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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9-4 12:08 PM

鎌池和馬 -【新約魔法禁書目錄.六】

【封面圖】:


【內容簡介】:

「一端覽祭」的準備期間結束,即將迎接正式開場。

同一時刻,在城市暗處的「事件」也開始發生。

有一群怪物圍繞著從亞雷斯塔的大本營「沒有窗子的大樓」中,徬徨離開的「不死少女」芙羅蘭而開始集結。

包括「搗蛋鬼」、魔法陣營與學園都市,各方「最強」同時展開多場決戰,由一群怪物所掀起的風暴,將包圍正在舉辦「一端覽祭」的學園都市。

在其中,身負重傷的「最弱」上條當麻,正為了追上芙羅蘭而奔走!

【原日文書名】:新約 とある魔術の禁書目録(6)

【原所屬文庫】:電擊文庫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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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9-4 12:09 PM



    為了打倒魔王這個邪惡之首而存在的力量。

    擁有這股力量的勇者,應該是幸福的吧。

    這並不是因為勇者天生擁有特別的力量。

    而是勇者知道自己擁有的力量該用在何處,同時也廣受全世界肯定之故。

    因此,他或她不會走錯路。無論擁有多大的力量,也不會被眾人視為魔王般感到恐懼。就算走錯路、打算選擇其他生活方式,大多數民眾也會像導軌般,不容許勇者改變生活方式。雖然這樣飽受拘束,但同時也可說是保證了一條安穩的成功之路。

    另一方面。

    只有少數人,能像這樣獲得規劃好的道路。大部分擁有力量的人,雖然有才能,也有讓才能開花結果的條件,但沒人教導他們力量是為何而存在,又該把力量運用於何處。

    沒有目的。

    只是擁有力量。

    若將這種存在解放到外界,會變成什麼情況?

    如果他們恣意揮灑這股毫無指向性與方向性,卻能瞬間殺死魔王的力量呢?

    到頭來,這次的故事將會歸結於此。

    這是以不知自己為何擁有力量之人為中心,廣泛而深沉地擴散的鬥爭故事。

    前夜祭

    學園都市所舉辦的超大規模文化祭「一端覽祭」。上條當麻在為了準備慶典而熱鬧非凡的街上醒來。

    「……是歐雷爾斯或右方之火,把我從巴蓋吉城……?」

    差點成為魔神的男人歐雷爾斯,對上條如此表示:

    「『搗蛋鬼』是不承認科學陣營戰勝的集團。以他們的觀點來說,幻想殺手只是妨礙。」

    有個人影悄悄接近覺悟到將有激戰的上條。那名少年自稱是「搗蛋鬼」中負責在第一線戰鬥的雷神素爾。

    「不論是歐提努斯率領的『搗蛋鬼』,還是歐雷爾斯率領的怪物軍團,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們去救出那些傢伙的目標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吧。」

    過去的記錄顯示: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是接受了三百零八次神明審判後,仍然毫髮無傷的神秘人物。但很諷刺的是,當時的司法系統不得不做出『她沒有受傷是因為神明相助』這種判斷。換言之,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無罪,只是個普通人類。」

    為了保養義手,麥野沉利會定期實行「料理」這種要以各種方法施力的行為。

    她遵從陌生紙箱中的甜點製作組合指示,一如往常地進行保養,不過……

    「你是什麼玩意?」

    「灰姑娘。我的肉體曾遭到破壞後又恢復,所以我能分解自己並重新組合。」

    上條和雷神索爾利用載有炸彈的遠距離遙控保冷車、曾是「新生」母體的暗部組織秘密據點,以及貝魯西……木原加群事先留下的後門,開始攻略幽閉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堅固建築「沒有窗戶的大樓」。

    然而……

    「這是怎樣……?動手的不是我們。有人從裝甲板內部進行破壞耶……?」

    「……那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以神秘方式讓上條及雷神索爾昏倒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消失在夜晚的學園都市中。

    另一方面,迷路的芙蕾梅亞‧塞維倫與最後之作很不可思議地會合了。

    「臭小鬼!」

    「這個小孩是怎樣啦!御阪表——」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造成的騷動瞬間傳開,「搗蛋鬼」和歐雷爾斯勢力即將有所動作。

    而上條他們能做的事——

    「將這個情報偽裝成陷阱。只要雙方擅自相互提防,就算知道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所在地也很難出手,只要趁這段時間,從中突破把她帶走就好。」

    兩人使用雷神索爾的變身魔法和學校電腦做出欺敵的通緝令,並刻意讓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看見,成功地讓她起了不必要的戒心。

    「接下來是歐雷爾斯那邊了。」

    「一旦『搗蛋鬼』有什麼輕舉妄動,他們也會注意到。只要把情報交給為了詳細偵查而接近的間諜……」

    為了擾敵而開始行動的上條,找到了歐雷爾斯勢力的斥侯。然而,對方是他認識的人。

    「蕾薇妮雅‧柏德蔚……!」

    「馬上把這個玩具給我拿開。我們之間已經沒有那種跪地求饒還有用的交情了。」

    這時,上條遭到介入爭端的警衛槍擊。蕾薇妮雅‧柏德蔚則在為上條急救時,拿走了他的學生手冊。

    「上條當麻跟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似乎有聯繫。『搗蛋鬼』在第十二學區,要擊潰他們就趁現在。」

    「……上鉤了。」

    難以將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帶回的學園都市暗部,決定把受到嚴格控管的那名等級5超能力者投入實戰。

    「垣根帝督先生,我們『木原』歡迎你這項科學,你就隨自己高興去行動吧。最好做到足以破壞『木原』這邊所寫下的劇本。」

    「……」

    當事者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則遇到了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塞維倫這兩名少女。她們這麼說:

    「喵!這樣我們就是朋友了!」

    「反正也交換聯絡方式了,隨時都可以聯絡我們喔,御阪御阪得意地說道。」

    使用特殊方法潛入學園都市的魔法師灰姑娘,雖然因為麥野弄錯份量使身體尺寸縮小,卻仍舊為了向「搗蛋鬼」復仇而獨自展開行動。

    「雖然很難找到『搗蛋鬼』的正規部隊,不過只要待在上條當麻身邊……」

    深夜的街頭,麥野沉利看到一名詭異的人物,那是過去自己曾親手殺死的少女。

    「芙蘭……達……!」

    「到頭來,你究竟理解了什麼都跟我無關啦!」

    由統括理事長直接製作的程式,問答型思考輔助式人工智慧如此說道:

    「坦白說,為了一口氣取得『羽化』所需的大量情報,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應該會捕食最終信號的腦以掌握御阪網路,並在兩小時內完全取得該項功能。」

    然後。

    遭警衛槍擊的上條,也為瞭解決問題展開下一步行動。

    具體而言,就是從醫院的加護病房逃走。

    「雖然拖延了時間,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得快點找出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各式各樣的想法。

    許多人有了動作。

    「一端覽祭」的準備期間結束,終於要正式開始了。

    附帶一提,某位白色修女在某處如此叫道:

    「當麻!緊貼在你背後的那個女生到底是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9-4 12:10 PM

第五章 正義必定無所不在 Black_to_Light.

    1

    深夜零點三十分。

    位於第七學區大家同居的公寓前。

    麥野沉利一邊的眼皮正不舒服地跳動著。而此刻,不可能產生的景象,就出現在黑暗的道路前方。

    一名少女。

    她有輕柔的金色長發、白色肌膚、藍色眼睛以及嬌小的身軀,一如往常地戴著貝雷帽,一如往常地穿著絲襪和迷你裙。

    芙蘭達‧塞維倫。

    明明應該已由麥野沉利親手攔腰一分為二的少女。也是過去跟麥野同處暗部組織「道具」,負責爆破、製造槍械的成員。

    「你在驚訝什麼啊?」

    應該已死的少女,動著嘴唇。

    她以熟悉的聲音、氣息交織出言語:

    「這座城市潛藏著多少怪物,到頭來你也很清楚吧?既然如此,難道你沒想過能私下準備用來代替消失內臟的東西?或者,也可能有那種回收屍體再利用的邪惡技術吧?」

    「……」

    「到頭來就是這麼回事。為了活下去,我把自己賣給了學園都市。講得極端點,這個身體是租來的,若是要繼續使用下去,就非得持續為學園都市工作。除此之外的事連我也不知道。我像這樣站在你面前,或許也是關係到某處的某人利益吧?」

    「……」

    「你都不說話是怎麼回事?該不會是你察覺到這股氣氛並非『感動的重逢』吧?到頭來就是這樣羅。我這張牌不就是該用在這裡?雖然我不曉得牽扯到怎樣的利益,不過跟第四名扯上關係,對我來說倒是剛剛好。」

    芙蘭達露出冷笑。

    笑著慢慢靠近麥野的她,手中握著某樣東西。那個外表類似修正帶的器材,實際上是一種用來燒斷牆壁、門扉以闖入建築物內部的炸藥。

    當然。

    假如貼在人類身上引爆,會出現什麼結果更是一目瞭然。

    「怎麼辦?你要再殺我一次?」

    這是個非常尖銳的問題。

    一步、兩步、三步。

    如果知道麥野擁有的第四名等級5超能力「原子崩壞」,就不可能不曉得「直線接近她」這個行為含有怎樣的風險。即使如此,芙蘭達的動作依然不帶任何迷惘與恐懼。

    彷彿——

    她一開始就知道不會有攻擊過來。

    「你辦不到吧。到頭來,就跟我看過的資料一樣,人類在靠機械性方法復活的期間,個性似乎會變得很圓滑啊?過去的你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宰掉我,像這樣讓我接近到三步之內,已經足以讓我感覺到你的迷惘與害怕羅?」

    雙方的距離,只有五十公分。

    少女繼續靠近,兩人的臉頰已經貼近到鼻尖能亙碰的距離,芙蘭達的笑容也更深了。

    「不過,這樣也是好事吧?由我殺了麥野,到頭來真的是件好事吧。哈哈,你該不會是在想,之前是我殺了你,所以這次輪到你來殺我。?不過就算我報了仇,你的罪也不會消失啊。既然做不到,那也沒辦法。就算看法不同也無可奈何。」

    少女輕聲細語。

    好似要就此晈破對方的臉部中心。

    芙蘭達緩緩地開口說道:

    「去、死、吧。」

    語畢。

    少女就將類似修正帶的器材,往麥野腹部按去。

    彷彿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般,拉出一道橫線。

    正當麥野的身體,即將被攔腰炸成兩截時。

    就在前一刻。

    啪啦!

    麥野沉利面不改色,毫不猶豫地轟掉了芙蘭達的右臂。

    一陣閃光。

    足以擊散深夜黑暗的壓倒性光亮,強烈地綻放。

    嚴格說起來是電子。

    那是種不讓電子化為粒子或波形,持續將其維持在純粹電子型態的力量。使用者藉由那股不可侵犯的性質,得以放出將對象強行撕裂、燒盡的粒機波形高速炮。

    原子崩壞。

    芙蘭達正面承受這項被歸類為學園都市第四名的能力,使得芙蘭達右手臂與類似修正帶的器材同時化為焦炭。在發出慘叫同時,她的身體也旋轉著飛了出去。

    不。

    不對。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痛苦地打滾。麥野聽著對方發出的慘叫,微微蹙眉。彷彿像是聽到電話另一頭突然出現尖銳的電子音。

    「啊啊……因為太習慣讓我完全忘記了,原來是這樣啊。」

    可以在視野各處,看到眩目的光粒閃爍。

    如同從右太陽穴往左太陽穴拉出一條線般的強烈頭痛,讓麥野在露出痛苦表情的同時開口:

    「因為我有隻眼睛是高性能義眼對吧?只要對這隻眼睛採取電磁性介入,就能讓我看到不可能出現的東西。」

    「啊…啊呀……哇呀呀呀呀呀啊呀呀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呀呀呀!」

    「嗯——我是不覺得連、耳朵。都能介入啦,但應該不是變聲器這種愚蠢的手法吧?」

    就算用手遮住義眼,幻影也沒有消失。應該說就算閉起雙眼,芙蘭達仍舊清晰地出現在黑暗中。

    這時,同樣身為「暗部」的絹旗最愛似乎總算注意到了騷動而走來。這名十二歲左右的少女皺起眉頭開口:

    「我說啊……你在跟中年大叔超玩什麼啊?」

    「啊,這傢伙是個大叔?我的義眼被駭客攻擊,分不出來啦。他似乎打算化身成芙蘭達就是了。」

    「這的確有可能啦?芙蘭達那身打扮超受大叔歡迎的。」

    「愛穿女裝的大叔……這傢伙似乎真的憋了很久啊。」

    麥野彷彿打從心底感到驚訝。

    「……不過啊,這樣不行吧。暗部的準備根本不足耶,好歹也該做到『對方以為識破詭計,識破後又讓別的同伴登場』這種程度才能算做得不賴啊。對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嗚啊!」

    芙蘭達(?)用另一隻手壓住手臂消失後的斷面,坐在地上慢慢向後退。究竟襲擊者是否真的失去了手臂?應該說,他是否真的在芙蘭達所處的位置?麥野不得而知。

    不清楚究竟是動人少女還是中年大叔的襲擊者,正以音量不安定的聲音叫囂著:

    「啊……啊嗚……呼!為……為什麼?可惡,為什麼?就資料來說脫離暗部後……一……一旦過著平穩的生活就……不……不可能殺人才……才對啊……!」

    「絹旗,這傢伙到底在說什麼?你能翻譯嗎?」

    「誰知道,我實在超不懂喪家之犬說的話耶。」

    「濱……濱面……好痛……你跟濱面和解了吧?啊嗚……你跟他和解,決定過平凡生活,與他待在同一個世界了吧!既然這樣!既然這樣……!」

    「啊,你是指這個喔。」

    麥野抓了抓頭髮。

    她厭煩地開口:

    「濱面他沒問題啦。」

    「……啊?」

    「要是我惹出什麼麻煩,他大概會抓狂或卯足老命跟我廝殺吧。不過,事情都會解決。無論我殺了多少人、破壞多少東西,最後都會圓滿收場,再次露出嘻嘻哈哈的笑容。因為,以往的經驗就是這樣告訴我的。」

    一陣惡寒……

    現場的空氣和氣氛瞬間冷卻。

    一種難以捉摸又不存在於地球上的規則,覆蓋了四周。

    「不論什麼『道具』和『學校』起衝突的時候,或者在第二十三學區的地下跟他拚命廝殺那時,還是跟他在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激戰區碰面時也一樣。所以,如果是濱面就沒問題。不論過程如何,他最後都會原諒我。」

    絹旗在麥野看不見的位置,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這名襲擊者隸屬哪個組織,不過他從根本上就已經解讀錯誤。

    喜劇收場,並不代表死亡與暴力也跟著永遠結束。

    隨著對喜劇收場的看法不同,其中也會帶有獵奇和幻覺的色彩。

    還有。

    不能將麥野沉利這個人的感性,與常人一概而論。

    怪物就是怪物。

    就算和解了,也不可能連本質都立刻出現徹底的變化。

    第四名露出淺淺的微笑說:

    「最重要的是,學園都市的怪人可是堆積如山啊。」

    「……?」

    「至少,就算失去一隻手和一隻眼睛、全身燒傷、部分內臟從內側被烤焦也還能活下來。沒問題沒問題,人類即使挨了四五發『原子崩壞』也不會死啦——只要還待在這座城市裡。」

    「嗚……唔啊!喀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化身芙蘭達的襲擊者,以近似口吐白沫的模樣望向絹旗的臉,拚命地求饒。不過絹旗只是放棄似的聳聳肩。

    就算要伸出援手,最多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

    「我有言在先,請停在超死不了的程度。」

    「很遺憾,這『上限』還真是高耶。算了,就當成是技術革新吧。」

    光芒閃爍。

    數次。如同相機的閃光燈,又如同近在咫尺的落雷。

    一切結束後,支離破碎(這只是為了避免具體形容)的襲擊者被拖到某個不明研究所前面丟棄。麥野和絹旗則在回家的路上,用悠哉的口氣聊著:

    「結果那傢伙到底是誰啊?」

    「今天這座城市也有超多事情對吧?」

    兩人還是「一如往常」地狀況極佳。

    讓濱面看到了,他大概會哭出來,所以兩人決定把這件事當成秘密。

    2

    太奇怪了。

    當警衛黃泉川愛穗終於注意到異變時,已經是換日後又經過數小時的事了。

    她把配給的特殊車輛停在道路旁,以車上的無線電與同事做確認。

    「李、胡桃、白桃……注意到了嗎?」

    「多多少少。」

    「改變頻道然後說悄悄話?」

    「都已經做得那麼明顯了。還是你覺得這會讓目標從『網子』裡逃走?」

    追蹤某個打破「沒有窗戶的大樓」外牆後逃走的某人——這本來是警衛們緊急在學園都市內散開的理由。為此,他們將城市內的各類情報,不論虛實全都收集起來交給內勤組分析,然而…

    「幾個比較有趣的情報突然消失羅。」

    「感覺就跟明明上鉤的魚跑掉了一樣。或者該說,有人把水面下的魚鉤拔掉了。」

    「欸欸欸!這實在不是該在工作頻道里講的話吧!應該要考慮搞出這種小把戲的人到底是誰吧,?」

    「胡桃,你說出最糟糕的地方了……的確感覺就像有人在內部搞情報操作啦。」

    嚴格說來,情報並未完全斷絕。大家還是有接到為了追捕「某人」而發出的命令。

    不過,若以釣魚來比喻,就是完全沒有「上鉤」。

    彷彿明明已經用魚群探測機找到魚群,卻收到指示要人特地在一無所有的地點垂釣。

    「……衛星和警備機器人的影像呢?」

    「通通沒有,什~麼都沒有。明明應該有人在那邊,卻像寫真偶像的青春痘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目前為止的調查報告書呢?」

    「呃……伺服器的反應變得超慢耶……這該不會是想藉由偽裝成故障,來破壞檔案的前置作業吧?」

    黃泉川忍不住嘖了一聲。

    接著她立刻開口補充:

    「李、白桃。你們現在立刻去值班室扣下紙本報告書。要是不行就回收事務用影印機的臨時記錄檔。」

    「收到收到。不過已經有人事先安排好會比我們快一步吧?」

    「……胡桃,跟我來。去找出妨礙李跟白桃行動的傢伙。」

    「是沒問題啦!不過別人也會聽到這段對話喔?」

    「就當成開戰宣言,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黃泉川讓排檔桿發出超乎必要的撞擊聲,發動了特殊車輛。

    ……不過,事情人概沒那麼簡單吧。

    即使很直接地預測到這點,她也沒有放棄身為追蹤者的利牙。就算只能當個從旁追趕的配角,也不代表失去了朝獵物側腹咬下的權利。

    3

    黎明前。

    能聽到疑似水滴落的聲音。

    「……?……???」

    白皙的手掌貼在水泥牆上。纖細的手臂不自然地扭曲,強行支撐著女性的體重。貫穿身體中心的軸不斷扭曲,彷彿隨時會跟失去內在空氣的氣球一樣癟掉都不稀奇。

    此人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她用一隻手壓著大樓的牆壁支撐體重,另一隻手則遮住半張臉。兩顆眼球不自然地轉動著,臉上神色則帶有強烈的疑問。

    溫熱的氣息。

    喉嚨深處受到拉扯的感覺,不斷持續著。

    體內的血管全都在發癢,五臟六腑內如同有蜘蛛在結網的異物感也揮之不去。

    不夠。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思路,與其說是能產生複雜情緒的靈長類,反倒更接近以是與否決定一切的昆蟲。是熱是冷、是甜是辣、是濕是乾。將這些選擇累積數千、數萬次後,才看起來像是有「能做複雜思考的情緒」。

    就跟能做高度對話的程式,內部也只有零與一的排列一樣。

    啪嘰啪嘰啪嘰啪嘰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嘰啪嘰啪嘰—有如同時打開一整排並列的遮斷器,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單純判斷」一口氣累積著。

    在龐大的是與否組合中,她的腦中只浮現了一個詞。

    不夠。

    「啪哩」的聲響傳來。

    地點是牆壁與地面都被不明液體一污染的小巷子。她支撐體重的那隻手滑了一下,就這樣誇張地跌在地上。即使倒地且長到詭異的銀發朝外散開,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單純判斷依然持續。

    從頭髮縫隙問窺探的眼球,正以猛烈的速度轉動著。

    只有像壞掉的笛子般「咻咻」的吐氣聲響起。

    就在此時。

    「雖然怎樣都好啦——不過八歲小孩因為累了,就在廣場長椅上一覺到天亮,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這國家還真是安全耶!」

    「……濱面,累了就睡就表示這孩子的牙齒又陷入危機羅?」

    隨著腳步聲傳來,一對男女走進巷子……不對,正確說來是三個人。染髮男背上,背著一個正呼呼大睡的少女。

    濱面仕上。

    瀧壺理後。

    芙蕾梅亞‧塞維倫。

    因為周圍很暗,所以他們一開始根本沒注意到倒在巷子裡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嗯?這是什麼?喝過頭的醉鬼嗎?」

    「差點就踩下去了。」

    所以,他們才會不經意地接近。

    嘰哩嘰哩。嘰哩嘰哩嘰哩。披頭散髮趴倒在地的芙羅蘭,十隻手指彷彿昆蟲的腳蠢動著。瀏海蓋住的嘴唇,薄薄地、橫向晃動、溶解、張開。整齊排列的白色牙齒,閃耀著鋸子般的光芒。

    關於她的報告當然沒有向大眾公開,不過有一部分這麼寫著: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感到有必要,因此獲得了捕食他人頭腦的機能。

    她蠕動著。

    應該被評為怪物或猛獸的某人,緩緩站起。

    那帶著異常高溫的氣息,緩緩地吐出。

    到了這時,濱面終於訝異地皺起眉頭。

    但已經太遲了。

    邁步,應該說做出將重心往前傾倒的動作後,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與濱面、瀧壺之間的距離,有了決定性的縮短,甚至到了可以稱為零的地步。

    接著。

    飄過……

    她將身體貼上水泥牆,與濱面等人擦肩而過。

    隨著濕答答的腳步聲響起,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逐漸遠去。

    「……?」

    濱面下意識地轉過頭。

    接著,他發現自己根本想不起回頭的理由。

    然而。

    額頭上有汗水。在天亮前的寒冷空氣中,他的額前冒出數顆斗大的汗珠。當汗水隨著鼻樑流到下巴時,濱面才發現自己身體所出現的異狀。

    肩膀顫抖。

    雙腳無力。

    保持身體平衡的中心軸,搖晃的幅度令人害怕。

    在擦唇而過的這十幾秒,他的呼吸確實地停住了。

    簡直像是被扔進猛獸籠中的人類。

    「這是……怎麼回事……?」

    疑問浮現。

    而這問題的根本,與那個倒在路上的女性身份也有關。

    女性在離開的瞬間。

    伴隨著那股高熱氣息,說出了一句話。

    而那句話滑進了濱面耳中。

    「……不是這個人。」

    4

    「太過分了。」

    清晨的大樓,在窗戶全部堵上,不帶一絲光亮的寬廣樓層中,「聖人」席薇亞低聲說道。這名女性雖然身穿工作用圍裙,厚重的外衣、長褲,額前還掛著工業用護目鏡,卻是位能將整體印象統合成女僕的奇特人物。

    這裡是有許多宗教相關設施的第十二學區。

    建築物本身雖然是普通高樓大廈,但沒有隔間的廣大樓層地板上鋪滿了小碎石,大部分的空間都是木造佛舍。不過,這裡也不是專門建給佛教的設施。某層樓就有著壯觀的大教堂,其他樓層則有在入口裝設巨大鳥居的神社坐鎮。

    「實在太超過了,沒有比這更誇張的撲空啦。」

    口氣不悅的席薇亞,只靠甩動手腕就回收了原本伸長的清洗用繩索。

    「令人不快的圈套。」

    伴隨著輕柔吐氣如此宣言的是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她在裙襬較矩的連身裙底下穿了褲子,手腳和胸部上佩戴了現代護具。這種身穿盔甲的女性印象加上頭戴羽毛飾品,讓人聯想到北歐傳說中登場的女武神。

    她也是「聖人」。

    光是她們兩人的力量,就足以毀掉將整個城鎮加工成宗教要塞的魔法據點。

    「儘管是座以微米為單位巧妙造成的建築,但實際上卻不存在任何魔法記號。存在於這裡的,頂多是個用來說明如何以高效率找人過來收錢的循環模式模型罷了。」

    「不不不,我倒覺得有種令人不愉快的『防備』喔。」

    席薇亞聳聳肩說道。

    那是個不會讓人感覺到積極或消極的動作。

    「避免涉及科學和魔法領域,畫出明確的分界線,就像赤腳橫越地雷區……完全沒觸動地雷,反而讓人覺得很不自然。」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人呢?」

    「光看闖進來時完全沒遇到任何陷阱這點,就很明白了吧?」

    席薇亞與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往同一個方向望去。

    一名小個頭的金發少女就站在那裡。

    「……」

    蕾薇妮雅‧柏德蔚。

    偷走上條當麻的學生手冊,並以此為行動依據情報的人。

    她身為規模在魔法大國——英國中也屈指可數的魔法結社「黎明晨光」之首,不能以常理衡量她與聖人之間的力量差距。就算沒有從正面一決勝負的力量,她也有能建構迂迴戰術取勝的智慧與本領。

    面對這樣的怪物,席薇亞依然悠哉地開口道:

    「這樣算是被擺了一道羅?」

    「……或許吧。雖然聽說這裡是唯一跟宗教有關的學區,讓人以為可能真有其事,不過這種蠟制的食物樣品根本沒辦法填飽肚子。話說回來,真沒想到那小鬼竟然成長到能在那種局面下演戲啊。」

    「喂喂喂,別那麼生氣嘛。是你先擅自欺騙、利用對方耶,才被反擊一回就那麼不爽是怎樣?不過呢,我也不是不懂你當時有多驚慌,畢竟突然來了那麼一下台口你連道歉的時機都錯過了嘛。」

    「可以向你揮對艦巴掌嗎?」

    話說回來,上條當麻學生手冊上的情報只是個幌子。

    「搗蛋鬼」的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等人不在這裡。

    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靜靜地問道:

    「接下來該怎麼辦?」

    「在這種狀況下,甚至得懷疑上條當麻跟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是否真的有聯繫啊……不過,他的確是有要讓我們這麼想的意圖。那名少年是為了讓我們遠離某種東西而說謊,你們覺得那究竟是什麼?」

    「……要從那點著手嗎?」

    「如果我們不遠離那裡,自然會遇到某種東西。只要我們遵照既定路線,或許就能碰上趣事喔。」

    5

    早上八點。

    「一端覽祭」的自由時間在此刻開始。這項活動有校園觀摩和體驗入學的特色,因此該時間帶可說是在這個與各校報考率有直接關聯的慶典中,往有興趣的學校衝刺而去的重要時刻。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御阪美琴正盡全力逃跑。

    這就是所謂命運的惡作劇。她原本應該在以各種手法甩開會「空間移動」的白井黑子之後,準備萬全地前往那個笨蛋就讀的高中。但這個沒人搗亂就不會節外生枝的完美劇本,卻因為僅僅一個偶然便告完全崩潰。

    就單純講一下發生的現象吧。

    少女來到打算體驗入學的某間高中正門前時,突然遇上了學園都市第五名的大小姐☆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在那裡碰上那個可恨的第五名啊——!??」

    第五名。擁有精神系最高等級能力「心理掌握」的少女,跟美琴同樣是常盤台中學的學生。在該校組織了最大派系的第五名,以及對派系毫無興趣的第三名,兩人算是完全相對的兩大巨頭,要想從她們身上引出話題也不稀奇。

    (……例如精神攻擊派VS物理攻擊派、組織派VS孤高派、長發派VS短髮派、巨乳派VS貧乳派之類的!我哪有那個精神去跟著周圍那群人的胡扯起舞啊!不,我絕不是在不爽最後那一項!)

    所以這兩個人當然不投緣。

    當然也很難相容。

    要是讓平常光是見面就會劍拔弩張互相怒視的對手,發現美琴偷偷摸摸跑來參加高中的體驗入學……不用想也曉得,那個陰險的第五名會幹什麼好事。

    「嗚哇——!竟然操作附近的人來跟蹤我——!」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嚓嚓嚓嚓嚓!群眾不分男女老幼,全以類似蟲子的動作追趕著美琴。

    不知是上班族還是高中老師的禿頭大叔,用彷彿從錄音機播放出來的聲音高傲地說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這不是御阪同學嗎,一陣子不見,你變得很有少女氣息嘛?是吃壞肚子了嗎?畢竟啊,那個御阪同學竟然會露出那種表情耶,呵呵。」

    「我宰了你喔,這個混帳大叔!」

    即使知道對方也是可憐的受害者,美琴還是忍不住吼道。

    雖然想抓住美琴好好玩弄一番,卻懶得自己動手。

    這的確是符闔第五名個性的思考模式。

    話又說回來。

    美琴現在沒時間奉陪第五名的惡作劇,就算有時間也不想。她跑上天橋後毫不猶豫地翻過欄杆跳下,接著操作磁力,以受到隱形繩索支撐的模樣急速向下飛落。

    如同發射出去的炮彈。

    感覺就像以一百倍的速度,做出從鞦韆上飛躍而下的動作。

    美琴白天橋「發射」出去的嬌小身軀,在中途沒落地的情況下,於空中滑行了兩百公尺。接著她再次控制磁力於著地前減速,讓雙腳落在金屬製的垃圾桶蓋上方。

    轟然巨響。

    「糟糕糟糕……得快點隱藏行蹤。」

    美琴低語著,從垃圾桶上跳下。

    這時,她突然皺起眉頭。

    (……咦?可是第五名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雖然冒出疑問,但想不到答案。

    要是再磨蹭下去,用特技拉開的距離又會縮短。必須在追兵追丟自己的時間內,做出決定性的突破。

    在御阪美琴離開後。

    「嘰」的一聲,響起了打開扭曲變形的門時會發出的聲音。

    聲音來自美琴著地時踩到的金屬製垃圾桶蓋。

    「……這是怎樣?」

    打開厚重蓋子觀察四周的人,正是上條當麻。他從醫院裡溜出來時雖然身穿手術衣,不過現在已經換成了樸素的上衣與褲子。

    咖啡店和鬼屋的「服裝」,並非只能從零開始做起。也可以從廉價洋裝店買下大量上衣和褲子,然後用那些來「改造」。

    當然,不可能全都製作順利。因此在學校附近的垃圾桶中,會塞滿了「改造」失敗的便宜衣服也並不意外。

    上條雖然想追上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但要是讓警衛或風紀委員留意起自己就全完了。

    因此,他先把手術衣換成最基本限度的襯衫跟褲子,隨即重複起「尋找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以及雷神索爾,並在看到垃圾桶時就繞過去翻翻看」這種行為。這是為了找尋幾乎是新衣服的「失敗作」,好讓自己的打扮更加正常。

    接著發電座流星雨突然降臨。

    所幸他當時正好掀開垃圾桶,才得以在瞬間躲進去,否則腰部或許就得爽快地遭到斷頭台之刑☆了。

    「……這麼說來,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怎麼樣了?那種打扮可以算是相當搶眼耶。」

    隨手抓了件運動外套後,上條便從垃圾桶爬出來。他先看了看四周,接著穿起外套往大街上走去。

    (好痛……可惡,側腹該不會在半路上就滲血了吧。)

    很奇妙地,他踏上了跟美琴完全相反的方向。

    6

    最後之作不肯吃早餐。

    「監護人先生。」

    「……別什麼事都丟給我啦……」

    芳川桔梗跟一方通行正在公寓的餐廳進行這樣的對話。附帶一提,一家之主黃泉川愛穗在換日之後依然沒回家。可能因為「一端覽祭」的關係讓狀況跟平時不同,讓她得徹夜執行警備工作。

    而事主最後之作則是把裝了荷包蛋的盤子推給一方通行,並把放著白土司的盤子一點一點推向芳川並開口道:

    「今天就是一端覽祭!御阪御阪雙手叉腰堂堂宣言!」

    「夠了,快給我吃飯啦,麻煩死了。」

    「哇——!馬鈴薯沙拉雪崩般掉入御阪的盤子,御阪御阪……!」

    「好啦好啦,『一端覽祭』又怎樣?那種事怎樣都好,記得也要把玉米湯喝完啊。」

    哇——!早晨的公寓不斷迴響著女高音的慘叫。

    面前堆滿早餐的最後之作,眼泛淚光地說道:

    「『一端覽祭』是所有學校一起舉辦文化祭對吧?御阪御阪進行確認。所以要去參觀很多學校、跑遍很多攤位、然後進行各種體驗入學,御阪御阪發表今天的計畫!所以得讓肚子空空才行!御阪御……」

    「『一端覽祭』啊……唉呀,最終信號,我不是說過不可以把青椒鑲肉分開來吃?好,懲罰青椒地獄來了——」

    「嗚喔——!明明提出理由卻遭到逆斷糧攻勢!御阪御阪因為奢侈的煩惱感到痛苦!」

    一方通行側目看著發出嘆息聲的最後之作,輕輕吐出一口氣。

    稍作考量後,他對芳川開口說道:

    「喂,芳川。」

    「再來再來再來。嗯?有事嗎?」

    「話說回來,這小鬼的上學問題要怎麼解決?」

    「該怎麼辦呢!?」

    芳川先是隨便地嘆了口氣才說:

    「你自己也算是最高機密,但仍然有正式身份。畢竟你是學園都市的第一名,也已經註冊為NO.1了嘛。相對地,最終信號則是屬於連學園都市ID都沒有的機密喔?何況國際法也禁止利用人體細胞從事人類複製……要讓不該存在的學園都市醜聞以一般手續進入學校唸書,可以說非常困難。」

    「……」

    「不過,最終信號在身為個體的同時,也是整體御阪網路自我的一部分,住學校生活學到的知識與技術,集團生活會面對到的感情,以及情緒的刺激,全都能在網路中透過情報交換來學習,所以狀況應該不致於太糟糕啦。」

    這人一講到這方面就成了研究者?一方通行沉默地想著。

    他很清楚,追求效率及合理性最後會走到哪一步。英才教育。在寬磨的教室中只有一組桌椅,從走廊傳來的同齡孩童聲音只會被當成噪音。就算退一步想,他也不認為這種世界算得上幸福。

    雖然芳川似乎打算捨棄研究者之道改走教育家路線,但她過去曾這麼說過——自己沒有這個資格。的確,對於無法實際感受做白工和空閒意義所在的芳川向書,就算能讓學生考滿分,可能也沒辦法為學生做到別的事。

    「怎麼了?」

    「沒事。沒什麼好說的。反正應該已經有克服這點的覺悟了吧。」

    「?」

    芳川一臉不解,然而一方通行也不是會繼續提醒的那種人。

    他轉頭對最後之作這麼說道:

    「快點把東西全部吃完,然後我們要出門。」

    「喵!御阪的肚子餓作戰瞬間就被瓦解……嗯?出門?御阪御阪歪著頭說道。」

    「沒什麼……我要去買雙冬天用的靴子。如果在前往店面的途中有學校,順便去逛逛也無所謂啦。」

    最後之作和芳川向時陷入沉默。

    過了一秒半後。

    先反應過來的果然還是最後之作。她像是把嬌小身軀拉長般一口氣站了起來道:

    「那就跟事不宜遲這種難懂的話一起猛烈地衝刺吧!御……!」

    「一方通行,馬上抓住這孩子的脖子!」

    當場就想跑去當失蹤兒童的最後之作,立刻被兩人架住。

    7

    斷掉的骨頭順利恢復,終於可以跟煩人的石膏說再見。

    被稱為番外個體的少女,最近之所以會失控地埋首於夜遊,也是因為這股解放感。這名身穿白色奧黛(越南國服,字面意義為「長襖」)的褐色短髮少女,由於設計成集中抽出連接近萬名複製人腦部的情報網——「卸圾網路」中充滿惡意的部分,因此這方面的表現可說相當突出。

    因此。

    「黑————貓。你要是很閒就陪我玩嘛~」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擠滿人的天橋,因為屑上如同被小混混搭訕般突然多了隻手,讓看似十二歲左右的目露凶光少女黑夜海鳥發出慘叫。

    雖然黑夜是能操作氮氣的等級4大能力者,更是部分肉體機械化的改造人,但她實在拿機械化的天敵——操縱電流的番外個體沒轍。

    不僅如此,她還因為「手臂內部的接頭黏上了膠布」這種亂七八糟的方法,暫時陷入連「氮氣爆槍」都無法使用的狀態。

    換言之只能任人擺佈。

    「你在吃什麼?起士餡鯛魚燒?唉呀,我竟然是在吃棉花糖,真是失敗。連拿著糖的手都變得黏黏的,小鬼做的東西果然不怎麼樣。」

    「……你為什麼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我最好是跟你有共通話題啦,笨蛋。」

    「咦?因為黑貓跟御阪一樣都是沒有朋友的人啊?好好相處啦。」

    「我居然被當成可憐小女孩了?真是太過分了,我好歹也是『新生』的中心人物,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

    「為什麼這麼冷漠嘛,我可是為了跟你打好關係才努力挑戰繼續溝通耶?具體來說就是用被棉花糖弄得黏黏的手去摸你的頭喔——?」

    「你這個壞蛋!我根本感受不到惡意之外的東西!」

    可能是因為每晚的「夜遊」,讓手搭在黑夜肩上的番外個體毫不掩飾地打了個呵欠。

    「雖然在夜遊時做了收小弟和飆車等老土行為,不過我對於『朋友』這種概念還是不太懂耶。讓我累積一點人生經驗嘛。」

    「……你是違反國際法的軍用複製人吧?這麼明目張膽地活動沒問題啊?」

    「誰管哪麼多,就算會有人困擾也絕對不是御阪。」

    這時,另一名少女從天橋彼端走來。

    這名短髮少女身穿能力開發名校——常盤台中學的制服。

    但她並非母體御阪美琴。

    而是被稱為軍用複製人的妹妹們第一〇〇三二號,通稱御阪妹。

    她不知為何脫下一隻皮鞋,還把鞋拿在手上。

    黑夜不爽地開口:

    「瞧,你的朋友來了。」

    「御阪最——討厭清爽的傢伙,只喜歡跟有敗——類眼神的傢伙說話。」

    「……聽你這些話,根本就沒打算跟我做朋友吧?」

    番外個體不理會眼神凶惡的黑夜,輕輕揮了揮棉花糖向御阪妹送出信號。

    「唷,你在做什麼啊?能看到你一如往常的奇異行徑真是太好啦。」

    「在長椅上休息時覺得脫鞋比較舒服,結果黑貓就鑽進鞋裡躲起來了,御阪報告。」

    御阪妹將學生皮鞋亮給兩人看,確實有一隻黑色小貓如寄居蟹般佔據了內側。就算反過來輕輕搖晃也倒不出來,應該是它張開四肢用爪子抓住了邊緣。

    平時總是戰戰兢兢的黑貓,今天不知為何一臉凶狠,就像在表達「這裡是我的地盤,不要靠過來」。

    番外個體偏過頭開了口:

    「掐著它的腦袋抓出來就好啦?」

    「去死吧,沒朋友的傢伙,御阪咒罵黑心混帳。」

    不過她們都是由御阪網路這個巨大意識所統御,所以嚴格而論,御阪妹內部應該也存在著「這個意見」。

    番外個體毫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

    「三個人根——本不夠,還有沒有閒人在附近啊?」

    她隨意地打量起周圍,就看見一個露出「煩死了」表情的人。

    那是名為絹旗最愛的少女。

    與其說露出那表情的對象是番外個體或御阪妹,不如說是向著黑夜海鳥。

    「咦——?咦?在那邊那位究竟是誰啊——身上散發著強烈的敗類『氣息』喔?」

    從事見不得人差事的人們,都有獨特的視野使用法。

    沒事一直觀察四周的人很可疑,所以要躲避盤查或搜身的專業人士,都會避開那種動作。另外,人類的視野其實比一般人想像中要寬廣。一旦學會能徹底使用約一百六十度有效範圍的技術,再配合手機機身、櫥窗、寶特瓶、路邊汽車的後照鏡等東西,就能靠最低限度的動作,掌握周圍一帶所有的情報。

    同時,只要掌握這種規則,自然就能找出同類。

    也就是說,雙眼焦距有些許問題的人,或是對發自死角的汽車引擎聲和喇叭反應過少的人,都得多加注意。

    番外個體口中的「敗類眼神」就是指這種特徵。

    附帶一提,一有事發生就能從御阪網路取得情報的一般妹妹們,雖然身處專業的世界中,卻有疏忽這方面努力的傾向。

    絹旗最愛露出像在看著車站月台上嘔吐物似地眼神開口:

    「……這感覺就像壞蛋們超結黨成群一樣耶。」

    「這感覺真不錯。跟你這種黑透了的傢伙在一起,我也可以毫——不在意地用真面目去享受『一端覽祭』了。」

    8

    濱面仕上背在背上的芙蕾梅亞‧塞維倫醒了過來。

    「喵……啊!濱面,你到底去哪裡了!基本上,你竟然會迷路實在太令人傷腦筋了!喵喵!」

    「好痛,不要抓我頭髮!被一個整晚失蹤還在廣場長椅上睡著的八歲小孩說教,實在太沒道理了!」

    附帶一提,芙蕾梅亞睡在第七學區的站前廣場,她的房間則在第十三學區的學生宿舍……通常跨越學區應該會搭電車,不過濱面他們還走在第七學區的道路上。

    走在濱面旁邊,身穿粉紅色運動服的少女瀧壺理後,用一種半睡半醒的眼神看著設有大螢幕的飛船。

    「……濱面,電車還是停駛耶。」

    「還真的有珍奇異獸跑掉喔……」

    某間學校收集了珍奇的寵物,打算模仿動物園當作「一端覽祭」展出活動的一環。但是在早晨的月台上,有大型寵物逃出了運送用籠子裡跑上鐵路,因此造成大混亂……好像是這麼回事。

    「雖然是沿著電車路線走,但搞不好在電車重開前,我們就已經回到十三學區羅。」

    「巴士也沒來。」

    「是刻意減少班次吧?為了讓人在『一端覽祭』時多逛幾間學校。」

    這時,背上的芙蕾梅亞發出了奇妙的聲音。

    「喵,基本上我肚子餓了。」

    「……在這之前,你先想好面對憤怒舍監時要講的理由如何?雖然我們也會被罵,或者該說我們才會被狠狠地罵一頓啦。」

    「早——餐——啦——!」

    「笨……笨蛋,不要把別人的頭髮當雜草拔……!別讓男生在這種年紀擔心頭皮!」

    乾脆像個「一端覽祭」的參加者,找間學校的路邊攤晃晃……雖然濱面這麼想,但目前似乎正好是店家要開不開的微妙時間點。

    於是他帶著似乎輸給了什麼的心情,前往齊聚各式早餐的牛丼店。

    「烤鮭魚!烤鮭魚套餐!配菜要山藥泥、納豆、海藻沙拉、超大蘿蔔泥、醃菜組合、芒果還有布丁……愈豪華愈好,拜託你了!」

    「芙蕾梅亞,配菜只能選一個。」

    瀧壺則是很乾脆地點了壽喜燒風味牛丼。

    看見店員拿來的小碗後,芙蕾梅亞瞪大了眼睛。

    「太小了!這個小家子氣女!喵!」

    「唔。」

    「基本上,女孩子吃很少根本只是幻想!一看就知道是為了維持形象忍受空腹啦!喵喵!」

    「……濱面,跟我換一下位置,我要用鐵爪功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小鬼。」

    濱面在混亂的店內拚命抱住運動服少女,他眼前的芙蕾梅亞則哼了一聲大喊道:

    「不管是飯——味噌湯——還是沙拉——都給我用三號大碗!喵!Three!」

    七分鐘後。

    臉色鐵青的芙蕾悔亞,將三個如同對切西瓜般大的容器推到濱面前方。她搗住彷彿隨時會吐出來的嘴,用細微的聲音這麼說道:

    「……喵、喵。基本上剩下的就拜託你了。」

    「看起來根本只是輕輕挖掉蓋飯表層嘛……」

    無奈的濱面,只好跟芙蕾梅亞亂點的蓋飯格鬥。

    但是當三人好不容易吃完,準備走出牛丼店時,芙蕾梅亞又突然說出這種話:

    「喵!基本上人家肚子餓了!肚子空空!」

    「……濱面,跟我換一下位置,我要用紅生薑塞滿這個小鬼的嘴巴!」

    濱面再次架住了運動服少女。三人好不容易總算走出牛丼店。

    現在似乎正是各校開始迎接一般客人的時間,人潮跟剛剛有明顯的不同……看來他們選了最糟糕的時機去吃早餐。

    然而芙蕾梅亞完全不在乎周圍的變化。

    「好困……濱面,背我。」

    「這個小鬼……!」

    「瀧壺小姐!芙蕾梅亞正處於善變的年紀啦!話說回來,為什麼你這次會氣成這樣啊?」

    正當濱面還在感到驚訝時,瀧壺已經如同貓咪般抓起他的臉頰。芙蕾梅亞則輕快地攀上無力抵抗的濱面背部。

    「喵,果然還是這裡最讓人安心……」

    「那裡是屬於我的……!」

    「慢……慢著,瀧壺!先告訴我你那隻手為什麼要那麼用力地抓著公車站牌!」

    就在這時。

    趴在濱面背上的芙蕾梅亞,微微抬起頭來。

    她的眼睛確實捕捉到了不能錯過的東西。

    「喵……」

    那是白發紅眼的等級5超能力者,身為學園都市第一名,拄著枴杖的怪物。

    以及參與開發軍用複製人這種違反國際法計畫的天才學者。

    然而芙蕾梅亞注意到的,卻是夾在他們兩人中間那名外表約十歲左右的少女。

    她……應該說她們。

    少女看見彼此後,隨即在大街上指著對方大叫。

    「臭小鬼!」

    「你說什麼!死小孩!御阪御阪怒吼!」

    9

    上條當麻背靠著行道樹,在隨意操作手機同時嘆了口氣。

    「……不行嗎?」

    原本以為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身穿奇裝異服,或許能在網路佈告欄找到目擊情報,不過沒什麼好結果。

    雖然才剛開始,但今天畢竟是「一端覽祭」這種大型活動。就算是此刻,依舊有無數的照片與留言接連上傳至網路。這些總量遠比沒什麼用的監視攝影機還多得多的情報,雖然持續地即時更新,卻找不到任何像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影子。

    (……畢竟整座城市都染上了文化祭的色彩啊,就算奇裝異服也沒什麼好意外。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這種程度的打扮,大概會被埋沒吧……?)

    上條回到搜尋引擎首頁,打算關掉瀏覽器。

    不過,他的大拇指就在這時停下。

    首頁有跟新聞網站連結,並排了好幾條頭條新聞。上頭清一色是舉行「一端覽祭」的新聞,完全沒有一般事件。

    「……」

    有個很令人在意的地方。

    上條點下頭條下方「閱讀更多」的連結。除了幾個具代表性的頭條新聞外,還有幾條最近發生的重要新聞。

    隨著畫面逐漸往下捲動,超商搶匪與逃漏稅事件等等,與「一端覽祭」沒什麼關聯的一般新聞也逐漸出現。

    但是……

    「跟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相關的新聞一個都沒有……?」

    「沒有窗戶的大樓」裝甲遭到破壞,無人攻擊直升機少說也被擊落了四架。至少這都是比超商搶匪更引人注目的大案件吧。

    這麼說起來,雷神索爾可是把保冷車炸了耶。通常那種事,就算被當成以學園都市首領——統括理事長為目標的恐怖攻擊,而引起大騷動都不足為奇。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為了不讓「一端覽祭」有所延宕,所以壓下了會引起巨大不安與恐慌的案件?

    或者,某人有了動作,開始在網路上隱蔽所有跟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有關的情報?

    「……等等。」

    一般的SNS和佈告欄的留言中,之所以完全沒有出現跟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相關的任何情報也是……或許並非完全沒有留言,而是遭到了偽裝成上傳失敗的干擾。

    既然如此。

    (或許可以反過來利用這點……)

    他重新移動大拇指操作起手機,一一查閱普通學生接二連三發出的留言。

    今天是「一端覽祭」。

    不管正面或反面,微不足道的新聞與紛爭應該都會不斷地發生。

    換言之,用最淺顯的觀點來看,沒有新聞發生的地點根本不存在。

    明明應該如此,卻還是真的有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地點。

    不,正因為某人偽裝成「什麼都沒發生」,結果反而會讓某些地點顯得非常不自然。

    「……找到了!」

    上條闔起手機,將身體從行道樹上移開。

    他奔向因兼為體驗入學和校園觀摩活動,而變得人山人海的道路。

    然而,不能單純地感到喜悅。

    自己能做到的事,別人也做得到。

    一定要在「搗蛋鬼」和歐雷爾斯勢力用同樣方法找出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之前,先一步與她接觸。

    10

    「女僕三明治——要不要買由女僕,正確來說是女僕實習生所做的三明治啊——?」

    少女跪坐在鐵桶型清掃機器人上,她拖得長長的聲音在嘈雜的街上響起。

    土御門舞夏。

    身穿長裙女僕裝,頭頂短髮的少女,像是在棒球場上叫賣爆米花的販售員般,靠著繞過脖子和肩膀的長帶子,把放滿盒裝三明治的大箱子掛在胸前。

    機器人、女僕和打工的販售員,各種要素都混在一起了。

    走在她旁邊的同學——繚亂家政女子學校的雲川鞠亞,無奈地嘀咕著:

    「嗚哇,土御門,你這身打扮真是毫無統一感耶。」

    「頂著黑髮法國卷,邐一身蜜蜂般黃黑相間迷你裙女僕裝的傢伙沒資格吐槽我啦——」

    「這多少傷害到我的自尊了。不這樣我沒辦法強化自己啊……不過啊,要是毫無目的地踏入這個領域,可是會受到無法修復的傷害喔?」

    「話說回來,有銷售低標吧,你負責的女僕三明治呢?」

    「商品的『包裝』決定一切。比起路邊三十年的老店,廟會上那種隨便做的炒麵吃起來感鱟更美味。所謂的包裝就像百分之百有機栽培、限定生產、期間限定等等,總之有很多種啦。用來包裝的材料愈多,在販賣時就愈有利。」

    「所以——?」

    「貼上寫了『在學的中學生女僕,募集未來的主人中☆』並配上照片貼紙後,過了十分鐘就造成了一點小暴動。雖然挨了老師一拳還被要求低調,不過這也使得我能早點從工作中解放。」

    「……為了逃避工作,就算要假裝食物中毒你也肯吧——」

    她們跟身穿青蛙玩偶裝和熊玩偶裝的人擦肩而過,但看不出對方扮演什麼角色。

    大規模文化祭「一端覽祭」舉行期間,路上到處都是身穿奇裝異服的人走來走去。連大街卜都這樣,當作主要會場的各校校地就更不用說了。

    利用電熱線和氣球之力,不需要螺旋槳就能在空中游泳的玩具魚在街道穿梭,只要打開手機,就能看到那些玩具上的AR(擴增實境,一種將現實跟虛擬結合的技術)看板。

    這些全都是努力想把客人招攬到自己學校的成果。

    「一端覽祭」除了是規模龐大的文化祭,同時也包含體驗入學和校園觀摩色彩。由於跟報考率有直接關聯,甚至有了就算稍微亂來,教師們也會默認的傾向。

    「不過啊,比起讓人搞不懂的高科技,還是女孩子最能吸引客人了。」

    「當女僕可不需要像你這麼毒舌啊——」

    就在這時。

    某人從兩人旁邊通過。

    幾秒後,鞠亞和舞夏兩名女僕實習生,同時用力轉過身去。

    她們只能在人群中,看見飄蕩金發的殘影。

    「……有看到剛剛那個嗎?」

    「那個身段……剛剛那個人雖然用工作用圍裙和護目鏡來掩飾,不過她是『貨真價實』的耶……?」

    「感覺應該是英國式耶,該不會是傳聞中直屬皇室的……?」

    「為什麼那種怪物會出現在學園都市啊——?難道有招待女王來參觀?」

    雖然兩人滿臉疑問,不過「貨真價實」的女僕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聖人」席薇亞訝異地挑起眉毛低聲咕噥:

    「……這個國家到底怎麼回事,該不會連女僕這個字眼的意義都變了吧……?」

    「那只是慶典上的扮裝吧,別想太多。」

    同時擁有「聖人」和「女武神」兩種特性的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嗤之以鼻地回道。

    跟她們走在一起的蕾薇妮雅‧柏德蔚似乎心情不佳,從剛剛開始就不發一語。

    就在此時。

    設在空中飛船上的巨大螢幕,突然傳來一聽就知道「我是廣播社社員」這種顯然是外行人的播報聲。

    「呃——這裡是銳利學園高中的選美大會,接下來是……喔,這還真是特別啊!比基尼盔甲小姐登場!」

    「這個啊——呃——題材算是北歐神話吧?好像是叫女武神——?我也只玩過RPG喔?老實說,像這樣整個肚子露出來,感覺根本沒有防禦力耶——不過這種性感滿點的打扮,讓我覺得自己充滿天女系的神聖屬性喔——」

    嘰哩……嘰嘰嘰嘰嘰嘰嘰!彷彿巨大壓縮機在擠壓廢棄車輛般,讓人不舒服的聲音響起。

    那是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以右手將路標捏爛的聲音。

    「……唉呀呀,怎麼啦怎麼啦?那到底是在想什麼啊……!」

    「只是慶典上的扮裝吧?」

    席薇亞笑著回答,但布倫希德太陽穴上的青筋卻變得更加明顯。

    「我最討厭被人強加上那種印象……就連在魔法業界也有那種人!那種一年到頭都穿著比基尼跳舞,還自稱女武神的暴露狂!」

    「但如果完全不求性感要素,就不會都描寫成美女了吧?在傳說中,女武神不也是成為戰士的妻子,或是在天界為戰死者倒酒、跳著妖豔舞蹈療愈他們的心靈……好,我閉嘴。」

    眼看對方即將舉起路標扁人,席薇亞連忙舉雙手投降。

    同一時刻。排在稍微有點距離的爆米花攤位隊列最後方的土御門元春,緩緩把手從衣服中抽出。

    他除了是學園都市的普通學生,還身兼魔法及科學陣營雙方的間諜,不過就算用盡手邊的「武器」,眼前情況依然可說是徹底的絕望。

    (……喂喂喂,別這樣嚇我啦。)

    當然,就算掏出衝鋒槍或加上魔法的摺紙,在這種狀況下依舊毫無效果。

    他緩緩吐了口氣,確認自己的義妹順利與魔法業界的怪物拉開距離。

    (兩名「聖人」跟英國頂尖魔法結社的首領。正面衝突根本一點勝算都沒有。)

    即使如此還是要讓妹妹逃走,這點正是這個男人的特色。

    11

    能聽到啪啦聲響。

    這裡是似乎會被大樓與大樓夾扁的狹小空間。太陽在一天二十四小時中,連一秒都不會照射到此處。某人用單手扶著牆壁,發出以赤腳踩碎某種神秘物體的聲音,並往寬廣的幹道前進。

    「呼……呼……」

    這人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可能在行走的過程中跌倒了好幾次,那身近似白色連身裙的服裝上沾滿了髒污,頭髮也散得亂七八糟。她的口中,不斷吐出細微但高溫的氣息。

    喀嚓。

    她的背後傳來人工合成的電子音。

    那是搭載在手機上的快門音效。一名走在路上的學生,在看見她奇特的打扮後,下意識地拿起相機拍下。然而,學生皺起了眉頭。因為發生了檔案在上傳途中破損,甚至連原始檔案都跟著消失的奇特狀況。

    學生並不清楚,同樣的情況已經發生了數十起。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也不知道。

    而且那種事根本不重要。

    她的視線只是牢牢地盯著一個地方。

    在充滿陽光的大道上,有數名男女沒隨著人潮移動,而是站在人行道上說話。有拄著枴杖、白髮紅眼的等級L超能力者、很適合白袍的知性女子、把頭髮染成褐色的不良少年、趴在他背上的金發藍眼少女,以及身穿粉紅色運動服的少女。

    不對。

    是跟他們在一起,那個看上去年約十歲的褐色短髮少女。

    「……到了。」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低語。

    一聲生硬的喀啦聲響傳來。

    那是剛剛若無其事對著她拍照的學生,因為手指顫抖而讓手機掉到地上的聲音。

    這也難怪。

    「找到了。」

    細微而高溫的氣息,從她的嘴角流洩而出。

    那個嘴角。

    無聲無息地如同起士融化般,往橫向迅速咧開。

    就好像——

    準備直接吞下某種巨大物體。

    「找到了。」

    12

    「……『找到了』嗎?」

    另一個人影在大樓樓頂低聲說道。

    這人是個身穿名牌上衣的纖細少年。他明明是純粹的日本人,「身體」卻白得異常。頭髮與衣服雖然殘留了些許色素,不過那個色彩層次並未區隔出衣服和肌膚,而是彷彿直接在「垣根帝督這個物體」上直接著色般,非常不自然。

    垣根帝督。

    學園都市第二名的等級5超能力者。

    過去的激戰和之後的低俗實驗,讓此人失去了一半以上的內臟。不過當他獲得能靠本身能力「未元物質」填補失去器官的方法後,狀況就大為改變。

    「滿口嚷嚷著『找到了』。那就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嗎?」

    他張開嘴,從中出現跟淡薄色素相當不搭調的深遠黑暗。

    少年的眼窩中,也埋藏了同樣渾沌的黑色素,雖然帶有色彩的地方增加了,卻反而有如催生出空虛的不安定般,產生了奇妙的平衡。

    他的手……手指和指甲同樣徹底染上了「白色」,那身為人類實在太不自然的肉體末端部分,握著一支手機。

    垣根與「搗蛋鬼」及歐雷爾斯勢力不同,不屬於「魔法」陣營,而是以「科學」方立場追捕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上頭期待他能致力於迅速捕捉先前封印在「沒有窗戶的大樓」中的目標,再次將其封存回原本之處,不過……

    「不過這跟我無關,我只會做自己想做的事。」

    「當然,當然。」

    電話另一邊的某人似乎正點著頭。

    對方是身穿制式套裝與白袍的女性。這名自稱「木原」的女性,口氣極為輕鬆;她當然已經理解到有風險,卻仍然一派輕鬆地回應,道出了答覆:

    「去做你想做的事,儘可能做到足以打破『木原』所計算出的最糟糕預測。我們很期待事情能變成這樣……這場毀滅,對科學來說肯定有重大的意義。我們相信會如此。」

    「哼。」

    隨口回應後,垣根帝督放開手中的手機。

    並一腳把掉在屋頂上的精密機器踩碎。

    他的目光,根本沒有在追尋關鍵人物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而是盯著她附近。

    一個混在人群中的人。他靜靜地看著學園都市第一名,擁有最強封號的怪物。

    過去曾徹底打敗垣根帝督,破壞他一半以上內臟的「最強」。

    「……開始吧。」

    他響起一聲彈指。

    某個靜靜待在他身旁的東西,無聲無息地站起。左邊也有,右邊也有,而且不僅是這兩側,四處都不斷有身影出現,一下子就佔滿了大樓樓頂。

    不。

    不對。

    不只是一幢大樓。附近一帶、周圍一帶,這裡所有的大樓樓頂都擠滿了身影。

    全都是白色的。

    顏色就跟垣根帝督……嚴格地說,是跟用來填補失去肉體的「未元物質」相同。

    他轉了轉脖子。

    第二名睥睨著下方那片和平的世界,再次低聲重複了那句話。

    「開始吧。」

    13

    地獄的蓋子打開了。

    在眾多交錯的想法中,最先扣下扳機的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砰砰!

    她雙手雙腳著地,以如同肉食獸奔跑般的動作將身體從巷子裡射出。她穿過行人之間的空隙,有時甚至鑽過人們胯下,用最短路程、最快速度正確無比地往一方通行與濱面仕上等人所在處衝去。

    礙事。

    只因為這個理由,站在那邊的濱面身體就凹成了<字形。她並未用到拳頭或踢擊,而是直接撞上去。側腹部受到橫向的猛烈撞擊,讓濱面飛上數公尺高的空中。

    「喵……?」

    濱面背上的芙蕾梅亞,則像敲不倒翁般停在空中。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轉過頭去。那異常咧開的大嘴,以及炯炯有神的雙眼,從下方捕捉到最後之作的臉。

    「咦……?」

    芳川站到前方庇護少女,最後之作抓住芳川的腳,發出奇妙的聲音。因為她對那張藏在長長銀發之下的臉有印象。

    然而——

    「嘎?」

    當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罔顧站在中間的芳川,如同瞄準獵物的蜘蛛般跳向最後之作時沒過多久——

    一方通行的鞋底,已毫不留情地踢在她臉上。

    他伸出一隻手放在脖子上,項圈型電極的開關已然開敔。

    能力獲得解放。

    「彈開。」

    一句冷酷之言。

    第一名能操作各種「能量方向」的等級5超能力,將高速飛撲而來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以同等速度往後方掃出去。

    話雖如此,人體的構造畢竟不單純。

    就像用高速攝影機觀察撞上牆壁的皮球時,會發現皮球出現各式各樣的形變,受迫做出不合理的動作,會對人體內部造成強烈的負荷。這對脊椎的影響尤其嚴重,能否僅止於椎問盤突出都不得而知。

    不過,對一方通行而言這只算試水溫,他已經手下留情了。

    若是操作神經內的電流、靜脈內的血液,甚至能如同字面意義上讓人類從內部炸開。

    然而——

    「!」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腰部就這樣轉了三圈。

    下半身保持不動,轉的只有上半身。

    「喀啦喀啦」這種令人噁心的聲響不斷從她體內傳出,可是她不但沒有流一滴血,甚至連痛苦的表情都沒顯露出來。

    (……這傢伙,居然硬是靠轉動身體來抵銷向後的動量……?)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那包裹在白色連身裙下的身體,如彈簧般扭動著。

    即使如此,她眼中依然沒有一方通行的存在。第一名的怪物根本無關緊要。

    那雙眼睛只是精確無比地瞄準目標。

    只盯著最後之作。

    嘴唇蠢動。言語隨著炙熱的氣息滑出。

    找到了。

    於是,連一方通行那記反擊都能強行卸勁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維持最短、最快的路徑衝向最後之作。

    一方通行的眼神變了。

    這次絕不留情。

    他完全施展學園都市第一名的能力,打算帶著最後一絲猶豫完美地殺掉襲擊者。

    就在這時——

    「等一下!不可以殺死御阪的『朋友』!御阪御阪大聲呼喊!」

    少女的聲音傳來。

    讓第一名不自覺地緩下動作。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以相差分毫的距離,躲開他白皙的指頭。

    那張嘴。

    那張咧開到異常大小的嘴。

    張開了。

    下一瞬間。

    砰!

    在炮聲迸出時,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上半身已經彎成了L形。

    以腰部為中心,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上半身徹底往右手邊彎曲。下半身則保持原樣站在地面,這實在是很不可思議的景象。

    以高速竄過的連續現象。

    就體感而言宛如停止的時間——

    總算再次動了起來。

    理解到「那聲巨響來自炮擊,炮彈更穿過了自己身邊」這個事實後,周圍愣住的學生們頓時陷入混亂中。眾人毫無意義地慘叫,不分走道與車道四處逃竄。喇叭聲此起彼落,四處都發生了小規模的骨牌效應。

    「……」

    一方通行對身體彎曲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追加了一腳。這次她那終於無法化解動量的身體,保持著亂七八糟的姿勢彈了好幾下,最後倒在數十公尺外。

    接著一方通行看著炮彈的源頭。

    他原本以為會出現戰車……結果卻出乎意料。

    那是只全長約十五公尺的巨大白色獨角仙。

    那看似生物的形體純由曲線構成,曲度有緩有急,表面更如新車般平滑有光澤。

    然而,這只甲蟲眼睛散發出詭異的綠色光芒,巨大的頭角前端搖晃著。從粗大頭角的「芯」成了看似遭貫穿的空洞來看,那根角應該就是炮身……儘管進行了「炮擊」,炮口卻沒有發出煙霧,就這點來看,或許是採用了某種特殊的發射方法。

    詭異的白色。

    似曾相識的白色。

    獨角仙的裝甲啪地一聲打開。原本摺疊起來的巨大薄翅得以展開,隨即高速振動起來,更藉此產生了「聲音」。

    「還記得嗎?」

    奇妙的材質、周圍的光與聲音產生微妙的折射現象,最重要的是那個靠翅膀振動發出的聲音。基於以上幾點,一方通行不爽地說了一句話:

    「是個不必記住的聲音。」

    「怎樣都好啦。」

    「我之前就覺得你滿腦子童話故事……如今竟然變得更滑稽了。」

    「這點我有自覺。」

    新的慘叫聲傳來。

    原本從幹道往其他道路逃竄的學生們,如同遭推擠般再度回到這裡。純白的巨大獨角仙又多了好幾隻,它們驅使著六隻腳從其他道路躍上幹道。

    「我不會問你『能邊保護同伴邊戰鬥嗎』這種無聊話……除你以外的人怎樣都好,不管把誰拖下水讓誰粉身碎骨都沒差。」

    「……無趣的傢伙。」

    一方通行厭惡地說道。

    至少得在來自多方向的炮擊下,保護好最後之作及芳川桔梗。至於其他普通人,只要一方通行離開「現場」,應該就能防止他們遭到池魚之殃。雖然能把「現場」整體當成撞球般控制以保護他們不受流彈攻擊,但別把他們捲進來才是最保險的做法。

    既然如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先隱藏行蹤,並把最後之作和芳川帶到安全處,一方通行再回頭獨自與垣根帝督對決。

    正當他如此盤算,並張望著大樓樓頂這個「必須越過的高牆」時——

    「……」

    「你以為只是如此?」

    大樓樓頂的邊緣。

    那裡有數道身影。或者該用擠滿身影來形容比較正確。幹道兩側的所有大樓樓頂,全都站著同樣的身影。

    「……正面對決贏不了,因此打算以量取勝?對於能力者而言,質重於量。你好歹是等級5超能力者的一員,至少也該懂得這點吧。」

    「你以為只是如此?」

    白色獨角仙的翅膀重複了同一句話。

    「只是配置了用『未元物質』製作的大量人偶?不過是這種程度的威脅?喂喂,現在逼近到你眼前的,可是叫做『第二名』的威脅,怎麼可能只有那麼簡單啊?」

    「難道……」

    說話的不是一方通行,而是芳川。

    身為學園都市的研究者,她或許能極度敏銳地掌握到「那種可能性」的異常。

    然而獨角仙卻毫不在乎地宣告。

    道出真實。

    「我已經能夠複製自己的器官了,就連腦也不例外。要讓它具有『未元物質』的能力也不難。畢竟大腦只不過是人類的器官之一嘛。」

    彷彿是在回應這聲音。

    那無數立於大樓樓頂的身影,背上全都出現了巨大的翅膀。

    「總之,如今與其說是『只屬於自己的現實』,應該更接近某種改造人吧——透過製造能力的『噴發點』,將平等的力量分配給所有個體。然而,就算原理不同,實際產生的現象仍是量產『未元物質』。不過話又說回來,不論建構『只屬於自己的現實』,還是裝載別人的能力,應該很快就都能做到吧。」

    獨角仙們緩緩縮小了包圍網。

    位居樓頂的無數白影,張大了翅膀做好準備,只要一方通行有任何動作,就立刻發動攻擊將之擊潰。

    「開始廝殺吧。若是會被這個數量壓過,你也就到此為止了。就算反過來被你壓制,我也可以透過該狀況獲得多種可能性。這是個你的強大不變,我卻能持續提升等級的狀況……永續的死亡連鎖究竟會在何處中斷?讓我好好享受一下吧。」

    破壞一切的第一名。

    生產一切的第二名。

    矛與盾。

    就是這種類型的戰鬥。

    但如此一來,一方通行就有弱點。他得靠項圈型電極配合御阪網路的運算支援,才能使用第一名的超能力。而用作橋接裝置的項圈型電極,電池只能維持三十分鐘。

    對他來說,最麻煩的就是爭取時間。

    這是一場無止盡的戰鬥,而且不允許中途抽身。

    狀況足以致命。

    「(……喂。)」

    一方通行對身旁的芳川桔梗小聲說道:

    「(我現在就破壞腳下的路面。底下是地鐵,你們就靠鐵路跟作業員用通道脫離那傢伙的包圍網。)」

    「(……你呢?)」

    「(……宰了這礙眼的傢伙。)」

    他沒等對方回應。

    轟然巨響迸出的瞬間,以一方通行為中心,半徑十公尺左右的地面完全崩塌。芳川桔梗、最後之作、瀧壺理後、芙蕾梅亞、濱面仕上等人,全被捲入這持續至地底的崩落。

    只有引發崩塌的一方通行本人,跟火箭一樣往正上方發射。

    當他抵達跟屋頂差不多的高度時,第一名跟第二名的視線彼此交錯。

    一切就此動了起來。

    「動手。」

    緊接著。

    第二名的白色,從四面八方往第一名的白色殺去。

    14

    「喵!」

    滾入地下鐵隧道的芙蕾梅亞,發出了短促的慘叫。

    芳川站起身來,用腳敲了敲堅硬的地面。

    「……在這種時候會下工夫不讓人扭傷腳,正是那孩子的優點啊。要是能多表現出來就好了。」

    另一方面,濱面則是狼狽不堪。

    並不是第一名引發的崩塌讓他受傷,而是因為之前來自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撞擊。那如同用鐵錘敲擊肋骨的悶痛,此刻仍在折磨著他。

    「濱面,沒事吧?」

    「感……感覺糟到不能再糟了……」

    芙蕾梅亞也一臉擔心地看著濱面,但這時突然有人抓住她的衣服。

    一轉過頭去,就看到鼓著臉頰的最後之作。

    「喂,死小孩,御阪御阪下定決心開口。」

    「喵,怎樣啦,小鬼。」

    芙蕾梅亞一回應,最後之作就不知為何轉變成悄悄話模式。

    「……那個人是昨天那個萬事通王大姊姊吧?御阪御阪確認道。」

    「那……那麼親切的人不可能傷害濱面……咦、咦?喵喵……」

    「集合——」

    芳川輕輕拍了拍手吸引大家注意。

    「……這是那孩子扛下風險換來的時間喔。無論大家各自在想些什麼,總之現在先逃離第二名設下的包圍網吧。」

    「同意。」

    自覺口中帶有鐵味的濱面回答。

    「我非常清楚,第一名和第二名都很危險。就算對方沒那個意思,但只要跟他們待在一起就有可能粉身碎骨。在沒有明確勝算的情況下,草率出手支援的結果顯而易見。」

    「……換言之,只要有『勝算』就不一樣了?」

    濱面出言向芳川確認,卻又不老實地別過頭去。他實在無法說彼此毫無關聯,那個第一名已經跟自己人生的分歧點牽扯太深了。就連現在也一樣。

    總之先突破包圍網。

    從遠方仔細觀察,找出第二名的弱點,然後進行確實的支援。

    濱面等人決定了今後方針,正準備往一片漆黑的隧道邁進時——

    ……噗、噗噗……

    奇妙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感覺有點像大型器材振動時的運轉聲。但是不對,濱面剛剛應該見過——是令空氣振動的巨大翅膀。

    「獨角仙……!」

    才剛想到這點。

    空氣的振動就彷彿調整收音機頻道般,轉為人類能理解的「聲音」。

    「確認口頭命令。『排除所有會妨礙作戰行動的要素』……數值變換,開始切換為自律戰術指令。」

    這聲音跟剛剛不同,彷彿是預錄的管制員語音。

    而且還不只一個。

    「自律戰術指令規劃完成。」

    「決定最優先目標。」

    「確認讓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行動理由消失的有效性。」

    「戰鬥區域確定。目標行動時間確定。理想消費彈數確定。對最終信號及周圍人物發動攻擊的準備完成。對周邊環境造成的損害設定為最小,開始實行自律戰術指令。」

    黑暗中,許多綠色光芒閃爍。

    隨著光源慢慢接近,巨大獨角仙的輪廓也逐漸浮現。具有粗大頭角外型的巨大炮身,正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做細部調整。

    在這個隧道中,無論瞄準誰,炮彈的碎片和衝擊波大概都足以殺死所有人。不過獨角仙對此毫不在乎。

    「……嗚!」

    其中最受衝擊的,則是芙蕾梅亞‧塞維倫。

    她過去曾被「新生」所操作的異型驅動鎧追殺,當時狹窄隧道曾成為戰鬥的舞台。

    少女的臉頰佈滿了不舒服的汗珠。

    下半身使不上力,超過一半以上的視野,都隱約的被某種類似雜音的東西覆蓋。芙蕾梅亞甚至沒注意到自己已無法正常呼吸。

    而五隻獨角仙毫不留情地接近。

    畢竟它們是不問善惡,只要看到符合條件的物體就會以炮擊摧毀的兵器。就算現在立刻轉身逃走,人類的雙腳能做到什麼地步也顯而易見。不管怎麼掙扎,都無法自獨角仙的炮擊下逃脫。最初的第一波攻擊就能把所有人打爛,造成根本沒辦法分辨是誰的手腳殘骸的慘狀。

    照說理應如此。

    然而。

    「……嘰、嘰……?」

    這時,如同機械般正確無比地行動的獨角仙中,突然有一隻傳來不自然的聲音。彷彿製造出人工語音的巨大薄翅動作出現問題,語音變化功能出現了故障。

    「那是什麼?」

    瀧壺理後眨了眨眼。

    不對,不是硬體出問題。

    發出人工語音的軟體信號才是故障原因。

    「再次確認口頭命令。『排除所有會妨礙作戰行動的要素』……開始分解詞彙並變換為數值。留意並再次確認各詞彙連結時造成的意義誤解。」

    其炮身出現些許與瞄準情報毫無關聯的搖晃。

    那感覺很類似偏過頭去的動作。

    「選出『作戰』。向執行同一行動中的所有機體提出支援指令。關於自律作戰指令的目標設定情報不足,請補充情報。」

    五隻獨角仙一起張開翅膀。

    它們以高速振動形成人語。

    「何必問這種理所當然的事」。

    彷彿如此宣告般,包含疑似故障機在內的獨角仙們,很乾脆地開始談話:

    「本作戰目的,是打倒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暨消滅其行動目標。」

    「本作戰目的,是排除會阻擾學園都市第一名和第二名戰鬥的人物。」

    「本作戰目的,是維持戰鬥區域。」

    「本作戰目的,是排除學園都市從昨天開始持續面臨的威脅,暨消滅危險分子。」

    「本作戰目的,是從現狀所能預測到的危險分子手中,保護學園都市及居民。」

    …………………………………………………………………………………………………………………………………………………………………………………………………………………………………………………………

    瞬間,獨角仙們停下了動作。

    下一瞬間。

    轟隆!

    五隻獨角仙同時回轉,在水泥地面擦出橘色火花,並在最近的距離將各自的炮身指向對方,接著毫不猶豫地展開炮擊。

    15

    「唉呀?」

    身穿制式套裝搭白袍的女性在看到這個情況後,於筆記型電腦前發出驚訝的聲音。

    「啊、啊、啊……口頭命令的變換,造成各自做出不同的『解釋』了嗎——」

    畢竟表面上的理由是「為了守護學園都市的和平才釋放垣根帝督」。若照字面解釋該理由,那就算設定成「第二名才是阻礙目標者」也不奇怪。

    「可惡,真要說起來這應該是調整意見吧?不管減肥也好、購物也罷,一旦要定下計畫就得自己多方比較各種意見,並確認想像的強度,這也是為了更趨近成功。這麼一來,甚至不能當成在反抗垣根帝督耶。失敗失敗。」

    不過,另一方面——

    女性那張由筆記型電腦螢幕的光亮所映照著的臉上,卻不帶一絲苦惱。

    始終一臉期待的女性低語著:

    「……這下可糟啦。」

    16

    嘰嘰嘰。

    嘰哩嘰哩嘰哩嘰哩。

    倒在地上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發出了詭異的聲音。她的上半身應該已扭曲得像是轉了三圈,來自側面的炮擊更讓她彎成了L字形。

    但是,她的身體卻緩緩恢復了。

    彷彿將橡膠或塑膠人揉成一團後,再放開手。

    「……!找到了!」

    這時,旁邊突然傳來聲音。

    是一名頂著刺蝟頭的少年。

    「……」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順著自然恢復力慢慢回轉同時,也用呆滯的眼神望向刺蝟頭少年。

    「嗚……噗?」

    如此而已。

    少年從口中吐出所有氧氣,全身瞬間變得無力。

    刺蝟頭少年無法止住跑動的身體,就此滑倒在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身邊。

    那張嘴動了起來。

    「住手……笨蛋……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視線中,出現了訝異的神色。

    腰部隨著聲響再次轉動,刺蝟頭少年從視野中消失。是因為這樣讓她感到不耐煩嗎?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竟然硬是轉動上半身,調整起自己身體的形狀。

    「……快、逃……」

    「哼哼。」

    「要追捕……你的人……馬上就要……」

    「嗯嗯。」

    「……你就不能想點辦法對付這個嗎……!」

    上條吼著,並胡亂揮動起手臂。

    正好有輛汽車橫倒在一旁,他的手指就這樣碰到了散落在外的蓄電池。說得更正確點,是碰到了電線接頭的部分。

    啪哩!一聲令人不舒服的聲響迸出。

    上條的身體不自然地向後彎曲,接著痙攣了幾秒。

    不過,從內部侵蝕身體的某種東西也因而消失。雷神索爾昨天說過,高壓電流能破壞造成這個狀況的微粒子。

    「咳噗!」

    突然,刺蝟頭少年像是忘記怎麼吐出肺中的氧氣,翻起了白眼。不僅如此,或許是因為倒地姿勢很糟,使得遭槍擊的側腹傳來前所未有的強烈痛楚。無法起身的他只能看著天空並開口:

    「……可惡,在上面大打出手的傢伙也消失了?我原本還想幫忙啊。」

    「?」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也抬頭往正上方看去。

    她看到的只有極為平常的景觀,異常的第一名跟第二名都不在了。

    「喂,總之你快點離開這裡。『搗蛋鬼』跟歐雷爾斯,還有學園都市那群傢伙大概也是吧?反正現在追捕你的人很多。若是留在這種發生大騷動的地方,一下子就會被抓到啦。」

    她只是抬頭望著藍天。

    對於一直關在「沒有窗戶的大樓」的她而言,這是種非常不可思議的顏色……事情當然不是這樣。

    說實話。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體內根本不存在產生情感的系統,這純粹只是在維持思考時間。

    終於,她如此說道:

    「我不能離開。」

    「為什麼?就算你有你的目的,現在也得暫時躲起來。你知道自己的處境有多麻煩嗎?」

    「不是『那種程度』,的事。」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緩緩地撐起上半身。

    動作非常地不順暢。

    簡直——

    就像在忍耐著什麼。

    彷彿只要有瞬間鬆懈,就會往哪裡飛奔出去。

    「這並不是我的……主意。我自己……做不了主。不只是『那種程度』……的事。」

    「……這是怎麼回事?」

    「機能。」

    她緩緩地開口。

    或者該說,若是不刻意這麼做,不明所以的尖叫就會覆蓋一切。

    「因為……我有那種,機能。就像你會呼吸、眨眼一樣。得吃掉……那個孩子的腦……我有非吃不可的……機能……」

    能聽到喀啦喀啦喀啦的聲音。

    沒錯。

    她的身體正在發抖。

    17

    濱面仕上盡全力用雙手搗著耳朵。

    即使如此依舊足以衝破鼓膜的巨響,在隧道內迸出。炮擊聲原本就已十分強烈,爆炸點極近又處於密閉隧道內,更讓事態惡化。在這種環境下,沒傷及內臟就是萬幸了。

    「怎樣啦怎樣啦怎樣啦怎樣啦!既然要自相殘殺,那一開始就別出現在我們面前啊!這些蟲子到底是想幹嘛啦!」

    「喵……頭昏眼花了……」

    五隻獨角仙的炮擊對象,並非濱面等人。

    不知該算是生物還是兵器的怪物們,圍成了一圈並將炮身指向彼此,開始毫不猶豫地發動零距離連續炮擊。

    同樣搗著耳朵的芳川桔梗皺眉表示:

    「似乎是對於命令的解釋不同,使得敵我識別和優先破壞順位出現差異。不過,這到底怎麼……」

    轟隆!爆炸聲持續傳出。

    不知道有幾噸重的白色獨角仙之一被轟離地面,畫出一道明顯的拋物線往眾人飛來。它頭下腳上地墜落,收納翅膀的平滑裝甲壓爛了水泥地和鐵軌。

    「嗚哇!」

    「濱面,退後。」

    濱面被出乎意料的強大力道往後拉扯沒多久,上下顛倒的獨角仙跟著從他剛剛所在處滑過。

    不曉得是因為「意見」一致,還是打算先解決倒地的敵人,其他四隻獨角仙將炮管共同瞄準上下顛倒的那隻。

    獨角仙揮舞著六隻腳,強行振動夾在巨大身軀和地面之間的翅膀,在離濱面等人極近的地方,如低語般產生人工語音。

    「……我究竟想做什麼?」

    「誰知道啊!不要隨便冒出來之後又問別人!」

    「說得也是。我贊成『自己決定』這個意見。」

    獨角仙保持顛倒的姿勢,靠薄翅拍打地面來旋轉。那粗大頭角般的炮身,精確地瞄準了目標——濱面背後的最後之作。

    「喵!」

    芙蕾梅亞彷彿要保護緊抓著芳川的最後之作般,瞬間有了動作。

    然而。

    炮彈始終沒有飛來。

    依然上下顛倒的獨角仙,令薄翅高速振動發出語音:

    「指令精靈啟動。對口頭指令『排除所有會妨礙作戰行動的要素』之妥當性提出疑問。現狀,無法從指定人物身上感到威脅。持續進行將有讓指令列表全數崩潰的風險。」

    「這……這是怎樣?所以你是要說什麼?」

    「我是說,為了從致命的矛盾中守護指令列表,我要幫助你們。」

    其他四隻有了動作。

    那看似巨大頭角的炮管前端沒有出現煙霧和火焰,只射出了比手臂還粗的炮彈。

    不久。

    嗡——!剛才還在濱面等人旁邊四腳朝天的獨角仙轉過身,保持原本姿勢以炮擊回應。它將支撐地下鐵隧道的一根支柱打得粉碎,靠著傾洩而下的碎片讓其他四隻的炮彈偏離軌道。

    同時,那隻獨角仙利用炮擊的反作用力越過濱面等人頭上,在空中轉了半圈,這次總算用六隻腳牢牢踏上水泥地面。

    「保護系統,暨重設不同角度站立位置。也已確認即使跟同型交戰也不會產生矛盾。」

    那薄薄的巨大翅膀高速振動著。

    人工語音如此宣告:

    「現在開始,為了把垣根帝督的口頭指令以完美形式最佳化,獨角仙嗎將轉為保護各位。」

    嗡!

    有如真空管啟動般的聲音傳來,獨角仙05的眼睛從綠色切換成紅色。

    從安全的象徵,改成警戒的代表色。

    這或許單純只是將口頭說明轉換成數值時,產生的程式錯誤。

    這或許不符垣根帝督的期望,也不符名為「木原」的女性所願,可能完全是錯誤的轉換。

    不過。

    就算它始於某種誤會。

    想必,從這個時候開始——

    獨角仙05的內部,就已產生了某種「方向性」。

    行間 四

    好。

    到目前為止雖然提到許多關於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這位女性的事情,不過沒人知道這些事到底是否正確。

    可能一切正確,也可能有錯。

    畢竟情報來源是數百年以前的文獻。

    歷史會因為一件小事而產生扭曲。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在長期被當成恐怖故事的事蹟,也會在經過數百年後顯示出科學的根據。

    什麼是正確的?

    什麼又是錯誤的?

    究竟是覺得正確的事反而錯誤?

    抑或是覺得錯誤的事反而正確?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這名女性確實存在。

    她的異常性也已得到證實。

    那麼,值得在意的地方究竟是哪裡?若是仔細對照以往的文獻以及採集到的資料數值,會在哪裡找到明確的可疑之處?

    這裡就是轉捩點。

    怪物的嘴巴,才剛剛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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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9-4 12:11 PM

第六章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All_Bad_Stars.

    學園都市一直給人街景美麗的印象。恐怕在十年前、五年前、現在、五年後、十年後也一樣。不論以哪個時代的人來看,都會認為這個城市很整潔……不過這也意味著,此地建築物的汰換率非常快。

    原本這就是四面環牆、土地面積有限的城市。

    這是為了有效利用土地,也是為了要測試最新技術。

    當然,為了不給人「建設中」或「準備中」的印象,官方投入了各式各樣的科技,造成人們對這座城市的感想,終究只是「很整齊」、「很乾淨」吧。

    不過,仍有不少意外。

    有建設、施工中的大樓。

    也有為了準備改建,而把人員跟設備都撤除的廢棄大樓。

    在第七學區某幢廢棄大樓的房間裡。

    「搗蛋鬼」正規成員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就躲在這個沒有地毯和壁紙的單純方正空間中。原本她是以第七學區的旅館為根據地,但在遭到警衛通緝,而且似乎連藏身處也被公開後,她為了預防被歐雷爾斯等強大敵人偷襲,移動到廢棄大樓待命。

    ……這種狀況,自始至終都是上條當麻和雷神索爾暗自策劃的,然而瑪莉安沒有發現。她不曉得自己其實並未被通緝,也不曉得通緝令是上條他們偽造的。

    「……!」

    瑪莉安突然抬起頭。

    是爆炸聲。

    跟槍聲不同,不僅深入耳中更直達腹部的重低音。跟意外發生的交通事故或大樓拆除工程又不一樣,可說是從原本設計階段時,就已滲出殺意的獨特咆哮。

    要當成喚起危機意識的契機綽綽有餘。

    她望向沒有玻璃,只有外框的窗子。

    一道不同於黑白煙霧的細長砂色粉塵,直往天空衝去。距離不算太遠。最多不過五百到七百公尺。

    瑪莉安的手從側邊伸進吊帶褲中,取出黃金做成的鋸子。

    然後她笑了。

    臉上浮現出知道鮮血滋味者才有的笑容。

    「好吧,是誰,究竟是誰!歐雷爾斯勢力?學園都市的人?或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本人……不管狀況如何,看來都不能坐著等下去啦!」

    房間角落那個漆黑鐵桶外型的少女(?)「投擲之槌」,也配合著她的聲音晃動。

    剛在便利商店買好塊狀口糧和礦泉水的雷紳索爾,則是提著超商塑膠袋,在不讓別人發現的情況下悄悄晈緊了牙關。

    (……又搞出這種麻煩的大騷動。)

    雷神索爾(和上條當麻)原本就是為了不讓歐雷爾斯勢力與「搗蛋鬼」勢力的怪物,同時在學園都市各處爆發衝突造成嚴重損害,才動了小手腳欺騙瑪莉安等人,「防止他們直接過上」。

    那些傢伙跟頂多只能「消除」異能之力的上條不同,看到兩股強大的蠻力單純地衝撞,顯然並不是什麼好現象。

    (好不容易才偽造通緝令,讓她覺得自己被歐雷爾斯勢力盯上而感到害怕耶。)

    負責直接戰鬥的雷神索爾、打點裝備從後方支援的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與瑪莉安形影不離的發電機「投擲之槌」。

    只要適當地煽動危機感,照理說瑪莉安和「投擲之槌」就會躲在秘密基地,把收集情報和戰鬥都交給雷神索爾負責。

    實際上,到目前為止也都成功了。

    但是——

    「無論準備多隱密的藏身處,一旦被人找到就沒辦法了。索爾、『投擲之槌』。你們快去大鬧一番,我會趁這個時候去收集當材料的人類!」

    窮鼠齧貓。

    雖然瑪莉安對於「與歐雷爾斯勢力或學園都市,或同時與雙方為敵」抱有強烈戒心,但也正因為如此——

    令她產生「該行動時就要快」的想法。

    先下手為強。

    正因為承認敵手的強大,才會確切覺得需要能徹底控制局勢的壓倒性暴力。

    鏗啷鏗啷,漆黑的鐵桶左右晃動著。

    基本上這名少女(?)全面支持瑪莉安。照這樣下去,她應該會順著瑪莉安‧史琳格奈亞高漲的情緒,直接去突襲爆炸源頭。

    在場者就只有雷神素爾持反對意見。

    不過,欺騙她們的人也正是雷神索爾。要是隨便改變「局勢」,甚至有可能一口氣增加被懷疑的風險。就算沒有根據也無妨,光是無關緊要的刺探動作,都有可能瞬間把雷神索爾逼到絕境。

    (……這根本不合我的個性啊。)

    「喂,瑪莉安。你覺得對手是『誰』?」

    「誰知道?最麻煩的是歐雷爾斯,不過其他勢力的危險程度也差不多吧。也有可能是未知的怪物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發現我們的動作,反過來做好準備打算先下手解決追捕者。」

    「如果打算奇襲,就不會在來這裡之前引起騷動啦。」

    「或者他們手邊只有準確度較低的情報,為了尋找線索隨便找個地方開打?」

    「若是這樣,我們一有反應就正中對方下懷。先避過風頭後反過來跟蹤,等敵人毫無防備時再搶先下手幹掉他們,這才是最好的方法。聽好了,我以直接戰鬥人員身份告訴你們,第一擊非常重要。不管是攻擊或防禦,身為王者或挑戰者,都得選好戰鬥時的位置……」

    「喂喂喂,索爾啊。」

    轉著黃金鋸子的瑪莉安打斷索爾的話:

    「就是『正因為如此』啊。若是要先下手為強營造『局勢』,龜縮起來就是最糟的選項。即使情報的準確度低,也會隨時間經過不斷累積。我們完全不動,不代表敵人會等我們。面對原本就已經很難搞的對手,理論上該在他們升級之前擊潰吧?」

    鐵桶晃動著。

    對少女(?)而言,這並非表達贊成或反對,只是單純想支援瑪莉安吧。

    雷神索爾往能看見粉塵的窗子瞥了一眼。

    「學園都市原本就有許多問題,這也有可能是跟我們無關的事件啊?」

    「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麼讓你暴露藏身處的風險呢?準確度較低的情報,有可能一口氣變成確切情報喔?」

    瑪莉安沒再多說什麼。

    轉動鋸子的手腕動作有了改變,劃破空氣的音色變得更加尖銳,如同有人彈指吹起口哨。當然,做出反應的是「投擲之槌」。

    「索爾,你沒被盯上吧?就由情報已經開始受到『污染』的我發起行動。若打算繼續慎重行事,你就自己去找藏身處吧。」

    雷神索爾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靠言語阻止對方的作戰失敗了。或許是上個階段半吊子的手法,讓瑪莉安感受到過度的虛假威脅。

    「我知道了。」

    雷神素爾只有在此時老實地回答。

    他放棄了。

    於是——

    轟!

    他毫不猶豫地從正後方——

    將高高拾起的腳往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側腦掃去。

    那不是人類倒地的動作。

    感覺就像是立在地面的棒子直接倒下。很明顯在受到強烈打擊同時,瑪莉安的意識也完全中斷。

    絕妙的上段踢。

    這一擊過於俐落,甚至讓人有時間瞬間暫停的錯覺。

    想當然耳。

    鐵桶型的「投擲之槌」不可能忽視這種暴行。

    「……!」

    已經沒什麼好說了。

    帶著黑色光澤的表面,散發出藍白色的火花。

    「投擲之槌」體內,可是儲藏了足以將匹敵都市面積的移動要塞,蒸發掉三分之一的能源。

    然而——

    「笨蛋!你在這裡亂來是想害死瑪莉安嗎!」

    雷神索爾像是要用言語壓制對方的動作似地,搶先一步開口。

    鐵桶的動作,有如在齒輪間打進楔子般停下。

    「你知道歐雷爾斯勢力為什麼以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為目標吧?那傢伙是整體論超能力者的素材,是替歐提努斯完成主神之槍最後一塊拼圖的『人類』……從意圖妨礙歐提努斯者的角度來看,會想讓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消失以造成致命打擊也不足為奇啊。」

    鐵桶的表面浮現了某種東西。

    那是嘴唇。

    不只一兩個。用來對話的器官,彷彿要表現出她噴發的憤怒般不斷出現。感覺就像沸騰的熱水表面。

    「……所以?」

    只要回答有一絲錯誤就完了。

    就算再怎麼合理,只要沒辦法讓她接受,下一秒一樣會連焦炭都不剩。

    「你還不懂?」

    面對充滿弦外之音的宣言,雷神索爾依然以悠哉的語氣說道:

    「『敵人』最大的目的,在於阻止主神之槍完成,只要能做到這點其實怎樣都好。只要缺少任何一片拼圖,就能破壞歐提努斯的計畫……這麼一來,根本沒必要殺掉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殺死純種的『黑矮人』——唯一能製作諸神武具的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也能產生相同的結果。」

    黑鐵桶陷入短暫沉默。

    但無數的嘴唇並沒有消失。

    找到自己要講的話後,名為「投擲之槌」的少女(?)如此宣告:

    「……歐雷爾斯勢力從一開始就看穿這點了?不可能。就算知道『搗蛋鬼』的行動,也不可能具體掌握到潛入人員的身份,以及隊伍編制。」

    「就算不知道又怎樣?對於高唱正義的歐雷爾斯來說,就算是為了阻止計畫,要殺死無關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依舊會讓他們不舒服吧。這麼一來,選擇殺掉『有罪』的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在心理層面要好下手多了。」

    「所以……!」

    「一開始,或許他們真的是來殺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或許他們真的準備了能殺掉不死怪物的方法。」

    雷神索爾舉起食指,制止「投擲之槌」開口。

    「但是,他們看見了——他們看見了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的通緝令,得到她出現在第七學區的情報。」

    當然這是雷神索爾他們準備的假情報,歐雷爾斯等人到底有沒有看到則不得而知。

    「你不覺得他們的計畫,會在這時有所改變?就算理論上能殺死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但那終究是紙上談兵,不可能經過實驗證明。相對地,瑪莉安則是能正常殺死的人類。一把兩人放上天平衡量,就連猴子都能分辨,究竟哪邊是比較輕鬆、確實的目標。」

    「……」

    「聽得見爆炸聲,看到煙霧瀰漫。但只要去現場就能找到敵人,而且他們會等我們發動攻擊?狀況有這麼簡單嗎?或許爆炸聲和煙霧根本就來自不同地方;隨便跑過去可能會遭到遠距離狙擊。你要讓腦充血的瑪莉安在這種情況下跑出去?你倒是說啊?」

    有好一段時間。

    「投擲之槌」保持沉默。

    終於……鐵桶表面的無數嘴唇,如同潛入水中般消失。

    「……話雖如此,但的確有需要調查歐雷爾斯勢力究竟知道多少關於瑪莉安的情報,又準備了什麼陷阱。這事就交給我來處理,你要做好準備,以便在必要時可以帶瑪莉安逃走。」

    鐵桶左右搖晃著。

    理解到這是在要求更具體的說明後,雷神索爾補充道:

    「要是覺得危險,就把整個市區燒掉。只要有千萬具不成形的屍體,就得花上很多時間才能確認身份。即使有誰基於明確的情報在追蹤瑪莉安,也會在這裡停下腳步。」

    說謊的精髓——

    就在於不畏懼掌握情報的風險,完全投入「角色」。

    因為在「收斂」的當下,謊言就會拆穿。

    2

    超大規模的文化祭「一端覽祭」期間,會有大量人潮來來去去,迷路的人自然也會大量增加。

    為了應對大大小小的問題,光靠平時部署的警衛依然不夠,就連由學生主導的風紀委員也得從事戶外活動。

    正因如此。

    在第七學區的路上,頭上頂著花圈,感覺就像化身為花瓶的國一風紀委員初春飾利,被許多小學生團團包圍。

    她們拉著初春穿在身上的典型水手服,爭先恐後地說道:

    「好啦——表演一下那個嘛——『我是風紀委員』!」

    「委員——!」

    「那個很有名耶。」

    「對吧對吧。」

    初春難以應付四面八方湧來的言語洪水,慌張得不知所措,但她周圍的孩子們似乎完全不在乎。

    「我……我說啊,並不是所有風紀委員都會那麼做喔,應該說白井同學樹立了一個壞榜樣吧,而且把那種武鬥派當成風紀委員的樣板,會讓我們很困擾……」

    「沒關係啦,姊姊——你也表演一下嘛!那個瞬間移動!」

    「咦——?突然消失再出現不是很恐怖嗎?如果出現在沒見過的地方該怎麼辦——?」

    「我知道!其實那是跑進一種叫『蟲洞』的隧道里面喔。」

    「但那個隧道是什麼?隧道也有分長短吧?」

    初春發出了相當丟臉的慘叫。

    (白並同學的傳送,大致上是基於對蟲洞算式的認知,再將三度空間轉換為嚴謹的十一度空間,然後在相異的座標軸上移動,不過詳細理論已經是研究所專題的等級了耶。不要跟普通國中生要求一聽就懂的答案啦……)

    而在馬路對面的人行道上,為了替章魚燒攤子補充麵粉而出門的藍發耳環,在看到治安維持要員被女生圍起來的樣子後,靜靜地握緊拳頭。

    「風紀委員……啊……!」

    藍發耳環的表情,頓時變得像個突然得到天啟的天才作曲家,但緊接著就有人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轉過頭去,看見一個戴著眼鏡的巨乳高中女生,以及雙馬尾貧乳國中女生。

    兩人的右臂上,都別著很特別的袖章。

    「打擾了,我們是風紀委員……能跟你談談嗎?」

    「固法學姊,別跟他囉唆,直接打昏丟進拘留所不就好了?舉行大型活動弄得連一點小事都有不明所以的通報,讓我們的工作效率受到無意義的壓迫耶……真受不了,什麼超巨大獨角仙在四處破壞,到底是怎樣啦!」

    「發洩在這個人身上也沒用吧?破裂聲跟煙霧……應該是哪間學校為了招攬客人做得太過火了吧。對了對了,我們要檢查隨身物品,能請你到旁邊來一下嗎?」

    風紀委員啊……少年再次低語。

    藍發耳環,今年第四十三次遇上的盤問,似乎會有個很萌的發展。

    3

    第七學區,地下鐵隧道內。

    由垣根帝督「未元物質」所制作的兵器——純白獨角仙,正和同型兵器正面對峙,雙方炮口更瞄準了彼此。

    毫不猶豫的炮擊。

    接連不斷。

    追兵共四隻,保護濱面和芙蕾梅亞等人的「叛徒」則是一隻。除了數量不利外,追兵目的更只有抹殺隧道內的人類。無論獨角仙05抵抗與否,只要讓炮擊的衝擊波充滿整個隧道,就能粉碎這些目標的內臟。

    然而。

    獨角仙05這邊也一樣。

    它不需要破壞其他四隻兵器。獨角仙05的最優先目標,就是讓濱面仕上、瀧壺理後、芳川桔梗、最後之作以及芙蕾梅亞‧塞維倫成功從隧道確實逃脫,遠離致命危機。

    因此——

    「請小心衝擊。」

    為了「奪去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行動理由」這個目的,選擇殺害最後之作及其周邊人士這個具體方法的四隻獨角仙,同時發射了炮彈。它們並非直接瞄準目標,而是刻意讓炮彈在目標前方落地,令爆炸時的衝擊波在隧道內四處反射,藉此從事攻擊。

    一般來說,毫無防護的人類沒辦法承受。

    就算獨角仙05挺身擔當濱面他們的護盾,排山倒海而來的衝擊波依然能吞噬濱面等人,並從內側破壞臟腑。

    然而。

    下一瞬間,獨角仙05令發出人工語音的巨大薄翅高速振動。那不是為了對話,而是讓周圍的空氣產生振動以衝撞迎面而來的衝擊波,藉此強制扭轉其前進方向。

    「怎麼回事……沒爆炸?耳朵不痛了耶。」

    「只是讓衝擊波互相撞擊。雖然眼睛看不到所以可能難以理解,不過衝擊波原本就跟撞球的球一樣,很容易就會受到其他波動或障礙物影響。」

    理論上的確如此,但真要實行起來可得克服不少難關。

    特別是要將衝擊波、爆炸時的炮彈、地面的碎片等全都彈開,讓它們遠離保護對象。

    「……這是那個人的技術,御阪御阪低語。」

    「你是指一方通行?」

    「這雖然應用了對於假想敵行動過程所做的沙盤推演,不過應該遠不及那個領域吧。目前我們的炮擊,在結構上並不適合靠衝擊波等副產物殺害目標。」

    「?」

    「我的身體全部都是『未元物質』,無法製造讓炮彈發射和爆炸的火藥,目前是靠彈簧式構造來發射彈藥,可以說是把過去與攜帶式火箭炮爭奪市佔率的『奇特』兵器以『未元物質』補強之後出現的產物。就連炮彈的爆炸,也是採用以海綿狀彈簧炸開炮彈外側的硬化覆膜的方式,相較於同體系的一般炮彈,它在聲響效果方面的期望值只有百分之三十六至五十左右。因此我才判斷能成功避開……另一方面,換作是那位第一名,就算面對核武也能成功壓制吧。」

    獨角仙05振動巨大的翅膀,製造出超音波彈開持續的炮擊衝擊波,並在空檔時形成對話用的人工語音。

    「後方十五公尺處有工作人員用出入口。我會在發出信號同時讓天花板崩塌形成護牆,請你們往那邊跑。」

    獨角仙05完全沒有打倒對方的概念。

    說到底,所有獨角仙都是用垣根帝督的「未元物質」製作出來的異型兵器。根本沒有能稱之為核心或弱點之處,就算有地方遭到破壞也能修復……唯一的例外,就只有將垣根的意志做了相反「解釋」的獨角仙05。

    濱面轉過頭去,確認到該處有扇小小的鐵門。

    門之所以隨著聲響和火花一起敞開,應該是獨角仙05漂亮地讓炮擊的衝擊波轉向,藉此破壞了鎖頭。

    「請行動。」

    「啊……好!」

    初次有明確的爆炸聲響起。

    獨角仙05轉動炮口,將炮彈打入天花板,以掩埋其他獨角仙的形式使其崩塌。

    「濱面,快跑!」

    濱面以幾乎是抱著芙蕾梅亞的姿勢,在處於恐怖震動下的隧道內奔跑。最後之作則由芳川拉著走。每當獨角仙05開炮牽制時,堅固的隧道地面就如同風暴中的船隻一樣搖晃。

    瀧壺率先衝進工作用出入口。緊接著,把芙蕾梅亞推進門裡的濱面,與瀧壺一起抓著最後跑到門邊的芳川和最後之作,將她們兩人拉了進去。

    確認所有人都避難完成後,獨角仙05倒退著往工作用出入口衝去。

    然而,門的狹小成了問題。

    轟!雖然撞擊力道強得足以把出入口周圍的牆撞凹,但獨角仙05還是無法穿越狹小的出入口。

    濱面皺起眉頭。

    「你在做什麼!」

    「不用擔心,完全依計畫行動。」

    獨角仙05讓機體後側卡在門中,有如塞住出入口的巨大岩石,並在這種狀態下振動薄翅發出人工語音:

    「離開垣根帝督控制的我,無法『更新』未元物質,不久之後就會自我崩潰。另外,我們的炮擊無法破壞相同機種。若要逃離能無限再生的敵機,就只能用某種方法把道路塞住。」

    這傢伙!濱面差點忍不住如此吼道。

    區區兵器卻連謊言和演技都用上,也未免太超過了。

    「快點過來!你的炮擊應該能破壞牆壁吧!」

    「這麼一來敵機會繼續追擊。另外,我能破壞,也表示敵機能做到同樣的事。對方應該已經擺脫瓦礫堆了。我判斷只有相當特殊的『牆壁』,才能成功阻止敵機。」

    「……可惡。」

    「祝各位好運。我要執行自己的優先目標,請你也多加小心。」

    「可惡——!」

    才剛說完,整個空間就發生恐怖的震動——敵方獨角仙炸開了瓦礫堆。為了阻擋敵方因此連迴避也不行的獨角仙05,再次跟同型兵器展開炮擊戰。

    沒有出口。

    也沒有結束。

    即使離開第二名的控制,獨角仙05依然能進行某種程度的再生。它利用了這項特性,即使身體千瘡百孔,也要像殭屍般持續這場悲壯的戰鬥。

    或許是震動到了建材接合處,天花板上出現裂痕,還飄下粉狀的東西。

    芳川用下巴指了指上去的階梯並開口:

    「這裡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總之先到地面上去吧。」

    「但是……!」

    濱面正打算反駁時,瀧壺抓住他的手。

    她小聲但堅定地說道:

    「走吧,只要我們還在,它就無法逃走。」

    濱面咬緊牙關。   

    然而不論如何,待在這裡根本什麼都做不到也是事實。

    濱面彷彿要甩開剩下的小舍般,跑向工作人員用的狹窄樓梯,瀧壺和芳川也跟在後面。跑上金屬製的樓梯後,出現了一扇門。門有上鎖,不過鎖是在內側。轉動把手開鎖後,眾人一口氣奔到外面。

    芳川舉手遮住刺眼的太陽光,往正上方望去。

    「一方通行他們……似乎移動到別的地方去了。」

    「但這並不表示已經安全了,可惡,得趁現在叫麥野跟絹旗……」

    話才說到一半,濱面就停了下來。

    身穿粉紅色運動服的瀧壺,正驚訝地四處張望。

    他順著瀧壺的視線看去……才終於注意到某件事。

    「喂……芙蕾梅亞到哪兒去了?」

    「最終信號……好像也不見啦。」

    這個瞬間。

    塞住地下鐵隧道出入口的白色獨角仙05,即使承受同型機猛烈炮擊,仍舊紋風不動地留在原處。這行為牴觸了理論上的理想迴避及戰術舉動,使得錯誤訊號頻傳,但它還是壓抑一切,死守著通往保護對象的道路。

    此刻,獨角仙05依然為了牽制而發射大量炮彈,並且高速振動薄翔,藉以干涉席捲隧道的衝擊波向量。

    但還是不夠。

    跟「保護躲在自己後方的人類」不同,守護周圍所有牆壁以防逃走中的人類遭到活埋,所需的保護領域規模遠大於前者。當然,範圍愈廣泛,狀況就愈難掌握。

    充滿光澤的白色表面出現數道傷痕。

    05沒有跟生物一樣的痛覺。

    比起身體遭到毫不留情的炮擊破壞,損傷嚴重到得花時間恢復而必須讓路讓它更為抗拒。它甚至不願意去預測演算自己動彈不得時,原本逃走的人類們一個個被逼到死角的模樣。

    慘敗已經無法避免。

    傷害不斷累積,超越自然修復速度的嚴重損傷癒來愈多。不管是否願意,最後都會陷入無法行動的狀態,背後的牆面也會遭到破壞。

    但到了那時候,人類們應該早已逃得遠遠的了。

    同型機無法危害他們。

    這麼做無法勝利,就算持續浪費下去也無法改變結果。

    為了達成一般演算下只會得出「無意義」這個結果的事,獨角仙05貫注了全心全意擋住門口。

    炮擊持續。

    閃著紅色光芒的眼睛四周,開始出現一道道裂痕。

    確認時間。

    已經拖延得夠久,一般人類差不多可以走回地面了。

    作戰目標達成。

    它有所自覺。

    即使明白再往來個五、六發炮擊,身體就會完全被擊潰,獨角仙05依舊將六隻腳刺入水泥地面,維持死守姿勢。

    然而。

    「喵喵!說起來,不能留下你一個人!」

    「你也快點逃走吧,御阪御阪如此喊道!」

    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純白的獨角仙05覺得自己身體的尺寸似乎瞬間縮小了。若換成以各種肌肉和內臟組成的有機生命體,或許可以形容成心臟揪了一下。

    能拖延的時間非常短。

    假如狀況繼續惡化下去以致讓敵人突破,魔爪首先就會把她們撕裂。

    (……還沒有結束!)

    決定下得極快。

    獨角仙05稍微移開擋著門的身體,確保了能讓小孩重新回到隧道內的縫隙。

    「過來這裡!」

    05叫道。

    「要逃走了,請快點過來!」

    獨角仙05罔顧不知為何爬上自己身體的少女們,以一定振幅高速振動巨大的薄翅。

    瞬間,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的身體飄浮了起來。

    「喵!說起來,突然變得像在太空漫步耶!」

    「是靠振動讓我們浮起來?御阪御阪發問。」

    「我利用可聽頻率以外的超音波,讓你們衣服布料中的剩餘空間產生共鳴振動。就方法而言,要說是鳥或昆蟲的翅膀,可能更接近用尾巴拍打水面滑翔的飛魚吧。」

    少女們大概不太瞭解狀況,發出了高興的叫聲。獨角仙05在讓她們浮空的同時,也開始為了撤退而行動。

    05跟逼近的同型機互相炮擊,並衝往隧道深處。

    當然,敵機也迅速出現反應。

    就算拉開一些距離,對炮擊也沒有影響。那些獨角仙應該是判斷,就算只把「叛徒」在隧道中炸翻過來,也足以藉此壓爛浮在空中的目標。

    然而,實際上對方並未開炮。

    六隻腳前端所感覺到的規律振動,讓這群傢伙(?)瞬間採取了閃避行動。

    換言之,它們判斷有列車接近。

    「……?」

    然而,過了三十秒依然沒有看到電車的燈光。

    接著它們才終於想到其他可能性。

    逃走的「叛徒」利用與列車車輪相同的振動模式,敲打鐵軌並移動的可能性。

    獨角仙05以高速在隧道中後退同時,也警戒著黑暗深處。在判斷拉開一定距離後,它轉過一百八十度,往相同方向全速前進。

    此時,機體後方有了變化。

    浮在機體上方的孩子們正在做些什麼。

    正確說來,她們開始在敞開的裝甲板表面晝起了圖。

    「喵喵,基本上一樣的東西太多了,要是不弄個標記總覺得會搞混。」

    「那是什麼?御阪御阪指著塗鴉問道。」

    「這個啊——是濱麵糰的標誌啦!」

    獨角仙05n靜靜地想著:雖然很感謝你們這份心意,不過請別用油性筆。

    4

    學園都市內並不存在能當成地標的巨大電波塔。以保護技術情報的觀點來看,往大範圍擴散電波的電波塔根本是種阻礙。

    不過,雖然沒必要,還是有為了實際證明建築技術而建造的東西。

    在這高度五十公尺——遭到周圍高樓大廈掩埋,尺寸以電波塔而言可說是「袖珍」的鐵塔中,某人把背靠在粗大的鋼骨上。

    他是垣根帝督。

    「……輸了輸了。沒想到只花十五分鐘就干掉三百個我啊。就算死不了,也會因為身體開了個洞而動彈不得是吧。」

    旁若無人地低語的他,語氣中感覺不到一絲苦悶。

    在第一名跟第二名的戰鬥中,原本就不重視直接造成的損害。

    即使遭到破壞,也能持續產生新品的「創造性」垣根帝督。

    能靠能量方向操作,迎擊各種攻擊的「破壞性」一方通行。

    對他們而言,最重要的並非表面的物理現象。而是成為自己能力根源的演算模式、思考回路、「只屬於自己的現實」。徹底去解讀、分析這些讓他們變成特別分子的某物,才能明確分出勝負。

    之前的戰鬥中,垣根使用不存在於這世界的「未元物質」反射太陽光和衝擊波,實現了「來自不可能於地球上出現的能量方向」的攻擊。

    首要前提。

    是該怎麼破壞一方通行所擁有的「反射」之壁。

    只要針對這點做重點觀察,就能看見目前為止的真正戰鬥過程。

    「攻擊模式、『反射』的邏輯。你所破壞的三百架就跟玩神經衰弱一樣,就算是沒留下結果的白工,只要記下卡片圖案和數字依舊能連續到後面。差不多快看到全貌了。」

    全長五公尺左右的巨大白色物體從他頭上飛過。

    鑽過實驗用袖珍電波塔鋼骨縫隙劃破天空的,是他利用「未元物質」創造的偵察用巨大蜻蜒。

    垣根以一副彷彿在目送自己所摺紙飛機般的態度,低聲說道:

    「不過在此之前,說不定你會先發生因為電池耗盡而倒下的愚蠢狀況啊。」

    「……那傢伙八成是這麼想吧。」

    一方通行在巨大天橋下方低語。為了補強天橋整體結構,該處有許多以複雜形式連結的的鋼骨,而他目前正倚在某根鋼骨坐著,同時輕輕撫弄脖子上項圈型電極的按鈕。

    項圈型電極的電池只能撐三十分鐘。

    時間已經過了一半,也就是十五分鐘。

    垣根帝督全力抗拒「短期決戰」,靠著持續牽制攻擊就將一方通行逼入絕境。因為某個事件讓腦部嚴重受損的一方通行,必須靠項圈讓御阪網路進行代理演算,否則別說使用最強的能力,連靠雙腳站立或以人類的語言溝通都辦不到。

    然而——

    (……那可不是絕對的時間上限啦,只是電池的容量不過如此。既然這樣——)

    天橋也有配置水管和電纜,一方通行旁邊就拉著一條粗大的管線。他的目光順著電纜表面移動,並在確認通過的電流和電壓後,毫不猶豫地空手拆開電纜外層的絕緣體。

    充電。

    要說簡單,這的確是很簡單的思考方式,不過當然不能直接使用粗大電纜中的高壓電流。一方通行將在躲進這裡之前準備的幾塊鐵板重疊,並用鐵絲綁起來,做成簡易的變電裝置。

    要是在計算上有些許誤差,別說項圈型電極會走火,就連拿著變電裝置的手指都有可能被炸爛。

    但一方通行毫不猶豫。

    當他迅速把電線接上變電裝置後,連接電極的細長電線就開始供輸電力給電池。

    (不可能在這裡停個幾十分鐘。實際上,能補充到的最多幾秒或十幾秒吧。)

    說實話,他也同意這種狀況對自己相當不利。

    他接受了這點。

    然後繼續前進。

    (不過只要對方直覺到再拖個十五分鐘我就會沒電,那麼幾秒鐘就足夠了。在誤差的數秒內使出決定性的攻擊,一口氣幹掉他。)

    為了達成這點的事前準備,早已完成。

    學園都市第一名的怪物,不可能毫無意義地耗損電池半數的電力。

    只是對第二名的力量,給了需要耗損一半電力的評價。

    (……對方有注意到,我那刻意用亂七八糟演算模式所做的攻擊嗎?若是第二名那個混蛋以此為基礎,推論出最適合攻擊我的方法,那麼根本不用靠電池容量誤差就能在下一招了結他。)

    「……他應該是這麼想吧。」

    垣根帝督背靠著鐵塔中段的鋼骨低語。

    (……如果電池是最大的弱點,那他一定會做些什麼以確保電力。而且那傢伙應該最清楚「反射」的脆弱,不會輕易露出破綻。但他多半有留下什麼習慣,在虛假的情報中,想必在某處還是藏有真相的氣息。)

    飛在天空的白色蜻蜒找不到目標,垣根帝督將意識開始著重於「無法從天空看到的地方」。

    (其中最麻煩的,就是那跳脫所有理論範疇的「翼」。那個能實現超越「未元物質」強度的攻擊,如果他能自由運用,將造成相當大的威脅。)

    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因為出現的頻度很低,根本沒辦法收集資料,不過那玩意都是在他的情緒出現極端起伏時出現,不管是正面或負面的情緒都可以。而「翼」的出現時間相當短……換言之要牽制。靠牽制取勝。雖然不知道會消耗什麼,不過跟其他能力一樣,只要拖延時間就會自我毀滅。)

    思考的時間有得是。

    垣根帝督在全身的內臟都被破壞,並替換上人造物後,以遭到某個混蛋利用的形式,被迫製造各種武具和兵器。那段日子裡,思考時間真的多到滿出來。

    (雖然強大卻以神經質聞名的第一名,一定會有破綻。時機、高潮與低潮。我這邊能完美持續提供安定的創造性,等那傢伙自己跌入低潮時就能決定勝負。我只要持續供應給自己就好。)

    「那傢伙八成這麼想吧。」

    「他應該是這麼想吧。」

    在城市某處,怪物們低聲說道。他們持續地、一次又一次,為了切入對方的深處不斷思考著。

    如果所謂的一決勝負始於實際交手前,那他們早在事前準備階段就已發揮了「怪物」的特長。

    第一名不再以電纜確保電力,拄著現代風格的枴杖靜靜離開天橋。

    第二名判斷從天空監視毫無效果後,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鐵塔。

    下一次交錯。

    下一回出招。

    「將會決定勝負。」

    彷彿說好了一樣,兩人的聲音重疊。

    就算互相排斥、相隔甚遠,他們依然同時低語。

    「那一刻」已然不遠。

    5

    「……機能?」

    上條神色驚訝地說道。

    長發披散於地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喀啦喀啦……或者該說嘰哩嘰哩嘰哩地微微顫抖,並輕輕點頭。她的瞳孔彷彿追尋著不存在這裡的東西,不規則地蠢動。

    「用雙腳步行的生物,應該會覺得用雙腳站立是理所當然。然而,那是真的嗎?如果四肢爬行的小嬰兒,在沒有任何人教導的情況下成長,還會想試著用不安定的雙腳站立嗎?」

    「……」

    上條理解她所說的意思了。

    嬰兒原本是用四肢爬行的生物,而且是覺得這很正常的生物。他們之後會用雙腳站立,是因為在父母的幫忙下開始練習走路,或是因為觀察用雙腳走路過生活的大人們,從事某種「學習」所致……總之,「靠雙腳行走的生活方式」是靠外界刺激所獲。

    而一度學會用雙腳走路的生物,就不會想回去靠四肢爬行。就算跟他們說四肢著地也能活下去,也不會主動地用四肢爬行吧。因為他們已經獲得了「兩腳行走」的機能,也明白其便利性。

    這麼一來。

    如果。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在何時得到這種機能的。」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輕聲說道。

    在這段期間,她那異常高溫的喘息依然持續著。

    「但是不管過程如何,我就是得到了『靠吞食人類的腦來獲得情報』的機能。而在獲得之後,為了以這個機能為準則而行動,我的行動基準也持續更動,所以……那是……」

    並非想或不想做的問題。

    踏上陸地得到肺的生物,不可能回到海中。

    得到飛翔之翼的生物,不可能在陸上奔跑。

    對於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而言,不吃人腦就跟停止呼吸、倒立行走、一直不眨眼一樣,一定會非常痛苦。她會為了逃離該痛苦而「自然地」行動。

    「……」

    上條瞄了一眼自己的右手。

    如果是因為得到多餘的「機能」讓她變得奇怪,或許還能靠右手的力量破壞掉這種「機能」。

    然而——

    (……真的做得到那種近似精密手術的事嗎?更何況,我根本不清楚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本身是如何構成,又是靠什麼在行動。要是隨便觸碰……會不會導致她整個消滅?)

    「我的……『機能』已經在運作了。」

    牙齒喀噠喀噠打顫的她表示。

    「有人把我當成朋友。但是,我停不下來。為什麼、為什麼,這種專門用來吃掉那孩子的腦的『機能』……」

    「等等,並不是只要人類誰都行?」

    「……嘰……嘰……」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頭往旁邊一歪。原本就已經很長的銀發徹底蓋住她的臉,完全看不見表情。

    芙羅蘭的身體搖晃著。

    她緩緩站起身來,姿勢就如同被風吹拂的草一般不穩定。

    「……喂?」

    上條叫著她。

    不過她沒回應。

    「你要去哪裡?等等,聽我說話啊!『那孩子』到底是指……!」

    話說到一半,血的味道就在上條口中擴散開來。

    「咳……咳?」

    他的身體晃動。

    隨即倒下。

    並不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做了什麼。灼熱的疼痛中心是在右側腹。畢竟上條剛接受完緊急手術就從ICU偷跑出來,傷口何時會裂開都不奇怪。

    上條橫臥在地,視野中可以看見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兩隻腳正逐漸遠離。

    他從脊髓到手指都在微微顫抖,連伸手都沒辦法。

    嘴巴雖然一開一闔,卻完全發不出聲音。

    (……我錯了……嗎?)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說,她是最近才獲得吃人腦的「機能」。

    事情的契機,是她離開「沒有窗戶的大樓」來到外面?

    雖然上條和雷神索爾打算破壞建築物的裝甲板,不過實際上卻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自己從內部破壞掉。所以最直接的「原因」應該不是上條。

    然而。

    直一要說起來,為什麼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會在那個時間打算到「外面」去?那真的只是偶然?還是因為上條等人的行動,間接扣下了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扳機?

    如果是這樣——

    (……所以說,「想去救她」這個想法本身就是種錯誤?)

    細微的聲響傳來。

    那是因為顫抖而使不上力的手指,以指甲刮著柏油路的聲音。

    口中充滿血味的上條,咬緊牙關思考著。

    這怎麼可能?

    就算上條等人什麼都沒做,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也有可能從「沒有窗戶的大樓」跑出來。就算放著不管,「搗蛋鬼」可能也會破壞「沒有窗戶的大樓」的裝甲。歐雷爾斯等人可能會使出什麼手段,漂亮地綁走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她面前有許多的IF,也有可能在跟上條的行動無關的狀況下來到「外側」後,得到隨機吃掉人腦的「機能」。

    但是——

    就算如此。

    「……我絕不……接受……」

    右邊側腹似乎流出了什麼東西,全身為此發出恐怖的顫抖。然而上條依然用微弱的力道,硬是抓住地面。他為了站起來,努力尋找立足點。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獲得了吃人腦的「機能」,的確是個大問題。不過,一直把她關在「沒有窗戶的大樓」裡是對的嗎?這種事真的可以容忍?不要用問題掩蓋問題,在這種時候,若是想決定問題大小並排出順位,絕對是錯的。

    不接受。

    不能接受。

    無論她在漫長歷史中受到何種待過。

    就算她是背負著複雜、亂七八糟到無人可說明構造的「人類」。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依舊好不容易才走到「外面」。

    不論是靠走鋼索或鑽漏洞,總之她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這——

    這種事——

    真的不是什麼比喻。

    不見天日數十年後,她眼前的「世界」——

    竟然只有血和死亡以及暴力。這種事絕對不能接受。

    少年緩緩地動了。

    上條當麻站起身來。儘管他抓著一旁的行道樹,硬是支撐隨時會倒下的身體,但仍確實地站了起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幾小時。

    有沒有數十分鐘都讓人懷疑。

    即使如此,上條要做的事也不會因此有所改變。他要把纏繞在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身邊那些亂七八糟的束縛、惡夢、條件全都破壞殆盡。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到哪裡去了?)

    上條看了看四周,輕輕地將身體移開行道樹。雖然瞬間感覺到重力要把身體跟地面連結在一起,不過他總算撐了下來,接著重新踏出一步。

    還能走。

    還能動。

    當上條下了這個判斷,並忍不住露出微笑的下一秒,膝蓋卻頓時失去力氣。即使他努力想保持平衡,依舊辦不到,上半身就這樣往地面倒下。

    這時。

    有個柔軟的感觸支撐他的身體。

    某人從旁扶住了身體差點倒下的上條。

    「……?」

    少年雖然打算轉頭,但身體不聽使喚。

    接著。

    「……終於找到了。」

    就連少女的低語,上條的腦中也無法理解。

    不過,這並不是因為失血所造成的身體機能失調。

    只是因為上條原本就聽不懂法文。

    「跟『搗蛋鬼』正規成員接觸的關鍵。為了完成我的復仇必須的一角。終於……這麼一來,我的人生終於可以開始了……」

    那是外表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金發藍眼少女。

    少女身上潛水衣與透明玻璃纖維的組合,看上去就像童話故事女主角的禮服。

    策畫夏威夷群島地獄的其中一人。

    過去曾自稱「搗蛋鬼」的某人。

    使用法語的魔法師——灰姑娘,在露出陰沉笑容的同時如此宣告:

    「所以,為了我的復仇,你還不能死。」

    6

    讓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塞維倫,如同待在跳傘練習機上浮在空中的純白獨角仙05,沿著多條隧道交錯的地下鐵路移動,經過都市的大規模暖氣管線、防洪用多目的溝渠,最後衝進建設中的地下道。他們就這樣通過出口,重新回到陽光灑落的地面上。

    若在平常應該會造成大騷動,不過目前正在舉辦「一端覽祭」。那是各校為了報考率而投下最尖端技術爭取注目的慶典。雖然在校外做宣傳有些不自然,不過也已經被視為「特殊狀況下的常識」了(當然,引發相當騷動的同型機目擊情報還沒傳到該區域,這點應該也幫了很大的忙吧。畢竟大型SNS網站,在這種活動日很難連上)。

    話雖如此,也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操作「未元物質」的獨角仙05創造者,有學園都市全面支援。只要他能自由自在地操作攝影機和感應器,那麼這具巨大的身體光是移動就會留下痕跡。

    能採取的選項不多。

    第一個方法,是讓身材嬌小的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透過換氣管等狹小的地方逃走。在這個情況下,獨角仙05為了吸引注意,得分頭行動儘量大鬧一場。

    第二個方法,則是不設定單一避難所,隨時保持高速移動。就算被攝影機和感應器捕捉到所在位置,也能靠著在追兵趕到前不斷變換位置使「反應消失」。

    獨角仙05在位於大樓間空地的簡易籃球場暫停,保持讓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浮在空中的狀態下,同時變換巨大翅膀的振幅,發出人工語音開始說明。

    無論哪種方法都背負著風險,不過白色獨角仙05判斷前者的危險性比較低。而最大的不同,是前者能在未設置攝影機和感應器的地方移動,後者卻得經常在攝影機和感應器前現身。

    然而——

    「喵喵!還在說這種話啊?基本上人家都已經幫你畫了濱麵糰的標誌,當然不能丟下你啊!」

    「只要三個人合作一定能解決,別擔心,御阪御阪表示誰怕誰啊並拍著胸脯。」

    ……獨角仙05並沒有決定權。即使把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塞進狹小的管線或垃圾桶中,但她們主動跑到當誘餌的獨角仙05旁邊,一樣沒有意義。

    就算得背負高度風險,也只能跟她們一起行動。

    獨角仙05立刻轉換了思路。

    「你們目前正遭到各種勢力與敵對因子追擊,不過,我提議應該先定下敵人的優先順位再行動。」

    「喵,敵人?」

    「現狀大致上分為兩種。第一種是由我的同型機,也就是第二名的超能力『未元物質』所制作的兵器群,以及垣根帝督這名指揮所組成的『軍隊』……雖然對方這邊的戰力極為強大,我們卻有能輕易掌握其行動模式的優勢。畢竟我本身就是其中一部分,所以只要利用『換成是我會這麼做』的這種解讀方式,就能直接運用了。」

    實際上,也會有對方同樣能輕易判斷我方行動的缺點……不過總比起束手無策要好多了。

    至少不會在碰頭的瞬間,就陷入致命的狀態。

    在這層意義上——

    「第二種則比較麻煩,那就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她的戰力不明,行動模式也不明,是很容易遭到偷襲的危險對手。」

    就連純白獨角仙05的內部,也只有最低限度的相關資料。

    它將這些資料,以及藉此預測出來的衍生情報轉換成語書。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是靠獲得情報來羽化的生物。而她想到了比運用感官見聞,更快獲得大量情報的方法——那就是掌握御阪網路這個龐大的電磁情報網。」

    「喵?」

    雖然芙蕾梅亞完全不懂,不過最後之作卻一臉嚴肅地陷入沉默。

    「只要擁有操作生物電流的方法,就能接觸使用相同腦波的網路。例如鯊魚在尋找獵物時會利用羅倫氏壺腹(鯊魚的感電器官,能靠電流找出躲在沙泥中的獵物)這項器官,我的體內就配備了利用它的構造所制成的生物天線。但是——」

    「就跟只把鐵棒立起來無法接收電視訊號一樣吧?御阪御阪確認。」

    「還需要當做解碼器的程式。就這點來說,身為『司令塔』……或者該說擔任外部介面的你,正是最合適的目標。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打算捕食你的腦,藉此將你體內的電磁情報,包含神經鍵構造整個複製到自己腦中。一旦成功,她大概就能篡奪御阪網路,以完全吸收情報網的形式,一口氣完成『羽化』吧。」

    「捕食……是指吃掉?御阪御阪質問。」

    「喵!那個人不可能會做那種事!因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如果是就好了,獨角仙05這麼想。

    然而,大概不會如此。

    就資料來看,這兩個人是在昨晚過到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而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獲得捕食人腦機能的時間,是在換日後。

    還是——

    別把她當成昨天之前的她比較妥當。

    「驅使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行動的,不是理性、思考、慾望、衝動、本能……這類東西,而是單純的『機能』,也因此有強制性。就像把手機當計算機用的人會忘記心算,使用手機變換文字的人會忘記漢字寫法一樣,新的『機能』會完全改變她的生活方式。這跟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思考模式無關,就算她想阻止自己,『機能』也會凌駕一切。」

    在這數百年之間,無論用什麼方法都無法讓她斷氣的——人類。

    正為了獵食一名少女的頭部,以最短距離、最快速度逼近。

    說實話,純白的獨角仙05判斷,即使自己能打敗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也無法阻止她前進。無數的炮擊、利用巨大身軀衝撞、使用粗大「頭角」的刺擊……雖然想到許多能讓她身體各處受到重大傷害的方法,依舊無法推導到成功「阻止」她的結果。

    能想像的,只有就算腦袋消失、心臟破碎、上半身被打成碎片、那兩隻腳依然會前進的景象。

    獨角仙05本身是沒有弱點的兵器,無論花多少時間,都能自動修復損傷並重新自由行動。

    然而,那個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不一樣。

    她跟所受損傷與自動修復時間存在完美比例關係的獨角仙05不同,從這方面看起來根本毫無道理。

    被破壞後會有一段時間動彈不得的獨角仙,以及就算被破壞也能毫不延遲時機,繼續前進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雙方雖然只有些許差異,不過獨角仙05就像是個到達某種境界的工匠般,確實理解出這種差別。

    ……最好不要碰到她。

    獨角仙05坦率地如此判斷。

    這就如同跟擁有無限資金的對手,持續以撲克牌決勝負。而且我方只要有些許錯誤,就會導致破產。要是一直耗下去,自己根本撐不住。

    所幸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終究是用四肢移動的生物。

    她的背後不會突然長出翅膀,也不會像蜘蛛一樣吐絲。

    雖然被垣根帝督這邊察覺的風險會上升,不過只要在大樓牆面上移動,或是在建築物的屋頂之間移動,就能設置路障來阻礙她的追擊。就這點而言,可說能徹底發揮以昆蟲為基礎而製造的自己所擁有的特權。

    雖然獨角仙05如此思考,不過——

    「喵,如果是這樣,基本上就非得去救姊姊不可了啊!」

    「朋友在受苦所以就沒辦法啦,御阪御阪點頭。」

    思考卻突然脫軌了。

    應該會從積累判斷材料所得到的答案,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獨角仙05彷彿因電波干擾找不到目前位置座標的機器般一片混亂,兩名少女則分別對著它說道:

    「因為,這跟姊姊的想法無關對吧?那麼姊姊根本沒有錯啊。雖然說什麼機能的太難了我不懂,不過我可不能匆視姊姊被強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御阪知道這種感覺,御阪御阪想起來了。為了某人的利益或想法,被程式或病毒強迫做不想做的事有多痛苦啊,御阪御阪用食指押著太陽穴。這種事不能原諒,如果御阪的朋友遇上這種事,那麼一定要救她,御阪御阪宣言。」

    因為她很痛苦。

    因為想救對方。

    因為是朋友。

    所以——

    雖然無法果斷地說這麼做是正確的……但看到一旦實際遇襲時就有失去生命的風險,卻依然單純地為此行動的兩名少女,純白獨角仙陷入了沉默。它分析為何無法有效運用累積至今的經驗。獨角仙05除了擁有邏輯性思考回路,也能自行產生模仿簡單喜怒哀樂的信號模式。它開始調查起自己為什麼無法推測少女們的內心走向。

    大概——

    因為那是真正的感情吧?它得到這個結論。

    情感比邏輯優先。願望優先於演算。雖然有點愚蠢,但那正是人類所擁有的「心」吧。雖然顯得荒唐,卻是沒人可以嘲笑的崇高精神。

    那麼獨角仙05只能服從。

    她們所得出的答案可佩、崇高、美麗。但同時也不成熟、危險且破綻百出。既然如此,就需要某個能連結理想與現實之物。為了在運用那個答案拯救某人之前,不讓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被現實的風險所毀滅。

    由垣根帝督所生,卻脫離其控制的異常個體獨角仙05,恐怕沒有未來了。

    沒有歸宿,也沒有新的目標,被主人垣根帝督陣營追擊,在其他組織、勢力眼中則會被當成異物或失控兵器否定掉,這就是它的命運。

    那麼。

    至少——

    要讓這兩名少女,回到她們該回去的地方。如果在少女們的世界裡,賭上性命拯救朋友是理所當然,那就要以她們的想法為優先。而且,這不只是努力的目標,更要以完美的形式達成。

    這樣才行。

    只有真正做到這點,脫離主人的控制才算得上有意義。

    「我知道了。」

    做完簡單的運算後,獨角仙%在內心品味那種過高風險所帶來的苦澀感,並使用巨大的翅膀如此說道:

    「在逃離垣根帝督追擊同時,也對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進行『救援』,這樣行嗎?」

    「這樣才是朋友啊!御阪御阪浮在空中用手掌拍了拍裝甲板!」

    「喵,身為濱麵糰的一員就該這麼回答。一起努力當然很好,不過別忘了要大家一起回去喔!」

    一身純白的獨角仙05,沒有以臉部肌肉顯露表情的機能。

    不過,它覺得這樣就行了。

    雖然很感謝她們定下的承諾,不過應該無法實現了。

    7

    金屬連續敲擊水泥地的聲響逐漸遠去。照理說應該是發自地下隧道,卻連逃到地面上的濱面都聽得見。

    「……那群獨角仙似乎往別的地方移動啦。」

    「果然是去追芙蕾梅亞她們了?」

    芳川桔梗側目看著對話中的濱面和瀧壺,並操作起手機。

    然而,沒有反應。

    「沒人接……不過,她們關掉電源或許比較安全。畢竟追兵也失去了一個能確定她們位置的手段。」

    「你怎麼想?」

    「雖然不能太樂觀,不過那群獨角仙『正在追擊』那兩個孩子啊?它們的速度不可能輸給小孩,卻還沒追上。所以,想成有幫手在支援那兩個孩子應該不為過。」

    「是剛剛那隻異常的獨角仙?」

    濱面想起那個用身體擋住出入口的巨大身軀。

    但另一方面,濱面腦中也冒出「這群獨角仙到底是誰,基於什麼目的放出的兵器?」這個疑問。而且,如果它們是某人所管理的兵器,說不定有搭載什麼麻煩的機能。

    換言之——

    就是「不管異常個體的思考回路,優先執行遠端命令」的機能。

    「……隧道包含了地下鐵、地下道、多目的溝渠、纜線系統的基礎配備,是個為了各種目的而擴張、共有的區域,裡面的構造就跟蟻巢一樣。在罔顧交通規則移動的情形下,根本無法預測誘導芙蕾梅亞她們的獨角仙,會從哪個出入口出來。」

    「就算追得上吧,之後呢?同樣會撞上距離不遠的追兵機體喔。對手最少有戰車級的火力,更有能精密操作衝擊波的向量控制技術,再加上斷成兩截也能隨時間經過自動恢復……這可不是靠火箭炮就能應付的對手。」

    「並不是完全沒有方法。」

    濱面先蹲了下去,然後隨手撿起小石頭,在人行道路面上描繪起簡單的圖。

    「那個獨角仙無法破壞,應該說就算破壞了也會復活。不過,如果能妨礙那種機能呢?比方說,就像用來殺鯊魚的魚叉槍那樣,把數隻帶有倒勾的粗大木樁打進去,使對方拔不出來之類的。」

    「濱面,你知道對方裝甲的強度嗎?」

    「剛剛那些獨角仙不是有自相殘殺?在當時我看到了。可能是因為有『自動修復』這個前提,核心也不會被破壞,所以裝甲似乎沒有強到非常誇張。只要改良對恐怖分子用的破門槌,應該就能打進去。」

    「……考慮到武裝勢力佔據研究所時的狀況,都市內也有能破壞厚重氣密門的攜帶式打樁炮。不過呢,也有人說這東西落到壞人手上,反而會有釀成恐怖行動的危險。」

    這類打樁炮都收在警衛的基地、特殊車輛,以及研究設施的防災箱中。只要濱面利用武裝無能力集團時代的技術倒也不是拿不到,雖然這並非什麼值得自豪的事。

    要打穿白色獨角仙,得拿著沉重的器材接近到零距離。然而,要跟擁有戰車火力的白色獨角仙保持安全距離,就需要能從五公里以外打穿敵機的兵器。當然,根本無法準備那種東西。而五公里以內就都一樣了,不管是距離四公里還是一公釐,在對方察覺的瞬間就會遭到炮擊。

    攜帶能用雙手搬運的兵器,然後在不讓敵人察覺的情況下移動並完成攻擊。

    這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濱面,這樣一來……」

    「是啊,守護芙蕾梅亞的異常獨角仙也不可能滴水不漏。一旦那傢伙的行動被封住,芙蕾梅亞她們就完了。得在變成那樣之前去幫她們。」

    就在這時。

    旁邊突然傳來熟人的聲音。

    「啊?這是怎樣?又發生什麼狀況了?」

    「麥野……?」

    濱面轉過身子,發出驚訝的聲音。站在高挑麥野身旁的絹旗最愛,則輕輕舉起了手。

    「我們這邊也在天亮前,遇到了麻煩的襲擊喔,所以就想到來找找街上動向超奇怪的地方。好不容易超甩開麻煩的黑夜跟麥野會合,為什麼會在這裡超碰上瀧壺跟濱面啊。」

    「濱面,三十秒之內說明目前狀況。」

    因為狀況很複雜,所以負責回答的濱面講得超快。一開始麥野還多少會回應一下,不過她逐漸安靜下來,還顯得一臉不悅,更在濱面說明完的瞬間揪住他的胸口。

    「呵呵,濱面。所以你不但不知道芙蕾梅亞跑哪兒去了,還把她交給安全性有問題的失控兵器保護,而且連為什麼遇襲,背後又是誰在策劃一點頭緒都沒有?」

    「嘿……嘿嘿。簡單來說是的。」

    「……」

    「等等,麥野,等等!雖然濱面很白痴,不過你就原諒他吧!」

    「要是用那隻義手連續賞耳光下去,濱面的腦袋真的會超分家啊!」

    看到人類的頭隨著打擊聲跟節拍器一樣左右搖晃,絹旗與瀧壺連忙阻止女暴君。

    麥野彷彿亂丟空罐般,隨手把體格算不差的高中男生用單手丟了出去。濱面筆直撞上了行道樹後,才緩緩滑落到地面,完全看不出來這到底算放他一馬還是給他最後一擊。

    「雖然整體來說都不及格,但其中最不像話的地方,就是對抗敵方兵器的手段。不管是四公里還是一公釐,只要被發現就完蛋是怎樣?你剛剛那番話,就跟說自己沒有飛彈所以要扔地雷一樣鬼扯,四公里當然比一公釐安全啊!」

    ……過去曾在俄羅斯雪原上,對裝甲車丟過地雷的濱面忍不住眼神飄匆,但要是隨便移開目光讓麥野不爽,說不定足以殺人的來回耳光會重來一次。

    所以他不扯其他藉口,只陳述事實:

    「但我們並不是有萬全支援的警衛或暗部組織啊,哪那麼容易弄到能貫穿幾公里外敵方裝甲的攻擊手段噗啊啊啊?」

    濱面之所以會講到一半就發出慘叫,是因為麥野毫不留情地往他雙腿中間踩了下去。

    看著不斷顫抖,幾乎口吐白沫的濱面,瀧壺一臉納悶地問:

    「濱面你怎麼了?為什麼在發抖?」

    「是意想不到的獎賞讓他全身超感動吧?」

    他只是無法直接做出反應。

    ……完全不知道女孩子的沸點到底在哪裡……有點認真在為此事煩惱的濱面,聽到了麥野的聲音。

    「所以說,只要有能打穿五公里外戰車的火力就夠了吧?『那種事』不是比轉筆還簡單?哪需要一一去煩惱,甚至要做好抱著地雷跟敵方零距離接觸的覺悟啊?有夠無聊。」

    「……麥野?」

    「還是你想說:排行第四的等級5超能力者——麥野沉利小姐的『原子崩壞』,比單價只有一萬圓的火箭炮還要廉價又難用,所以沒辦法這種鬼話吧!濱——面——!」

    「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害羞還是真的在生氣,但不要在大庭廣眾下電動按摩啊!不要還認真地用靴子的鞋跟踩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濱面在青春期地獄前毫無招架之力,他薄弱的意識注意到芳川桔梗正在用手機聯絡別人。剛剛她說過最後之作的手機不遖,所以應該是在跟別人說話。

    接著——

    他發現,那名應該很適合白衣的知性派成熟女子,在講電話的同時也往這邊看了一眼。感覺就像忘了寫作業或忘了自己把觀葉植物擺在夏天的窗邊,因此挨老師罵的小孩一樣。

    當芳川掛斷電話時已經完全是黃昏了,她望向遠方如此問道:

    「……看來我接下來也會因為辦事不力而挨罵,不過高等級的能力者果然都很喜歡電動按摩……?」

    8

    抵達地面後,獨角仙05暫停了一段時間並開始思考。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則降落在旁邊的地面上。雖然能用巨大薄翅讓她們漂浮在空中,不過兩人已經開始調整起自己的重心轉起圈來,說不定還會找其他孩子來一起同樂,所以獨角仙05決定暫時中斷。

    「你知道一端覽祭嗎?御阪御阪得意地問道。」

    「那個——」

    「喵!基本上我已經說過很多次,無法接受你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

    「可以打擾一下嗎?喂?」

    雖然乍看之下獨角仙05已脫離垣根帝督的控制,但實際上依然無法脫離第二名的束縛。即使是現在,它的腦(?)中也為了排除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行動理由,不斷重複著「快點殺死最後之作」這道命令。

    「鏘鏘!這裡有集印章用紙!御阪御阪拿出來炫耀。如果不先準備好這種東西,在活動上就沒辦法玩得盡興了,御阪——」

    「喵喵!那種程度的小東西我也有!」

    獨角仙05之所以沒有實際行動,是因為它利用了身為意見調整者的立場,刻意將口頭命令持續做出錯誤的「解釋」。它並未拒絕命令,或是在自己內部產生新的自律命令。主人與僕役的立場也沒有改變。

    「攤子!基本上幾乎都是靠巡迴學校的攤子決勝負!」

    「關於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救援行動到底……」

    再加上——

    獨角仙05首先純粹地如此判斷:目前,自己確定會包括在對這兩名少女的危害者優先順位前段班之內。

    「哼哼哼——如果只是要蓋滿印章那還算簡單,但蓋滿的是哪一種將會造成優雅度的不同,御阪御阪解說。如果沒蓋滿『限定十五客』之類的秘密印章,可別以為能贏過御阪!御阪御阪發表勝利宣言!」

    假如像殘局棋那樣,被無法進行錯誤變換的口頭命令逼到死棋,那麼獨角仙05將會毫不猶豫地殺死最後之作和芙蕾悔亞。

    「喵!時間寶貴!這樣一來我就要獨佔所有最稀有的印章!」

    「喵哈哈哈哈哈!在你覺得『最稀有』等級最高時,就已經不可能贏過御阪……等一下!聽御阪御阪把話說完……!」

    就算狀況沒走到那麼極端的地步,只要全體「第二名」共享自己感官所得到的情報,沒多久未元物質軍團就會來到她們身邊。

    「咦……?那兩個孩子呢……?」

    一發現在身旁吵鬧的聲音消失,獨角仙05立刻中斷思考。雖然它用翅膀發出了人工語音,不過沒人回應。

    檢查周圍狀況後,獨角仙05發現兩名少女正拿著集印章用紙衝向附近的學校。可以判斷她們已經完全把「自己正被追殺」這件事拋到腦後。雖然就確保安全的意義上,必須快點把她們抓回來,不過……

    該怎麼做?

    雖然能用巨大翅膀讓少女們飄上半空中,不過那種功能的拘束力,並沒有強到能捕捉隨便亂跑的人類。

    獨角仙05重新確認自己六隻腳中最前面兩隻腳的規格。這對單純注重高速移動和抑制炮擊後座力的腳,上頭有鉤爪般的狼牙釘,如果以這個壓制女孩,有直接將她們切斷的風險。

    考慮了一段時間後,獨角仙05終於放棄思考。

    因為它完全想不到方法。

    「啊~可惡!」

    在柏油路上擦出聲響和橘色火花的獨角仙05,決定總之先去追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

    今天也是一端覽祭第一天,所以學校周邊到處都是學生。明明獨角仙05怎麼看都跟這副景象搭不起來,卻很意外地沒造成大騷動。

    充斥周圍一帶的聲音傳人耳……不,藉由張開的翅膀廣範圍感應空氣振動後得知:

    「這是頂尖大學的作品吧?讓獨角仙或鍬形蟲機器人對戰的那種東西。男生很喜歡這種昆蟲系列耶——」

    「有白色的嗎?難道是稀少版?」

    「如果不能定期提出連小孩子都能簡單理解的研究成果,就會發生研究經費遭刪減這種可悲的事啊,各位。」

    既然對方擅自接受,那就不用多說什麼。獨角仙05在無謂地擔心「異型兵器未提出許可就進入學校校地」同時,也在校內那個由攤位所建構而成的簡易迷宮中移動,才總算追上兩名少女。

    她們把搭乘電車用的IC卡拿給目前負責顧攤的女學生,看來是得先付錢。

    「……你們在做什麼?」

    「喵喵!這是打靶的攤子!不過稀少印章竟然是獎品會不會太過分了?基本上,這麼小幾乎打不中啊!」

    「聽說這時候要射擊顧攤姊姊是真的嗎?御阪御阪單手拿著空氣槍確認。」

    獨角仙05往攤位看過去。

    這個攤子由臉上營業笑容微顯抽搐的中學女生所管理,木板制的階梯型人偶台上,放上了不少可愛玩偶之類的東西。看來是種用槍擊落那些東西的競賽。

    「這是否稍嫌暴力了點?」

    「你在說什麼啊,被單獨留下的玩偶才比較可憐吧!御阪御阪拿著空氣槍極力主張。這是解放玩偶靈魂的一擊啊——!御阪御阪使出努力把身子探出去,讓空氣槍接近目標這種絕對不算作弊的正面攻擊哇啊——!」

    「……」

    與其說探出身子,不如說把身子整個壓到桌子上的最後之作,由於差點就如蹺蹺板般跌入攤子裡,所以顧攤的女國中生連忙制止她。

    這時,專心瞄準稀少印章而不斷消耗子彈的芙蕾梅亞,突然回頭對獨角仙05開口了。

    正確地說,她是看著獨角仙05如同粗大頭角般的炮身。

    「喵,不可以喔。」

    「我知道。」

    「喵喵!就算一直打不到稀少印章而覺得焦慮,基本上也不可以用那個喔!」

    「雖然我不知道該判斷你是要阻止我,還是希望我這麼做,不過我是不會執行的。」

    獨角仙05在提出理想答案同時,也持續觀察排在攤位上的玩偶。

    基本上,都是在染色布料內部塞入棉花製作而成的物體。

    因為模仿長頸鹿,所以叫長頸鹿。

    因為模仿獅子,所以叫獅子。

    因為模仿象,所以叫象。

    雖然製作方法和內側都完全一樣,但人類似乎不會把獅子外型的東西稱為大象。反過來說,顧攤的中學女生腳上那雙皮鞋雖然是用真正的牛皮製成,卻不會將它稱作牛。

    直品和仿製品混雜的奇妙世界……那麼,現在的自己究竟是什麼?獨角仙05思考著。

    因為外觀是這副德行,所以應該叫做獨角仙?

    內部只有單一物質構成,所以算是未元物質?

    只能持續接受學園都市第二名命令的東西?

    刻意持續做出錯誤解釋的東西,還有價值嗎?

    「喵,你想要獅子嗎?」

    「什麼?」

    「基本上,因為你一直在看著獅子嘛。如果是這樣就早說啊!只要兩個人合作就能打到羅!喵喵,所以把那粗大的角轉向攤位吧。」

    「……我有說過不會射擊吧。」

    「不射擊也沒關係,快點快點。」

    雖然有所疑問,但獨角仙05依然服從指示,接著芙蕾梅亞就突然爬到獨角仙05身上。她如同渡過架在山谷的獨木橋般慎重,以雙腿夾著粗大頭角一點一點往前端爬去。

    接著在幾乎要頂到攤位的炮身前方,她用誇大的動作架起空氣槍:

    「喵,零距離一定能打到!」

    「……」

    獨角仙05不打算幫忙作弊,所以炮身左右搖晃了一下。

    顧攤女學生還來不及理解構成當前狀況的種種細故,只看到「一眼就能理解的狀況」,忍不住笑了出來。

    下一瞬間。

    啪啦。

    細小裂痕出現的聲音,悄悄在獨角仙05內部響起。

    脫離垣根帝督控制的代價,終於開始顯現。

    9

    第七學區突然發生炮擊事件。

    這個零碎的情報,也傳入那些在第十二學區撲空的魔法師耳中。

    席薇亞。

    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

    蕾薇妮雅‧柏德蔚。

    「雖然還是有對方聲東擊西而撲空的可能性,不過至少比什麼都沒有好多了。就算只是誘餌,依舊多少能擠出點線索。」

    無精打采地發出低語的,是聖人席薇亞。

    她咬了一口全球知名連鎖店的三明治,又喝了一口同店的咖啡,隨即面無表情地把盤子推離自己。

    突然被塞過來東西的的布倫希德,在將盤子推向旁邊的蕾薇妮雅同時也開口:

    「這會是單純為了捕捉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才發生的騷動,還是為了引開我們注意的作戰?在炮擊現場露面的人物,會依此有所不同吧。最單純的結果,將會是追尋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所有人齊眾一堂,讓情勢陷入泥沼……」

    布倫希德咬了一口熱狗後皺起眉頭,接著先加上大量芥末醬讓整體染上一片黃色,才重新動起嘴來並接著說道:

    「如果是精巧的聲東擊西作戰,那策劃人會是誰?是我們在追蹤的『搗蛋鬼』,還是學園都市暗部的人馬?又或者是……」

    「上條當麻……是嗎?」

    蕾薇妮雅連看都不看推來的盤子一眼,用叉子戳著桌子上的小盤沙拉並說道:

    「雖然那傢伙不會主動採取充滿破壞性的牽制戰術……不過,也有可能因為跟別人一起行動而改變想法。說實話,那傢伙的思路有些地方根本無法預測。」

    這些話中感覺充滿怨氣,席薇亞聽在耳裡卻露出笑容。

    「孩子,你是在鬧彆扭吧。不過這樣比較合乎你該有的樣子,我滿喜歡這樣的喔。」

    「……什麼?」

    「令人信賴的鄰居大哥哥,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到遠方去了。現在的你怎麼看都是這種感覺。畢竟是即使因突發事故而肚子中彈,依舊能成功騙到你的對手嘛。原先一直小看的人,其實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深思熟慮,嚇到你了對吧?不過這就是人類啊。人類是種思緒比人類想像中更多樣的生物。」

    「你是在愚弄我嗎?」

    「我可不知道現在生氣的人到底是誰。」

    席薇亞簡單地應付過去,接著說:

    「講白一點,你的態度根本沒道理。你為了自己的目的把別人騙得團團轉,結果被對方反將一軍就不爽了?這根本是小孩子的邏輯。你至少得有『所作所為最後總會回到自己身上』的覺悟啊。光是人家沒用兩、三倍回敬,就已經算得上很幸運羅。」

    「……」

    劈哩啪啦,某種隱形物體正在燃燒的錯覺充斥店內。

    如果這個國家並非如此和平,其他客人說不定會注意到那是殺氣。

    席薇亞當然是屬於能察覺的人。

    不過她不去管這些接著說:

    「反正,騙人也是有很多種目的啦。世上也有『善意的謊言』這種可笑的理由啊?就是有這種打算,你才會這麼辛苦吧?這只是假設。如果你是想盡快讓某人從與『搗蛋鬼』之間愈演愈烈的鬥爭中脫身……」

    啪啦!

    宛如玻璃裂開般的尖銳聲音響起。

    單就眼前所見,很難看出到底發生什麼事。

    但是,蕾薇妮雅‧柏德蔚纖細的手伸過桌子上方,而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則抓住了她的手腕。

    席薇亞依然嘻皮笑臉。

    她的嘴角流下紅色的液體。

    「自制一點。」

    布倫希德低喝,蕾薇妮雅粗暴地甩開她的手。

    不悅的蕾薇妮雅低聲問道:

    「……歐雷爾斯怎麼樣了?」

    「準備中。」

    席薇亞簡單地回答後,蕾薇妮雅露骨地嘖了一聲。

    接著她從椅子上站起。

    「那麼,我們就自己開始吧……這次一定要把一切全都粉碎。」

    全世界不到二十名的「聖人」之二,加上英國最大魔法結社的首領。

    力量強大到足以直接摧毀魔法防禦能力較弱國家的怪物們,終於動了起來。

    11

    「七色炒麵!」

    芙蕾梅亞說著,得意地秀出怎麼想化學色素都是多過頭的著色面類料理。

    算起來已經繞了大約十三所學校,卻完全不見少女們感到疲憊。獨角仙05判斷,從肌肉組織面來考慮,不覺得累實在很奇怪,看來是腦內物質的分泌延遲了她們的感覺吧。

    (……這邊也……)

    啪啦、嗶哩……

    獨角仙05聽著自己體內傳來的怪聲,靜靜地思考。

    (若是能像那樣子來處理就好了……)

    學園都市第二名的等級5超能力,「未元物質」。

    本來的獨角仙05,擁有連戰車炮都能簡單擋下,即使遭到戰艦炮擊也能立刻自動修復回歸戰線的機能。

    但現在的獨角仙05並沒有那種強度。

    真要說起來,目前比較接近「既無法成為保護動物身體的毛皮,也不能用來製作堅固包包的皮革」的腐爛狀態。

    奴隸終究只是豪華的材料,能否活用則由主人決定。

    「喵?怎麼不說話?」

    「不,沒事……」

    「肚子餓了嗎?不然說起來,我分你一半七色炒麵!」

    「如果可以,請務必讓我拒絕。」

    獨角仙05隱瞞內部的崩潰情形,再次專注於確認目前的狀況。

    他認為,雖然目前仍遭到學園都市第二名垣根帝督及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追擊……但既然已輸入了「與其停留在同一處,不如隨時保持移動,就結果而言危險性可能還比較低」這項前提,那麼與其機械式地選擇「最短、最快」的逃走路線,交由少女們的直線式思考做選擇反而能增加隨機性,就結果而言也會顯得「較難解讀」。

    不過——

    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實在太過好動,讓獨角仙05不得不投降——這點也佔了相當大的部分。

    「哼哼哼,印章已經蓋了差不多一半啦,御阪御阪露出滿足的笑容。」

    最後之作買了一整袋的棱鏡形糖果,不過她只用手指抓起幾個,剩下的全都留在袋子裡,然後以有毛茸茸裝飾的鐵絲綁了起來。

    「這是土產喔,御阪卸阪成功將東西掛上保存架。」

    所謂的保存架,似乎是指獨角仙05的炮身。打從得到毛茸茸鐵絲後,少女們就把炮身當成了曬衣竿,不斷把裝了點心的袋子掛在上頭。

    「明明就是蝴蝶比較可愛,御阪御阪表示不滿。」

    「那是偏見。請冷靜地想想看,那種東西和蛾根本沒什麼兩樣。」

    「哈哈哈,這麼說來帶著光澤的黑色獨角仙也跟蟑……」

    獨角仙05高速振動巨大的薄翅,利用反相聲波封住接下來的話。

    這個世界上,有些話是不該說出口的。

    「……呃,可以討論主題了嗎?」

    「喵,什麼?」

    「之前你們說過要幫助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我想請問具體上該怎麼做?說實在話,我們就連掌握對方現在的位置都很困難。」

    「哈哈哈,關於這個就交給我吧!御阪御阪得意地說道!」

    最後之作無意義地昂首表示:

    「我們有給那個姊姊聯絡用的警報器!御阪御阪說出了秘密對策。上頭有裝名叫GPS的東西,所以立刻就能知道姊姊的位置喔,御阪御阪進一步詳細說明

    「喵、喵!那是我的警報器耶!」

    「這……」

    這玩意兒相當危險吧?獨角仙05硬是把話吞了下去。

    就連沒必要對最後之作相芙蕾梅亞下手的人,都會為了追蹤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而襲擊少女們。

    更何況,無條件信賴「朋友」的最後之作及芙蕾梅亞,完全沒考慮找到對方「之後」的事。雖然能贊同她們想幫助對方的心意,但是無條件接近對方就跟請對方來襲擊自己沒兩樣。得做好防範才行。

    「總之買好很多土產了,差不多該去姊姊那邊羅,御阪御阪飛奔而出!」

    「所以說由我帶頭啦!不可以擅自行動!」

    獨角仙05正準備追趕又開始亂跑的兩人時,卻聽到了特別大的「啪啦!」龜裂聲響。

    (測量自我崩壞的模式。追加計算移動方式造成的負荷。模擬開始……已證明多少能控制龜裂的進行方向。)

    雖然無法避免龜裂,但似乎能靠獨角仙05本身的動作控制龜裂產生處和速度。

    獨角仙05叫出幾種戰略模式,得出結論。

    (……阻斷往表層進行的龜裂,將方向性重新調整為朝內部崩潰。)

    即使是以「未元物質」製造,通常大概也沒有人會為了保護外層,而刻意讓骨骼中心遭到侵蝕吧。

    然而獨角仙呃做出了這個選擇。

    它認為,一旦崩潰曝光,就會限制住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的隨機移動。

    她們之所以沒過襲,應該也跟持續依「大人無法預測的隨機性」來移動有關。

    這麼一來,現在最不該做的,就是停留在同一處。

    引發對現狀無益的感情毫無意義。

    「喵!快點過來,不然七色炒麵會在拿給姊姊前冷掉!」

    「我知道了。」

    獨角仙05用巨大翅膀發出人工語音,回答轉過頭來的少女,同時開始思考。

    依照手邊關於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事前準備資料」來看,她是因為想獲得大量情報才打算捕食最後之作的腦。

    一旦定下了「目標」,她勢必會不顧一切障礙開始直線往前。不管前方有熔岩或水泥牆都一樣。

    然而,如果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完全沒有危機意識而只知道直線前進,是否能順利地引誘她步入陷阱?

    或者,要是能擾亂用來識別最後之作這個「目標」的條件,或許可以讓她陷入混亂……

    (……不過,無論哪種方法,都缺乏能做為參考案例的情報,而且實地收集情報的危險性太大了。)

    當然,也不能因此讓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亂來。

    在這種情況下,大概只能靠獨角仙05居中處理。

    獨角仙05若能處於萬全狀態,也是有學園都市第二名的超能力——未元物質支撐的怪物,說不定能跟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抗衡,並在過程中找出有用的情報。

    然而——

    現在,獨角仙05內部出現的不祥龜裂已經開始惡化。

    根本不知道能撐到什麼程度。

    得先設想「自己在衝突過程中就如同玻璃工藝品般碎裂」這種最糟糕的狀況。

    (一開始就要把隨時會毀壞這點設想進去。)

    獨角仙05加速追上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同時靜靜地思考。

    它儘量不讓少女們發現。

    (不過,至少要在完全毀壞前,找出能確保她們安全的「步驟」……)

    它仰頭望著天空。

    十一月的天空染上一片藍色,那色彩就如同算式所導出的解答般明快。

    這時,有艘飛船飛過。

    飛船側面的大螢幕上,不知為何映出了穿著泳衣的女學生。

    「銳利學園高中的選美大會,在一端覽祭的第一天就出了大事!允許外面的人參加又能自由準備泳衣,果然使各方面的等級都不斷提升!呃……那個繃帶和0K繃也算是泳衣……?當事者似乎是這麼主張,算了,先不說這個!在正面決勝者當中,最受矚目的就是這兩位,學園都市第五名的食蜂操祈,以及明明是女高中生,年齡卻不詳的選美常客雲川芹亞——!該說這兩位實在太強了嗎!」

    「我只是因為朋友擅自幫我報名,所以不得不上場,更何況我對不肯踏上舞台的大嬸一點興趣也沒有喔?」

    「……雖然我想問些更基本的事,但為何等我注意到時,已經要參加這種活動啦?還有舞台之所以會突然分開,是因為別人不想進入你的『射程範圍』,小丫頭。」

    這實在不是什麼該看的東西,所以獨角仙05O打開收納巨大翅膀時使用的裝甲,遮住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的視野。

    膚色打亂了藍天的算式,讓許多事都變得很可惜。

    11

    總之為了不要更加引人注目,灰姑娘抓住坐倒在地的上條手臂,以近似拖拉的方式把他搬到附近的小巷中。灰姑娘讓上集靠在牆邊並硬是拉開他的衣服,接著微微皺眉。

    「這是……槍傷?」

    就算用法語低聲說道,上條也沒辦法回答。

    少女念了一段話後,從傷口流出的血液發出不自然的藍光。然而,那陣光芒正要包圍上條全身時,卻突然如同被打消般散去。

    說得更精確點,是在觸及他右手的瞬間。

    「就連最單純的治療也會打消?明明愈單純的咒語愈能發揮強硬效果啊。看來干涉全身『流動』的東西都派不上用場啊。」

    灰姑娘明顯不期待對方回答。她用法語把想說的話說完後,就從禮服裡掏出手帕撕成兩半,接著壓上少年側腹和背部的傷口。

    「這是最基本的事,因此做了沒損失。布可以用防水膠帶固定。」

    「等一下,這樣會剝落,所以不要碰傷口……!」

    不管說什麼,對方似乎都只打算回應法語。

    而且她的動作,粗暴到像是會拿安全別針來堵住傷口都不稀奇。

    「壓好。」

    單方面說完後,灰姑娘就不知消失到哪兒去了。幾分鐘後再度出現的她,手中拿著裝了不明液體的鍋子、相當厚的塑膠袋,以及水管。

    面色鐵青的上條忍不住開口:

    「……等等。」

    「我有煮沸跟加酒精。」

    「就算用法語解釋還是很恐怖啊!根本等於沒說明耶!難不成那是你獨創的點滴嗎?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啊啊啊啊啊啊!」

    莫名其妙的液體經由手臂上的靜脈不斷流入身體,讓上條忍不住發出慘叫。

    接著,他才注意到自己的精神已經恢復到能慘叫的程度。

    「濃度百分之〇.九,也就是所謂的生理食鹽水。雖然只是用來擾亂血壓讓身體停止發出危險信號,不過能避免因失血造成的休克。」

    從人體桌子恢復成正常身體的灰姑娘,對於該怎麼處理人類肉體似乎非常地熟練。

    「不想死就隨時注意傷口。你還有利用價值。」

    「咳……」

    上條的口中依然充滿了鐵鏽味。

    少年先是在夏威夷群島遇上灰姑娘,接著於巴蓋吉城發現了被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做成桌子的她。照理說她應該已經藉由上條和歐雷爾斯之助,再次變回了人類……不過這人的個頭有這麼嬌小嗎?

    目不轉睛的上條,將視線重新拉回灰姑娘的臉。似乎注意到了這點的她,先微微移開目光後,用法語低聲說道:

    「……有很多原因啦。」

    12

    雷神索爾爬上了比大樓屋頂更高的水塔頂端。他看著散落四處的破壞痕跡和混亂的學生們,發出了厭煩的哼聲。

    只要站在這裡,不管是搖搖晃晃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往何處移動,還是因傷口裂開而蹲了下去的上條當麻所在位置,都能一目瞭然;但是,他也發現其他無法視而不見的東西混了進來。

    「……那就是報告當中的灰姑娘?說實話,她和沒參與夏威夷群島事件的我根本無關,但要是讓她發現,事情應該會很麻煩啊。」

    話說回來,也不能繼續放著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不管。

    一旦演變成這種大型騷動,想必各方勢力人馬都會一口氣聚集過來。要是坐視不管,芙羅蘭就只有被捕跟被殺兩個選擇。

    若想要解決問題,就需要上條當麻的右手。

    ……雷神索爾並不希望強敵們的衝突讓學園都市造成重大損害。然而,要是這些人「集中於一處」,那麼縱使冒險,卻依舊有可能避開毀滅之路。其中最可怕的,就是「搗蛋鬼」、歐雷爾斯、學園都市暗部的怪物們在學園都市各處同時展開戰鬥。一旦演變成那樣,終究只是「個人」的雷神索爾及上條當麻,將無法阻止爆發性擴大的損害。

    (……要是可以,希望能避免那些強者直接衝突,用偷襲把問題一一解決比較好……)

    只要稍微考慮一下就知道,能重點消除敵方魔法的上條,搭配擁有直接火力的雷神索爾,正適合這種方法。

    但不管什麼事,最重要的就是時機。

    如果錯過時機,不管手上有什麼牌都沒機會用。

    所以要轉換思考方式。

    為了應付集結一處的強敵們,雷神索爾打算跟上條當麻會合。這麼一來就需要「某物」,讓極度憎恨全體「搗蛋鬼」的灰姑娘轉移注意力……但雷神索爾本人能動用的棋子不多。

    想必灰姑娘在看到「搗蛋鬼」的瞬間就會爆發了。

    這麼一來,「投擲之槌+就沒用了。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更不用提。但除此之外,雷神索爾所認識的人物……

    「……找到了找到了,長得跟在『F.C.E.』所看到的一樣。」

    在水塔頂端四處張望的雷神索爾,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簡單操作完手機後,他毫不猶豫地跳下水塔,目標是屋頂的水泥地……不,是牆外——人類看起來跟豆子一樣大的地面。

    他不在乎從下方往上的擬似風壓,雙腳做好著地準備。

    撞上地面的前一刻,索爾腳底放出強烈的熱熔電弧刀。空氣「轟!」一聲急速膨脹,一口氣減緩他掉落的速度。

    沒時間了。

    雷神索爾罔顧四周騷動的觀眾,舉起手露出笑容向目標搭話:

    「唷——小琴,近來可好啊?」

    一你是誰啊,一見面就在裝熟!」

    從瀏海放出藍白色火花並大吼的,正是學園都市第三名的等級5超能力者,御阪美琴。

    ……嚴格而論,雷神索爾並未見過御阪美琴。不過素爾曾利用夏威夷群島的F.C.E.監視她的對話,更為了「化身」成美琴而事先調查過她的行動模式。所以要當場靠三寸不爛之舌迎合她並不難。

    因此——

    雷神索爾打開外國製作的手機,並亮出畫面給美琴看,隨即直接講出重點:

    「……這裡有張你那位熟人上條當麻同學,一如既往接受神秘金發小女孩照顧的相片,你覺得這該怎麼辦?」

    「立刻把地點告訴我。」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不管怎麼看都沒有普通人的狀況就這樣完成了。

    他們來自學園都市各處或「外面」。

    只為了一名少女,只為了一場戰鬥,往同一個地點集結。

    行間 五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本人在漫長的歷史中幾乎被傳說化,關於她的出身也有各種版本流傳。

    她是真正的魔女。

    她是感染了特殊細菌後成功進化的新人類。

    她是宇宙人。

    她根本是沒有靈魂的肉塊。

    她是人體經過完整最佳化後呈現出的「原始型態」。

    她是從那些魔女獵殺者的罪惡感中誕生的幻覺。

    她是擁有能認知個別時間軸並自由移動技術的時空旅行者(有跟宇宙人說法重疊的情況)。

    她不是單一個體,而是擁有相同名字的組織。

    她跟黑色聖誕老人一樣,是為了訓誡孩子們而創作出來的架空存在。

    她是從厚重冰層下挖出來的未知存在。她是妖精圖監編纂者們交織出的文字遊戲之一。

    光是「有各種說法流傳」這件事本身就有某種意義。比方說,這代表很多人都知道其存在,代表人們在漫長的歲月中依然找不到答案,代表恐懼和厭惡經常讓她成為話題焦點,諸如此類。

    還有——

    以陰謀論觀點來看,「大量假設氾濫」這點也能做出如下解釋:

    可能有某人為了隱瞞真相,因而刻意放出了大量情報。

    可能有人刻意讓情報隨機氾濫,再以傳聞形式將其統合、淘汰、最佳化,並藉由這種社會學上的自然演進,試著自動演算出她的真面目。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確是個詭異的存在。

    然而,這世界可怕的東西並非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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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9-4 12:13 PM

第七章 不需要當主角 Girls_Battle_Talk.

    1

    首先是對話。

    2

    第七學區,多層天橋。

    這是學園都市中還算有名的景點之一。十二個大型巴士乘車點全都以天橋聯繫,讓水泥地如同某種運動場般擴展。此外更有相當於「三樓部分」的巨大干道、地下的商店街兼複雜地下道等等,此處上下交疊的複雜構造,常被當成警匪劇的逃跑場景,也造成「明明很複雜卻是著名會合地點」這種微妙的狀況。

    今天因為超大規模文化祭「一端覽祭」的影響,讓巴士的路線做了大幅變更。為了能更有效率地繞行各校,特別設定了「學校到學校」的直達路線,使得這個平時的公車發車站幾乎沒有人影。

    在這多層天橋的二樓部分。

    或許是受到了綠化工程影響,這座水泥建築讓人有種「充滿草地的運動場」印象。而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目前正搖搖晃晃地在那裡徘徊。

    「……」

    臉部皮膚一直有刺痛感。感覺跟用手指捏著臉頰又不一樣。這種痛楚彷彿從纖細的皮膚表層刺進內側般,與電擊相當類似。那如同蟲子在皮膚內側爬行的不適,不斷刺激著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意識。

    話說——

    鯊魚能靠血腥味追尋獵物這點相當有名,但它們並非只靠這個就能正確地追蹤位置。舉例來說,只要是生物就理所當然會有生物電流。鯊魚擁有專用偵測器官!當那股電流往海水擴散時,它們就能確實地捕捉到那些許的電流變化,並確定獵物位置。

    羅倫氏壺腹。

    類似該器官的某種物體,也出現在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體內。這種機能就連海洋王者都只能在傳導率極高的海水中使用,她卻能在空氣中運用。

    嚴格來說,她追逐的並不是「電流」。

    而是電波。

    身體細胞複製人利用同一腦波,產生的活體電磁情報網。

    御阪網路。

    她無法「讀取」也無法「書寫」該網路,只能將往來交錯的龐大訊號,當成「壓力」理解。而她正是靠著「壓力」高低,去大略推測該網路中處於特殊立場的某個體所在位置。

    也就是她的目標——

    最後之作這位朋友的腦子所在之處。

    這種偵測方式,就連能操作各種能量「方向」的學園都市第一名怪物也辦不到。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立場,已經逐漸趨近狩獵目標的鯊魚。

    「……嗚、唔……」

    當然,這種「機能」原先並不存在。

    就像那本來無法品嚐血腥和肉味的肉體,急速地從內側擺佈她,搶先封住了「找不到只好罷手」這個藉口。她對於大量情報、「羽化」的準備、將以往所見所聞如脫殼般全數捨棄、成為有別於現存所有物種的全新生命體君臨一切,就是如此強烈地在渴求。

    真的是微不足道的交錯。

    某個說自己是朋友的人。

    她得用將這些全都舍棄、放下的形式,以滿足自身的慾望。

    「嗚嗚……!」

    身體在搖晃。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就是這種生物,是擁有這種「機能」的生物。就像植物靠水跟陽光生長一樣,也像螞蟻會往甜的東西集結,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是藉由吞食情報逐漸複雜化的存在。

    因此——

    就能吃掉別人嗎?

    就可以排除妨礙者嗎?

    對於這些質疑,她的肉體想必無論如何都會做出肯定回應,也會為了以最短路徑最快速抵達終點,視狀況準備好所需的「機能」吧。然後,肉體將給予無言的回答——放棄吧。你就是這樣的生物,所以就化為遵從指示,以取得大量情報為優先的存在吧。

    擁有的東西愈是溫暖。

    想優先保護它的心就愈為強烈。

    自己無法制止「捨棄」這一切的行動,讓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內心猛烈地感到焦慮。

    她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個無藥可救的人類。

    她已經累了。

    至今所度過的漫長歲月,究竟算什麼?

    就算獲得再多的「機能」,縱使可以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卻依舊無法制止這種簡單行為的自己,究竟是什麼?

    她不想活了。

    想結束這一切。

    她一點都不想以這種形式前進。假使非這樣不可,那還不如就此結束。即使得讓這段漫長的歲月崩潰,讓期間累積下來的東西全都崩潰也無妨。

    但事情不會結束。

    這一切無法結束。

    無論切斷、火燒、弓箭,槍擊、毆打、重壓、穿刺、啃咬、懸樑、掩埋、凌遲、撕裂、沉入水中、丟進熔岩、曝曬、雷殛、放入毒藥桶、讓齒輪碾過、被野獸吞食,全都一樣。

    幾乎用盡所有人類這種高智慧生物會覺得殘酷的手段,都無法殺死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這個生命體,這點她本人再清楚不過。

    「……要我替你結束這一切嗎?」

    就在此時。

    某人從正面向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這個怪物搭話。

    她緩緩抬起頭來。

    從長長瀏海縫隙朝外窺探的眼球,捕捉到了來者。

    那是個大約十二歲左右的金發碧眼少女。

    她一身女用襯衫、迷你裙搭上絲襪的裝扮,如同高級鋼琴般強調黑白對比。這身帶有某種古典風格的衣著,穿在少女身上之所以沒有任何不協調感,原因大概在於她周身散發出的那股高傲感。

    她的名字是蕾薇妮雅‧柏德蔚。

    即使在西歐也以其驚人規模及性能,傲視群雄的魔法結社「黎明晨光」首腦。

    「雖說我們追的是『搗蛋鬼』,但既然先遇上了你,倒也有其他可做的事。」

    少女雖身為魔法陣營的一員,實際上卻屬於「世界內側的內側」的一角——這些人連魔法方與科學方的不成文「協定」都不放在眼裡,秘密地收集、研究深植於各文明中的英雄、領袖產生條件。

    她光是站在那邊,就能改變時鐘指針的速度,讓流動的風超越時代。

    那份異彩,甚至還能以魔法結社所保存的知性與神性之名,驅逐理所當然的常識以及大前提。

    換言之。

    就連無論如何都會永遠纏住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絕對條件也一樣。

    「科學陣營似乎將你視為與複雜AI相反的另一個極端,就是連續進行如同昆蟲般單純思考的生物,但我們魔法陣營的說法有些不同。」

    不過既然雙方各執一詞,也就表示雙方都無法保證能有所結論。蕾薇妮雅‧柏德蔚繼續做了補充:

    「你是沒有起點也沒有終點的存在,或許該說,你已經不知道經過幾次的輪迴吧。十字教是不接受轉生的宗教,所以會明確地定下起點跟終點。然而另一方面,人類這種生物從始祖背負罪孽被趕出樂園後,就有了『回歸』天國是無上幸福的側面……若要說得簡單點,大概就跟在路上舉行的馬拉松一樣吧。在漫長艱辛的路途中有個折返點,參加者最後依舊會回到運動場上。」

    「這樣你懂嗎?」柏德蔚問道。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瀏海輕輕晃動。

    因為她把頭偏向一邊。

    「你這個生物,究竟是在獲得明確個性前,就從母親肚子裡出生的原初之人,還是在娘胎裡就完成所有學習,做好最佳化的存在?……事到如今,這個謎題已經成了沒有表裡的梅比斯環,但不管是哪一種,結論都相同。你以人類的角度來看之所以會那麼特別,元兇就來自那份純粹。」

    「純……粹?」

    這次。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頭,歪成了讓人覺得會骨折的銳角。

    到底純粹在哪裡?

    還有其他如此不合理、令人毛骨悚然、不安定的生物嗎?

    但柏德蔚接著說道:

    「物理現象中也有類似的狀況吧?比方說純水——會用於製造半導體等東西的純H2O。用微波爐加熱過的純水,看起來只是安定的液體,但只要稍微搖晃容器就會沸騰。你就是保有那種微妙平衡的存在。」

    彷彿是掉進理論或夾縫中的「人類」。

    就這層意義上,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實在複雜到無法以尋常方式說明。

    既不是第一名也不是一百名,而是只能維持在「那個位置」。

    「不過,無論是要阻止純水發生特別變化,或是防止統一加溫的液體突沸,方法都很簡單。雖然你是個無法單以魔法陣營觀點解釋的存在,但如果只是要打倒你,靠魔法陣營的技術就辦得到。」

    魔法結社的首領笑了。

    笑得非常地淡然。

    「只要放入一小撮砂,就能讓純水變成『普通的水』,也能防止突沸。對我這種人類來說,這是個非常合適的作法。」

    沒辦法,像英國清教和羅馬正教那樣的組織,可能無法應付這種問題。

    他們提倡增加人類的純度,將妨礙者定義為邪惡、敵人並予以攻擊,當然「攻擊手段」也比較偏向排除雜質。

    蕾薇妮雅‧柏德蔚卻相反。

    近代西洋魔法結社。

    這個集團靠著將過去流傳的知識昇華成能延續到未來的技術,打算以多餘之物打造新價值觀。純粹的白,終究只是畫布的其中一面;這些人滿腦子只想著讓混入雜質的自己,也能藉由獲得新色調來拓展藝術的可能性。他們是一群完全不知回頭的人,試圖創造超越白色的美麗色彩。

    如果是身為其中一分子的她,就做得到。

    她能利用在某種價值觀裡被評為誘惑、墮落的技術,達成目的。

    只是一小撮砂粒。

    藉由投入雜質,就能將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變成「能被殺死的身體」。

    (……如果我的推測正確,這點程度的事「那傢伙」應該也做到。嗯,就算想殺死妨礙自己「計畫」的某人,也要避免留下會暴露自己真面目的決定性證據是吧?)

    「你意下如何?」

    蕾薇妮雅‧柏德蔚說道:

    「當然,我不可能白白幫你。我也有我的目的……畢竟,我已經為了取得『長槍』的情報付出了慘痛代價。我要把你當成引出那個『魔神』的誘餌。不過,事成後你就『自由』了,要我親手幫你畫下句點也無妨。」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視野晃動。

    出乎意料的可能性令思考脫序,產生了反作用力。

    同時。

    原先壓抑住的東西即將爆發。似乎有某種東西從臉頰竄向耳朵。為了輕易咬碎頭蓋骨以高效率貪食腦部的新「機能」,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芙羅蘭臉上。

    即使如此,她依然忍了下來。

    拚命忍耐。

    就像要留給敵人攻擊的機會。

    就像要用這個動作,來表達自己的意志。

    「……現在這樣蔚夠了。」

    能聽見「咻」的破風聲傳來。

    不知何時,蕾薇妮雅‧柏德蔚手中已經握了一柄手杖。

    「別擔心。我會弄斷你的手腳,再把你凍結在零下一九五度的冰棺裡。過去的歷史已經證實,就算無法殺死能做出『特別動作』的你,也能就此將你封住。我會把你用這種方法保存起來,當作引誘『魔神』的餌。」

    說完這段話後。

    魔法結社的首領陷入短暫沉默。

    她手上拿著手杖,蓄存的力量,強到足以切斷連學園都市第一名之力都能掙脫的怪物四肢……終於,柏德蔚開口低語。

    小聲。

    但很確實。

    「……沒問題了,狀況不會再繼續惡化下去。」

    那個聲音。

    讓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藏在瀏海下的臉微微抽動。

    那張臉看起來,彷彿露出了笑容。

    她笑著想像自己的末路——不,正是因為腦中浮現那一幕,她才會笑。

    正面目睹她表情的蕾薇妮雅‧柏德蔚也捨棄了所有感情,準備以完美形式實現那通向最後選擇的手段。

    就在。

    前一刻。

    「砰!」的一聲響起。

    彷彿要介入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和蕾薇妮雅‧柏德蔚之間。

    有某個巨大的物體墜落。

    正如前述,多層天橋包括了從最上層幹道至地下道等數個階層。只要從上方幹道往下跳,就算不會飛,也能引發眼前產生的現象。

    在那裡的是——

    過去遭到蕾薇妮雅‧柏德蔚背叛的人之一。

    某個右手寄宿著特別的力量,因此就算自己不願意,也會捲入世界紛爭的人。

    刺蝟頭少年。

    能成為任何人夥伴的小小英雄。

    「嗨,柏德蔚。我們來和好(打一架)吧。」

    上條當麻。

    他就是這樣,縱然厄運纏身,也總會在別人陷入不幸前挺身而出。

    即使滿身瘡痍也一樣。

    即使遭到背叛、玩弄、腹部中槍開了個洞,也不會改變。

    他一定會伸出右手,擋在某人面前保護對方。

    3

    「……所以說啊……」

    御阪美琴站在高層幹道上撥著頭髮說道。

    大概是因為「一端覽祭」時期人口分佈特殊,或者是某人正在耍小手段,這裡的交通流量不自然地消失無蹤。

    「為什麼我非得順從這種任性啊?竟然找女孩子來幫忙打架,有沒有搞錯?應該說我根本沒有非得乖乖聽話不可的理由吧?」

    如同飛機跑道般筆直延伸的柏油路。

    有某人站在前方。

    這人頭上戴著天鵝髮飾。先不管她過短的連身裙跟感覺像硬是穿上去的褲子,那包覆手肘跟膝蓋的護具和防彈背心,讓那身裝扮看上去簡直像是鎧甲。最顯眼的,就是手裡那把垂在地上,彷彿硬是替土木工程用鋼板裝上握把,看起來非常不自然的雙刃大劍。

    那名邊走邊用劍的前端……或者該說「角」削開柏油路表面的女性,名為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

    金發碧眼女性毫不隱其藏殺氣和攻擊性,用平板的聲音問道:

    「你是我的敵人嗎?」

    「這可就不曉得了。」

    接著,有個聲音從美琴背後傳來。

    跟美琴背靠著背的,是「搗蛋鬼」中負責直接戰鬥的雷神索爾。

    而他自己也注視著另一名「敵人」。

    「我說小琴啊——」

    「叫你不要裝熟啦!你到底是誰啊!」

    「……那些傢伙打算把腹部中彈的上條當麻痛揍一頓,再當著倒地的少年面前綁走名為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女性。然後他們會在徹底利用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之後殺了她,同時告訴她這樣才幸福。這下該怎麼辦,小琴?你要贊成、反對,還是聰明地假裝沒看見?你想站在哪邊?」

    「……」

    美琴下意識地嘆了口氣。

    接著以煩悶的口吻說道:

    「……結果又是這種老套模式?」

    「就是這樣。」

    「即使從夏威夷消失後又跑到叫巴蓋吉城的地方,他還是完全沒改變?」

    「我聽說那是個非常殘酷的戰場,但他似乎依舊有拯救到一些生命……雖然我沒有指責他人的資格,或者該說已經算是做賊的喊抓賊……但上條當麻目前正準備跟元兇之一算帳,你是要幫他加油,還是妨礙他?」

    「嘖。」

    雖然有很多話想說。

    不過,美琴彷彿死心般輕輕嘖了一聲。

    因為她親眼目睹了。看見夏威夷群島事件結束後,當那名少年發現自己完全是在別人掌心上起舞時,臉上的表情有多麼苦惱。少年抵抗、掙扎、再加上某種偶然的運作後,終於走到可以親手扣下扳機,以瞭解連串惡夢的場面。同時,他也抵達了那既是最初也是最後的場面,一旦錯過就無法重來。

    那麼,自己究竟該怎麼做?

    不對,自己想怎麼做?

    沒必要迷惘。

    「啪嘰」一聲,藍白色火花以瀏海為中心四濺。

    她重新正面盯著緩緩接近的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

    「你欠我一次。」

    「這種話你能不能去跟上條說啊?」

    「……人家會害羞,所以只能在他聽不見的地方擅自宣言啦。」

    與美琴背靠著背的雷神索爾微笑,隨即也看著自己的「敵人」。

    他的對手是席薇亞,全世界總計不到二十人的「聖人」之一。不僅如此,即使在兼為英國王室巫女及護衛的近衛女僕中,她也是屬於最高等級的菁英。這位女性身上並非瀟灑的古典風格女僕裝,而是工作褲、圍裙配上擋風鏡等「太過適合她」的裝扮,臉上更露出了或許可以形容成豪爽的笑容。

    「差不多準備好了吧?」

    「抱歉,似乎讓你久等了。」

    「不,完全不會。能看到這麼有趣的景象讓我很滿足……不過真令人羨慕啊,單就這次的事件而言,我也很想站在你們那邊啊。」

    「現在過來也不遲。」

    「很可惜。」

    破風聲傳來。

    一束很長的繩索,出現在席薇亞手中。

    「雖然很令人羨慕,但目前的狀況可不能依私人因素行動,這點我還是能理解啦。」

    「……我的『敵人』還真是渺小啊。」

    「你這樣說實在很令人難過耶。不能像那些國王、騎士一樣為名譽而戰,就是女僕的辛酸之處啊。」

    激烈的衝突無法避免。

    強者與強者的衝突,勢必會將破壞往四周擴散。

    但是,若能讓破壞集中於幾近無人的單一地點。

    總比最糟糕的狀況——城市各角落同時發生多起衝突,範圍廣到連引發破壞的當事人也無法倖免,影響規模大得無法預測——要好得多。

    「『投擲之槌』……進行連接最後確認。結束後啟動供給。」

    才剛說完,雷神索爾的眼睛顏色就變了。

    就物理上的意味。

    他的頭髮、手指、全都亮起淡淡的藍白色光芒,就像帆船桅杆在暴風雨中所浮現的聖艾摩之火一樣。雷神索爾的樣子與原先截然不同,某種不屬於自身的東西,急遠地將他的力量拉了上來。

    席薇亞吹了聲口哨。

    「原來如此,這就是真正的使用方法?」

    「可別說我卑鄙喔,你也有『聖人』跟近衛女僕這雙重身份吧。」

    說著,雷神索爾輕輕揮動右手。

    類似熱熔電弧刀的閃光噴出。

    不過,這一噴至少有二十公尺長。

    雷神索爾完全不在乎空氣燃燒的爆炸聲,張開了嘴。即使擁有光靠趕蟲子動作就能切斷大樓的強大火力,雷神索爾依然一臉無趣的表情。

    這種東西只是他力量的一部分。

    這不過是個測試力量究竟能提升到什麼地步的實驗。

    「我們就快快結束這一戰吧,反正跟渺小的你互毆似乎不怎麼有趣。」

    4

    一方通行和垣根帝督。

    學園都市第一名跟第二名,兩個名副其實由這座城市製作出的最高等級怪物,正在多層天橋最底層的地下道對峙。

    對他們而言,並不存在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這個共通目標。

    也沒有維持城市治安、守護世界和平、阻止或參與某人陰謀等冠冕掌皇的理由。

    那麼,主要動機是個人的感情……比如憎惡?

    過去一方通行認識的女性,曾因為垣根帝督的偷襲而性命垂危,當時憤怒的一方通行失控地將垣根帝督全身破壞殆盡,把他逼入死亡深淵。

    然而,單靠這點無法解釋一切。

    根源究竟是什麼?

    緊盯、窺探、深刻觀察。

    結果,拄著現代風格枴杖的一方通行不悅地如此說道:

    「直(無聊。」

    「大概吧。」

    垣根帝督……全身內臟有一半以上用其他東西替代,覆蓋身體的皮膚顏色變得跟人類完全不同,就連是否真的能稱為「木人」都不清楚的那名男子,很意外地老實回答。

    「很單純,非常單純。我潛伏在地下深處的那段期間被迫做了很多事。雖然相當屈辱,不過也得到了很多,甚至讓我能像這樣靠一己之力補足缺少的東西啊。這是過去我所沒有的東西,是全新的靈感。這麼一來,我就變得很在意啦。而且在意到難以抑制的地步。」

    好似輕聲細語。

    有如懇切訴求。

    「我究竟能進化到什麼程度?」

    垣根帝督。

    脫離暗部組織後失去一切特權,但也因此從各種禁錮中解放的他,提出純粹的疑問。

    「我的,未元物質』,在這個世界究竟能發揮到什麼程度?」

    想嘗試的事堆積如山,想挑戰的項目多如繁星。但在此之前,有件該最優先解決的事凌駕一叨。

    那就是——

    「現在的垣根帝督是否能超越一方通行?」這個問題。

    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就什麼都無法開始,如果解決了這問題,那一切也都結束了。

    然而。

    正因如此,第一名才只說了這一句話。

    無聊。

    「……如果真的能搞定所有不足的東西,你根本不需要留在這裡吧。」

    將學園都市制的能力發揮到極限又能怎樣?

    就算打倒了某人登上王座,又能得到什麼?

    那終究只是手段,是道具。

    即使正面承受失控的一方通行攻擊,垣根帝督依然保住了性命,潛伏在地卜摸索取回自由的方法;實際上,他也像這樣抓住了復原肉體和製造內臟等一方通行無法做到的「嶄新可能性」。

    明明都做到這一步了。

    名為垣根帝督的怪物,卻還是沒能找到自己想守護的人。

    如果。

    就算只有一個也好,如果能找到對象。

    即使再悲慘、再丟臉也無妨,只要能在更為寬廣的世界裡找到目標。

    身為學園都市第二名的怪物,或許就能從本身這股壓倒性的不祥「暴力」中削去「暴」字,獲得「力量」。

    「我受夠了,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一方通行憤怒地說道。

    語氣中還透著失望。

    「雖然你想好了策略、也做了準備、更等待了時機,連惡夢般的偶然都發生了……但是不行,現在的你根本不值得我去嘗試。太無聊了,壓倒性的無聊。」

    「別這麼說啊。」

    垣根帝督吼道。

    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

    「在跟人說話時,得把地點考量進去才行。地點很重要的,我可是刻意在這裡等你。啊,對了。我再說一次,地點真的很重要。」

    「啊?」

    「對你來說,這裡也是很熟悉的地方吧?不,還是說你不記得了?算了,畢竟只是其中一處。那時候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的你,當然不可能把地點一一記下來啦。」

    一方通行沒有印象。

    更何況,他跟垣根帝督交手就只有暗部組織「集團」、「學校」和「道具」同時發生衝突的那次,第一名和第二名也就此決定了勝負……而且那時應該沒拿這種地下道當舞台。

    但是垣根帝督這麼說了。

    明確而肯定。

    「真的不記得啦?實在是個沒血沒淚的傢伙耶。你明明奪走了那麼多生命耶?」

    某種——

    如同細小尖刺般的東西,正確實地刺激著一方通行的精神。

    但已經太遲了。

    身懷學園都市第二名等級5超能力「未元物質」的垣根帝督,已經進入下一個動作。

    「哈哈!這裡也曾是『舞台』吧!是你嚷著『最強』、『無敵』,還反覆殘殺複製人的『實驗』舞台之一啊!」

    「你……難道……!」

    一方通行這時才想起垣根帝督獲得了填補的能力,發出遲來的怒吼。

    然而,變化已經出現了。

    以垣根帝督所處的位置為中心,某種不算液體也不算固體的白色物質一口氣擴散。其表面出現波動、隆起、化為新的型態誕生。

    一方通行非常熟悉那個外型。

    那是某個少女的體細胞複製人——的複製品。

    妹妹們。

    過去一方通行在殘酷的「實驗」過程中殺害的那些少女。是他的罪惡象徵。

    少年能明確地感覺到。

    視野正在晃動。

    擁有同樣臉孔的數名少女,同時歪著頭望著自己的手掌;她們缺乏感情的眼睛移動著,似乎正在確認狀況。

    接著,少女們的嘴唇動了。

    張開。

    「遭遇食物拉麵,其中最強的是豚骨細面,御阪分析後表示。」

    「不不不,鹽味拉麵的柔軟面條才美味,揍你喔,御阪抓住對方胸口表示。」

    「把鹽味拉麵和鹽味奶油拉麵混為一談,會讓人感到很困擾,御阪為了一決高下加入論戰表示。」

    無法冷靜下來。

    眼前景象雖然只是一群面無表情的少女彼此打鬧扯衣掀裙,卻不斷地刺痛一方通行的神經。

    那不是單純的人偶。

    那裡有跟人類沒兩樣的呼吸、情緒脈動,以及生命的溫暖。

    自己曾將那個……

    將那個——

    「喔,其實這不是本尊啦。」

    「啪嘰」一聲,彷彿有某個開關切換了,天真無邪的交流突然中斷。

    她們轉過頭來,用那如同攝影鏡頭般毫無感情的眼睛看著一方通行。

    彷彿某種巨大力量罔顧於個人信念強制介入。

    就如同——

    某種「實驗」要開始了,

    「即使是我,也沒辦法把死透的東西修好啦。做出同樣的東西是可以,要修好可就沒辦法羅。」

    垣根帝督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說道。

    那是如果得到真正需要的東西,絕對不會浮現的笑容。

    「這就是我刻意選在這個地點的『理由』。可以說是『殘留思念』吧?總之我可以收集在殘留這附近的情報,並將之賦予形體。雖然讀取思念的方法有很多種,不過我的方式比較類似錄音帶或CD吧,是用『未元物質』讀取物質表面細微的凹凸紋路來取得情報……過去曾在這裡發生的『某些事』留下了看不見的細微傷痕,而我則將振動的記錄和殘渣播放出來。」

    終究只是贋品。

    就跟重複播放錄下來的慘叫一樣。

    然而,那個聲音是真貨。

    最後的真實。

    就算當初是遭到某些人利用、被醜陋地玩弄,那依舊是那群沒有戶籍、死亡證明、墳墓和遺骨,連攝影機和感應器等防盜裝置的紀錄也徹底抹消……那群一直毫無道理地慘遭殺害,完全沒有留下生存證明的少女們,真正最後的「證明」。

    「打倒」這個,能得到原諒嗎?

    就算擁有實行的力量,但真的可以做出這種事嗎?

    其中最糟糕的,

    就是這些唯一留在廣大世界中的「證明」——

    要由親手殘殺少女們的一方通行抹消。

    「哈哈,看來很有效啊。」

    笑著、笑著、笑著。

    第二名揮灑著與怪物之名相稱的「暴力」。

    「學園都市制的能力受到高度演算能力左右。平常就算不刻意去想,也會下意識進行複雜的計算。這種擾亂計算的好材料,用來開場沒什麼損失對吧?」

    「你……」

    都做到這種程度了,才只是剛開始。

    竟然用那種小試身手的輕浮心態做出這種事。

    「好啦好啦,『反射』的條件混亂了嗎?還是說會跳得更遠,連『翅膀』都長出來?不管怎樣都行,我可是很期待。如果能演變成適合讓我實驗性能的狀況就好羅!」

    「你這個混蛋——————————————————————————————————————————————————————————!」

    5

    上條當麻和蕾薇妮雅‧柏德蔚面對面互相瞠視。

    話雖如此,實際上他「面對」的卻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你以為死了就一了百了嗎?」

    「我……」

    「我不知道你的朋友是誰,也不清楚你所面臨的問題。可是這樣對嗎?無論如何都不願失去朋友的你,怎麼能把那種傷痛帶給朋友?」

    「……」

    「就像你願意這麼做來守護某人一樣,應該也有人想守護你。正如你有無論如何都不想傷害的人,一定也有不想傷害你的人存在。」

    敵人很強大,實在無法移開視線。

    所以上條背對著她說:

    「既然如此就不要輕易說想死!活下來,就算得掙扎、苦惱,也要努力去抓住能跟大家一起歡笑的方法!這不只是為了你自己,更是為了你無論如何都想守護的某人!你一定要活下去!」

    少年沒辦法繼續說下去。

    因為蕾薇妮雅‧柏德蔚無言地開始行動。

    乍看之下,她只是輕輕橫向揮動掌中的手杖。

    然而,實際上那柄手杖卻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劍,隨之產生的壓倒性暴風更介入了上條和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之間,將近似運動場的巨大天橋整個切斷。

    轟隆!

    由大梁支撐的天橋,如同蹺蹺板般往斷面的那一端傾斜,上條和柏德蔚就這樣滑落到下層的地面部分。

    「……愚蠢的傢伙。」

    柏德蔚怒道。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根本不是你想像中的『人類』。雖然不知是出生時有所不足或擁有太多,才會造成那種奇怪的言行舉止,但她從基本構造上就不屬於我們能理解的領域。」

    「是嗎?」

    上條一派輕鬆地回答。

    然後進攻。

    「我雖然不懂那些複雜的道理和難解的邏輯,不過我看見了一個拚命想守護朋友的女孩啊。她明明可以隨便找個藉口放棄掙扎,卻苦苦支撐,為了別被洪流沖走而抓緊自制力。在我眼中,她就只是個一直忍耐著痛苦的女孩。」

    「……」

    「而且,這樣就足夠了。『搗蛋鬼』和歐雷爾斯勢力的爭奪戰?製作特殊『長槍』的最後一塊拼圖?誰管那種東西啊!認真地為了『捨命救朋友』這種蠢事而煩惱的女孩子就在眼前!根本沒有不去幫她的理由吧!」

    吼著吼著,上條想起先前雷神索爾在速食店所說的話。

    我的敵人好像變渺小啦。

    就是這樣。上條總算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害怕失敗,結果連做得到的事都不做,根本不是自己的行事風格。過去自己就算受騙上當、讓人利用、遭到使喚壓榨,依然有微弱的力量。即使只是走在別人安排的道路上,依然能拚命伸出自己的手去抓住某人的手。

    什麼叫大局的勝敗?

    看清前方、遠方再判斷又能如何?

    光顧著看大方向,到頭來卻連不知不覺間用巨大的腳踩爛了別人都不曉得。難道自己想成為那樣的人嗎?

    「她親口說過。她雖然碎碎唸過『機能』或『捕食腦部』之類的話,但也確實說過自己不想吃那孩子的腦。那麼,之後就是我自己的判斷了。想要幫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如果連那種話都只是單純的模造品呢?」

    柏德蔚投出冷酷、銳利的言詞。

    以「敵人」身份。

    就像要刺穿對方。

    她認真地打算擊潰上條當麻的精神。

    「你徹底誤會了。像你這樣相信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跟自己有相同的心,具有跟自己相同的心靈構造,是個徹頭徹尾的誤會。」

    「什麼?」

    「這不是善惡或好惡的問題。說穿了,這單純是原理問題,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跟我們『不一樣』。」

    柏德蔚輕輕揮了揮劍。

    不知不覺,劍變成了酒杯的形狀。

    「那只是『看起來』會讓人這樣覺得的生物。無論是現在,還是在歷史文獻上留名的時候都一樣。」

    那個生物,沒有進行複雜思考、讓情緒從內心深處湧上的「機能」。

    她只會連續進行比昆蟲更簡略化的思考。這種思考模式甚至有一個獨立的機器人開發相關部門負責研究,為的是讓機器人不必搭載複雜AI,也能擁有控制舉動的判斷力。

    涼爽比高熱好。

    溫暖比寒冷好。

    藉由像這樣不斷地重複著二選一,即使沒有龐大的知識或經驗,一樣能自然地持續追逐「易於生存、易於居住的環境」。

    與其吃苦的東西,不如吃甜的東西。

    與其選黑暗的地方,不如選光亮的地方。

    與其穿粗布,不如穿柔軟的布料。

    那個生物藉由累積成千上萬的二選一,得以住在最舒適的地點,吃最合胃口的食物,穿最適合自己的衣服。像這樣不斷追尋舒適的過程中,那個生物終於過上了某個二選一。

    一種名為人類的生物。

    要模仿人類?還是不要?

    她做了一個選擇,但失敗了。以「在集落中生活」的角度而言,那個生物實在太過於強健。雖然這不會傷害到任何人,卻已經足以讓別人把她當成異物。

    就算被當成「魔女」關進牢裡,那個生物依然持續著二選一。

    沒錯。

    要模仿周圍的人,做出能受惠於集落的行為。因為那個生物判斷,這是能獲得舒適生活的方法。

    ……溫柔的神父這麼說。

    再次重申,那個生物既無進行複雜思考的「機能」,也沒有讓深厚情緒自從內心湧現的「機能」。

    她只獲得對面前所發生的事二選一,藉此趨向舒適的「機能」。

    這麼一來。

    ……溫柔的神父這麼說。

    於過去文獻中登場的微笑女性畫像,究竟從何而來?這個受到多種拷問和刑罰徹底虐待卻依然沒流半滴血,甚至隨時保持微笑說自己是人類的女性,究竟是什麼?

    答案很簡單。

    她終究只是在實行二選一。

    就連在牢裡也一樣。

    她觀察同樣遭到集落排斥,並以「魔女」身份接受無理制裁的女性,然後模仿。

    我只是普通人類。

    絕不是邪惡的「魔女」。

    女性們不斷地如此傾訴,而她只是用純真得令人訝異的雙眼,觀察這些人臨終的模樣。

    那個生物。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就是這樣的生物。

    她並不是因為有所思而有所言。

    也不是因為相信宗教審判,才主張沒有受傷的自己是人類。

    就只是二選一。

    YES或NO。

    0與1的連鎖。

    只不過這些舉止,正好跟近似人類的思維、近似人類的情感所得結果類似。如果在她眼前出現的不是人類集落而是獅群,她應該就會模仿野獸以獲得集團的恩惠。就是這麼回事。

    所謂的真相,總是非常單純。

    而正因為它單純,才更讓人不寒而慄。

    「到頭來——」

    邊說邊把玩著手中酒杯的柏德蔚眯起眼睛。

    「她根本就是空殼。即使說得再多,即使咬牙含淚,依舊沒有引發這些行為的原動力。這就是名為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生物……那種東西能相信嗎?說穿了,『機能』這種東西能靠人心去封鎖,但那個根本沒有自我意志的傢伙只會任其擺佈。只要二選一、0與1的行動模式稍微偏移,那個生物就會毫不猶豫的獵食原本還當成朋友的人啊。在連續的單純思考中,她只會選擇較舒適的那一方。」

    「我相信。」

    但是。

    上條當麻就算聽了這麼多,依然立刻回答。

    縱使強大如柏德蔚,聞言瞬間眼角依舊一陣抽動。而上條當麻則繼續說下去:

    「如果那個為了生存不斷從二選一中找出最佳解答的生物,在最後得到的答案是『不想傷害朋友』這句話……那過程如何就不重要了。既然她是個能找出這種善意答案的『人類』,那我就會相信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你連對只會依照程式做出表情、用鐵和塑膠製成的人偶都能投入感情?即使側腹中彈,你還是要庇護那種只有人類外型的東西?」

    「是啊。如果那個跟人類一樣會笑、會哭、會為別人著想、想守護別人的東西正要被當成廢鐵,我也會握緊拳頭幫忙。不管材料是什麼,腦中的構造又是什麼都無所謂。能這麼做,就代表已經不再是怪物或異物。跟他們比起來,明明具有能理解人心的頭腦,卻能一臉平靜欺騙、傷害他人還沾沾自喜的傢伙更恐怖啊。」

    「……」

    這並非只是假設。

    事實上,上條至今所遇到的人當中,抱有複雜內情的人並不少。其中甚至有靠著AIM擴散力場集合體才得以成形的少女,以及會以眾多體細胞複製人構成的網路,讓整體、個體之間互相干涉的人。

    但是,那又怎樣?

    就算構造和組成不同,她們的本質跟人類又有什麼不同?

    如果將那個部分捨棄,那又該怎麼去定義人性?

    「你也是因為這麼想,才沒有暗中解決掉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吧。」

    上條挑釁般說道。

    他深信不疑。

    「你明知她的思考基礎跟人類有本質上的不同,依然正面跟她對話並保持公平態度,這是為了什麼?不就是因為你很在意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心嗎!」

    「閉嘴!」

    隨著嘩啦啦的聲響,柏德蔚周圍出現大量的水。那些水以她為中心,在週遭做出漩渦狀水牆。

    魔法結社首領保持冷漠的眼神,將掌管水的象徵武器往前方推出,說道:

    「就算那東西具有跟我們不同系統的心靈,該做的事也不會變。若是要毀滅『搗蛋鬼』,就得妨礙他們製造『長槍』。只有拿出能做到這件事的證據,在中心袖手旁觀的『那傢伙』才會有動作。為了掌握這個情報,我被迫做出重大犧牲。確實地引誘出魔神歐提努斯並打倒她,乃是最優先事項。」

    「到頭來,你的結論還是那樣?」

    重新握緊拳頭後,上條輕聲說道:

    「但是柏德蔚,你大概用錯方法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算能以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為祭品打倒歐提努斯,讓失去精神支柱的『搗蛋鬼』分崩離析,但這種欺騙、傷害大家的高效率方法,只會徒然讓人們疑神疑鬼,而失去對彼此的信任。如果你和你率領的,黎明晨光。,成了比『搗蛋鬼』還糟糕的怪物,那就沒有任何意義。對這個世界、對你想守護的人們來說,敵人不過是換了個名字。和平的日子絕對不會到來。」

    所以——

    上條的話沒有停止,他接續前一句話如此說道:

    「做個了斷吧。為了不讓你的決心導致最糟糕的結果,也為了不讓你扛下一切的污名,我要在這裡阻止你!」

    6

    位於多層天橋最底層的地下道。

    過去有許多長相相同的少女在此地慘遭殺害。某種外型與她們如出一轍的白色物體,正以一方通行為目標強勢突襲中。眾白色物體的速度快到足以匹敵摩托車,有時甚至會踢擊牆壁或柱子來確保襲擊路線。當然,這是原先那些少女做不到的事。但在此同時,一方通行卻能輕易地想像那副景象。

    如果,妹妹們得到了由「未元物質」構成的肉體。

    那她們是否會選擇這樣的戰術?

    (……可……惡……!)

    視野模糊,後腦附近一直傳來刺痛感。

    一方通行立刻以眼前影像進行控制能量方向所需的「演算」。少女們或壓低姿勢奔跑、或自視野外迂迴、或踢擊柱子從上方進攻;這些同時襲擊而來的動作,完全在他掌握之中。

    明明掌握得了,卻無法藉此反擊。

    真是罕見……以學園都市第一名的怪物來說真的很罕見,一方通行居然單純地擺動身體來閃避。面對那些纖細手臂來自四面八方的同時攻擊,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拉開距離躲掉了。

    他並不是害怕被對手的攻擊打中。

    的確,既然由「未元物質」所構成,她們的拳頭就能化為比破牆用大鐵錘還重的鈍器,指甲撕裂獵物的力量,應該也比能輕易切斷指頭粗鋼絲的鋼絲鉗更為強大。

    然而——

    他之所以會在瞬間躲避,不是因為自己的肉體有可能被撕裂。

    正好相反。

    問題在於,一方通行不想讓自己的「反射」粉碎她們的手腳。

    當然。

    這種狀況下無法允許他如此天真。

    站在稍遠距離外的垣根帝督,輕輕將右手往正面一指。

    「到處是破綻。」

    轟然巨響傳來。

    垣根帝督整條純白的手臂,化成了巨大翅膀。構成翅膀的無數羽毛變成銳利的刀片,迸射而出。正確的說法是像長槍一般猛然伸長,並在不斷彎曲後從各角度同時襲向一方通行。

    利刃並未從妹妹們之間的空隙鑽過。

    而是輕易地刺穿她們。

    或許是因為來不及迴避,加上混亂的思考讓「反射」無法完美運作,其中一枝長槍略削過一方通行的肩膀。一方通行的身體當場飛上空中,如同陀螺般打轉。好不容易以手指撐在地上避免直接摔倒後……他才終於理解眼前的慘狀。

    就像昆蟲一樣。

    被細針釘在牆上的昆蟲。

    「啊、啊……」

    嘰哩嘰哩嘰哩嘰哩嘰哩……這種奇怪的聲音持續傳來。

    身體、手腳、或是頭。即使各部位遭到貫穿而定在空中動彈不得,具有妹妹們形體的某種東西,依然重複著上頭指示的動作。她們並未哭喊疼痛,表情也並未因為恐懼而痙攣。一群連自己被用過即丟都不曉得,只會忠實執行主人命令的悲哀人偶就在眼前。

    這景象讓一方通行的臉為之抽動。

    無論如何,不管怎樣,都會讓他回想起過去。回想起過去被當成實驗動物,任憑學園都市最強怪物吞噬的她們。

    「你這王八蛋——————————————————————————————————————————————————————————!」

    視野扭曲。

    既然你敢這樣玩弄她們,我就讓你嘗嘗同樣的感覺。

    一方通行想到這裡時,垣根帝督收回了伸出的無數長槍。原本被釘在半空中的白色少女們再次恢復自由,彷彿要壓制怪物般拖著殘破的身體再次襲擊。

    「你的事我可是調查得很清楚啊,畢竟能思考的時間多得是。」

    身為第二名的怪物笑著。

    同時他如此宣告:

    「但是這樣不行啊,你的方法完全不行……確實,乍看下她們接受了你的贖罪——御阪網路中統領總體意志的高位個體給了你寬恕。但那並不完整。關於這點,你自己也很清楚。」

    「……!」

    無法打倒對方,也不能被打倒,讓一方通行只能不斷閃避。

    「畢竟依照你們的理論,妹妹們雖然有御阪網路這個總體意志,卻也必須承認各個終端都有自己的人格。總體音全心原諒你?那又怎樣?被害者自身的感覺就只有被害者本人知道。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吧。」

    言語攻擊。

    挖掘瘡疤。

    照理說在空氣中傳播的振動應該能屏蔽,但帶著真正惡意的聲音卻能不顧當事者想法吸引其注意力,撬開他的意識,硬是潛入深處刺激內心。拔不掉的刺一點一滴奪去冷靜,擾亂著控制強大力量的算式。

    「她們究竟有沒有原諒你,如今已經無法確認了。」

    垣根帝督的策略包圍住一方通行。

    那是由和緩言語所構成的圍欄。

    「在這種情況下,最後一片有可能得知被害者想法的拼圖就是『那個』——她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點個人情報。不過,這樣也不錯吧?畢竟只要把這些東西全都葬送在黑暗中,你的罪就會消失。罪疑從無嘛。只要不讓別人知道就沒問題。只要像這樣結束一切再回到原本平穩的世界,那就皆大歡喜啦。」

    沙沙沙沙!

    一方通行的意志大為動搖,以致於只能聽見對方的部分雷語。

    垣根帝督平穩的聲音,進一步刺激他的神經。

    「總之,就是這樣啦。」

    因為過於憤怒而晃動的身體幾乎失衡。被逼到這個地步,一方通行才總算注意到,別說控制能力,連自己平時不會去意識的部分——在腦部損傷後負責支撐身體的雙腳移動演算也渙散了。

    「你就讓自己罪行的證明給壓死吧,第一名。」

    趁這個機會,與妹妹們有相同外型的白色少女們殺來,無數能匹敵大型鐵錘和鋼絲鉗的手臂同時揮出。

    這麼一來就結束了。

    明明應該如此。

    但是。

    轟!

    突然,穿破牆壁的強大閃光掃倒了其中一名白色少女。

    就在無論本身有多危險,也不願傷害對手的一方通行面前。

    腦袋一片空白。

    還以為思緒已燃燒殆盡。

    有人從那面牆上邊緣閃著橘色光芒的大洞中探出頭來。這人跟一方通行及垣根帝督一樣,是由此地最尖端技術創造出來的怪物之一。

    麥野沉利。

    學園都市第四名。別名「原子崩壞」的女性。

    因為新的威脅、新的敵人出現,白色少女們停下襲擊之手,為了同時應付雙方的攻擊而改變陣型。

    罔顧這些動作的麥野,露出一副無聊的樣子說道:

    「喂喂喂,第一名你是怎樣啦?想死就自己去死,動作快啊。排這種無聊的隊會讓我很焦慮耶。你可不要因為我轟掉對方而生氣啊,這都是你的錯,面對這種對手還拖拖拉拉超讓人不爽的啦。」

    腦袋中。

    傳來灼熱的痛楚。正當一方通行打算直接大吼時——

    「你……!」

    「你在對誰理智斷線啊,怪物。你知道自己完全找錯人了嗎?」

    麥野晃著用以尖端科技製作的食指,接著說:

    「『被害者的心情只有本人知道』。那邊的那傢伙說得沒錯啊。賦予殘留思念形體?重現臨終模樣的錄音機?誰管那種玩意啊。那根本就不是『本人』吧?單純只是一群把黏土抹上死者骨頭做成的人體模型罷了。」

    「……」

    「在這個世界上,或許真的有那種想像死者的思念就能流淚的人,或許也有找出死者所留事業並繼而完成的人。靠這種行為拯救死者的人可能存在,但是曾浸淫在『黑暗』中殺過人的我們做不到。」

    麥野說出了無可奈何的事。

    就像是要強迫對方接受。

    不過,她還沒有說完:

    「死者不會復活,用什麼科技都沒辦法。拿心肺復甦來說,只是心臟停止的人跟明確死亡的人可不一樣……會上這麼簡單的當,表示你太小看這世界了。說不定,死在自己手下的某人會復活,這麼一來自己殺死某人的罪就能一筆勾銷——你該不會是抱著這種願望在呼吸吧?」

    這是天還沒亮時發生的事。

    麥野沉利遭到應該是學園都市暗部所派「與芙蘭達‧塞維倫外表相同的某人」襲擊。當時,她會毫不猶豫用「原子崩壞」粉碎對方,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情。

    人死不能復生。

    被害者的心情只有被害者本人可以述說。至少被「黑暗」弄髒雙手的人絕對無法代言。

    如果。

    如果出現了「看起來是這樣的某物」,那肯定是還活著的人為了自身利益,擅自代言已死之人的心情。

    那才真的叫做褻瀆。

    是連罪人們都能為此憤怒的最惡劣手段。

    「你的事,我在與複製人有關的報告上讀過了。」

    麥野用相當乾脆的態度表示:

    「你比為殺而殺的我要可愛多啦。那件事的內情複雜、難解、所以有解釋餘地。雖然你多半還是跟我一樣會下地獄,不過在下地獄之前你或許還有事可做……接下來你要怎麼辦?是要自我陶醉地覺得『老子要面對死者的真心話並接受復仇,然後以清白之身死去』,還是從挖墳取骨並隨興將之賦予肉體玩耍的混蛋手中,取回死者的尊嚴及安寧都行。反正那是屬於你的無趣人生,隨自己高興去選吧,笨蛋。」

    「……我知道。」

    一方通行咬緊牙關,語音從唇齒間滲出。

    「那種事我也知道。這麼做只是在自我安慰。會把那些東西當成本人,是因為我把自己的傷痛重疊上去。」

    即使如此。

    一方通行還是將自己的傷口挖開,讓黑色的血液流洩而出。

    勇敢地觸碰最痛之處。

    「那是……那些傢伙是……死在我手裡那些『人類』最後的存在證明。不管利用手法多麼醜惡,那依舊證明她們曾經活在這個世界上,證明被我奪去生命的人們曾經存在過!」

    「……那就更不能原諒了吧?」

    麥野極度不悅地回應:

    「如果只剩這種證明,如果那代表某人生存過的一切,不就表示那個某人的一切都遭人奪走、利用、操縱了?如果能接受這種事——我不是指死者,而是說你。如果你能接受這種事,那就快點去給人殺吧,喪家之犬。之後就由我來收拾一切。」

    她並不是為了開導誰才說出這些話。

    說穿了,她也不是什麼有資格這麼做的正派人士。

    「你不覺得你只是想讓自己死得清白嗎?」

    即使如此,她依然有無法接受的事。

    所以她如此說道:

    「就是為了讓死者清白地死去,才要弄髒自己的手。被害者的心情,只有被害者本人能遖說,但能依照自我意志為死者行動的,只有還活著的人啊……拒絕這麼做而選擇逃避,絕不是什麼正當行為或和平主義,只能說是懦弱吧?」

    「……啊。」

    其實,這些一方通行都懂。

    就算在這裡受傷、難看地倒下、因而喪命,也絕不是為了已經不存在的死者或任何人。誰殺了誰這種事,正因為連那種理所當然的「機能」都會奪走,所以才被當成禁忌。

    只是需要做好覺悟。

    他非得去重新懷疑,從根本支持自己精神的事物。

    即使,御阪網路的總體意志接受了自己。

    即使最後之作這個特別個體原諒了自己。

    也不代表一切都已結束。

    然而——

    不能因為那種事,就捨棄眼前那些遭到玩弄的死者。

    「……我要毀了你們。」

    一方通行輕聲低語。

    接著,他的聲音逐漸變大、變得有力。

    「已經沒事了。如果『你們』想尋求證明,那我就會化為那道爪痕。在世界上留下深刻、無法消失的傷痕,來證明因為我這個怪物而犧牲的『你們』曾經存在於這裡。那種扭曲的紀錄不需要再留下了。回歸我們這種漆黑的科學之手無法觸及的地方吧。所以……我要結束這一切!」

    「嘿。」

    終於。

    露出微笑在一旁聽著的垣根帝督開口了。

    那個男人明明隨時都能用暴力打岔,卻始終袖手旁觀。

    有如舞台上戲劇已結束,劇場內照亮起後觀眾席的交頭接耳般。

    「你就這麼接受了?真的?被害者的心情只有本人才知道,所以不知道也無妨——這種結論能解釋一切?」

    「你這種只知道為了利益擅自解讀死者心意,卻無法面對自己對死者所懷情感的傢伙,一輩子也不會懂啦。笨蛋到死都治不好是吧?在這層意義上你還真悲慘啊。明明很強,卻很悲慘。乖乖地去死一死可能還好一點啦。這麼一來,就能以,過去曾壓倒我這個第四名的高級能力者』之名,將人生劃下旬點。搞錯收手時機只會敗壞名聲啊。」

    麥野以一副不爽的樣子回應。

    她的手掌,發出了異常耀眼的光芒。

    「……何況,我也有筆帳要跟你算。深夜時發生的冒牌芙蘭達襲擊——在同時期最活躍的『黑暗』就是你,而且你們把玩弄死者當,興趣。這點也類似。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怎麼打算,不過我要在她的墳被挖開之前結束這一切,王八蛋!」

    強化破壞的第一名和第四名。

    能永遠增殖創造性的第二名。

    分屬兩個陣營的怪物們目光交會,接著毫不猶豫地激烈交戰。

    7

    在多層天橋的最上層,車子數量少到不自然的幹道上,御阪美琴和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面對面。

    這或許也算是歷史性的瞬間吧。

    一方是科學陣營製造出的頂尖好手,超電磁炮御阪美琴。

    另一方則是就算在魔法陣營,也擁有極為稀有先天資質的「聖人」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

    兩人即將衝突。

    儘管這場戰鬥出於偶然,但是不論對魔法勢力或科學勢力來說,其影響都有可能傳播到「巨大的存在」那邊。

    話雖如此,戰況卻顯得一面倒。

    學園都市制的能力者性能雖然強大,但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可是擁有十字教特殊體質「聖人」之力的人物。更何況,她還是兼具北歐圈特殊體質「女武神」的奇才,即使兩股能力會互相抵銷,導致能使用的力量上限如同月亮圓缺般有週期變化,但目前這個時期看起來沒有太大問題。

    而且問題並不在於細部戰力。

    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光是踏出第一步——

    速度就已經提升到最快,超越了音速。

    咚!等聽到巨響時已經太晚了。

    體感上,布倫希德的身體已經消失,再加上她的動作比音波還要快,等聽到聲音再判斷就來不及了。

    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從正面踏入美琴跟前,將以單手握持的雙刃大劍往上一挑。

    不僅如此,她還轉過手腕,讓巨劍「平躺」後才揮動。

    一般來說,或許該留心別被劍刃劈中,但現在的狀況完全不同。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不但能以超音速移動,那把雙刃大劍更只是塊裝上握柄的巨大鐵板。

    一旦翻轉劍身使用,它就能發揮近似巨大鋼扇的功效。

    一把能引發衝擊波的壓倒性暴力巨扇。

    被掃到就完蛋了。

    脂肪和肌肉遭到擊潰自然不在話下,就連鼓膜、肺部、氣管,也會受到內側衝擊而撕裂得亂七八糟。

    不過——

    「可惡……!」

    「!」

    美琴在命中前做出反應。

    鏗當!一聲低響自少女腳邊傳來,地面一陣搖晃。高架幹道雖與橋大梁一體成形,但美琴以磁力控制整個區塊,讓它如同蹺蹺板般搖晃。

    雙刃大劍的攻擊如揮空般失了准,往意料之外的方向製造出音爆。幹道沿線的大樓窗戶玻璃因而粉碎。

    (……廣義的電系能力?這麼說是雷達?不,這是……!)

    地上灑了一層薄薄的鐵砂。

    就算以超越動態視力極限的速度移動,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的腳印也會將她所走的路徑洩漏給對手。

    御阪美琴沒有停下動作。

    她發出一聲彈指,吼道:

    「吃我這招!」

    鐵砂從四面八方飛起。

    它們化為高速振動的細長暗殺針風暴,從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朝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襲來。

    相對地,布倫希德則重新用雙手握住巨劍,如迴旋斬般當場轉了一圈。

    「轟」地一聲巨響隨之迸發。

    以驚人速度攪拌空氣所造成的音爆,讓應該已受到巨大磁力控制的凶器群被更強的力量掃開、奪去形體、四散飛開。

    美琴控制高架道路中的鋼筋,在眼前做出厚重的水泥牆擋下衝擊波,接著於重新以磁力聚集四散鐵砂之際,挑選下一個目標。

    「那把劍!」

    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瞄準美琴的脖子揮下,雙刃大劍在空中的某一點停住。

    然而,只停了不到一秒。

    布倫希德罔顧強大的磁力,彷彿掙脫拘束般,硬是以驚人臂力將大劍往水平方向揮出。

    然而。

    「一秒……就夠了!」

    美琴的目標已經達成。

    她的瀏海發出藍白色火花。

    隨著「啪嘰!」一聲撕裂空氣般的巨響,電擊之槍直接命中鋼製的雙刃大劍。布倫希德這回似乎終於不能再忽視了,高壓電流竄過刀刃,自手腕流向全身。

    趁這個機會,美琴揮動左手,動作類似棒球的側投。

    某個巨大物體有如追隨手掌動作般,順著其軌跡飛出。

    帶著鋼筋的特大水泥塊,朝布倫希德的腹部揮出殺人拳擊。

    硬是於瞬間從電擊傷害中恢復的布倫希德,揮動雙刃大劍靠力量擋下足以破壞大樓牆壁的水泥塊。

    千鈞一髮。

    兩人展開了有如兵刃相抵般的對抗。

    「就我所見,你似乎是跟魔法沒什麼關係的人……」

    事到如今,布倫希德才發問。

    或者該說,她終於肯定對手是個夠資格對話的對象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要參與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爭奪戰?雖說我沒有打算爭論那個人原本究竟屬於那個陣營,然而一旦跟那個人接觸,與『搗蛋鬼』中樞牽扯上的風險自然就會跟著增加。」

    「突然就揮劍砍過來的你,還好意思說這種話啊……應該說我根本不知道那些『大事』,說實話,我也沒有非得參戰的理由。」

    美琴用左手控制著水泥巨錘,同時以右手造出鐵砂劍。

    不僅如此——

    「但我知道一件事。」

    「什麼?」

    「幫助朋友根本不需要理由,是因為自己想做才去做……某人即使被逼到死亡邊緣,仍能說出這種蠢話,最後還真的救了超過一萬人。那傢伙,老是出手相救的那個笨蛋,今天也一如往常地想著要幫助別人。這麼一來根本不可能阻止他吧?明明不希望他去做危險的事,依然能拍著他的背送他離開,這樣才是好女人啊!」

    厚重的水泥塊,發出「啪啦」的聲響。

    雙刃大劍靠著銳利度以外的東西,硬是切開障礙物確保了前進路線。

    同時,在雙刃大劍獲得速度前,美琴盡全力揮出鐵砂劍。

    不過若是變成比拚力量,自己一定會輸。

    美琴在第一擊時確認了,就算使用高速振動的鐵砂,依然砍不斷構成雙刃大劍的鋼板。於是她立刻解除了鐵砂劍。

    取而代之的,是將不知何時掏出的一枚硬幣放上大拇指,將之從極近距離往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彈去。

    那是為瞭解放出她的代名詞。

    超電磁炮。

    「我也有屬於我的理由,那就是我想幫助『那個笨蛋』!」

    閃光向四周擴散。

    同樣身在高架幹道上的雷神索爾,看著與背後那場爆炸類似的現象,以肌膚感受帶著刺痛的振動,忍不住露出微笑——那笑容顯得粗暴、好戰,與先前截然不同。

    「……喔——喔——在打了在打了。到底該讚賞學園都市製品其實也相當不錯,還是該誇獎就算受到那種攻擊,依然能維持音速行動的女武神?」

    「你還真敢說啊,少年。」

    與雷神索爾對峙的「聖人」席薇亞,失望地看著他的右手。從少年五根指頭伸出的電弧刀長達二十公尺以上,光是這點,科學陣營的發電系能力者中,恐怕就已沒多少人能做到。

    但是,席薇亞的神色中帶著失望。

    「搗蛋鬼」和「聖人」……對於在這些人當中,地位始終最接近歐雷爾斯的這位女性而言,就連這種等級的力量也會讓她失望。

    她的力量就是如此強大。

    或者該說,如果沒強到這種程度,雷神索爾和席薇亞就不會站在現在的位置上。

    「若是發揮你真正的實力,可以伸長個十倍以上吧?不,真要說起來,如果你真的冠上『那個索爾』的名號,本質應該在別處才對。雷神這個框架不可能塞得下。」

    「話雖如此,但光是這樣就已經讓我覺得很自責啦。」

    雷神索爾完全轉換了意識。

    從在遠方觀戰,轉為面對眼前的敵人。

    「我原本想避開這種狀況。雖然這不是最糟的發展,卻也算得上第二或第三糟了……這一點都不好玩啊。我的殺戮,確實也曾把許多人牽扯進來,達到可稱為『戰爭』的等級。然而,我並非一開始就這麼希望才開打。」

    「所以你希望將犧牲的範圍壓抑到最小?」

    「說實話,我甚至連衝突都不想發生。」

    雷神索爾老實地回答:

    「如果我和能跟我對抗的人認真地正面衝突,搞不好光是這樣就會將這座城市毀掉一半啊。所以,這位小姐你就別擔心了,我會儘可能壓抑力量,僅靠『雷神程度的索爾』來打。如果這樣你還是會死,那責任大概該歸屬到你那邊吧。」

    「哈哈,這種事就不勞費心了。」

    聽到這種桀騖不馴的發言,席薇亞露出笑容。

    以女僕來說過於有力的笑容。

    「就那個領域來說,我應該也是最高等級的魔法師。」

    轟!撕裂空氣的聲響迸出——出自席薇亞手中的繩子。她旋轉手臂、旋轉身體,當她在原地轉了一圈時,空中已經描繪出複雜的形狀。

    那裡出現了許多圓環。

    雷神索爾正覺得那形狀有些類似東方文化圈的陀螺……一股不祥的預感就竄過心頭。

    席薇亞出手了。

    她的動作變得更快,既像是要發揮「聖人」本領超越音速,又彷彿在跳著要榨乾搭檔的社交舞。每轉一圈,繩索上就多了一重更為複雜的力量。

    咚!

    席薇亞用力將繩索一扯,眾多圓環在直徑縮小同時,也將回轉的向量賦予位於繩索內的物體上。

    若以為環內什麼也沒有,那就太過草率了。

    裡頭有東西。

    空氣。

    「這傢伙!」

    雷神索爾發出怒吼。

    爆炸跟著產生。

    抓住空氣。就物理算式來看並非不可能——畢竟空氣有阻力,也會產生摩擦。所以,抓住空氣使之如陀螺般旋轉,照理說是做得到的。

    然而實際的問題,在於單靠人類的肉體是否做得到。

    只是抓住一團空氣,再用強大的力道讓它旋轉,並轉化成衝擊波的漩渦從多個方位砸向目標……這種亂七八糟的招式,究竟誰敢肯定?

    每一團空氣,都比用來破壞大樓的鐵球還大,恐怕已經達到連地下避難所都能埋起來的等級。

    過度強大的臂力。由此所產生的現象。

    她將原本小到不會去意識的「空氣阻力」,以如此強力的方式重現。

    (……光是這樣還不足以說明吧!)

    雷神索爾瞬間揮動了右手的電弧刀。

    空氣畢竟是空氣。他打算賦予空氣龐大熱量使其爆發性膨脹,藉此打消衝擊波漩渦。

    但狀況沒有那麼完美。

    以橫掃粉碎兩、三發攻擊後,電弧刀突然停下——就在二十公尺長刀刃即將揮中仍於空中舞動的繩索,以及高速旋轉中的席薇亞那一刻。

    「我的專業是『結界』。」

    席薇亞降低旋轉速度,並在重新以雙腳踏穩地面同時如此說道。這一瞬間,數十公尺長的繩索依舊如韻律體操的緞帶般在空中飛舞。

    「在白金漢宮時,我常由於身為護衛卻破壞宮殿器具而挨罵啊。之後,我就思考要如何只迎擊刺客而不造成周圍損壞,最後得到的結論……就是張開壓抑自己的結界。」

    「以十字教天使為基礎的一筆畫圖騰……是近代西洋魔法的符印?」

    「正是。」

    那是引出據稱位於與這個世界重疊存在的其他相空間裡的「天使之力」,並將其封入物品當中的一種手段。它參考了用希伯來文為特定排列的「薔薇」圖騰,描出想召喚的天使之名進而做出符咒。

    恐怕與其說席薇亞想要的是天使之力,倒不如說她是為了得到類似神殿支柱般,能適當引導強大力量流入的機能才會學習這種魔法。

    換句話說,這是一道為了召喚儀式而設的結界。

    那並非單純的牆壁,而是如同用在精密機械上的半導體般,因應必要時間及場合複雜地在流通與封鎖問轉換,對單純的力量奔流賦予高度精細的機能。就像均一的電流在經過積體電路後能進行複雜的演算喜旭是以源自其他相空間的力量打造出「(看起來)無論任何願望都能回應的某人」時,所使用的技術。

    「這是運用以繩素描繪出而展開的『天使之力』之壁,以做出推動空氣之『手』的方法啊。」

    席薇亞再次開始高速旋轉。

    繩索也如魚兒上鉤般蠢動。

    在空中舞動的大蛇,明確地露出獠牙。

    「所以羅,你不用擔心啦。說到不把他人牽扯進來的技術,那我在世界上一定是頂尖的。把擔心的事情交給女僕,盡全力大鬧一番吧!」

    (糟糕,天使的名字不只一個。從「神之力」到「神之藥」,然後自「神之藥」變換成「似神者」,接著從「似神者」轉為「神之火」。她是要讓符印循序變化以造成相生效果!)

    正如塔羅牌有多種用法,近代西洋魔法裡也有利用四屬性配合度,來取代卡片逆位置的方式。那就是將某些東西放在現有卡片旁邊,藉此從單張卡片的許多記號中,挑出想使用的記號或麻煩的記號做強化。

    這跟過去「神之右席」那種鑽研單一「天使之力」的做法不同。

    這種魔法雖然在單一屬性上都贏不了他們,整體平衡卻凌駕其上。

    「真是的,那怪物周圍怎麼都是些無聊的傢伙啊。」

    「我可以當那句話是誇獎嗎?」

    已經連雷神索爾都跟不上繩索的動作了。

    唯有結果產生。

    繩索的直接動作,終究只是為了發動魔法的記號。某種不同於記號的灰色粉末狀物體,彷彿順著繩索的導引般,一起湧向高架道路。

    那是在下一秒所發生的事。

    咚!

    下一秒,高架幹道的一個區塊,如陀螺般高速轉動。

    要說是指頭也未免太過原始的灰色鉤爪,將以數十公尺為區塊的幹道其中一個單位,如餐桌般翻了過來。這速度太過異常,使得道路不只翻面,還在原地如電風扇般旋轉。

    從原先支撐其驚人重量的橋大樑上,整個拔了起來。

    連雷神索爾及席薇亞本人都遭到牽連。

    (不會吧……!)

    突然被拋到空中,使得飄浮的雙腳瞬間為了追求地面而擺動。鞋底所接觸到的,則是已經轉了數圈後的道路側面部分。而這也很難說是著地,因為就算能站在這裡,一秒後又會因為翻轉一百八十度而掉落。

    不過,依然有做得到的人。

    「聖人」。

    能以肉身達到音速動作的人。

    一般人的一秒跟席薇亞的一秒,能採取的選項範圍有壓倒性的不同。只要道路側面輟上的時間有〇.一秒,要像短跑選手般,沿著道路側面衝入雷神索爾跟前就並非難事。

    席薇亞帶著在空中描繪複雜符印的繩索,舔著嘴唇直線逼近。猛烈的危機感令雷神索爾的體感時間減慢到極限,即使如此,那個女僕依然維持著難以捕捉的速度。

    「投擲之槌————————————!」

    雷神索爾吼道。

    新力量的供給,讓雷神索爾四肢爆發出強烈的閃光。這不是為了用電弧刀切斷物體,而是靠著讓空氣爆發性膨脹,硬是讓本身動作加速的電子噴射。

    雷神素爾的身子被硬拖著旋轉。

    接著確實踩在原本只是微微觸碰到的幹道側面。

    同時,席薇亞也勇猛地突襲。

    她沒使用繩索,而是直接揮出兩、三拳。

    若是做格擋,自己的手臂就會完蛋,所以雷神索爾強行轉身迴避。明明都已經壓抑到最低限度了,但他的每一個動作依然幾乎讓手腳的關節鬆脫。畢竟以人體的構造,實在不能在這種速度下活動。

    「嗚……!」

    雷神索爾用力將電弧刀往前方揮去。席薇亞以繩索圖騰產生的結界彈開攻擊,雷神索爾則順勢向後一躍。

    逃開了——

    這樣想就錯了。

    雷神素爾失去立足點,身體立刻被重力拉著向正下方掉落。經過一番努力,雷神索爾成功落在失去道路這個保護傘後殘留的橋大樑上。

    這時,他感到一陣惡寒。

    席薇亞依然站在於空中旋轉的幹道區塊上。她配合如骰子般不斷變換平面的道路,靈巧地在上面奔跑,感覺有點像站在大球上的特技演員。在此同時,繩索也有了新動靜——它接二連三描繪出新的符印,持續將新的天使名覆寫在原本的名字上。隨著每次的覆寫,席薇亞周圍開始匯聚起龐大的力量。

    接著,席薇亞就從半空中的道路上飛躍而起。

    隨著她扭轉身體,旋轉中的道路區塊彷彿受到磁力控制,跟著做出奇妙的動作。由水泥與柏油結合的巨大質量體,似乎藉著某種看不見的東西與席薇亞的右腳連結,像是遭人甩動般呈三百六十度轉動起來……接著像流星槌般急速墜落。

    瞪大了眼睛的雷神索爾忍不住大叫:

    「笨……笨蛋!」

    「我在白金漢宮也常被這樣說啊。」

    隨著轟隆巨響,強烈的震動讓整塊地面搖晃起來。

    一場品味惡劣的劍球遊戲。女子就像是要復原自己親手破壞的幹道,以讓路面朝上的狀態,對準獨自留在地上的橋大梁,讓兩者漂亮地接合。

    當然。

    是以利用巨大重物將站上橋墩的雷神索爾夾住的形式。

    「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在自己接合的幹道上著地後,席薇亞只靠手腕一動,就將在天空舞動的繩索回收成一束,同時無精打采地低語:

    「……如果是認真地要跟『聖人』打,得先從改變常識這點做起啊。能以速度將短短一瞬間延長的我們,在移動選項的數量上,和你們根本是不同的生物。」

    打算將剩下那個人收拾掉的席薇亞轉過身去。

    另一邊,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正在跟學園都市制的少女戰鬥。不過,由兩名「聖人」夾攻應該馬上就能打發掉。

    正當她這麼想時。

    地面一陣晃動。跟橋大梁分離過的東西,就算裝回去還是很難保持平衡嗎……席薇亞這麼想,但並非如此。

    那不是單純的晃動。

    搖晃之中,帶著明確的意志。

    「你忘了嗎……王八蛋……」

    腳下似乎傳來了聲音。

    到了這時,席薇亞才總算想到答案。

    「你……難道你硬是把道路拾起來?」

    「雷神索爾是怪力之神。放眼整個北歐,也只有兩個人能舉起重到翻掉的雷神之錘。我身上可是綁了『那條帶子』當靈裝啊。冠上了傳說中比將魔狼芬里爾之顎上下撕裂之神還強大的軍神名號,我怎麼可能被區區橋樑壓爛啊!」

    轟!

    席薇亞的視野一口氣上升了十五公尺。

    不對。

    是雷神索爾將原本要壓扁自己的幹道區塊,直接往上方扔了出去。

    (……是能使出力量,卻無法變換成速度的類型?)

    即使飛在半空中,席薇亞依然冷靜地思考。

    她是「聖人」。以她的運動能力而言,根本不需要害怕墜落。真有需要,她甚至能哼著歌跳到旁邊的大樓屋頂。

    不過——

    (等等,十五公尺?)

    她的眉毛微動了一下。

    因為她察覺了危機。

    十五公尺並非一般人類伸手可觸的高度。但是,從雷神索爾右手伸出來的電弧刀全長是多少?

    「二十公尺……可惡!完全在攻擊範圍內!」

    席薇亞慌張地揮動繩索描繪起結界用符印,而在下一秒——

    彷彿不會料理的人用單手抓著菜刀跟白蘿蔔格鬥般。

    五隻灼熱的爪子毫不留情地瞄準席薇亞,將飛在空中的幹道燒得亂七八糟。

    8

    那個大質量塊撞擊地面的巨響,成了信號。

    先有動作的是蕾薇妮雅‧柏德蔚。

    在她手中的象徵武器,會配合用途、屬性改變成各種不同形體。

    現在是「酒杯」。

    那是代表水、後方、月亮、女性、藍色的四大方位之一,於塔羅牌中則司掌其中一種小秘儀。

    在少女周圍呈漩渦狀的水之壁,一口氣向上延伸。到達一定高度後,它就平均地擴散成圓形。那個會讓人誤認成巨大雨傘或樹木的透明物體上,結成了數以千計銳利、冰冷的果實。

    收穫時刻則以豪雨的形式來表現。

    以柏德蔚為中心,水短劍如土石流般朝全方位、四面八方來襲。雨傘的輪廓從內側崩潰,原有的體積化為蘊含殺意的凶器。

    她很清楚。

    雖然幻想殺手能消除各種異能之力,但效果限定在右手手腕到指尖這個範圍內。因此,最合適的應對方法並非單發的絕對攻擊,而是用平凡的攻擊手段以量取勝。

    想必能消除一、兩發。

    可能躲得過三、四發。

    但也到此為止了。

    這數千數萬數十萬把短劍,構成了面狀攻擊,根本沒有留下能讓人躲避的空間。除了那名少年右手所遮擋的地方外,其他部位全都會被刺穿。

    明明應該如此。

    不過——

    「……!」

    尖銳的「鏘」一聲傳來。

    那一刻,上條當麻的確將右手舉到頭上,以手指消除襲來的部分短劍。

    然而,不只如此。

    水短劍如玻璃般粉碎,碎片往四面八方散開,並與周圍其他短劍衝撞,稍微改變了短劍的軌道。那股連鎖、連續的反應,開出了原本不可能存在的空白地帶。

    或者該說,正因為沒有能讓人閃避的空隙,才造就了這個現象。

    啪啦!

    所有的水短劍都命中了柏油路面,更在周圍一帶擦出橘色火花,唯有上條周圍一公尺內很確實地免除了損害。

    先見之明。

    理所當然地,與科學陣營能力者及超自然魔法師重複戰鬥後,上條才終於得到了這種有如名匠手指般的感覺,連他本身想用腦袋去理解都會失去精確度。

    可是,柏德蔚的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

    「完全如我所料啦,笨蛋。」

    她靜靜地說道。

    上條用一隻右手擋下水短劍豪雨後,意識從「防禦」偏向「攻擊」,空隙就在這一瞬間出現。

    一點白色閃光,出現在鄰近上條左側腹的普通空氣中。

    下一刻。

    啪!純白的閃光炸開。那是場直徑約十公尺的球狀爆炸,路標、柏油全都隨之消失。這記攻擊瞄準了上條意識轉換的瞬間,毫不猶豫地對他的身體露出獠牙。

    柏德蔚將這招稱為「召喚轟炸」。

    這不是使用各種神殿、象徵武器、誦唱、儀式等複雜手法來擷取「天使之力」,進而引發超常現象。她並未賦予那股含糊喚出的力量形體,就直接用以攻擊敵人。講得好聽點,這樣叫「作業簡略化與高速化」,但說穿了就跟省去所有安全確認直接發射火箭一樣。要是半吊子的魔法師使用,只會被自己召喚出的力量吞噬,成為典型的恐怖故事犧牲者。

    「嗚……!」

    上條硬是轉過身體,打算用右手壓制爆炸。

    但是「破綻」也跟著擴大。

    蕾薇妮雅‧柏德蔚的象徵武器,已經化成意味著風的劍。

    她非常隨意地——

    從上向下揮動。

    她要劈開戰場的一角。

    只為了將上條當麻的右肩關節切斷。

    少年正為了處理左側的召喚轟炸而揮動右手,根本沒時間去應對新揮下的風之劍。而且強行扭轉身體打亂了他的重心,他大概連跳開都辦不到。

    換言之——將軍了。

    雖然有些擔心切斷那隻手臂後所產生的不明現象,不過那畢竟連上條本人都無法自由控制。如果他就此退場當然很好,即使陷入失控狀態也會因此出現大量「破綻」。之後只要順勢揮個兩三刀就能決定勝負,戰況根本不可能逆轉。就這層意義上,這次攻擊將會決定一切。

    不過。

    然而。

    當!

    柏德蔚揮出的風之劍被彈開了。

    彈開攻擊的是純白之光。

    也就是襲擊上條當麻的召喚轟炸閃光。

    「什、麼……!」

    這下子。

    上條的行動,終於超出了柏德蔚的預測,使得她下意識地將象徵武器變成手杖形狀並水平持握。

    原因就是那隻右手。

    幻想殺手終究只能抵銷異能之力,沒有其他用途。然而,那五隻手指能自由活動,能擺出各種手勢。而且,不管對象是火還是水,那隻手都能讓力量自然地流向易於流動的方向。

    正如火會往有氧氣的地方擴散。

    也像水會向低處流。

    而且。

    運用這種性質的技術,多如牛毛。

    例如,運用堅硬材質炮身,將火藥爆發力往單一方向集中以發射子彈的槍械。

    例如,在碗狀的板子內側裝填火藥,發揮出足以貫穿戰車裝甲威力的定向地雷。

    空調的通風管、電纜、渦輪推進器、吊車鐵球、火車、滑雪、煙囪、義大利麵製麵機、供油用泵……廣義地說,連在經過鋪裝的大街上來往的人流都是。

    就跟那些一樣。

    少年並非利用幻想殺手來消除異能之力。

    他以五指滑過表面,使用右手這個最大的「牆壁」,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畫出讓爆炸力「最易於流動」的軌道,讓召喚轟炸的閃光跟風之劍互相衝突。

    「你忘了嗎?再怎麼說,我畢竟還是跟那個右方之火正面對陣過啊。」

    事態出乎柏德蔚預料,這次輪到她出現「破綻」了。

    為了儘可能活用這個機會,上條的雙腳一蹬柏油路面,飛奔而出。

    「而且我也知道有『壓力大到就算使用右手也無法完全消除的力量』。你的性能實在太強啦,柏德蔚!」

    第一次。

    柏德蔚微微咬緊牙關,怒道:

    「你的手是耍小把戲的記號?有句俗話叫『不自量力』!」

    柏德蔚將水平橫置的手杖,如指揮棒般轉了一圈。

    橘色火焰順著那個軌道噴出,形成巨大的牆壁逼向上條。

    「障眼法!」

    在用右手消除前,上條就看穿了。

    與其從正面破壞,不如將手臂橫向揮出,讓移動中的高熱之牆往其他方向流去,燒盡那邊的景色。

    除去橘色窗簾的下一秒。

    大量看似石製的灰色短劍,有如風暴般襲來。

    上條用盡全力扭轉身體避過其中一把,被輕輕擦過的臉頰流出了一道血痕。

    不過上條笑了。

    「只有那把是普通刀子。我說得沒錯吧,柏德蔚!」

    「哈!跟本來的你完全不同!」

    假如純粹靠右手突破,手掌應該已經被剛剛那把刀刃貫穿。

    上條在扭轉上半身的姿勢下硬是揮拳,將剩下大量刀刃的其中一把破壞掉。之後就跟水刃豪雨一樣,破壞和碎片的連鎖衝突,開出了些許的安全地帶。

    兩人之間的距離剩下數公尺。

    只差一口氣就能觸及。

    「算了,如果是個只會揮動右手的小鬼,也就不需要那麼執著吧。」

    相對於再次邁步向前的上條,柏德蔚則是把手往背後伸去。那動作看起來像是要拔出背在背後的劍,恐怕襯衫的背部隱藏著什麼。

    上條原本以為,她會拿出奇怪的卡片或水晶球。

    但並非如此。

    「我不太喜歡什麼飛彈、機關槍等近代武器。」

    拔出。

    舉起。

    前伸。

    「但『燧發槍』(這玩意)是例外。這話我在『先前的事件』也說過吧?」

    那是把只能填裝一發子彈的舊式手槍,上頭用黑橡木和雕金裝飾,很像以前那些海盜會用的武器。

    上條全身的肌肉變得僵硬。

    有一項證據。

    他的右側腹被一發子彈開了個洞。那是遭到警衛開槍射擊的傷痕。

    換句話說。

    上條當麻的運動能力,不足以閃避與異能之力無關的子彈。

    「柏德…蔚……!」

    「我已經捨棄了尊嚴。」

    只差幾公尺。

    以步數計算剩下最後一步。只要跨出一大步,拳頭就能擊中對方。但柏德蔚為了以最大限度活用這明確的差距,已然將她的纖指放上了扳機。

    瞄準的位置不是頭部。明明處於這種極近距離,槍口卻是對著下腹部——身體的重心。柏德蔚瞄準了最難閃避的部位,就算拚命擺動,也會確實命中身體某處。

    她輕聲細語似地說道:

    「為了確實得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9-4 12:14 PM

    9

    地下道。那有限的空間,可能根本沒有讓三名學園都市制怪物駐足的廣度與強度。

    正面衝突。

    以妹妹們殘留思念為基礎製作的那些白色人偶,同時攻向一方通行,而右手臂化為翅膀的垣根帝督那數百片羽毛……如八.下已化為長槍風暴的「暴力」,也以將妹妹們牽連進來的形式,佈滿整個空間襲來。

    然而。

    一方通行的內心、精神以及控制能力的算式,已不再受到干擾。

    若是能抱著覺悟正視一切。

    之後,只要送她們最後一程就好。

    從這個硬是把她們留下來的混蛋城市,送去沒人能觸及的地方。

    「用這個吧。」

    站在一旁的麥野低聲說道:

    「這是你的工作。」

    那是在下一秒發生的事。

    轟!從麥野沉利手掌發出的閃光,直接往一方通行射去。那是出力足以劈開神盾艦的粒機波形高速炮。如果第一名的「反射」算式有一絲混亂,他可能會連疼痛都感覺不到就碳化消失。

    然而,那種事已經不會發生了。

    絕對不會。

    「……」

    一方通行正確地把握了攻擊的「方向」,他對能量方向做調整、集束、賦予新型態和性質,對著襲擊而來的三名少女一口氣解放。

    聲音消失。

    一片閃光。

    這已經不是貫穿、燒斷的層次。消失了。一絲殘渣、一公釐碎片都不留地確實消失了。這是為了不讓她們再次遭人蠻橫地控制,為了讓原本不該存在的少女們,回歸原本該待的地方。

    直到最後的瞬間,她們的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

    她們離去時究竟在想些什麼,無人知曉。

    這樣就好。

    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理解、推測死者的心情,藉此拯救他們的心。或許,會有人記得死者的遺憾,完成其遺願,守護他們的尊嚴。但那些工作,多半不會是由置身於「黑暗」而滿手鮮血的一方通行負責。不過,即使是他,即使是那股等同於破壞與暴力代言人的力量,在落入地獄前還是有該做的事。

    死者的心情只屬於死者。

    別與任何人的利益掛勾。

    學園都市第一名為了保護「那個」,靜靜地將其封印並確實送走。然後,為了不讓別人輕易將其挖出,他有如守墓人一般擋在盜賊前方。正因為他散發著強烈的「死亡」氣息,正因為就算立場無法提倡空泛的性善說,他依舊下定決心為了守護什麼而行動,才能得到那項新結論。

    一直刻意追尋「某人」背影的行為,已經結束了。

    他要走上不同的路。

    即使不能傚法「某人」,依然可以做「某人」做不到的事。

    要讓自己成為那樣的人。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一方通行反過來抓住逼近的大量長槍,讀取在其中流動的某物「方向」,硬是使其發生逆流。「未元物質」中雖然沒有血液,但能確認到類似生物電流的脈衝信號。末端傳來的壓力似乎破壞了中心部位,無數的長槍一口氣碎裂。身處中心的垣根帝督也晃了一下。

    「去吧。」

    這時,麥野放出「原子崩壞」的閃光。

    暫停動作的垣根帝督,上半身的大部分當場被奪走。

    然而——

    「到頭來……」

    仔細一看,某種白色物質正以垣根的腳邊為中心往周圍擴散。

    地板就不提了,連牆壁和天花板也是。

    「要說能創造什麼,結果我最會製作的好像還是自己,畢竟這是規格最高的。一萬個複製人也比不上一個原版啊,這正是學園都市的縮影。」

    某個東西站在牆上,與牆垂直。

    那是缺乏色彩,一片純白的垣根帝督。

    麥野以一副打量低俗藝術品的表情說道:

    「……你的『本體』內,應該還有一些原本的內臟。你是在受到攻擊前,將它們分解並移動到地板當中?」

    「這個嘛……你覺得呢?我是讓原本的內臟緊急避難,還是全部重新製作?何況內臟真的在那裡存在過嗎?如今又在這裡嗎?或是藏在街上各處用『未元物質』的細線連結?什麼都有可能。不過啊,事到如今,就算破壞了原本的內臟又怎樣?」

    學園都市裡雖然也有能改變外表的能力者,不過這已經不是那種次元的事了。究竟是腦部創造出能力,還是能力做出腦部並維持?是生是死,是夢幻還是現實,如今已成了連這些事部分不清的無限循環。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垣根帝督這個存在成為現象,出現於眼前。

    即使能破壞,也難以確定是否已經奪其性命的對手。

    如果沒奪其性命,就算砍斷手腳破壞內臟,也絕對無法阻止的對手。

    然而——

    「跟我無關啦——!」

    一方通行從正面突擊。他踏入直徑達十公尺以上的純白水窪中央,扯斷飛過來的大量長槍,一掌往「中心點」打去。

    掌握在「未元物質」中流動的電子訊號,使其「逆流」。

    「啪嘰!」一聲傳出。

    水窪的一部分不自然地開了個漂亮的六角形大洞。破壞遭到蓄意隔絕,並未擴及垣根帝督這個系統的全部。

    「沒用的。雖然各個部分在區塊化同時也有互相傳遞情報,不過沒有直接連結。因為能不靠線路自由傳達情報,所以你的攻擊無法奏效。這跟利用外來串擾刻意造成的訊號混雜與電子竊聽裝置很接近。說穿了,要靠線路傳導的攻擊,一旦沒有線路相連就無法傳播。」

    「那我就全破壞掉。」

    「在這段期間,我也會增設自己的網路。就像老鼠會一樣,同時於多處著手。」

    「那我就用比你更快的速度全破壞掉!」

    如果將學園都市比喻成一個肉體。

    就類似能以無限增殖,讓整個肉體陷入功能不全狀態的癌細胞,與為了不讓舊有細胞癌化而促進其自殺,來維持健康的因子交戰。

    靠製作東西來讓他人痛苦的第二名,以及靠破壞來守護他人的第一名。

    使用方式與既有印象相反的龐大力量。

    但是——

    「你的時間還剩下幾分鐘?」

    垣根帝督嘲笑般地說道。

    一方通行的能量方向反射和麥野沉利強大的閃光,同時削減著他的肉體。但在這段期間內,白色的某物依舊先後在牆壁和天花板上擴散。對於遭到破壞,垣根甚至不會感到恐懼。生命體基本上應有的某種功能,已經從他身上徹底喪失。

    「時限一到,你就完蛋了。雖然那個無法用理論說明的翅膀或許會出現,但那也不是能長時間自由操作的東西吧?倒不如說那個無法解釋的東西,應該會促成大量無法說明的浪費。不管怎樣,你都沒時間了。」

    接著。

    「一旦剩下第四名,就只是消化比賽。雖然我不知道那傢伙成長到什麼程度,不過我們在基礎狀態上就有決定性的實力差距,她再怎麼進步也贏不了我。」

    正在說話的垣根頭部整個消失,身影罔顧於重力融入牆面上的水窪中,接著新的垣根帝督又從別的地方浮現。

    「這就是能力自由度的差別,決定性的差異。我甚至沒有出手的必要,只要使用『未元物質』這個無止盡的資源就好。我的靈感無窮無盡,不管你們收集多少手段,面對連計算都已毫無意義的我依舊會被力量壓倒……說實在的,你們根本打不到我啊。在碰到我之前,你們還得先登上會永遠持續下去的無限之壁。」

    跟重複怎麼樣都搞不定的作業一樣。

    彷彿受命用水桶把游泳池的水舀乾,卻隨時都有瀑布般的水量注入游泳池。

    「選吧。」

    學園都市第二名的嘴唇動了。

    「要花上漫長的時間消耗殆盡,還是要瞬間解脫?」

    轟!

    大量長槍飛出,往一方通行和麥野沉利襲擊。

    10

    最後一個指向上條當麻的凶器,是跟魔法毫無關聯的燧髮式手槍。

    思考要往左閃還是往右躲,根本毫無意義。

    即使舊式手槍威力較低,也無法保證能單用手臂的骨頭擋下來。

    他可不是穿著緊身衣的美漫英雄,既不可能靠眼睛看清從正面飛來的子彈再閃避,更別提靠堅如鋼鐵的身軀彈開子彈。

    因此,能做的選擇只有一個。

    噠!

    上條拚命壓抑讓自己變得消極的本能,鼓起勇氣正面衝鋒。他與柏德蔚的距離僅僅幾公尺,跨出一步就可以讓拳頭擊中對方。只能在擊發前撥開拿著槍的手了。若可以讓槍口稍微偏移,射出的鉛彈就只會貫穿空氣。

    (要趕上……)

    極度的緊張,讓體感時間出現異常。

    拚命伸出的手臂,動作緩慢得令人焦慮。

    (要趕上啊!)

    柏德蔚面不改色地,將燧髮式手槍對準上條。

    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動了。

    能決定人類生死的小小金屬片有了動作。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此之前。

    上條的右手前端——中指前端稍微碰到了刻有美麗花紋的槍口。指腹確實感覺到了輕微抵抗的觸感。那種狀態就像在大魚將上鉤而未上鉤時拉起釣竿一樣,只要發生任何一點偶然,獵物就會掙脫魚鉤逃往水中。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他硬是把右手橫向一甩。

    彷彿要把原本只是淺淺鉤住魚嘴的鉤子刺得更深。

    同時。

    蕾薇妮雅‧柏德蔚的食指也完成了動作。

    扣下扳機。

    喀嘰!燧髮式手槍的槍口往上條身旁偏了過去。

    (……為什麼?)

    雖然上條成功躲過緊逼而來的死亡,但某種強烈的不祥預感卻在他體內擴散。

    沒錯——

    (為什麼扳機明明扣下了,卻沒有聽到槍聲……?)

    「你完全搞錯了,笨蛋!」

    上條甚至來不及因為少女的聲音而顫抖。

    轟!

    隨著厚重的聲響,自地面竄出的石柱前端確實地擊中上條的胸口。這一擊與其說是阻礙呼吸,不如說幾乎讓他心臟收縮的節奏為之崩潰。

    「咳……噗!」

    少年雖然慌忙地想站穩腳步,右腳膝蓋以下卻喪失了力氣。身體中心——心臟所出現的血流混亂現象,在晚了一拍後擴散到身體各處。

    他只能試著避免自己倒下,盡力維持另一條腿的力量。

    接著臉頰受到沉重的衝擊。

    講好聽點是一巴掌,實際上他幾乎等於遭到燧髮式手槍的握把毆打。感覺上跟握著鐵錘槌柄前端挨上一記差不多。

    這一擊打得上條暈頭轉向,終於橫向倒在柏油路面上。

    他就像個斷了線的人偶般,動作顯得無比微弱。

    「至少調查一下槍械構造吧……這對日本人來說似乎是很嚴苛的要求?不過啊,你好歹也有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中心戰鬥的經驗吧。」

    瞬間變得連上下都分不清的上條倒在路面掙扎。柏德蔚則是觀察著他的樣子,並旋轉起自己的槍。

    「燧發槍是得從槍口裝填粉狀火藥和子彈的槍械。雖然能將打火繩部分換成雷管以縮短作業流程,但就是省不掉裝彈手續……少年,你懂了嗎?這把槍,單純地拿出來是無法射擊的。」

    「嘎…嘎……!」

    「我自始至終所追求的,就只有給你決定性一擊的『破綻』。這也難怪,突然被這種東西指著自然會分心吧。畢竟你的身體,還記得槍擊的痛楚和恐懼啊。」

    若是冷靜下來思考。

    有關燧發槍構造的問題,或許上條也會注意到。但是,不能給他冷靜思考的時間。因此要在異能戰鬥中出其不意地使出這招,並在他轉換為戰鬥用思路之前行動。

    無論是因為恐怖而呆站在原地,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打算奪槍,結果都一樣。

    一旦他的意識集中到那把典雅的手槍上,就能利用這個「破綻」從正面以魔法擊潰他。

    「接下來——」

    不知何時,柏德蔚手指問已夾著小瓶子、小鋼珠大小的鐵球、以及尺寸跟免洗筷差不多的細棒。瓶子中裝著黑色粉末。

    「我就來教你這把槍正確的用法吧。」

    柏德蔚將槍口朝上,注入小瓶子中的黑粉,接著把鐵球當成蓋子般丟進去,最後將細棒刺入槍口,用力把裡面的鐵球和粉末往內壓。

    「其實,這種槍是不能把槍口朝下的。不過這可不是什麼便宜貨,應該不至於讓子彈掉出來。」

    柏德蔚丟開棒子和小瓶子,將手槍的槍口對準倒地的上條。

    「……放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吧。我來給你放棄的理由。確實,你是那種就算腹部中彈也不肯停下來的生物嘛。那麼,腳呢?失去了移動力和讓拳頭承載體重的基礎,應該能當成暫時躺在醫院病床上的藉口吧。」

    「嘿……」

    不知是否輕微腦震盪的症狀逐漸緩和,依然倒在地上的上條,用他朦朧的眼睛仰望柏德蔚的臉。表情中帶著一絲微笑。

    「你之所以做到這種程度,是因為覺得不這麼做,就沒辦法彌補夏威夷群島和巴蓋吉城的犧牲?」

    「如果是又如何?」

    「你不是已經承認了?承認自己『做出不得了的事』。既然如此,就不要弄錯自己該面對的事啊。就算你抓住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誘出魔神歐提努斯並打敗她,成功讓世界恢復和平,讓數十億的人們感謝你,想必你自己也得不到任何滿足。」

    「我已經聽夠你的感情論了。」

    「是嗎?」

    上條喘著氣,拚命地擠出話來:

    「那種打算純靠道理和效率拯救人類的傢伙,我反而無法理解啊。因為啊,那不就等於所謂船到橋頭自然直嗎?若是引用處理起來最輕鬆的論文,只會得到『根本沒必要拯救』的結論吧?維持社會的金融流動中有必要之惡,從整體統計來看那只是微不足道的數字;而且就算人類滅亡,在度過漫長的歲月後,擁有思路的其他系統生命體也會佈滿地球吧……若是純從道理的角度看,這有什麼不好?只要合乎道理,就算不拯救人類也沒差吧?」

    對於倒地的上條而言,柏德蔚的槍口是絕對性的存在。

    這次想必不會有跳起來,搶走那把典雅手槍的機會。

    「一樣啦。我們都一樣。你是因為想救所以才去救人吧?是為了做到這點,才追求最適合的道理和效率吧?結果你居然完全搞錯了。你現在所做的,就像是為了拯救飢餓的人,而切下人肉來分給大家啊。」

    「那你又能做什麼?」

    簡單、乾脆。

    柏德蔚的話直指少年的核心。

    「不知道『搗蛋鬼』的組織構造,也不知道對方的大本營,甚至連誰是首領都不清楚。光是追著在散佈世界各地鬧事的成員阻止他們,也只會遭到玩弄使犧牲擴大。這就是你的下場。用剛剛的例子來說,就是扔著飢餓的人們不管,眼睜睜看他們倒地。」

    「可能是。不,大概就是這樣。」

    上條老實地承認。

    承認自己的無力。

    「……人家說是我跟右方之火單挑,成功讓第三次世界大戰劃下句點,但那不是只靠我自己的力量。那是靠著在世界各地戰鬥的人們,成功削減了右方之火的力量後,才能達成的事。我一個人能做到的事非常有限,我一個人的想法對這個寬廣的世界根本不管用。」

    即使如此。

    依然——

    「不過呢,柏德蔚。就算我的理論幼稚、錯誤百出,又能簡單地反駁,也不代表你說的一切都正確啊。」

    「什麼?」

    「如果為了拯救飢餓的人,無論如何都得割下人肉,那你自己為什麼毫髮無傷?」

    面對面。

    上條當麻直視著蕾薇妮雅‧柏德蔚。

    盯著她內心的某種事物。

    「以往我跟很多人戰鬥過。就真正的意義上,幾乎沒有我能獨自做到的事,所以我把很多人牽扯進危險中……大家之所以依然願意幫我,我之所以還能活到此時此日,一定是因為最先開口的我有以身作則,而你沒有這麼做。」

    「只會隔岸觀火的我,沒資格把別人牽扯進來?接受與否左右了人命,這就是你的結論?」

    「某種程度上是。」

    這樣毫不猶豫地回答,讓柏德蔚也有些許意外。

    因為她原本以為,上條會用更膚淺的性善說來反駁。

    不過——

    「所以啊,要給一個讓我能接受的答案,想必非常簡單。」

    上條仍倒在地上低語:

    「不論夏威夷群島或巴蓋吉城的事。也不要管『主神之槍』,或身為最後製作零件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聲音非常微弱。

    「如果,你無論如何都需要這些犧牲。」

    卻帶著堅強的意志。

    「如果,你需要一個在事情解決前自己能行動的環境,而處於無法主動傷害自己的狀態。」

    就像是——

    對著連簡單道理都不懂的小孩,講解最為基本的道理。

    「那你選我當祭品就好了。明明只要這麼做我就能接受啊。」

    這次。

    蕾薇妮雅‧柏德蔚的時間終於短暫,但確實地停止了。

    他並不是像無理取鬧的小孩一樣,要求阻止所有發生的悲劇。

    而是理解到完全無法避免之後,

    少年才憤怒地說:你完全弄錯方向了。

    「應該還有。」

    在這段期間內,上條當麻依然持續說著:

    「即使不使用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就算不賠上夏威夷群島和巴蓋吉城的犧牲,也有引誘出『搗蛋鬼』幹部或魔神歐提努斯本人的可能。」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即使不知道『搗蛋鬼』的組織構造,不曉得大本營所在,甚至連誰是首領都不清楚,這都沒關係!我還有這只右手。可以散佈假情報,說這隻手會對魔法集團『搗蛋鬼』整體造成威脅!這點小事只要動用你和『黎明晨光』組織的力量,應該辦得到吧!」

    「你不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那樣的怪物,只要塞住口鼻就能簡單殺死,對於我們的敵對組織『搗蛋鬼』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你知不知道,讓你這種人站在雙方鬥爭中心意味著什麼!」

    「現況是魔神歐提努斯確實於巴蓋吉城出現在我面前,要測試我那隻解決事件的右手性能究竟到什麼程度。雖然我瞬間就慘敗了,但至少她曾對這只右手在意到要試試看的地步。雖然可能性或許非常非常渺小,或許跟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相比不怎麼確實……話雖如此,明明還有別的路可選,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擅自決定!還用這種亂七八糟的方式!用這種會有大量犧牲者的方式!走上大家都會失去笑容的路!就算我再怎麼任性、看不清現實好了,難道你以為這樣我能接受嗎!」

    「……你瘋了。」

    柏德蔚只說出這幾個字。

    這個少女長期調查各個時代的領袖和傳奇人物……那些只要稍有差錯,就會被當成異端的人們。然而就算是她,依然忍不住說出這句話:

    「你完全瘋了。雖然從以前就有些蛛絲馬跡,不過剛剛算是決定性的證據……為什麼你要以親自戰鬥為前提?為什麼要把自己的失去看成理所當然?你不是無法安穩度日的戰鬥狂,更不是不知死鬥為何物,而憧憬電視機另一頭的溫室花朵。我根本看不出讓你冒險犯難的動力是什麼……!」

    「為什麼……是吧?」

    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上條稍微思考了一下。

    自己究竟為什麼,會跟先前的種種事件扯上關係?

    是因為自己很不幸?是因為自己總會身不由己地牽扯進各種事件,陷入不解決問題就得完蛋的狀況?

    是因為土御門元春、史提爾‧馬格努斯、英國清教和學園都市等勢力,總會先做好周詳的安排,把自己安置在無路可逃的狀況下?

    是因為自己所過到的那些人當中,根本沒有電影裡那種單純的壞人?是因為捨棄他們會讓自己過意不去?

    上條當麻腦中浮現了很多事。

    在這種情況下,他彷彿要甩開一切般回答道:

    「大概是因為沒有任何捨棄他們的理由吧。」

    「……夠了。」

    柏德蔚憤怒地說完,將燧髮式手槍的槍口,對準上條的大腿。

    為了確實擊中他。

    少女的手指扣上了扳機。

    「真虧學園都市能控制你這種人。你這人最大的威脅,不是那隻右手的力量,或者隱藏在那深處的東西,也不是什麼能感應前兆的經驗法則。就算擁有能消除異能的右手,一般人依舊做不出什麼大事,因為那隻右手本身並不能燒掉或讀取什麼東西。然而,你卻留下廠成果。你並不是一因為有那隻手才如此活躍,而是你本身的存在,讓寄宿在右手的力量得以活躍。」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麼?」

    「正因為如此——」

    突然,柏德蔚的眼角稍微動了一下。

    似乎能從中感覺到同情。

    「……你今後才更要多加注意。你所擁有的不是善也不是惡,而是無法以這類框架解釋的『引來巨大風浪的種子』。那顆種子,就跟構築了鋼與電子之城的男人,以及讓古老大聖堂深處微笑的女人綻放力量的東西相同,甚至有可能吞噬那朵巨大的花。若是能靠自己的手完全掌握住它,就能獲得強大的力量;但如果不能,下場只會悲慘到筆墨難以形容。」

    「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不知道也好,我會給你考慮的時間。你就稍微吃點苦頭吧。」

    這回。

    柏德蔚終於扣下了扳機。這麼做與其說是為了結束對話,倒不如說是為了要蓋住即將萌生的威脅。

    但就在前一秒。

    轟!柏德蔚的右手遭到巨大力量牽引。手槍的槍口大為偏移,子彈隨槍響往錯誤方向發射。

    「什……麼?」

    「我說過了吧,柏德蔚。」

    「喀哩」的聲音傳來。

    在漫長的對話裡,上條逐漸從腦震盪狀態恢復。這是他為了再次站起來,而用手扶住柏油路,導致指甲刮過路面的聲音。

    「我一路上跟很多人戰鬥過。不過,這並不代表一個人什麼都能做到。我真正獨自戰鬥的次數,少到數得出來……即使我這麼無謀地去挑戰,依然有願意奉陪的人啊——一群我完全比不上的正牌爛好人。」

    蕾薇妮雅‧柏德蔚抬頭望去,這才總算注意到異狀的真正原因。

    在多層天橋頂部。

    有名少女正從幹道邊緣俯視這裡。

    「學園都市第三名……是你用磁力還是什麼東西操縱了我的槍嗎!」

    大吼的柏德蔚往後躍開。

    轟隆!

    長到誇張的電弧刀直線劃過,就像要闖入上條和柏德蔚之間。

    這是雷神索爾的攻擊。

    他們應該在多層天橋的頂端戰鬥,柏德蔚則是站在下一層類似運動場的寬廣場所。或者該說,原本的幹道有一部分消失了。

    兩人都在跟魔法勢力中力量獨樹一格的「聖人」戰鬥。在那種只要有一瞬間或一招誤判,肉體就會連同骨頭一起粉碎的狀況下,操縱雷電的兩人卻儘可能地活用了些微空檔,出手支援陷入絕境的上條。

    「……光是今天一天,我就跟相當多人交過手。一群危險人物為了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聚集在這裡。我想,大部分都是我根本敵不過的傢伙吧。」

    電弧刀造成的爪痕還冒著白煙。隔著那層帷幕,柏德蔚可以看到有個影子正緩緩站起。

    「不過,到頭來你們只是各自分頭行動的單獨存在……沒有成為一個團隊。」

    側腹中彈,在這種情況下沒休息持續行動使得身體衰弱,還發生腦震盪,即使如此——

    不管多少次,上條當麻依舊會站起來。

    「大家都不認識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自然難以對她有親近感。畢竟她一直處於封閉狀態,直到昨天才終於逃出來,這也是理所當然。然而,就算不認識她,還是會想去幫助她。不,正在戰鬥的這群人裡,想必還是有人不認識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吧。甚至有人戰鬥的理由根本不是為了拯救她……但是,那都無所謂。就算不曉得內情,就算細部的條件不一致,最後還是像這樣連結在一起!有一股龐大的力量,朝著『救她』的方向流動!」

    從一開始,就不需要什麼明確的大目標。

    就算是為了不同的理由戰鬥也無所謂。

    即使如此。

    當一切都結束後。

    雖然你沒有那個意思,不過你的行為救了一位女性——如果聽到這種話,應該沒有人會覺得不高興吧。至少,這比告訴對方「你的行動害死了一名女性」要好多了。

    肯定是這樣。

    上條覺得,人類這種生物正是如此。

    「柏德蔚,雖然你說我很奇怪,但那絕對是錯的。其實不管是誰,只要看到、聽到別人受到不合理的折磨,應該都會想去幫助對方!」

    「你……」

    「我不會輸。」

    少年緩緩、明確地握緊右拳。

    他看著強大魔法結社的首領,高聲宣言:

    「『我們』根本沒理由會輸給連這種簡單道理都不懂的你們!」

    11

    從稍遠處觀察多層天橋那場激戰的獨角仙05,也以肉眼確認到依然停在中間樓層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站在一旁的芙蕾梅亞‧塞維倫,拍了拍它純白的表面。

    已經連這麼一點動作,都能給予獨角仙05內部的龜裂明顯的影響。

    「喵喵!我們找到姊姊羅!不要一直待在這裡,快去救她啊!」

    「目前,受到週遭戰鬥行為牽連的風險持續增加中。即使對方沒有攻擊意圖,也有很高的機率被流彈打中。同時,該處似乎存在禁止他人與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接觸的勢力,很可能在捕捉到我方的瞬間直接出手妨礙。」

    而且。

    在對話當下,獨角仙05內部的龜裂依然持續產生。它分析自己已經無法確保能承受該等級戰鬥的強度了。

    當然,說出這件事只會讓她們消沉,並因此毫無意義地縮小行動幅度而造成危險。在這種風險原本就已經處於很高的狀況下,一定要避免降低選項的自由度。

    「那要怎麼辦?御阪御阪發問。」

    「分析攻擊模式,計算出安全路徑的『寬度』……當人類的視野集中在某種事物上時,會變得比本人想像中還要窄。多層天橋乍看之下像是開放空間,不過那裡相當於一座會隨著移動路徑產生變化的迷宮,只要保持一定的規則移動,就能安全地……」

    話才剛說到一半。

    獨角仙05以巨大薄翅發出的人工語音唐突地中斷。

    突然間——

    最後之作跟芙蕾梅亞‧塞維倫兩人消失了。

    不,正確說來並非如此。

    而是某人踏入了獨角仙05的「內心」。

    在那失去顏色,毫無聲音,周圍行道樹沒有一片葉子在動的神秘空間中,獨角仙05將意識集中在正前方。

    距離炮口只有五公尺的位置上。

    有個身穿高級上衣的褐髮少年站在那裡。

    這人有種長期走在社會黑暗面者才能見到的陰沉眼神,嘴角帶著充滿自信的微笑。即使與獨角仙05的炮身距離極近,他依然能輕鬆地將雙手插在褲袋中。

    在黑與白的世界中,只有這名少年有顏色。

    彷彿世界在照耀著唯一的王。

    「垣根……帝督。」

    獨角仙05低聲說道。它無法判斷那是否為發自翅膀的人工語音。

    而且,它在推論同時,也自我否定著。

    不對。

    這不可能。

    真正的垣根帝督,不會將自己的力量分給一顆棋子。只要他有意,就能同時製造數百、數千顆棋子,甚至能造出比獨角仙05強上數百、數千倍的強大個體。

    對此——

    有色的怪物緩緩開口:

    「我是類似『憧憬』的東西吧。」

    「……」

    「喂,別打瞌睡啦。我是你自己創造的『憧憬』。『垣根帝督就是這種人』這點,可是你自動定下的牆喔。」

    果然,跟真正的第二名不同。

    在真正的黑暗中,若因為害怕不知潛藏何處的狙擊手而一直躲在陰影內,時間造成的龐大壓力會引發自我崩潰。此刻產生的現象就跟那樣差不多。

    「會出現我這種東西的理由,你自己最清楚吧。你從『與垣根帝督分離了一陣子』的狀態,逐漸轉變成別的東西。然而,你自己卻不願意承認這點。你對於失去『身為垣根帝督一部分』這種人格特質所感到的害怕、猶豫、不捨逐漸凝結……造就了我的出現。這是為了想起你正逐漸失去的東西,為了補足自己原來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情報印象。」

    在這段期間內,獨角仙05體內依然不斷出現龜裂,持續處於隨時可能崩潰的狀況。

    為了阻止傷害惡化而打算補足機體內部所失的情報,這種行為或許跟人類壓住傷口防止血液流出的行為類似。在這種場合下,跟能否實際得救無關。即使會造成致命傷或讓身體遭到刺穿,也沒人能否定這種行為吧。

    然而。

    若能藉此更新情報印象,填補動搖的本質——

    「雖然你靠著無聊的『轉換錯誤』不斷延遲殺那個小鬼的時間,不過也該結束了。」

    某人不悅地如此宣告。

    那語氣足以讓人厭惡起「自己也是他的一部分」這件事。同時,也沒有其他更能讓人聯想到「垣根帝督」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

    聲音飄向獨角仙05。

    深入其中。

    「如果你要活得像你自己,該做些什麼?」

    到頭來。

    雖然壓制住了主從關係明確化的獨角仙05,但真正的垣根帝督根本什麼事也不用做。就算放著不管,獨角仙05遲早也會無法說明自己的行動在邏輯上的矛盾。到那時,本質並非主人而是僕役的獨角仙05,在重新審視自己的過程中,一定會從「垣根帝督」這個出發點重組自己。

    真要說起來,就跟給了它只要重新開機,病毒就會敔動的電腦一樣。

    只要當機一次,之後靠時間的流逝與作業的累積,就能將獨角仙05逼入絕路。

    「你應該打從一開始就曉得。」

    某人如嘲笑般宣告。

    講出了既定事項。

    「最大的敵人既不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也不是垣根帝督另行投入的敵機。而是像這樣獲得目標的信賴,能在物理意義上最為接近對方的自己……你應該有機會跟目標說明,卻告訴她們眼前的威脅只有兩種對吧?這是為什麼?這並非因為你否定了這個可能性。而是因為你害怕將念頭明確言語化的瞬間,會強烈地去意識到這點。」

    尋找否定的言語。

    尋找否定的言語。

    尋找否定的言語。

    然而,實際上獨角仙05之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理所當然。因為這不是多數玩家將手牌一張張亮在桌子上的遊戲,只是在所有卡片都攤開來的情況下「獨自」對答案。

    所以,某人的話沒有停止。

    只是繼續說下去。

    「宣稱『自己是垣根帝督之外的某人』很容易。不過,實際上你究竟是誰?你能用其他名字定義自己嗎?你在這短暫時間內所獲得的,是『違反垣根帝督命令的某人』,『準備從垣根帝督中獨立的某人』,『想成為垣根帝督之外人物的某人』,以及『從垣根帝督出發的某人』。無論怎麼繞路,你都無法迴避垣根帝督這四個字。假如硬是否定自己的核心,你甚至連定義失去本質的肉體都做不到。」

    簡單。

    確實。

    踩爛了獨角仙05即將獲得的嫩芽。

    「所以,你的本質就是僕人。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以新品種主人的身份重新敔動。」

    如果沒有辦法成為垣根帝督之外的某人,就無法抗拒殺害最後之作和芙蕾梅亞‧塞維倫的命令。

    但是,不管怎麼做都無法完全否定垣根帝督。

    因此。

    獨角仙05無法守護少女們。

    「邏輯非常簡單。」

    某人低語道:

    「既然你身為垣根帝督的一部分,對於『以原有身份殺害目標』應該不會感到猶豫。如果你還是會猶豫,就表示你對於『利用垣根帝督以外的部分下手』這點有所遺憾。一旦決定利用『在這段期間內獲得的某種身份』、『受目標信賴的某人』這些多餘的部分動手,你就會判斷自己『背叛』了目標。」

    決定性的一句話。

    與之相連的助跑。

    「所以,我就來幫你解除條件吧。」

    某人。

    宛如要用密碼解除巨大兵器的安全裝置般,說出了一句話:

    「由溫柔的我垣根帝督來強制命令你。你就懷抱著對我的恨意,確實地殺害目標吧。」

    結論簡單易懂。

    獨角仙05無法成為垣根帝督以外的某人。

    絕對不能。

    12

    徹底淹沒了地下道一角的白色水窪中,飛出了大量長槍。它們正確地瞄準了一方通行和麥野沉利,難以閃避,就算成功也撐不久。得到了終極創造性的垣根帝督,讓時間、資源、體力等各種數字都站在他那邊,支配一切。對於一方通行和麥野沉利這種擁有爆發性破壞力的瞬間火力型而言,是最難對付的敵人。

    兩人的大限遲早會到,遲早會被逼進死角,遲早會喪命。

    垣根帝督不需要在意「何時」跟「何地」。只要持續下去,等待時機到來即可。不必擔心自己的消耗,只要等著勝利入袋就能實現願望。這是至極的浪費,是至極的怠惰,更是至極的褻瀆。第二名已經獲得了能將「坐等」一詞提升到人類滅亡層級的力量。

    或許——

    過去的漫長歷史中,人們無意識中對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所抱持的恐懼,源頭就在這裡。

    實際上,她究竟能否做到?

    先不提她究竟有無打算這麼做。

    如果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或許真的可以。

    光是因為「這件事」,就能讓原本還能露出柔和笑容的人們,徹底削去、挖出、奪取、抹煞所有道德觀……或許「這件事」實在太恐怖了。

    即使只有一次。

    一旦發生,就算有數十億人挺身而出,個體與個體的集結終究無法與之抗衡。

    有個人用了其他方法體現這件事。

    垣根帝督。

    無數寄宿其惡意的長槍、無數因殺意而尖銳的槍頭,就像要掩埋一切般,往目標襲擊而去。他只是單方面重複地放出無數攻擊等待對手潰敗,就能安全而確實地獲勝。

    「這又如何?一旦要結束了,真的會覺得『這又如何』。分什麼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第五名第六名第七名……實在有夠愚蠢,一旦脫離了能計數的領域,就成了這副德行?學園都市這個社會,竟然只有這麼點大啊。」

    無論第一名也好,第四名也罷。

    不管多麼有才能,花費了多少努力使其成長。

    「所謂的『勝利』,不見得只有益處啊。失望,我對於牆壁太低感到失望。殺你讓我上了一課啊,蛆蟲。」

    單純作業的連續,將會壓倒、沖垮架構纖細的人類文明。

    原本應該如此。

    鏗啷!

    名為垣根帝督的巨大系統,突然停止了。

    「?」

    露出訝異神情的,正是垣根本人。

    數量龐大的長槍,在刺中一方通行和麥野沉利的前一刻停下。

    接著,麥野挑眉說道:

    「……喂,這是怎樣?可以把你打成碎片的意思嗎?雖然回答對或不對我都會把你烤成焦炭就是了。」

    「怎麼……可能?」

    身為學園都市第二名的怪物,一副不由得脫口而出的樣子低語。

    不對。

    他的嘴唇頂多只有震動。

    「傳、導率……?材質,情報系、統……信號形式……沒有變化。明明應該沒變……」

    「……」

    只有一方通行不發一語。

    能控制各種「能量方向」,唯一持續從垣根帝督這個系統的「內側」發動攻擊的第一名。

    如果要說誰對這個狀況心裡有數,就只有他了。

    「明明沒有,明明應該沒有任何變化……才對。你做了什麼?即使能干涉『未元物質』內側的路徑,就算能使信號逆流,也不可能傳到各自獨立的區塊。既然如此,為什麼,為……什麼……!」

    「啊,原來如此。」

    終於。

    一方通行用非常愉悅的口氣說道:

    「永遠?應該說是無限可能性的一部分吧。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哼哼,的確是這樣。雖然我不覺得你體內會出現那種碎片,不過畢竟是無限嘛。所以在你這個網路中,搞不好也混了那種東西吧?」

    「……在說什麼?你……到底……在說什麼!」

    「不是我幹的。」

    一方通行以輕鬆的語氣。

    道出答案。

    最為單純的一句話。

    「阻止你的人,不就是你自己?」

    那時。

    「喵。你到底怎麼啦?」

    為了尋找機會接近激戰中的多層天橋,白色獨角仙05、最後之作以及芙蕾梅亞三人在那附近等待。

    然而。

    此時,獨角仙05無法回答芙蕾梅亞的問話。

    獨角仙05的意識,完全集中在只有它看得見的垣根帝督影像上。

    「……是……嗎……」

    「是的。」

    「原來是……這樣……啊。」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

    搖搖晃晃。

    粗大頭角般的主炮緩緩擺動,準星隨之搖晃。身為主人的垣根帝督,向僕役獨角仙05下令——迅速殺害就在自己身旁的兩名少女。

    為了徹底逃離殺人命令,獨角仙05必須取得垣根帝督以外的人格。

    然而,終究只是僕役的獨角仙05,在失去垣根帝督這根支柱的瞬間就會分解。

    因此,獨角仙05無法抗拒殺人命令。

    既定的強度無法動搖。

    然而。

    「……根本沒必要成為垣根帝督以外的存在。」

    「什麼?」

    「也沒必要勉強去想該如何取得新的人格。」

    「等等。垣根帝督這個原始設定中沒有這種解法!」

    龜裂聲不斷響起。

    眼球中的紅色光芒,彷彿接觸不良的燈泡般不安定地閃爍。

    「我是——」

    龜裂終於擴散到連外側都能一目瞭然的地步。

    但沒有停止。

    獨角仙05所言沒有停止。

    「我是……!」

    就在這時,獨角仙05眼裡的紅光完全消失。

    機能停止。

    看起來是如此。

    但是不對。

    「……我的……名字是……」

    下一秒雙眼再度亮起,不過不是紅色,而是綠光。跟原本代表錯誤的色彩不同,而是像在宣稱「這才是正常值」的鮮綠色光芒。

    「掌控『未元物質』的學園都市第二名等級5超能力者,垣根帝督。」

    或許會有人稱之為開花結果。

    龜裂在白色獨角仙05內側奔走。當它毫無迷惘、毫不猶豫地粉碎後,從那閃閃發光的粒子狀碎片中,出現的是——

    一名眼裡閃耀著綠光的——白色少年。

    輕微的破碎聲傳來。

    地下道。聲音來自支配整個空間的垣根那端正的臉。說得更正確一點,他的嘴邊產生了小小的龜裂。

    「開什麼……玩笑……」

    呻吟。

    低語。

    明明幾乎除此以外什麼都做不到,明明叫垣根帝督的龐大系統權限已逐漸轉移出去……「曾是垣根帝督的東西」依然甩開這些制約,用盡全力大吼。

    那股強韌的意志。

    不論是好是壞,都是讓他能爬上第二名的原因之一。

    啪啦!那張端正的嘴裂開,他的臉上彷彿便宜玩具般開了一個洞。

    「開什麼玩笑——!這、這是、這是、我的東西。我就是我!未、『未元物質』是、從我的腦袋、從『只屬於自己的現實』中、誕生。這種事、怎麼可能、我培育得來的能力,為什麼……會反抗我……?」

    「到了這種地步,由誰開始根本無關緊要。」

    一方通行彷彿唱著歌般說道:

    「原本的內臟究竟在誰身上,也已經不重要了。你這個生物,獲得了什麼無限的你,已經超越到變成這種生物了吧?」

    「……!」

    原本是垣根的東西,喉嚨痙攣說不出話來。

    麥野總算也搞清楚究竟怎麼回事,放鬆了肩膀的力道。

    「哈哈,性能太強也是個問題啊,第二名。若是以具有替代性及柔軟性的器材構築網路,就算隔絕其中一部分,隔絕區域內也會建構出獨立的小型網路。更何況,你還擁有跟渦蟲相當的再生能力。換句話說——」

    「阻止這傢伙的,肯定也是垣根帝督……現在可能應該說『才是』垣根帝督吧。」

    此時,一方通行收起笑容。

    為了向不在這裡,也不曾見過的某人表示敬意。

    「垣根帝督這個集合裡,也有各式各樣的東西吧。有些東西呢,會因為整體濃度關係在平時看不見。不過網路隔絕後,原本看不見的東西會因此凸顯出來。這就跟舀起冰咖啡底部的透明糖漿一樣。」

    「膽小的自己、沒耐心的自己、虛張聲勢的自己……以及溫柔的自己。不過真沒想到,最後會是以這種形式決定第二名中的主導權啊。」

    跟想殺人的心相比,想保護人的心贏了。

    跟想破壞的心相比,想創造的心贏了。

    跟想戰鬥的心相比,想止戰的心贏了。

    「我訂正一下。」

    一方通行很乾脆地承認。

    以他而言非常少見。

    「學園都市第二名的超能力『未元物質』非常了不起,對於你這種貨色來說實在太浪費了。它明顯超過你能控制的範圍。」

    「啊、啊……」

    「話又說回來啊。」

    麥野沉利側著頭補充道:

    「打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傢伙是『核心』的證據吧?只不過就第二名四散在系統各處的精神當中,這傢伙最接近表面上的垣根帝督吧?但是,在表面上看見的東西,不一定是垣根帝督的本質。我們打從一開始,就只是在跟最外側的表層人格戰鬥吧?不過呢,即使如此依然陷入苦戰,那就表示第二名果然很不得了……啊,我可不是在肯定『你』啊,不要誤會。我只是在肯定『某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每當曾是垣根的東西試圖強行移動身體,細微的裂痕就會不斷出現。即使必須壓抑這種狀況,他依舊拚命試圖殺死一方通行和麥野沉利。這是為了堵住他們的嘴,更是為了盡快逃離對自己不利的情報。

    然而,這實在太勉強了。

    不知是他壓抑龜裂的力量也遭到奪走,還是他根本連暫時掌握這種力量都做不到。

    啪嘰—尖銳的聲響傳來。

    跨越那條界線了。

    才剛看到一部分長槍斷裂,破壞的連鎖就接二連三產生。構成這個前垣根的一切,全都在發出聲響後崩潰。就像從孩子成長為大人,大人成長為孩子的父母那樣,藉由保留人格中心並排除不成熟的部分,讓巨大的系統變得更加洗鏈。

    「消、消、消失、消失?我、我是、學園都市第二名……不,我應該已經超越了這個框架,卻因為、這麼、愚蠢的理由……?」

    「這個世界上,大概不會留下任何你曾經存在過的證據吧。」

    一方通行低聲說道。

    此刻仍持續崩壞的某人,確實地顫抖著。

    「即使調閱出大量關於垣根帝督的資料,那也不會是用來指稱『你』的東西。」

    這是言語。

    是還活著的人,為了送走即將從這個世界消失的死者而說。

    「但是,不用擔心。」

    「等……等、住手……」

    在這無計可施的最後一刻。

    曾是垣根帝督的東西,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具白色獨角仙05在地鐵隧道中,突然脫離管理體制採取異常行動時的事。

    它的行為,怎麼想都不像事前有所準備。根本沒這種設定。問題在於當時在那裡有誰在。

    身穿粉紅色運動服的少女。

    瀧壺理後。

    她不僅是能追蹤他人AIM擴散力場的等級4大能力者,同時也潛藏著可藉由他人AIM擴散力場,扭曲其「只屬於自己的現實」的可能性。

    垣根帝督這號人物,過去不是曾如此評價過她?

    等級5超能力者目前只有七人,而她很有可能成長為第八個。

    若真是這樣。

    那麼在有意無意間「推動」純白獨角仙05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那個、那個傢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一名的怪物,不予理會突然發出尖叫的某人——

    下了如此的結論。

    「如果你希望在世界某處留下足跡,就由我來當那道爪痕吧。」

    轟隆——————————

    整條地下道陷入大到連基礎構造都有可能破壞的晃動。

    五根手指貫穿了勉強保持形體的某物中心,將其破壞成碎片。

    一方通行伸手觸碰自己的脖子。

    切換項圈型電極的開關,停止使用能力。

    用現代風格造型枴杖支撐身體的第一名,看了看四周。失去下令者之後,「未元物質」也不留痕跡地溶解在空氣中。

    「……結束了。」

    「你在說什麼啊?」

    麥野沉利聳了聳肩。

    彷彿在說——

    方才的激戰,只不過是前往目的地途中消逝的景色之一。

    「路還長得很啦。特別是對『殺人者』而言。」

    13

    上條當麻硬是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握緊右拳。

    他的對手是蕾薇妮雅‧柏德蔚。

    這名魔法師手握變化多端的象徵武器,能將火、水、風、土之力化為蘊含殺意的凶器。而且,她還能強行驅使尚未賦予屬性的力量,進行速度最快步驟最短的白色召喚轟炸。

    攻擊手段多樣化,每招都具有強大的破壞力。

    就連上條曾參與過的事件中,也發生過她僅靠隨手施放的召喚轟炸,便徹底殲滅魔法結社戰力,使該組織毀滅的狀況。

    不過。

    另一方面。

    (……她的秘密,應該不在於力量。)

    即使是跟魔法不熟的上條,也在漫長的戰鬥中得到了幾個情報。

    一開始就能毫無限制使出龐大力量的魔法師的確存在。例如「聖人」,還有使用王位繼承之劍正統卡提納的英國第二皇女,以及內含「拯救世界之力」的右方之火。若是那些人,想必能光明正大地單靠「力量」壓倒對手。嚴格來說可能有消耗些什麼,但他們依舊能持續放出差異細微到分辨不出的強大攻擊。他們就是這樣的一群人。

    然而,沒聽說過柏德蔚是這種人。

    上條雖然知道柏德蔚是巨大魔法結社首領,但也聽說過魔法是種以技術彌補才能不足的學問。既然組織是由老實承認這點的人集結而成,那麼身為領袖的柏德蔚——

    (剛好相反。柏德蔚的力量跟常人相當……不對,如果不能達到「聖人」或卡提納那種誇張的程度,提升「力量」就沒有太大意義。所謂的魔法師,就是這樣的集團啊。)

    換句話說,可以逆向思考。

    一定有明明力量跟常人相當,卻能獲得莫大結果的理由。

    這麼一來,能想到的答案就相當單純了。

    (機關。)

    就這麼一句話。

    不是「用一單位能源導出一單位結果」那種簡單易懂的等價交換。

    而是類似金融交易怪物那樣瘋狂的密技,能將一變成千萬倍。

    要讓士兵拿著青銅製的劍與盾衝鋒,還是要讓士兵操作面板令GPS精密導引飛彈如豪雨般落下?即使人數相同,雙方的科技差異仍舊能簡單而殘酷地拉大戰力差距。魔法師之所以常帶著知性談論力量,應該也是因為原本就是藉此來決定他們的等級。

    而將這點延伸到極致。

    就是擁有十萬三千本魔道書的圖書館——茵蒂克絲被視為危險源的理由了。

    (如果是這樣,那麼「機關」是什麼?只要破壞「機關」,就能從柏德蔚手中奪去那令人絕望的攻擊手段……腦中最先浮現的,是那個能改變型態的象徵武器。但是,真有那麼簡單嗎?那個柏德蔚賴以對抗世界的手段,不可能只是建構那種能隻手掌握的袖珍系統。)

    「怎麼啦?」

    柏德蔚手中的象徵武器,改變了形狀。

    這次是劍。

    「你現在是認真地想殺我?若是這樣就快點上,不然我先動手了。」

    少女甚至沒有給人回答的時間。

    她有了動作。

    往上條襲擊而來。

    首先過來的,是打算砍斷少年右臂的風之劍。

    上條沒有選擇用右手消除攻擊,而是看準了柏油路遭氣流挖去的瞬間,像在擠滿了人的電車上朝出口移動那樣側身避開。他順勢踏出一步後,朝柏德蔚的方向一口氣加速。

    (……史提爾‧馬格努斯那個魔法師,會在戰場上配置大量符文卡片,藉此增幅他引發的現象。)

    魔法師的武器,已經從劍變成了手杖。

    少女將水平握持的手杖轉了一圈,圓形火焰登時順著畫出的軌道產生。火焰一口氣擴大,化為炎熱之牆襲擊上條。

    (……暗咲逢魔以繩索結界設置儀式地點,雪莉‧克倫威爾用大量圖騰讓地下街崩塌,彼亞吉歐‧普索尼則為了破壞學園都市準備大量艦隊。)

    上條用右手破壞火牆時,柏德蔚已將手杖化為酒杯。一棵水之大樹以她為中心出現,從枝葉生出的大量短劍有如豪雨般朝周圍一帶傾注。

    (……一定有機關,某種用來實現超強攻擊的機關!雖然不知道重點是數量還是規模,但一定有「什麼」在支援柏德蔚!)

    少年以右手打消了鋪天蓋地射來的短劍之一,短劍遭到破壞後產生的碎片,連帶改變了周圍其他短劍的軌道。

    確保安全地帶的上條,終於接近到能觸及柏德蔚的距離。

    答案還沒有出來。

    如果就算是這樣,依然要替拳頭選擇目標——

    「可惡,只能攻擊象徵武器嗎!」

    「我就知道。」

    咚!

    上條那筆直揮向柏德蔚武器的拳頭,伴隨著沉重的聲響掠過目標。

    酒杯轉為劍。

    產生的風之劍並未以上條的身體為目標,反而刻意與他的拳頭碰撞。

    就跟他反過來利用柏德蔚那些威力大到無法完全消除的魔法一樣。

    柏德蔚也能靠強力魔法撞擊上條的右手,干涉拳頭的軌道。

    (糟、糕……)

    不祥的預感竄過上條背後。

    仰仗的右拳瞬間失去功用。上條已經深入敵陣,反過來說他自己也在柏德蔚的射程範圍內。在這種極近距離下,想必無論什麼法術、什麼攻擊,都能確實命中對方。

    而柏德蔚也毫不猶豫地行動。

    「直到最後還是那麼天真。你該不會覺得這種天真對其他人也管用吧!」

    她揮下了劍。

    從上到下。

    既長且大的風之刃,順著軌道劈向上條。

    咚!

    攻擊從整個人幾乎橫向倒在地上閃避的上條身旁劃過。

    (……怎麼回事?)

    得救了。但上條腦中浮現的並非安心感,而是疑問。

    柏德蔚好像將拳頭打不到的距離看成安全區域,向後退了兩三步。在這段期間內,她似乎也使用了某些術式,純白的召喚轟炸接連發生,要把趴在地上的上條給拖下水。

    上條以右手接下那些攻擊,讓爆炸能量朝其他爆炸地點偏移,使它們互相抵銷。在努力確保安全地帶同時,他也加速組合腦內的拼圖。

    (能躲掉剛酈的攻擊並非我厲害,而是柏德蔚選擇了我看過的招式。然而這是為什麼?可以自由替換各種法術的她,應該還能施展許多我連看都沒看過的攻擊手段。如果她這麼做,我八成只能束手無策地等死。)

    炎之壁與連發石製飛刀接踵而至,但站起身來的上條靠著右手一一處理掉。他做得到。

    換句話說——

    (她並非做得到卻不做,而是只能這麼做?)

    「……我知道了。」

    尖銳的「鏗!」一聲響起。

    那是上條水平揮出右手擊碎石刀的聲音。

    他並不是情急之下才這樣應付接連襲來的法術。這是刻意而為,並非偶然。

    「雖然無法證明R疋否做得到……不過我知道了。柏德蔚,你的核心應該就是『那個』。能讓你獲得破格力量的泉源就是『那個』。」

    「吵死了,外行人。」

    「到頭來,讓你變特別的是『數量』,就跟史提爾使用的符文卡片一樣。」

    上條同樣正確地打散風之劍。

    「『總是以同樣的動作使出同樣的法術』,這就是答案。這是你長期以來就不斷重複同樣動作,慢慢累積下來的成果。那完全一致的動作,『動作本身』變成了魔法記號支持你!一年前的自己、一個月前的自己、一週前的自己、一天前的自己。這就是你的記號!」

    話雖如此,但想來並非所有魔法師都能做到同樣的事。

    「同樣」的等級不同。

    這就像模仿自己過去的筆跡,甚至將其完美重現。這種技術雖然條件嚴苛且會帶來諸多不利,卻能靠著將自身收納在完整框架中走既定路線,硬是造就出壓倒性的結果。

    不斷的累積讓她變得強大。

    這是將任何人都可以理解的概念和觀念,提升為實際現象的終極形式。

    許多人試圖靠著鑽研、磨練技術,得到能與世界交手的力量。她就站在這些人的頂點。

    「……你果然很厲害,尤其是這種不為人知的地方,真的很不簡單。你總是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冷酷地嘲弄整個世界,但其實你才是最熱血、最努力、最不辭辛勞的人啊。你不就是一個告訴大家,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回報。的希望代表?」

    上條當麻藉由訴說、傾聽,讓彼此的信念碰撞。

    蕾薇妮雅‧柏德蔚不同。她不會去談任何淺顯易懂的事,卻會親身示範成功的形式——人類,可以靠自己做到這種程度。光是靠那樣的態度,就足以讓眾人毫無異議地擁護她站上魔法結社的頂點。

    然而。

    這麼一來,反而更是如此。

    「你真的這麼覺得?」

    將象徵武器由手杖變為劍的柏德蔚,擺出相當隨意的態度將劍尖指向上條。

    「我領導英國最大規模的魔法結社『黎明晨光』!甚至跨越了科學與魔法的界線去追求『新知』 -而你居然認為我的內在有這麼簡單易懂?」

    閃光迸發。

    召喚轟炸。

    不依賴有精確順序的術式和儀式,幾乎只靠即興動作施行最短的簡略步驟,這點正是柏德蔚能力破格的證明之一。

    然而。

    「到頭來,這也是其中之一吧。即興、隨性、隨意、自由表演和安可曲的演唱會版……雖然你刻意營造這種感覺,但其實連剛剛這招也只是精確重複執行既有步驟,全都是經過計算的動作。火、水、風、土,是為了隱瞞決定好的動作,只能使用對應法術所做的編排!雖然你應該能創造新法術,但這麼一來就得從零開始累計!沒辦法立刻用於實戰!」

    少年看穿了一切。

    只靠右手應對。

    同樣的攻擊,能靠同樣的方法對抗。

    就像種滿了品種改良作物的巨大田地,因為單一種類的害蟲而全滅。

    「無論是混在石刀裡的真刀,還是從背後拿出的手槍!都是你想靠出人意料的手段,讓我覺得蕾薇妮雅‧柏德蔚在範疇之外!因為你要讓自己顯得千變萬化!」

    顫抖不再。

    膽怯已然消失。

    少年找到了邁向勝利的立足點。

    這份信心,帶來了讓他能將拳頭握得比之前更緊的力量。

    「你有幾張牌,柏德蔚?」

    「問這個做什麼?」

    「五、十、十五還是二十張?不管怎樣,結論都一樣。你並非千變萬化,只是有限罷了。雖然我不覺得你只有這幾招,但我可沒時間去掌握你手上所有牌的應對方法。」

    「那麼,你就在誤解中進墳墓吧。」

    「咚!」的一聲傳出。

    那是上條蹬地衝向柏德蔚的聲音。

    柏德蔚也不再後退。

    她選擇迎擊。

    (……這樣不行啊,柏德蔚。)

    水制短劍形成的豪雨灑落,炎壁阻擋了去路,風之劍劈開整個空間逼迫而來,召喚轟炸則像是要彌補攻擊之間的空隙般,接連到來。如同巨大電風扇般回轉的鋼刀、像乒乓球一樣在四處彈跳襲擊而來的雷電,同樣緊追在後。雖然有些法術上條不曾見過,但這些招數無法把上條逼入絕境。把戲穿幫、有限的牌一一失去的柏德蔚,才真的被逼入死角。

    (如果,你是我所想像的那種人……如果,比誰都努力,比誰都不辭辛勞,不論如何都不願瞄準我側腹槍傷這個弱點的你,是那種靠身體力行獲得組織成員支持的人……)

    消除數種魔法,將幾種法術彈開,反過來利用幾種攻擊。

    上條當麻直線奔跑。

    視野一片開闊。

    這次,他真的衝進了蕾薇妮雅‧柏德蔚跟前。

    「你!告訴大家努力可以爬到頂點的你!不能導出『犧牲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這種無趣的答案!絕對不行!」

    他的武器只有一個。

    但是,那武器總是伸向摸不著的東西、觸碰被稱為不可能的某些事物、抓取不存在於這裡的某些東西。

    那隻手,靠五隻手指得以千變萬化的手,化為某種形狀。

    拳頭的形狀。

    結果在下一秒產生。

    上條當麻和蕾薇妮雅‧柏德蔚交錯。

    造就了結論。

    14

    「……?」

    在多層天橋頂部,那已經破破爛爛的幹道上,御阪美琴皺起眉頭。

    擁有怪物般力量的布倫希德‧艾克特貝爾突然停下了動作。即使她手中那把鐧制巨劍,因為高壓電流磁化而吸附上各式鐵製品,變得重達十來噸,依然能靠力量持續揮劍的那名女子,突然停手了。

    她的目光也從對手美琴身上離開,往別的方向看去。

    與其說充滿破綻,不如說她像顆倒數計時歸零卻沒有爆炸的炸彈,持續著令人不舒服的沉默。美琴感受到某種讓人不敢輕舉妄動的東西,不由得地問了個不合時宜的問題:

    「怎麼啦?」

    「似乎有人分出勝負了。」

    布倫希德輕聲回答。

    「這是個讓我不知道該繼續戰鬥、趕去支援、還是先行撤退重整局勢的情況。」

    在下面那層如同運動場般的地方,與雷神索爾對峙的「聖人」席薇亞,也看著某處並停止了動作。不過她臉上的表情並非困惑,反倒像是在享受意外。

    「這下該怎麼辦呢。」

    席薇亞用那種彷彿看著陰天煩惱要不要曬衣服的態度說道:

    「似乎有了個正當理由,能放棄這個雖有必要但讓人提不起勁的工作了。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兩名『聖人』聯手,應該還是能做些什麼吧?」

    「不。」

    席薇亞簡單地回應。

    明明沒必要老實回答。

    「要奪走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能力,只要使用類似『將一撮砂灑進擁有特殊性質的純水裡』的法術就好。不過那是蕾薇妮雅‧柏德蔚的專利。那傢伙並未完全信任我們,獨佔了這項技術,因此一旦她『垮掉』,就結束了。」

    目前的環境,並未單純到奪回柏德蔚就能繼續該作戰。

    一旦唯一能行使該項法術的她失去意願,就無計可施了。

    就是這麼回事。

    席薇亞話中之意就是這樣。

    她揮動單手將繩索回收,接著百無聊賴地抓了抓頭。

    「可惡,所以我才這麼說嘛。單就這次事件而言,其實我真的比較想加入你們那邊耶。這麼一來就能不顧一切地開打了。」

    這幾句話,讓雷神索爾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現在加入也不遲吧?」

    「笨蛋。」

    席薇亞立刻以不高興的口吻回答,但聲音中帶著悔恨。

    「我跟你不一樣。我跟那個離魔神祇差一步,卻沒用愛哭又危險的傢伙之間,有種令人留戀的孽緣。」

    「這還真是令人羨慕耶。」

    雷神索爾率直地表示。

    他以一副「不小心脫口而出」的樣子聳聳肩,接著真摯地說:

    「我盡自己所能活到現在,卻還是沒有找到那種關係,如今才會站在這裡。」

    兩人接下來的動作非常簡單。

    就只是各退一步。

    光是這樣,就等於錯失了在這複雜戰況中出手的時機。他們的動作,就像從做好一切安排準備將軍的棋盤上,刻意將棋子移往毫無意義的地點,藉此表示自己解除武裝。

    這也是只有在單一道路上窮極一切者,才能實際體會的感覺吧。

    他們是在承認對方的強,認為「如果是他想必能理解」,才會做出此舉。

    「我們會就此撤退。」

    席薇亞笑著對不再是敵人的某人說道:

    「不過,你們要小心。如果我聽到的消息不假,那麼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就是個真正的怪物,無論你們要怎麼看待她都一樣。動物園的獅子,有可能突然對長年養育它的工作人員露出獠牙。就算獅子本身並沒有那個意願,身為動物的習性和反射動作,也會凌駕於個體從親近感和經驗法則所學到的『安全裝置』……~當人類覺得不管什麼都能用自己的框架去規範時,就是最有可能出事的時候。就算沒有惡意與敵意,也有可能因為想撒嬌要飼料,而讓工作人員受到足以致命的重傷。」

    「我知道啦。」

    雷神索爾平靜地回答道。

    他是在理解了席薇亞的擔心後,才這麼回答:

    「即使如此,依舊有人不願把她當成野獸關進牢籠而集結在一起——那就是『我們』。大家都是些為了這點可以拚命的笨蛋。所以,結論不會改變……一定要救出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這就是我們的答案。」

    15

    接著。

    在多層陸橋附近找機會接近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白色獨角仙……應該說「垣根帝督」開口說道:

    「看來結束了。」

    「那就走吧!快去救我們的朋友!喵喵!」

    「對啊!御阪御阪也回應。」

    不過,他仍有擔心之處。

    「……雖然多層天橋上的戰鬥結束了,不過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本身的威脅並沒有變。你們真的要過去?」

    現在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成了打算獵食某個少女的腦來掌握巨大情報網,進而做好「羽化」準備的生物。無論如何美化都無法改變這種事實,也無法扭曲該「機能」。

    喜歡珍奇異獸的寵物愛好者中,有人會讓飼養的毒蛇纏在自己身上,更有人與猛獸共同生活還騎在它背上。

    但是,那些動物並不適用人類的規範。

    終究只是因為滿足了動物的規範,才能這麼亂來。只要稍微脫離那個規範,猛獸就會毫不猶豫地噬殺飼主,毒蛇也會將毒牙刺進主人手臂。

    就算和解也一樣。

    即使和好也一樣。

    那怕說好「沒事了」也一樣。

    ……那種話根本無法阻止「機能」。無論事前累積多少溝通,在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固有規則啟動那一刻,她便有可能捨棄以往的一切而襲來。這跟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個人內心的善惡無關,在於「她是保有這種『機能』的生物」這個單純的事實。所以問題才會如此根深蒂固,而且沒人能制裁她。不,應該說制裁也改變不了這個情況。

    所以會擔心。

    究竟這麼做到底有無意義。

    即使有了意義,即使實現了小小的奇蹟……也不過跟一艘狂風暴雨中的小舟沒兩樣,根本無法讓人感到安心。

    「沒問題。」

    這時,最後之作如此說道:

    「……那個人想必跟御阪還有你一樣,對於『自己到底是什麼』這點感到曖昧、難以確定,是個不知道該往哪裡前進的生物,御阪御阪預測。但是正因為如此,才需要有人去告訴她『你可以待在這裡』,御阪御阪講出結論。」

    「基本上,你說的曖昧跟難以確定是在指什麼啦!」

    芙蕾梅亞恐怕是在完全聽不懂的狀況下出聲。

    即使如此,她說的話還是直接命中核心。

    「她是濱麵糰的一員,也是我們的朋友!喵!所以既不會曖昧也不會難以確定。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

    成為垣根帝督的某人和人稱最後之作的司令塔,陷入短暫的沉默。

    在這種狀況下,有一個能不論得失單純把對方當成朋友的人、有這種理所當然的肯定,可能帶有重大的意義。

    於是「垣根帝督」也做好了覺悟。

    下定決心。

    「走吧,去救你們的朋友。」

    「喵!是『我們』的朋友才對喔!」

    垣根站到最後之作及芙蕾梅亞前方,慎重地前進。

    最後之作拿出手機。

    「基本上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告訴她『我們要過去羅~』,御阪御阪回答。御阪記得,拿給那個人的警報器有接收郵件的功能嘛,御阪御阪飛快動著拇指回答。」

    16

    在多層天橋上那有如運動場的地方,靠著欄杆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注意到變化。衣服中傳來輕微的震動。

    拿出來一看,是雞蛋形狀的小型器材。

    那是朋友交給自己的證明。

    「……」

    畫面上顯示著短短的文句。

    明明僅此而已,卻包含了某種溫暖,洋溢著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所度過那好長好長……實在過於漫長的歲月中,幾乎從來不曾存在過的東西。

    輕微地。

    非常輕微地。

    她的嘴唇動了。

    或許,這在她的人生中算得上非常稀奇。即使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在不斷重複「模仿他人行為以追求舒適」這種單純思考的期間裡,曾於不清楚含意的狀況下就照著做,但她臉部的肌肉這次之所以這麼動,或許理由跟先前完全不同。

    「……謝謝。」

    低語。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很自然地說出了這句話。

    「真的……謝謝你。」

    她重新握緊了雞蛋大小的塑膠製品。

    用盡全力。

    低著頭的她,接著開口。

    說出決定性的一句話。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得不獵食你……!」

    接著,隔了一段時間後。

    「那一刻」到來。

    非常單純。

    因此,絕對無法改變的最糟結局,產生了。

    17

    一方通行和麥野沉利擊敗了垣根帝督……說得正確點,可能該叫「曾經是他的東西」或「他表層的一部分」。總之擊敗操控「未元物質」的某人後,兩人就登上地下道的階梯,往多層天橋的地面部分前進。

    「這事跟那個叫芙羅蘭什麼的傢伙有關嗎?」

    「我沒興趣。只不過啊,那玩意兒要是掛掉,我身邊似乎會有人很困擾。才想說要宰了她挺身出來阻止。」

    「我這邊也是,雖說救了那個小鬼對死人也不會有什麼影響。現在該怎麼辦?」

    說著說著,兩人來到了陽光下。

    那些像是因戰鬥而起的聲響與震動都已停止。勝負想來已定,不過他們早做好了就算有人來擾亂,也要擊潰對方前進的心理準備。

    就在這時。

    大略看了看四周狀況的一方通行,發現一個無法忽略的東西。

    他再次回頭看去。

    有個高大的白色影子。

    「……喂。」

    麥野用看著噁心物品的口氣問道:

    「那是什麼?」

    身影位於比地表高上一層的天橋。由於要連接廣大巴士站中的各個停靠點,使得天橋跟運動場一樣寬廣。對方有一頭長得足以蓋臉的銀發,身穿類似連身裙的白色輕薄衣裝。一方通行見過這個人。之前此人打算襲擊最後之作時,他有稍微牽制過。

    這都無所謂。

    問題在於……

    站在那邊低著頭弓著背的她,身上一片髒污。

    她的手和胸口。

    還有嘴和牙齒。

    全都沾上了某種與其說是鮮紅色,倒不如說接近粉紅色的東西,而且那些有彈性的玩意兒看來跟肉不太一樣。帶有黏性的聲響不斷傳來,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下顎持續地動著。她在進食,咀嚼,然後吞下肚。

    「那是……什麼?」

    就連與死亡相當熟悉的麥野,仍舊詫異地低聲問道。

    一方通行答不出話來。

    腦袋中的一點,傳出了某種類似雜音的東西。訊息爆發性地擴散,瞬間將他的精神結構完全掩埋。

    他動彈不得。

    所以,他也沒辦法阻止第四名繼續說下去。

    「在我看來……那玩意兒似乎是人腦耶。」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原本是以誰為目標行動?

    如果,當時的行為目的就在於此。

    現在。

    她究竟在吃什麼?

    那小鬼到底怎麼了?

    「啊、啊……」

    某種東西就這樣唐突地超出界線。至今為止所累積之物,因為這一擊開始崩潰,將一方通行內心染成一片鮮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咂咂咂啊阿阿阿阿阿阿阿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爆發了。

    一方通行甚至沒察覺到自己將手伸往項圈型電極。

    他用力往大地一踩,藉由控制這個「方向」一口氣往上躍起。當他踏入高了一層樓的那個類似運動場的地點時,已經感受到背後有某種東西在蠢動。想來那多半是翅膀。雖然那對翅膀會隨著性質決定是黑是白,但在一秒後所噴出的翅膀,應該會染上沒有任何人看過的詭譎色彩。

    就連那一秒。

    他也不願意等。

    紅色眼睛捕捉到目標的瞬間,第一名的手臂已經展開收割生命的行動。

    然而——

    「等等!御阪御阪為了守護朋友慌張地阻止!」

    一方通行碰上了莫名其妙的現象。

    那傢伙應該正在咀嚼某人的腦子,可是一轉頭,卻看見熟悉的少女站在那裡。當然,少女身上看不見有任何地方流血。

    他混亂的腦中出現了一個疑問。

    那麼,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吃的是什麼?

    18

    話說從頭。

    在戰鬥發生前一段時間,眾人集結至多層天橋前,曾有過這麼一段「對話」。

    「那傢伙……」

    起頭者是被雷神索爾釣到的御阪美琴。在聽到「小琴啊,上條當麻照慣例由神秘的金發小女孩照顧中耶,你覺得這該怎麼辦,?」之後,她就毫不猶豫地衝往刺蝟頭少年身邊。

    美琴從瀏海發出藍白色火花——

    「你不但把人丟在夏威夷群島,而且好不容易再見面,卻突然揉別人胸部甚至還跟可疑的女孩子親熱,結果連句解釋都沒有就在那邊亂搞——!」

    並怒吼著放出「電擊之槍」,於是上條當麻就這樣倒地不起。

    站在一旁的金發藍眼少女,則歪著頭用法語說道:

    「……人生總是充滿突然,或許也有這種畫下句點的方法。但話又說回來,我也能因為這種偶然稍微生氣一下吧?你竟然把跟『搗蛋鬼』有關的重要提示……」

    「咦?跟平常不同,這麼幹脆……嗚!這是怎樣?你腹部受傷了?既然這樣就早說嘛!」

    儘管這過於無理的要求讓倒地的上條為之痙攣,他依舊掙紮著向美琴請求。

    「我聽不懂法語,幫我翻譯。」

    看到上條側腹流血而多少覺得有些內疚的美琴,在還沒脫離混亂狀態的情況下,答應了要求。

    「那個……什麼什麼?從人體桌子狀態恢復成普通身體時的影響,讓我變得能將身體自由地分解重組?不……不是喔!我沒有翻錯,是這個女生真的這樣講!」

    「我……我大概知道了。是這樣啊,不過也太亂來了吧。雖說是為了穿越學園都市的戒備,但竟然把自己的身體拆開再送進來……」

    兩人似乎有了奇妙的共識。

    些許難以壓抑的嫉妒心直接反應在少女臉上……不過,因為內容實在過於血腥,讓美琴根本不想去一探究竟。

    「你的身體變小了?」

    「呃……我將自己的身體分解成數種食材等級的東西運進來,但是負責料理我的某人沒照食譜的份量做,所以食材還有剩?咦?等、等等,這……」

    「還有剩?」

    這時。

    倒在地上聽的上條,因為這句話皺起了眉頭。

    接著,他突然如彈跳般起身。

    「你剛剛說還有剩是吧?有批材料能組成某種程度上可以自由設計的肉體,而它們就在技術人員手邊……等等,這麼一來——!」

    「?」

    「喂,美琴!你這樣告訴灰姑娘:我想請你幫忙。若是有那些食材跟技術,或許就能幫助非得獵食某人腦袋的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啊……啊?『灰姑娘』,不就是那個在夏威夷機場大鬧的……但是,咦?怎麼明顯小了那麼多號……?」

    「快!」

    幾乎完全搞不懂情況的美琴解釋後,被稱為灰姑娘的神秘小女孩顯得不太情願。

    美琴努力地將她所說的法語翻譯成日語。

    「這跟我的目的不一致。我必須追上欺騙我的瑪莉安‧史琳格奈亞,向她復仇。而且那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一旦用在其他地方,我就沒辦法恢復成原本的樣子。」

    「咦?」

    上條脫口而出: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我在巴蓋吉城時就打倒那傢伙啦。」

    美琴將這些話幾乎全當成制式作業(因為不把精神集中在某種東西上面腦袋會短路)口譯過去後,變小的灰姑娘突然抓住美琴……不對,抓住上條的胸口。她用對方根本聽不懂的法語喊叫,同時猛搖少年。

    「咳…咳噗!解釋一下——!」

    「呃…那個……你到底在做什麼!那件事明顯已經超越你可以插手的範圍了!」

    「但打倒了就是打倒了啊——!」

    灰姑娘用雙手緊抓著上條的胸口好一段時間,接著終於發現就算繼續這麼做也無法改變狀況後,這才嘆出一口大氣並放開他。

    然後她用法語說出了相當危險的話。

    根據美琴的翻譯——

    「……是嗎,仇人已經死了啊。那我是否該判斷自己所執著的事情也消失了?」

    「嗯?咦?」

    雖然上條根本沒說對方死了……不過他放棄訂正。畢竟在這世上有些事不要知道比較好。

    灰姑娘嘖了一聲後道:

    「但是話又說回來,你不但在巴蓋吉城救了我一命,還讓我從得讓雙手染上鮮血的復仇因果中解放。明明是敵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欠下人情……」

    「我不想翻譯她這些話。」

    「拜託你,這樣談不下去。」

    突如其來的拒絕危機使得上條拚死地懇求,美琴這才繼續工作。

    「知道了,不然就用這個抵銷掉吧。」

    上條透過美琴向灰姑娘如此表示。

    「我該怎麼做?」

    灰姑娘似乎是混在從外面送進學園都市的貨物中潛入。那時她把自己變成了「料理用食材」,因此選擇了經常靠網路購物買此類商品的人,把紙箱送往那邊。

    雖然調查資料需要花點工夫,但似乎只要對象並非學園都市內而是外面的企業,灰姑娘就有方法取得資訊。

    上條當麻好像打算活用那些「剩餘食材」,不過受託回收東西的灰姑娘走到一半,才突然注意到某件事。

    「……那間公寓到底在哪裡啊?」

    因為她是被裝在箱子裡運送到公寓內,所以完全不清楚移動路徑。離開時,她也因為遭到擁有超強破壞力的學園都市制能力者追殺,所以根本沒有記路的餘力。

    這麼一來,就得從知道怎麼去放置「剩餘食材」那間公寓的人開始找起,然而……

    另一方面,濱面世上和瀧壺理後走在多層天橋附近。契機是跟他們兩人會合的麥野沉利那不經意的一句話。

    「……我說啊,交給芙蕾梅亞那小鬼的警報器怎麼啦?我記得GPS能找到那玩意兒發出的訊號吧?」

    「啊。」

    聽到濱面瀧壺這對笨蛋情侶(真要說起來笨蛋的成分居多)同時發出驚呼,麥野那隻高科技義手發出了恐怖的聲響。

    「喔~忘啦?所以我們一直在這附近轉到腿快斷掉,全都是在浪費時間啊,濱面……」

    「等等!我現在找!我這就去查GPS,所以先放下那隻鋼鐵之拳!不然我的下巴大概會整個消失啊!」

    因此他們就這樣追尋著警報器的GPS訊號,來到了多層天橋附近。

    「不在嘛。」

    「話說回來,在那邊的不就是那個撞了我的陌生女人……?」

    警報器的GPS訊號指著那個高大的白衣女性……換言之,芙蕾梅亞的東西有可能被人搶走了。一思考起這些事,就讓濱面擔心會在這裡開戰。

    這時卻有意想不到的聲音打岔。

    是幼小少女所說的法語。

    「找到啦,笨蛋!不管怎樣都好,快點帶我去你原本待的公寓。」

    「……應該是我的語言程度不夠導致翻譯有誤,而不是你說的話非常機車吧……?」

    之所以會從麥野那邊傳來嘰哩嘰哩的恐怖聲音,該不會是因為她臉上的特殊化妝無法承受肌肉的動作吧?

    濱面露出訝異的表情說:

    「你認識這傢伙……?等等,我好像在那裡見過她……?該不會是誰的妹妹……?」

    灰姑娘沒理會濱面,繼續用法語說下去:

    「公寓裡還放著我的食材。這是為了從根本解決現在這座城市所發生的『大問題』。」

    「嘖……天亮前我之所以會被偽裝成芙蘭達的某人襲擊,跟那個有關是吧?他們打算奪取解決手段,讓事情依某人的想法運作。」

    麥野憤怒地低聲說完後——

    「我沒那個閒功夫。」

    她露出打從心底不爽的表情,用力抓住濱面的上衣領口,接著隨手將他往縮小的灰姑娘遞過去。

    「自己選,你是要在這裡變成焦炭,還是讓這個看起來很蠢的男人帶路?」

    「咦……等等!芙蕾梅亞要怎麼辦!」

    浮在空中的濱面雖然努力揮動手腳,不過這時又有別的聲音傳來。

    在那邊的是——

    「我聯絡上了。」

    出聲的人是芳川桔梗,她揮了揮拿著手機的手。

    「我們家的孩子跟你們家的……叫什麼名字啊?她好像跟那個金發女孩在一起……而獨角仙先生也跟在身邊,雖然這部分還有些不清楚,不過目前似乎平安無事。」

    「啊?」

    麥野將抓在手上的濱面往灰姑娘丟去,極度不悅地回頭望向芳川。

    「把這件事告訴我們是想怎樣?」

    「公平交易……在這麼說之前就先亮出情報,是不是有些卑鄙?」

    芳川面不改色。

    這人的態度,像是在說自己習慣跟力量強大,且精神構造異於常人的能力者打交道,瀧壺理後從中聞到了研究人員的氣息。

    「身為學園都市第二名的等級LO超能力者垣根帝督,為了殺死我們家的孩子而展開行動。如果戰鬥行為就此發生,旁邊那個你們家的孩子非常可能遭受牽連而死。所以幫我個忙吧。」

    「目標是你們家的小鬼吧?只要把芙蕾梅亞帶走,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或許對你來說是這樣沒錯。不過那個名叫芙蕾梅亞的孩子想必不會高興。」

    「……」

    「等一下等一下!麥野,雖然你一副『對方手上有人質』的表情,不過這種事其實很平常啊。芙蕾梅亞的朋友可能被殺,那麼為了幫助她而戰沒什麼不好吧?」

    「你的『平常』標準很奇怪。」

    麥野踹了踹之前已經丟給灰姑娘的濱面,不悅地說道。

    一臉不情願的她,開始蒐集起需要的情報。

    「更何況你說第二名來了是怎樣?」

    「他就在這座多層天橋的最底層,地下道里。」

    「我是問情報來源。」

    「一旦告訴你……算了,反正一定會打起來,就麻煩你們等級5超能力者到不會傷到別人的地方去鬧吧。我們這邊還有最終信號會遭到『獵食』的問題。」

    面帶淺笑的芳川,隱瞞了必要事項之外的情報,但儘管交涉進展順利,她的內心卻對自己的行為感到訝異。

    (……果然,只因為「力量強大」就毫不猶豫地將學生扯進實戰的我,雖然縱容卻一點也不溫柔啊。)

    就在這時。

    一口法語的神秘少女,突然說出了這麼一段話。

    「雖然我不曉得到底誰要保護誰,但要讓『那孩子』避免遭到『獵食』的命運,就只有協助我羅。」

    「……是我的法語已經不行了?但是……『獵食』……」

    「別擔心,我聽到的也是這樣。」

    灰姑娘就像是要補充般,向互望的芳川和麥野說道:

    「附帶一提,如果想要貫徹保護『那孩子』的『友人』這個行動方針,似乎得連那個遭受『獵食』擺佈的女人——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也一起保護……說實在的,對我來說這些都事不關己,但既然上條當麻這麼說,我也只好照做。」

    聽著麥野超隨便的口譯,濱面稍微考慮了一下。

    ……從「上條當麻」這個關鍵字出現看來,這件事追根究柢,應該就跟在夏威夷群島看到的一樣,那個老好人又被拖下水了吧,不過先不提這個……

    警報器目前在那個白衣女子手上。

    然而,如果那不是硬搶來的東西呢?

    因為芙蕾梅亞會難過,所以要救她的朋友最後之作。如果這種想法,同樣也適用在那個白衣女子身上呢?

    「濱面。」

    「……瀧壺,我能說實話嗎?有點麻煩耶。」

    雖然濱面忍不住將手放在額頭上,但他的話還沒說完。

    「然而這是個不能坐視不管的理由。」

    從灰姑娘那邊(雖然她似乎也是聽別人說的)聽了關於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與「獵食」的一些說明後,濱面、瀧壺、麥野和芳川四人,腦中浮現了可說理所當然會有的疑問。

    那就是——

    「呃……在這種絕望的狀況,要怎麼做才能阻止那個叫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傢伙?」

    「說起來很簡單。」

    灰姑娘以非常乾脆的態度,用大拇指比了比自己的胸口。

    「那傢伙會獵食特定人物的腦。能反過來利用那個性質的『材料』,就放在你們的公寓裡面。」

    事態接著發展下去。

    灰姑娘在濱面和瀧壺的帶領下前往公寓,麥野則著手準備在多層天橋消滅學園都市第二名。至於說到芳川桔梗——

    「說實話,一旦演變成戰鬥我就沒事可做了。畢竟我所做的資料分析,屬於只適用於試管中的那一類。」

    因此,她擔任起「灰姑娘的法語口譯人員」,跟著濱面他們。

    然後。

    此時絹旗最愛,正在濱面等人同居的公寓裡整理房間。

    「只有我!只有我超忙這個忙那個地做一堆事!雖然將跟暗部有關的事交給麥野負責調查,可是一年一度的大活動日子裡,我到底在超認真些什麼啊!」

    「……我說啊,絹旗。你對著沒人的房間在碎碎念什麼啊?你有那種癖好嗎?」

    因為壓力而大吼的絹旗停下動作。她緩緩轉身,並在看到濱面的瞬間沉默地跳了過去,用名稱不詳的摔角招式將濱面打倒在地。

    灰姑娘沒理會兩人,直接往廚房走去。

    她將塞進紙箱的器材一一取出。

    「找到了,就是這個。」

    「真的能靠這個製作人體?這超越到解體新書譯者會變成鬼魂跑出來的地步耶。」

    芳川以訝異眼神看著並排在調理台上的幾種物品。

    倒在地上的濱面不時抽搐,伸出食指戳他臉的瀧壺理後則扔出了問題。

    「該做什麼?」

    芳川譯成法語後,灰姑娘如此答道:

    「照著指示的份量製作就好……似乎只要將原本用來做腦的剩餘食材加水攪和,完成一部分構造與怪物獵食目標極為相似的麵糰就夠了。」

    「唉呀。」

    在翻譯前,芳川以輕鬆的態度說道:

    「這工作果然適合由我來負責,我最清楚那孩子的構造了。」

    她說著日語與法語,並動著拇指操作手機,以簡訊通知認識的人「作戰」內容。只不過,雖然最後之作有收到,前往地下道的一方通行卻沒接到訊息。

    「……搞不太懂耶,這也是上條的指示?讓那個女的吃下這腦子料理就能阻止她?」

    濱面臉色有些發青地低聲詢問,不過灰姑娘否定了這點。

    「雖然這事與我無關,不過要是給她吃了太完美的贋品,讓她像模擬器那樣滿足驅動條件,事情也會很麻煩吧?這東西只是個範本。接著要參考這個,用甜點的材料做出第二個贋品。實際上要讓她吃掉的東西百分之百是個蛋糕。」

    濱面仕上將做出來的成品裝進透明塑膠袋裡,出發前往多層天橋。

    身邊的瀧壺向他問道:

    「濱面,你覺得這個真的會有效果嗎?」

    「誰知道,但我不認為完全沒有勝算啦。雖然有些蠻幹,不過到底還算說得通。」

    雖然這東西一旦仔細打量就會讓人覺得噁心,不過它肯定隱藏著能拯救那個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讓芙蕾梅亞保住「朋友」的可能性。

    換言之。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有種「機能」讓她一定得獵食最後之作的腦。那並非靠大腦判斷要不要做,而是沒有善惡的平等0與1不斷累積,使她持續追蹤獵物。

    那麼,如果反過來利用那個「機能」呢?

    若是讓她吃下與目標人物的「腦」……極為酷似,但實際上沒任何用處的贋品?

    在填滿空洞以前,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永遠只能執行命令。

    但是,如果靠別的東西把那個洞補起來呢?

    她那靠錯誤情報獲得滿足的「機能」,再也不會甦醒。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不需要再害怕任何事物,能夠站在「朋友」面前。

    「雖然是個沒表現機會的後台人員……」

    濱面低聲嘀咕。

    不過,他的臉上掛著微笑。

    「也不能因為沒好處就偷懶啊!」

    這是上條當麻在最後的關鍵時刻,所抓住的「可能性」。

    各式各樣的力量,彷彿順著人與人之間聯繫的細線運作。

    一切都導向最後一刻。

    為了唯一的——

    實質意義上的勝利。

    19

    然後。

    時間回到現在。

    「喵,已經沒問題羅。」

    「恐怖的人好像全都不見了,御阪御阪也接著回答。」

    聽到這些話,讓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顫抖了一下。

    她重新看了看自己髒透的雙手。

    就算那是非常相似的贋品。

    即使沒有犧牲任何人的生命。

    女子臉上的表情,彷彿到頭來依舊認清「無法停止獵食行為的自己」是種極為醜陋的生物。而原本是獵食對象的某人正面看著自己,就好像那醜陋的結果,顯示出某種決定性的毀滅。

    舉個例子來說,在推理劇中,主角會試著欺騙沒留下決定性證據的犯人,讓他在公眾面前說出只有犯人知道的情報,現在的狀況就像那種場景剛演完。

    但是不對。

    這不是那樣的場面。

    不是彈劾任何人的時候。

    「但是,我最後,什麼都,沒停住,像這樣,吃——」

    「的確,你或許是種能靠獲得大量情報來『羽化』的生物,御阪御阪推論。這件事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而且改變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御阪御阪重複。你可能也擁有走最短路徑——吃掉御阪的腦,使用網路一口氣獲得大量情報的『機能』,御阪御阪口若懸河地說道。」

    但是。

    最後之作的話沒有在此停下。

    「就算與你個人想法無關的『機能』會決定你的善惡、決定一切,那也是一分鐘之前的你,御阪御阪斷言。對於一分鐘後的你來說,已經不適用了。你不需要害怕,也沒有必要煩惱什麼善惡,御阪御阪說明……你已經成為單純只是御阪『朋友』的生物了,御阪御阪宣言。」

    真的能這麼簡單就結束?

    真的能劃下這麼美麗的句點?

    證明的方法非常簡單。

    「喵!雖然我不太懂什麼『機能』那種難懂的事,不過只要試試看就知道啪!」

    芙蕾梅亞從後面把手臂搭上最後之作的肩膀,兩人就這樣一起衝向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懷裡。

    柔軟的聲響傳來。

    就只是這樣。

    原本決定性地支配她行動的目標、頭蓋、腦,就在眼前。即使知道這點,她的「機能」也不再支配一切。她沒有傷害任何人,可以純粹地當一個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緊緊擁抱自己的「朋友」。

    些微的「喀哩」聲在體內響起。

    某種東西在蠢動。想來是因為將粉紅色贋品吃進體內,因為獲得初次見到的「情報」,讓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內部的某種東西產生反應。不明所以的聲音持續著,想必此刻她就像「大家來找碴」一般,一點一滴地變成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存在。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

    人類這種生物,就算能努力,也不知道這分努力能讓自己往什麼方向成長。

    不過。

    還是可以這樣說。

    過去的自己所累積的東西,讓她獲得了往不同方向前進的權利。

    這使得她大為遠離了那條非得啃咬人頭、獵食人腦之路。

    「啊、啊啊……」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緊抱住某人。

    她漸漸,緩慢地在環抱住「朋友」的手臂、手指上增加力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聽著那個哭聲,某人露出微笑。

    他的腳像是要往後退般移動。

    已經沒事了。

    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

    確信讓距離這個字眼詞失去意義。而當戰場這個字眼消失,他們也就沒有留下的理由。

    上條當麻這名少年周圍的環境很複雜,他所締結的人際關係並非全都友善。其中也有近乎完全敵對的人,或是「熟人的熟人」那種只靠些微關係連在一起的人。

    不過,即使如此。

    他們依舊會因為某人的危機自然地集結於一處,並於解決問題後再次四散而去。

    為了走向各自的道路,為了回歸自己的棲身之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9-4 12:15 PM

第八章 世上最單純的構圖 One_on_One.

    1

    「喲。」

    雷神索爾出聲搭話。

    這裡是學園都市第十一學區,擔任陸路物流基地的地方。時間已經是黃昏,堆積在各處的大型貨櫃群也染上一片橘色。

    「抱歉啦,還讓你來送我。」

    他搭話的對象是上條當麻。上條在腹部中槍的狀況下跟蕾薇妮雅‧柏德蔚激戰後,照理說應該早點回去醫院的床上靜養。然而那個少年卻有解決當前問題之後,仍要持續活動的理由。

    也就是說——

    「……沒有確認你們真的到『外面』去,是要人怎麼好好睡覺啦。」

    「哈哈,也是啦。」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跟『投擲之槌』已經溜到外面去了。在這種時候,通常就是由擁有直接戰鬥能力的人殿後。所以啊,我才能像這樣繞個路。」

    「你們就是從這種地方進出?」

    「不管怎麼說,基本都很重要啊。這裡是物件進出最為頻繁的地方,所以很容易混進來。雖然買頭等艙機票走空路進第二十三學區,可以享受愉快的航程,不過出意外時的風險實在太高了。」

    他聳了聳肩。

    「再加上這個以物流最佳化、高速化為目標的學區,除了幾名工程師之外全都自動化了。從學園都市『外面』來的司機,似乎只要租借裝置再接上卡車的電子系統,接下來就在學區邊邊的休息室喝咖啡看報紙等著卸貨就夠了。學園都市內部的司機也是以下省略啊。總之呢,正因為這種機制,所以這裡根本沒有活人看守。這種單一性質最適合讓魔法師潛入。」

    這裡位於四面環海的國家中,還是個被牆壁圍繞的城市。

    光是這樣,應該就已讓潛入這裡的難度在全世界名列前茅。能簡單辦到這點,想來是因為他們「搗蛋鬼」已習於穿越種種國境,於世界各地四處遊蕩了。

    這或許是非常厲害的技術。

    不過,那種東西只能讓他們遠離一切安寧。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就留在學園都市吧。吃了怪東西讓她的體質、條件還是屬性……總之讓那類東西產生了扭曲啦,所以她對『搗蛋鬼』已經沒有價值了。雖然不知道對學園都市來說是如何,但既然不需要擔心『羽化』,也就礙不著那些傢伙了。所以也沒有把她關起來的必要。」

    「如果他們即使如此仍要執行呢?」

    「儘管我們傷到了『沒有窗戶的大樓』,不過實際動手破壞的可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自己。而且那傢伙已經對外界產生了興趣,就算硬把她關起來,她也會順從內在湧起的慾望脫逃。重複那種無意義的事讓案件頻傳引人注目,只會帶來麻煩。應該……呃:怎麼說?應該會讓她在那個最後之作或芙蕾梅亞的身邊自由活動吧。」

    「畢竟,」雷神索爾低聲續道:

    「……與其強行帶她去世界的盡頭,倒不如這麼做還比較像『救贖』,而且這種結局應該也比較適合她啦。」

    「這樣啊。」

    上條安心地鬆了口氣。

    接著再次提問:

    「你這樣無所謂嗎?完成『長槍』,是『搗蛋鬼』領袖魔神歐提努斯的悲願吧?根本無法保證這些事能一直瞞下去,而且就算瞞住了,也完全無法預測脫離既定計畫的歐提努斯會有什麼動作。」

    「總會有方法的。」

    雷神索爾簡單地說道。

    他應該明知那種事無法簡單解決,卻依舊沒有半分猶豫。

    少年露出微笑,接著像是要轉換話題般這麼說:

    「好,這麼一來跟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相關的問題幾乎都解決了。『搗蛋鬼』跟歐雷爾斯勢力的怪物集團都已抽手,學園都市暗部……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不過就如剛剛說的,他們應該不會想把事情鬧大。所以像拼圖遊戲般堆積如山的問題已經全部去除了。」

    「索爾?你在說什麼……」

    「所以啊——」

    雷神索爾露出笑容。

    至今不曾出現過的燦爛笑容。

    「差不多可以進正題羅,上條當麻。」

    「砰!」一聲巨響迸出。

    電弧刀從雷神索爾的右手,從他的五指以破竹之勢射出。

    「索爾!這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啊。之前我也說過吧?你的周圍非常悲慘,每個人都想為了自己的利益操縱那隻右手,所以把你扯進各種事件中……所以我一開始就說過會背叛吧?我是因為我個人的理由要和你一戰,這一戰與『搗蛋鬼』無關!」

    這句話,讓上條以為自己的語言機能出現了問題。

    但並非如此。

    真要說起來,自己從大前提開始就理解錯誤了。

    雷神索爾並不是為瞭解決問題才奮不顧身投入戰鬥。而是因為能在拚上性命的戰鬥中獲得利益,才打算去解決那些麻煩的問題。

    上條好不容易才理解這點。

    可是,他搖了搖頭。

    「我沒有跟你戰鬥的理由。要是沒有你在,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根本無法得救!如果什麼都沒發生,你就是恩人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樣不行喔,上條小弟。互毆的契機並不是只有憤怒或憎恨,讓人握拳毆打的對象也不是只有壞人。即使由最能理解這點的你來說話,也沒辦法阻止我。最重要的是,我打從聽到你的事情那一刻起就已經熱血沸騰、引擎全開啦。」

    唰!

    雷神索爾舉起右手,以電弧刀的尖端指著上條笑著。

    他顯得非常開心。

    「一旦強大的力量互相衝突,幾乎都會讓周圍受到重大損害,就像我的幹架被戰爭這種難聽的字眼來形容一樣。不過上條小弟啊,你所擁有的『那個』是什麼?身為區區高中生的你救了那麼多人!最後甚至終結了第三次世界大戰!就連跟『搗蛋鬼』的戰鬥也能順利獲勝而生存下來!那股強大力量的真面目可是『消除』啊!啊,真是令人期待。終於,我終於也能看到『下一個階段』了!可以在強烈的緊張感中,來一場無法預瀏勝敗的戰鬥,而強大的力量與消除的力量衝突也不用擔心損害會擴散!還有其他更方便賺取經驗值的戰鬥嗎,上條小弟!」

    所以才會那樣?

    這就是雷神索爾在速食店,會憤怒地毆打上條的原因?

    一直溫存著的戰鬥對手,竟然沒用到連是否要拯救一名女孩都無法當場回答,才會讓他理智斷線?

    所以他才會這麼說。

    我的敵人究竟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渺小了。

    「說實話,剛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很失望。如果你在關鍵時刻沒有反擊,我可能會把你跟漢堡一起化為焦炭。不過啊,你現在的眼神就很棒。你找回最佳眼神了,這樣才算得上我的敵人。現在我終於能來場不論勝負都能滿足的戰鬥了。要不是這樣,我可就得不償失啦。」

    「為什麼……?」

    上條用沙啞的聲音問著。

    接著立刻轉變成人吼。

    「你是真心為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遭遇感到憤怒吧?你是認真地覺得就算自己受傷,也要將她從苦難中解放出來吧!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在這時候用利益玷污自己的努力?為什麼要做沒有必要的鬥毆!」

    「我可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人啊。我也是『搗蛋鬼』啊。」

    雷神索爾的回答宛如自嘲,但沒有一絲遲疑。

    「到頭來,我還是想要力量。只靠自己鍛鍊有所極限,但強到這個地步後,能跟我一戰的對手就很有限……不,我還是知道幾個比自己強的傢伙,但是那種衝突肯定會破壞一整個城市甚至國家,結束後的感覺超差的。符合條件的『階梯』可是很難找啊。」

    「……」

    「究竟是為了幫助他人而追求力量?還是因為有力量所以想幫助他人?關於這點連我自己都一頭霧水找不出答案,而這也就是我的本質。為了追求更強的『力量』而循環,在過程中遇到需要幫助的人就伸出援手……跟『特殊』而沒有什麼顯著『力量』,卻依舊不斷對他人伸出援手,最後終於累積強大『力量』的你完全不同啊。」

    然而,或許,也正因為如此。

    他才會判斷那個相似卻無法契合的某人,正是自己的最佳敵手。

    「索……」

    上條下意識地想說些什麼,話頭卻在中途斷掉。

    身體一陣搖晃。

    側腹那遺忘的傷口,再次傳來強烈痛楚。

    「……對了對了,問題雖然解決得相當順利,不過那個傷可就是純粹的扣分了。講明白點,就是礙事又不解風情。這會成為減少戰鬥經驗值的要因,可不能忽視啊。」

    日後再戰的可能性,從上條腦中閃過。

    說不定能等槍傷好了之後,再來一決勝負。

    然而,並非如此。

    雷神索爾那隻沒放出電弧刀的手,相當隨性地往背後伸去,將插在褲帶上的東西拔出。

    那玩意與其說是金屬,倒不如說質感接近塑膠。

    殺人的道具。

    手槍。

    「這是剛剛從工程師那邊摸來的東西。說實話,我跟槍不熟,不過口徑應該一樣吧?」

    「難道……索爾,等等!你想……!」

    兩人實在相隔太遠,即使上條想搶走手槍也來不及。

    在這段時間內。

    雷神索爾將槍口抵上自己的側腹,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砰!相當混濁的聲響傳出。

    紅黑色液體從雷神索爾上半身的一點流出,接著在衣服上逐漸擴散。雖然少年的腳步一陣踉蹌,不過他沒有倒下。隨手丟開不再需要的手槍後,他重新看著上條。

    一臉高興地——

    笑了。

    「喔、喔——喔……這真是不得了耶。我已經避開要害,身體卻還是在發抖。真虧你身上帶著這種傷還能縱橫戰場耶。看來你的確不是什麼普通人,這真是太棒了。」

    「索爾……你這個笨蛋!」

    這不是什麼平等。

    上條雖然側腹中彈,但好歹進過醫院接受手術,還有灰姑娘替他緊急止血。雖然處於不知何時傷口會裂開的狀態,但理應比中彈後什麼也沒做的雷神索爾要好多了。

    即使如此,雷神索爾還是不在乎?

    雖然不清楚他口中所說的「成長」法則,但這傢伙為了能徹底獲得經驗值,甚至連性命都可以不顧?

    「沒錯,上條小弟。像是『我沒有跟你戰鬥的理由所以無法握緊拳頭』、『直到你滿足之前隨便你揍』啦,這種無聊事就別再說了。」

    雷神索爾的左手也放出了電弧刀。

    他將十指放出的閃光如翅膀般張開,高聲宣言:

    「如果你無論如何都想要理由,就把我的傷口當成藉口吧。要是不快點治療我就會死,所以你只能哭著認真起來跟我戰鬥!」

    「搗蛋鬼』中負責直接戰鬥的雷神索爾,展開了最後一戰。

    或者該說——

    正因為他只能用這種方法面對世界,他才只能負責直接戰鬥。

    2

    第十一學區。

    這個學區面對學園都市東側外牆,擔任陸路的物流基地。上條與雷神索爾所在的位置堆滿了大型拖車用的細長貨櫃,平常應該會有海關確認貨物的合法性和安全性,還會配合學園都市內的道路尺寸,將貨物轉移到中、小型貨櫃裡。

    這個區域的一角,化成了戰場。

    或許是因為不用擔心奪走無關人士的性命,雷神索爾一開始就高聲宣言:

    「哈哈!『投擲之槌』!進行連接的最後確認,結束後啟動供給!」

    巨響迸出。

    從十根手指伸出的電弧刀一口氣伸長到二十公尺以上。光是這樣就便得空氣為之膨脹,強風四處擴散。

    雷神索爾他——

    隨意地將右臂往水平方向揮動。

    「轟——!」的一聲,電弧刀有如剪紙般劈開堆在二芳的貨櫃山,從上條側面襲來。

    無數失去基底的貨櫃,有如要填滿空隙般垮落,但上條根本沒時間擔心。

    (可惡……!)

    他在內心咒罵,忍耐著側腹傷口傳來的痛楚,努力握起右拳。這時與雷神素爾右手連接的五道電弧刀也來到眼前。那些強化電弧刀能否完全消除?如果不行,就算不會被烤焦,那壓倒性的速度也會彈開拳頭,讓他肩膀脫臼吧。

    (那就閃避……!)

    根本沒有思考的時間。

    上條彎下身子試圖躲避攻擊,雷神索爾則將左手從上往下斜揮。在貨櫃山進一步崩塌的同時,縱橫相加共十道電弧刀往上條逼近。

    這麼一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彎下身子避開水平揮來的右手電弧刀,用幻想殺手之拳接下追擊而來的左手電弧刀。

    衝突的一瞬間,強大的衝擊讓上條扭到了手腕。類似治療蛀牙時鑽開牙齒那般的尖銳疼痛瞬間傳來。電弧刀沒有消失。這股力量實在不像只屬於雷神索爾一人。如果開戰前的喊叫聲有意義,就表示有某種來源持續地供給他力量。

    (就跟「獵殺魔女之王」一樣啊!)

    上條氣得咬牙切齒時,雷神索爾已經從眼前消失。

    巨響接著迸發。

    笑聲從上方傳來。

    「哈哈!」

    大量貨櫃有如從下方開始崩塌的撲克牌金字塔般墜落。轉眼間,已經有個身影頭下腳上地,貼在即將往上條頭頂砸下的某個貨櫃上。

    雷神索爾。

    想來他沒有對抗遭上條右手彈開時的衝擊,反而利用了電弧刀讓空氣膨脹的力量進行移動。索爾趁那時跳向上條正上方,接著貼在如山崩般落下的貨櫃後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厲害啊,喂!你果然很強啊!不但撐過了我的第一發攻擊,而且沒破壞任何東西!」

    雷神索爾保持頭下腳上的狀態回轉。

    那就像製作失敗的老鼠炮一樣,連回轉軸都不安定。換言之,破壞之刃硬是劈向四面八方,將空中那些有如山崩般逼近的貨櫃切斷、融化、壓爛,更把它們串刺起來後往遠方扔去,一個個破壞殆盡。

    那是我的獵物。

    其他的東西不准傷他。

    雖然看起來像是在如此宣言,不過那二十公尺長的電弧刀能輕易觸及地面,所以上條也在攻擊範圍內。可能是因為回轉軸心不安定,刀刃的「密度」變得相當薄,上條就像是要鑽進縫隙般拚命閃避攻擊。

    (可惡!射程差一大截,移動的自由度也差多了,就連威力也是!想靠右手擋下來只會讓手腕更痛,但是又找不到其他應對方法!這樣到底要怎麼做才能阻止索爾?)

    突然。

    破壞的回轉停止了。

    但是沒有任何因素可以讓人安心。

    將空中眾貨櫃全收拾乾淨的雷神索爾停下動作,盯著上條看。那眼神與追蹤小動物時的猛禽如出一轍。接著他往自己所攀附的貨櫃後側踢去。

    掉落。

    他帶著十柄電弧刀,精準地突襲上條。

    「可惡!」

    若是選擇擋下以那個速度,從正上方逼迫而來的電弧刀,上條的行動反而會被封住,然後被下一招一刀兩斷。

    他拚命地躲避,幾乎整個人趴在地上。

    那十根手指跟沒貼上紙的涼扇相當接近。以手腕為中心,呈扇狀張開的電弧刀毫不遲疑地撕裂地面。

    能成功鑽進縫隙躲開,幾乎形同奇蹟。

    上條甚至懷疑是否雷神索爾不想太快決定勝負,所以刻意放水。

    他連起身的時間都沒有,連滾帶爬地與雷神索爾拉開距離,同時拚命思考。

    (怎麼辦?一直防禦只會走投無路。如果找不到主動攻擊,讓拳頭打中他的方法,只會慢慢步向死亡!)

    右手腕的疼痛逐漸加劇,根本不清楚還能應對幾次雷神索爾的攻擊。以現在的狀況而言,就算手腕「喀」地一聲骨折或脫臼都不意外。

    「上條小弟,你怎麼啦?」

    雷神索爾在微笑同時,也再次以放出電弧刀的雙手擺出架勢。

    「右方之火不過如此嗎?拿著正統卡提納的凱莉莎呢?我一點都不喜歡被過度評價啊。說實話,我這種程度跟那群人比應該還差遠了吧?」

    「……」

    正當上條打算說些什麼時。

    清脆的「啪哩」聲響起。

    從雷神索爾那邊,傳來了薄塑膠板龜裂般的奇妙聲響。最後,上條終於發現了那種不定期會響起兩、三次的聲音是什麼。

    「你……難道……?」

    「啊?身體裡的關節發出聲音這麼不可思議啊?折手指跟扭脖子時發出的聲音沒什麼好自傲吧?」

    「你的身體無法負荷自己的移動……不,跟不上刀刃的輸出威力?既然這樣……!」

    「我說啊,我索爾可不是特別製品,沒有什麼『聖人』身份或『拯救世界之力』那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啦。而且我也不是歐提努斯那種『魔神』。我有雷在先,我不過是個魔法師。這種人想跟世界級的傢伙交手,亂來一點也是當然吧。」

    若是在手腳綁上推進器,就能一口氣跳上貨櫃山頂端。

    雖然大多數情況下,會因為無法控制而任由推進器擺佈,但只要能正確管理推力向量,理論上應該做得到。

    然而。

    得到強大推力的,終究只是手腳。若是微控強大力量采高速或銳角移動,會對肩膀和大腿的關節造成不良影響。除此之外,若是突然從靜止狀態躍起,全身血管和內臟也會很自然地發出慘叫。

    他可沒有什麼「肉體原本就很強韌」這種荒唐的解決手段。

    也沒有靠靈裝或耐G防護衣等措施突破難題。

    不,就算真的有——

    依舊無法完美地確保安全性。不僅如此,他這麼做甚至隱約有「只看優點卻罔顧缺點與風險」的問題存在。

    「疼痛?別在意這種事情啦,上條小弟。我這個生物呢,只要能覺得快樂,就算這樣也無所謂啦。」

    「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因為只差一步啦。」

    可能關節或軟骨出問題了吧?聲響持續傳出。然而雷神索爾依舊偏著頭。

    彷彿在說他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疑問。

    「若是距離遠得無可奈何,自然只能放棄。可是,我的狀況不太一樣。我一步步地累積努力,到達了能抓住星星的地方。雖然多少有些危險,但這麼做就跟站在檯子上伸直身體沒兩樣。既然手構得著櫃子上方,也就不必特地找父母來拿吧?」

    他將左右兩隻手臂水平攤開,

    接著說下去——

    「所以——再十倍。」

    轟!電弧刀發出了恐怖的聲響。

    「還能繼續,再十倍。」

    原本堆滿貨櫃的這個地方,發生了上條已經無法用肉眼確認的巨大變化。出自左右十根手指的電弧刀,已經增長到兩公里了。

    「你懂了嗎,上條當麻。這就是我。人們口中讓個人鬥毆達到戰爭程度的我,已經抵達了這個地方。能抵達這裡真的很棒啊。不過這裡並不是終點。畢竟我已經看見的『前方』要比我原以為是終點,那個現在還碰不到的境界更加遙遠。」

    只是稍微揮動手臂,就能將一個學區徹底破壞的力量。

    以個人之力體現的戰爭。

    直接戰鬥負責人。

    索爾刻意地展示那些威力應該也隨著長度上升的電弧刀,直指核心地說道。

    他輕易地看穿了上條目光中的些許游移。

    「……你也把手伸出來吧。雖然或許會有些麻煩,不過只要站上台伸直身體,你的手指就能碰到羅。那不是很有嘗試的價值嗎?」

    「你在說什麼?」

    「手槍。」

    雷神素爾直接宣告:

    「我用來射穿自己腹部的玩意兒掉在附近吧?然後呢,你的腦袋裡閃過這樣的念頭——那傢伙的刀刃太長,用拳頭會在距離上處於劣勢。畢竟我的攻擊範圍可是長達兩公里,兩千公尺喔。所以你會希望得到能不在乎距離的東西。我可以保證自己的身體不怎麼硬。被子彈擊中會開洞這點,我已經親自證明了。」

    「……」

    「然而另一方面,你也這麼想吧——手槍是很確實的武器,應該說太確實了。用那個有可能贏,不過一個不小心說不定會殺了我……雖然躊躇並沒有錯,不過你漏了一件事。你忘記我也是『搗蛋鬼』成員嗎?」

    氣氛頓時變得冰冷。

    頃刻問,飄蕩在巴蓋吉城的某種東西已開始刺激著上條的鼻子。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已經不能用了。沒辦法靠『長槍』的材料讓歐提努斯動搖。無法預測『魔神』失去目的後的行動,而要是她有所動作就完蛋了。夏威夷群島、巴蓋吉城,雖然那些事件都很嚴重,不過仍是經過管理下的破壞。下一次會變成什麼樣子?說不定會陸續展開隨機攻擊喔。還是說,她會參考過去的F.C.E.,擊潰幾個你認識的人?」

    「……索爾。」

    「我就是最後關鍵。有什麼不滿嗎?」

    雷神索爾露出淺笑說著。

    他刻意準備了新的理由。

    「我是搜索『搗蛋鬼』大本營的最後關鍵。不再繼續出現犧牲的最後關鍵……這下你要怎麼做?因為個人的想法與倫理而看著機會從眼前逃走,就是你的正義?」

    「素爾——————————————!」

    「機會只有一次。」

    雷神索爾就像是要讓外國觀光客記起發音一樣,清楚、緩慢地宣告:

    「你是要在這裡反守為攻,還是要繼續處於被動?這是決定世界命運的分歧點,絲毫不誇張。如果這也不能當成理由,你就會在沉淪的世界中,分進被殺死的那一邊。」

    動了。

    決定性的「流動」。

    「要上羅,上條當麻,讓我再次見識你那曾救過六十億人的決斷力吧!」

    3

    上條當麻距離手槍大約三公尺。

    只要往地面飛撲而去,就能一口氣拿到武器的距離。

    相對地,雷神素爾的電弧刀長達兩公里。隨手一揮就能將上條的身體一刀兩斷。雙方都是只要一個動作就能決定勝負。

    然而。

    既然知道對方會這樣行動,就不難搶得先機。

    (真可惜。)

    而言神索爾沒有猶豫的理由。

    第十一學區是以物流最佳化、高速化為目標,因而將作業幾乎都自動化的學區。他事前已將海關的工程師弄昏,只要有注意學區邊緣的司機休息室,就算將學區整個剷平也不會鬧出人命。雷神索爾最後會選擇這個地方,也是因為這個理由。

    只能使用一次的單純戰鬥舞台。

    這個特別準備的場所,可不能被歐雷爾斯勢力或「搗蛋鬼」那些事前準備給用掉。

    正因如此。

    這個結果讓雷神索爾稍顯失意。

    雷神索爾的電弧刀並未揮向上條,而是瞄準上條與手槍的中間點。那毫不留情的動作,讓堆積如山的貨櫃和遠方的聯結車隨著閃光灰飛煙滅。

    (結果,最後你還是選擇了簡單易懂的力量啊。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做出與我不同的結論。)

    這麼一來,就不會如此簡單明了地分出勝負。

    若是上條以最短最快的路徑往手槍移動,電弧刀就會將他劈開。就算在最要開頭停下也沒有救,接著補上的回馬槍會了結一切。

    消除之力。

    跟產生「破壞」的力量有所不同。

    (我還想說如果是你,肯定能讓漂流到「搗蛋鬼」的我,看到從來不曾看過的東西啊!)

    勝負將定。

    行使較強暴力的人能活下來,是最為單純而無趣的勝負。

    就在前一刻。

    高亢的「鏘!」一聲迸出。

    那是上條以右拳彈開雷神索爾電弧刀的聲音。

    「什……?」

    如果筆直伸出右手撲向地上的槍,絕對無法彈開闖入路徑的電弧刀。

    然而實際上,巨大的刀刀把附近的貨櫃和學區一部分整個刨空。

    這麼一來。

    上條當麻在最後所選的選項是——

    「難道你……!」

    在驚訝同時,雷神索爾幾乎是反射性地動作。他不顧被彈開的右手,揮下從左手五指放出的電弧刀。刀刃沿路劈開在自動控制下移動的大貨車和堆高機,從側面往上條的上半身襲擊。

    然而。

    這回也是。

    隨著高亢的聲音響起,揮動的拳頭硬是讓雷神索爾的電弧刀改變軌道。

    明明每做一次這個動作,上條的右手腕就會承受強烈的負擔。

    「你放棄手槍了?就算繼續防守下去,逐漸削弱的也只會是你啊!」

    「……真的是這樣嗎?」

    上條重新舉起將發出喀啦聲的右手,平靜地笑了。

    這次,他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電弧刀會配合你的手指動作。不過,那真的只是單方面如此?在幾次拚上性命的格擋之中,我可是看到羅——當我彈開電弧刀時,你的手臂也跟著被彈開。」

    「你這傢伙……」

    「那原本是什麼都能切斷的刀刃,所以你從來沒想過會像這樣碰上阻力吧。就跟拿著金屬球棒,用自己也無法控制的速度打擊水泥牆一樣。擋下那種超強攻擊會讓我的手腕受傷,不過你也一樣!你的手腕是不是已經到極限啦?」

    兩千公尺的距離,在這場戰鬥中毫無意義。

    只要攻擊被彈開,上條和雷神索爾都會受傷。

    這麼一來——

    「你剛剛問過我,那些能否成為我去撿手槍的理由吧?」

    上條憤怒地說道:

    「我就告訴你答案。根本不構成理由。我也不完美。即使沒有什麼理由,一旦真的感覺到自身危險,也會下意識想撿起掉在自己附近的槍。不過,這回可不一樣。如果是面對你,面對不管有何理由,終究願意賭上性命拯救芙羅蘭‧克洛伊杜尼的你!一定能找到殺或被殺之外的決勝方法!」

    「……原來如此。」

    雷神素爾笑了。

    雖然他從這場戰鬥開始後就一直在笑,不過這次跟之前的質有些不同。

    「真是有趣,你果然很有趣。即使站在伸手就能觸及星星的位置,你肯定也能找到不同的答案,走向跟淪落為『搗蛋鬼』的我不同的路。」

    「索爾?」

    「也對啦!我的敵人就是該有這種規模才行!」

    沒有什麼信號。

    轟!雷神素爾隨手將電弧刀揮向上條,把「風景」這種實在過於含糊不清的東西全都牽扯進來。不只一味防禦,更將「如何反擊雷神素爾的手腕」放在心上的上條,以拳頭從側面給予電弧刀衝擊。當電弧刀互撞導致去勢稍微緩和時,他就進一步揮出右拳打過去。

    喀啦喀啦的恐怖聲響自上條體內傳出。

    不過這點在雷神素爾身上也一樣。

    「!」

    縱然表面上的勝負由詭計支配,即使戰場趨勢看似由技術和機智的較勁決定,實際上決定上條和雷神索爾勝敗的卻是其他東西。隨著每一擊倍增的疼痛,究竟會在何時抵達界限?誰的手腕又會先崩潰?就只看這個部分了。即使其他部分壓倒對方,只要在這點翻船就會失去一切。就只是這樣的勝負。

    當次數來到五次、十次時,上條的右手明顯發出怪聲。

    沒辦法拖到第二十次。

    喀嚓!隨著那決定性的聲響,上條的五隻手指全都失去力道。腦袋送出的命令已經沒辦法傳到末端,指頭罔顧骨骼的構造晃動。

    關節。

    脫臼了。

    「哈……哈。」

    雷神索爾的笑聲響起。

    彷彿在呼應上條右手腕的異狀般,他的攻擊也停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勝負已定。

    關節脫臼與否,應該不至於影響寄宿在上條當麻右手的「幻想殺手」。然而,若在脫臼的狀態下數度承受那種強烈衝擊,手腕中心的肌肉將會受到重創、潰爛,甚至斷裂。

    這是單純就解剖學來看的結果……講得更單純點,當脫臼的手腕受到衝擊時,理應會傳來激烈的疼痛。若是重複個幾次,就算會昏迷都不稀奇。

    然而——

    「……讓你辦到了啊。」

    「是啊。」

    「真討厭,我原本以為要將軍了……果然啊,看來我這人只要眼前吊著紅蘿蔔,就看不到別的東西了。算了,反正從術式本身開始就是這樣。」

    雷神索爾聳肩般,將雙手如翅膀張開。

    那對翅膀,已經折斷了。

    正確來說,是雷神索爾的雙手手腕骨折了。

    他那炫目的電弧刀就如同生命走到盡頭的霓虹燈,閃了幾次後便消散在空氣中。

    上條並不清楚雷神索爾的極限,這人說不定連雙腳都能放出電弧刀。

    所以他問道:

    「怎麼辦?」

    「當然要繼續啦。」

    「果然啊。」

    上條脫臼的右手依然垂在那裡,但他依舊向雷神索爾邁步。緩慢而確實地前進。

    「得明確地分出勝負。」

    然後從走路變成跑步。

    從跑步變成全速衝刺。

    頂著刺蝟頭的少年,並不是因為擁有「幻想殺手」才投身戰鬥。就算無法使用右手,也還有左手跟左右腳。所以自己還能戰鬥。為了早一步結束雷神索爾策劃的愚蠢戰鬥,處理對方側腹上的槍傷,上條飛身衝到魔法師面前。

    「……抱歉了,上條小弟。」

    就在這時。

    雷神素爾似乎低聲說了什麼。

    不過,上條已經決定性地來到雷神索爾面前,到了一個無論使出任何攻擊都能打中對方的超近距離。

    所以。

    「所謂『索爾』,可不是以區區雷神這個字眼所能概括的。」

    太遲了。

    隨著沉重的巨響傳出。

    上條浮在半空中的身體,被對方狠狠地砸到地面上。

    4

    意識。

    一片朦朧。模糊而晃動的景色被夕陽染上一片橙黃。上條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注意到自己正仰躺在地。

    「……說到索爾啊。」

    能聽到有聲音傳來。

    至少,聲音來源處於上條的視野之外。

    「雖然如今大家稱索爾為北歐神話的第二號人物,司掌雷電的軍神,不過在早期的傳說中,能見到他不同的一面。該怎麼說呢,真要說起來該是農耕及鍛造金屬那方面。算是保佑生產與製造等領域,支持文明發展事業之神吧。」

    自己到底怎麼了?

    最後的一瞬間究竟挨了什麼?

    雖然上條拚命想收集情報,卻並不順利。腦袋一片模糊,始終處於連思緒都無法掌握的狀態。

    「不過呢,終究還是由人類的需要來決定。比起保佑農民和製造業的神明,還是讓守護軍人的戰爭之神處於高位更能利於統治。『最偉大神祇的保證』可是具有遠大的意義啊。所以,索爾從那時開始就成了雷神。原本他掌管的應該不單是雷,還包括各種氣象、季節、天候及災害,後來卻成了只以粗俗破壞力為傲的神。」

    雷神索爾的話沒有停下來。

    「你懂嗎,上條當麻?」

    緩慢地持續下去。

    「能達到以原始意義冠上這個名字的程度,表示我也徹底鑽研完一條道路了。如果那女人沒做出就算拔出一隻眼睛並自我倒吊,也要獲得『知識』這種不合理的行動,這種程度就能讓我佔據『搗蛋鬼』的頂點了。」

    無法整理思緒。

    得不出結論。

    面對這樣的上條,雷神索爾如此說道:

    「你如果面對身為雷神的索爾就能獲勝……但是,也僅止於此。換言之,你還比不上身為全能之神的索爾。」

    輸了。

    敗北。

    從他人口中說出之後,上條終於對身處的狀況有了自覺。

    雙手手腕骨折,也無法再使出電弧刀,卻依然能輕鬆打敗上條的怪物,用非常輕鬆的語氣表一不:

    「……不過啊,之後的事情你就別擔心。雖然我剛剛說,失去完成『長槍』的方法會讓魔神歐提努斯的行動無法預測,可是呢,我也不是完全沒考慮過啦。既然贏了,我就會負起責任……說實話,你已經太努力了。你已經獨自守護世界太多次了。現在就好好休息一下,從疲勞中恢復吧。」

    上條以無法聚焦的眼睛往某處看去。

    染上一片橙色的視野中,完全找不到對方的身影。

    「……索爾……?」

    沒有人回答這聲輕喚。

    不知何時,他已經從這裡消失。

    而上條當麻的意識,也在這時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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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9-4 12:16 PM

終章 來打下一場架吧 Next_Batter_Circle.

    所謂結局,不見得只會有一個。

    會依照與事件相關的人數,衍生出相同的數量。

    這裡就來介紹其中幾種。

    「做白工啦,完全是做白工。」

    一突破學園都市外圍的「牆壁」,「聖人」席薇亞就抓著頭,刻意用誰都聽得見的大音量說道。

    時間已經過了黃昏,夜晚的黑已然蔓延。日本的首都東京就像重頭戲才剛要開始般充滿活力,整片都是由無數電燈與霓虹燈形成的愚蠢夜景;但席薇亞等人卻沒有走在夜景中,而是於黑暗的縫隙裡移動。

    「硬是被要求去打那種讓人感覺很差的戰鬥,卻幾乎沒得到任何成果。也沒有回收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有沒有得手,將會大幅改變與『搗蛋鬼』對抗的策略耶。」

    「既然沒得手就不要再去想了。」

    回答她的是蕾薇妮雅‧柏德蔚。

    少女的容貌雖然仍留有稚氣,冷淡端正的五官依舊足以令她自傲,不過腫脹的臉頰卻破壞了那種感覺。而且或許是因為有某種信條吧,蕾薇妮雅完全沒有做過冰敷之類的處理,讓她的不悅更加明顯。

    「就算現在回頭,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也已經有所改變,不再是魔神歐提努斯所追求的東西了。這根本無法拿來動搖她。」

    「怎麼啦——?你還在+堊思得跟自己人戰鬥這件事喔?不過在這世界上結果就是一切。就算你無法接受勝負結果,也無法理解那個男孩的理論,但敗者可沒有抱怨的權利喔。」

    「……你那麼想要我揍你嗎?」

    「我是說啊,大小姐。你知道日本有個很有趣的定論嗎?正所謂,真正擁有妹妹的人,似乎絕對無法想像出理想中的妹妹。」

    「……?」

    「反過來說,對於有妹妹但沒有兄姊的柏德蔚而言,其實他正是個理想的哥哥吧?所以呢,不要因為被某個什麼都願意聽,而且有麻煩時非常值得信賴的人罵了,就一副沮喪的樣子。即使像那樣被單方面愚弄,他還是願意回頭試著跟你對話耶。你們之間具有很確實的聯繫喔。」

    「很好,你做好覺悟了吧。我會拿出全套大秘儀招待你。」

    「到頭來你還不是沒用那個——你像征武器的四屬性,從塔羅牌來看也不過只是小秘儀嘛。如果好好使出二十二張大秘儀,從愚者一口氣連段到世界,應該能暫時強化能力甚至以音速行動吧,呵呵。」

    「話說回來——」

    這個態度認真但插嘴得毫不客氣的人是布倫希德‧愛克特貝爾。

    「歐雷爾斯那邊如何了?我記得你之前的確是回答『正在準備』。」

    「那個啊,跟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不同的……真正目標。」

    席薇亞在扭動脖子發出喀喀聲的同時,乾脆地答道:

    「已經準備好了。」

    就算是規劃得很漂亮的學園都市,依然有許多恐怖傳聞。

    會把不聽話壞孩子抓走的「黑色清潔車」。不可以調查傳來呻吟聲的人孔蓋底下究竟有什麼的「實驗體五〇二號」。如果在搜尋引擎中打進某個人物的名字,就會被那個人物親手殺死的「禁忌之名」。據說每當對學園都市來說很礙事的人物失蹤,就會隨之在街道中增加的「人骨色磁磚」。還有,其實很多傳聞本身,都是為了給予城市內AIM擴散力場一定規則性,以便進行控制的情報操作政策一環——「都市怪談中的都市怪談」。

    恐怖的傳聞很多,比方說,如果在放學回家路上真的碰上那些怪人,到底該怎麼辦?

    就算急忙逃走,就算全力奔跑,想來也沒辦法從怪人手下逃走。

    但是不用擔心。

    因為都市怪談裡的怪人,隨時都被弱點追著跑。

    比方說,「沒有人能從跑一百公尺只要三秒的女人手下逃走」的傳聞一旦蔓延,接下來就會出現「在遇到那個女人時,只要手邊有麥芽糖或髮蠟就沒問題」之類的其他傳聞。大概是這種感覺。

    當然傳聞會隨時間改變,所以也就會出現這種「弱點」根本沒效的新傳說。

    比方說,麥芽糖或髮蠟的有效對象只有第一個人,也就是第一代的女性,被那個女人親手撕裂嘴巴的「二代」就沒效之類……

    煽動恐懼感的傳說和打倒恐懼的傳說,總會像互相較勁般向外傳播,讓人覺得永遠不會有分出勝負的一天。

    其中有那麼一個傳聞。

    內容其實很簡單,說不定就是因為這樣,才隱藏了在學園都市孩童之間造成爆發性流行的「可能性」。

    ……這個城市流傳了許多恐怖傳說,但你如果真遇到了傳說中的恐怖怪人,那麼只要大聲地這樣喊就好——

    救命啊,獨角仙先生!

    這麼一來就沒問題了。

    操作「未元物質」的學園都市第二名等級5超能力者。

    名為「垣根帝督」的某人,一定會來拯救你。

    跟芳川桔梗一起把最後之作帶回公寓的一方通行,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裡投身於床上。芳川是否有跟身為一家之主的警衛黃泉川愛穗報告「今天發生的事」暫且不明。

    第二名垣根帝督……雖然不知道到底能否這樣稱呼,不過總之把「敵人」打敗了。

    戰鬥過程中,對方拋出了一個「難題」,一方通行則找到了立足點,得以用自己的方式突破困境。

    沒有失去任何人就解決問題,成果相當良好。

    然而……

    (……被害者的心情,只有被害者本人知道。)

    某人所遺留的話,至今仍刺在第一名心中。

    刺雖小,卻如同釣鉤一樣無法輕易拔出。

    所謂的人類,是種對一句邪惡言詞,比一千句善意言詞更容易記住的生物嗎?

    「我到底在撒什麼嬌啊……」

    得到能代言御阪網路總體意志的最後之作,以及惡意集合體番外個體的原諒,所以就鬆懈了?

    不,真要說起來,自己真的有得到寬恕嗎?

    到頭來,只是順著對自己比較有利的方向,順著疼痛比較小的方向漂流?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去請求遇害者原諒自己。

    死者不會高興。

    因為「殺害」已經奪走了這種感情。

    死者不會生氣。

    因為「殺害」已經奪走了這種感情。

    死者不會哀傷。

    因為「殺害」已經奪走了這種感情。

    死者不會感謝。

    因為「殺害」已經奪走了這種感情。

    未來無論用什麼方式活下去,終究只是自我滿足。一方通行明白這點。不過,一定有些事唯有還活著的自己能做。

    真要說起來—

    屠殺了一萬名以上「妹妹們」的那場「實驗」,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現在已經知道,答案並非如名義上所說是要讓學園都市第一名的等級5超能力者,進化到更進一步的等級6絕對能力。那場「實驗」是以失敗為前提,充其量只不過是「成功很好,失敗也不虧」這種程度的東西。

    從過去經驗所得到的情報看來,其一恐怕是將近萬名「妹妹們」散佈到全世界的協助機構,藉此擴大AIM擴散力場的影響力。

    第二個,則是靠著幹涉最後之作,讓類似天使的存在於學園都市中誕生,好讓御阪網路成為能控制龐大AIM擴散力場集合體的引導裝置。

    然後,是在擔任學園都市暗部活動時調查到的「龍」這個字眼。在其深處者,是名為愛華斯的真正怪物。而據愛華斯本人所言,過去所看到那個類似天使的某物,不過是個為了形成愛華斯所準備的模型。這是第三點。

    那麼。

    製作愛華斯究竟是為了什麼?

    以戰力來說,愛華斯的確是張名符其實的王牌,畢竟他擁有能將學園都市第一名幾近瞬殺的力量。然而那股龐大的力量,實際上並沒有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中使用過的紀錄。就連在那場關係學園都市命運的戰爭中,他們依舊將愛華斯的力量保留下來。

    這麼一來,那絕對不是單純的開發兵器。

    雖然除此之外一定有什麼明確的理由,卻完全不見任何端倪。

    愛華斯是非常強大之物,但除了強大以外看不到任何具體利益。當然開發技術本身就是「目的」也說得過去,然而這麼  來應該要昭告全世界,以誇示學園都市的技術到底有多先進才對。

    就像用太空船登陸月球跟大多數人的生活都沒有直接關係,然而這項「情報」本身卻擁有極大的影響力。

    既然要在隱瞞愛華斯這種存在的狀況下持續開發,那麼除了單純的誇示外,應該還有具體的使用方法。而且,他們的目的甚至有只要不隱瞞,就會遭到阻止的可能性。

    愛華斯,天使般的存在,御阪網路,最後之作,妹妹們,AIM擴散力場。

    位於金字塔最底端的,是最普通的學生們。這跟他們到底是一般學生還是暗部無關,學生們在無意識中釋放的AIM擴散力場,全都與愛華斯相連。

    學園都市的根干。

    靠科學開發超能力。

    或許並不是某人利用這個制度從中攪局。

    如果打從一開始,這個計畫就是為了觸及愛華斯而展開呢?

    而且,說到底——

    學園都市所提倡的「超能力」,究竟是什麼?

    這項「計畫」究竟是從哪裡開始,又是為了走向什麼結果?

    「……」

    走到這一步。

    一方通行才總算有抓到某種巨大「黑暗」端倪的感覺。能吞噬一切的巨大陷阱一角。平時因為過於龐大而無法掌握全貌的巨顎一角。將「妹妹們」、複製人、將過去被殺死的某人全都吸入無法逃脫的漆黑洞穴中的元兇一角。

    即使讓這種事曝光並聲討主使者,一方通行的罪也不會憑空消失,不可能有這種好事。

    但是,如果——

    過去慘遭殺害的某人,打從心底對自己的遭遇感到怨恨。

    不但怨恨直接下手的第一名,還怨恨所有幫助他殺人的一切。

    那個人物。

    如果知道因為自己被殺而「順利進行中」的某項計畫,到現在仍舊一步步持續前進……究竟會怎麼想?

    被害者的心情只有被害者知道。

    還活著的人將這種事掛在嘴上,說不定等於為了自身利益隨意扭曲死者的心情。

    然而。

    還活著的人,可以把死者放在心上行動。

    自己究竟想做什麼?

    一方通行自問自答。

    若要為已經消逝的生命做點事,究竟能選擇什麼?

    第一名應該會下地獄吧。先把這個比喻在宗教上的表現放到一旁,總之最後的下場肯定不會太好。然而在到達那個地獄之前,如果還有什麼事可以做到,究竟會是什麼?

    「……」

    刺雖小,卻沒辦法簡單拔出來。

    那股微弱的疼痛,確實地將他扯向惡意與鬥爭的道路。

    就像是說好了一樣。

    一方通行自己應該也有注意到,這就像是透過某人之手刻意送進來的暗號。

    為了從這條道路,轉換到另一條道路。

    一方通行無言地從床上起身。他的視線一陣游移,最後停在房間的窗戶上。遭夜幕染成一片漆黑的前方,多半就是聯繫其他道路的第一步。

    踏出去將喪失目前所擁有的一切,但也有機會得到光是待在這裡不會知道的情報。

    如此思考的一方通行,露出認真的表情伸手尋找現代風格的枴杖。

    這時,突然有人敲了房間的門。

    而且沒等回應就把門打開了。

    進來的是一個嬌小的身影。

    她應該是被稱為最後之作的少女。

    如果不是就怪了。

    「嗨,一方通行/return。因為差不多要變得麻煩了,所以讓我插個嘴吧/return」

    總覺得。

    很奇怪。

    看著呆站在那裡開口閉口的少女,一方通行感覺到一股寒意竄過背部。他想到了過去遭病毒強制干涉的事。

    但並非如此。

    「原本,『御阪』只是填充網路內部的東西,干涉外側的技術則交給各個個體/return。所以請不要期待會話的應對能力/return。就想成類似郵件的東西吧/return。提問也只會變成自言自語所以要多注意喔/return。」

    存在於御阪網路中之物。

    能凌駕最後之作這個司令塔之物。

    在系統上不可能存在。

    第一名原本往跟番外個體有關的第三次製造計畫去推測,卻想到了別的可能性。他不理會「不會得到回答」這項先決條件,下意識地咬牙說道:

    「是御阪網路的……總體意志?」

    與類似天使的存在相異,也和愛華斯不同……卻同樣是由學園都市創造的某種東西。

    會讓人煩惱不知能否稱之為「人」的存在。

    或許應該稱為第三存在吧。

    「自從事件結束後,你就開始散發出某種微妙的氣氛啊/return。」

    就像是直接播放錄音般,某人藉著少女的嘴發出聲音。

    「一方通行,難道你覺得將目前某種程度上算安定的生活畫下休止符,投身於能逼近學園都市秘密的戰鬥中,就能向某種善良靠攏嗎?/escape。還是說,你打算在收拾一切後自己下地獄?/escape。那些全都是遭到引導而生的意見,所以不需要在意/return。應該說,那種作法根本一點也不帥啊/return。」

    「你在……」

    「你現在正打算用『你在說什麼!』來回應吧?/escape。免了免了/backspace,省略那種多餘的問答吧,一方通行/return。那種掩飾的方法平常是很可愛/backspace,不過在這個場面下只是妨礙/return。」

    接著,某人接著說道:

    「直接說重點吧/return。你現在應該是這樣想/return。自己正棲身安穩之處,放棄了本來該做的事/return……不過/backspace,哪有這種事/return。你的思考方向完全反羅/return。那種膚淺的鬥爭、膚淺的暴力,還有隨之而來的膚淺勝利,對於身為第一名怪物的你來說是不是比較輕鬆?/escape。想想看嘛/return。畢竟你是以『成為那種怪物』為目標而接受開發的/return。如果順著某人之意往簡單的方向走,自然會奔走在通往流血與慘劇之路吧?/escape。」

    「……」

    「所以才說你弄反了/return。一方通行,此刻你確實對於自己這個存在感到疑問/return這不是壞事/return。但是/backspace.不能因為動搖就順著安逸的方向漂流/return。我可不是為了讓你導出這種答案,才把演算領域借給你/return。」

    少女輕輕地聳了聳肩。

    那動作非常不適合她。

    「為了某人掙扎吧/return。以對於自己來說真的很辛苦的方法掙扎吧/return……要是真有那個意願,我也能將已死亡個體殘留在網路中的記憶情報直接放出去,明白地回答是或不是/return。但是/backspace,這樣未免太作賤她們了,所以我們不會這麼做/return。就讓被害者的心情只屬於被害者吧/return。如果你決定逃往輕鬆的方向當個膚淺的怪物,我會把你打進比你想像中還要大上兩圈的巨大地獄裡/return。」

    晃動。

    少女的身體搖晃著。

    「再說啊,雖然把最後之作跟番外個體交給你,不過比起你的問題,我倒是更想管上條的事啊/return。這是實話/return。一來那邊有那邊的危險/return,二來我也不希望你把重要的『入場券』用在這種事情上啊——/return。」

    到此為止。

    或許是因為「文章」結束了,嬌小的少女就此倒地。

    穿著制式套裝和白袍的女子稍微看了看周圍。

    這裡是位於第三學區的廣大地下空間,直到幾天前還用來收納學園都市第二名。不過現在沒有任何人,他隨意散佈的純白「未元物質」也消失得一乾二淨。沒有任何多餘物體的空間,散發著空教室般的寂寥感。

    「……我實在不習慣做這種事耶。不管事情多小,都有種數值減少的焦躁感。」

    女性的手上有一個口香糖容器大小的細長塊狀物。那是錄音筆。穿著便宜套裝和白袍的她將小型麥克風放在嘴邊,持續用聲音記錄。

    「『未元物質』徹底消失了,這件事跟預料中一樣。剝離了地板、牆壁、天花板共計四十處的表面採取樣本,要求設施進行檢查。不過呢,應該找不出任何東西就是了。」

    喀哩喀哩喀哩喀喀喀喀喀喀喀!某種類似指甲刮過平面的聲音連續傅來。穿著制式套裝和白袍的女子,從衣服內側口袋中拿出車票夾大小的機器。從畫面上能看見,某個共通詞彙不斷在網路上的許多留言板和SNS留言中增加。

    「也確認到了關於第二名的都市怪談。要看成自然發生時間未免太短,很難認為是由本人……應該可以這樣稱呼吧?總之很難認為是由目前的第二名親手散播。看樣子學園都市的『黑暗』中,似乎有某人在注意新的第二名。以注目度來說給個黃色標記。」

    女性將器材收回口袋後,邊在寬廣的空間漫步邊繼續說道:

    「關於第一名的細節還不明。雖然已向他注入了『惡意』,但是否會開花還難以確定。不過,以我的觀點只能說就這麼下去相當浪費。第二名都能改變型態到那種地步帶給我們樂趣,第一名卻只能說他實在不起眼啊——若能以『翅膀』為中心變得更異常一點就完美了。」

    那雙腳停了下來。

    「……與第二名接觸後,瀧壺理後的過程極為良好。給予金色標籤。」

    站在廣大空間中央的女子,抬頭看著正上方說道:

    「芙蕾梅亞‧塞維倫就不特別提了。有確認到『人力資源』的偶然啟動。將那個視為等級0無能力者的嶄新可能性給予白金標籤。要細心注意收穫時期。」

    穿著制式套裝和白袍的女子說到這裡,按下了錄音筆按鈕。

    短暫思考。

    過了一會兒,她在整理好腦內的思緒後重新殷動機器。

    「芙羅蘭‧克洛伊杜尼不列入管轄。個人對這點有所不滿……不過,就目前觀察到的狀況來看,無論如何都死不了的身體,加上尋求『朋友』的心、罔顧個人信條遭到操控的可能性等條件,感覺有不少與AIM擴散力場集合體類似之處。或許,她成了風斬冰華的基準線。這麼一來,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風斬冰華、『龍』就連結在一起了……不,把連接生命維持裝置的統括理事長也包含進來可能想太多了。不過,若是採用那個假設,也就能將統括理事長和『龍』連在一起吧。總之,那肯定是個很有趣的素材。」

    關掉開關。

    啟動。

    就這樣重複了好幾次。

    「侵入學園都市那幾名人士的詳情不明。有人指出,與第三次世界大戰及巴蓋吉城等地所目睹的現象有類似之處。不過這也是管轄外。這件事就交給特遺隊……那種不曉得到底存在與否的部隊處理,我們繼續……」

    說到這裡,女性微微側過頭。

    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

    她嘆了口氣,拋下手中的錄音筆。

    女性用高跟鞋踩爛了落在地上的小型器材,接著以絕對沒人能聽到的音量如此低語:

    「唉,這樣一點都不像『木原』啦……」

    東京灣岸。為了躲進大量貨船的其中一艘裡,雷神索爾、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投擲之槌」三人走在商用港口的腹地內。他們並不是要靠船回去,而是為了前往警備鬆散的鄰近國家機場。

    「被目標輕易地溜走啦——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是最後一塊製造『主神之槍』的材料。我說過如果不能確保整體論的超能力者,就無法繼續下去吧,該怎麼辦?」

    喀啦喀啦聲接在瑪莉安的話後傳來。鐵桶型少女(?)跟平常一樣,無意義地贊同瑪莉安。

    雷神索爾聳了聳肩。

    「我們一開始就分好工作了吧。我借用『投擲之槌』的力量壓制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能改造『人類』的你則對她做『加工』,將她變成無法亂來的狀態,最後從學園都市將貨物送出來……但對方在開始階段就鬧得比預期中還誇張,所以也沒辦法啊。連負責直接戰鬥的我也搞不定耶,擔任後勤的你們來支援也只會被打倒吧。」

    「就連冠上過去那個全能之名的你也做不到?」

    「對方是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耶?而且說實在的,這個『全能』畢竟只是『人類想像得到的全能』,期待我真的像魔神那樣全能只會讓人困擾啊。」

    雷神索爾擺出相當隨便的態度,回應皺著眉頭的瑪莉安‧史琳格奈亞。

    就在這時,他們聽見了重物碰到其他東西的聲響。

    雷神索爾的肩上掛著攜帶型冰箱的背帶,就是那個方形盒子碰到了他的手臂。

    「那是?」

    「用來取悅某人的東西。有了這個,或許還有辦法製作『長槍』吧。」

    正打算詳細說明的雷神索爾閉上了嘴。

    相當突然。

    不過他並非刻意選擇沉默。

    魔神歐提努斯。

    外表看起來只有十四歲的少女,不知何時從商港的黑暗中浮現。

    女巫帽、遮住單眼的眼罩。皮衣上面披著斗蓬。在這個國家會被誤認成要去參加化妝舞會的少女,動著唯一的眼睛看著雷神索爾。

    雷神素爾等人非常狼狽。

    「來這種地方真的沒關係?這裡可是敵陣附近耶。」

    「距離沒有意義,重點是別被發現。」

    魔神歐提努斯很乾脆地改變話題。

    「話說回來,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呢?」

    「看起來像是有成功嗎?」

    「我的命令應該是『把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帶來』才對。」

    「做得到你就做吧。」

    雷神索爾一副興味索然的樣子說道,接著隨手將冰箱往魔神歐提努斯丟過去。

    那股衝擊,硬是把固定蓋子的扣環給震開。

    魔神歐提努斯面不改色。實際上她根本沒去看箱子裡面是什麼。

    露出讚賞表情的人是瑪莉安‧史琳格奈亞。

    「那是?」

    「學園都市第二名。」

    雷神索爾指著冰箱中的幾個透明袋子……嚴格說來,是凍結後裝進袋裡的內臟。

    「就是這些活體零件,雖然不知道這玩意兒究竟能否稱之為垣根帝督就是了。不過,你要的是『強韌的人類』吧?若是這樣,這傢伙某種意義上比芙羅蘭‧克洛伊杜尼更適合。說不定他已經達到了『整體論超能力者』的境界喔。」

    魔神歐提努斯保持沉默。

    瑪莉安則是插嘴:

    「不是需要沒染上科學或魔法色彩的人嗎?」

    「或許不能改造垣根帝督本身,但這是創造性的象徵吧?利用這玩意兒從零開始製作人偶如何?」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看著魔神歐提努斯。

    「投擲之槌」原本就只會跟從瑪莉安。

    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後,歐提努斯終於開口。不過她終究還是說了一樣的話:

    「我的命令應該是『把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帶來』才對。」

    「那你自己去拿吧。」

    隨意用拇指指向自己後方的雷神索爾說道:

    「不過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已經變質,失去了拿來製作『槍』的要因。我不覺得她現在能派上用場。」

    「瑪莉安。」

    魔神歐提努斯叫了這個名字。

    褐色少女原本認為是要跟她確認這個理論是否可行。

    但並非如此。

    砰!

    隨著一聲悶響,雷神索爾的右臂突然從肩上掉落。

    「嘎……?」

    疼痛的感覺似乎慢了一拍。

    當雷神索爾的右臂掉到地面後,他才終於發出慘叫。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你說『人類』不在專業領域內,不過你對這方面相當拿手吧。之後再幫他接上。」

    魔神歐提努斯不理會呻吟著忍耐劇痛的雷神索爾,一腳將冰箱蓋子踢得關了起來,隨即抓著背帶提起箱子。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交互看著慘叫的雷神素爾和魔神歐提努斯,接著終於下定決心開口表示:

    「歐……歐提努斯。」

    「什麼事?我對你拿手的裝熟沒興趣。而且你沒自覺到那帶有類似依賴的性質?」

    「不是啦,歐提努斯!」

    瑪莉安慌張地指著歐提努斯的右屑。

    斗蓬之中有某種東西黏稠地崩解。

    無論怎麼想,都是手臂罔顧應有的關節連繫掉了下來。

    「……嘖。『無限的可能性』偏向了負的百分之五十?」

    在手臂完全掉落前,歐提努斯強行用另一隻手連同斗蓬將手臂壓住。水聲持續傳來。斗蓬內應該流了相當多的血,不過魔神的臉色完全沒變。就連那麼嚴重的傷,似乎也不會一直留下傷口。

    想要的東西全都能得手的存在。

    同時,也是無論做什麼,都必定有百分之五十失敗可能性的存在。

    這就是歐提努斯,所以她的目的非常單純。

    排除負的百分之五十。

    引導出正的百分之百,自由地發揮那股力量。

    為了達成這點所需要的東西正是——

    「得到最後的材料了。那麼就可以開始製造『長槍』吧。」

    魔神歐提努斯離開後,瑪莉安‧史琳格奈亞撿起掉在地上的手臂,走向雷神索爾身邊。

    「……我自己搞定。」

    大概是反射性地壓住傷口,使得手上沾滿了血,雷神索爾用那隻手接過斷臂。

    「但是……」

    「抱歉,讓我獨處一下。」

    雷神索爾咬緊牙關發出細微的聲音。

    「說實話,我有點想哭。如果可以我不想讓人看見。啊啊,可惡,歐提努斯那傢伙還是老樣子。我也曉得不能雙手空空回去,所以拚命要把事情做好,但她根本不知道這點嘛。」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但是沒能達成她的第一志願……這樣啊,我知道自己想哭的理由了。不是因為疼痛或悲慘,而是因為得救了。我在對勉強活下來這點感到高興啊。」

    「放心吧,我如果站在同樣的立場肯定會尿褲子。」

    瑪莉安‧史琳格奈亞一聲彈指之後,就帶著鐵桶型少女(?)往貨船的方向前進。

    確認沒有人在場後,雷神索爾輕輕吐了口氣。

    他靜靜地思考。

    (……跟料想中一樣,這樣總算能潛進去了。)

    雷神索爾隨意地轉動著自己的手臂。擺出想哼歌般的輕鬆態度,將斷面與斷面接起來。

    他沒有特別去誦唱什麼咒語。

    更不是靠護身符或靈藥的力量。

    但魔法現象的確發生了。手腕隨著淡淡的光芒接上,五指已經能隨心所欲開闔。

    很明顯地,這不是雷神索爾所擁有的魔法。

    不,說到底他根本不是雷神索爾。

    (……唉,若只是外表偽裝成雷神索爾,應該還是很難潛入吧,必須另外準備一張相當強力的牌。但並非只有乖乖聽話把芙羅蘭‧克洛伊杜尼帶來才行。首先讓她知道預定的計畫遭到破壞而產生動搖,接著提出她根本沒想過的替代方案。在強烈的動搖下,魔神歐提努斯的判斷力也有可能無法正常運作。)

    話雖如此,光是這樣仍舊無法騙過魔神歐提努斯。

    對方可是能將各種不可能化為可能的存在。

    就算一般魔法師想欺騙她,她也有能力不靠道理就看破謊言。

    也就是說。

    正因如此——

    能欺騙「魔神」的,就只有同樣有一隻腳跨入「魔神」領域的人。

    此刻潛入「搗蛋鬼」內部的人,正是歐雷爾斯。

    (這下……)

    歐雷爾斯刻意把破布綁在已經完全接起來的右肩上。

    他連滿手的鮮血也維持原樣,就此邁步走向停在工業港內的貨船。

    (……我也像這樣混進去了。也證實了在強者云集的情況下,擁有極強力量的右方之火能夠不被任何人感應到而自由行動。這麼一來,我方的事前準備就平安完成了。)

    「搗蛋鬼」。

    為了讓對方帶自己前往急著完成「長槍」的魔神歐提努斯大本營。

    (那麼,差不多要展開反擊作戰了。我就在最接近的地方欺騙她吧。)

    然後,真正的雷神索爾在越過學園都市「外牆」後,坐在不遠處的公園長椅上。

    「……可惡。我從來不曾雙手同時斷掉耶,這樣不是連褲子拉鏈都拉不了嗎?」

    他拿落在附近地上的樹枝代替護木,用嘴綁緊布條固定雙手。另外腹部還有槍傷,無論如何都得準備恢復魔法,不過只靠手邊的東西根本無法執行。

    話雖如此,雷神索爾卻沒有一絲不悅。

    儘管沒有特別去救上條當麻的理由,不過也沒有殺他的理由。雷神索爾的目的從頭到尾都是賺取經驗值。已經跨過的階梯沒有任何價值,也因此不會有破壞對方的執著。

    不過。

    如果那個少年成長到能成為「下一節階梯」,情況可能會改變就是了。

    (現在歐雷爾斯應該已經化身成我潛入「搗蛋鬼」了吧。他在學園都市中提出交易時,我還真的是不知所措……)

    無論如何,就算雷神索爾拒絕,歐雷爾斯也會靠霸王硬上弓。在那種狀況下,雷神索爾大概就要被埋進土裡了。

    而他答應交易的理由很單純。

    夏威夷群島和巴蓋吉城。

    看到那些騷動後,自己無法再撐下去了。

    (不過啊,接下來該怎麼辦?)

    在答應與歐雷爾斯交易的時間點,他就已經不屬於「搗蛋鬼」了。然而,他並不是在煩惱「該回到哪裡」或「接下來要去哪裡」這種事。

    (要是一切順利,魔神歐提努斯就會來要我的命。話雖如此,背叛歐雷爾斯我也一樣會被宰掉吧。)

    表面上看來,兩邊一樣是地獄。

    畢竟兩邊都是「魔神」領域的魔法師。

    但是。

    一旦由雷神索爾來下判斷,狀況就會有些不同。

    (……真正有意思的「下一節階梯」會是誰呢?)

    世界無限寬廣。

    他能選的選項也多到可以說是無限。

    過去某人曾這樣問道。

    「你的目的是什麼?靠我的幫忙你可以得到什麼?」

    過去某人曾這樣回答。

    「『我』的目的是幫助芙羅蘭‧克洛伊杜尼。跟你們一樣。」

    某種意義上,目的確實達成了。

    但是完美達成的,也就「只有」這個初期目標。

    擁有打倒魔王之力的勇者是幸福的。因為大家會告訴他,他該把自己擁有的力量運用在什麼目的上。

    單純擁有龐大力量的「魔神」,無須替破壞尋找理由。

    差點成為魔神的某人,甚至沒發現自己對使用力量的理由感到迷惘。

    這就是這樣的故事。

    後夜祭

    這麼一來,又一個事件劃下了句點。

    不過最初的命題還沒解開。

    「當麻!緊貼在你背後的那個女生到底是誰!」

    這是發生在十一月的事。廣場中,名為茵蒂克絲的銀發碧眼白衣修女,正雙手叉腰站在那裡,跪坐在她面前的人則是頂著刺蝟頭的少年。冷靜想想,身為一家之主的上條遭到茵蒂克絲這位食客如此對待,也實在太過分了,不過回頭看看到目前為止所發生的事情後,很不可思議地就會覺得這根本遠遠不夠。

    接著上條當麻回答:

    「呃……不是啦,這孩子名叫芙羅蘭‧克洛伊杜尼。」

    「她為什麼會在你背上?」

    「她的身體之所以會縮到變成小孩,似乎是因為吃了借用灰姑娘的力量做出的『贋品』,而在失去『機能』同時,身體構造也出現了變化喔!」

    「她為什麼會在你背上?」

    「可能因為她用來證明喪失獵食大腦『機能』的行為是抱住『朋友』吧,所以她似乎學會了奇怪的事!這算是典型的抱人癖吧,上條哥哥我也沒有這種專業知識!總之從她沒多久前還抱著御阪這點可以確認,所以真的沒有什麼可疑的理由!」

    與「機能」云云無關,只覺得腦袋會壞掉的上條拚了命解釋著。茵蒂克絲雖然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的野狗般低吼聲,最後依舊像是放棄了什麼,輕嘆了一口氣。

    「算了,當麻感覺就跟平常的當麻一樣……總之我就好好的說一次。」

    「什麼?」

    「歡迎回來。」

    「我回來羅。」

    少年害羞地開玩笑敷衍後,少女終於狠狠地咬了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9-4 12:18 PM

後記

    一本本購買本書的朋友們好久不見。一口氣買下所有作品的朋友們,幸會了。

    我是鐮池和馬。

    聖人、女武神、魔法結社的首領、前人類桌子、等級5超能力者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還有第五名?)、雷神魔神及芙羅蘭‧克洛伊杜尼,這次的故事算得上相當熱鬧,各位覺得如何?除了身為主要角色的她以外,還有灰姑娘、白色獨角仙,這次的主題算是科學魔法共同挑戰「人類」這個物種的極限。

    另外,雷神素爾的原動力,就系統上來說很接近初期的一方通行。如果在那個狀態下「完全不脫軌地順利成長」,就會變成那個樣子。

    某位對話很少,乍看之下會讓人覺得「沒什麼戲份吧?」的角色,其實很意外地在不少地方都跟故事的主線有關,有空的讀者可以找找看。

    非常感謝負責插圖的はいむら老師和責編三木先生。總之除了戰鬥不斷發生外,每個人都準備了滿滿的策略,真的讓人覺得非常麻煩。非常感謝兩位這次也陪我一起度過。

    另外也要感謝各位讀者。許久沒出現以學園都市為舞台的故事,不知各位感覺如何?希望各位之後也能繼續陪我一起走下去。

    那麼,這集就到此為止。

    希望各位下次還會翻開下一集。

    至此,請容我先行擱筆。

    有種預感,總覺得灰姑娘似乎能用在很多地方。

    鐮池和馬...<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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