笑也不像生氣的表情點頭。

    看見她的模樣,我微微苦笑。

    九月底——當我們這些「虛軸」結束最後一戰之後,蜜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以前那種氣勢凌人,彷彿光是和她對看就會衝過來打人的感覺徹底消失。現在的蜜不善言辭、乖巧、低調,個性和以前判若兩人。

    我無法判斷這樣是好是壞。因為我也不再是機械,必須以普通人類的身份活下去。

    只是我總覺得現在的蜜看來像是在逞強。她和八重、小公主、我,還有最重要的小君在以朋友的身份相處上,總是顯得有點客氣。

    儘管這種事情只能等她總有一天習慣,也是她自己的問題,我還是會這麼想。

    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夠以朋友的身份幫忙的。

    「那麼,我們要去哪裡呢?」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是無濟於事。五個人一起享受今天的喧鬧,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

    「八重的田徑社展示什麼?」

    「很無聊。是健身房。」

    「嗯?健身房是什麼?」

    聽到小公主的問題,八重點頭回答:

    「有些握力計、測量肺活量、舉啞鈴之類的。主題好像是『代謝症候群對策室』。」

    「感覺好偷懶。」

    「可是好像挺有意思的。對吧,舞鶴同學?」

    我想讓蜜加入話題,但她只回應:「呃,思。」

    真是——無計可施。就不能再積極一點嗎?

    小君看著各班展示一覽表開口:

    「咖啡廳怎麼樣——?好像很多班都是這個——」

    「喔,君子的眼光真是精準!吃果然比戀愛重要吧。」

    「……還是早上耶。」

    「就是說啊。你打算吃一整天嗎?」

    「什麼嘛,八重和硝子都這樣……別小看我的飢餓中樞!」

    「你該重視的是體重而不是腦髓吧,小公主。不然乾脆現在先去參加田徑社的展示?我們可以在旁邊欣賞小公主鍛鍊身體的模樣喔。」

    「啥?只有我一個人做?」

    「好啊——咖啡廳那些等十點以後再去吧——」

    「連君子也這樣!明明是你提議咖啡廳的……!」

    我們不理會遭到背叛的小公主,所有人看起小君手上的一覽表。然而,不但所有班級和社團都有展示,體育館和操場的表演節目也很豐富。雖然文化祭有三天,或許不太可能全部看過。

    「不然去看熱音社九點開始的表演——?」

    「也好……我們班上的賀來同學應該也會參加。」

    「或是鬼屋之類的也不錯。」

    「嗯——一群女生跑去玩鬼屋好像有點怪吧?」

    「那麼一年五班拍的電影呢——?片名叫……『百年一見的戀愛浪漫古裝劇!武士戰隊切腹連者外傳·名流島連續殺人事件』喔——」

    「……加入太多內容了吧。」

    「啊、五班的朋友說過,因為來不及拍完,最後只有自己人才看得懂。」

    「那就沒什麼好期待的了。對了,舞鶴同學想去哪裡?」

    「呃……我、沒有……」

    各說各話的一群人,和有點跟不上步調的蜜。

    這樣看來與其在走廊上七嘴八舌,不如全部逛過一圈可能比較快。

    「啊,對了。」

    正當我這麼想之時,小公主忽然露出某種別有含意的笑容:

    「去二年三班看看嘛。」

    「……啥?」

    「我看看……可是二年三班是咖啡廳——」

    「呵呵呵,君子真笨。在這種情況就算是咖啡廳也不成問題。對吧,硝子?」

    我立刻理解她的企圖。

    「小公主,你……」

    二年三班。

    正是我的主人——城島晶就讀的班級——

    「我反對。」我立刻回答。然而——

    「可以吧,各位?」

    小公主完全不予理會,開始確認其他人的意見。

    這個女人竟然先從週遭的人下手。真可惡。

    「對了!是硝子的男朋友他們班——」

    小君開心地表示。呃……小君?

    「名叫『TS咖啡』啊。TS……?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八重也說得好像事情已經定案了。

    「我也……無所謂。」

    最後就連蜜都這麼說。你連這種時候也只會點頭嗎?

    「那就決定了。」

    「不,我不是說……」

    「反對一票贊成四票。呵呵呵,真可惜,硝子是少數。」

    小公主對我露出高傲大小姐風格的笑容。

    ——這是什麼高高在上的視線。差勁透頂。

    「有什麼關係嘛,硝子。你不想看看男朋友在班上做什麼嗎?」

    「呃……不,這個……」

    老實說,我也不是不想看。在家裡即使聊到文化祭,主人也不曾主動提起班上的活動。問他也只會說「就是普通的咖啡廳」、「不來也罷」之類的話,反應很冷淡。可是從展示一覽表上看來,似乎不像是普通的咖啡廳。「TS」是什麼……結節性硬化症(Tuberous Sclerosis)?

    「好,既然硝子也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出發吧——」

    「……我什麼時候做好心理準備了?等、請不要拉我。」

    她們已經進入勢不可擋的境界。

    我幾乎是被半強迫地帶走,被她們拖著走過走廊。

    不過——冷靜想想,我原本就預測到事情遲早會變成這樣,在文化祭第一天趁早解決或許是件好事。畢竟我還是很在意主人在自己的班上過得怎樣。

    距離最後一戰已經一個半月。

    經過發生在裡緒、芹菜、敷戶學長,以及同班同學之間的種種,他現在究竟如何自處,過著什麼樣的學校生活呢?

    過去和現在之間,是否有任何變化,或者什麼變化也沒有。

    是不是和我一樣,確實向前邁進——

    「夠了,我自己會走!」

    我甩開小公主的手,盯著走廊前方。

    緊張使我的心跳略為加速。

    在那之後,這是我第一次到他的班上。

    不知道現在的我是什麼表情。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為之躊躇——同時緩緩調整呼吸。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24 AM

本帖最後由 kabuto_555 於 2015-8-18 09:20 PM 編輯

第1話:搭訕×假日×購物

    塚原秋生的假日 之一

    高中生已經是大人了。

    由於並未成年,所以說是「大人」有些誇大不實,而且入學快要一年,說穿了也不過是比國中生大一點,然而「國中生」和「高中生」身份之間的差距有如天與地……不,是有如宇宙與海底。而且該長的毛也長了,沒問題的。我已經是大人了。

    帶著愉悅的心情,就讀私立挾間學園一年三班的塚原秋生,在即將升上二年級之前正值春假的這天,雀躍不已地來到街上。

    目的是搭訕。

    他翹掉社團活動。現在應該是專心練習的時期,但是對一個不久之後就會有學弟的人來說,整理球場、乏味的傳球練習、擦球等等,根本不該稱為練習。而且對塚原而言,足球既不是情人也不是朋友,只是一顆球。

    既然如此,現在該做的只有上街搭訕。

    雖然他是單獨行動,沒有朋友跟著他,不過他已經很習慣搭訕。

    國中時期的塚原,進入發情期的時間比別人早,經常和志同道合的友人上街,看見女生就搭訕。可惜多半沒人理他們。即使偶爾有機會聊上幾句,對方一知道他們是國中生,便一臉瞧不起他們的表情,說些類似「長大之後再說」的話然後走人。他們也曾隱瞞自己的身份,還是從容貌和動作中被看穿,只得到一句「你們是國中生吧?」就沒戲可唱。

    只不過現在可不會這麼簡單就能打發。

    畢竟已經是高中生了。

    ——明明成功率零的原因完全不是年齡和立場的因素,但是塚原沒有察覺。如果他能察覺,應該早就交到女朋友了。現實真是殘酷。

    總之,塚原乘著剎車失靈的青春性慾,打了最高檔,猛踩油門到輪胎空轉,以直接朝著懸崖衝鋒的氣勢,在挾間市中心的街上晃來晃去。本人不覺得是朝懸崖衝刺,自以為是趟輕快的兜風之旅,更讓人不忍卒睹。

    時間陽過正午不久,再加上是週末,街上的人很多。塚原就在這樣的人群之中,尋找一個人逛街、看起來無所事事的女生。

    一群人走在一起的那種,搭訕成功率不高……話雖如此,之前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群人,他也從來沒有成功過,只有理論很像一回事。

    他瞪大眼睛,站在多時相的路口,綠燈亮了也不移動腳步,只有眼睛不時東張西望,那副模樣十分異常,但是他根本無暇客觀審視自己。其實他的長相不差,又是個運動員,只要安靜一點應該會有女生喜歡,但是塚原秋生這個男人就是不懂得活用這些優點。

    ——有了。

    他終於找到目標。

    他看見一個過了馬路,朝他的方向走來的女生。

    羽毛剪的細軟短髮隨風搖曳,隱約流露瀟灑的氣氛。感覺頗為成熟,不過應該還是高中生。無框眼鏡後面的雙眸充滿知性美,令人聯想到漠然的貓。

    是個帥氣的美女。

    依照常理推斷,這種類型的女生一個人上街表示「想要一個人悠閒享受購物的樂趣」特地回應搭訕者的可能性極低,但是這種側寫不存在塚原腦中。

    「啊,這位小姐。」

    他在擦身而過時出聲叫她。

    女生沒理他。

    但是他並不氣餒。

    「嘿,等一下嘛!」

    「咦……叫我嗎?」

    他叫了第二次,那位大姐姐才一臉訝異轉過來。好耶。

    「有事嗎?」她看著塚原,眼中沒有任何好惡。

    有的只是在想「不知道找我有什麼事」的疑問。

    於是塚原說聲:

    「要是有空,我們去喝杯茶吧?」

    想拿這句話約人,已經超越評論好壞的程度。根本就和不用餌就想釣魚沒兩樣。而且用的還是縫衣針而不是釣鉤。古時候姜太公這麼做是因為想釣的對象不是魚,但是這位仁兄卻是極度渴望釣到大魚。

    「……啥?」

    理所當然的,大姐姐愣住了。

    然後。

    「這是搭訕嗎?」

    「不,絕對不是這樣!」

    不知為何,塚原以響亮的聲音回答。

    大姐姐默不作聲。她保持沉默,把塚原從頭頂到腳趾慢慢打量一番。

    「……嗯~~」

    然後像是理解了什麼,逕自點頭。

    緊張的一刻。

    隨後,奇蹟發生了。

    「好啊。」

    「真的嗎!」

    塚原的心臟像是雙大鼓踏著十六拍。

    「那、那麼我看,去那家好了……」

    他環顧四周,指著旁邊百貨公司的一樓某個招牌說道。

    這真是太神奇了。

    竟然是Mister Donut。

    當然他本人是很認真地選了這家。

    「這樣啊。好啊。那就走吧。」

    但是大姐姐卻點頭同意,然後催促塚原,自己也轉身走去。被她這麼一催,塚原樂得快要升天,強壓住雙腳幾乎要小跳步的衝動,跟在她後面。

    他完全沒發現,走在前面的大姐姐拚命忍著笑。

    同樣沒發現——這就是塚原秋生遭逢悲劇的開始。

    城島晶的假日

    「小晶,你覺得這件跟這件,哪件比較好?」

    「這個嘛……」

    看著眼前拿著兩件不同顏色的洋裝給我看的森町芹菜,我傷透腦筋。

    老實說,問我哪件比較好,我也不知道。

    我光是挑選自己要穿的衣服都是以「能夠恰好融人人群之中的感覺」作為挑選標準,怎麼可能有辦法判斷女生的連身洋裝是好是壞。

    「……這件吧?」

    我煩惱許久,最後指向右邊水藍色那件。

    「真是的,你很沒眼光耶。」

    可是馬上被小芹批評。

    「這件比較適合硝子啦。」

    正確答案好像是左邊……應該說既然一開始就決定,幹嘛問我?難道剛才不是要問我的意見嗎?我心裡這麼想,但是沒說出口。

    「這樣啊?我不明白判斷標準是什麼。」

    硝子以沒有變化的表情,仔細盯著兩件洋裝。

    那當然。這個傢伙怎麼可能懂。

    ……不過要說不懂,我也不懂就是了。

    「硝子,像你這樣的可愛女生,就是要穿這種擺明要走可愛路線的衣服才是恰到好處。」

    「是嗎?」

    我猜硝子大概完全不知道小芹在說什麼吧。

    真要說起來,她不是人類。而是來自不同於這個世界的另一個世界——以人類的身體作為三次元活動體的「機械」。

    「就是這樣,你去試穿看看。」

    「喔……」

    小芹將洋裝交給硝子,把她推進試衣間,看起來十分開心。但是裡面全是女裝、客人也全是女性的時裝店,有種讓我待起來很不自在的氛圍。為什麼我得出現在這種不應該出現的地方?

    不過這也是不得已的事。

    拜託芹菜,說想要買硝子的衣服,要她一起來的人正是我。

    家裡只有我們兩人,雙親又不在,一些女孩子的事我沒有辦法教導硝子。光是買便服,我一個男生能做的事就已經十分有限。

    要是硝子有同年齡的朋友也就算了,但是照理來說她應該是個國三學生,卻還沒有上過學。因為她是機械,從知識層面來說沒有任何問題,只是再這樣下去,對於硝子「人類」層面的成長會造成嚴重阻礙。儘管下個月開始要讓她上高中,問題是本人對此有很多意見。

    我是機械不需要上學。

    學校不是學習知識及社會性的地方嗎?

    那麼主人的意思是我缺乏知識及社會性嗎?

    ……諸如此類,這幾天她總是平淡地、很有邏輯地對我說明,讓我毫無反駁的餘地。

    光是想到這裡,就讓我的心情莫名低落。

    「我換好了。」

    硝子在試衣間裡開口。

    於是芹菜拉開布簾。

    「哇……」我不禁發出讚歎之聲。

    我心想——真適合她。

    這件淡粉紅色布料點綴小碎花的洋裝,的確就像芹菜所說的一樣,穿在硝子身上顯得相得益彰。不愧同是女孩子,在這方面遠比我有眼光。

    原本對她的印象還是以前那個像個男生、看附近哪個小孩不爽就會毫不留情弄哭人家的女孩,看來應該稍微改觀了。

    「嗯~~……」芹菜看著硝子開始沉思。

    「適合歸適合,好像有點不太對。」

    咦,不對嗎?

    「等我一下。」芹菜轉身抓住一名店員前往到吊著衣服的架上又挑了五、六件,雙手抱著那堆衣服回到我們這裡。

    「硝子,這些拿去一件一件穿給我看好嗎?」

    「請問,這件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可是和我的理想有點不太一樣。」

    說得非常堅定。這樣還不行啊。

    ——訂正。看來不是稍微改觀,而是完全改觀。

    到底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像女孩子。我稍微佩服眼前的青梅竹馬了。

    之後硝子簡直變成紙娃娃,在超過三十分鐘的時間裡不斷試穿。

    芹菜終於點頭:

    「決定了,就是這件!」

    「呃、我說小芹……」

    不知為何,最終定案還是一開始的那件淡粉紅色洋裝。

    「你剛才不是說過這件不太對嗎?」

    「我是說過,可是還是這件最搭嘛。硝子最適合這件!」

    芹菜說得自信滿滿,所以我也只能苦笑。老實說我根本看不出來她的決定標準是什麼,話說她該不會只是因為好玩,想讓硝子換穿各種衣服而已吧?

    我看了一下吊牌。含稅日幣兩萬。

    ……兩萬?

    「喂,也太貴了吧?」

    「你在說什麼啊?洋裝這個價錢還算便宜了。」

    「可是這種輕飄飄的布料值這麼多錢嗎?」

    「不要跟我家老爸說一樣的話好嗎?小晶。為什麼男生老是看布料是厚是薄來計算價錢?小氣病犯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身上的連帽T恤才三千八,褲子也才六千。

    好吧,就當女生的衣服都是這樣好了。如果還得買個好幾件這種衣服真的會吃不消,不過一件的話還好。

    我叫來店員,買下衣服。兩張諭吉瞬間對我說再見。半個月的餐費就這樣沒了。我莫名地想到這個實際的比喻。

    拿著紙袋,走出店外。

    這時。

    「好,去下一間吧。」

    「……咦?」

    芹菜突然說句我不明了的話。

    「下一間、是什麼意思?」

    「小晶在說什麼?才買那一件要怎麼辦?」

    不,什麼怎麼辦。

    「再說我媽買給硝子的衣服都太沒品味了。她根本搞不清楚狀況。所以還得再買五件。」

    此言一出,我不禁一陣茫然——不,是打個冷顫。還要五件?什麼跟什麼?

    「不、喂、硝子……」

    我向硝子求救。我很瞭解她,這時的她應該會說「我不需要更多衣服了」。

    再說買了剛才那件洋裝之後,我的錢包已經見底。要是再買五件,我大概只剩下去辦信用貸款一條路可以走了。

    「你覺得呢?還需要衣服嗎……」

    硝子點點頭,面對芹菜:

    「芹菜。其實我覺得比起洋裝,褲裝會比較容易活動。」

    「喂,硝子!」

    「嗯。感覺你穿七分褲應該意外適合喔。好,那接下來就去挑褲裝吧。」

    「不對吧,喂、等等……!」

    我叫住握著硝子的手往前走的芹菜。她停下腳步轉過頭:

    「放心,小晶。剛才買的是出門時的盛裝。等一下要買日常服裝,價格會比較便宜。」

    面帶笑容說著不知道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的話。

    「反正我媽今年給的壓歲錢,小晶還沒用掉吧?」

    然後趁我一不留神,補了我一刀。

    而且這明明是只有我才知道的事。

    ……是硝子吧?是硝子告訴她的吧?

    「不,那筆錢……」

    我打算要買數位相機。原本想這麼說,但是感覺說了也沒用。

    正如小芹所說,那筆壓歲錢是森町阿姨給的,原本是他們家的錢。即使不管這回事,要我對現在的芹菜說出這個藉口,我也有點害怕。

    「好。那麼我們先去ATM吧。走吧,硝子。」

    「好的,芹菜。」

    硝子已經不是站在我這邊。

    我腦裡輕輕閃過一個念頭,心想這傢伙該不會覺得買衣服很開心吧?不過即使在家裡她也總是否認自己的感情,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覺得「開心」才對。

    「怎麼了嗎?再不快點跟上來,我們就要把你丟下羅?」

    我看著硝子無情地開口,不由得垮下肩膀。

    ……只好放棄數位相機了。

    塚原秋生的假日 之二

    「喔~~你是挾間學園的學生啊。」

    在明明是假日客人卻不多的Mister Donut店內,坐在雙人座的塚原對面坐著那位大姐姐,讓他心情大好。

    「然後呢?塚原同學幾年級了?」

    「嗯咕……一年級。下個月就高二了。」

    他吞下口中的甜甜圈,有精神地回答。

    打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說些自己就讀哪間學校加入什麼社團之類的事,實在很不著邊際。別說不著邊際,客觀來看根本就是無聊。看了簡直讓人覺得連雙方都沒什麼興趣的相親,還會聊得更用心一點。

    然而塚原無暇考慮這些。

    他甚至覺得這種情況很完美。

    他連見面之後只有他在說自己的事都不覺得奇怪。光是大姐姐願意跟他來這裡就讓他樂翻天,實在沒有多餘的心力想太多。

    「足球社的一年級社員啊。」

    大姐姐意有所指地開口。當然,他不會考慮她在想什麼。

    他只覺得她對我有興趣、這下子有機會,然後一面狼吞虎嚥解決第三個甜甜圈,一面在心中擺出勝利姿勢。

    「是!我今年一定會當上先發球員。」

    「這樣啊……可是今天不用練球嗎?應該要把握春假吧。」

    「今天休息。」

    他沒說自己翹掉了。畢竟還是有點罪惡,下意識地說謊。

    接下來該怎麼辦?他開始擬定策略。

    先聊聊天,就可以打聽她的電話號碼。然後明天以後定期聯絡,感情就會變得越來越好。而且年紀比我大。是個美女姐姐。真是棒到不行。

    短短幾秒鐘,他的思慮已經飛到未來。

    他夢見自己當上先發球員,她來足球場上幫自己加油,還妄想到她喂自己吃親手做的便當,甚至連那些說好不能說的事都想過。

    思緒高速運轉,不小心瞄到大姐姐的胸部,更讓他心臟狂跳。雖然不是特別大,形狀也沒有特別的地方,但是塚原這個年紀的男生,只要看到胸部鼓起就可以配三碗飯。

    正當他跳起腦內草裙舞時——

    「啊,這不是殊殊嗎?」背後傳來聲音。

    「真的,是殊子。」

    「你在幹嘛?」

    而且不只一個。

    聽在十六歲的塚原耳中,這幾個女聲都是那麼成熟。

    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三名女子正在朝他們走來。

    一個留著長發,身材豐滿。

    一個身材高挑,有個性感的哭痣。

    一個剪了健康的短髮,看來相當陽光。

    三人都是出類拔萃的美女。

    「嗨,真巧。」

    大姐姐舉手向她們打招呼。

    「咦,這位是?男朋友嗎?」

    「看起來比你小……呵呵,小白臉嗎?」

    「不會吧,真的假的?」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不停開口。

    不僅被美女團團包圍,還被當成是大姐姐的男朋友,塚原不禁心癢難止。

    「沒有啦~~」大姐姐揚起嘴角微笑。

    如果這個時候,塚原有一般水準的判斷力以及察言觀色的能力,或許能夠察覺她的微笑代表在動歪腦筋。如果他的本能具備感應危機的能力,或許能夠從她散發出來的氣息感覺到某種難以名狀的恐懼。

    但是這些他都沒有。

    大姐姐對著三人說道:

    「這位是挾間學園一年級的足球社社員,塚原同學。」

    她向朋友介紹我!塚原開心極了。

    「其實是他剛才找我搭訕。」

    哎呀哎呀不用特地連這件事都講出來嘛。他雖然這麼想,但也僅止於此。無論事情如何發展,他都不覺得奇怪。

    「喔~~」三人組之一,那個短髮女孩露出意有所指的表情。

    「原來如此。」

    「真可愛。原來是高一生啊。」

    「快開學了,所以在享受假日?」

    大姐姐們一個接一個對他開口。

    他當然沒有受到年長女性如此對待的經驗,臉一下子變紅。

    「哎呀,他臉紅了。」

    「呵呵呵,真的很可愛。」

    「好清純。」

    啊啊快不行了。今天真是人生中最棒的一天。

    活著真好。謝謝爸爸謝謝媽媽。

    「話說回來,你本來在幹嘛,殊殊?」短髮女子對大姐姐開口。

    「逛街。一個人閒晃。」

    「這樣啊。那麼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午飯?」

    然後、終於。

    性感的高挑女子如此邀約。

    慘了。這下真的慘了。

    一男四女的飯局怎麼可能不興奮。

    ——實在是幸福過頭,我會不會明天就暴斃啊?

    「喔?這樣啊。那就一起吃吧。」

    語畢的大姐姐站了起來。塚原帶著一臉傻笑準備起身。

    然而。

    「那麼塚原同學,我先走了。」

    「……咦?」

    一句話令塚原的思考停滯。

    「謝謝你,我很開心……不對,應該是之後會很開心。」

    「嗚哇,你好過分,殊殊。」

    「哎呀,人家有勇氣搭訕殊子已經很值得稱讚了吧?」

    「哈哈,說得也是——」

    女子三人組看著他,紛紛表示意見。

    大姐姐抓起放在一旁的包包,從裡面找出錢包,拿出五百元日幣的硬幣——放在一臉茫然的塚原面前。

    「這是你的咖啡,還有甜甜圈的份。我請你吧……好歹我也是學姐。」

    學姐?

    塚原搞不清楚狀況。

    他只能維持一副呆樣,連一句話都沒辦法對正要走人的大姐姐說。

    「再見啦。啊、還有給你一個忠告……女生只點咖啡時,自己吃一堆甜甜圈不太好喔?」

    最後是女生一起哈哈大笑。

    在她們離開店裡之後,他總算發現——

    「……她……只是在耍我?」

    如今也只能垂頭喪氣。

    然而塚原還不知道。

    他所搭訕的名叫速見殊子的女生,是挾間學園高二學生。她擔任學生會的書記,而且天生擁有過人的觀察力與記憶力,在春假前夕學生會視察社團活動時只不過瞄到塚原的長相一眼,就對他有點印象。

    還有,他也不知道三人組當中的短髮少女是殊子的同班同學,正與足球社的二年級學長交往當中。

    這就是他的第一個悲劇。

    但是——悲劇尚未結束。

    城島硝子的假日

    用主人的壓歲錢買下芹菜挑選的五件衣服,我們決定攝取稍嫌晚一點的午餐。

    芹菜問我想吃什麼,但我是無慾無求的機械,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只是主人對這件事下了封口令,不能對除了他以外的人提起,所以我回答都可以。於是她帶著我來到附近的家庭餐廳。

    順道一提,芹菜沒有詢問主人。看來他沒有選擇權……好吧,或許是因為他兩手提了一堆購物袋,沒空思考這個問題吧。

    「我看看,吃什麼好呢?」

    芹菜坐在我旁邊,和我一起看著菜單。但是有這麼多菜色,很難判斷該選擇哪一道最好。應該根據熱量來挑選,還是從營養成分來挑選呢?兩者之後都能調節,並非決定性的因素。

    具有感情的人類,是不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夠瞬間想到要吃什麼?可是芹菜也一樣盯著菜單,煩惱地發出呻吟。

    「芹菜的選擇標準是什麼?」

    我試著詢問,以便理解。

    「咦,選擇標準?這個嘛。」

    芹菜想了大約一秒鐘——

    「嗯……感覺今天不太想吃咖哩,比較想吃漢堡排吧。」

    說出這番話。

    「『感覺』嗎……」

    坦白說,我無法解析。

    「不過原來還有先決定種類這種方法。學到了一課。」

    「哈哈哈,硝子還是老樣子。」

    我無法理解什麼地方還是老樣子,但是芹菜愉快地笑了。

    不拘泥於營養成分和熱量,從種類來選擇。

    我決定這次也要如此嘗試。

    「那麼,我要布丁。」

    「硝子,那是甜點。」

    主人低聲冒出這麼一句話。

    「咦,我不會拿來當甜點啊?」

    「我的意思是叫你不要拿甜點當正餐!」

    主人一臉受不了我的樣子。

    「小晶,你平常到底給硝子吃些什麼東西……」

    芹菜皺起眉頭,語帶斥責地對主人說道。

    「哪有什麼東西,就是一般的食物。只是這個傢伙每次去買東西時,總是拿了布丁就放進籃子裡。」

    「這樣啊……」

    芹菜的表情顯得困惑。

    這時主人指著菜單表示意見:

    「硝子,你吃這個。」

    上面寫著午餐套餐A。有沙拉、面包、漢堡排配三色豆。原來如此……這樣無論是營養成分還是熱量都頗為均衡。

    「主……」主人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本體警告我芹菜在場,於是改口:

    「晶也要吃這個嗎?」

    「是啊。」

    「這樣啊……那我也吃這個。」

    「呵呵,原來硝子想和小晶吃一樣的。真可愛。」

    芹菜笑了,原來這樣可以稱為「可愛」。

    「然後,我要布叮噹甜點。」

    「你還是要吃布丁啊……」

    「有什麼關係,硝子都說她想吃了。」

    我並不是想吃,只是為了分析這家店的味道必須吃。可是既然芹菜站在我這邊,我決定不多說什麼。

    不過外食還真是件麻煩事。

    芹菜按鈕叫來店員,向他點餐。店員覆頌一次我們點的餐點之後離開。原來如此,這裡是採用這種系統。之前去的家庭餐廳沒有按鈕,要直接開口叫店員過來——不知道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是什麼?是預算?還是技術性的問題?

    正當我思考這個問題時,坐在對面的主人忽然表情一變,凝視著某一點。

    我轉過頭去,確認他的視線前方。

    「……啊。」

    看見四名走進店內的女性客人。其中一個是我們見過的人——

    芹菜沒發現這件事,對著主人問道:

    「對了,小晶不買自己的東西嗎?」

    「啊,嗯。不用了。」

    「是嗎?難得出門了,買點東西回去嘛?」

    「不了,反正我也沒什麼特別想要的。」

    嚴肅的氣息從主人臉上消失。

    看來是決定假裝沒看見她——遠見殊子。

    那個人似乎沒有發現我們。

    又或者是雖然發現,卻和主人一樣選擇假裝沒看見。

    無論如何,既然我們的關係並非良好,偶然巧遇也不可能親近地閒話家常。而且現在又和芹菜在一起,互不干涉是最妥善的做法。

    速見殊子。

    和我們一樣是「虛軸」——擁有異世界之力的人。也是我和主人在不久的將來,說不定要和她交戰的敵人。

    我們是在將近一年前遇見她。

    當時的我們和名為舞鶴蜜的少女敵對,進入一觸即發的狀態,正是她介入仲裁。套句主人說的話,局勢被她搗亂了。那時她對待我們的態度實在異常友好,之後表面上也是保持友善,但還是大意不得。畢竟她的力量太過強大,對我們而言非常危險。

    「別管我了。小芹呢?」

    「嗯。我這次也不買。應該說幫硝子挑衣服我就很開心了。」

    趁著主人和芹菜在對話時,我不著痕跡地轉頭看向背後,看了就定位的速見殊子一眼。她和同行的三個人不停聊天,談笑風生。

    那三個人是她的朋友嗎?

    或者只是學校的同學,為了利用她們才接近她們?

    我不知道。

    她似乎聊得很開心。

    同行的三個人也一樣,看似表裡如一,笑得很開心。

    是速見殊子使用她的能力,操縱她們的心?

    或者她們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

    如果真是朋友,就表示速見殊子——所具備的人格,足以和一般人交朋友。

    不明事項太多,我無法解析。

    只是。

    速見殊子一行人談天的模樣,和周圍聚餐的家族、情侶等其他客人相比,沒有什麼差異。

    看起來比我更融入這個世界,一點也不突兀。

    塚原秋生的假日 之三

    如果是一下子被斷然拒絕也就算了,被人耍了一頓,怎麼可能不感到挫折。

    但是塚原在速食店吃過漢堡,好不容易重振精神之後,再次開始搭訕。沒錯。每次被拒絕都要沮喪半天,還算什麼獵豔高手。

    ……事實上,他想靠搭訕釣到女生,無論是經驗、口才,任何能力都不夠,但是本人沒有這個自覺。

    他認為只要累積次數,總有一天會成功。因為曾經有朋友告訴他「搭訕重視數量」。題外話,那個朋友其實也沒成功過,卻對塚原自吹自擂「今年成功了三次」塚原也深信不疑。

    他心想,既然那個傢伙行,我一定也行。

    就是這樣,下午的行程開始了。

    先從看得上眼的女孩子一個一個搭訕好了——他如此決定。

    為了彌補剛才的失敗,找了一個顯然比他大的美女。完全被當成空氣。

    那換找年紀比自己小的好了。鎖定一個短髮少女。一臉厭煩地忽視他。

    不然換個感覺人很好的女生。嚇得倒抽一口氣逃跑了。

    在反覆搭訕十個人左右全都碰壁之後,塚原重新思考。看來是自己把標準訂得太高。

    之前只找塚原標準A級評價的女生搭訕,看來失敗的原因就在這裡。這麼美的女生一定都有男朋友了,所以才會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問題明顯不是有沒有男朋友,但他就是這麼認為。

    那麼稍微降低標準吧。

    ……降到B左右。

    再次嘗試。

    還是不行。

    連續碰壁五次。

    ——那就降到C!

    明明已經大錯特錯,錯到大概沒有人知道他錯在哪裡,塚原還是不肯放棄。塚原秋生這個男一人在這方面便是這麼積極。

    C級第一人。得到一句「少來煩我」。

    第二人。得到一句「去死」。

    第三人。正在等男朋友。

    第四人。男朋友就在附近。差點被揍,連忙落跑。

    搞了半天,時間已經過了下午三點。

    就算是塚原也不禁感到疲累。每搭訕一次,精神打擊便跟著累積,讓人擔心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再也無法振作。

    話說那些女人,不是把我當空氣,就是口出惡言叫我閉嘴、去死。有必要這樣對待我嗎?再這樣下去我都快要無法信任女人了。雖然客觀來看是自作自受,不過他還是這麼想。

    ——下一個再不成就算了。

    塚原嘆了口氣。儘管無法完全放棄,還是浮現這樣的想法。

    他走進百貨公司,踏進佔據其中一角的書店。

    漫不經心地環顧四周,最後終於找到一名少女。

    年紀大概和塚原一樣。

    一頭略帶卷度的黑髮。感覺很清純,又很活潑。

    雖然不是美貌出眾,倒也還算可愛。以塚原的標準來說是B+。

    既然是最後一個,稍微提高標準也無妨。

    塚原下定決心,朝她走去。

    那個女孩正在雜誌區望著書架。他站到女孩身邊,有點裝模作樣地開口:

    「嘿……你在幹嘛?」

    至少不是劈頭就說「要去喝茶嗎」算是有了三公釐左右的進步。

    「咦?」  ,

    少女看著他。

    「你有空嗎?要是有空,要不要和我……」

    女孩的表情轉為驚訝,隨即又變成不耐,皺起眉頭。

    由於這是碰壁時經常會看到的反應,塚原忍不住慌了起來:

    「啊、你是一個人吧?既然是一個人,一定有空吧?」

    「說什麼一定有空,真是沒禮貌。」

    少女重重嘆了口氣。

    「啊、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塚原連忙否認。

    「真的不是!」接著說些因為你太可愛了之類的膚淺藉口來矇混。

    「這、這個髮型很適合你!」

    少女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

    「還有……對,眼睛!你的眼睛很漂亮!」

    隨便什麼都行,總之儘量稱讚她就對了。

    塚原已經不顧一切,接二連三說出令人害臊的讚美。他一面說,少女一面帶著懷疑的表情,不斷打量他。

    但是,突然——

    「好啊。要去哪裡?」

    她說出令人意外的話。

    「還有你的背影……呃,咦?」

    「要去哪裡?」

    真的假的?

    來了。

    我的時代來了。

    塚原的臉上沒了表情。

    腦裡浮現自己手拿寫著「勝訴!」的白紙站在大批記者前面的景象。

    成功了。含辛茹苦十六年,我終於成功了。

    「這、這這這這這個嘛!」

    塚原結結巴巴,同時不知為何開始左顧右盼。我看看,這裡是書店,所以要先買書,不對。呃呃呃。

    看著塚原的反應,少女忍不住笑了,以惡作劇的模樣盯著他的臉:

    「你說呢?要去旅館嗎?」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不不不不不不不。

    出乎意料的發展令他為之顫抖。一下子就去旅館不好吧?我先想從健全的交往開始。可是去旅館的日子到來,等於在通往大人的階梯上一口氣跳了三階。這樣一想或許是個好主意……等等,不行。不可以放任自己被一時的慾望沖昏頭。第一次還是應該和喜歡的人——

    他的妄想已經衝到九霄云外。

    此時塚原的腦袋運轉速度,已經進入超凡入聖的境界。如果能夠在考試時發揮,別說全班前三名,全年級前三名也不是問題。

    「啊。」

    這時。

    少女似乎發現什麼,視線從塚原身上移開,看往他背後叫了一聲。

    然後揚起嘴角。

    露出某種莫測高深的笑容。

    「喂~~」接著揮手大喊。

    「森町同學;」

    「啊。」同樣的聲音從斜後方傳來。

    接著傳來走近的腳步聲。

    塚原轉頭一看。

    一名陌生的少女朝他們走來。

    個子很高,頭髮綁成馬尾。外型看起來很有活力,非常可愛。    .

    她停在塚原搭訕的少女面前笑著開口:

    「原來是緒方同學,嚇了我一跳。」

    原來她姓緒方。塚原想著這個名字。

    「塚原同學,我幫你介紹。」

    「咦?嗯。」

    一聽她說要介紹,塚原連忙調整姿勢,立正站好。

    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內心覺得不太對勁。算了。順利的話說不定也可以和這個可愛的女生交朋友,真是一石二鳥。

    「她是一年六班的森町芹菜同學。」

    這樣啊,是六班的——咦?

    六班?

    為什麼她會這麼說?

    我們明明才剛認識,她卻說得好像在和同一所高中的學生講話……

    「我們是因為擔任同樣的股長認識的。」

    同樣股長?

    塚原頓時為之一愣,搞不清楚狀況。

    這時他終於發現。

    她剛才好像叫了我的姓?

    我確實聽到了。她叫我塚原同學。

    她怎麼會認識我?

    我不記得有報上姓名。

    少女——緒方同學揚起嘴角,再次露出難以理解的笑容:

    「森町同學,他……」

    然後說道:

    「是和我同班的,塚原秋生同學。」

    ——耶?

    同、班?

    緒方同學。

    同班的,緒方同學。

    「該不……會……」

    「哎呀~~塚原同學,沒想到你竟然會找我搭訕。就連我也嚇了一跳。」

    莫名隨興的說話方式,刺激塚原的記憶。

    有。

    班上的確是有個緒方同學。

    可是如果沒記錯,那個緒方是戴副圓眼鏡,綁辮子,真要說來不怎麼起眼,以塚原的標準算是C-級,所以剛入學立刻將她排除在守備範圍之外,純粹當成一般同學對待——

    「你該不會完全沒發現吧?你看。」

    少女從包包裡拿出眼鏡戴上。

    「嗚哇、戴了隱形眼鏡再戴眼鏡好難過。」

    嘴巴雖然這麼說,她還是讓塚原看清楚她的臉。

    「呃、咦……」

    儘管髮型不同,眼前的人的確是——

    「緒……方……」

    和塚原同班的緒方美弦。

    熱音社社員,在去年十一月的文化祭期間,以眼鏡搭配辮子的造型賣力演唱死亡金屬樂之後,得到「死亡班長」外號的少女。

    「話說回來,竟然搭訕同班同學啊。而且剛才好像說了很多不得了的話喔?什麼『你太可愛了』之類的。」

    緒方美弦咯咯笑著,塚原在她背後,看見惡魔的影子。

    「不、不是、那個、就是……」

    「好期待開學啊。這個話題大家一定很有興趣吧。呵呵呵。雖然會重新分班有點可惜,不過我們一年三班的向心力是永遠不變的。」

    「等等,等一下!」

    「咦?等?等什麼?搭訕同班同學的塚原?」

    「不是、那個、拜託!算我求你!」

    塚原低頭懇求。

    這種時候已經顧不得形象。

    這件事要是被別人知道,他的高中生活就完蛋了。

    「這個嘛,該怎麼辦才好呢~~」

    「我什麼都願意做!你有任何吩咐我都照辦!」

    「啊、那個……我的朋友還在等我,改天再聊羅?」

    善解人意的森町同學,對緒方露出尷尬的笑容。

    緒方笑著說聲:「抱歉。」森町同學便不見人影。

    「好啦,塚原同學。」

    「有、有!」

    「你剛才說,我有任何吩咐你都會照辦?」

    「對!所以求求你,別把這件事……!」

    「好吧。那麼開學之後我可是有很多事情要吩咐你喔?」

    「噫——!怎麼會……」

    「咦,你在說謊嗎?說這個髮型很適合我也是假的?」

    「嘎啊!」不要再挖舊傷了。

    「這樣啊。原來平常的髮型不適合我啊。還有你說過我的眼睛很漂亮吧?」

    「嘰——!」

    我說過。我的確說過。兩分鐘前的我真該死。去死吧。

    「意思是叫我不要戴眼鏡?」

    「不,那怎麼敢。」

    塚原已經喪失所有生為人的尊嚴以及權利。緒方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舉起手來隨口道別,轉身快步離去。塚原眼前一片黑暗。開學之後他就要變成奴隸。變成無條件為那個女人盡心盡力的奴隸。

    ……不幸中的大幸是升高二時會重新分班。如果這樣繼續跟她同班,那麼校園生活可就真的是前途無亮。

    塚原看著緒方離去的背影,重重嘆了口氣,垂下頭來。

    ——沒想到只是摘下眼鏡換個髮型,就會差那麼多。

    女人真可怕。

    從各種層面瞭解女人有多可怕之後,塚原決定回家。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一臉陰沉地走過書架之間的走道,前往電扶梯。

    路上看見一對情侶。

    「這本書我還沒看過。」

    「知道了,買給你就是了……不過真要說沒看過,這間店裡的書你幾乎都沒看過吧?」

    「哎呀,你要全部買給我嗎?」

    「怎麼可能!就這本?」

    「啊、還有那本和這本。」

    「你想叫我買幾本啊……都已經買衣服給你了……」

    「這個和那個是兩回事。」

    女方是名異常可愛的嬌小美少女,男方是名長相平庸的少年。

    他心想:真好。

    有女朋友像那樣對他撒嬌,真好。

    總有一天我也要……啊啊該死。

    塚原越想越不爽,於是移開視線快步通過,離開那間書店。

    邊走邊在心裡發誓,再也不搭訕了。

    ※

    題外話。

    透過塚原第一個搭訕的速見殊子的朋友,他當天翹掉社團練習上街搭訕的事很快傳到足球社的學長耳中,隔天馬上被狠狠教訓一頓。

    還有不知遭到什麼報應,他和緒方美弦在春假結束的新學年,又在同一班碰面——不過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森町芹菜的假日

    於是,來到傍晚。

    芹菜一行人逛完街之後,搭著公車踏上歸途。在公車上搖晃二十分鐘,在最靠近的站牌下車,距離家裡只剩下步行五分鐘的路程。

    畢竟逛了一整天也累了,三個人都不多話。硝子走在芹菜身邊,晶抱著東西跟在她們一步之後。問他要不要幫忙,他也只是笑著說不用。

    她心想:不知不覺變得這麼有男子氣概了。真要說來,以前的自己比較像男生,晶還比較像女生。

    話說回來,今天玩得真開心。

    嬌小的硝子就像個洋娃娃,今天讓她試穿了許多可愛的衣服。

    自己絕對不適合那些少女風格的服飾,卻又有點憧憬。結果一時興起玩得太高興,拖著硝子到處亂跑,有點對她過意不去。

    可是今天就像和妹妹玩了一整天,感覺很開心。

    晶儘管嘴巴不停抱怨,最後還是買了衣服給硝子,連她想要的書都買了。好吧,雖然是我強迫他的。不過看到他善盡當哥哥的責任,我就放心了。

    ——這個孩子也即將成為高中生了。

    想當初她因為身體虛弱而沒上國中,不過從她今天的狀況看來應該沒問題了。

    她接下來一定會越來越可愛。雖然現在的她像女孩子的部分只有外貌,個性上太過一絲不苟,但是只要多交些同性朋友,自然而然就會對各種事物產生興趣才對。像是可愛的東西,還有戀愛等等。

    當她對這些事物萌生興趣時。

    或許會成為自己的情敵也說不定——芹菜是這麼覺得。

    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這樣,那該怎麼辦呢?

    可以的話,真不想和她比。

    自己把硝子當成妹妹,不想因為衝突影響彼此的感情。

    而且——自己也沒有自信贏得過她。

    「芹菜。」

    想著想著,走在身邊的硝子叫了她的名字。

    「怎樣?」

    「今天芹菜都沒有買自己的東西……沒關係嗎?」

    「啊啊,嗯,沒關係。」

    「可是這樣你等於只是出門陪我買東西。」

    「反正我也叫硝子穿了好多衣服給我看,我也很開心,這樣就扯平了。」

    「這樣啊。」硝子這才點頭,露出淺淺的微笑。

    略嫌僵硬的微笑,大概是因為她不善於表達感情吧。

    芹菜撒了個謊。

    她也對晶說過同樣的話。晶大概沒發現,可是還是讓她有點心虛。

    對於她沒有買東西這件事。

    其實她很想買。

    很想試穿各種衣服,讓晶評監一下。希望晶能夠誇獎她。

    可是她辦不到。

    因為她和晶不是男女朋友。何況晶大概也只把她當成青梅竹馬看待。

    要她在這樣不夠親密的狀況暴露自己的真心,目前的芹菜還辦不到。

    ——比方說。

    買了什麼衣服、鞋子、首飾之類的。

    你看,我買了這個。

    怎樣,好看嗎?可愛嗎?

    你要說可愛啦。

    不知道是否有一天,能夠對晶這麼說呢?

    面對這個自己從小嚷著「去冒險!」拖著到處跑,偶爾還會玩到渾身泥濘的人,是否會有一天能像這樣,展現自己女性的一面呢?

    現在還不知道。

    可是總有一天,一定可以。

    她帶著這樣的心情,走在這個熟悉的,從前和他一起玩的巷子。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25 AM

幕間之1

    文化祭第一天——風貌不同於平常的教室,充滿熱情與活力。

    二年三班的班級展示,是個有點不太一樣的咖啡廳。

    森町芹菜負責咖啡廳的帶位工作,正忙得團團轉。

    「兩位客人,這邊請!」

    她帶了一對新來的情侶到座位。雖然才剛開張,上午的客人也不多,但是未曾體驗的服務工作總址讓她手忙腳亂。

    不過比起這種困擾,全班同學一起舉辦活動的樂趣還是比較多。事實上,說是咖啡廳也只是高中文化祭的班級展示,沒有什麼服務業的感覺。

    雖然也不能算是佐證……

    「喂,塚原!」

    明明還有客人,竟然有人在教室的角落吵架。

    「你別太過分了!」

    芹菜的同班同學,也是她的朋友——緒方美弦逮住同班同學塚原秋生,在客人面前毫不顧忌地大聲責罵。

    「怎麼了,美弦?」

    「這個白痴竟然在搭訕,而且還是在我面前!」

    綁起辮子戴上眼鏡,完全就是班長造型的美弦,以及一臉輕薄的塚原。無論怎麼看,這個畫面都讓人覺得是班長在訓誡表現不好的學生。

    只不過——美弦並非班長,而且肩上還背著吉他袋。她是熱音社社員,同時還是死亡金屬樂團的吉他手。

    「嗚……!會痛啦!死亡班長!」

    因此美弦有個「死亡班長」綽號。

    被擰住耳朵的塚原,五官皺在一起。

    「真是夠了……受不了,我的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

    美弦總算放開塚原的耳朵,手插著腰,一臉不悅。

    「就是說啊,塚原。我們好心把你的班排開,可不是為了讓你搭訕!」

    一名女同學氣沖沖地開口。

    「喂喂,與女生為敵很可怕喔,塚原。」

    男同學也一樣出聲鬧他。

    「我知道啦……好好好,我去就是了。」

    「這種態度一點也不可靠……」

    美弦終於露出受不了他的表情,不過還是不忘狡猾地報復:

    「真是的,兩人獨處時明明就很老實。」

    「啥……!你、你……」

    眾人爆笑。

    「喂喂,有這種事啊塚原!」

    「果然嗎?我就知道~~」

    「怎麼?難道你是那種喜歡撒嬌的類型嗎?」

    「哈哈哈,真可愛~~」

    塚原滿臉通紅,默不吭聲,美弦則是一臉事不關己。

    如果沒記錯,他們開始交往應該還不到一個月,但是看來已經被吃得死死。

    芹菜一面忍笑,一面不免覺得有點羨慕。

    真希望可以像他們這樣——她壓抑自己這樣的想法。

    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快兩個月。她有點討厭到現在還沒看開的自己。

    這時有人走進教室,於是她轉過頭。

    「歡迎光……臨。」

    原來是張熟面孔。

    「啊……芹菜學……姐?」

    一名嬌小的少女,看著她發愣。

    是硝子。

    她和朋友一起過來,總共五個人。其中包括芹菜在田徑社的學妹皆春八重。

    「嗚哇——……」

    其中一個一起來的朋友,看著教室裡的狀況張開嘴巴呆在原地。

    這也不能怪她——芹菜不禁苦笑。

    他們班推出的是「TS咖啡」。

    英文縮寫的部分,意思是……

    「那個,芹菜學姐……『TS'是……」

    「嗯,沒錯.」

    身穿男侍西裝的芹菜稍微擺個姿勢,點點頭:

    「Trans Sexual。就是男女顛倒。怎麼樣?好看嗎?」

    「……很好看,學姐。」

    八重佩服地看著芹菜。

    「嗯~~可是八重來穿一定會更好看。來吧,坐坐坐。服務生等一下就會拿冰水過來。」

    苦笑的芹菜帶領硝子她們到座位上。

    座位只是簡單搬幾張桌子並在一起鋪上桌巾,椅子也沒什麼特別。可是或許是因為牆上、天花板上的裝飾,又或者是有女同學穿著男裝在教室裡穿梭的關係,教室變成一個異樣的空間。雖然才剛開店,但是每個人走進來的反應都一樣,實在很有意思。收集衣服、採購料理的材料都很辛苦,可是真的很慶幸開了這樣的店。

    「五位客人到了~~」

    芹菜對著用白板和布簾隔出來的簡易休息室大喊。

    接下來是服務生的工作。要負責送菜單,幫客人點菜。

    不知道硝子看了會有什麼反應。但是在期待的同時,還是有些心痛。一方面,她也擔心自己對待硝子的態度不夠自然。

    ——不過多想也是無濟於事。

    她的理智很清楚。剩下的就是情感的問題。

    她穿過布簾,走進休息室。

    幾個服務生坐在裡面。「他」們個個都一臉鬱卒。

    芹菜意有所指地對其中一人開口:

    「客人指定你。」

    「……咦?」

    她針對的那個人——城島晶愣了一下。

    只不過他穿著一身裙裝搭配輕飄飄的圍裙,看起來有點蠢。

    「城島,有五個客人喔。好了,快去!」

    「五個?喂……等等,不會吧?」

    晶發現是怎麼回事,表情僵硬。

    「喂.森町,該不會是她們吧?」

    坐在晶身旁的敷戶良司露出戲譫的笑容。個子高大、一身肌肉的他,因為沒有穿得下的衣服而逃過男扮女裝的命運,負責出菜。

    良司似乎也察覺到了。

    「嗯,沒錯。」

    「喂喂,晶,這可是重責大任。」

    他豪邁地拍打晶的背。晶五官一皺,似乎很痛。

    「……我一定得去嗎?」

    「那還用說。」

    芹菜笑容可掬地點頭:

    「穿得這麼可愛,當然要給自己的女朋友看看啊?」

    「好耶!」「快去快去!」在場的所有人都出聲調侃。

    「糟透了……我明明叫她不要來……」

    看見晶的表情變得絕望,芹菜的心情變得比較愉陝。

    ——這樣應該不算過分吧。

    就讓他出去丟臉丟到沒臉見人吧。這是她對甩了自己的男人的一點小報復。

    沉默了幾秒鐘,晶大概是有所覺悟,終於站起身來:

    「……該死……這到底是誰出的餿主意……」

    他一面抱怨,一面從別的女同學手上接過托盤和菜單,走到布簾外面。一走出去,外面隨即響起「呀呀——!」、「嗚哇——」硝子的朋友發出的尖叫聲。

    沒聽見硝子的聲音。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表情。

    「吶,芹菜!你不來看嗎!超好笑的!」

    她對那些從布簾間隙探頭偷看的朋友做個「我不湊熱鬧」的手勢。想像外面的景象就讓她很開心,雖然有點想看,還是決定算了。

    總覺得看了會讓自己的心情消沉——所以現在還不行。

    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實在不足以拋開跨越十年的心意。

    但是——儘管如此。

    「…………嗎?」

    「…………!」

    「……………………羅。」

    心不在焉地聽著斷斷續續從外面傳來的晶和硝子的對話聲,她自然地笑了。

    在感到心痛的同時,發現自己還笑得出來,於是感到安心。或許多少有些僵硬,就目前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看來還是需要一些時間吧。

    但是。芹菜心想。儘管如此——

    總有一天,自己一定能夠對晶露出真心的笑容,能夠給硝子真心的祝福。

    到時候,自己一定可以笑著放下這段沒有結果的初戀吧。

    ——等著瞧。

    芹菜在心中,對那個沒有選擇她的少年宣告。

    失戀會讓女人變得更美。

    到時候你後悔也來不及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26 AM

第2話:護士攻擊

    慘劇的預兆

    這天,是四月初的星期一。

    遠見殊子一大早就很憂鬱。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昨天晚上有點喝過頭了。如果說她未成年還偷喝酒是自己活該,她自然無話可說,只是既然冰箱裡有大量的罐裝啤酒而且爸媽不回家,這種狀況怎麼可能不喝。

    還是應該要節制一點。

    她原本以為自己的體質沒那麼容易醉,事實上也是如此,而且身為虛軸的固定劑,所有藥品都很難在她身上生效,但是反過來說,就是因為不容易醉才會搞不清楚限度。喝到微醺時又幹了一罐,結果一覺醒來就宿醉。真丟臉。

    更慘的是,忍著頭痛硬是來到學校,卻被同班同學劈頭抱怨她一身酒臭,害得她上課的興致全沒了。

    ——沒辦法。這下子只好去保健室睡一個上午的回籠覺了。

    得到這個結論之後,她在早上的導師時間開始之前便離開教室。

    幸好保健老師佐伯妮雅和她還算有點交情。跟她說一聲借個地方躺應該不是問題。不過……她大概會說些「哎呀殊子同學,你想長眠啊?那我有很適合的藥喔。只要三滴就能讓大象升天呢呵呵呵呵呵。」這種不吉利的話吧。

    「這也算是種樂趣吧……但是我現在沒那個力氣。」

    還是要點普通的藥,乖乖睡一覺比較好。

    想到這裡,頭痛讓殊子輕輕皺眉,同時來到保健室前面。

    她輕敲了兩下門然後打開:

    「佐伯老師,在嗎?」

    門沒鎖。

    但是在門的那頭,保健室裡面——映入殊子眼中——

    「呃……咦?」

    「啊,殊子?早安。」

    並不是記憶中的那個臉色看起來不太健康,身穿白袍的保健老師——

    ※

    舞鶴蜜一大早身體就不太舒服。

    她想不到什麼可能的原因,但是喉嚨痛和畏寒很接近感冒的症狀。

    每天的作息都很規律,晚上既不熬夜也不會出去玩——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毫無樂趣,過著這樣的生活還會感冒雖然稀奇,但是她不是笨蛋,總是會感冒的。發生在國中時代的那個有點特殊的事件讓她得到遠比其他人還要強韌的身體,但是並非百病不侵。

    請假的念頭數度浮現腦中。但是轉念一想,算了,又沒嚴重到臥病不起,還是到了學校。

    一方面也是因為擔心同班同學直川君子,想要儘量待在她身邊看著她。

    然而在早上的導師時間開始前沒多久,她總覺得畏寒的症狀似乎加重了。不但喉嚨痛還會咳嗽,鼻子也有點不暢通。

    一再猶豫之後,她決定到保健室。

    老實說,她不是很想這麼做。因為保健老師佐伯妮雅。

    第一次和她見面是在不久之前,入學典禮之後的事。

    是那個沒有血緣的可恨姐姐遠見殊子介紹的。她說妮雅和她們兩人一樣,也是偏離日常半步的——懷抱名為「虛軸」異世界的人。

    也就是說,無論對方怎麼想,對蜜而言都是敵人。

    她知道總有一天要和對方對峙、廝殺。更沒想過要受敵人照顧。而且那個人的人格實在是讓人不太想和她扯上關係。

    然而事情總是有輕重緩急。

    至少在學校裡她們還是師生關係。不過是去拿個藥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蜜如此說服自己,走出教室,前往保健室。

    她大大方方走出教室,沒人理她。剛開學時偶爾還會有人找她說話,但是她的反應一律是冷淡回瞪,一個星期之後,所有人不敢正眼瞧她。唯一隻有和她同類的城島硝子偶爾會從遠處看過來,但是硝子今天還沒來。

    順著和剛到校的學生相反的方向走在走廊上,離開教學大樓前往保健室。

    放下原本要敲門的手,粗魯地打開門。

    「喂,佐伯……」

    保健室裡背對門口的身影轉頭。

    「啊。」了一聲,看向蜜。

    ——啐。

    看見全世界最不想看見的臉孔,蜜的表情扭曲至極。

    「怎麼了,小蜜?」

    沒有血緣的可恨姐姐——速見殊子如此問道。但是蜜不予理會,環顧室內。

    佐伯妮雅不見蹤影,反而是——

    「哎呀,蜜也來了?太好了。」

    一個完全不看場面,稚嫩的少女聲音呼叫蜜的名字——

    ※

    柿原裡緒一大早心情就很好。

    原因有幾個。

    第一個原因,因為今天下雨。

    依照裡緒平常的習慣,晴天會待在頂樓,雨天則是在保健室待一整天。當然她對在頂樓度過一天沒有不滿,也感覺得到樂趣,但是雨天可以去保健室找佐伯妮雅。對裡緒而言,這和在頂樓吹風睡午覺是同等的幸福——依照常理思考,既然雨天晴天都同樣開心,兩者應該一樣,但是裡緒並不這麼想。晴天有晴天的樂趣,雨天有雨天的樂趣,這讓裡緒光是想到天氣就會感到高興。

    而且今天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因為這樣就能立刻執行昨天晚上想到的計劃,讓裡緒覺得很幸運。

    進入這所高中,認識佐伯妮雅已經一年了。

    這段時間足以讓裡緒喜歡上總是很溫柔的妮雅。

    裡緒一直在想,要做點什麼事來報答妮雅。難得妮雅願意與裡緒交朋友,實在很想做些對妮雅有幫助的事。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討妮雅歡心?裡緒這半年來一直煩惱,終於在昨天晚上想到一個好點子。

    所以裡緒一到學校立刻前往保健室,打開門一看見妮雅,便隨口說聲早安,然後帶著滿面的笑容說道:

    「吶,妮雅,今天裡緒想幫妮雅工作!」

    「哎呀哎呀。」

    佐伯妮雅聞言,表情為之一亮。

    一如往常,這名挾間學園的保健老師雙眼底下掛著濃濃的黑眼圈,臉色比牆壁還要蒼白,而且表情有如個性異常的人在國道上看到一群被車子輾過的青蛙,露出陰沉的微笑——但是看在裡緒眼中,這似乎叫「表情為之一亮」。

    「裡緒怎麼了?該不會是看我工作不利搞出一堆醫療疏失看不下去了吧?想來個內部舉報?呵呵呵呵呵。」

    妮雅的話語同樣一如往常,略為跳脫正常對話的形式,但是裡緒的笑容完全沒有消失,像個小孩子一樣拉著妮雅的衣袖,迫不及待地說道:

    「妮雅的工作總是很辛苦吧?明明討厭看見血,卻得治療受傷的人。所以……裡緒決定,今天要代替妮雅看傷患流血!」

    「哎呀……裡緒要幫我看血?」

    「嗯,裡緒來幫妮雅看血!」

    如果有正常學生在場,聽到這番話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逃跑並且打一一〇報警吧。

    「那麼即使送來一個在走廊上摔倒導致頭蓋骨骨折,腦漿像豆腐一樣流出來的學生我也可以放心羅……?呵呵呵呵,其實我一直很煩惱萬一遇到這種狀況該怎麼辦才好。因為我看見那樣的學生一定會因快感及絕望而昏倒,」

    「嗯,沒問題。不管來幾百個腦袋掉出來的學生,都交給裡緒解決吧!」

    她們的對話就像一般的傳接球一樣,沒什麼問題,問題在於中間的球一點也不正常。感覺像某種匪夷所思的球形物體。話雖如此,這卻是柿原裡緒與佐伯妮雅之間的日常對話。

    「是嗎……這樣啊。」

    妮雅將手放在嘴邊,發出有如快要吐血的肺病患者的氣聲。也就是——笑了。

    「其實呢,裡緒。」

    「怎麼了?」

    「我早就料到可能會有這種情形,所以準備了一樣東西。」

    如此說道的妮雅轉身背對裡緒,打開藥櫃的門,在裡面東翻西找。

    然後拿出白布。

    「既然要幫忙我,就穿這個吧。嘻嘻……一定很好看吧。」

    「啊……」

    裡緒一發現那是什麼,便高興得跳來跳去,用全身表達她的喜悅。

    「真的可以嗎,妮雅?」

    「當然。我就是為了這天才買的。其實我原本想找蜜同學來穿,故意整她一下,所以上個星期才網拍……可是那個孩子實在無法攻略,呵呵呵。」

    「咦,這是要買給蜜的嗎?那裡緒不好意思穿。」

    「不,裡緒,是我錯了。這件衣服毋寧說是為了穿在裡緒身上而生。一定是這樣沒錯,呵呵呵呵……來吧。」

    妮雅將衣服遞給裡緒。

    那是一件剪裁合身的純白連身裙,以及同樣是白色的帽子。

    是和妮雅身上的白袍成對的——護士服。

    「謝謝!」

    裡緒高興極了,脫下每天穿著的運動服,身上只剩內衣褲,興高采烈地從妮雅手上接過護士服,急急忙忙換上。

    「啊哈,好看嗎,妮雅?」

    「啊啊……比我想像中還要可愛。」妮雅按著頭,站不穩腳步:

    「我原本就覺得很適合裡緒,沒想到竟然會適合到這種程度。鼻血都快流出來了……真想就這樣吃掉裡緒。當然是穿著衣服整個吃掉。」

    「妮雅不可以,這樣裡緒就不能幫妮雅的忙了。」

    「是啊,說得也是。」

    「而且妮雅如果流鼻血,會被自己的血嚇昏吧?」

    「一點都沒錯……萬一昏倒就看不到裡緒以這麼可愛的模樣跑來跑去了……嘻嘻……啊啊,真慶幸我活到現在還沒自殺。」

    「真是太好了。」

    對話內容已經脫離常軌,朝別的方向飛去,但是兩位當事人毫不知情。

    裡緒將脫下的運動服摺好,放在床上:

    「好,今天就以這身打扮來幫妮雅的忙吧!」

    看著辦公桌上的鏡子整理護士帽,裡緒顯得精神抖擻。準備就緒的裡緒要努力工作,讓妮雅樂得輕鬆。

    「妮雅,今天怎麼還沒有病人過來?」

    「哎呀哎呀裡緒,沒有人生病受傷才是最好的喔?」

    「咦~~不要啦。這樣裡緒就幫不到妮雅的忙了。」

    儘管沒有惡意,這種話還是不怎麼吉利。

    「啊……可是,對了。」

    妮雅高興地摸摸裡緒的頭,像是想起什麼事地說道:

    「我等一下必須去開個會,不能待在這裡。其實我好想翹掉沒意義的教職員會議一直留在這裡欣賞裡緒可愛的護士裝扮……可是又不能丟掉這份工作。這就是大人的可悲之處,必須遭到社會束縛,嘻嘻。可以的話真想乾脆從這些俗世的桎梏之中解放自由起飛。呵呵呵呵呵呵。」

    「不然裡緒代替妮雅去吧?」

    「哎呀,裡緒想代替我去死?這樣就沒有意義了——從各種意義來說。」

    妮雅惋惜地垂下盾,走向保健室的出口:

    「我大概二十分鐘之後就會回來,這段時間就交給裡緒看門羅?如果有人過來就先請他在床上躺一下。不過早上這個時間大概不會有人。」

    「嗯,裡緒知道了!」

    正如妮雅所說,早上很少有人會來保健室,在妮雅開會的時間留守,也是裡緒下雨天過來這裡常做的事。所以工作本身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但是裡緒的精神特別緊繃。

    畢竟裡緒今天不同以往,是妮雅的護士。

    目送妮雅離開保健室之後,裡緒擺出勝利姿勢為自己打氣。

    裡緒在沒有其他人的寂靜之中環顧四周,坐到妮雅平常坐的辦公椅。總是和裡緒在一起的白貓——小町,在裡緒腳邊「喵」了一聲,像是在鼓勵裡緒。

    就在大約五分鐘後。不知該說是偶然,還是命中注定。

    早上鮮少有人造訪的保健室,接連來了兩個有需要的人。

    慘欄揭開序摹

    見到出乎預料的臉孔,速見殊子一陣錯愕。

    不,她也不是沒想過。裡緒總是會在下雨天過來保健室。今天是下雨天,出現在這裡也很符合邏輯。令她錯愕、出乎意料的是——裡緒的穿著並非平常的體育服。

    「咦,裡緒……」

    怎麼會穿成這樣。殊子不禁喃喃自語。

    白色的護士服配上護士帽,無論怎麼看都是醫院的護士裝扮。穿起來有種微妙的生疏感讓人覺得有點新鮮,讓殊子很想帶回家吃掉……

    「不,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那個……」

    不知怎地,她有種非常討厭的預感。

    「怎麼了?殊子是來找裡緒的嗎?」

    裡緒笑得很開心。平常的殊子應該會輕浮地回應「那當然~~」順便摸摸裡緒的頭,不巧的是現在的她沒有餘力這麼做。

    「啊,嗯。當然可以見到裡緒也是原因之一。」

    如此說道的她感覺酒精似乎快從肚子裡衝上來,整張臉皺成一團。

    殊子再怎麼厲害,也敵不過頭痛和想吐。尤其是她之前很少經歷這兩種感覺。她的思緒無法順利運轉,只想躺在床上。

    「其實我今天頭有點痛……」

    殊子據實以報。這時她還沒有發現這是決定性的錯誤。

    「咦,頭痛?」

    殊子印象中的「裡緒」這時會一臉擔心,表現出人溺己溺的情懷。可是裡緒實際展現的表情並非同情,而是高興的笑容。

    「既然如此,殊子去床上躺著吧。裡緒來幫殊子治療!」

    「……咦?」

    殊子原本準備擅自從藥櫃裡偷拿頭痛藥,聞言不禁覺得奇怪,不由得頭一偏。

    「啊、可是頭痛時該怎麼做……」

    裡緒邊說邊用指尖輕觸嘴唇,陷入沉思。那副模樣實在可愛極了,讓殊子很想親下去……如果是平常的殊子。

    「呃、裡緒不用了。吃個藥躺一下就好了。」

    今天的她實在是沒力氣陪裡緒玩。

    「殊子不行。這樣不會好。」

    裡緒果然有點奇怪。總覺得似乎關心過頭……不,不對。應該說好像很想照顧人。

    會不會和那套護士服有關?雖然殊子感到不太對勁,但是宿醉造成的頭痛與不適讓她的腦袋無法繼續運轉,只想盡快躺平。

    「裡緒,不好意思。」

    沒空再耗下去了。於是殊子對看起來很高興的裡緒說道:

    「我今天……」

    就在這時。

    「喂,佐伯……」

    一個不高興的熟悉聲音,隨著開門聲響起。

    殊子反射性地轉頭:

    「啊……怎麼了,小蜜?」

    她那沒有血緣的妹妹,舞鶴蜜出現在保健室門口,一見到她便一臉嫌惡。

    不知道她怎麼了。殊子認真地這麼想。

    蜜來到這間學校才短短十天。關於其他「虛軸」——包括殊子在內,還有晶、硝子、裡緒、妮雅等人,她總是與他們劃清界線。也就是完全把他們當成敵人。看在殊子眼中,蜜這種做法是好奇的反面表現。儘管如此,目前的蜜應該沒有什麼理由會特地跑過來找妮雅。

    難道是來找妮雅打架嗎?還是在殊子不知道時發生什麼奇蹟,讓蜜和妮雅產生了什麼友善的交情?

    不顧現場的沉默與尷尬的氣氛,裡緒開口:

    「哎呀,蜜也來了?太好了。」

    語氣滿不在乎。裡緒和晶及硝子不同,對蜜沒有絲毫警戒心。

    「……啥?」

    相對的,蜜臉上寫著「這個傻子在說什麼莫名其妙的話」。

    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基本上就是這樣。反正到目前為止沒有發生什麼問題,所以無妨。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

    「蜜真是的,裡緒不是一直跟蜜說不要用代名詞叫裡緒嗎?」

    「喔——好好好。知道了。抱歉,我今天沒力氣理你。」

    「……兩次羅,蜜。叫第三次裡緒可是會生氣喔。」

    見到裡緒嘟起嘴巴,眼神也認真起來,蜜退了一步。不過看起來有點奇怪。腳步似乎有些不穩,臉色也不太好。

    「小蜜,你該不會身體不舒服吧?」

    「……你這個白痴還在啊。」

    蜜惡狠狠地瞪著殊子。

    「那個來了?」

    「閉嘴!」

    毫不掩飾的粗言惡語少了一點氣勢。殊子自己也一樣,戲謔的言詞說得不像平常那樣輕鬆。看來今天的姐妹吵架是玩不起來,殊子只好早早放棄。

    「佐伯不在嗎?」

    見到蜜對妮雅如此執著,看來她的身體的確不太舒服。

    ——還是趕快找我和小蜜的藥吧。

    等佐伯妮雅回來當然也是辦法,不過在那之前,雖然很對不起裡緒,現在實在沒力氣陪興奮過頭的裡緒。恐怕蜜也是。

    根據蜜在吸鼻子這一點,殊子判斷她是感冒了。姑且不論藥櫃裡的藥,急救箱裡應該有頭痛藥、感冒藥之類的常用藥品。到處找一下應該找得到。

    殊子望著辦公桌,伸手要拉抽屜。

    然而在她這麼做的同時,打扮成護士的裡緒,輕輕將手放在她肩上:

    「唉——蜜和殊子今天的運氣都不太好。不過還是很幸運。」

    喂,到底是幸不幸運?

    還來不及吐槽,裡緒已經笑著說道:

    「因為裡緒會把蜜和殊子都治好。」

    「啥?」蜜歪著頭,一臉懷疑。

    「咦?」殊子不禁表情僵硬。

    不知何時,裡緒手上多了一把手術刀。

    ※

    昨天之前晴朗的好天氣驟變,今天下起雨來。

    我心裡覺得麻煩,還是來到學校,走進教室坐到座位,重重嘆了口氣。

    儘管學生有這種想法也很普遍,不過麻煩的事就是麻煩。一大早就必須擔心鞋子會不會濕,走在路上要撐傘也得多花力氣。

    好吧,如果問硝子的意見,她一定會說「我沒有『麻煩』這種情感」就是了——想到這裡,我逕自輕輕一笑,抬頭看向窗外。

    雨勢不大。但是如果上去樓頂,只要幾分鐘就會濕透。

    「喲,晶,你今天也要去啊?」

    在上學途中遇到,和我一起進教室的敷戶良司如此捉弄我。

    「嗯……是啊。不過再怎麼樣也不會上樓頂,應該是在保健室吧。」

    「連這種下雨天都去找她,真有規矩。」

    「算是習慣了吧。」

    我聳聳肩,站了起來。從一年級開始,我在早上的導師時間開始之前都會做一件事。

    就是去找同班同學柿原裡緒說聲早安。

    柿原裡緒。會來學校但是絕對不進教室的問題學生。考試成績全年級第一,並且遙遙領先所有人,所以老師也沒辦法多說什麼。裡緒便利用這樣的特權,晴天就在樓頂,雨天就在保健室度過一整天。在校內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據我所知,裡緒是比任何人都要脫離「日常」的人。

    雖然這不構成我這麼做的原因,但是我在早上及午休時間,都會儘可能去找裡緒。當然也不是天天,不去裡緒也不會感到寂寞,只是去了裡緒會很高興,而且今天沒什麼理由不去。

    「那麼我去去就回來。」

    「打鐘以前記得回來。」

    「好。」我隨便舉手對良司示意,便走出教室。

    老實說,比起待在鬧哄哄的教室裡度過這段時間,和裡緒在一起還比較輕鬆。

    ……不過今天還有佐伯老師,所以無法說是比較「輕鬆」。

    話說回來,我的心裡明明想排除非日常、找回日常,現在卻選擇背棄日常,和最為非日常的人在一起。

    ——真是了不起的雙重標準。

    我不禁自嘲。但是如此的矛盾正是我自己選擇的定位,所以也沒辦法。

    外面下著雨,走廊的空氣也跟著潮濕。我一面心想這樣的感覺不太舒服,一面前往保健室。

    走過走廊進入管理大樓。這裡比較沒有人的氣息,所以空氣也多點涼意。一方面覺得這裡比教學大樓舒服,一方面又對自己的想法苦笑。

    「……嗯?」走在走廊上,轉過通往保健室的轉角,我停下腳步。

    前方五公尺。就在掛著「保健室」三個字的那扇門前面,一名身穿白袍的女子呈現半蹲的姿勢,臉貼著門板,怎麼看都很奇怪。

    簡直就像是從門縫偷窺裡面的情形。

    「……你在幹嘛。」我不禁忘記自己在和長輩說話。

    她是佐伯妮雅——也是這個房間的主人。

    應該說,沒什麼好「簡直就像是」,她的確是在偷窺。明明是她的房間。

    聽見我的聲音,佐伯老師將她有如鬼怪的臉孔轉向我。

    依照現場的氣氛,感覺她會說「你——看——見——了——」之類的話。

    「噓,晶同學。」

    不過她壓低聲音,豎起食指放在嘴唇前面。那個手勢看起來不像「小聲一點」倒像是「有具屍體在裡面」。感覺毛骨悚然到了極點。

    「……怎麼了?有小情侶在保健室裡偷情嗎?」

    連我都知道自己現在一定滿臉詫異。佐伯老師對著我微笑說道:

    「不是,呵呵。又不是晶同學和硝子。」

    「我和硝子才不會做那種事!」

    「小聲一點,聲音太大了。」

    「是你害我大叫的……」

    「不過說是偷情或許不完全算錯……呵呵呵呵呵……話說回來,我真沒想到開完會回來事情會變得如此精彩。」

    「……啥?」

    佐伯老師對裹足不前的我招手,彷彿是冥河彼岸的亡魂正在歡迎我。

    儘管如此,我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她身邊,和她一樣從門縫裡看去。

    「……你看,晶同學。」

    「真是的……」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了?認識已經一年了,我還是完全搞不懂這個人。要不是她和裡緒的交情很好,我早就把她處理掉了。

    在我下巴之下輕聲呼吸的佐伯老師身上傳來淡淡的香水味,如果不看外表,她只是個普通的成熟女子,說不定還會讓人心跳加速。散發出福馬林的味道應該比較搭,幹嘛弄得這麼不協調。這麼說來,香水原本好像是為了掩蓋惡臭而發明的吧?難道她的香水味也是為了掩飾福馬林,或是屍臭嗎?

    我皺著眉頭思考。

    「……咦?」但是這些想法,都在我看見裡面的景象時瞬間飛逝。

    透過門縫的視野狹小,看得很吃力。

    但是已經足以讓我聽見裡面傳出來的聲音,看見裡面的情況。

    裡面有三個人。

    不知為何打扮成護士的裡緒。

    遠見殊子。

    還有舞鶴蜜——

    「……等、等一下好嗎?裡緒,冷靜一點。」

    「咦,殊子在說什麼?裡緒很冷靜啊?」

    殊子很難得會這麼慌張。這也難怪。因為裡緒手拿手術刀,正在逼近殊子。滿面的笑容為裡緒增添幾分精神異常的感覺。

    「這是……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想要阻止情況惡化的我正準備開門,佐伯老師便抓住我的手:

    「呵呵呵呵呵,是裡緒說要幫我的忙。所以我請她換上護士服,開完會回來就變成這樣。」

    她一臉恍惚地開口,看起來開心極了。我說你用那副十天裡只有吸食大麻的臉色露出這種表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

    「這、這樣好了,我先問一下……裡緒想用那把手術刀……做什麼?」

    殊子一面後退,一面舉起雙手擋在面前。

    裡緒則是輕描淡寫地回答:

    「嗯。要切開殊子的頭。」

    「啥?」

    「殊子不是頭痛嗎?」

    「呃、話是沒錯,但是這和……」

    「這本書上有寫切開腦袋的方法喔。」

    裡緒沒拿手術刀的手,拿著一本硬皮精裝書。

    「這是妮雅留給裡緒的。上面說著說明手冊,所以一定是治療指南吧。」

    「等、等一下……」

    我詢問在我下方的佐伯老師:

    「那本是什麼書?」

    「哎呀哎呀裡緒真是的,怎麼誤會了。那只是我看到一半放在那邊的書而已。」

    「所以那本到底是什麼書?」

    「《人體分解·改造完全手冊》。」

    「那種書不要隨便亂放!」

    「呵呵呵呵……那可是禁書。」

    「不要說得這麼得意你這個人間失格教師!」

    不行,這個人果然沒救了。

    看來裡緒是聽見「頭痛」所以從書上查詢「頭部的處理方式」於是想要切開殊子的頭。這是什麼聯想遊戲。明明在校成績這麼好,稍微想一下都會覺得不太對勁才對,但是裡緒完全欠缺一股常識,能夠幫妮雅的忙可能也讓裡緒興奮過頭,感覺比平常還要脫線。

    「書上寫著在頭蓋骨挖洞會變得比較舒服喔。」

    「不、我、我不需要第三隻眼……!」

    殊子陷入半恐慌狀態,失去平常的冷靜。或許和她身體狀況不太好有關吧,臉色看起來很糟。負面條件太多了。

    「呵呵呵……殊子終於也要頭部穿孔了。」佐伯老師唸唸有詞。

    「你這罪魁禍首禍根閉嘴……」

    再這樣下去殊子就要因為腦袋呼吸到新鮮空氣而升天了。

    無意間,我瞥見和她在一起的舞鶴。

    這傢伙是個危險人物,我和硝子從一年前認識她以來就一直對她保持警戒。不過儘管沒有血緣,她和殊子好歹也是姐妹,應該不會默默看著姐姐遭逢危機才——

    「好啊裡緒!好好制裁這個蠢女人!」

    ……才怪。

    舞鶴嘲笑窮途末路的殊子,看起來高興極了,

    「看來也不能指望那個傢伙……果然還是得由我……」

    衝進去阻止裡緒才行。想到這裡,我的念頭一轉。

    「……等等。」

    老實說,真有點想再看一下情況。

    「殊子那個傢伙平常就是太過得意忘形。或許趁現在讓裡緒教訓她一下會比較好。如果那個傢伙因此害怕裡緒,我也比較容易掌控……」

    「哎呀晶同學,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了喔。」

    「咦。」啊,糟了。

    「呵呵呵呵。不過我們還是暫時觀察一下吧。真要阻止,等到頭部穿孔手術結束之後,殊子的靈魂提升到更高層次再行動也不遲。」

    「……那就真的太遲了。」

    我咳了幾聲,再次注視保健室的情況。

    「來,殊子,把額頭露出來?」

    裡緒逼近殊子,看來像是想把頭蓋骨下的東西也挖出來。

    「啊、那、個、我……!」

    殊子無計可施。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狼狽。平常總是被她玩弄在股掌之間,看到這一幕其實挺愉快的。

    ——然而。

    不知道該稱讚她,還是該咒罵她。

    儘管多了身體不適這個不利因素,遠見殊子依然是速見殊子。

    「啊,等一下,裡緒!」

    殊子的表情突然變得神采奕奕,面對裡緒豎起大拇指:

    「我的頭,好像好了!」

    「咦,真的嗎?」

    「嗯。大概是有裡緒照顧我的關係吧?原本腦袋還很沉重的,現在清醒多了。謝謝!」

    ……只是看起來很假。

    不過這招對裡緒非常管用。

    「哇啊,殊子好起來了嗎?太好了!」

    裡緒扔掉手術刀,高興地跳來跳去。

    「……嘖。」利用裡緒基本上不會懷疑別人的心理,是個很有效的戰術。

    「竟然被她順利矇混過去……」

    「嘻嘻。真虧她臉色差到極點還能演得那麼好。不愧是殊子。」

    還敢說人家的臉色,就算差到極點也比你有血色多了。

    我才剛在心中對佐伯老師的話吐槽——

    「所以啊,裡緒。」

    便親眼目睹速見殊子這個人有多可怕。

    「……我已經沒事了,所以該處理小蜜羅?」

    ——什麼?怎麼可能?

    在受到頭痛的影響之下,居然還能想出這麼一條奸計——

    「……啥?」

    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舞鶴嘲笑人的表情依舊,可是偏頭不解。

    她完全跟不上殊子的鬼主意。這也難怪,控制凶暴又暴力的舞鶴,可是速見殊子的拿手絕活。如果不是這樣,我和硝子早就解決掉舞鶴了。

    「小蜜應該是感冒吧?那得吃藥才行。」

    「咦?啥?」舞鶴還沒搞清楚狀況。

    「是啊。」

    裡緒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轉過原本面對殊子的身子,踏著孩童一般不穩的步伐走向藥櫃。

    「可是是哪一罐呢?」

    裡緒拉開藥櫃的拉門,望著擺在裡面的瓶瓶罐罐。

    「……喂,那個藥櫃沒有上鎖嗎?」

    「嘻嘻。我這裡的藥櫃是採取自助吃到飽的方式。」

    「你真的很差勁……」

    我和佐伯老師輕聲開口,沒讓保健室裡的三個人發現。

    殊子長嘆了一口氣,一派輕鬆地坐到床上。

    舞鶴似乎終於理解現況,出聲想要制止裡緒。

    裡緒無視於她的制止,將藥罐一一拿起又放下。

    「嗯~~不知道是哪一罐耶~~」

    不知道也很正常。應該說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不知道那個藥櫃裡的瓶瓶罐罐裡面是不是真的都是藥。

    「……那些都是正常的藥吧?」

    我輕聲詢問,佐伯老師笑著回答:

    「這個嘛,只要沒超過致死量。」

    「那不就是毒藥嗎!」

    「哎呀,晶同學在說什麼?毒和藥在本質上是一樣的東西。沒有致死量的話根本不能算是藥……晶同學應該知道才對吧?」

    對,我是知道。從字面上來說的確是這樣沒錯。可是問題出在致死量的多寡,或者說從這個人口中說出來的話,無論有多麼正當我也絕對不會相信。

    「換個問題。裡面沒有觸犯法律的東西吧?」

    「……今天的天氣也很好呢,晶同學。」

    「正在下雨!果然有違法的藥嘛!」

    「沒禮貌,有問題的是法律才對。」

    「你以為自己是思春期的不良少年啊!無論如何都不是感冒藥吧。」

    總覺得有點懶得吐槽,於是我以嘆氣取代追究。

    裡緒看著藥罐,煩惱了一會兒。

    然後自言自語說聲「算了。」轉頭面對舞鶴:

    「反正都是藥,對身體不會有壞處的。」

    說了一句聽起來不太妙的話。

    「……什麼?」

    接著又對一臉詫異的舞鶴說道:

    「裡緒不太清楚是哪一罐……所以蜜先把這些全部吃過再說羅?」

    「喂,這番話是認真的嗎!」

    從門縫中偷看的我和佐伯老師,還有已經成為旁觀者的殊子都懂。

    裡緒是認真的。認真到了極點。

    只有舞鶴不懂。不,或許是不想懂吧。

    裡緒隨手拿起一個藥罐,打開蓋子。

    「來,吃吧。」然後直接遞給舞鶴。

    裡面裝的——似乎是膠囊。

    看著這副景象,我輕聲問道:

    「……我姑且問一下,佐伯老師。那個膠囊是什麼?」

    所幸我們是「虛軸」的固定劑,獲得藥品不易產生作用的體質。只要不是太誇張的東西應該還撐得住。

    「是氰酸鉀。」

    「肯定撐不住——!為什麼保健室裡會有那種東西!」

    「呵呵呵呵,總會有派得上用場的時候吧?」

    「想在什麼時候派上用場!」

    這下真的不妙了。

    就算對藥品的抵抗力再怎麼強,吃個氰酸鉀膠囊肯定會死、。

    ……不,老實說舞鶴這個危險人物總有一天得解決,就算死了也無所謂,但是不該由裡緒動手。而且事發經過還這麼荒唐。

    「來嘛,吃了這個就會好羅,蜜?」

    裡緒毫無惡意,完全只有善意,而且還期待舞鶴的病情會好轉。

    ——這下得阻止裡緒才行。

    我把手放在門上,正準備施力打開。

    就在此時。

    「……鬧夠了沒有!」

    舞鶴的怒吼,在保健室裡迴蕩。

    裡緒伸出去的手連同藥罐被她一起揮開,響起刺耳的玻璃破碎聲。

    照護,結果

    「幹嘛拿那種莫名其妙的東西給我吃!」

    蜜的怒氣終於爆發,高聲大吼。

    殊子見狀忍不住聳肩,搖頭嘆息。

    藥罐摔破了,裡面的膠囊散落一地。話說這些膠到底是什麼?以佐伯老師的為人來說,肯定不是什麼正常的藥品。仔細一看,藥罐上還貼著骷髏標誌的標籤……看來可以確定不是藥。

    幾乎就在藥罐摔破的同時,保健室的門打開了。

    現身的是人佐伯妮雅和城島晶。

    總算回來啦。殊子如此心想,偷偷嘆了口氣。還是說他們兩個一直在看我們?有可能。不過頭痛害得我沒發現他們的氣息。

    ——算了,現在的問題不是那個。

    殊子的視線回到裡緒身上。

    裡緒伸出去的手被揮開,呈現接近茫然的狀態。

    「……啊……」

    「真是夠了……而且那是怎樣!誰知道里面是不是藥……該不會是想殺我吧?真是好大的膽子!」

    蜜沒有察覺裡緒的變化。這也是理所當然。她和裡緒相處的時日尚短,更何況她是個只靠仇恨心生存的孩子,就連裡緒也被當成是敵人。

    「……吶,蜜。」

    裡緒的聲音細到幾乎聽不見。看得出來她的嘴唇正在微微顫抖。

    「裡緒……是不是,造成蜜的麻煩了?」

    面對這樣的裡緒,蜜依然怒目相視、大呼小叫:

    「麻煩?啥?難不成剛才那樣真的是想照顧我?想治療我?那還真是大麻煩!我可沒有拜託任何人為我做這種事!」

    「……舞鶴!」

    晶簡短地叫了一聲。

    聲音當中帶著殺氣。看來他真的生氣了。殊子也覺得蜜的確說得太過分了。

    可是——殊子沒有權利指責她。

    因為真要說起來,一開始是她慫恿裡緒。

    不,不只她。現場的任何人,都沒有權利責怪任何人。

    無論是在門外偷看的晶和佐伯妮雅。

    始作俑者殊子。

    無法理解裡緒的感覺而生氣的蜜。

    還有無意間做錯事的裡緒也是。

    所有人都有一點不對,所有人都該負責。

    ——真是失策。

    既然身體狀況不好就不應該耍什麼詭計。殊子暗自嘖了一聲,心裡想著該怎麼做。至少也應該幫裡緒說幾句話才行。

    但是——就在殊子準備開口之時。

    「哈哈。」

    裡緒吐出舌頭,有點失望地笑了:

    「抱歉,蜜。裡緒好像有點搞錯了。」

    「……咦?」

    聽見出乎意料的道歉,蜜瞪大眼睛,似乎很驚訝。

    「妮雅也是……對不起。裡緒把留守的工作搞砸了。」

    裡緒接著對佐伯妮雅道歉。

    妮雅什麼也沒說。大概也說不出口吧。

    裡緒臉上帶著笑容。就連殊子都看得出來,那是勉強裝出來的笑容。

    「那、個……」大概是事情演變成現在這個局面,讓蜜感到有點罪惡吧。

    她想對裡緒說些什麼。

    但是裡緒——

    「抱歉。裡緒去一下廁所。」

    帶著勉強的笑容轉身,拖著看起來隨時都會跌倒的步伐,走向門口。

    「裡緒,等……」

    殊子挽留的話語脫口而出,但不足以留住裡緒。

    離開保健室的嬌小身影。

    隨手帶上的門。

    門一關上,響徹走廊的腳步聲便加快速度。

    因為所有人都不發一語,聽起來特別清晰。

    那腳步聲——像是在逃跑,又像是在哭泣。

    然後,在略嫌刺耳的寂靜之中。

    晶——輕輕嘆口氣,一臉厭煩地在頭上亂抓。

    「……嘖。」

    他的咋舌不像針對殊子、妮雅,或是蜜,而是在責怪自己。

    然後背對她們三人,默不吭聲地離開保健室。

    「……什麼嘛……」蜜悻悻地說道,聽起來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沒辦法的殊子拉高音調,故作開朗地說道:

    「好了,小蜜、佐伯老師,我們也跟上去。」

    「啥!為什麼我要……」

    蜜反射性地反抗讓殊子覺得可愛極了,然而現在不是細細品味的時候。

    「別管這麼多。」

    正面注視蜜的眼睛,改用認真的聲音,像是在叮嚀她。

    殊子又說了一次。

    「走吧……只是說不定沒有我們出面的機會就是了。」

    畢竟裡緒最要好的朋友已經率先追了上去。

    ——真是的。

    裡緒比任何人都還要捨棄日常——甚至欠缺日常會話的能力及常識——在虛軸當中最接近窮途末路,然而比在場的所有人還要瞭解裡緒的人,卻是揚言要保護日常的晶,簡直是諷刺至極又矛盾。

    「快點走吧。」

    儘管如此,殊子一方面對這樣的晶感到有些佩服,同時牽起蜜的手。

    心裡想著至少要有該有的分寸,刻意露出厭煩的表情。

    ※

    裡緒逃到頂樓。

    天空依然在下雨,但是對現在的裡緒而言無所謂。

    既然淚水從眼裡流出來,即使全身濕透也沒有什麼差別。

    「唉……」全身承受從天而降的水滴,裡緒輕聲嘆息。

    剛才的失敗,讓裡緒不由得悲從中來。

    不但沒有報答,反而添麻煩。而且受害的人不只妮雅,還有蜜和殊子。

    自己果然幫不上妮雅的忙,這讓裡緒感到很絕望。

    沒有任何用處。只會添麻煩。這樣的自己真的可以當妮雅的朋友嗎?妮雅不當自己是朋友了吧?裡緒越想越難過,抬頭仰望天空。止不住的淚水混著雨水,讓裡緒搞不清楚是天空在哭泣還是自己在哭泣,又加深難過的情緒。雨水冰冷。眼淚也是。

    「果然還是有點冷。」

    這時,背後傳來聲音。

    即使有雨聲干擾也聽得出來,那是裡緒最喜歡的聲音。

    「吶。」

    裡緒仰頭對背後的人開口:

    「……裡緒沒派上用場。不,還給妮雅和蜜和殊子添了好多麻煩。」

    「是啊。」

    「本來想好好幫妮雅的忙。可是……失敗了。」

    「是啊,我看到了。」

    來者毫不留情。

    「裡緒真沒用……沒辦法報答妮雅。」

    「是啊,沒錯。」

    聽不到「沒有這回事」,或是「裡緒幫了大忙」之類的謊言。

    平常——平常的晶,總是以謊言和欺瞞哄騙裡緒,唯獨在這種時候沒有。

    自己說得一點都沒錯。裡緒重新體認到這一點。

    自己的失敗,嚴重到連晶都無法粉飾。

    可是正當裡緒腿一軟,差點癱坐在地時。

    晶說了。

    「吶,裡緒。」

    聲音冷淡,卻又隱約帶著猶豫。

    「我是不是也該做些什麼來報答裡緒?」

    「……咦?」

    聽見意料之外的話語,裡緒回過頭,

    晶全身都濕了。

    沒有撐傘,把手插在口袋裡看著裡緒。

    「一直以來,我總是受到裡緒照顧。所以我是不是也得報答裡緒?我該做什麼?裡緒想要我做什麼?我會照裡緒說的去做。」

    「……為什麼要說這種話?」

    裡緒不由得激動起來。

    「裡緒才不想要晶做任何事。」

    「為什麼?」

    「因為裡緒從來……」

    沒想過要從晶那邊得到什麼好處。

    不打算要求任何回報。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裡緒便發現了。

    晶——裡緒最喜歡、裡緒最重要的朋友。

    「……不需要對吧?」

    晶的臉上掛著惡作劇的笑容。

    「裡緒不需要什麼回報,對吧?我也一樣。我完全沒想過要報答裡緒。只是隨興所至,想到什麼就拜託裡緒幫忙,如此而已。」

    「啊……」

    「這樣不行嗎?」

    「這……」

    「我造成裡緒的麻煩嗎?」

    聽到晶說的話。

    雨水變得不再冰冷。

    裡緒瞬間發現淚水止住了。

    「……不會。」

    而且更消去眼睛後面的疼痛,和胸口深處的沉重。

    「沒有不行……也不麻煩。」

    不知何時,連嘴角也綻放笑意:

    「因為晶是裡緒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又何必說什麼報答不報答。即使造成什麼麻煩也可以得到原諒。所以……沒有不行。」

    悲傷已經消失。

    只剩下喜悅。

    晶站在雨中。

    是為了裡緒,

    是裡緒害晶全身濕透。

    一定很冷吧。因為裡緒也覺得冷,晶當然也是。

    可是裡緒不會想要報答晶。

    不,是不可以這麼想。

    因為。

    因為——如果是裡緒為了晶淋濕全身,裡緒也一定不會覺得怎麼樣。

    「在裡緒心目中,殊子和佐伯老師,還有……舞鶴都是朋友吧?」

    「……嗯。」

    晶聞言之後點點頭,又笑了。

    「那麼回去吧。再不弄乾會感冒。」

    「嗯。說得也是。」

    「不過她們應該會幫忙準備毛巾吧。」

    晶意有所指地看著頂樓的門,門後傳來些微聲響。

    所以裡緒也懂了。

    「吶,晶。」

    「怎樣?」

    裡緒衝到晶身旁,帶著滿面的笑容,抱住晶的手臂:

    「今天午休,可以來找裡緒嗎?」

    「嗯,這個嘛……反正都淋成落湯雞,我大概會把上午的課全部翹掉吧。

    「那就可以一直陪裡緒到中午囉。」

    晶沒有回答。這讓裡緒更加高興,雙手更加用力地抱著好友的手臂。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26 AM

幕間之2

    無論是圍裙還是男侍制服,裡緒應該都會穿得很開心吧。

    找在聊天時無意開口,硝子也喃喃說道:

    「這麼說來,我沒看過裡緒穿制服的模樣。」

    這句話讓我想起四月的那件事。

    我也沒看過裡緒穿制服的模樣,倒是看過裡緒穿護士服。我原本想這麼說,還是在苦笑之後作罷。心想再怎麼樣也不用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說吧。

    舞鶴坐在硝子身旁,表情像是在沉思什麼。

    這麼說來,這傢伙好像就是在那次之後,不敢以太強硬的態度對待裡緒。當時的我還一心把她當成是總有一天得解決的敵人。現在回想起來一切都令人不禁露出微笑。

    話說現在的舞鶴一點也不像那個時候。

    「……不過學長,這副打扮還滿適合你喔?」

    我原本還沉浸在感慨之中,姬島卻盯著我上下打量,然後不懷好意地笑了。

    「吵死了……」

    待在這裡很不自在。真想盡快離開。

    應該說我本來打算點完菜之後快速回到休息室,但是才剛轉過頭,從布簾縫隙看著這邊的同學便以手勢表示「別回來了,開心聊一聊」拒絕我回去。我只覺得他們在胡鬧。這是什麼羞恥PLAY啊。再怎麼說我們好歹也是開店做生意,哪有店員會和客人閒聊的。

    「穿裙子會不會感覺涼涼的——?」

    直川君子天真地詢問擺張臭臉的我。

    「喔……嗯,對啊。」

    的確是有點冷。不過包括硝子她們在內,週遭的視線更冷。

    「話說回來,剛才那位學姐好帥喔。」

    姬島一臉陶醉地喃喃說道。

    「芹菜學姐?」

    皆春如此反問……等等,是在說森町啊。

    「嗯。很有寶塚的感覺。」

    「……小公主,你的性向果然還是那方面嗎……?」

    「不、不是啦硝子!我又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單純崇拜那種人。」

    姬島急忙否認,但是她有和殊子交往的前科,完全無法相信。

    不過——真是再吵鬧也不過如此,應該說為何我還在這裡?

    「各位久等了!」

    森町送來硝子等人點的飲料。

    「硝子抱歉,我們這裡沒有布丁。」

    「不,這不是問題。我剛才確認過,二年八班的菜單有手工布丁。」硝子一本正經地回答。

    我對森町問道:

    「吶,我應該可以……」

    「我是沒關係,可是其他人會讓你回休息室嗎……」

    我一回頭,只見到所有同學都對我用雙手比×。

    「……這個班的人是怎麼了……」

    該說是惡劣的本性展露無遺嗎?只有在這個時候特別團結。

    我看一下時間,快十一點了。我排的班還有三十分鐘左右。

    沒辦法。把硝子她們趕走吧。

    「你們打算待到什麼時候?」

    「待到學長值完班。」

    「啥?難得的文化祭應該多去逛逛才對吧!」

    「開玩笑的。飲料喝完就會走了。」

    「不要一臉正經地開玩笑……」

    「我的臉隨時都是這樣。學長應該是最清楚的人才對。」

    硝子大方地如此說道,我的同學們也跟著「喔喔!」歡聲雷動。這是什麼人間煉獄……你們是串通起來陷害我嗎?

    「不過學長會不會因為這樣愛上男扮女裝啊。如果情況變成這樣,硝子會怎麼做?」

    姬島來回看著我和硝子調侃說道……這個傢伙。

    「……誰會愛上男扮女裝。」

    「這個嘛……那就傷腦筋了。」

    硝子摸著下巴說道:

    「學長穿不下我的衣服。」

    「煩惱這個幹嘛!到時候應該阻止我穿女裝才對吧!」

    「不,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

    這時她似乎忽然想起什麼,露出捉弄的微笑:

    「這麼說來,學長從以前就對女生的衣服很有興趣。」

    「啥!」

    不對,她在說什麼。記憶發生混亂了嗎?

    「就是在暑假時……我們不是去泡溫泉嗎?」

    「嗯,去是去了,可是那又……」

    直川興奮地大叫:

    「啊——就是我們偶遇的那次——」

    「咦——?那個時候有發生什麼事嗎——?」

    「有啊,其實……學長跑來女生澡堂偷窺,還想藉機偷拿我們的衣服……」

    「才沒有——!」

    周圍偷聽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不會吧——真的嗎——!」

    「嗚哇、好大的膽子。」

    「咦……」

    直川、姬島,連皆春都一起看著我和硝子,紛紛表示意見。

    「你是什麼意思!特地來詆毀我的名譽嗎!」

    教室的各個角落也傳來各種聲音。

    「變態……」「有變態……」「變態啊。」「真是苦了他的女朋友。」「果然……」

    「喂,剛才說『果然』的是哪個傢伙!」

    所有人都別過頭去。

    ……難道我其實很惹人厭嗎?

    「何況那件事……」

    我抓抓頭,原本想說「並不是我做的」但是話沒說出口又吞了回去。

    硝子已經和姬島等人七嘴八舌,根本沒在看我。

    我一面為她的態度轉變之快感到詫異,一面在心中嘆氣。

    ——夏天那件事。

    與之息息相關的不是別人,正是已經不在的那個傢伙——

    看來硝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能夠拿那時的回憶來開玩笑了。

    從這層意義上來看,或許我比硝子還要軟弱吧。

    「……算了。」

    所以我在喃喃自語之後說道:

    「這攤算我的,你們趕快喝完趕快走。」

    硝子她們有人說「好——」有人說「謝謝。」各自道謝。

    我望著她們,輕輕聳肩。

    接著無視週遭「已經結束囉」的失望眼神,轉身回到休息室。

    ……不過身上穿著女裝,再怎樣也帥不起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39 AM

第3話:泡湯危機

    八月十九日。中元節過了,暑假也即將進入尾聲。

    自從一個星期前的夏季祭典之後,我和主人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活動,就這樣無所事事地悠閒度日。不過雖然說是暑假,也不容許我日以繼夜耽溺玩樂。身為家庭主婦,還有煮飯掃地洗衣,以及其他日常雜事等著我。

    所以那天也一樣,我前往附近的超市採購……好吧,主要是買自己要吃的布丁。

    然而事情發生的契機,往往潛藏在這種平淡無奇的日常之中。

    支付九百五十元,大量補充布丁的庫存。到此為止還和平常沒有兩樣。店員表示商店街正在舉辦活動,給了我一張抽獎券。這確實和平常不同,但也不算什麼重大事件。

    問題是在這之後。

    抽中面紙可以賺回一個布丁的錢——我判斷有此可能性,於是挑戰唯一一次的抽獎。握著抽獎機的把手轉了轉,掉出來的是——紅色的球。

    「啊……恭喜中獎!」

    身穿短外掛綁著頭巾的大姐一面搖著吵鬧的搖鈐,一面大喊。她製造的聲響吸引路上的行人和排在我後面的人,他們全都盯著我。

    「哎呀,中大獎了嗎?」

    紅色不知道是什麼獎?基於這個想法,我打算看向貼在帳棚裡自板上的獎項列表,結果大姐姐先喊了出來:

    「是特獎,三天兩夜溫泉旅行!」

    「……咦?」

    特獎。

    溫泉旅行。

    「是……優惠券嗎?」

    「不,當然是免費招待券,而且是兩人份!」

    「喔……」

    「有什麼感想嗎?」

    「呃、這個……竟然中了。」

    顧不得那個看到別人中獎,自己也跟著興奮的大姐姐,提著購物袋的我還沒回過神來,只能隨口應付。

    拿著她塞給我的兩張券,在眾目睽睽的不自在感中,我轉身離開。

    一面心想,這種感覺用不自在來形容是否適合。

    就是這樣。

    雖然完全不知道轉到特獎的機率大概是多少,總之就是這樣。

    我和主人在八月最後一個星期,暑假即將結束時,兩個人啟程前往溫泉之旅。

    1.出發

    「主人。」

    「怎樣?」

    「特獎是國內旅行,而且地點還是搭電車坐六站就會到的溫泉……商店街是不是沒什麼預算呢?」

    「……既然中獎了,就不要想這些。」

    於是在暑假即將結束的八月二十五日。

    我和硝子在某種因緣際會之下,兩個人一起搭上電車。

    前往鄉下地方的車廂稀稀落落,和市中心擁擠的人潮完全是兩回事。

    題外話,正如同硝子所說,我也覺得以特獎來說實在有點寒酸。說是溫泉,但也還是挾間市,是北邊山裡的小型休養勝地。並非受到年輕人歡迎,對外縣市的遊客也沒什麼吸引力,是個不上不下的觀光地。講好聽一點叫秘湯,但是說穿了只是不起眼。

    「頭獎以下的獎品有什麼?」

    「頭獎是數位相機,二獎是商品券。」

    「數位相機還比較好……」

    感受列車行駛在鐵軌上的定期震動,我嘆了口氣。

    「主人,你是不是弄錯什麼?即使轉到頭獎也是我的,不是主人的。」

    「喂,哪有這樣的。」

    「既然是我轉到的,理所當然是我的。」

    硝子露出感覺有點奸詐的淺笑。從暑假前至今,硝子開始像這樣出現表情的變化,讓我覺得很高興。

    可是那應該說是壞心眼,還是個性有點扭曲?這種地方真希望她能改進。

    就在我思考之時,硝子說道:

    「這是受到主人的影響。」

    「咦?不對,我什麼都沒說……」

    「你不用說什麼,像是這點小事,我光看臉就能夠推測出來。真是的……事到如今,你可得好好負起責任喔。」

    「要負什麼責任……」

    「你好意思讓女方說得那麼明白嗎?真是沒骨氣的大木頭。」

    「不要說那種讓人不知道你懂不懂話中含意的話好嗎?」

    「我是第一次泡溫泉。」

    完全不管我說什麼。糟透了。

    「……是喔。」

    「是啊。溫泉到底是什麼?」

    如此說道的硝子看著窗外景色,心情似乎頗為雀躍。

    ——說不定她很期待這次旅行。

    「嗯,該怎麼說……就是地底冒出來的熱水。」

    話說回來,我對溫泉不怎麼熟悉,也沒什麼興趣。

    「聽說有各種功效。」

    「每天泡或許多少有點影響,不過才三天兩夜……誰知道。」

    仔細想想,十幾歲的年輕人跑到偏僻的溫泉旅館也很奇怪。不過難得拿到招待券,放著不用也是浪費。我在網路上查過,每人一個晚上的費用是一萬五千元。晚餐的菜色應該挺豐盛的。

    「不過在這個時候出門旅行,作業會不會寫不完啊。」

    「主人放心。我已經寫完了。」

    「不,你另當別論……」

    「我已經寫完了。」

    「幹嘛說第二次!這是故意刺激我吧!」

    「……可是我不認為作業對主人有多困難,應該不成問題吧?」

    一就算內容難不倒我,速度快不起來也沒意義……」

    那是無法在一、兩天內寫完的量。

    ……好吧,問題出在我自己之前偷懶沒寫。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無聊的話題,耳朵聽見車內廣播響起,告知即將抵達我們要下車的車站。窗外的風景有田園、有山,感覺十分愜意。

    「好,到站了。」

    「接下來要在車站轉搭公車吧?」

    「是啊,車程三十分鐘……還真是秘湯。」

    「以週二懸疑劇場來說,這種地方肯定會發生殺人事件。」

    「別說那種不吉利的話好嗎……」

    「主人喜歡當被害者還是犯人?或者擔任偵探,耍些小手段將犯人逼到走投無路再說些自以為是的話比較適合你?」

    「夠了,趕快準備下車。」

    我背起行李起身。

    附帶一提,硝子的行李大概是我的兩倍大。不知道里面裝了什麼,真是的。

    就在列車停下的瞬間,硝子對我開口:

    「主人。」

    「幹嘛?」

    「行李好重。請幫我拿。」

    「……我就知道會這樣……」

    真拿她沒辦法。

    我心想再來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忍不住嘆了口氣,還是抱起硝子的行李。

    2.邂逅

    我們抵達的這處溫泉鄉,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石板路以及古老的建築物,感覺是個已經沒落的地方。

    人煙稀少,偶爾看見幾個人也是老爺爺和老奶奶。明明正值暑假期間又是週末,路上除了我們以外,見不到其他年輕人。

    「……真是蕭條。」

    主人不禁喃喃自語。

    老實說,我也這麼認為。

    路中間有條河,沿岸蓋了幾家傳統旅館。不過有這麼多住宿的地方,競爭不會很激烈嗎……話說回來,現在是夏日淡季,而且聽過這個溫泉的人其實還算不少,各家旅館大概都還經營得下去吧。

    「不過這樣也別有風味。」

    雖然有種觀光開發以失敗告終的感覺,但是氣氛並不差。沒有胡亂做些吸引年輕人的改變,因此更適合來這裡放鬆心情。

    正當我想著這些事時,主人卻看著我,露出微妙的笑容。

    「……怎麼了嗎?」

    「沒有。」聽到我的問題,他便聳肩回答:

    「只是沒想到會從你的口中聽見『別有風味』這句話。」

    似乎顯得很高興。

    「沒禮貌。不過是風味,我當然懂。」

    「是啊,沒錯。」

    嘴巴雖然這麼說,主人還是笑得不懷好意。於是我嘟起嘴巴:

    「真是的……請不要那樣慢吞吞好嗎?我要丟下你先走羅。」

    「還不是因為你叫我幫你拿行李……」

    「有閒工夫動嘴不如動腳。」

    「你這個傢伙……一

    看見主人的苦笑,我的表情也不禁放鬆。就在這個時候。

    邊看著主人邊往後走的我背後——也就是前方。

    「啊——!」

    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下意識回頭。

    於是。

    看見對岸我們要住的旅館前方,那座石橋的橋上——

    「果然——!是硝子——!」

    「……小君?」

    有個嬌小的少女正在對我用力揮手。

    「你來這裡做什麼——?」

    一認出是我就衝過來的她,語氣和平常一樣悠哉。

    「小君才是。」

    我因為這個意想不到的緣份感到吃驚。

    竟然會在這種不見得會遇到同年齡的人的窮鄉僻壤,遇見同班同學。

    「啊、城島學長也在——難道……硝子……」

    「話說在前頭,這可不是什麼婚前旅行。」

    「……哎呀,人家又沒打算這麼說……這是在自掘墳墓——?還是在炫耀——?」

    「啊、不、呃。」因為她們平常總是這樣消遺我,所以我才想先下手為強,看來這下子反倒是被利用了。

    竟然能夠超越我的運算能力——果然不能小看小君。

    「話說小君為什麼會在這裡?」

    「不過真是嚇了我一跳——太巧了。」

    小君高興得跳來跳去,沒有回答我為了轉移話題提出的疑問。因為放暑假,最近一個星期都沒有見到她,不過她還是老樣子,

    「你們住哪裡——?」

    「前面那間丸屋旅館。」

    「嗚哇——!我們也是——!」

    「那個,小君……你該不會是和小公主或八重一起來的吧?」

    「不是耶——」

    不是。既然如此——

    「……不會吧。」

    一個不祥的預感——不,是不好的推測浮現腦中,於是我看向主人。

    「是啊……」

    主人點點頭,眉頭深鎖。

    小君應該不是那種會獨自踏上自省之旅的人。

    也不可能和男朋友一起旅行。

    也就是說,她會出現在這裡,理所當然是和……

    「那個,小君?」

    我戰戰兢兢地詢問興高采烈抓住我的手的小君。

    「難道……就是……」

    「嗯,沒錯——」

    應該說果不其然嗎?

    小君點頭說道:

    「殊子姐姐也一起來了。」

    聽見這個名字的瞬間,主人以細微的聲音喃喃自語:

    「……糟透了。」

    為了放鬆身心,來到這個偏僻的溫泉勝地。

    然而卻有個不該遇見的人也在這裡。

    這麼一來並非完全沒有發生殺人事件的可能性。

    3.僥倖

    殊子心想:沒想到竟有這種巧合。要是真的有神,真想好好稱讚祂。

    三天前,媽媽說好不容易放暑假,想找個地方出去旅行。然後又說干脆你們也一起來,於是殊子和君子陪著她,來到這個偏僻的溫泉勝地。

    題外話,她一開始好像有邀請自己的親生女兒,也就是殊子沒有血緣的妹妹舞鶴蜜。可是蜜兩秒鐘就拒絕了——當然,她們這對母女最像的地方就是既不擅應對又有些笨拙,而且都不太說話,只有她們兩人的旅途大概也會很尷尬。

    雖然她們的感情不差,可以想見氣氛不會太融洽。

    就殊子而言,她之所以會答應,只是覺得這樣的旅行也不錯,並沒有想太多。同時也認為先不論自己,這種一家和樂的氣氛應該會讓君子很高興。

    可是來到這裡,竟然得到天上掉下來的好運。

    旅行第一天。原本還在思考該如何打發三天兩夜的時間。

    沒想到硝子和晶兩人也來到這裡旅行——

    殊子隨意吃著自己的料理,一面看著眼前的情境,忍不住傻笑。

    時間來到晚上七點。

    順水推舟之下,到大廳吃晚餐的速見家和城島家坐在一起。現在——

    「……來一點吧?」

    「呃、不,阿姨,我還未成年……」

    「啊,對喔……」

    媽媽不知道該如何與女兒的朋友相處,不知為何,竟然問她要不要喝啤酒。

    硝子雖然鄭重拒絕,還是偏了一下頭,表情顯得有點困感。

    「不然媽媽,我來陪你喝吧?」

    「你不行。」

    殊子藉機搗亂,結果立刻挨罵。

    於是媽媽再次面向硝子。

    ——但是。

    「……那個,阿姨。」

    「嗯?」

    「你這樣一直盯著我……我……」

    「啊……抱歉。」

    不發一語,只是一直盯著硝子的媽媽連忙移開視線。

    ……她大概是想問自己的女兒蜜在學校是什麼樣子吧。可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的舉止感覺就像過去的蜜加上現在的蜜除以二,非常相似。

    事實上,除了略帶褐色的發色,她們兩個像到令人莞爾。

    「媽媽。」

    情況實在越來越奇怪,所以殊子忍不住決定幫她一把。

    「……什麼事?」

    「像這種時候呢,只要說『請和我女兒當好朋友』就可以了。」

    啊,對喔。

    媽媽露出這樣的表情,再次將視線移到硝子身上:

    「……請和我女兒當好朋友。」然後依樣畫葫蘆、一字不漏地轉速。

    「這個當然。我們原本就是好朋友。」

    看見硝子笑容可掬的樣子,媽媽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真是的,這樣能夠當個稱職的社會人也太神奇了。難道印刷公司的工作不需要說太多話嗎?應該不至於吧。

    殊子從台座上夾起酥炸山女鱒小口咬著,一邊聳肩一邊看向另外兩個人。

    這邊也不惶多讓,相當有意思。

    「咦——所以你們真的沒在交往嗎——?」

    「我都說過是真的……」

    「思……可是硝子一天到晚在我們面前炫耀——」

    「啥!」

    「像是之前——我跟她說緞帶歪了,想幫她重綁,可是她說今天是學長幫她綁的所以不弄也沒關係——」

    「……那個傢伙,又毫不掩飾地說出這種引人誤會的話……」

    「所以果然是真的羅——?」

    「啊、不,緞帶那件事是真的沒錯……唉,不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君子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反覆追問晶,毫不手軟。

    晶完全招架不住。

    平常很少看到他們兩個湊在一起,不由得感到很新鮮。如果沒記錯,他們應該只有講過一、兩次話,但是君子的個性既不怕生又放得開。相對的,晶似乎因為她是硝子的朋友而感到相當難以應對,回答總是不得要領,與平常截然不同。

    「好了好了,小君,放他一馬吧。要不要喝啤酒?」

    沒辦法的殊子只好拿起媽媽身旁的啤酒瓶遞過去。

    「殊子,不要害君子誤入歧途。」

    但是立刻被媽媽拿走。

    「好好好……真是的,母女都一樣溺愛小君。」

    「……對殊子很嚴厲這一點也一樣。」

    硝子尖銳地吐槽。

    「的確。」

    不過這也是殊子喜歡這個媽媽的原因。

    她一面苦笑,一面停下筷子。

    媽媽正在與硝子聊天,沒注意到她。

    殊子輕輕笑了兩聲,若無其事地在杯子裡倒進啤酒,一飲而盡。

    「……殊子,你……」

    「啊,被發現了?」

    媽媽瞬間將視線看向殊子。真是好眼力。

    儘管被瞪,殊子的心情還是很好。

    夜晚在等一下吃完飯之後才開始。

    看來會很有意思。

    4.策劃

    「呼……」

    吃完晚餐,回過神來已經將近晚上十點。

    這裡位於深山,旁邊又有河川流過,體感溫度比我們居住的住宅區低上許多。打開窗戶吹著自然涼風,感覺疲勞從吹慣冷氣的體內消散。或許是日本人的習性,和室的榻榻米也讓我的心情變得平靜。

    硝子和直川她們一起去泡溫泉,所以現在房間裡只有我一個人。她們好像是去外面泡共用的露天溫泉。難得過來一趟,我等一下也去泡吧。

    偶爾有點像這樣的活動也不錯。

    雖然運氣不好碰上殊子,但是和家人在一起,就算是那個傢伙也不至於講些不該講的話。既然沒有害處,即使有她在也無所謂。

    想著想著,有人敲我的房門。

    「來了。」

    大概是旅館的人吧。我打開拉門的鎖,拉開門。

    「……嗨。」

    「幹嘛?」

    站在走廊上的人是殊子。

    「什麼幹嘛,真是冷淡的回應。」

    「你不是去泡溫泉了嗎?」

    「誰叫我喝了酒,只好等一下再去泡。」

    「怎麼在這麼奇怪的地方注重健康……你的媽媽呢?」

    「在一樓的按摩椅上升天了。她看起來雖然年輕,其實也上了年紀。」

    殊子的繼母,也是舞鶴蜜的親生母親。關於這方面的問題稍微有些複雜,不過殊子和繼母的相處看起來還不錯。

    「所以有什麼事?來玩撲克牌嗎?」

    我半開玩笑地開口。

    在學校以外的地方看見殊子有點新鮮,讓我有點鬆懈。

    ——然而。

    「小。」只看見她笑著搖頭。

    「還有比玩牌更有趣的事。」

    我在瞬間感到徹底後悔。

    殊子的眼睛。

    眼鏡底下,有點細長的眼睛——那個眼神彷彿獵物當前的野獸。

    「殊……子?」

    我知道,這是殊子在策畫邪惡的詭計時才會散發的神采。

    「呵呵呵,我說晶。」

    殊子將左手伸進浴衣的右邊袖子裡。

    「你看,這是什麼——?」

    然後掏出一個小小的方形金屬物體。

    「你、那是……」

    那是三口數位相機。

    而且還是一〇〇〇萬畫素的最新機種。

    「我說科技真是越來越方便了。」

    殊子一面拿著相機對我炫耀,一面意有所指地開口:

    「底片得拿去沖洗,但是數位相機不用那麼麻煩。」

    ——話說那是我想要的機種……等等,不對。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你該不會……」

    「不愧是晶,反應真敏銳……走吧。現在正是好時機。小君加上硝子,兩名嬌小美少女的夢幻演出喔。」

    「你在說什麼鬼話!」我不禁皺起眉頭。

    「再說你不是女人嗎!這麼想看就跟她們一起去泡湯啊!」

    「你不懂啊。一起泡湯和暗地裡偷窺,你覺得哪種做法比較讓人興奮?」

    「你是白痴啊!」

    「過分,怎麼可以罵人白痴。還是你看慣了硝子的裸體?」

    「誰在跟你說這個!」

    「……咦,所以你是真的看慣了?」

    「怎麼可能看慣!」

    「那就更該好好把握。機會難得。不吃嘴邊肉,禽獸不如喔。」

    「誰送到你嘴邊了!這是犯罪!」

    真是的,開什麼玩笑。

    「只有硝子也就算了,直川也在吧……」

    「只有硝子你就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行。找人語病還是她比較在行。

    身穿浴衣的殊子逕自賊笑,一隻手指穿過吊帶甩動那台數位相機,像是在捉弄我。

    「難道你不會想試試防手震功能加三·五倍變焦的威力嗎?」

    ——唉。總覺得我好像應該痛扁她一頓。

    我扶著頭,有點認真地思考。痛扁一頓或許有點太超過,但是偷襲一下打暈她,把她拖回房間,應該可以撐到硝子她們洗完澡。

    然而。

    即使我的思考只是瞬間,殊子也不會放過這個些微的破綻。

    當我察覺到自己太大意時,為時已晚。

    「好吧,真可惜。」

    只丟下短短的一句話。

    「……喂、等……!」

    動如脫兔的殊子轉過身,躲過我想抓住她的手,衝過走廊。那傢伙雖然看起來不正經,速度卻快如閃電。轉眼間便不見人影,我連忙追了上去。

    「嘖……!」

    但在轉過走廊的轉角之後,殊子已經消失無蹤。

    走廊的窗子打開。

    「……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這裡可是二樓。

    我不能就這樣放任她不管。

    一想到她要拍攝硝子的裸體,我就覺得很不舒服。必須盡一切可能阻止她才行。甚至不惜跟著從窗戶跳下去也要追到她——正當我這麼想時。

    「……城島。」

    「咦……?」

    忽然有個聲音從背後呼叫我的名字,於是我回過頭。

    那是個語氣帶刺、參雜敵意,曾經聽過的聲音。

    「真是的……你在搞什麼。就不能確實阻止她嗎?」

    「你……」

    看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身影,讓我說不出話來。

    身穿完全不適合這個偏僻溫泉旅館的黑色歌德風服裝,一頭黑髮的少女。

    ——舞鶴蜜。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個笨女人果然打算動手。我早就看穿那傢伙的計劃了。」

    無視我的疑問,舞鶴的眼眸因為憤怒而燃燒。

    「光是想到她們一起泡湯我就很擔心,竟然還想偷拍?」

    「呃、所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如果沒記錯,她們不是說過舞鶴早就拒絕親生母親的邀約嗎?

    「硝子會怎麼樣我不管,但是竟然想對君子伸出魔爪?真是有勇氣。」

    舞鶴不斷喃喃自語,全身上下散發殺氣。

    她是認真的。不過她在對付殊子時一向很認真。

    「算了,還好我早有準備。」

    「咦?」

    「我們走。」

    舞露出笑容,射來銳利的眼神。

    ——她說早有準備?

    「垃圾,動作快一點。」

    不,等等。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她依然完全無視我的疑問。

    甚至一腳跨上殊子離開的窗戶。

    「喂,你也要跳窗嗎!」

    「閉嘴!再慢吞吞我要丟下你先走了!」

    看來她根本不打算理我。

    嘴巴說要丟下我,實際上似乎也不打算等我,黑色的歌德風少女瀟灑地消失在黑夜中。

    「真是的……」

    但是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硝子被偷拍,依然無動於衷。

    乖乖走樓梯肯定會跟丟,所以我也從窗戶探出身子,確認下面的狀況之後再跳……總覺得自己好像傻傻地跟著那對笨蛋姐妹,實在不太高興。

    不過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一面因為狀況在短短的幾分鐘裡便有如驚滔駭浪一般的變化感到混亂,一面追趕在夜晚的路上氣勢凌人地奔馳的舞鶴。

    5.誘惑

    同一時刻。

    「哇——好棒喔硝子,露天溫泉耶!」

    「是啊,真有風味。」

    城島硝子與直川君子來到澡堂,在更衣室一面聊天一面脫下浴衣。

    「嘿嘿嘿,溫泉——露天溫泉——殺人事件——」

    「呃、小君,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是兇手是誰?」

    「就是乍看之下是殺人事件,其實只是我玩得太興奮,自己撞到頭死了——-

    「……以推理來說是很創新,可是實在太不吉利了,還是安分一點吧。」

    「沒問題啦——又不是小孩子。」

    君子慢條斯理地脫光全身衣物,以剛出生的赤裸模樣走向澡堂。

    「至少拿條毛巾遮一下前面……」

    「咦,不用啦——反正除了我們以外又沒有別人——」

    「……不知道剛剛是誰說自己不是小孩子……」

    硝子一邊嘆氣,一邊乖乖圍上浴巾。

    「啊、小君,要先把身體洗乾淨。」

    「好——」

    澡堂基本上還是一間屋子,只是沒有天花板。

    兩名少女的嘻鬧聲在室內留下回音,一直傳往星空,殊不知危機即將來臨。

    ※

    速見殊子的興奮指數已經突破天際。

    原本期待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而存下零用錢買了數位相機,這下子總算有所貢獻。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能夠有效運用相機的絕佳機會這麼快便來臨,今天的運氣真是太好了。好到讓她覺得就算明天死了也無妨。

    距離她的目標露天溫泉,徒步只要五分鐘。

    那是位於河畔的道路再往山上進去一點的地方,而且沒有岔路不可能迷路。

    她回頭看向背後,晶似乎還沒追上來。

    他大概不知道露天溫泉在哪裡吧。當然殊子也沒去過,只是在白天已經確認過指示露天溫泉的路標。比起連出了旅館該往左走還是往右走都不知道的晶,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她稍微放慢衝剌速度,觀察四周。沒有任何人。太完美了。

    距離目的地還有幾百公尺。如果晶追上來只要躲起來就行了。反正不要被他抓到就好,而且到了緊要關頭還可以正大光明走進女生澡堂,可以說是具備壓倒性的優勢。

    她看向路旁的第三根路標。

    上面寫著「露天溫泉」還畫個大箭頭。箭頭指著朝出上蜿蜒的狹窄小路。

    好,就快要到了。

    殊子依照指示轉進小路。小路和剛才的大馬路不同,沒有路燈。兩旁都是樹林,還有貓頭鷹的叫聲從遠方傳來。或許有些人會覺得可怕,但是殊子滿腦子都在想不久之後就能看見君子和硝子柔嫩的肌膚,這種恐怖氣氛根本嚇不到她。

    「……呵呵。」忍不住笑了。握著數位相機的手更加用力。

    這時。

    視野邊緣——樹林之中似乎有什麼不太自然的東西,令殊子停下腳步。

    有個白色的東西掛在樹枝上。

    乍看之下像是布條,實際上——

    「嗯?那是……」

    殊子一眼就看得出來。或許因為那是平常就很熟悉的東西吧。

    ——那是胸罩。

    大概是被風吹來這裡的。

    說不定是君子或硝子的。

    怎麼可能。照理來說應該只是有人忘記帶走,被風吹來掛在樹枝吧。無論如何,內衣這種東西要穿在女孩子身上,才能引起殊子的興趣。

    她遠遠看了一下,正打算繼續前進時。

    踏出去的右腳突然一軟,重心大幅前傾。

    不——是往地面陷落。

    「……!」殊子想挺起身體,仍然克制不了落下之勢。

    情急之下,她用還沒陷進去的左腳往地面一蹬。不是往上,而是以撲壘的方式往前一跳,接著以柔道受身的要領向前翻滾,重新站了起來。

    殊子原以為只是絆了一下,往背後一看不禁心裡一涼。

    「什麼……」剛才站立的地面,出現一個大洞。

    「這是……什麼?」

    這絕對不是自然形成的洞。

    那個比夜色還要深沉的大洞,很明顯是人工挖掘。

    ——地洞?

    如果真是這樣,那件掛在樹上的胸罩應該也不是巧合。大概是想用內衣讓自己分心,疏於注意腳邊的狀況,因而掉進洞裡吧。

    如果殊子沒有超乎常人的反射神經和運動能力,肯定會中招。

    當她察覺到這是陷阱的同時,背上也流下冷汗。

    躲過這次危機讓她鬆了口氣。

    然而還不能放心。

    這個地洞應該不是最後一個。既然是人為的,更支持她的想法。如果自己決定要進行偷窺計劃繼續前進,前方一定還有第二、第三個陷阱。

    「是……晶嗎?」

    殊子想了一下可能這麼做的人,第一個浮現在腦中的嫌犯就是他。

    不過即使他先繞到這裡,也沒有時間挖這麼大的洞。那表示還有別人——可能有第三方介入。比方說溫泉鄉的青年會之類的。

    殊子避開中央退到路旁,帶著緊張的心情向前踏了一步。

    咻——耳邊響起一個聲響。

    「咦?」

    簡直像是有人在耳邊抽了一下鞭子。

    接著。

    有東西糊在殊子身旁的樹上。

    「黏鳥膠……?」

    似乎是折彎樹枝固定之後,在前端塗上黏鳥膠的陷阱。原理是利用樹枝返回原處的彈力,以前端攻擊敵人。殊子看過這個。電影裡面越共就是使用這種陷阱對付美國大兵……不過他們用的是插了一堆釘子的狼牙棒。

    做到這種程度已經不是不能大意的問題。行動被看穿了。

    對方——是認真的。

    「真是的……竟然來硬的。」

    不過這種程度無法讓殊子放棄。

    她反而變得更加起勁。一定要成功躲過接二連三襲向自己的陷阱,順利拍到君子和殊子的裸照。可以拍到兩個人親密地互相搓洗的鏡頭更好。

    嗚哇、光想鼻血就已經快噴出來了。

    殊子按著臉,謹慎地回頭。

    感覺不到有其他人。

    環境昏暗,沒有燈光。月光也很黯淡。

    勝敗的關鍵,在於能否找出陷阱。

    她先回到路中央,重新站回剛才站的地方,從腳邊挑了幾顆較大的石頭,緊緊握住。

    選定目標之後拋出。

    她仔細聆聽石頭落地的聲音,並且看見掉到地面之後沒有任何異狀,才朝落地處一跳。

    著地。前進了一步。必須像這樣謹慎而大膽地行動才行。

    再來。

    拋石。沒有異狀。但是感覺落地的聲音和剛才好像不太一樣。

    試著將手電筒向前滾。

    地面同時傳出討厭的下陷聲。

    「……!」地獄的蓋子再次開啟。

    而且這次更大。

    地洞阻斷整條山路。

    「哎呀呀。」她小心翼翼靠近,瞄了一下洞底,打算撿回手電筒。

    「什麼……」心裡又是一涼。

    地洞裡插滿斜切的竹子,多到誇張的地步。

    「喂……這可不是鬧著玩吧?」

    這會死人。無論怎麼樣都會死人。想得再怎麼樂觀都會死人。這是怎麼回事?

    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殊子瞬間閃過回去的念頭。感覺很不划算。可是在這種時候放棄還算個女人嗎?而且只要想到有人看著自己現在害怕的模樣得意發笑,就讓殊子嚥不下這口氣。

    「哼哼,很好。」

    不知道是誰設計的。不過正因為殊子喜歡陷害別人捉弄別人,更討厭被人陷害被人捉弄。

    「既然這樣,就算為了賭一口氣也要偷窺成功……」

    她先是喃喃低語,接著高喊:

    「放馬過來吧!」

    殊子屈身蹬地。

    如果忽略她的目的,那麼這記跳躍真是勇敢又帥氣。

    6.攻防

    「嘖……竟然被那個傢伙躲過了。」

    樹叢裡,舞鶴蜜在我身邊輕輕咋舌,表情看似打從心底覺得不甘心。

    「哼,果然厲害,連那個也被她突破了……!所謂逃走的是偷窺狂,沒逃走的是訓練有素的偷窺狂是吧!山路可是地獄啊!」

    「那個……喂。」

    地洞、捕獸夾、飛箭、礫石。

    種類多到令人吃驚的各式陷阱襲向殊子,就連在戰鬥時,我都不曾見過殊子這麼拚命閃躲的模樣。至於在一旁觀察的舞鶴,精神更是不知道飛到哪個次元。

    ……老實說,我實在無法領教。

    「呃……那個……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嘖!怎麼還不死!」她完全沒聽我說話。

    這傢伙打從心底沒想過「手下留情」這回事。

    平常的舞鶴總是直來直往,很難想像她能設下那些狡猾又有效的陷阱。彷彿像是被她那沒有血緣的姐姐——就是正在我的眼前不斷閃躲那些陷阱的殊子附身了。

    事實上,打從一開始,我們和殊子會在這條山路就已經是陷阱之一。

    這條路不是一般的道路。

    通往露天溫泉的道路有兩條,這裡是其中一條——未經整修,距離也比較遠,平常沒在使用的小路。

    舞鶴出了旅館之後,先繞到這條小路的入口,動了路標的方向。也就是將寫著「→露天溫泉」的牌子從「直走」的方向改成「在此轉彎」。要去露天溫泉,原本應該繼續往下走,走另外一條有路燈的岔路才對。

    順道一提,這條路因為不好走,地層又不穩定,所以禁止通行。

    不過如此大量的陷阱,她究竟是從何時開始設置?我雖然問過她,但是她沒有意願詳細說明,只能得到「這不重要」、「昨天就開始弄了」等隻字片語。從這些話來推測,看來舞鶴是從前一天就在努力準備。

    「我早就料到那個傢伙會有什麼行動了。」

    舞鶴一面盯著殊子的動向,一面忿忿說道:

    「不過一心以為我在拒絕之後會乖乖待在家裡,算是她氣數該盡。再小看我啊殊子……該動手時我也是會動手的。」

    「不過這也太危險了吧?」

    地洞裡有竹槍還有捕獸夾,這些東西怎麼想都很不妙。

    不過竹槍應該是橡膠材質的假貨,而且再怎麼樣也不會動用真的捕獸夾——

    「你是白痴啊?安全的陷阱設了又有什麼用?」

    ——看來都是真的。

    「……你想殺了她不成?」

    「事到如今還在說什麼廢話。」

    舞鶴看了我一眼,眼神彷彿是有「蘋果往哪裡掉」疑問的現代物理學者。似乎想說牛頓的典範轉移已經是過去式了。

    平常的她開口閉口就是要殺掉殊子,看來不是開玩笑。

    見到殊子躲過來自上方的漆彈,舞鶴再次咋舌:

    「……嘖,三號到六號也失敗了!反射神經、反應速度都不是蓋的,真不甘心。」

    「呃、這是戰鬥漫畫裡的死對頭才會說的台詞吧……」

    我們因為擁有「虛軸」得到超越常人的體能。如果換成一般人,早就掉進第一個地洞結束一切了。

    「陷阱所剩無幾……不過我是站在正義的一方。最後勝利的會是我的憎惡,還是她的執著,決定一切的時刻到了……!」

    正義這兩個字從這個傢伙口中冒出來,聽起來就像其他宇宙的語言。

    好吧,舞鶴的確是正義的一方。

    不過該怎麼說,儘管具體行為不同,但是站在客觀的角度來看,才知道陷害別人原來是這副模樣,讓我開始反省自己平常的作為。下次或許稍微手下留情比較好。

    「嗚喔喔喔!」

    殊子一面躲過不知道第幾號陷阱,一面咆哮。

    這個傢伙也是一樣,為什麼要這麼拚命?就這麼想偷窺嗎?而且這個傢伙還是女人,直接和硝子她們一起泡溫泉不就好了……

    她一落地,就有竹槍從正面襲來。

    呃、我說這下真的會死人。

    但是殊子完全不需要我擔心。

    「別——!」她用有如駭客任務的下腰動作閃過。

    「小——!」並且順勢一個後空翻。

    「看——!」然後立刻向前方跳躍。只是腳才落下,地面便向下陷落。又是個地洞。

    「我——!」但是殊子並未就此結束。

    在地面塌陷之前,她再次高高躍起,著實令我吃了一驚。她克服重力,終於——來到山路的終點,距離露天溫泉只剩十幾公尺的地方。

    「呼……」

    殊子以跪姿著地,露出自以為帥氣的微笑。

    「這下是我……」

    然而。

    舞鶴從草叢中起身,瞬間沙沙作響。

    「是我贏了!」

    「咦?」

    聲響讓殊子發現正在偷看的我們。

    「呃、小蜜……該不會?」

    「你猜對了!」舞鶴跳了起來。

    跳躍的同時抓住左手手腕,卸下義肢,露出藏在裡面的短刀,並且來到殊子上方的高處,然後——

    咻!

    用短刀砍斷突出在夜色之中的樹枝。

    「啊、咦?」

    接著輕飄飄地落在一臉錯愕的殊子身旁。

    同一時間。原本卡在樹枝上的一塊綁著繩子的大石頭掉到地面,殊子的周圍——張設在腳邊那個東西也隨之隆起。

    那個東西從四方朝殊子逼近,將她包圍。

    「哇、嗚哇哇哇哇哇!」

    ——那是網子!

    「……哼。」舞鶴的嘴角上揚。

    「咿呀啊啊!」

    被困在網子裡的殊子發出尖叫,懸掛在半空中。

    她猛烈掙扎,浴衣的下襬和衣襟凌亂到我不敢正視,但是一點效果也沒有。

    「等、等等、這……咦、啊、晶!」

    她看著我,伸手想要求救,但是我無法回應。

    這個決定性的一招,實在太過華麗、太過流暢。

    「哼,終於逮到你這個變態了!」

    舞鶴說得洋洋得意。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傢伙贏過殊子。

    「小、小蜜,你怎麼會在這裡……」

    「閉嘴!」

    舞鶴瞪著殊子,視線銳利到幾乎快要殺了她,臉上卻是掛著笑容:

    「接下來你的口中只會發出淒烈的慘叫聲!」

    滿臉嘲笑的舞鶴用左手的短刀割斷綁在石頭上的繩索。

    而且——

    「喂,你等一下……」

    山道的麻櫟林後面有片竹林。

    其中有根竹子,彎到已經無法再彎。

    舞鶴完全無視我的制止——

    「你到底想怎麼樣!」

    高高舉起左臂。

    「給我飛到……地獄的盡頭……」

    手臂對準一條連接那根竹子前端與粗麻櫟樹的繩索。

    「咦?咦?什麼?你到底要把我怎麼樣!」殊子不禁陷入慌亂。

    「不,我叫你等一下!」我連忙阻止。

    不妙。

    這下真的不妙。

    「舞鶴、你、腳邊……!」

    她沒把我的制止聽進去。

    「去吧——    」

    放聲大喊。

    手起刀落。

    我沒聽見竹子彈回去的聲音。

    「等等、小蜜、有話好說……」

    最後一個機關已經啟動。

    殊子整個人連同包著她的網子拋往上方,朝漆黑的夜空飛去。

    在此同時。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呀!啊啊啊啊啊!」

    有兩個尖叫聲——

    沒錯。不只殊子飛起來了。

    身穿哥德服飾的少女依然一臉得意,也跟著飛上天。

    「……所以我才叫你等一下……」

    舞鶴沒發現。

    原本綁在石頭上的繩索,以及網子。

    兩者分別纏在她的腳上,和滾了荷葉邊的裙襬——

    我獨自一人留在原地。

    只聽見露天溫泉傳出盛大的水花飛濺聲。

    7.結局

    「呼哇——泡起來好舒服——」

    這不知道是小君第幾次發出完全放鬆的聲音。

    「是啊,一點也沒錯。」

    這也是我不知道第幾次的回應。我一面說,一面在浴池裡舒展身體。

    混濁的土黃色溫泉,帶著類似鐵鏽的氣味,似乎含有鐵質。本體是機械的我卻在這裡泡著溶有金屬的溫泉頗為諷刺,但是偏熱的溫度實在令人心曠種怡。

    聽說這裡的溫泉對貧血具有療效,保濕效果也很好。

    「不過話說回來,真的都沒人耶——」

    「就是說啊。」

    露天溫泉裡只有我們兩人。月亮高掛空中。只有更衣室的燈光微微照射澡堂,在昏暗的環境裡沒有其他閒雜人等。好吧,要說雜的話溫泉是有很多雜質。

    「嘿嘿——來游個泳吧?」

    「這樣是違反禮節喔,小君。」

    我和緩地提醒一下笑得淘氣的她。

    ……不過既然沒有別人,稍微游一下也未嘗不可。

    「啊、可是頭髮泡了之後會變得很毛燥喔。」

    出發前旅館的人才告訴我們,這裡的水質不適合洗頭。事實上也只有這裡的泉水有鐵鏽味,和旅館裡的水不同。

    「嗚——可是反正我本來就是自然卷——」

    小君猛然揚起「嘩啦!」的水聲起身,坐到我旁邊的石頭上。

    「硝子的頭髮這麼滑順,真好——」

    她一面拍拍我包著毛巾的頭,一面羨慕地說道。

    「……剛才我也說過,至少前面應該遮一下吧。」

    一絲不掛、毫無防備的她毫不扭捏。

    「剛才我也說過了,又沒差——反正沒有其他人,而且我們都是女生嘛。」

    小君雙手高舉,伸個懶腰。如果殊子在場肯定會流鼻血。

    「話說——硝子啊。」

    「怎麼了?」

    語畢的小君再次進入浴池,帶著調皮的表情繞到我背後:

    「胸部這麼大,真——是——羨——慕——」

    「呀啊!」

    怎麼會有這種事。她毫無預警地出手襲胸——

    「你、你這是在做什麼!」

    「哈哈哈哈!」

    我一抵抗,她就改從上方進攻,像個小孩子一樣整個人靠上來。

    「不要玩得這麼激動,小心頭暈。」

    「嗚哇——硝子好滑嫩喔——」

    「不,小君的肌膚也很滑嫩……等等,不對。」

    這、這方面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在溫泉裡這種程度的肢體碰觸算正常嗎?

    總覺得稍微過頭了。應該說——

    「小君,胸部碰到我了。」

    「哈哈,我是故意的——」

    這該不會是讓她和殊子一起生活的毛病吧。如果是殊子對她造成不良影響,晚一點可要好好責罵殊子才行。

    但是現在必須設法處理黏在我身上的小君。

    這時,突然之間。

    事情來得相當唐突。

    「嘩啦——!」

    隨著一陣巨響,我們眼前的溫泉發生誇張的大爆炸。

    「呀啊啊!」

    由於爆炸聲實在太過猛烈,小君抱著我尖叫起來。

    我則是被預料之外的狀況嚇到有點傻住,本體和有機體的思考因而錯開。

    呃、我來運算一下。

    剛才那到底是什麼?不是從溫泉裡炸開。

    我看見有東西從上面掉下來。

    既然如此,針對質量與掉落速度……

    「……這……」

    我正打算開始計算——

    但是在我的思考同步化,將運算結果傳到有機體的腦部之前。

    「噗哈——!」

    那個物體——不,正確說來是其中的一個衝出水面,站了起來。

    身上的浴衣凌亂不堪,完全濕透。

    臉上掛著滑落一半的眼鏡,表情充滿恐懼與驚愕,不停喘息。

    「殊……子?」

    在她的背後,另一個物體浮起來。

    那個浮在水面的物體,穿著全黑的奇裝異服。

    我所認識的人裡,只有一個人會穿這種衣服。

    「還有……舞鶴蜜……?」

    殊子顧不得昏倒在水中的蜜,雙眼無神地喃喃說道:

    「……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飛起來了。我、飛起來了……?」

    我才想說這是怎麼回事。

    話說這個人真的知道自己現在置身於什麼狀況嗎?

    「呃、那個……」

    她緩緩轉向我們這邊。

    不過只是看著我們發呆。然後她像是想起什麼,看著自己的雙手。

    「……啊。」

    接著又將視線轉向腳邊混濁的溫泉。

    「……相……」

    「象?」

    「相機!我的相機!」

    如此叫道的殊子再次潛回溫泉裡。過了兩秒才面目猙獰地浮上水面。

    「啊啊啊!喔、好耶,還可以開機!生活防水真行!」

    相機。

    開機。

    聽到這些關鍵字,我立刻察覺最糟糕的可能性。

    「殊子……你該不會是……」

    「咦。」她這才發現自己說溜嘴了。

    「動了什麼歪腦筋,想來偷拍我們吧?」

    「啊、不是、真的不是喔?哈哈,硝子真是的,我怎麼會做那種事呢……」

    殊子試著狡辯,但是完全掩飾不了。

    「殊子?」

    「啊、呃……」

    我遮住胸部,起身走向她:

    「從實招來的話,我還可以原諒你。」

    「不、我都說不是了。」

    「現在招供還來得及喔?」

    「話說、那個……硝子?你好像散發出很嚇人的鬥氣……」

    「繼續說謊可不會饒你喔?」

    「不要對姐姐擺出那種表情嘛,姐姐會很難過的,哈哈哈……」

    「死到臨頭還想矇混?」

    「討厭,人家才沒有矇混……」

    「再給你一秒鐘。」

    「喂、太短了吧!」

    「零……」

    「對不起!對,您說得沒錯!」

    「……原來如此。」

    總算老實承認了。

    我睽違已久地裝出微笑。

    然後笑著將她手上的數位相機沒收。

    「啊、硝子、等……!」

    「滾出去!」

    用盡全力朝露天溫泉外面那片黑暗的盡頭扔出去。

    8.終場

    夜已深沉。

    「嗚嗚……我的相機……」

    殊子坐在一樓的按摩椅,相當沮喪。

    「自作自受。」我坐在她旁邊的按摩椅上數落她。

    硝子丟掉的數位相機後來幸運找回。

    但是理所當然的,無論怎麼摸它拍它哄它,它就是動也不動。從殊子為了讓相機好轉竟然會摸它拍它甚至哄它看來,可以知道她受到多大的打擊。

    「那大概修不好了。」

    泡過水之後還能開機,大概只是某種偶然吧。又或是水還沒滲進內部也說不定。總之無論如何,相片肯定沒拍成。

    「那裡的溫泉含有鐵質,金屬部分大概會生鏽吧。」

    「這台相機很貴的……明明有生活防水……」

    「誰叫你想拿來做壞事。還有,生活防水沒有你認為的那麼有用。」

    「嗚嗚……」

    看來她很在乎。

    我原本以為她是個對東西不太執著的人,難道不是這麼回事?好吧……也有可能只是因為錯失拍照良機而感到悔恨。

    「不過站在我的立場,能夠成功阻止算是好事一樁。」

    之後殊子紮紮實實挨了一頓罵,並且被剝奪遠見家對抗城島家的深夜撲克牌大賽的參加資格作為處罰。和姐姐一起相親相愛飛過來的舞鶴因為昏迷來不及落跑,被逮個正著,接著便被迫加入撲克牌大賽,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處罰她。加上舞鶴的媽媽,現在應該在房間裡玩牌吧。

    「晶也可以去玩啊。」

    「不了。感覺會很尷尬。」

    姑且不論直川,我實在不知道該和舞鶴聊什麼,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媽媽。我一個男人混在四個女人裡面也很尷尬。

    「怎麼?你是想陪我喵——?」

    「鬧夠了吧。」

    我毫不留情地應付殊子戲譫的眼神。

    「我以為你還在沮喪。」

    「呵呵。」

    聽我這麼一說,她不禁笑了:

    「你也知道吧?我就是這種人。」

    「……是啊。也對。」

    我想也是。我看著天花板心想。

    到頭來,無論是偷窺、數位相機,還是撲克牌大賽。

    對於遠見殊子而言,都只是排解無聊的消遺。

    不,或許連消遣都算不上。

    這個傢伙看來像是以世間的一切為樂,其實對世上的一切毫無興趣。她不在意任何事物,只是假裝樂在其中。

    ——然而。

    「不過我看應該是你比較想去玩吧?」

    即使如此,她還是有珍視的事物。

    就是沒有血緣的妹妹,舞鶴。

    「不,小蜜和媽媽平常相處起來總是莫名尷尬,所以現在正是她們培養感情的好機會。我還是不要在場比較好。真受不了她們……明明彼此喜歡,卻不老實承認。」

    唯獨在扯上舞鶴時,這個傢伙才會動怒,在輕浮的外表之下比任何人都要用心。

    「真有你的。不過……」

    裝模作樣地掩飾真心,捉摸不定,不願多說,因此連本人也沒察覺自己的真心。

    我不討厭這樣的你。

    話沒出口便吞了回去。

    「不過什麼?」

    「我覺得你這樣不太好。」

    因為她問得戲譫,所以我以謊言回應。

    面對殊子連自己都欺騙的韌性,像我這樣無法決定該珍視的事物,與世界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對於我這種人而言——感到有點羨慕。

    「喔~~」

    不知是看穿我的真心,還是沒有看穿,抑或沒有興趣。

    殊子像我一樣仰望天花板,整個人躺在按摩椅上。

    在旁邊聽著她說感覺很舒服,我閉上眼睛。

    「話說回來,晶。」

    「怎麼樣?」

    「沒看到硝子的裸體,你會不會覺得很遺憾?」

    「說這什麼無聊的廢話。」

    「不無聊不無聊……所以你真的常看羅?」

    真是的,一鬆懈下來馬上給來這套。

    「我說你啊……」

    我睜開眼睛,挺起身體看向殊子。

    「今天要泡溫泉時啊。」這時。

    「咦?」

    殊子笑得戲譫,表情卻有點認真。

    「硝子有沒有對你說『主人,要不要一起泡?』之類的?」

    「……你在說什麼?」

    她怎麼可能這麼說。

    她打斷我正要脫口而出的這句回答,自言自語般說道:

    「那就是沒說羅。如果是以前,她應該會一臉正經地對你這麼說。」

    她的表情像是覺得可笑,同時又像是放棄什麼——嘆口氣:

    「那就表示她也有所成長了。大概……是朝著晶沒有發現的方向成長吧。誰叫晶總是這麼遲鈍喵——」

    我的心怦然一跳。

    她的言下之意,準確點出那件我不願去想的事。

    「我可是很期待的。」

    不顧我的狼狽,殊子自言自語。

    「期待什麼啊。」

    「算了,無論事情如何發展,我都會站在你們這邊。」

    殊子笑得一副滿不在乎,莫非是對我們沒有興趣?

    還是像她對待舞鶴的態度,只是假裝沒有興趣?

    我不知道。

    「鬧夠了你,白痴。」

    所以我一如往常,在嘆氣的同時佯裝生氣。

    深沉的夜十分靜謐。

    像這樣待在這個騙子的身邊也不賴——這個念頭不經意閃過我的腦海。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45 AM

幕間之3

    聽著大家七嘴八舌地聊得熱鬧,舞鶴蜜的嘴始終緊閉。

    君子偶爾詢問她的意見,她也只是語無倫次地回答。她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卻無能為力。

    她心想,以前的自己說不定還比較好。

    虛軸寄生在身上、將一切感情都變成敵意那時,她能夠口無遮攔、毫不顧忌,更不會怯懦畏縮。不到兩年的期間,以漫長的人生來看是如此短暫,卻讓她覺得那才是真正的自己。

    ——姐姐不知道是怎麼想的。

    殊子身為虛軸固定劑的時間,也和自己差不多。

    她是否將人生當中那段短暫的時間融為自己的一部分呢?大概吧。因為即使是在體內的虛軸幾乎完全消失之後,她一樣還是那副調調,完全沒變。

    那麼果然是自己太軟弱吧。

    「破碎萬花筒(delayed kaleido)」消失後,自己便變回原本的個性。

    無法好好回應別人的話,笑容也是那麼僵硬。

    簡直像個人偶一樣,是個無趣的人——

    君子突然對她說聲:

    「對吧——小蜜?」

    「什、麼?」正在思考的她不知道剛才聊了什麼。

    「真是的,你沒在聽嗎——?」

    「啊……嗯,抱歉……」

    「就是啊——」君子一五一十將剛才聊過的內容告訴她。

    小公主啊——好像還是有點喜歡女生的嫌疑——

    蜜含糊地笑著,同時對於無法適切回答的自己感到厭煩。

    君子看起來很開心。她看著君子的側臉,偷偷嘆了口氣。

    ——她變了。

    蜜曾經這麼想過。

    關於她和君子在國中時代的朋友關係。

    人偶般的她和壞掉的君子。兩人擁有的只是扭曲的友情——以前的蜜曾經如此自嘲。

    可是現在不同。

    君子已經不是壞掉的女孩。

    曾經和殊子一起生活的她,已經找到自己的幸福。

    相較之下,自己又是如何?明明一直和殊子相處至今,卻沒有任何改變。她對自己付出這麼多,自己卻什麼也沒接受,只會反抗。

    這樣的自己,真的有資格待在君子身邊嗎?

    不只是君子。對姬、八重、硝子而言,自己真的是個值得像這樣共度時光的朋友嗎?過去明明決定完全不和日常有所接觸,卻在失去虛軸之後不知該如何定位自己,就這樣得過且過——明明不應置身於此。

    她感到不安,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臂。

    樹脂製成的堅硬義肢。過去經歷戰鬥負傷造成的結果。

    不久之前的她還不在意這件事。甚至對失去的手臂感到驕傲。

    但是她覺得如今的自己,已經配不上這只義肢。

    對於現在不值得君子正視的自己而言,簡直只是滑稽的笑柄。

    「舞鶴。」

    聽見硝子呼叫自己的名字,蜜抬起頭來。

    「……什麼事?」

    又沒在聽其他人說話,她因此厭惡自己。但是——

    「你有聽見剛才的廣播嗎?」

    「咦?」

    「啊、又來了。」

    硝子看向教室角落的擴音器。

    擴音器同時響起『叮咚當咚——』的滑稽聲響,混在周圍的喧鬧聲中……

    『一年九班,城島硝子同學,舞鶴蜜同學。保健老師佐伯在找你們。請立刻前往保健室。重複一次……一年九班……』

    雖然參雜擾攘的喧鬧聲,聽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廣播的確是這麼說。

    「佐伯老師找我們?不知道是什麼事……」

    蜜偏了一下頭。

    她想不到佐伯妮雅為什麼會找硝子和她。

    「小蜜和硝子是不是闖了什麼禍——?」

    君子一臉訝異地發問。

    「該不會是打破保健室的玻璃吧?因為硝子也有玻璃的意思!」

    「……姬,這有點……」

    「嗚哇,小公主……這樣不行啦——」

    「咦?怎麼了?你們的反應是怎麼回事,有這麼冷嗎!」

    蜜沒理會她們的廢話,和硝子面面相親。

    「我毫無頭緒,但也不能假裝沒聽到吧。」

    「啊……嗯。」

    在硝子的催促之下,蜜站了起來。

    「怎麼辦?我想應該不會太久,但……」

    「啊、不然我們在這裡等你們好了?」

    「不,說不定會花點時間,你們還是先去別的地方逛逛吧。結束之後我再用手機聯絡你們,看要怎麼會合。」

    「嗯。如果等太久我們就先走。」

    見硝子和其他人溝通得如此俐落,蜜感到有些羨慕。

    她們是如此有默契,立刻就能像這樣達成共識。這就證明她們的感情真的很好。自己只是像寄生蟲一樣黏著她們。

    簡直就像虛軸一樣。她在心中自嘲。

    如果我和君子她們的感情也很好——因為這種「如果」而誕生的世界變成幻想,她才會跟著她們。真是個既惡質又無趣的玩笑。

    「我們走吧,舞鶴。」

    「……嗯。」

    蜜乖乖點頭,覺得自己的身體簡直像個無機物。

    ——乾脆除了左手以外,全身也變成樹脂人偶算了。

    離開時,蜜看了一下君子。她對著蜜揮揮手。

    蜜無法正面迎接她的笑容,只好裝作沒看見。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49 AM

第4話:謝謝,再見。

    平常冷清的管理大樓,今天也因為外面傳進來的喧鬧聲,以及校園內各處進行的展示,顯得熱鬧了些。不時還會和人擦身而過。

    不過——在前往保健室的路上,我和舞鶴蜜之間沒有什麼像樣的對話。

    老實說,她是我目前最擔心的事。

    本以為她只是收斂起以前桀傲的態度,結果卻是完全變得內向寡言。從這個極端變成另一個極端也不是這樣。幸好我的朋友都很好,目前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蜜可以主動親近我們,還是比較好。

    所以我很希望她有所改變——

    話說回來,命運真是離奇。以前否定感情,只會以利益得失來衡量人際關係的我,如今竟然會像這樣擔心別人。

    「舞鶴。」

    「……咦?」

    難得和她兩個人獨處,我心想這是個好機會,於是開口說道:

    「由我來說這種話或許很奇怪,不過你可以多拿出一點以前那種強勢也沒關係。」

    「可是……」

    「小君、小公主、八重,都不討厭以前的你。」

    「……嗯。」

    「我也一樣。好歹我也自認滿瞭解你的。」

    機器娃娃瞭解人類?胡說八道什麼,笑死人了。

    沒有出現不能稱為過去的不久之前還聽得見的回答。

    「……對……不起。」

    反而是一句幾乎聽不見的道歉,從她口中冒出。

    「看來……還挺困難的。」

    「啊……那個……」

    「不,我的意思也不是要你立刻做到。」

    「……對不起。」

    ——老實說,聽見她的道歉反而讓我傷腦筋……

    或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自己的現狀,對於待人接物和細微的感情也還不算瞭解。因為我擁有感情,只不過是這半年的事。

    「話說回來,佐伯老師不知道找我們有什麼事。」

    「……是啊。」

    彎過走廊的轉角,我們抵達保健室。其他地方再怎麼熱鬧,來到這裡也幾乎沒有人煙,走廊上也像平常一樣,總覺得空氣特別沉悶……好吧,會覺得空氣沉悶,應該是裡面那位房間主人的關係。

    「午安。」

    我敲了門之後打開。

    「……哎呀,歡迎。呵呵呵呵……我等你們好久了。」

    裡面有個臉色蒼白,眼睛掛著彷彿熬夜好幾天的黑眼圈,蹲坐在折椅上的女性。只有這個人和以前一點都沒變。

    「真是的……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硝子都沒接。難道我被設成拒接了?還是不想在難得的文化祭時和我這種女人說話?嘻嘻。」

    「啊。」聽她這麼一說,我看向手機,的確有兩通未接來電,和一則新訊息。

    「抱歉。我沒發現。」

    如果是本體的機械部分還在時,就能在偵測到震動時立刻接起——都怪我以前將這些細微的感覺完全交給本體負責,導致現在總是有點少根筋。

    「……等等,這是什麼內容?」

    打開之後不禁嚇了一跳。整個螢幕都是,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呵呵呵,我想說誘發你的危機意識可以讓你立刻來找我。」

    「不好笑。請別這麼做。」

    害我以為又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現在樹、鏡、無限迴廊都從這個世界消失,虛軸也幾乎不復存在,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還是會讓人擔心有什麼萬一。

    「所以呢?既然為了找我們做到這種程度,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

    沒有找主人,只叫了我和蜜,讓人特別介意。

    「是啊,很重要……非常重要。」

    佐伯老師離開椅子起身,背對我們。

    她的態度和平常不太一樣,顯得頗為認真。

    背後竄過一陣緊張感。然後——

    面向藥櫃蹲下,像是在翻找什麼東西……

    「啊……」在蜜輕聲驚呼的同時。

    「就是這個。」

    佐伯老師轉身起立,手上多了一樣東西。

    「呃……請問,那是……?」

    「呵呵呵呵……你看不出來嗎?」

    不,我看得出來。

    具有特色的襟口設計,開高衩的下襬。

    不管怎麼看都是所謂的旗袍。

    「所以……你拿那個要做什麼?」

    「其實呢,我想了一個企劃。」

    「企劃?」

    我的思考已經混亂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是啊。我想說難得舉辦文化祭,保健室應該也來搞些活動才對。」

    「可是為什麼要拿出旗袍……」

    「呵呵呵呵呵。」

    佐伯老師一面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一面走到蜜的面前:

    「緊急大型企劃……旗袍美少女……」

    醞釀了整整十秒之後,才興高采烈說下去:

    「現場手術表演。」

    「…………啥!」

    手術。

    「這裡根本不是醫院!」

    「沒問題的,總是找得到白老鼠。」

    「……要找誰?」

    「希望美少女幫他開腸剖腹的健康被虐狂男學生,在這個學園裡要多少有多少。」

    她信心滿滿地如此斷言。

    「我想……再怎麼樣也不會有這種人……」

    「比方說晶同學之類的。」

    「真要說來,他應該算是虐待狂吧。」

    「哎呀,這你就不懂了硝子。他是佯裝虐待狂的被虐狂。應該有什麼符合的症狀吧?」

    「咦?啊……這個嘛……經你這麼一說,的確……等等,問題不在這裡!」

    差點就被她唬住了。危險危險。

    應該說我的吐槽處理能力無法對付這個人。至少要能夠像主人那樣,毫不保留地暢所欲言才有辦法。

    「總之就是這樣,蜜,可以請你幫忙嗎?」

    「……這樣是怎麼樣?剛才的那些對話到底有什麼意義……」

    全部被略過了。

    至於受她所托的蜜則是顯得一臉困惑。

    「呃,那個……」

    如果是以前的蜜可能會說些「那我先從你開始解體好了」之類的話,但是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實在太過困難。當然對我來說也是。

    「哎呀,還是你不想穿旗袍?」

    「佐伯老師,問題不是……」

    「那麼這套怎樣?」

    這個人完全沒聽我說話。

    她再次回到藥櫃,又抓出一樣東西。

    「呵呵呵呵……這可是珍藏款。性感聖誕裝。」

    「季節不對吧!」

    「性感聖誕女孩的鮮血聖誕禮物。紅色象徵濺到自己身上的血……呵呵呵呵。」

    「還是要解體就對了……」

    「……不、那個、我……」

    蜜的表情已經變成驚恐,佐伯老師仍然不放過她。

    「這也不好?那……這種呢?」

    她第三次回到藥櫃那邊。

    「來,水手服。」

    「我們現在穿的就是!」

    「你看,這種廉價的裁縫和設計。好有制服店的感覺好適合血喔。」

    「你想應付什麼客人!」

    慘了,連我的吐槽都變得亂七八糟。

    「話說佐伯老師,為什麼你只有這種奇裝異服……」

    沒想到她的興趣是角色扮演。

    不,仔細一想,她在九月時也曾經讓裡緒戴貓耳,戰鬥服也是SM女王風格的緊身皮衣,過去曾經有過徵兆。

    沒能看穿是我們的責任——真不想這麼認為。

    「真是的,這套也不行那套也不行,到底要我怎麼樣?」

    「誰理你。自己穿吧。」

    「嘻嘻。我怎麼可能穿這種衣服。丟臉死了。」

    「虧你說得出口……!」

    ——她把我和蜜找來,就是為了這種事嗎?

    人生有限。沒有多餘的時間做這種無謂的爭執。

    我們大概是目前地表上最浪費時間的生物吧。就連叢林裡掛在樹上的樹懶,過得都比我們有意義。

    「唉,真是夠了……為什麼維持原樣的是佐伯老師不是舞鶴……」

    我憑著一時的情緒,忍不住脫口而出。

    但是話才說出口。

    「……啊。」我立刻發現不對勁。

    查覺到自己的失言,我屏住呼吸。

    「啊、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儘管是未經思索,我還是不應該說這種話——

    我戰戰兢兢地看向她。

    「沒關係。」

    她——舞鶴蜜聽到我的話,只是輕輕一笑:

    「我也覺得城島同學說得對。」

    然後低下頭,緩緩搖動:

    「我也覺得……之前那樣比較好。」

    有點落寞。有點懷念。有點感傷。

    「因為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舞鶴……我、不是……」

    我拚命想要否認。不是這樣。我不是那個意思。

    可是事到如今,無論我想用任何話語彌補,曾經說過的話也不會消失。

    不,我的確這麼想過。

    和佐伯老師無關。

    如果舞鶴蜜的個性,依然像一個半月以前那樣咄咄逼人。

    如果真是這樣,我就能毫無拘束地和她相處。

    我竟然會有這種否定現在的她、最差勁的想法——

    後悔與罪惡感湧上我的心頭。

    我知道已經太遲,但就是因為知道才更要說,.

    「對不起……再怎麼道歉,我說過那句話依然是事實,可是……」

    她沒有原諒我,也沒有責怪我。

    只是盯著下方,不發一語,隱約像是默默接受我的失言——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腦中的念頭想著至少應該輕撫她的肩膀:心裡卻有個聲音告訴我,傷害她的人沒有資格安慰她,讓我的手遲遲無法動作。

    ※

    看著硝子一臉過意不去的表情,反而讓蜜恨不得消失。

    ——她沒有錯。

    對於她剛才所說的話,我也覺得完全無誤。

    事實就是如此。

    現在這樣,內向到無法正常與他人對話、無趣、像個人偶的我,沒有任何價值。就連自己都討厭自己,硝子會那麼想也是理所當然。

    我沒有受傷。

    反而是看著硝子一臉難過,自己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更讓我感到悲傷。

    她在這一個半月以來,一直努力維繫我和君子她們的關係。我很感謝她這麼做,也希望她不要在意剛才的事。

    這麼簡單的想法,我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那個……」

    後面的「對不起」還沒說出口,蜜便察覺道歉只會造成反效果。

    話說到一半便沒了下文。卻也不能怎麼辦。

    眾人籠罩在一片尷尬的沉默之中。

    蜜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該如何打破目前的局面。

    「……哎呀呀。」

    所以第一個出聲的人,既不是蜜也不是硝子。

    隨著不著邊際的陰鬱嘆息,佐伯妮雅露出微笑:

    「我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闖了很多禍?」

    如果是一個半月以前,蜜還擁有「破碎萬花筒(delayed kaleido)」時,她還可以亂吼一陣讓事情就此不了了之。可是現在的蜜和那個時候完全不同,只是個人偶。

    「呵呵呵呵……既然如此就繼續當個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接續剛才的話題吧。」

    「不,佐伯老師……雖然失禮……」

    硝子開口想指責她。

    但是佐伯妮雅毫不理會。

    「嘻嘻。總之硝子的意思是不可以使用人體吧?真拿你沒辦法。雖然有違我的原意,還是忍耐一下用類似的東西代替吧。」

    「佐伯老師,我說……」

    硝子稍微加強語氣。

    佐伯妮雅依然不為所動。

    她踩著虛浮的步伐,搖搖晃晃走到床邊。

    「來,用這個如何?」

    她拉開布簾,得意地拉出一樣東西。

    那是——人體模型。

    「……你這個人真是……」

    硝子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完全失去耐性。

    ——難道她是想逗我笑,想藉此激勵我?

    或許是吧。應該說蜜只想得到這個可能性。

    在想到這裡的同時,蜜的心情變得更加黯淡。

    佐伯老師或許把這種行為當成玩笑,以玩笑而言也算好笑。

    可是蜜不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麼笑。而且感覺笑的同時,應該給些有趣的回應。這讓蜜更加厭惡辦不到的自己。

    「……對不起。」

    她反射性地在嘴裡唸唸有詞。

    其他兩人沒有反應。大概是沒聽見吧。

    事情總是這樣——蜜在心裡自嘲。任何主張都無法化為話語,不知道該如何與世界連結,現在的自己只是人偶,頂多只能做到這樣。

    「……嘻嘻。」

    依序看過沉默的兩人,佐伯妮雅含蓄地笑了。

    「不,佐伯老師,恕我直言,這並不好笑……」

    硝子帶著嘆息開口。然而——

    「呵呵呵……我並不是在開玩笑喔。」

    佐伯妮雅的語氣變了。

    「……咦?」

    「我說這不是在開玩笑。我是真的要弄個人體模型解體秀。」

    不是在開玩笑?

    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懂。

    正當蜜一臉訝異地這麼想,佐伯妮雅的視線已經移到她身上。

    「你還不明白嗎,蜜?」

    「咦、我……」

    「我希望……你將它四分五裂。」

    「啊……」硝子瞪大眼睛。

    「佐伯老師,難道你——」

    佐伯妮雅堅定說道:

    「沒錯,硝子。蜜……你辦得到吧?」

    這下子蜜總算想通了。

    「……『破碎萬花筒(delayed kaleido)』?」

    蜜原本擁有的虛軸。

    能夠隨心所欲操控頭髮,切開任何東西的力量。

    蜜的、之前的她的敵意源頭——

    「可是我……」

    沒錯。

    蜜已經在一個半月前的戰鬥失去虛軸。

    正是因為如此,現在才會像這樣,變回以前那個有如人偶的自己。

    明知如此,為什麼佐伯妮雅要這麼說?

    「不。」

    佐伯妮雅搖搖頭:

    「當時你的力量有被完全奪走嗎?鏡是說九十九%,不是百分之百吧?既然如此,應該還留有最後的力量。我也一樣。還留著僅存的一點,一旦使用就會消失。就像殊子一樣。」

    ——沒錯。

    在那場戰鬥結束之後一直感覺不到,之前的那種敵意也完全消失,所以蜜一心以為「破碎萬花筒」已經不復存在。

    可是當時從自己身上搶走「破碎萬花筒」的城島鏡的確是這麼說。

    回收率九十九%。

    既然如此,應該還留著才對。可能已經瀕臨死亡,一旦使用就會完全消失,甚至連還能不能用都不知道,但是應該還留著。

    「至於這個世界的『修正力(repaint marker)』。」

    佐伯妮雅看著蜜,繼續說下去:

    「在那之後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月,雖然距離完全復原還很遙遠,但已經逐漸恢復。呵呵……真是諷刺。那時必須犧牲裡緒的一切才能夠彌補的損傷,也會隨著時間痊癒。」

    佐伯妮雅笑中帶著自嘲,表情顯得很悲傷。

    為了守護妮雅、晶、硝子、蜜等人的日常所失去的——對於世界而言卻是那麼渺小,能夠以流逝的時間替代,真是太諷刺了。

    然而——蜜心想,自己無論花費再多時間,或許也無法有所成長。自己白費裡緒給予她的,名為未來的時間。她心中抱著這樣的罪惡感。

    「……只是儘管如此,裡緒給了我們,我們就得好好珍惜。」

    妮雅朝著低頭的蜜走近一步:

    「世界的『修正力』……如果是現在,即使有渺小的虛軸施展力量,也承受得住。」

    並且——收起笑容。

    「……啊。」看著妮雅的臉,聽到這裡——

    蜜終於瞭解她想說什麼——不,是她想做什麼。

    「過去……她曾經說過你是『人偶』吧,蜜?」

    「……對。」

    不需要問是誰說的。

    是殊子。

    蜜記得很清楚。不可能忘記。

    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殊子連同露骨的敵意一起對我撂下的話語。

    ——沒有自我意志的人偶。

    她說得沒錯。現在也變回原樣。

    可是。

    「之後她選對你做出其他評價,對不對?」

    第二次見面時。

    我記得,她是這麼對我說的。

    ——你似乎比上次遲鈍一點。

    還有。

    ——你要從人偶變成人,我看還得花上一、兩年吧。

    「……『如果,那個孩子不曾懷抱那種東西——』」

    佐伯妮雅改變語調,模仿那個略嫌輕浮,記憶深刻到令人厭煩的說話方式。

    「『現在的她一定不再是人偶了。而是變成可愛的女孩子吧。』忘記是什麼時候,她曾經無意間在我面前這麼說。像是在自言自語。」

    「殊子。姐姐、這麼說?」

    「發洩出來吧,蜜。」

    聲音依然陰鬱,卻讓人隱約感受得到溫柔,像是在教導她:

    「剛才硝子雖然說為什麼維持原狀的是我不是你……不過這樣就好。我維持原狀就好,可是你不行。年輕人應該……確實向前邁進。不然的話,可是會變成像我這樣的大人喔。」

    佐伯妮雅沉穩地笑了:

    「你的欠缺也由我來承擔。全都丟在這裡吧。懷抱過去的工作不該由年輕人來做,而是大人的任務。」

    因為我就算想守護什麼,卻什麼也辦不到。

    她帶著後悔輕聲開口,眼睛還是一直看著蜜。

    毫不懷疑地看著——

    「想不想試著破壞這個人偶?不過這也不是人偶,而是人體模型。嘻嘻。」

    蜜低下頭。

    閉上眼睛。

    吐氣。集中精神。

    在自己體內、腦髓深處,尋找過去曾經存在的東西。

    她確實感覺到它還存在。

    雖然只剩下隨時可能消失的微弱火花,但仍然還在悶燒。

    她心想。真的可以把它捨棄嗎?

    只存在幻想中的世界最後的姿態。

    為了生存下去來到這個世界,可憐的意識體。

    因為它來到我身邊,我在無意間傷害君子。

    因為有它待在我身邊,我才能夠保護君子。

    因為有它來到我身邊,我擺脫有如人偶的自己。

    因為有它待在我身邊,現在的我才能夠待在這裡——

    蜜覺得自己好像聽見殊子的聲音。

    動手吧,小蜜。沒事的。

    「……好。」

    蜜下定決心。

    「……『破碎萬花筒(delayed kaleido)』。」

    呼喚它的名字。

    話語。

    僅以言語構成的一次元世界。

    將成形的話語全部變成事實的世界。

    蜜大口吸入自己呼出的空氣。

    吸氣之後開口:

    「去吧。」

    瞬間。

    幾根頭髮像蛇一般蠕動,延伸而出。

    一口氣筆直向前,朝眼前的人偶襲去。

    到此為止。

    頭髮失去力氣,

    ……在目標前方停下。

    「啊……」

    「破碎萬花筒」沒了力氣,在空中一軟,掉到地上。

    就此結束。

    頭髮一動也不動。無論在腦裡怎麼找,都找不到任何一點火花。

    無法破壞人偶。

    看著一個世界未能達成任何事便消失在自己眼前,蜜覺得想哭。

    ——雖然有心卻壯志未酬。

    「簡直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這樣就好。」

    正當蜜沮喪不已,佐伯妮雅卻在她背後說道:

    「反正目的不是破壞。你已經不需要再破壞任何東西。」

    「咦?」

    她正打算詢問這是什麼意思,同時佐伯妮雅喃喃說道:

    搖搖晃晃

    「……最後的工作,『unknown(搖搖晃晃)』。」

    那漆黑到不像是日光燈映照的影子,孱弱地伸長。

    影子直接朝蜜的腳邊伸展,然後——

    「匡啷!」一聲。

    蜜左手的義肢掉到地上。

    取而代之的是手肘以下的部分,恢復令人懷念的觸感——

    「我、的……手。」

    佐伯妮雅的「unknow(搖搖晃晃)」,具有回溯局部時間的能力。

    時間的回溯,必須將造成事態的因果消滅才能夠永久持續。

    先前蜜為了保護君子,自己用「破碎萬花筒」切斷左臂。

    現在「unknown(搖搖晃晃)」重生了她的肉體。

    「我可以收下這個嗎?」

    佐伯妮雅撿起義肢,再次露出陰鬱的笑容:

    「呵呵呵……你們不覺得義肢很棒嗎?光是用看的就讓我心癢難耐。而且還是蜜用過的。只要有這個就足夠讓我度過往後一年的夜晚。嘻嘻。」

    「佐伯老師……剛才的表現都白費了。」

    硝子無可奈何地嘆氣,但是蜜聽得出來其中參雜喜悅之情。

    「可是這樣沒問題嗎?義肢變回真正的手臂,應該會引起很大的騷動吧?」

    「放心吧,這點小事不成問題……世界原本就具備忘記一切的力量。俗話說謠言只傳七十五天。置之不理自然就會平息。」

    「平常那麼消極,只有這個時候特別積極……」

    蜜沒理會兩人的對話,試著開闔活動自己的左手。

    她沒想過能夠復原。

    她並不是不覺得高興。只是相較之下,驚訝的感覺更加強烈。

    而且比起手臂,還有更重要的事。

    她覺得自己好像想通了。

    未來的自己,一定還是不擅待人接物,而且一輩子都改不了吧。

    ——可是或許這樣也沒關係。

    蜜想起剛才在二年三班的悲觀想法。

    我沒有接受殊子付出的一切,只會反抗。

    不。

    我的確不曾主動接受那個人的付出。

    只會反抗,只會抗拒她的付出。

    可是她。那個傢伙。

    完全不管我怎麼反抗,硬是將一切塞給我——

    「好,我找你們過來的事辦完了。你們的朋友還在等你們吧?」

    佐伯妮雅一面發笑,一面拍拍蜜和硝子的肩膀。

    「謝謝你,佐伯老師。」

    硝子深深鞠躬,彷彿是她受了多大的恩惠。

    所以蜜也想跟著道謝。

    「佐伯、老師。」

    但是念頭一轉,閉上嘴巴。

    然後——

    蜜使盡全力,裝出高傲的不悅神情。

    接著支支吾吾說道:

    「哼。真是的……誰要你、這麼、多事。」

    說到最後,已經有點自暴自棄。

    她的話語遠遠不及一個半月前的程度。可是一個半月前的她,也無法這樣說話。

    佐伯妮雅接受這句稱不上惡言惡語的感謝。

    「呵呵。」她微微一笑,一臉滿足地閉上眼睛。

    ※

    蜜她們走出保健室時,八重和姬,還有君子,已經等在外面。

    一你們好慢喔——」

    「你們來接我們嗎?」

    硝子有些驚訝地看著三人。

    「嗯~~不完全是。」

    姬頑皮地看向驚訝的硝子,又立刻轉向蜜:

    「我們只是來接舞鶴同學。」

    「咦?」

    八重接著開口:

    「硝子接下來要和我們分開行動。」

    硝子愣在原地,一臉莫名地偏頭問道:

    「那麼……我呢?」

    「哈哈哈,不——知——道——」

    蜜隨著君子的視線轉頭,便明白了。

    見到君子笑得開心,蜜也綻開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笑得好不好看,但就是想笑。

    「那麼我們走吧,舞鶴同學。」

    姬對蜜說完,便和八重一起轉身。

    硝子還是一樣摸不著頭緒,愣愣地看著先走一步的兩人。

    應該不用管她吧。

    蜜打定主意,對看著她笑得很開心的君子說道:

    「走吧,君子。」

    並且伸出左手——伸出剛復原的左手。

    ——為了保護這個孩子。

    為了保護她,我殺了好多人。

    而且傷害自己。

    也因此付出代價,還以為自己無法再次觸碰這雙小手。

    事到如今還想抹滅這一切,或許很自私。

    可是,即使有多麼自私。

    即使有多麼任性妄為。

    因為有殊子,從相遇到道別時一直擔心蜜和君子的幸福。

    因為有裡緒,以自己的存在為我換來名為時間的未來。

    因為有佐伯老師,說過願意為我承擔一切欠缺。

    因為有硝子和晶,之後一直把我當成朋友對待。

    因為有他們為我著想。

    面對這樣的我,既沒有原諒也沒有責備,只是一直為我著想——

    君子看見切斷的事實、受過的傷都遭到抹滅的左手。

    「咦……」

    她察覺這個異狀,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

    「嗯,走吧,小蜜。」

    但立刻與那隻手十指緊扣。

    蜜的指尖感覺到她的體溫。

    令人懷念的溫暖小手。

    和以前一樣,卻比以前更加溫暖。

    蜜牽著君子的手,和她用同樣的速度走在走廊上,稍微抬頭,輕聲開口。

    對裡緒。

    對佐伯妮雅。

    對殊子。

    同時也對原本一直棲息在腦中深處的自己。

    「謝謝……再見。」

    沒有得到回應。

    所以蜜更加用力,緊緊握住好朋友的手。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53 AM

ending:文化祭

    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一個人丟下,我只能站在保健室門前的走廊,盯著她們四個人離去的背影發呆。

    ——話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排擠」嗎?

    八重、小公主、小君和蜜都覺得不需要我了。而且還很礙眼。覺得我很煩。認為我最近越來越囂張。

    我的高中生活就要在文化祭第一天變成黑白了嗎?

    不不不,應該不會這樣——我在腦中如此對自己吐槽,同時發現自己的思考遭到佐伯老師的負面電波毒害。

    「沒錯……再說那個人實在太過拐彎抹角了。」

    一下子想讓蜜大玩變裝秀,一下子用聳動的字眼慫恿她,怎麼想都是白費力氣。

    「一開始就直說想要幫蜜治療手臂不就得了……」

    「你一個人在那邊碎碎念些什麼啊。」

    「咦、呀!」

    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害我不禁驚叫出聲。

    我轉過頭去,發現主人靠著走廊的牆壁,雙手抱胸,一臉受不了的模樣。

    「主、主人……你待在那裡多久了?」

    「一直都在。」

    「一直,是指……」

    「從你和舞鶴走出保健室前不久。」

    ……呃、言下之意是……打從一開始就在這裡?

    「請不要消除自己的氣息!」

    「我沒有。只是因為你在發呆。真是的……誰叫你之前太依賴本體,自己的感覺才會這麼遲鈍。舞鶴可是立刻就察覺到了。」

    「那個女人,明知道你在這裡卻沒告訴我嗎……」

    不只是蜜。八重、小公主、小君,也都利用我沒發現主人的存在,進而陷害我落入如此窘境。

    「這下之後得好好懲罰她們……可惡。」

    「……你的遺詞用字好像越來越粗俗了?」

    「才沒這回事。話說回來……咖啡廳,不對,是男扮女裝已經結束了嗎?你可以在咖啡廳多待一會兒,不對,是多男扮女裝一會兒也無妨。」

    「不要給我一一改口!」

    主人已經換回男生制服。

    不過如果他直接穿著裙子圍著圍裙站在走廊上,根本就是變態。就算時值文化祭,有很多人都會變裝,還是會有人立刻報警吧。那個人就是我。

    「不過八重她們……莫非是想讓我們兩人獨處?」

    「好像是。」

    聽了我的喃喃自語,主人點頭回答:

    「我一輪完班,姬島就把我叫出來,要我來保健室。」

    「……所以主人就乖乖聽話跑到這裡?」

    「也沒有理由不來吧。」

    居然輕描淡寫地說出這種話。

    「……你這個人……真的是……!」

    「硝子怎麼了,你的臉很紅喔?真難得。」

    「不用你多管閒事!」

    竟然還捉弄我,他什麼時候學會新技能的。

    「也好,可以看到你有這種反應也不錯。」

    主人一臉愉快地看著我,像是在觀察我。顯然是以此為樂。

    「你到底是怎麼了—女裝癖!變態!明明是被虐狂還裝虐待狂!」

    「需要說成這樣嗎!」

    「夠了。沒辦法。反正也沒有其他選項,走吧。」

    我決定看開。

    「要上哪去?」

    「先去二年八班吃手工布丁。在那裡吃完所有種類之後去看一年五班的電影。因為那部電影感覺有點像懸疑劇,原則上有必要一看,然後看哪裡有吃有喝,從最貴的開始一路邊走邊吃邊走邊喝全部掃過,請你打開荷包跟在我後面。」

    「……好好好,遵命。」

    就是這樣,我握著主人的手,拉著他走了幾步。

    忽然之間停下腳步,轉頭輕聲說道:

    「……還是不對。」

    「啥?」

    「請你帶著我走。」

    「你不是剛說過要我跟在你後面嗎?」

    「說是說了可是當我沒說過。」

    「……知道了。」

    看著我鼓起臉頰,面帶苦笑的他沒放開我的手,就這樣站到前面邁開步伐。

    「真是的……這樣實在讓我很擔心你的將來。」

    「『這樣』是怎麼樣,請你說明清楚。」

    「什麼地方不成長,就只會說些強詞奪理。」

    「其他地方也有成長!」

    「好好好。」

    我故意稍微抗拒一下他牽著我的手,縮小步伐,其實心裡很高興。

    這是我們第一次牽手走在校內,算是文化祭的特別服務吧。

    或許遇到同班同學又會被說些什麼,不過到時候再見招拆招。

    現在就先盡情享受這個和平又令人興奮的非日常。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53 AM

BONUS TRACK

    虛軸病院~最後一葉~

    一

    寒冬將至的十一月。

    故事就發生在吹起秋風的這一天。

    在這家醫院值勤的城島晶醫生一如往常,來到病房巡診。

    「有沒有好一點?」

    病房裡——少女在白色的病床上挺起上半身,看著窗外的遠方。

    「今天的午餐好像沒吃完喔,硝子。」

    名叫硝子的少女,緩緩面對醫生。

    她是個皮膚白皙的女孩子。

    肌膚不見生氣,只有綁在頭上的緞帶髮出潤澤的光芒,顯得相當突兀。

    過了長達半年的住院生活,已經身心俱疲的硝子瞥了露出諂媚微笑的晶醫生一眼。

    然後惡狠狠地開口:

    「少跟我裝熟,不准隨便叫我的名字。」

    「啥……」

    說他在裝熟真是太過分了。

    晶醫生和硝子是堂兄妹,兩個人都姓城島。他是擔心病倒的硝子,為了她著想,才讓她住進自己工作的醫院。

    「你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呢。」

    醫生恢復鎮定,繼續陪笑——

    「醫生今天的心情好像也很好。看到我日漸衰弱讓你那麼開心嗎?」

    硝子卻是超級毒舌。

    「怎麼會開心……」

    「那你幹嘛一直傻笑?職業笑容?其實你心裡很不是滋味,恨不得我趕快死掉,好減少你的工作吧?」

    硝子露出冷笑,以本篇中只有某人會用的討厭口氣說話。

    晶醫生無言以對。

    「算了,無所謂。」

    忽然——硝子面帶微笑。

    「什、什麼無所謂?」

    「你看那個。」

    晶醫生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向窗外。

    外面是隔壁房舍的紅磚牆。

    晶醫生專注地盯著牆壁發問:

    「那個是指?」

    「那條藤蔓的葉子。」

    硝子這麼一說,晶醫生才發現有條藤蔓從地面沿著牆壁向上爬,上面長了葉片。

    不過在這個即將進入冬天的季節,葉片有一半已經枯黃,而且每一片看起來都弱不禁風。

    硝子輕聲說道:

    「啊、你看,又一片。」

    「……咦?」

    「藤蔓上的葉子掉了——這下子只剩六片。」

    六片。藤蔓剩下的葉片數量。

    「等那些全部掉光時,我也會死。」

    「咦……你說什麼……!」

    晶醫生吃了一驚。因為硝子的病一點也不嚴重,以醫學角度來看更可以說是已經痊癒。再來只要等硝子找回活下去的動力,應該立刻就能恢復——

    「……這孩子真是的,最近老是說這種話呢,醫生。」

    硝子的媽媽如此說道,聽起來相當疲憊。

    她留著一頭細軟的短髮,戴著眼鏡,名叫速見殊子。

    至於姓氏和硝子不同這種小事就別在意了。只有不會做人的人才會追問別人家裡的私事。更何況這原本就是平行世界的惡搞短篇,所以會發生什麼事情都很正常。請接受。

    「真是的……連我都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用你最拿手的催眠術操縱我的心就好了,媽媽。」

    見到殊子媽媽聳肩抱怨,硝子不禁冷笑。

    媽媽的正職是催眠師……不知道收入是怎麼來的。

    「不過即使操縱我的心,我的病一樣不會好就是了。」

    「……沒有這回事。你的病已經好了。」

    晶醫生聽到硝子這麼說,忍不住皺起眉頭。

    然而——

    「沒關係的,醫生,你不用說這種話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救了。」

    硝子微微低下頭,然後再次看向窗外——自嘲地笑了:

    「聽說今晚會有暴風雨……到時候藤蔓上的葉子也會掉光吧。看來我的壽命就到今晚了。」

    從她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像是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裡。

    藤蔓的葉子在十一月微寒天空拚命忍受秋風吹襲,還是一片一片掉落,和她的模樣恰好相反,卻又有幾分相似。

    二

    「呼……」

    幾經波折之後,晶醫生走出病房,重重嘆了口氣。

    治療疾病時最不可或缺的,就是求生的意志。

    他從看過無數病人的經驗裡,切身體會到這一點。所以她不但吃的東西變少,還這樣一心想著「自己會死」——

    「哎呀醫生,你好像挺沮喪的?」

    晶醫生反手關上門,便聽見等在走廊上的護理師以略帶諷刺的聲音開口:

    「話說我實在不喜歡護理師這個稱呼。當然是叫,護士小姐。比較可愛啊。開什麼玩笑。我完全不覺得哪裡性別歧視了。」

    「……你在跟誰說話啊,舞鶴?」

    說話的人是在這間醫院工作的護理師——更正,是護士小姐,舞鶴蜜。

    「沒什麼。只是自言自語。」

    舞鶴小姐單手拿著病歷揮了幾下,然後對著晶醫生嗤之以鼻:

    「倒是你,又被那個病人打敗了?真是活該。」

    「……吵死了。」

    她只要看到晶醫生痛苦或煩惱的模樣,就會開心到無以復加。

    「哎呀,被我說中了?你真沒用。」

    舞鶴小姐笑了起來,聽起來像是欺負媳婦的小姑。左臂的義肢無力垂在一旁,隨著她嗤笑的動作微微搖晃。

    「……咦,義肢?」

    「是啊,怎麼了?」

    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不用連這種設定都搬進來吧……」

    晶醫生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在說什麼?我是因為割腕成癮過頭,甚至把自己的手切斷了,你應該知道吧?」

    「不要說那種讓人不知道算不算依照本篇設定的話好嗎!」

    「而且我現在只要一遇到心煩的事,晚上還是會拿著剃刀在義肢上割來割去喔。」

    「不用搞出這種新設定!」

    「吶,你覺得會在義肢上割腕的女生如何?不覺得是種新的萌點嗎?」

    「誰會這麼覺得!」

    「……嘖、真是個無趣的男人。你就是這樣才會沒人氣,明明是主角。」

    所言甚是。

    總之卑鄙的晶醫生用假咳將一連串的譴責矇混過去,從舞鶴小姐手中搶過病歷說道:

    「……巡診還沒結束。下一個病人是誰?」

    「四〇四號房的直川小姐、四〇九號房的皆春小姐、四九四號房的姬島小姐、四四九號房的柿原小姐,就剩下這四個人。」

    「為什麼房號都是那麼不吉利的數字啊……?再說這裡可是一樓。」

    「會在意這種小事就證明你的個性真的很差。」

    由於舞鶴小姐率先移動,晶醫生的疑問就這樣被擺到一邊。他自己都說了,巡診還沒結束,所以也無計可施。

    「首先是直川小姐吧。」

    晶醫生和舞鶴小姐在四〇四號房前面站定,敲了幾下門。

    「請——進——」回應拖得老長。

    住院病患直川君子在床上挺起上半身迎接兩人。

    放在薄被外面的雙手,中間攤著一本文庫書。

    「喔,你在看什麼書啊?」

    晶醫生笑著詢問最喜歡看書的直川小姐。明明沒什麼興趣。

    「書名是——這個——」

    不過直川小姐還是毫不介意地笑著將封面秀給晶醫生看。

    封面印著以可愛的筆觸繪製的彩圖,旁邊加上書名。

    「我看看……」晶醫生看著書名念道:

    「……『煌之旅-the coordinated world-』?」

    「嗯。這是衝擊文庫現在最受歡迎的作品——」

    晶醫生總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勁,不過立刻將疑慮拋在腦後。

    「這是怎麼樣的故事?」

    「內容啊——是主角煌開著自由到處旅行的故事——」

    他心想,早知道就不要問了。

    「這段很傳神喔——『在充斥著廢物駕駛的古夫的宇宙裡,一架自由(註:Mobile Suit。專指被貫穿胸口,駕駛員也不會死的機體)緩緩向前飛去……』」

    「停!不用念出內容沒關係!從各方面來說都很不妙!」

    晶醫生連忙阻止她。

    「嗯,呃……你的身體會不會不舒服?話說她生了什麼病?」

    舞鶴小姐面無表情地回答:

    「受到父母虐待渾身是傷。」

    「……我說為什麼只有這種部份遵照本篇……」

    「可是沒關係。君子很堅強的。」

    不知為何,舞鶴小姐洋洋得意地如此斷定。

    「而且虐待她的家人已經全都不在這個世上。」

    「…………你……算了……我不管了。」

    晶醫生一臉放棄的模樣。真是的,這種程度還只是牛刀小試。

    「還好嗎,君子?傷口會不會痛?三餐有沒有正常吃?不可以熬夜過頭喔。」

    「嗯,我沒事——舞鶴小姐對我最好了——」

    「你……你在說什麼!這純粹只是工作!」

    直川小姐輕描淡寫地開口,害得舞鶴小姐瞬間滿臉通紅。

    大家都看得出來她有多高興。

    「別說這麼多廢話趕快來量體溫。還要換繃帶呢……喂,你幹什麼,誰准你碰君子了!我還要幫她換衣服,滾出去啦這個變態!」

    鏗。

    「……痛!」

    舞鶴小姐在細心照顧直川小姐之餘,拿起放在一旁的時鐘砸向晶醫生。哎呀哎呀,到了這個地步,看來是沒辦法指望舞鶴小姐繼續幫忙了。

    「真是沒辦法……」見舞鶴小姐高興成那樣,晶醫生也不好意思生氣,只能嘆口氣,把舞鶴小姐丟在這裡,走出病房。

    晶醫生關上病房的門。

    「得另外叫個護士小姐代替才行……」

    話才剛說完。

    「這是把我當成代替品羅,小晶。」

    背後傳來一個顯然不太高興的聲音,讓他嚇得肩膀抖了一下。

    戰戰兢兢地轉過頭去——果然看到一名身材高眺的護士。

    她是森町芹菜。是晶醫生的青梅竹馬,也是這家醫院的護士之一。

    「……我可是看你有麻煩,特地過來幫你的。」

    「不,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芹菜小姐發起颯來相當恐怖,所以晶醫生的慌亂溢於言表。

    然而,另一方面。

    「不過小芹過來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芹菜小姐在故事裡算是最正常的人,有她過來幫忙實在是件非常值得感恩的事。

    「咦……是嗎?」

    看見晶醫生的微笑,芹菜小姐臉上微微泛紅。

    「好吧,既然小晶這麼說……」就原諒你好了。她輕聲唸唸有詞。

    「你願意原諒我就好。」

    這是他的真心話。

    「那麼……下一位病人是誰?」

    「啊、嗯。」

    聽到晶醫生的問題,芹菜小姐便看向手上的病歷。

    「是皆春八重。病症是……」

    唸到這裡,芹菜的聲音便停住了。

    「嗯?怎麼了?」

    晶醫生看著病歷,沒想太多就念出聲來:

    「我看看……姓名,皆春八重……感染症……?原因是援——」

    「不行——!」

    唸到一半,芹菜小姐便以刺耳的尖叫聲打斷他。

    「不可以把那麼沉重的設定搬出來!」

    「咦……啊!」

    晶醫生終於想通那幾個字代表什麼意思。幸好幸好。

    「說、說得對!好險好險……!」

    搞什麼。

    晶醫生差點犯下剛才舞鶴蜜的愚蠢過錯。

    「小心一點,小晶!怎麼可以隨便把那種烏煙瘴氣的設定搬出來呢,壞毛病。」

    「是……是啊。反正只是問診,知不知道病名都沒關係。」

    「就是啊。」

    儘管有些尷尬,晶醫生還是大口做了幾次深呼吸,接著敲門把門打開。門一開,病房裡便傳出輕快的音樂。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

    病人——皆春八重坐在床上,看著電視。

    音樂是從電視喇叭傳出來的。

    「你在看什……」

    朝螢幕看了一眼,晶醫生不禁啞口無言。

    螢幕上有個女孩子。

    不知為何,那個女孩子飛在空中——而且還有一條毛茸茸的可愛尾巴,搖來搖去。

    「該不……會……」

    電視裡那個長著野獸尾巴的少女——是硝子。她鼓起臉頰,以鬧彆扭般的語氣說道:

    『……笨蛋啟太……不對,是笨蛋晶~~』

    竟然是崛江的聲音。

    糟了。晶醫生心想。

    抄襲也該有個限度。得儘早關掉電視才行。

    畫面一轉,身穿襯衫的殊子不知為何拿著指揮棒挺身站立:

    『大氣啊,彈奏交響曲吧!』

    演技相當逼真。

    「八重,你在看什麼?」

    芹菜小姐大概什麼都不知道吧,只是天真地詢問皆春。

    「……新的動畫節目。」

    「是怎樣的節目?」

    「這個星期剮開始的『虛神!』。」

    ……有沢老師對不起。

    「有沒有……徵得同意啊……?」

    「沒有耶……大概是先斬後奏吧。」

    聽見芹菜的回答,晶醫生不由得臉色發白:

    「……好了好了,現在是巡診時間。皆春小姐,把電視關掉吧!」

    再搞出更多莫名其妙的梗就糟了。

    晶醫生連忙設法挽救,但是就在此時。

    皆春帶著一臉怒意,狠狠地瞪著他。

    「咦?」

    「……如果……」

    「什……什麼?」

    「如果,我也是個更有魅力的配角……!」

    「咦咦!」

    「如果是像妙音、護久夜那種定位的角色該有多好!」

    「你——」你跟我說也沒用啊。

    「第一集那是什麼結局!過分!」

    皆春掩臉啜泣。晶醫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無計可施之下,他只好向芹菜求救。

    「那個、小芹……設法安撫她一下……」

    「………………啊。」

    「……咦?」

    ——然而。

    「就是說啊……」

    芹菜小姐低下頭來。

    彷彿是被皆春同化——輕聲低語。

    「我說……小芹?」

    「就是說啊。太過分了。我……我也一樣……」

    「呃……那個……」

    仔細一瞧,不知不覺芹菜也和皆春小姐一樣,咬著嘴唇,聲音顫抖:

    「……太過分了。」

    她抬起頭來,瞪著晶醫生:

    「我應該……應該值得更好一點的待遇吧!沒錯,至少……至少應該像撫子一樣!」

    「不、撫子黑透了!」

    晶醫生連忙否定。而且如果她是撫子,自己就是啟太。是散佈猥褻物品罪的慣犯。自己可不想變成那樣。

    「而且你們想想,兩部作品也是有共通點……」

    「你說有什麼共通點!」

    「呃、就是……對了!都有很多變態登場!」

    芹菜和皆春兩人一聽見這句話,臉色大變。

    「路線不一樣!別人的是全裸的肌肉猛男,我們的是人偶狂反社會精神異常吃人肉的媽媽還有無法溝通的爸爸!」

    「就是啊!什麼嘛!小晶每次都這樣,滿嘴藉口……!」

    「沒錯……哪裡有救了!」

    「一直祈禱還不是沒用!」

    「一直相信的結果卻是那樣!」

    「等、等等……」

    聽見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吼著非常不妙的話,晶醫生試圖制止。

    「笨蛋小晶!滾出去——!」

    「……痛!」

    卻被盛怒之下的芹菜踢飛。看來已經力不從心,晶醫生只好飛也似地逃離病房。

    「唔……為什麼這家醫院的病人都這樣……!」

    落跑的人還敢講這種話,可見他的人格有多卑劣。

    話雖如此,不知為何似乎還想乖乖巡診,嘴裡一邊嘀咕,一邊直接走向下一間病房。

    「我看看……姬島姬是吧……」

    總之,從前幾次的經驗看來,這次想必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吧。

    不過晶醫生甩開這種不祥的預感,心想這次一定沒問題——然後敲了敲門,把門打開。

    「姬島,有沒有……」

    然而。

    「哼哼哼哼哼!來得好啊失敗作!」

    「哪裡不……咦?」

    聽見奇怪的笑聲,晶醫生確認一下病房前的名牌。沒有錯。

    的確是姬島。

    可是為什麼這個女孩,會站在床上挺身迎接晶醫生呢?

    「我等得好久、等得好煩、等得好焦躁啊!把我關在這種地方你一定很開心吧!不過也到今天為止,我終於要離開這個……」

    碰。

    晶醫生默默關上房門。

    「呃……剛才那是……」

    然後戰戰兢兢地再次開門。

    「啊,晶醫生,你好。」

    這次傳出活潑的聲音。一名頭髮綁成兩束的少女坐在床上。

    「咦……怪了?」

    樣子看起來和剛才一樣。

    但是表情、行為舉止,都和剛才的她截然不同。

    「請問、你是……姬島對吧?」

    「是的,怎麼了嗎?」

    「呃……」

    晶醫生陷入混亂。

    就在此時。

    「嗨~~晶。你好像很傷腦筋呢。」

    「咦……」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殊、子?」

    「YES~~!我就是新的護士小姐也是最後一個護士小姐,真正的護士登場——!」

    隨著虛假至極的亢奮聲音,一個纖瘦的人影突然現身。

    「……啥~~!」

    「如何?萌嗎?」

    戴著護士帽和眼鏡,一頭細軟短髮的殊子,穿著緊到不能再緊、短到不能再短的迷你裙,還拎起裙角,開心地擺著姿勢。

    「……不、你不是、硝子的媽媽……」

    「不要在意這種小事啦。」

    這是一人分飾兩角。請接受。

    「反正有我在你放心。我會給晶堅若盤石的支援。」

    「是堅若盤石還是以卵擊石啊……」

    一不過晶也真是的,誰叫你不等我就跑來下一間病房,才會搞不清楚狀況。」

    晶醫生的嘀咕完全被忽略。

    「你不知道她的症狀吧?看好羅。」

    如此說道的殊子將晶醫生拖出病房,再次關上門。

    然後打開。

    「來吧失敗作!接下來要玩什麼?你要如何躲避我的侵蝕!」

    關上。碰。

    又打開。碰

    「晶醫生,巡診的時間到了吧?我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啊?」

    關上打開。碰。碰。

    「哈哈哈哈哈!這次你想要我選誰當目標!即使在這個亂七八糟的世界,我……」

    碰。碰。

    「要量體溫嗎?」

    碰。碰。

    「來吧!我隨時……」

    碰。碰。

    「殊子學姐,請不要拿我來玩!」

    然後就被罵了。

    「如你所見。」

    「……原來如此。」

    晶醫生總算理解了。

    無限小公主——更正,姬島似乎罹患了精神疾病。

    「真是的,竟然這樣對待我。」

    姬島帶著既像困擾又像生氣的表情瞪著兩人。

    「為什麼我要扮演這種不幸的角色?這一點都不好笑!你有沒有在聽啊殊子學姐!」

    「抱歉抱歉,是我不好。」

    「追根究柢,要是殊子學姐可以再振作一點,我就不會變成這樣……」

    「所以我不是說了是我不好嗎?」

    殊子以輕柔的聲音哄著姬島,跟著坐到她的身旁,玩弄她的頭髮。

    「即使住院還是把自己弄得漂漂亮亮,好乖好乖。」

    該怎麼說,我想她的意圖十分明顯了。

    不過姬島卻是——

    「哼,不要以為這樣我就……」

    「肌膚也很有光澤,照這樣看來應該快要可以出院了。養好病以後想去哪裡玩啊?」

    「呃、這個嘛……」

    只見姬島的臉越來越紅,正中殊子的下懷。

    「對了,這是探病的禮物。」

    接著殊子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姬島。

    「咦,要送給我的……?」

    「嗯,對啊。」

    「可以打開來看看嗎?」

    「可以啊。」

    姬島撕開包裝紙。

    「咦……這是……」

    裡面是一雙低跟的藍色鞋子。

    「可是,我還在住院……」

    「所以啊。」

    殊子露出春風一般溫暖、令人沉醉的微笑,對著困惑的姬島——

    使出最後一擊。

    「等姬病好了以後,再穿著這雙鞋和我一起出去玩吧。」

    正中紅心。

    「哎喲……殊子學姐……真是的……」

    這下不得了。姬島以迷濛的眼神注視殊子。

    殊子也沒閒著,一副早就計劃好的模樣,伸出手指滑過姬島的下巴。

    另外一隻手同時對著完全被晾在一旁、一臉茫然的晶醫生做出揮手的手勢,作示趕人。

    「…………什麼嘛……真是的。」

    雖然心情莫名鬱悶,但是眼前的百合花園沒有任何一丁點他能夠介入的餘地。應該說這次沒有被時鐘砸、被踢飛,已經算好的了。

    最後兩人甚至開始這樣那樣,晶醫生只好別過頭去,聳肩離開病房。

    要忍耐。只差一點。再去下一間巡診就結束了。

    雖然已經沒有護士,但是轉念一想,沒有或許還比較好。

    「……唉……」

    晶醫生今天不知道是第幾次嘆氣,可是沒時間讓他氣餒。

    最後一個病人是柿原裡緒。

    裡緒是晶醫生的同學。依照慣例,他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麼病而住院。從之前的病人看來,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像樣的症狀。隨便了。

    「裡緒,是我。」

    晶醫生隨手敲敲門,走進病房。

    裡緒和其它病人一樣,在病床上挺起上半身坐著。

    「一隻小町……一隻小町……一隻小町……一隻小町……一隻小町……」

    抱著一隻貓咪布偶,嘴裡唸唸有詞。

    然而晶醫生卻說:

    「裡緒,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

    看樣子已經不是哪裡不舒服的問題了,但是晶醫生似乎想把種種問題都當成沒看到。

    「一隻小町……一隻小町……啊,是晶。今天好嗎?一隻小町……」

    「呃……我還好吧。」

    這樣也能對話。他心裡閃過這麼個想法。

    「是嗎?一隻小町……既然晶還好,那麼裡緒也還好。一隻小町……」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數到第二隻。算了,還是不要想這個問題比較幸福。

    這時——

    「可是晶在說謊。」

    真是出乎意料。

    「……咦?」

    裡緒的視線從手邊的布偶,移到晶醫生身上。

    「我說謊?」

    是說了。

    「晶看起來一點也不好。」

    還不是你們這些病入膏肓的傢伙害的。他在心裡如此吐槽。

    「怎麼會呢?」

    不過還是努力不形於色地回答。

    儘管如此,裡緒的大眼睛——

    「不是。不是那個意思。」

    還是帶著幾分認真,盯著晶醫生。

    「咦……?」

    「裡緒的意思不是晶被病人搞得很煩。晶忘記了一件重要的事喔?不對……不是忘記了,而是不願想起。說得清楚一點,就是在逃避。」

    「我在……逃避?」

    「吶,晶。」

    如此說道的裡緒不再撫摸小町(布偶),先是緩緩閉上眼睛,然後睜開:

    「晶……晶為什麼不肯面對硝子?」

    ——這麼說了。

    「……我……」

    晶醫生茫然若失。

    感覺之前好像在哪裡,具體說來是在第四集聽過這句台詞。同時又多少有點覺得:不,我覺得還是你們這些怪胎害的。

    可是有一個更強烈的想法。

    「我……或許是在逃避吧。」

    沒錯。

    自己或許是在逃避(老實說,他其實是把硝子的事給忘得一乾二淨,只是這個天大的失誤死也不能說出口。而且承認自己其實在逃避感覺比較帥)。

    說出最後一片葉子掉了自己也會死的硝子。

    因為自暴自棄而口出惡言的她——打從一開始,晶醫生就是為了讓硝子恢復健康,才會要她住進自己工作的醫院。

    無論是身心脫序到不行的病人,還是恣意妄為和病人打情罵俏的護士,都和自己無關。現在根本不是巡診的時候。

    「對……說得也是。」

    晶醫生煞有其事地握拳、點頭。

    「謝謝裡緒。我差點就忘記一開始的目的……」

    明明完全忘記還說差一點,真虧他有臉說得出口。

    「嗯,晶表現得很棒喔。」

    也不知是否看穿他的真正想法,裡緒高興地點頭,雙手抱著小町(布偶)玩起「飛高高」。

    「那麼為了這麼棒的晶,來個特別大放送。裡緒給晶一個提示。」

    「……咦?」

    「就是這家醫院的三樓,是便宜的出租公寓。然後啊,聽說其中一間……住了一個沒沒無聞的畫家。」

    意有所指地說道。

    「你說……什麼……?」

    收到這個之前沒有任何伏筆,突然冒出來的嶄新情報,晶醫生吃了一驚。

    「對了……畫家……嗎……!」

    沒錯。

    硝子一心覺得只要葉子掉光自己就會死。

    那麼、既然如此——反過來說,只要葉子不會掉落?

    「謝謝裡緒!」

    晶醫生想到一個好點子,不禁感到興奮。

    他在道謝之後立即轉身,白袍的下襬跟著飛舞,瞬間衝出病房。

    「……加油喔,晶。」

    裡緒目送他離開,瞥了隨著嘈雜的聲響關上的房門一眼。

    「啊、忘記數小町了。」

    像是忽然想起這回事,視線回到布偶身上,又開始喃喃自語。

    「一隻小町……一隻小町……」

    三

    於是晶醫生丟下所有工作沖上樓梯,抵達三樓便宜公寓的其中一個房間。

    整層公寓幾乎都是空房,只有一間有住人。

    這也難怪。沒有哪個人怪到會想住在醫院樓上的公寓吧。會自願生活在這種地方的,只有人格特別「那個」的人。

    然而晶醫生興奮過頭,完全沒想到這件事。冷靜想想就會發現剩下的固定班底很有限。

    而且門牌上清清楚楚寫著她的名字,他卻連這個都沒看見。

    「不好意思……!」他胡亂敲過門便扭開門把。

    門沒上鎖,所以直接打開。

    結果——房間裡。

    佐伯妮雅畫家已經上吊了。

    「咦……」

    晃來晃去。

    隨著震動,那具二十多歲女性的勻稱肢體——也可能是屍體——便跟著擺動。

    「給……給我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

    晶醫生連忙衝進房裡,用帶在身上的手術刀割斷繩子。

    妮雅畫家的身體受重力牽引倒在地上。

    「……哎呀,我……還活著?」

    她連咳都沒咳一聲,蒼白的臉孔有了動靜。

    掛著濃密黑眼圈的雙眼緩緩睜開,同時紫色的雙唇微微顫抖。

    「怎麼了?找我有什麼事嗎?」

    頭上戴著扁帽的她終於起身,對氣喘吁吁的晶醫生發問,口氣像是在嫌他麻煩。

    「不要一出場就死!」

    「……可是我想會不會就這樣沒有我的戲分嘛。等待的時間說有多無聊就有多無聊……所以為了排解無聊,就想說來死死看好了。呵呵呵呵呵呵。」

    「結果病得最嚴重的一個在這裡……」

    「哎呀晶同學,我很健康喔?」

    「心靈也是身體的一部分!」

    「哎呀呀。你以為這句話很有道理嗎?面對美國德州因為不幸的意外變成植物人的珍妮弗(17歲),你還忍心說這種話嗎?」

    「珍妮弗(17歲)是誰啊!」

    「之前在『透視世界特搜部』看到的。」

    「竟然是『急救911』!」

    和本篇一樣,對話完全不成立。

    「算了,先別管這些了……佐伯老師,我要鄭重拜託你一件事。」

    「你在說什麼啊晶同學?我在這裡不是『老師』喔。」

    「無所謂了!我有件事要拜託你。」

    「哎呀,是什麼事呢?晶同學有事要拜託我……該不會……」

    她把手放在下巴想了一下才開口:

    「是要我陪你一起死吧?」

    「誰要跟你這種人一起死!」

    「要選哪種方法?藥物?割腕?自焚?跳樓?還是溺水?」

    「聽我說話!」

    大概是因為剛才去過那個世界吧,妮雅畫家的狀況極佳。

    「給我閉嘴!」

    晶醫生終於沉不住氣,將手術刀抵在妮雅畫家的脖子上逼迫她。

    「哎呀,原來是要割頸不是割腕啊?這樣也很棒耶。」

    卻得到反效果。

    「夠了……」

    無力的晶醫生不禁雙手扶地。

    「哎呀,絕望了?對這個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越來越淡薄的社會絕望了?」

    「那種幾近抄襲的台詞也夠了……」

    明明每次看紙部落格都會感受到挫敗感。

    「……總之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事成之後不管是要我陪你自殺還是怎樣都可以……」

    明明完全沒有想要自殺的意思,晶醫生還是撒了謊。反正這也是家常便飯。

    「喔,是嗎?那麼姑且先聽聽看你的要求吧。要我做什麼?分你一些毒藥?還是想要上吊用的繩索?」

    「都不是。我希望你幫我畫畫。」

    「畫……畫?」

    妮雅畫家愣了一下。

    「現在我們醫院裡有個失去求生意志的女孩。她一心以為如果病房窗外的藤蔓葉片全都掉光,自己也會死掉。所以……」

    「所以只要用我的剪刀把長在她心靈庭園裡的藤蔓葉片全部剪除就行了吧?」

    「不要再抄襲了!」

    「這個人類真煩。閉嘴。」

    「還一個人飾演雙胞胎!你這個老女人不適合玩這招,我把你打成垃圾喔!」

    被叫成老女人的妮雅畫家好像大受打擊,悶不吭聲。哎呀哎呀,怎麼才因為這點小事就心煩意亂。有沒有確實攝取乳酸菌啊?

    趁著這個空檔,晶醫生一口氣把想說的話全都說出口:

    「你好歹是個畫家吧?所以我希望借重你的畫技,在牆上畫藤蔓葉片的壁畫。沒錯……畫卜無論狂風如何吹襲都不會掉落的葉片!這麼一來硝子就會找回她的求生意志了!」

    「是嗎……原來是這麼回事。」

    妮雅畫家終於點頭。

    「你明白我的用心了嗎……?」

    然而——

    「是啊,我明白了。不過晶同學,我沒辦法幫你這個忙……」

    「……為什麼?」

    「你看這個。」

    她看了眉頭深鎖的晶醫生一眼,搖搖晃晃站起來,然後走向房間裡唯一的家具——衣櫥,慢吞吞地握住把手。

    「我……辦不到。」

    她打開衣櫥。

    裡面。

    「什麼……這……」

    裡面——什麼也沒有。

    非但沒有衣服,連畫畫用的畫筆、顏料、畫布、畫架之類的東西也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是這樣的,之前我炒股失利欠了一屁股債,所以東西都賣光了。呵呵呵呵呵呵。」

    「怎……麼、會……!」

    唉,怎麼會這樣。

    仔細一看,連衣櫥都貼上寫著「查封」的封條。

    原來上吊是個伏筆。

    佐伯妮雅畫家已經沒有辦法畫畫了。

    「怎麼……怎麼會有這種事……」

    晶醫生雙膝跪地。

    唯一的希望也落空,已經無計可施。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體溫瞬間驟降。

    終於——

    「……開什麼玩笑……」

    晶醫生將籠罩全身的絕望化為憤怒發洩,咬著嘴唇心想:為什麼?

    「這是怎樣……接下來不是應該進入畫家不顧己身安危在狂風暴雨的夜晚幫我畫藤蔓樹葉壁畫的劇情嗎?為什麼故事的發展會變成這樣啊!」

    是啊,到底為什麼?

    「還有……每個登場角色都在裝傻。故事乍看之下好像有主軸卻又完全不是那回事。然後亂抄襲亂套梗拖到這個地步還給我來這招。開什麼玩笑……」

    終於開始遷怒。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種佛了嗎!」

    晶醫生大吼:

    「開什麼玩笑!創造這個世界的傢伙是誰,給我去死一死!」

    大叫——喂。

    等等。

    「咦……你是誰?」

    什麼你是誰?

    給你一點面子就開始亂說話了。

    「咦?等、等一下,該不會……」

    追根究柢還不是你這個主角一點也不有趣才會變成這樣。連個像樣的吐槽都辦不到,最後還怪到我頭上?

    「咦?等等!不會吧,你是作者……」

    是又怎樣?

    「難怪我就覺得敘游的部分不時會出現奇怪的字句,原來是伏筆!話說作者自己跳進來收尾……就算是番外篇的短篇,這樣也太隨便了吧!」

    也只有番外篇可以這樣搞了。

    而且我一直想要試一次。試一次又不會怎麼樣。

    「這、這個理由也太無聊了!」

    什麼無聊。

    話說要要負責十二個月之中的一個月也就算了(※編輯部註:此短篇出自以「月曆」為主題的官方盜版《電擊BUNKOYOMI》),偏偏分給我的是十一月。十一月。又不是過年又不是情人節又沒有女兒節又沒有開學典禮又沒有聖誕節什麼活動都沒有。十一月有什麼?都是「薄酒萊新酒上市」、「全國豆腐祭」、「刀具之日」這種耶?要我拿這些做什麼文章啊。所以我就四處調查,終於找到有「最後一葉」這個故事可以用。

    「……還有十一月三十日的『相機之日』吧!你不是很喜歡相機嗎!」

    相機歸相機,但那是自動對焦相機之日。

    當手動對焦已經死了嗎?啊?

    「那……那是因為一九七七年的這一天,當時的小西六寫真工業(柯尼卡)推出世界上第一台自動對焦相機……」

    我是Nikon派的!

    「叩!」一聲,晶醫生突然被神秘的力場推去撞牆。

    「痛!你這個傢伙,竟然用敘迤文要這種卑鄙的手段!」

    再說要拿相機當主題,規定頁數根本不夠我寫,應該說根本會變成完全不會有你們出場的短篇。真的要寫等到下個系列再說吧。

    所以我一開始才會拿已經有範本的「最後一葉」當主題。可是……寫到這裡時身體出了毛病,慘到不行。一下子起葦痲疹就是半個月不消,一下子又是發燒,偏偏這時寫的是醫院短篇,真是笑死人了。我才想去醫院啊。而且已經超過截稿日三天,不自己跳進來要怎麼收尾!

    「那是你自己的問題……」

    吵死了。夠了。我要作結了。

    此時房間裡再次產生神秘力場,將晶醫生整個人託了起來。

    「咦、等、等一下……」

    「哎呀晶同學,才聽你對著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吼些莫名其妙的話,現在又飛起來啦?難道接下來要朝窗外DIVE TO BLUE?太棒了。呵呵呵呵呵…i帶我一起去好不好?」

    「啥、等等、佐伯老師!為何連你也抓著我!」

    「呵呵呵呵呵……我的人生也隨著股價暴跌了……呵呵呵呵呵呵……」

    彷彿墮入黑暗面的安納金使用的神秘力場,將晶醫生和妮雅畫家托上空中,然後用力一甩,將兩人甩向窗戶。

    「嗚哇啊啊啊啊啊!」

    「我好不幸——————!」

    兩人衝破窗戶,順勢以拋物線軌跡撞上隔壁的牆壁,就這樣緩緩朝醫院的庭園滑落——

    日暮時分。

    戶外的風越吹越強。

    暴風雨即將來臨。

    四

    「硝子——我帶布丁來看你羅——」

    一夜過去,早晨來臨。

    「啊,小君。早安。」

    「呀喝——狀況還好嗎?」

    「有沒有發燒?」

    「小公主和八重也來了……我很好,托你們的福,我的身體正在慢慢康復。」

    平常的固定成員聚集到硝子住的病房。

    「哎呀呀,硝子今天真有精神。」

    為了探視來到病房的殊子護士,看著這樣的她開心地笑了。

    「昨天明明還在說什麼『藤蔓的葉片全部掉光我就會死』之類的話——」

    芹菜也嫣然一笑,開口逗弄她。

    「哼。反正是裝病吧?君子過來!你還沒量體溫!」

    舞鶴蜜凶巴巴地這麼說。

    聽她這麼說,硝子稍稍低下頭:

    「好吧……其實是裝病沒錯……」

    很乾脆地承認了。

    「……為什麼?」

    「咦,真的嗎——?」

    「咦,不會吧,真的假的?」

    八重等人的視線全盯著自己的臉,硝子有點不好意思:

    「因為……我以為只要那樣說,晶醫生就會讓我一直住院。」

    她微微一笑:

    「這樣一來,就可以一直和他在一起……」

    ——如此坦白了。

    場面一下子變得熱絡。

    「嗚哇——好火熱喔——……」

    「……這就是愛啊。」

    「好好好,知道你們恩愛了!」

    「原來如此,硝子真會算計喵——」

    「真是的……我也想這樣做……」

    「……哼,沒空理你。」

    六人各自用不同的話語調侃硝子。硝子在她們的視線包圍之下,表情絲毫沒有改變,只是稍微羞紅臉頰,像是要掩飾自己的害羞一般開口:

    一暴風雨好像已經過了,可以幫我拉開窗簾嗎?」

    「這麼說來,藤蔓的葉子不知道怎樣了?」

    殊子遵照她的話,拉開窗簾。

    窗外的景像一如往常,是隔壁熟悉的紅磚牆,以及爬在牆上的藤蔓。

    還有——

    「啊……」

    僅剩的一片。

    「藤蔓的葉子……」

    大概是堅強度過風雨了。

    經過風吹雨打依然沒有凋零。雖然顏色看起來快要枯萎,但確實還留著。

    「太好了,硝子。」

    殊子對驚訝的硝子眨眨眼:

    「這下子又可以多和晶在一起了。」

    茫然望著窗外的硝子——

    因為殊子的話而嘴角上揚,以充滿活力的聲音說聲:

    「……是!」

    五

    另一方面,同一時刻。

    來到醫院庭園散步的柿原裡緒,發現有兩個人纏在一起倒在地上,慢慢走了過去。

    「啊、是晶和妮雅。喂——」

    這裡從病房的窗戶看過來是死角,看不見他們兩人。兩人渾身泥濘,可以想見昨晚的暴風雨有多麼驚人。

    「喂——還活著嗎?」

    裡緒在附近撿根樹枝,試著戳戳他們。

    「啊。」偶然在上方牆壁看見什麼,歪頭表示不解,不知道是什麼。

    大概是兩人墜落途中撞到牆壁留下來的,一個紅褐色的血手印——看起來就像快要枯萎的藤蔓葉片,清楚地留在牆上。

    虛軸咖啡廳~如果虛軸少女是戀愛SLG~

    這是發生在某一天的事。

    你(這裡把名字設定為晶)一個人走在街上。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你吃掉冰箱裡的布丁卻沒有告知,踩到硝子的地雷,被她趕出家門。

    但是不湊巧的,你還沒有吃午餐。再這樣下去會因為餓肚子而橫死街頭。

    ——所以你決定找個地方吃飯。

    眼前有三家相鄰的咖啡廳。每家咖啡廳的招牌都寫著「女僕」兩個字,但你餓到沒有察覺。喜歡的人就算察覺也沒關係。總之有三間店可以選。

    要走進三家店裡的哪一家,或是離開這裡,都是你的自由。

    只要你有勇氣,那就前進吧!

    「姐妹」咖啡廳→翻一頁

    「貓殺」咖啡廳→翻兩頁

    「布丁」咖啡廳→翻三頁

    不進入任何一家店→餓死

    誰理你啊→作者會很沮喪

    「姐妹」咖啡廳

    走進「姐妹」裡,一對顯然是誤會什麼的姐妹走了出來。擺個臭臉的妹妹,打扮與其說是女僕,不如說是歌德蘿莉風。而姐姐的打扮與其說是女僕,不如說是特種行業小姐。話說姐姐的衣服背後不知道是什麼模樣。

    「哎呀,晶……不對,是主人,歡迎回來。」

    殊子露出充滿服務精神的笑容,惹得晶一陣惡寒。

    「……歡迎回去主人。」

    妹妹劈頭就是一句「歡迎回去」。

    ……算了,先點餐好了。

    「來,菜單。」殊子親手將菜單遞過來,但是

    「為什麼飲料蛋糕輕食全都是『時價』……還有最後一項『特別服務』又是什麼?」

    「是•秘•密。」殊子用手指抵著嘴唇。

    「給我你那本菜單。」因為太可怕了,所以晶看向蜜。

    「哼……拿去。」竟然用丟的。

    「那麼給我吉士蛋糕和咖啡。」原則上價錢還算正常,所以晶隨便點了兩樣,蜜便默不作聲地回到櫃檯後面。

    「哎呀,這樣好嗎,主人?」然而不知為何,殊子一面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一面站在原地看著晶。

    「……什麼好不好?」

    「那本菜單上的東西,都是小蜜做的喔?」

    「讓您久等了。」晶還沒來得及驚叫,蜜已經回來了。

    晶不由得顫抖。

    托盤上放著兩樣東西。一樣是某種黏糊糊、看似肉片的物體,一樣是黑紫色的不知名黏稠液體。液體明明沒有煮沸卻在不斷冒泡。這是什麼?

    「這、這可不是為你做的!」

    「要全部吃掉喔?如果沒有吃光就要處罰。」

    說出標準台詞的妹妹,以及開心地以低沉的聲音發出威脅的姐姐。在兩人包夾之下,晶忍不住後悔。早知道就不應該選擇這家店。

    →BAD END

    「貓殺」咖啡廳

    「呵呵呵,歡迎回來,主人……」走進「貓殺」咖啡廳,佐伯妮雅老師穿著一襲清純的女僕裝前來迎接晶。

    出乎意料的是相當適合。正當晶感到訝異時。

    「嗚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裡緒?」

    「喵!」戴著貓耳與肉球的裡緒,只會喵喵叫。

    「呵呵呵……要點什麼呢?嘻嘻……」

    「呃、我看看……」正常接待的佐伯老師,和只會說貓話的裡緒。晶的腦袋一片混亂,搞不清楚狀況,但還是打開菜單。

    然而菜單上完全沒有蛋糕、飲料之類的餐飲。

    抵怕適、葡羅萬寧、易舒覓妥、悠樂丁……列出來的都是這種光看就想睡的藥名。

    「呵呵呵呵呵呵今日推薦是酣樂欣喔。」

    晶覺得自己真是太傻了,竟然有一瞬間覺得這個冒牌艾瑪正常。

    「裡緒,救我……」

    「嗚喵?」這邊也不行。居然這麼快就萬事休矣。

    「沒有其它東西嗎……真正有營養的東西。」

    「哎呀……真的要嗎?」佐伯老師愣了一下。

    「別問什麼要不要,快點拿些能吃的東西出來。」

    「我知道了。既然晶同學都這麼說……」

    佐伯老師對裡緒使個眼色。於是裡緒便「喵!」了一聲點頭,消失到櫃檯後面,然後拿著不知道什麼東西再次回到桌邊。

    「嗚喵!」是個很有貓咪風味的罐頭。

    「來吧晶同學,別客氣。不要緊,基本上這也是有營養的。」

    「咦?等一下……」佐伯老師在背後使勁按住晶的肩膀。

    「嗚喵。」裡緒拿起湯匙在貓罐頭裡挖了一口,笑嘻嘻地遞到晶面前。晶雖然極力掙扎,但是佐伯老師不肯放手。最後甚至壓住晶的下顎,硬是拉開嘴巴。

    「住、住手……!」不管晶叫得多麼慘烈,裡緒硬是將充滿貓咪風味的食物塞進嘴裡——

    →BAD END

    「布丁」咖啡廳

    「歡迎回來,主人。」走進「布丁」咖啡廳,兩名女僕前來迎接晶。一個是活潑的馬尾女孩,另一個是綁著緞帶的嬌小女孩。

    「……主人,你的視線一直落在芹菜學姐的胸部喔。」

    只是才剛走進店內,硝子便突然開口,語氣聽起來很不高興。晶一陣驚慌,芹菜則是羞紅了臉。話說晶最初就是被這個嬌小的女孩趕出家門才會出現在這裡,但是……

    「請勿在意這一點。」聽說不可以在意。

    「所以呢?你是來做什麼的?」呃、當然是來吃飯的。晶正打算這麼回答,臉頰依然泛紅的芹菜輕聲說道:

    「小晶喜歡這種打扮嗎?」

    「不,也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這家店的制服特別強調胸部的部分,所以視線自然會固定在那裡。

    「……主人?」硝子噘起嘴巴。

    「不過如果小晶喜歡,那個……」芹菜莫名積極,大概是在本篇待遇太差的反作用吧。

    這個情況著實令人羨慕,但是站在當事人的角度卻相當難受。

    「這樣如何,主人……?」芹菜害羞地以僵硬的動作稍微向前傾。只是她越往前傾,硝子的臉越來越沒有表情。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主人。」

    「不、等等,我只是來吃……」

    「你想吃誰啊,好色。」

    「太過曲解我的意思了!」

    哎呀呀,硝子終於發飄了。

    她舉起手上的菜單,朝晶扔了過去。晶承受不住,連滾帶爬地逃出這家店。

    可是晶的肚子還是很餓, 心想隨便找間咖啡廳進去用餐好了。這時,晶看見三家相鄰的咖啡廳——

    →LOOP END →回到開頭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8-18 05:55 AM

後記

    本書是二〇〇七年九月完結的《虛軸少女》系列的番外篇,也是去年(二〇〇六)發行的《虛軸少女的日常》的續集。

    雖然說是續集,本書的開頭和上一集的結尾並未直接連貫,基本上是以「本篇結束後」的文化祭為中心拉出故事的主軸,其中穿插各個過去發生的插曲……整體構造大概就像這樣。其中有些故事對於沒看過本篇的讀者來說或許有些難以理解,在此向各位道歉。如果可以,不妨先看完《虛軸少女》全八集之後再閱讀本書,可以得到更多樂趣。

    那麼關於本書收錄的短篇,以下是相關資料。

    ·opening和ending和幕間

    全新創作。

    時間是本篇第八集完結篇的一個半月之後,挾間學園文化祭的第一天。

    ·搭訕×假日×購物(原始標題:塚原的失敗)

    收錄於「電擊hp」vol.47(二〇〇七年四月發行)。

    標題和首次刊登時不同,只是因為和其他短篇放在一起感覺微妙地不搭,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理由。

    舞台是在本篇第一集之前,硝子即將上高中的時候。

    ·護士攻擊

    全新創作。主要角色是裡緒。

    依時間順序而言是在本篇第一集稍早之前,硝子和蜜剛入學沒多久的時候。

    其實是整個系列裡硝子唯一沒有出場的故事。

    ·泡湯危機

    全新創作。主要角色是殊子和蜜。

    發生在暑假,也就是本篇第四集到第五集之間的故事。

    附帶一提,舞台取材自去年春天我和時雨沢惠一老師等人去九州玩時投宿的溫泉旅館。和這個短篇不同,我們的旅行完全沒有女性氣息。

    ·謝謝,再見。

    全新創作。主要角色是蜜和妮雅。

    故事發生在本篇結束之後,以文化祭為舞台,承接前面的opening到幕間的劇情串聯成一個短篇。所以這篇和其他短篇的性質有點不同,因此和本篇的關聯度最深。

    ·虛軸醫院/虛軸咖啡廳

    附錄。兩篇都是出自電擊文庫官方盜版。

    「醫院」收錄在《電擊BUNKOYOMI》,「咖啡廳」則是《電擊April Fool》。

    畢竟是附錄,和本篇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平行世界的番外篇。

    雖然內容好像有點失控……不過就當成是硝子做的夢吧。

    ……話說回來,沒想到本書的全新創作&新插畫量這麼多到如此嚇人,讓相關工作人員相當辛苦。除了最重要的責任編輯佐藤先生、插畫&原案協助的椋本老師以外,也要感謝Media Works的美編、校閱、編輯部、營業部、出版部等工作人員在各方面鼎力相助,再怎麼感謝也不夠。

    更重要的是在《虛軸少女8》出版之後,依然希望本書發行的各位讀者。因為有各位的聲音,才得以透過這樣的方式,讓我再次接觸晶、硝子、裡緒、蜜、殊子、妮雅、芹菜、姬,君子和八重,以及其他配角構成的這個世界。

    說老實話,我一直認為在本篇結束之後寫日後發展,是種不干不脆的行為,但是——現在我很慶幸寫了本書。

    真的非常感謝各位。

    本篇八本,番外篇兩本,共計十本。

    該寫的都寫完了。

    身為作者,這個系列讓我覺得很幸福。

    誠摯希望對於身為讀者的各位也是如此。

    順道一提,我正在準備寫新的系列作。

    一切都還沒定案,不過應該會是奇幻類型的作品。我希望下個系列是能夠讓《虛軸少女》的讀者,和前一部《ルナティック·ムーン》的讀者都能夠盡情享受的作品,懇請各位繼續給予支持鼓勵。

    (以上所述的出版時間為日本方面的時間)

    藤原 佑

    我是負責插畫的椋本夏夜。

    感謝各位看完這個系列。

    終於來到最後一集。

    對我而言,本書是讓我感到相當幸福的謝幕之作。

    感謝各位讀者,以及各位工作人員,給我這個機會再次與大家見面。

    謝謝各位。

    希望未來能夠再見。

    椋本夏夜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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