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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10-14 06:36 AM

山形石雄 -【六花的勇者.三】

【封面圖】:


【內容簡介】:

六花勇者在泰格狃的勢力範圍裡,朝魔哭領深處前進。

但就在途中,葛道夫卻突然說要去「拯救公主」,並且視亞德雷的阻攔為無物,逕自脫隊離去。

令人費解的行動,再次令六花陷入混亂。

莫非葛道夫就是「第七人」嗎?

抑或是陷入什麼陰謀之中……?

而泰格狃就在這時再度現身,道起凶魔間的內鬨,最後甚至主動提議聯手。

牠的真正目的究竟為何?

征服傳說,挑戰謎題,無與倫比的奇幻之作第三幕正式上演!

【原日文書名】:六花の勇者 3

【原所屬文庫】:Super Dash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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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10-14 06:38 AM

序章 魔神與花

    在那兒,只有污泥與花。

    落淚鄉——昔日持花聖者擊敗魔神之地,上頭除了污泥與花,什麼也沒有。

    魔哭領西邊盡頭,魔神沉眠之地的落淚鄉,被巨大的屏障所包圍。那是由凶魔巨頭卡爾癸克下令建造,由自然石堆砌而成的雙層同心圓,外圈半徑約有三公里,內圈半徑則約五百公尺。屏障造得看似粗陋,卻遠比人類世界的任何城牆都來得宏偉堅牢。

    而落淚鄉,即是指被內圈屏障所環繞的一小塊區域。

    那兒的一切,全都被染為紅黑。由於魔神軀體釋放的障毒深入地層,週遭寸草不生,螻蟻不長。荒蕪的土地上僅有散落的石塊,是一片不毛之地。

    在那兒,只有污泥與花。

    「……亞德雷!」

    死寂的大地上,有一灘醜惡的泥塊,約馬廄大小。黝黑如炭的色澤裡,摻雜了鮮血般的赤紅。

    泥塊宛如掙扎般翻騰著,不時發出咕嚕聲,並從中伸出約五公尺長的紅色觸手,像是在索求什麼,隨後又死了心似地縮回泥中。

    「……芙雷米……蘿蘿妮亞……」

    在泥塊中央處,有個碩大、豔紅的嘴唇,在泥塊中載浮載沉,時而出現時而隱沒,並發出嘶啞的女人聲。

    懷著憎恨與殺意的毛骨悚然聲,不停喊著勇者的名字。

    「葛道夫……恰姆……亞德雷……韓斯……摩菈……恰姆……芙雷米……娜榭塔妮亞……」

    泥塊就只是不停地蠢動,發出滿懷恨意的呼喊。

    魔神——襲擊人類的最大災厄,眾凶魔的創造主。

    每隔幾分鐘,泥塊裡就冒出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它們約有小貓般大,外表卻各不相同:有全身長滿眼睛的蛇;有上半身像猿猴,下半身像飛蛾的生物;有不帶腿不帶尾巴,僅有腦袋與軀幹的狗;有只保留頭的螳螂;甚至還有由七隻猿猴手臂融合而成,連生物都稱不上的東西。

    泥中冒出的詭異生物翻騰、掙扎、喘息著,就像是對自己生來的駭人外貌感到絕望。

    但詭異的生物才剛誕生,立刻又被魔神的觸手逮住。觸手纏上生物將其絞死,將屍體再次拖回泥中。

    生而殺之,殺而生之——魔神不停重複著無意義的行為。那景象不帶任何威嚴,既沒釘邪惡之美,也沒有漫長光陰所烽鏈出的崇高;醜惡且骯髒的模樣,甚至令人不禁賤視之。

    七百年前曾與魔神一戰的六花勇者巴納,對魔神面目下的評論是——庸俗得令人失望。

    魔神的身旁,開著一朵花。

    小孩就能一手握住的這朵小花,有著六枚淡紫色的花瓣,且未受魔神的障毒污染。它依偎在魔神旁邊,默默綻放著。

    據說這朵花是千年前,持花聖者所種下的,然而翻遍所有文獻與記載,都找不到關於這朵花的資料。除了持花聖者,沒人曉得這朵花蘊藏了什麼力量。

    過去,人類曾三度擊敗魔神。

    第一次是在千年前,持花聖者來到此地封印魔神。

    第二次,是在七百年前,當時六花勇者裡的三人負責牽制魔王卓孚雷,讓英雄王弗爾曼、弓聖巴納與魔神交手。

    當時魔神揮舞著觸手,釋放劇毒攻擊兩人。在令人窒息的惡臭裡,弗爾曼揮劍斬碎泥塊,巴納射出灼熱箭矢焚燒魔神的身軀。經歷一小時激烈攻防後,魔神發出令人顫慄的慘叫聲,無法再動彈。

    第三次交戰,是三百年前的事。在超過千頭凶魔蜂擁而至的落淚鄉里,第二代六花與魔神激烈對抗。在〈刀〉之聖者瑪莉與〈時〉之聖者哈猶哈的掩護下,〈雷〉之聖者梅拉妮亞啟動了聖具寶石——為了對付魔神,她花了三十年光陰打造這聖具。在從天而降的數十道雷擊下,魔神再次被制服。

    據說每當魔神被擊敗,六花紋章便綻放劇烈光芒,所有凶魔也同時停下動作並仰天慟哭,其慘痛哀鳴甚至可達魔哭領之外,就連方才還與它們死戰不休的六花勇者也不禁同感哀戚。而即使勇者離開了魔哭領,鳴叫依然不曾停歇。

    據說征戰結束後,勇者身上浮現的紋章也逐漸淡去,並在約六個月後完全消失。

    當時生還的〈刃〉之聖者,如此分析魔神:魔神雖是凶魔之主,但並不對凶魔發號施令,凶魔也並不冀望魔神下達指示。

    她認為,魔神恐怕不具任何智能,智力頂多只等同於動物,甚至更低。魔神是憎恨人類、只想著消滅人類的特殊存在。

    另一方面,擁有智能的凶魔並不罕見,有些聰明程度甚至在人類之上。統率、指揮眾凶魔的,就是這類具有智慧的凶魔。

    凶魔對魔神的忠誠是絕對的。看在人類眼裡,服從一個毫無智能的主人,可說是難以理解的事,然而凶魔就是不惜奉獻一切,活著只為了實現魔神的願望。

    效忠於魔神,即是凶魔的存在意義;一旦少了魔神,凶魔也無法存在。

    〈刃〉之聖者瑪莉的分析大致正確——只有一個例外。

    這世上有頭擁有自我,懷抱野心,不為魔神,為己而活的凶魔。它名叫德茲,在兩百年前離開魔哭領,前往人類居住的世界。

    經過兩百年的策劃,如今它帶著實現野心的萬全準備,及它所培育的無可取代的同志——娜榭塔妮亞——回到了魔哭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10-14 06:42 AM

第一章 重逢

    「我想聽聽大家的想法。」摩菈說道。

    今天是魔神甦醒後的第十四天。捱過泰格狃圈套的亞德雷一行人,正待在魔哭領的安全地帶〈永恆蓓蕾〉裡,等著身受重傷的韓斯與摩菈康復。

    〈永恆蓓蕾〉週遭,如今幾乎看不到凶魔。它們集結在更西之處,名為斬指森的地方等待亞德雷一行人。斬指森是片遼闊的森林,面積約佔魔哭領的五分之二。千年前持花聖者在那兒遇襲而失去左手指,當地也因此得名。

    等待傷癒的期間,亞德雷等人討論了許久。首先關於第七人的真面目,大家靠各自擁有的線索交叉分析,但還是得不到答案,也想不透假的紋章究竟是怎麼製作出來的。

    至於霧幻結界一戰,大家更是鉅細靡遺討論了一番。揭穿娜榭塔妮亞真面目後隨即昏過去的亞德雷,在聽了同伴的描述,才知道娜榭塔妮亞後來被韓斯、摩菈、恰姆三人追捕,但在天明之際出了結界,隨後便消失無蹤。至於娜榭塔妮亞為何要背叛,以及凶魔的魔掌有多深入人類世界,大家雖然也有所談議,但終究是得不到結論。

    芙雷米也將凶魔內部情況告訴大家。她說泰格狃的部下里,有種叫做特質凶具的特殊凶魔。它們並不致力於提升戰鬥能力,而是聽從指示,將自己的特殊能力進化至極限。

    在它們之中,有些擁有特化過的追蹤能力,有些能侵入聖者體內封住其神力,有些擅長從人類身上獲取情資,有些嗅覺極度靈敏,有些擁有與人類生子的能力。

    當然,芙雷米不可能掌握所有特質凶具的能力,但還是將知道的凶魔能力與樣貌告訴大家。

    在那之後,眾人又聊了許多,然而就在話題即將結束,夜色將明之際,摩菈忽然提議,說要聽聽大家的想法。

    「怎麼了,摩菈?」於是,亞德雷問了。

    「我覺得,我們何不趁現在開誠布公,說說自己懷疑的對象呢?」

    「我不是說過了嗎,誰都不該輕易質疑自己的夥伴。」

    「這我明白,但事實是大家不可能不懷疑。而要是能事先知道自己哪裡遭人質疑,也好預防日後被人栽贓冤枉,不是嗎?」

    亞德雷顯然不樂見這樣的做法,但一旁的芙雷米倒是心平氣和。

    「我認為這提議不壞。」她說。

    「喵嘻,我覺得意義不大就是了喵。」韓斯也回道。

    「在證據確鑿前,我們當然不至於對人動手。這麼做不過是給大家一個參考的依據。」

    「好吧……也只好這樣了。」說完,亞德雷聳了聳肩。

    「我懷疑的是葛道夫。」率先開口的是芙雷米。「他曾經是侍奉娜榭塔妮亞的騎士,理所當然該受質疑。」

    「是嗎?恰姆倒是覺得,芙雷米比較可疑喔。」就在這時,恰姆插口說道。「很合理吧?因為她前不久還是我們的敵人呢。恰姆呀,可沒忘記之前與芙雷米廝殺的那件事喔。」

    「我想也是。其他人呢?」對於避衢質疑,芙雷米倒是不以為意。

    「……其實我也懷疑葛道夫。」摩菈接著又說了。「就算侍奉過娜榭塔妮亞,也不代表葛道夫就是第七人,然而我從他身上,感受不到願意為勝利付出的意志。」

    葛道夫一聲不吭。他駝背而坐,無神的雙眼愣愣望著地面。自從進了魔哭領,他就一直是這副模樣。

    「葛道夫啊,若你不是第七人,那麼足不是該更盡點力為夥伴做些什麼?是不是該透過言行與態度來避嫌呢?被懷疑是第七人,想必你也覺得不舒服吧。」

    然而摩菈的關心,卻勸不動葛道夫。他即使耳朵聽得見,心卻依然是閉塞的。

    最初相見時,葛道夫並不是這樣子的。在亞德雷印象裡,他是個既強壯又忠誠,時而流露些許傲慢的年輕騎士。但自從娜榭塔妮亞離開後,他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

    「葛道夫,你怎麼說?」

    即使亞德雷開口,葛道夫依舊沉默不語。就在這時,恰姆又舉手了。

    「對了,雖然芙雷米很可疑,不過恰姆覺得蘿蘿妮亞也不太對勁喔。」

    「嗚呃!?」原先默默旁聽的蘿蘿妮亞,嚇得發出一聲怪叫。「為、為、為什麼……您這麼認為呢?」

    「因為蘿蘿妮亞你呀,根本不曉得心中在想些什麼嘛,就是這方面不太對勁。」

    「這……這樣嗎……對、對不起。我、這個……我會努力改進的。」蘿蘿妮亞顫抖,勉強擠出回應。

    「啊,不過應該還是芙雷米比較可疑。嗯,還是選芙雷米好了。」

    恰姆的胡亂猜測,讓摩菈無奈地嘆了口氣。

    「韓斯呢?」

    經摩菈一問,韓斯先是手扶下巴,思考了半晌。

    「我咪……我懷疑亞德雷或恰姆。」

    除了葛道夫,其他人全驚訝地看著韓斯。

    「我啊,才不去想誰最可疑。誰是第七人時造成的危害最大,才是最關鍵的。而這群人裡,就屬亞德雷背叛時最為嚴重,其次則是恰姆,因此我懷疑他們倆。」

    原來還有這種觀點——亞德雷不禁佩服了起來。

    「那麼蘿蘿妮亞,你覺得咧?」

    韓斯將話題轉交給蘿蘿妮亞,只見她環顧週遭,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你還是坦白說出來吧。剛剛不是才有人說過,看不透你內心的想法嗎。」

    經芙雷米提醒,蘿蘿妮亞這才輕聲開口。

    「我……懷疑葛道夫先生,至於理由……就和摩菈小姐一樣。」

    這下子,五人裡就有三人懷疑葛道夫。不管他是第七人還是真正的六花,這局面顯然對他不利。然而葛道夫的心,卻還是絲毫不為所動。

    「亞德雷,那麼你呢?」

    「我拒答。我可是帶頭的人,說什麼懷疑不懷疑的,只會影響大家對我的信賴。」亞德雷毅然決然地回道。

    「好哏,以你的立場,這樣的確是好些。」

    於是眾人的視線彙集到最後一人——葛道夫身上。只見他抬起頭,空洞的雙眼望向四周。

    「葛道夫,那麼你覺得咧?或者說,你有聽到剛剛的話喵?」

    「……聽到了。」隔了一會兒,葛道夫才回了句。

    「所以,你懷疑誰?」

    「……誰都不懷疑。」

    這個答案令大家一陣錯愕,這像是他承認自己就是第七人。

    「誰是第七人……無所謂……怎樣都無所謂。」

    「葛道夫,我跟蘿蘿妮亞懷疑的,就是你這種態度啊!」摩菈終於發火了。「為何不試著思考第七人是誰?為何不肯透露你對娜榭塔妮亞所知的一切?你真有心要守護這世界嗎?」

    「……守護、世界?」

    葛道夫的眼眸瞬間回覆了霸氣。他看著手掌,隨後拳頭緊握。

    「你說得對,摩菈。我想起來了,我得守護世界不可。守護、世界……因此我必須……」

    緊握的拳頭發出顫抖,以及喀喀聲響,原來是握拳握得太緊,把掌骨都握出聲響。

    「沒錯,葛道夫,你可是世界的守護者。你願意振作起來嗎?」

    摩菈的手蓋到那拳頭上,沒想到葛道夫硬生生撥開她的手,隨後頭又垂了下去,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不論夥伴說什麼,他都不再回應。

    「看來你的勸導,意義似乎不大。」

    「確實如此。抱歉了,各位。」

    「就別再管這事兒啦。相較之下,我更擔心的是關於泰格狃呀喵。」

    「的確,斬指森就在前方,而看來泰格狃已經在那裡等我們自投羅網。」

    即使換了話題,亞德雷的視線依舊對著葛道夫。儘管葛道夫口口聲聲說要守護世界,亞德雷卻從中感受不到任何值得信賴的要素。

    亞德雷雖然沒說出口,心底懷疑的同樣是葛道夫。

    這段日子,夥伴雖然過得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彼此還是漸漸產生群體感,唯獨葛道夫,他怎麼也無法把他當成同伴。

    韓斯的智慧與實力,就連亞德雷也很器重,而他剛剛那番話,也是信賴亞德雷的表現;恰姆這人雖然不好打交道,卻也有乖巧可愛的一面;摩菈雖然一度背叛,但她試圖守護夥伴與家族的心卻是貨真價實的;蘿蘿妮亞提供由衷的信賴與支援,是個可貴的成員;而芙雷米雖然總是與自己意見相悖,但同樣是亞德雷最珍惜的夥伴。

    但葛道夫不一樣,亞德雷與他毫無共鳴。他的內心令人難以理解,亞德雷有時甚至覺得,他就像是頭陌生的怪物。

    對於葛道夫‧奧歐拉這名少年的本質,亞德雷目前可說是一無所知。

    魔神甦醒後的第十五日。

    韓斯與摩菈傷勢已痊癒,摩菈之前毀損的鐵甲也已修繕完畢。當天深夜,芙雷米的狙擊與恰姆的從魔收拾了在附近監視〈永恆蓓蕾〉的凶魔,七人再次踏上旅程,朝遼闊的森林邁進。

    大家披著亞德雷事前準備的黑色斗篷,壓低身子溶入夜色,馬不停蹄地向西而去。

    亞德雷一行人並沒打算打倒泰格狃,也沒打算揪出第七人,只是想盡辦法隱藏行蹤,避開戰鬥。

    「摩菈,後頭有追兵嗎?」

    「沒有。」

    最前頭的亞德雷問道,殿後的摩菈隨即回應。她舉起雙拳,面向後方以退為進,芙雷米與韓斯則分別警戒著左右兩側,七人就這麼靜悄悄地前進。

    這時,一條蚯蚓爬到七人腳邊,恰姆掐起蚯蚓湊到自己耳朵旁。

    「它說前方三百公尺處有道敵人搭建的柵欄,還有一大票凶魔守著。」

    「是嗎……芙雷米,那柵欄是怎樣的構造?」

    「那柵欄由南到北將近三十公里長,想繞道應該是不可能的。柵欄本身並不堅固,靠摩菈的臂力就能打破,但是上頭設了機關,只要一靠近就會發出很大的聲響。」

    「那是怎樣的機關,你知道嗎?」

    「是由繩子與木片組成的響板,要是腳絆到繩子,就會牽動木片並敲出聲音。」

    「喵嘻,原來也才不過如此,憑我的身手輕鬆就能越過啦。」

    亞德雷扶著下顎,思索了半晌,隨後召集大家,講解接下來的作戰計畫。

    「首先我們退後一公里,接著芙雷米,你在地面設置炸彈,設定一小時後引爆,我們趁這段期間先往北邊移動。」

    「聲東擊西嗎?」

    亞德雷對摩菈點了點頭。

    「炸彈爆炸後,凶魔應該會聚集過去,恰姆就趁機派從魔破壞柵欄。但這也是聲東擊西的一環。我們會南下前往柵欄處,由芙雷米狙殺剩下的哨兵,我跟韓斯破壞響板,摩菈再儘可能用最低音量破壞柵欄。」

    「瞭解。」

    「大家千萬小心,別被凶魔……別被泰格狃撞見了。」

    於是七人悄悄展開行動。芙雷米和恰姆先是以炸彈、從魔攪亂敵方,芙雷米再開槍射殺警戒薄弱處的敵人,亞德雷、韓斯、摩菈三人隨後突破柵欄。就這樣,一行人在凶魔哨兵返回崗位前迅速穿越屏障,繼續西進。

    「這樣……應該算順利吧,亞德?」途中,蘿蘿妮亞向身旁的亞德雷問道。

    「目前算是吧。」亞德雷抬起頭,看著從群樹之間的天空。星斗漸漸隱沒,天邊泛起魚肚白。

    「我想泰格狃應該跟丟我們了。若它有掌握我們的行蹤,應該會派更多凶魔在附近埋伏才是。」

    「這、這麼說也對。」

    「總之只管逃就是了。在穿越森林,跨越山谷,抵達落淚鄉之前,我們要想盡辦法避開泰格狃。」

    亞德雷說完,蘿蘿妮亞點點頭,韓斯、恰姆、芙雷米等人也都露出同意的表情。

    不跟泰格狃交手,不被泰格狃掌握行蹤,竭盡所能避戰,直線前往落淚鄉——這就是亞德雷的計畫。

    「亞德雷,你注意到了嗎?」這時,芙雷米開口了。

    「注意什麼?」

    「後頭好幾次傳來戰鬥聲,可惜聲音細小,聽不出是誰跟誰在戰鬥。」

    一邊跑,亞德雷邊凝神傾聽。在樹林的沙沙聲以及夥伴的腳步聲裡,的確是摻雜了些許凶魔的咆哮。

    「的確是有戰鬥聲。那會是誰跟誰?」

    「要去看看嗎?不過應該會花很多時間。」

    對於恰姆的提議,亞德雷搖搖頭。

    「好奇歸好奇,但現在時間寶貴,我們還是前進要緊。」

    芙雷米與恰姆點了頭,於是七人再次向西前進。回頭一看,柵欄如今已遙遠得看不見了。

    亞德雷等人穿越柵欄後過了約一小時,一頭凶魔出現在毀損的柵欄前。

    「唔,連這道關卡也被闖過,這可傷腦筋了。」

    擁有野人軀體與烏鴉頭的凶魔,手裡握著一棵碩大的無花果。

    「看來一味地躲避我,似乎就是他們的計畫了。」野人凶魔——泰格狃邊嘆氣邊說道。

    在它身邊,聚了一大票凶魔,發出嘶聲互相叫嚷。聽得懂話的上級凶魔正忙著下令,要它們立刻找出六花勇者的下落。

    「十八號,你怎麼看?」

    泰格狃身旁,有一頭蛇型凶魔。它的身子雖細得單手就能握住,身長卻有十餘公尺,而在頭部下方五十公分處,長了一對跟點火用的紙卷差不多細的手臂。

    「那些傢伙全是些懦夫,根本不足為懼。」凶魔語帶嘲笑地說道。

    泰格狃麾下有許多凶魔,其中有群與眾不同的存在,名為特質凶具。它們在泰格狃的吩咐下進化自己,獲得了各式各樣的獨門能力。而這頭凶魔,正是其中第十八號。

    「不足為懼的明明就是你。」泰格紐說完,輕輕踢了十八號一腳。「若站在他們的立場,你會怎麼做?首先會採取什麼行動?」

    「……我的話,會先想辦法揭穿第七人的真面目……」

    十八號說完,泰格狃嘆了口氣。

    「這正是最壞的一步棋。目前他們根本沒有分辨第七人的手段,恐怕也沒有關於第七人的線索。這種狀況下,你叫他們怎麼做?」

    「呃……」

    「若我是他們,就會等第七人自己露出馬腳。還有其他想法嗎?」

    「或者,先打倒泰格狃大人您。」

    「這一步就平凡了些。的確,只要能打倒我,六花就離勝利更近一步,但卻得賠上更可貴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嗎?」

    「這個嘛……」

    沒等十八號回答,泰格狃繼續說下去。

    「是時間。距離魔神復活,如今只剩十四天,要是他們沒能在那之前抵達落淚鄉,就等於是我們贏了。而六花要是主動上門,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地拖延時間,到時他們不但打不倒我,還會浪費寶貴的時間。」

    「……」

    「這下你明白了吧?他們現在能走的好棋,就是設法避開我,直達落淚鄉。畢竟我再怎麼有辦法,要是掌握不到他們的行蹤,能做的依然有限。」

    泰格狃嘴角動了動,看來像是在笑。

    「不錯嘛,亞德雷,挺有兩下子的。也對,這點程度的問題,想必是難不倒你。」

    「……泰格狃大人,我有個提議,我們何不通知第七人回報六花的下落呢?」

    泰格狃垂下肩,一副忍無可忍的模樣。

    「再胡說八道,小心我一腳踩爛你。」

    說著,它把腳踏到十八號的身上。蛇型凶魔垂下頭,以細小的手臂撐著地面謝罪。

    「算了,我們就慢慢玩吧。看是要找出他們,還是騙出他們,玩法可多著呢。」

    離開〈永恆蓓蕾〉後的兩天裡,亞德雷等人在斬指森內不停躲藏。

    在錯綜複雜的森林裡,芙雷米負責帶路;恰姆負責派從魔搜索敵人,尋找戒備鬆散的地區;摩菈靠回音之力混淆敵人;亞德雷與韓斯兩人集思廣益,一起推測敵人的行動模式。不過,要是真不幸遇上凶魔,他們就在對方向泰格狃回報前先行殲滅。

    要徹底殺死凶魔,非得找出命核並破壞掉不可,否則數年後就會再次復甦。但亞德雷他們目前分秒必爭,只好省下這步驟前進。

    斬指森地域遼闊,就算凶魔數量再多,也不可能守得了每個角落。這兩天裡,亞德雷等人並沒被泰格狃發現行蹤。

    就在東邊天空泛紅,黑夜將明之際,亞德雷一行人來到森林的出口處。

    「……森林外頭看不到凶魔的身影,我想應該可以安心前進。」前去探查的芙雷米歸來,向大家報告。

    「後頭也沒有凶魔耶,看來應該是甩掉它們了吧?」

    恰姆說完,接著輪到韓斯。

    「泰格狃它應該以為我們在北方哏。就這麼繼續前進,應該不成問題。」

    「看來是突破一道難關了。」

    亞德雷等人相視而笑,彼此握手稱慶,唯獨芙雷米雙手抱胸,頭撇向一旁,無奈亞德雷的手糾纏不休地伸了又伸,她只好不情不願以指尖輕握一下。亞德雷握完,蘿蘿妮亞、摩菈也接連伸出手,害她又皺著臉孔依序握手,韓斯見狀也將手湊上來,這次她索性一掌甩開。

    「倒是話說回來,第七人還真是毫無行動呢。」握手一結束,芙雷米說道。

    在森林內行進時,眾人也同時監視彼此,深怕哪個夥伴摸黑襲擊,或故意洩漏行蹤給敵方,以及偷偷聯絡泰格狃,然而沿途觀察下來,卻沒見到哪個人行蹤可疑。

    「這沒什麼好急的,第七人遲早會有所行動,我們只要隨時留意就行了。」

    「……但願如此。」

    不經意地,亞德雷的眼光落到位在角落的葛道夫身上,這才想起自己還沒與他握手。他一伸手,對方也老老實實地回握。

    「你也乾得很好,接下來就照這樣繼續加油吧。」

    但亞德雷就像是在自言自語。葛道夫不但沒回應,甚至就連瞧也沒瞧一眼。

    在森林裡前進時,亞德雷特別提防著葛道夫,然而他忠實執行亞德雷的命令,沒做出任何奇怪的舉動。雖說如此,他的想法依舊成謎。亞德雷實在看不出,那靈魂出竅般的態度究竟是裝出來的,還是發自真心。

    「亞德雷,該出發了。穿越森林後就要進入山谷,可別掉以輕心了。」

    「啊、喔喔,我知道。」

    回應完芙雷米,亞德雷踏出步伐,但心中依舊惦唸著葛道夫的樣子。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現在對娜榭塔妮亞又是什麼感覺?——得不到答案的亞德雷離開森林,往更西邊前進。

    亞德雷並不曉得,就在斬指森的一隅,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態。

    亞德雷穿越森林的同一時刻,泰格狃正躺在吊床上歇息。他胸口擱著一本書,以及一顆碩大的無花果。一頭老鷹型凶魔,就在這時從天而降

    「泰格狃大人,有事向您稟報。」

    「由於負責追蹤六花的特質凶具被恰姆的從魔擊敗,失去了六花的痕跡與氣味,處於毫無線索的狀態……我說得沒錯吧?」

    泰格狃連眼都沒睜,語氣裡倒是藏了些許焦躁。

    「是……是的。」

    泰格狃從吊床下拿出地圖並攤開來。

    「好吧,讓我猜猜你們會在哪兒。是在森林北邊嗎?還是已經抵達山谷了呢?」

    話一說完,泰格狃陷入一陣沉思。

    「……泰格狃大人,請您下令。」

    「看來他們已經穿越森林了。留一半凶魔在森林,另一半往山谷出發。接下來的遊樂場就訂在山谷裡,趁著他們穿越山谷時,從旁給他們迎頭痛擊。」

    「遵命。」

    但就在老鷹型凶魔起飛的瞬間,泰格狃卻又伸手抓住它的腳。

    「泰格狃大人,怎麼了嗎?」

    泰格狃沒回應,而是往四周環顧。烏鴉頭缺乏表情變化,誰也看不出它在想些什麼。

    「我收回剛剛的話,把兵卒全召集來這兒。」

    「咦……請問這是為什麼呢?」

    「敵人上門了。」

    老鷹型凶魔立刻展翅而去。泰格狃下了吊床,啃了一口無花果,隨後拾起地上的棍棒緊緊握住。

    它的周圍出現了詭譎的奔跑聲響。

    穿越森林後,他們大約又走了五小時,而太陽已經當空了。七人途中並無遭受凶魔襲擊,筆直向西前進。他們已經橫越了五分之二個魔哭領。

    在平原上行進的七人,遇見了接下來的障礙。

    「喵嗚,真是有夠大的!我這輩子可從沒見過這麼壯觀的景象哪!」

    目睹的瞬間,韓斯不知為何發出歡呼,亞德雷則是被其巨大給震懾得啞口無語,摩菈、蘿蘿妮亞、恰姆三人,也同樣雙眼睜得斗大。

    擋在他們面前的,是座山谷,深度恐怕將近百公尺,寬度最窄處起碼也有一百五十公尺。山谷呈筆直的南北走向,向南向北望,都完全看不到另一端盡頭。

    垂直的山壁被光滑的岩石覆蓋,找不到任何可供攀爬的支點。谷底的河川滾滾沸騰,冒出的氤氳蒸汽甚至可達亞德雷等人所在之處,週遭氣溫也比森林要高出五度。亞德雷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山谷。

    三天前在〈永恆蓓蕾〉時,芙雷米曾提過山谷,但這巨大的程度,實在超越亞德雷的想像。

    「真不敢相信,這些全都是凶魔鑿出來的嗎?」亞德雷身旁的蘿蘿妮亞問道。

    「為了對付六花,凶魔群可是持續備戰了三百年。對它們來說,鑿出這種程度的山谷,根本算不了什麼。」

    眼前這座巨大的山谷,在持花聖者與魔神戰鬥時,以及前幾任六花擊敗魔神時,都還不存在。卡爾癸克溪谷——這是由凶魔巨頭之一的卡爾癸克建造而成,世上最大的壕溝。

    依芙雷米所言,這座山谷將魔哭領一分為二。要想前往落淚鄉,勢必得越過它不可。

    亞德雷等人的目光,就這麼被雄偉的風景吸引了好一陣子。不久,愁容滿面的摩菈開口了。

    「這下該如何越過山谷才好?我們穿越森林的事遲早會被泰格狃察覺,一旦凶魔追來,我們可就成了甕中鱉了。」

    「馬上就能搞定的。只不過是橫越山谷,總會有辦法的。」

    亞德雷邊說邊從背後的鐵匣裡拿出繩索,然後讓摩菈拉著一頭,自己則綁住並沿著懸崖跳下。

    然而下到約七十公尺處,底下的熱氣就令人喘不過氣,亞德雷只好沿著繩索回到崖上。

    「沒用的。就算依靠聖者的力量,要突破這座山谷也沒那麼容易。」芙雷米冷冷地說道。

    「芙雷米,這兒沒有橋樑之類的嗎?」

    「有的,就在山谷最南邊與最北邊,但是想通過應該不可能。因為那兒有卡爾癸克的部下埋伏著,一旦我們想通過,他們隨時都能毀掉橋樑。」

    「欸,芙雷米,沒有其他暗道嗎?就是不必經過橋樑,又能安心通行的那種。」恰姆問道。

    「沒有建造的必要吧。凶魔平常只要靠橋樑就能往返了。」

    「這麼說也是……」

    恰姆雙手叉胸,歪頭苦思著,其他夥伴也同樣思索如何渡過山谷,但沒人想出什麼妙計。

    「靠蘿蘿妮亞的鞭子……應該也到不了。」

    聽亞德雷這麼說,蘿蘿妮亞遺憾地點了點頭。蘿蘿妮亞雖然能自由操縱融入自己血液的鞭子,但光靠那能力,還是不足以架起橋樑。而且她的鞭子只有三十公尺長,就算接了繩索,仍然到不了對岸。

    「恰姆,你的寵物裡有沒有能飛天的呀?」韓斯問道。

    「有的話還用得著這麼煩惱嗎。貓先生,你該不會是瞧不起恰姆吧?」恰姆怏怏地答道。

    「要是艾思芮在的話……應該就能搭冰橋橫越了。」摩菈語帶遺憾地說道。

    艾思芮是盛傳有機會成為六花的〈冰〉之聖者,然而她敗給專殺六花的芙雷米,喪失了性命。

    「當初泰格狃下達指示,要我以〈冰〉之聖者艾思芮為頭號目標,就是為了不讓六花通過這座山谷。」芙雷米低語道。  、

    在那之後,七人又討論了好一陣子,但得到的唯一結論,就是以目前的陣容,沒有任何方法可渡過山谷。

    建壕溝防範敵人進攻,是既中庸又單純的想法,然而這樣的正規戰術,卻也是最棘手的正因為效果卓越,才被人稱作正規。也許那名為卡爾癸克的凶魔,是個更甚於泰格狃的強敵。

    「再這樣下去也討論不出結果,我看我們兵分三路,去尋找橫越山谷的方法吧。不管什麼都好,別放過任何細微線索。韓斯和摩菈往北,我跟蘿蘿妮亞、葛道夫往南,恰姆跟芙雷米留在這兒戒備後方。」

    「看來這道障礙,比想像中的棘手多了。」摩菈說道,然而亞德雷以遊刃有餘的表情回答:

    「這個叫卡爾癸克的傢伙也挺有兩把刷子的,要不是有我這地表最強的男人,恐怕就走投無路了。」

    「哈,好久沒聽你自稱地表最強了咧。」韓斯苦笑道。

    「畢竟這已經是眾所皆知的事,我就沒再刻意宣傳了。」

    「除了你自己,根本沒人這麼認為好嗎。」恰姆沒好氣地回了句。

    「我、我相信。我認為亞德是地表最強的。」蘿蘿妮亞說了,她顯然是在擔心亞德雷會發脾氣。

    「我也同意。某方面來說,亞德雷或許是地表最強的人沒錯。」

    「什麼叫某方面,我可是全方位的地表最強!」

    就在這時,芙雷米冷冰冰地說了句:

    「……看來你只要感到不安,就會嚷著說自己是地表最強。」

    一語中的,亞德雷一陣支支吾吾。

    「喵嘻,你不就喜歡他靠不住的這點喵?」

    「並不是。」

    「嗚喵喵喵,不然你是看上那傻蛋的哪一點?」

    「……你這男人真囉唆。」

    見兩人氣氛緊張,摩菈連忙介入。

    「時間不夠了,還是趁早找出橫渡山谷的方法吧。韓斯,我們走。」

    一說完,摩菈就拖著韓斯朝北而去,亞德雷也帶著蘿蘿妮亞與葛道夫,準備前往南邊。芙雷米就在這時叫住了蘿蘿妮亞。

    「蘿蘿妮亞。」

    「呃、是,請問有什麼事嗎?」

    被芙雷米一叫,蘿蘿妮亞著實嚇了一跳。她臉湊到蘿蘿妮亞面頰邊,說了些不知什麼,蘿蘿妮亞點了點頭,奔回亞德雷身旁。

    「她跟你說了什麼?」亞德雷邊跑邊問道,蘿蘿妮亞卻不知為何結結巴巴的。

    「就、就是……她要我『好好保護亞德雷』。」

    回頭一瞧,芙雷米正望著亞德雷。於是亞德雷抱著羞赧的心情,朝南邊奔去。

    「芙雷米小姐真是善良呢。」蘿蘿妮亞說道,亞德雷也同意地點了個頭。

    從前陣子開始,芙雷米和蘿蘿妮亞的關係似乎好多了。不知是蘿蘿妮亞先向芙雷米示好,或者是顛倒過來。

    同一時刻,五十餘頭凶魔,正集結在距離亞德雷等人約二十公里的東南方。

    這是位於斬指森之外,一片佈滿崎嶇岩石的荒蕪大地,底下冒出滾滾熱氣,週遭不時有間歇泉噴發。被凶魔稱為熔岩地帶的這片區域,地底數十公尺處,有條被岩漿加熱的地下水脈。

    聚集的五十頭凶魔裡,有兩棲類凶魔。那巨大的身軀配上巨大的嘴巴,體表被岩石覆蓋,身上還不時釋放帶了點異味的蒸氣。

    除了兩棲類,還有猿猴凶魔。它的身形極其細瘦,體毛不斷隨風飄動。

    而坐在這群凶魔中央的,是頭可愛的凶魔。彷彿松鼠與狗合而為一的嬌小身軀,呈現奇特的樣貌。

    「娜榭塔妮亞,我們準備好了。」

    可愛的凶魔平靜說道。它名叫德茲,是背叛魔神,離開魔哭領的造反份子,也是率領凶魔的三大巨頭之一。

    「我等的命運將在今天、在此地做個了斷。娜榭塔妮亞,不管今後結果如何,讓我們一起奮戰不懈到最後吧。」

    德茲音量不大,只傳進坐在它身旁的娜榭塔妮亞耳中,

    「這是在為我操心嗎,德茲?」說著,娜榭塔妮亞笑了。「放心吧,我什麼也不害怕。這場戰鬥,獲勝的顯然是我們。」

    「……娜謝塔妮亞。」

    「我們還有葛道夫在,沒有什麼好畏縮的。」

    德茲默默點了個頭。

    「為我等野心而戰。」

    「為人類與凶魔的未來而戰。」

    「並且,為死去的同志而戰。」

    說完,娜榭塔妮亞起身,拍掉臀部的塵埃。

    「走吧,各位,準備殲滅恰姆‧若瑟。」

    隨著這句話,狀況開始急速啟動。娜榭塔妮亞面帶笑容,看著圍繞身旁的眾凶魔。

    「那個……亞德、葛道夫先生。」

    過了約十分鐘後,蘿蘿妮亞對著觀察崖下的亞德雷與葛道夫問道。

    「發現什麼了嗎?」亞德雷有些焦慮,因為即使找了又找,卻什麼也沒發現。

    「不,發現倒是沒有……只是,不覺得有點不對勁嗎?」

    「什麼不對勁?」

    「為什麼這裡一頭凶魔都沒有呢?」

    經她一提,亞德雷這才向四周張望。照理說,泰格狃也差不多該察覺六花已穿越森林,就算沒察覺,山谷邊起碼也會安排些斥候,但沿途卻什麼也遇上,的確是不太自然。

    亞德雷從懷裡掏出芙雷米給的甩炮。當初說好了,一旦發生什麼事變,芙雷米就會遠控引爆它,借此通知亞德雷。

    「看來芙雷米跟韓斯他們也沒遇見凶魔。」

    「還有那個……好像也不太尋常。」

    蘿蘿妮亞遙指遠方天空,一頭巨大飛蛾般的凶魔正飛向魔哭領內地。朝東南方全速飛行的它,看來並沒發現亞德雷一夥人。

    「剛剛也有其他凶魔朝那裡飛去呢。」

    「……真怪。」亞德雷納悶地望著東南方。

    由種種跡象看來,不難推測凶魔正往東南方聚集,原因卻令人費解。泰格狃想必早就料到六花會朝山谷而去,卻無視這樣的推論,將凶魔集結至毫不相干的地方,背後究竟是有何種理由?

    就在這時,葛道夫緩緩地朝東南方走去。

    「葛道夫先生,您怎麼了?」

    蘿蘿妮亞喚了聲,葛道夫不但沒停下,緩慢的步伐還漸漸加快,與兩人越離越開。

    不太對勁——亞德雷驚覺有異,連忙追了上去,揪住葛道夫的肩膀。

    「喂,別擅自行動,我們現在可沒要到那兒去。」

    這時,亞德雷才剛發現自己手腕被抓住,隨後便翻了個觔斗。不知發生何事的他,躺在地面仰望著藍天。

    「亞德!?」

    直到蘿蘿妮亞驚呼,他才意識到自己是被摔倒的。

    「葛道夫,你這是在幹什麼!」他甩掉葛道夫的手,由地面翻身而起。

    「……公主、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公主……娜榭塔妮亞怎麼了嗎?」

    葛道夫沒回應亞德雷,快步向東南方而去。

    「站住,葛道夫,給我說清楚!娜榭塔妮亞怎麼了?」

    「公主有危險,我要、去救她。」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娜榭塔妮亞可是敵人啊!」

    亞德雷繞到葛道夫面前,沒想到下一秒,亞德雷的腹部挨了一記拳頭。肺裡的空氣今被擠出,害他雙腿一軟跪到地上。

    「葛道夫先生!?您這是……!?」

    蘿蘿妮亞奔往亞德雷身旁。葛道夫轉過身對兩人說:

    「亞德雷、蘿蘿妮亞,我要、去拯救公主。」

    「為何突然要去呢?」蘿蘿妮亞替開不了口的亞德雷問道。

    「聽著、你們倆聽好,不要、妨礙我,我得去、救公主。」

    進了魔哭領後宛如行屍走肉的他,如今眼神恢復了光彩。黝黑的眼眸裡,正燃著熾烈的火焰。

    「我一個人去,你們大家、別跟過來。」

    「先等一下,葛道夫先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蘿蘿妮亞喊道。

    「狀況、不一樣了。要是誰來阻撓,我絕對不會留他生路。」

    「不……不留生路?」蘿蘿妮亞驚惶道。

    這時,亞德雷見到出乎意料的景象。葛道夫哭了。他望著先前凶魔離去的東南方,一聲不響地落著淚。

    待亞德雷起身,葛道夫早已轉身離去。亞德雷本打算追上,但蘿蘿妮亞阻止了他。

    「……還是別一個人追去吧。葛道夫先生他……已經完全失常了。」

    巨大的身軀以毫不相稱的神速奔向東南方。亞德雷兩人只能看著那背影遠去。

    三十分鐘後,六人在平原上四處追尋葛道夫。

    「究竟是怎麼回事?」芙雷米問道。

    聽完亞德雷與蘿蘿妮亞的敘述後,大家都是一臉納悶。

    「該不會,那小子真的瘋哩?」韓斯接著說了。

    身為目擊者,亞德雷自己也覺得韓斯所說的可能性不低。畢竟葛道夫的行動實在令人費解。

    葛道夫向來仰慕娜榭塔妮亞,自然希望把投靠凶魔陣營的她給帶回來,而他所說的拯救,指的或許就是這回事。但亞德雷絲毫不懂,為何他哪時不行動,卻偏偏挑上這個節骨眼。

    這時,一行人在道路前方發現三頭凶魔屍體。亞德雷湊了上去,檢查凶魔身上的傷口。

    「是葛道夫下的手嗎?」摩菈問道。而由傷勢來看,摩菈似乎說中了。這三頭凶魔都是被沉重又尖利的一擊給刺死的,但古怪的是,它們在死亡後,又被人剖開肚皮。

    「看來有人把手伸進去攪和過。葛道夫這小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我想他應該是想救娜榭塔妮亞吧。」芙雷米說了。

    「……什麼意思?為了救娜榭塔妮亞,所以剖開凶魔肚皮?」

    看來葛道夫發瘋的可能性又更高了。亞德雷等人離開現場,繼續朝葛道夫追去。

    「這前方有些什麼?」邊跑,摩菈邊問道。

    「再前進一段路,會再次進入森林,等出了森林後,就是一片熔岩地帶。那兒地下有個岩漿庫,附近到處是間歇泉,是個危險地帶。」

    「那小子……跑到那鬼地方到底是想幹什麼?」

    亞德雷剛嘀咕一句,芙雷米就在同時站住,連帶讓其餘夥伴也停下了腳步。

    「芙雷米,怎麼回事?」亞德雷問道,但一對上芙雷米的眼,他立刻就看出芙雷米的心聲。

    「……我們不該繼續追下去。」

    「芙雷米?」

    「我猜熔岩地帶八成聚集了凶魔,而葛道夫正打算引我們進入。我不知道泰格狃或娜榭塔妮亞準備了什麼陷阱,但要是繼續前進,就等於是自殺。」

    「你意思是,葛道夫是第七人?」

    「我無法斷定,但他極為可疑。」

    「可、可是、芙雷米小姐……」蘿蘿妮亞結結巴巴地試著反駁。「葛道夫先生也許是中了什麼圈套,也許是被娜榭塔妮亞小姐騙去的也說不定……」

    「怎麼說?」

    「葛道夫先生不是喜歡娜榭塔妮亞小姐嗎?那麼一聽到娜榭塔妮亞小姐有難,他一定會出面的。也許敵人對他撒了謊,把他騙到熔岩地帶。」

    「但是這不合理。娜榭塔妮亞是如何誘騙葛道夫而不被人察覺的?當時你跟亞德雷根本沒看兒或聽見什麼,不是嗎?」

    「這……」

    芙雷米這番話確實有理,令蘿蘿妮亞啞口無言。恰姆就在這時說話了。

    「咦咦?蘿蘿妮亞你不是懷疑葛道夫的嗎?為何要幫他說話呢?」

    「啊……嗚……這是因為……」

    芙雷米似乎想到了些什麼,接著又開口說:

    「挺機靈的嘛,恰姆。經你這麼一說,我又看出其他端倪。也許是蘿蘿妮亞設計了葛道夫,讓他前往熔岩地帶,再慫恿我們跟過去。這同樣不無可能。」

    蘿蘿妮亞驚得什麼也說不出,嘴巴就像魚一般又張又闔的。

    「沒憑沒據的揣測就別再說了。現在最要緊、也最該做出決定的,是我們該拿葛道夫怎麼辦。亞德雷,你怎麼打算?」

    面對摩菈的問題,亞德雷迷惘了。敵人肯定在前方守株待兔,葛道夫也確實疑點重重。亞德雷望著韓斯,想借助他的智慧,但韓斯搖了搖頭。

    「這事兒該由你決定。要是不能當機立斷,算什麼領導者咧。」

    一點也沒錯。亞德雷對試圖求助於韓斯的自己感到慚愧。

    「坦白講,我懷疑的也是葛道夫,要我下決定棄他而去,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

    話語至此中斷,亞德雷隨後苦思了好一會兒。

    「我那時看到了葛道夫的眼神,那絕不是憑演技能裝得來的。我能肯定,葛道夫是真心要去救娜榭塔妮亞……或者至少,他不是在騙我們。」

    亞德雷說完,蘿蘿妮亞也點了點頭。

    「所以呢?」

    「我認為葛道夫不見得就是第七人,還是有清白的可能,而既然那可能性存在,我們就不該棄他而去。一旦夥伴間不再互助互濟,我們大家就等於是玩完了。」

    芙雷米眼裡透著冷峻的憤怒,對著亞德雷說:

    「……好,就假設葛道夫不是第七人,而且是去救娜榭塔妮亞,但別忘了娜榭塔妮亞可是敵人。既然葛道夫去救她,就等同是叛變,不再是我們的一員。為何你還打算去幫助叛徒?」

    「那小子並沒有背叛,只是迷上娜榭塔妮亞罷了。試圖守護心愛之人,這樣的念頭並不算背叛。」

    「……你當真要去幫葛道夫?」

    亞德雷點頭以對,這下芙雷米激動得一把揪住他前襟。

    「開什麼玩笑!」

    「芙、芙雷米小姐……」蘿蘿妮亞慌得不知所措。

    「你太天真了!葛道夫要不是第七人,就是叛徒,再不然就是瘋了,沒有其他可能!而你竟然還想為了這種人,刻意踏入險境!?」

    「喵,芙雷米,你也太大聲了唄。」

    即使韓斯制止,她依然充耳不聞。

    「我已經決定了,不會拋棄同伴,也不會改變主意。」說完,亞德雷掰開芙雷米的手。

    「我無法再跟著你這種人走下去了。」

    「……芙雷米小姐,我覺得,亞德這麼做是對的。」這時,蘿蘿妮亞開口了。

    「怎麼說?」

    「其實我,沿途一直煩惱得不得了,不知自己哪時會落入圈套裡,或是被冤枉為第七人。而接下來的路,也得一直擔心下去。」

    「所以?」

    「但是亞德雷從來不曾拋下我,總是信任我到最後一刻。就是有這份安心感,知道亞德絕不會背叛,我才有辦法戰鬥下去。而不只是我,我想大家應該都是一樣的吧。」

    眾人一陣沉默。

    「芙雷米,你還是讓一步吧。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這次就相信亞德雷吧。」

    「是呀,當初已經說好要由他全權決定,如今也不該再說三道四唄。」

    說完,韓斯笑著並邁步而去。芙雷米低下頭,垂著肩,注視著地面。

    「亞德雷,我……」但說到一半,芙雷米卻又噤了聲。

    見到她的樣子,亞德雷知道自己傷了她的心,但卻又想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話。

    一小時後。六人邊提防四周邊前進,踏入了熔岩地帶。

    這裡被濃灰色的一大片粗岩覆蓋,某些地方透著紅光,還酷熱異常,隔著鞋底也能感受得到熱度。

    岩石縫隙間不時噴出夾帶硫磺味的蒸氣,臭得令人眉頭緊皺。地表連一隻蟲或一根雜草也沒有,一片死氣沉沉。

    對於這區域,亞德雷毫無瞭解。不管是持花聖者還是過去的六花,都不曾到過這裡,而芙雷米雖然來過,但也只是路過幾次罷了。

    「……真是討人厭的地形啊。」亞德雷嘟噥道。

    陡峭的岩山在眼前連綿不絕,高度從五公尺到二十公尺不等,幾乎沒一塊地是平坦的。呈不規則狀的岩山嚴重影響視野,即使站到高點,也很難掌握周邊地形。

    要想埋伏偷襲,這裡稱得上是絕佳場所。

    「這地形看起來,不太像自然形成的。」

    亞德雷說完,芙雷米接著答道。

    「聽說這裡本來是座大火山,卡爾癸克在建造那座山谷時,就是從這裡引導岩漿過去的。」

    登上一旁岩山的韓斯,伸手指向另一方,

    「嗚喵,那兒也有凶魔屍體呢。看來葛道夫那小子,應該已經進入熔岩地帶深處了哏。」

    亞德雷人朝韓斯所指的方向望去,發現那頭凶魔屍體就跟森林裡發現的類似,不但被一擊刺死,肚子也一樣被人剖開。

    「葛道夫這究竟是在做什麼。」摩菈不禁嘟噥道。

    之後,亞德雷等人繼續前行,走了約三十分鐘,越過好幾座陡峭的小岩山,期間又發現許多凶魔屍體。

    進入熔岩地帶時,亞德雷早有遇襲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遇上的卻儘是凶魔屍體,連一頭活著的也沒有,也感受不到任何埋伏的跡象。

    「什麼東西都沒有呢。這會不會是陷阱呀?」恰姆說。

    但亞德雷不這麼認為,覺得葛道夫搞不好真的將凶魔全收拾掉了。

    又走了一段路,這次眼前出現一座巨大的台地。眾人登上約三十公尺高的頂端,發現台地中央陷了下去,呈一個直徑約七十公尺的平坦窪地。

    見到窪地裡的景象,亞德雷不禁屏息。

    「……這究竟是……」

    裡頭的凶魔屍體堆積如山,數量超過兩百頭,亞德雷等人衝下邊坡前往該處。

    「這難不成是葛道夫先生一個人做的?」

    「這怎麼可能。要是能獨力收拾這麼多凶魔,那傢伙肯定不是人類了。」

    經過一番檢視,亞德雷發現屍體上的致命傷,幾乎都是啃咬或利爪造成的,還有一些是燒傷或酸液造成的灼傷。由傷口來看,它們應該是數小時之前死的。

    「凶魔間自相殘殺嗎?」亞德雷嘀咕著。地表到處被掀出坑洞,碎裂的岩片散落各處,不難想像當時戰況之激烈。

    看了幾頭凶魔的樣貌,芙雷米開口了。

    「大半都是泰格狃派的凶魔,不過也摻雜了不少卡爾癸克派。我想應該是凶魔間決裂沒錯了。」

    關於凶魔間複雜的對立關係,芙雷米之前就已經透露過。依她所言,凶魔分為三大派系,勢力最大的是卡爾癸克派,其次是泰格狃派,而這兩大派系裡,都藏了些背叛者德茲派的凶魔。

    「所以卡爾癸克跟泰格狃開戰了?」亞德雷接著問道。

    「……我不確定。卡爾癸克與泰格狃確實誓不兩立,但現在應該都忙著對付六花,我不認為它們會蠢到在這時候起衝突。」

    「所以是那個德茲搞的喵?我對那傢伙一概不知就是哩。」

    「德茲派的勢力有大到足以掀起內亂嗎……我想應該不至於。」芙雷米納悶地歪著頭。

    在亞德雷等人不知道的地方,事態顯然起了變化,但沒人曉得那是對我方有利,或是令狀況更加惡化,也看不出跟葛道夫有什麼關連。

    「不管怎樣,凶魔起內鬨對我們來說總是好事。別管這個了,先把葛道夫找出來再說吧。」

    亞德雷剛說完,背後突然傳來說話聲。

    「喔,原來你們是來找葛道夫的嗎?」

    聽到聲音的瞬間,亞德雷反射性地丟下鐵匣並拔劍,蘿蘿妮亞以外的其他人也同時架起武器。那高亢柔和的聲質,以及彬彬有禮的優雅口吻,大家當然不會忘記。

    「我還以為,你們是專程來殺我的呢。」

    在環繞窪地的邊坡上,一名少女正坐在凶魔屍體上,從容不迫地俯視亞德雷等人。她身穿以黑白色為基調的奢華鎧甲,戴著附有兔耳形飾的頭盔。

    不知她是何時現身的。在幾秒前,那裡明明還空無一人。

    「好久不見了,六花的各位。」

    總有一天會再見,而如今預感實現了。四天前曾與大家殊死搏鬥的第一號假勇者娜榭塔妮亞,如今就在大家眼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10-14 06:47 AM

第二章 刃之寶石

    三天前,在〈永恆蓓蕾〉時,亞德雷曾向夥伴詢問:

    「話說,我在霧幻結界裡昏倒,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霧幻結界之戰告一段落後,身受重傷的亞德雷隨即失去意識,直到隔天早晨才清醒。這段期間發生的事,亞德雷幾乎一無所知。

    於是,眾人向亞德雷與蘿蘿妮亞輪流說明當晚發生的一切:韓斯、摩菈、恰姆、葛道夫當時前去追捕娜榭塔妮亞,而娜榭塔妮亞逃避了一整晚。

    據摩菈所言,霧幻結界在解除後,得等到霧氣消散才算真正失效,因此娜榭塔妮亞雖然在假勇者身份曝光後隨即解除結界,還是不得不在當中徘徊。

    追捕過程中,韓斯與恰姆自認不只一次傷到她,有幾次甚至還正中要害,然而不知為何,娜榭塔妮亞最後還是逃過了一劫。

    「娜榭塔妮亞她呀,好像會什麼奇怪的招數,每次要逮到她時,她就咻地消失不見,或者明明都殺死了,但是沒有變成屍體。」恰姆說。

    「那能力我也曾見過。」亞德雷想起娜榭塔妮亞的真面目曝光後,摩菈本來一拳擊碎她的腦袋,但她的身影忽然散去,本尊隨後現身遠處。那能力確實謎團重重,並不像是〈刃〉之聖者的能力。

    「雖然不曉得原理為何,不過看來娜榭塔妮亞似乎會使用凶魔的能力。我想,那應該是現隱凶魔的能力。」芙雷米說道。

    現隱凶魔?亞德雷曾拜對付凶魔的專家艾特洛‧史派克為師,對凶魔的能力與生態很瞭解,但卻從沒聽過這種能力。

    「現隱凶魔是極稀少的種類,在所有凶魔裡可能還不到五頭,我也只是聽過有那種能力,而沒實際見識過。」

    「那是什麼樣的能力?」

    「簡單地說,就是類似催眠術。」

    於是芙雷米開始說明:現隱凶魔全身都能釋出氣態麻藥,同時發射特殊音波,而吸入麻藥又聽見音波的人知覺將產生紊亂,變得看不見現隱凶魔的身影。

    而娜榭塔妮亞使用的能力又是格外特殊的一類,除了能隱身,還能帶來錯覺,讓人誤以為娜榭塔妮亞就在眼前——芙雷米接著又補充道。

    「……真是恐怖的能力啊。」

    聽完,亞德雷冷汗直冒,心想要是有人能銷聲匿跡地從背後偷襲,不管誰都不堪一擊。然而韓斯卻笑著否定了亞德雷的擔憂。

    「喵嘻,依我所見,這能力恐怕沒想像的厲害唄。」

    「怎麼說?」

    「公主的現隱能力我見識過好幾次。她頂多能藏身十秒左右,而且只要用了一次,之後五分鐘內都無法再用。接下來是我的推測,我猜現隱能力大概只有逃命時派得上用場唄。」

    「你的分析能力真強,幾乎被你說中了。」芙雷米圓睜著雙眼,佩服地說道。

    接著她又做了補充:現隱能力會消耗大量體力,因此使用期間無法攻擊,頂多只能逃跑。這是所有現隱凶魔共通的特徵。

    「這麼說來,師父好像也曾說過,有極少數凶魔能使用催眠術,也說效果只能持續一會兒。」

    「……我從以前就一直很納悶,那位艾特洛‧史派克到底是什麼人?他是如何調查凶魔生態的?」

    「不知道。我自己也問了不知幾次,但他不回答就是不回答。」

    芙雷米聽完,轉開視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艾特洛‧史派克的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辦法破解現隱能力。」

    芙雷米接著摩菈的問題。

    「現隱凶魔一使用能力,附近就會瀰漫一股香甜的氣味。對方是否使用能力可以靠這點來判斷。」

    「那要是中了招,該如何應對才好?」

    「只要集中意識,凝神觀望,並讓自己疼痛,就能擺脫催眠術。也不需要多痛,只要稍微用點力咬舌頭,就足以破解了。」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一旦聞到什麼異味,就試著凝神咬舌。」

    「就是這樣。」

    亞德雷向來認為,芙雷米是個可貴的存在。現隱能力並不算強大,但要是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交手,難保不會身陷危機。

    相反的,只要曉得原理與應對方法,不管什麼能力都不足為懼。

    娜榭塔妮亞才剛問候完,瞬間就響起槍聲。芙雷米的子彈被地表竄出的劍刃彈至他處。

    「芙雷米小姐,您也太粗魯了點吧。」

    彈開槍彈的娜榭塔妮亞,從容不迫地自凶魔屍體跳下。芙雷米重新裝填子彈,但一旁亞德雷制止了她。

    「那就是……娜榭塔妮亞小姐嗎?」亞德雷身後的蘿蘿妮亞說道。

    「幸會。您就是蘿蘿妮亞吧?今後也請多指教了。」

    娜榭塔妮亞手貼胸前行了個禮,蘿蘿妮亞也低頭致意。

    「葛道夫呢?」

    亞德雷一問,娜榭塔妮亞伸手指向南邊。

    「葛道夫的話,他就在兩公里外的那一頭,等小事情處理完,應該就會回到這兒了。」

    「小事情?是什麼事?」

    「秘密。」

    娜榭塔妮亞手指抵著嘴唇淘氣地說道。她的舉止,就跟在監牢裡初遇時一樣。

    亞德雷瞄了右手背,上頭的花瓣一片未少。若葛道夫是真正的六花,至少目前性命無恙,但若他是第七人,就又另當別論了。

    「你利用他,把我們騙到這裡來?」

    「您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只是向葛道夫求助罷了,可沒料到你們也會跟著過來。」

    娜榭塔妮亞愉快的口吻說道,但顯然是在撒謊。

    這地方肯定有詐。亞德雷眼角餘光觀察四周,試著找出圈套的真面目。

    「你是怎麼向他求助的?」

    「我和葛道夫心有靈犀,沒必要特地通知什麼。一旦我請他幫忙,他不管身在何方,都會立刻趕來的。」

    「你明明背叛了他,還真有臉講這種話呢。」恰姆說道,但娜榭塔妮亞不以為意。

    「葛道夫是第七人嗎?」亞德雷又問了。

    「亞德雷先生您真過分,竟然懷疑我心愛的葛道夫。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六花勇者,這點我能保證,絕對錯不了的。」

    看來她是特地來消遣我們的。那嘻皮笑臉的態度,令亞德雷怒火中燒。

    「話說,我們接下來打算收拾掉你。」

    「哎呀,我好怕。」

    「所以你心愛的葛道夫何時會趕來?」

    娜榭塔妮亞輕輕地笑了。

    「救命呀,葛道夫~~我人就在這兒~~他們要殺了我~~」

    無聊的玩笑,令亞德雷皺起眉頭。他與身旁的芙雷米以及韓斯交換了個眼色,得到兩人首肯後,接著開口說了:

    「幹掉她。」

    一聲令下,芙雷米槍口迸出火花,韓斯筆直衝刺向前。

    而就在同時,亞德雷回過身。不出所料,邊坡上出現了三十餘頭凶魔,各個舉起紅熱的岩石,準備扔向我方。

    「後方交給我!」

    亞德雷隨即擲出腰間小袋裡的閃光彈。被強烈的閃光弄糊視線,凶魔依然胡亂扔著熱岩,但這正好稱了亞德雷的心。他輕鬆閃過一連串攻擊。

    但下一秒,一頭凶魔屍體忽然動了起來,並從腳底竄出觸手,對準亞德雷的腦袋伸去。

    「危險!」

    千鈞一髮之際,蘿蘿妮亞的鞭子揮斬而去,觸手噴出帶異味的血液,凶魔本體發出慘叫聲。倒地的凶魔接連爬起,紛紛攻向其他同伴。

    「蘿蘿妮亞!摩菈!我們負責牽制凶魔!」亞德雷剛喊完,隨即遭地上冒出的一根劍刃襲擊,不過被蘿蘿妮亞以鞭子折斷。

    「嗚喵喵!公主就由我來料理唄!」

    韓斯高呼一聲並縱身一跳,揮劍斬向娜榭塔妮亞。而娜榭塔妮亞又自地面召出更多劍刃,迎擊騰空而起的韓斯。

    「韓斯!我來支援你!」

    說著,芙雷米也朝娜榭塔妮亞擲出炸彈,開槍射擊。娜榭塔妮亞在地上翻了個滾,躲開兩人的攻勢。

    韓斯與芙雷米的實力皆在娜榭塔妮亞之上,兩人聯手,可說是勝券在握。

    「芙雷米!小心現隱能力!」

    「用不著你提醒!」

    娜榭塔妮亞開始躲避,以細劍的劍柄彈開芙雷米的子彈,靠地面召出的劍刃牽制韓斯。

    「需要恰姆幫忙嗎?」早已吐出從魔的恰姆問道,但亞德雷搖了搖頭。

    「娜榭塔妮亞肯定還準備了什麼詭計,你幫忙看緊四周,提防下一波攻擊。」

    「好吧。」

    在那之後,混戰又持續了數分鐘。芙雷米與韓斯對付娜榭塔妮亞;亞德雷、摩菈、蘿蘿妮亞忙著抵擋一旁前來支援娜榭塔妮亞的凶魔;恰姆在從魔的保護下,小心翼翼地監視週遭。

    戰況似乎是亞德雷等人佔上風,也看不出對方有什麼新的詭計,

    突進而來的凶魔先是被亞德雷一劍砍中頭頂,晃蕩之際又被蘿蘿妮亞鞭子斬得四分五裂。血水如噴泉般濺出,凶魔就此喪命。

    前來支援的凶魔總數約三十頭,雖然算不上少,倒也不是無法應付的數量。照這樣繼續奮戰,勝利將屬於六花這一方。

    「……難不成,真的只有這點程度?」邊戰鬥,亞德雷邊嘀咕,卻又覺得娜榭塔妮亞的計謀不該只有如此。當初她在霧幻結界裡會精心設計圈套,沒道理這次如此莽撞。

    「喵哈!」

    韓斯揮劍斬去,娜榭塔妮亞以地面召出的劍刃拚命阻擋,一旁被遺漏的凶魔也上前掩護,試著帶她脫險。

    「休想逃。」

    芙雷米開槍射穿娜榭塔妮亞的腿,疼得令她眉頭一皺。

    「抱歉!大家快來救我吧!呀啊!」

    從容的表情已自娜榭塔妮亞臉上消失。

    但亞德雷並沒就此鬆懈,他知道娜榭塔妮亞一定在打什麼主意。只是不知道是更多的伏兵?還是她打算挾持葛道夫為人質?或者是泰格狃即將自某處前來包圍我方?

    「欸,亞德雷,」這時,一直在旁觀戰的恰姆說了。「也差不多可以收拾娜榭塔妮亞了吧?」

    「……好,你上吧!」

    亞德雷下了決定:就算其中有詐,但與其畏首畏尾,還不如先除掉眼前的敵人。

    就在這時,一頭披覆著岩石狀皮膚的巨大蜥蜴型凶魔,躲過蘿蘿妮亞的鞭子與摩菈的拳頭,朝娜榭塔妮亞奔去。

    娜榭塔妮亞邊閃躲韓斯的攻擊,並跳到岩蜥型凶魔的身上。凶魔接住娜榭塔妮亞後並沒停下來應戰,似乎打算逃跑。

    「哪裡逃!」

    岩蜥型凶魔腳程並不快。韓斯追在娜榭塔妮亞後頭,打算跳到凶魔背上,卻被滑翔而來的蛾型凶魔給撞開。接著,芙雷米朝娜榭塔妮亞的背後開火,但也被蛾型凶魔挺身擋下。它胸口中了彈,噴著黏液墜落到地面。

    趁著這段時間,恰姆的從魔早已擋住娜榭塔妮亞的去路。一字排開的十頭從魔,一齊攻向目標。

    搞定了!就在亞德雷確信得手的瞬間,娜榭塔妮亞回了話。

    「哪裡逃?當然是逃離這兒羅。」

    面對飛撲而來的從魔,娜榭塔妮亞無畏地笑了。

    「畢竟該辦的事都辦完了。」

    剎那間,從魔忽然全都停下動作,但它們既沒被劍刃刺中,更沒遭受其他攻擊。

    發生什麼事?亞德雷不禁環顧四周,而凶魔也沒放過這空檔,一頭獅子型凶魔從後方襲向亞德雷的頸子,但亞德雷屈身躲開,並回頭往它臉上賞了根毒針。

    趁著這空檔,娜榭塔妮亞擺脫包圍逃了出去。

    「快點快點,趕快離開這兒!」

    娜榭塔妮亞敲著岩蜥型凶魔的背,與它一同慢吞吞地離開。芙雷米開了槍,子彈卻被劍刃彈開,韓斯上前追擊,卻被別路趕來的凶魔給擋下。與蘿蘿妮亞、摩菈交手的凶魔也一齊改變行動,為逃走的娜榭塔妮亞殿後,阻撓芙雷米與韓斯的追擊。

    亞德雷一時猶豫,不知該不該追上去。然而相較之下,眼前有其他更要緊的事。

    「恰姆!你怎麼了!?」

    亞德雷邊喊,邊趕至恰姆身旁。她的樣子顯然不對勁,先是怔怔地捂著自己的肚子,接著看了看手掌,又看了看身子,隨後嘀咕了句。

    「……咦?發生了什麼……」

    下一秒,恰姆摀住了嘴。大量的鮮血,從她的指縫間溢出。

    恰姆連聲音都喊不出,慢騰騰地倒了下去,所有從魔也一齊回到她嘴裡。而亞德雷沒看到任何東西出現,也不知道她遭受的是何種攻擊。

    「恰姆!?」

    一旁的摩菈與蘿蘿妮亞隨後也趕了過來,由摩菈扶著恰姆,蘿蘿妮亞試著止血。

    但打算進行急救的三人,隨後卻全傻了眼。恰姆渾身上下,找不到任何外傷。

    「……恰姆,你哪裡不舒服?」

    恰姆捂著嘴。生來首次嘗受到的死亡恐懼,令她渾身發顫。

    「有劍……在肚子裡……」

    說完,恰姆又吐了一大口血。

    芙雷米與韓斯追著娜榭塔妮亞,來到窪地邊緣,然而由於凶魔的阻擾,雙方距離越拉越開。最後,娜榭塔妮亞越過邊坡出了窪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恰姆身上出了什麼事,娜榭塔妮亞一清二楚。因為這正是她精心設計了許久的圈套。

    聖者當中,有些人能使用特殊術法,將自己的神力注入物體中,使其帶有特殊力量。由此方式造出的道具,一般稱為聖具。

    而史上最會製造聖具的,就屬六花紋章的創造者,也就是持花聖者。而現今擅於此道的,則有〈山〉之聖者摩菈,以及〈鹽〉之聖者崴綸。恰姆與蘿蘿妮亞對這方面一竅不通,芙雷米似乎也不太拿手。

    用來吸收神力的,一般都是使用刻上神言的樁子、典籍以及各種寶石。像持花聖者那樣對徽記注入神力,可說是概高深的技術。

    娜榭塔妮亞宣稱自己不懂聖具之術,其實是個謊言。因為要是懂術法的事被察覺,圈套勢必也會露餡。

    那是約兩年前的事。

    這一天,娜榭塔妮亞離開彼埃納,來到了萬天神殿。她帶了超過二十名隨從,裡面包含護衛、車伕、負責飲食及服裝的女僕,甚至還有照料寵物的僕人。當時代理神殿長職務的崴綸,看到這樣的聲勢,臉都黑了。

    「公主殿下竟然特地親臨神殿,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崴綸問道。娜榭塔妮亞平時都待在彼埃納,由葛道夫及騎士團擔任對手切磋武藝,很少離開國內。

    「就跟往常一樣,心血來潮罷了。」娜榭塔妮亞隨口打發了她的疑問。

    當天神殿的課程,是對抗凶魔的戰鬥訓練。神殿內競技場裡,眾聖者正忙著對付恰姆若瑟派出的從魔。水蛭與水蛇從魔毫不留情地使出攻擊,〈冰〉之聖者艾思芮、〈火〉之聖者琳利爾等高階聖者,紛紛把各種法術往從魔身上轟去。

    雖說是訓練,內容卻宛如實戰。淌至地面的鮮血,不全然來自從魔。

    「……真厲害。」看著此景,娜榭塔妮亞發出驚嘆。「正中央那個女孩就是恰姆了吧?她長得真可愛,長大後一定會是個美人。」

    看著娜榭塔妮亞悠閒的笑容,歲綸顯得很困惑。

    「呃……我說公主,你要是不清楚恰姆的狀況,勸你還是別下場的好。她不是壞孩子,只不過……就是有些不知分寸。」

    「是嗎?聽起來挺嚇人的……不過您不必擔心。」

    「請千萬小心,可別受了傷了。」

    「崴綸小姐,要是小心翼翼的,根本訓練不出成果。」

    娜榭塔妮亞脫下裙子,露出底下早已事先穿上的訓練用簡裝。

    「我等不及了。〈刃〉之聖者娜榭塔妮亞,前來指教!」

    「啊,慢、慢著……」

    但崴綸制止無效,只見娜榭塔妮亞縱身跳進競技場,地面冒出劍刃砍向從魔。

    「咦,有新面孔耶?崴綸,這個聖者是可以殺掉的那一種嗎?」

    說著,恰姆又吐出更多從魔。

    「不對!絕不是這樣!而且沒有哪個聖者是可以殺的啦!」

    崴綸為了保護娜榭塔妮亞而衝進競技場。娜榭塔妮亞一邊笑,一邊自地面召出劍刃與恰姆交手。

    「真厲害!真有意思!原來與凶魔交手就是這種感覺!」

    「它們才不是凶魔,是恰姆的寵物啦!」

    之後,娜榭塔妮亞笑容未減,又與從魔對打了約數十分鐘。

    在霧幻結界裡殲滅六花的計畫,從當時就已經展開。娜榭塔妮亞這次前來,只是為了探查、分析恰姆的實力。

    她真是個怪物——娜榭塔妮亞裝得像個野丫頭,一副對戰鬥樂在其中的模樣,心裡卻是大感詫異。

    「這個使用劍刃的人還挺厲害的嘛。恰姆以前沒見過你,你叫什麼來著?」

    「我叫娜榭塔妮亞,以後還請多關照。」

    雖然臉上、身上沾滿血,娜榭塔妮亞依然笑著說道:

    「本來覺得來一趟很麻煩,現在覺得有來真是太好了。恰姆,看來今天應該能跟你玩得很痛快。」

    「是嗎,我也玩得非常盡興。」

    這次的偵察還真是來對了,娜榭塔妮亞心想。她這樣的實力別說是一對一,就算跟葛道夫聯手,恐怕也不見得有贏面。娜榭塔妮亞雖然想策動真正的六花殺掉恰姆,但事態不一定能照著自己的想法順利進行。

    看樣子,還是得想辦法下毒才行。

    娜榭塔妮亞事前準備了一顆小小的金剛石,裡頭封入了自己的神力,一旦滿足所有條件,娜榭塔妮亞就能靠意識來啟動,讓金剛石生出無數的劍刃。

    不過那顆金剛石,目前不在娜榭塔妮亞身上。

    「公主殿下,求求你自愛些吧。要是你受了傷,我可承擔不起啊。」

    崴綸待在競技場一隅,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然而娜榭塔妮亞沒理會她,接著放聲喊道:

    「來吧,恰姆小姐,儘管放馬過來!」

    「這樣真的好嗎,公主殿下?你搞不好會死掉喔?」

    娜榭塔妮亞身上到處都是咬傷以及酸液灼傷,加上倒地時扭了手臂,也許骨頭都已經裂了。

    「以六花勇者為志向的人,豈能因這點創傷而退縮。」

    「那我就不客氣羅。」

    娜榭塔妮亞朝競技場邊的觀眾席瞄了一眼,只見女僕或護衛等人,全都臉色發白。

    在他們身旁有只籠子,裝了娜榭塔妮亞所養的寵物。娜榭塔妮亞共養了三隻貓、兩隻狗,以及兩隻松鼠,而且不管到哪兒,都會將它們帶在身邊。籠中的寵物,如今也因害怕而顫抖。

    就在這時,其中一隻狗忽然亂蹦亂跳,並撞壞了門鎖。所有寵物全都跑了出來。

    娜榭塔妮亞側目看著那一景,露出一抹竊笑。

    一切拜託了,德茲——她在心底嘀咕道。

    「鳴……」

    這時,蛇的甩尾一擊打掉娜榭塔妮亞手持的細劍。崴綸見狀,連忙介入兩人之間,

    「先等一下。恰姆、公主,我看你們還是到此為止吧。再這樣下去,可是會出人命的。」

    娜榭塔妮亞撿起細劍,劍尖指向恰姆。

    「崴綸小姐,我可不能就此罷手。」

    「可是,公主……」

    「我想變更強。要是不能變強,那麼不管是國民、父王,誰也守護不了。像這種程度的對手,我豈能退縮。」

    聽了娜榭塔妮亞的挑釁,恰姆起了反應。

    「……這種程度?」

    然而娜榭塔妮亞裝作沒聽見,又繼續說了下去:

    「這樣的練習一點也不夠,我想跟更強的對手比劃。」

    「是這樣嗎,公主。」

    恰姆笑了,但笑容的背後蘊含了些許怒意。

    「抱歉羅,我先前不該手下留情的。接下來,我就使出全力陪陪你吧。」

    恰姆將狗尾草伸進喉嚨,把所有從魔全派到競技場上。

    「住手啊,恰姆!」崴綸喝道,一把抱起娜榭塔妮亞。鹽柱接連冒出,擋下從魔的攻擊。〈冰〉之艾思芮以及〈火〉之琳利爾也挺身而出,抵擋從魔群的攻勢。

    「崴綸小姐,您這是在做什麼!太放肆了!」

    「閉嘴,蠢公主!我忍無可忍了!」

    一頭是抱著胡亂掙扎的娜榭塔妮亞狂奔的崴綸,另一頭是繞至兩人前方窮追猛打的從魔群。

    「簡直叫人看不下去!快去阻止公主!」

    之後,負責護衛娜榭塔妮亞的騎士也加入戰局。競技場裡一片混亂,唯獨娜榭塔妮亞偷偷地笑了。

    十五分鐘後,混戰終於平息,娜榭塔妮亞被迫端坐在地面,接受女僕的訓話。而競技場另一頭,恰姆跟崴綸正吵得不可開交。

    這時,娜榭塔妮亞看著裝寵物的籠子並說道:

    「咦,波塔跟波納不見了。」

    帶來的寵物少了一貓一狗。眾女僕於是停下訓話,尋找消失的兩隻寵物。貓很快被人發現瑟縮在觀眾席角落,但另一隻狗卻遍尋不著。

    「狗?好吧,我們也來找找。」

    一聽說走失,恰姆與崴綸到競技場內環視一圈。

    「該不會……」

    接著,恰姆將狗尾草伸進嘴裡,吐出一頭巨大的蛞蝓,並往它的背部拍了又拍。伴隨著黏膩聲,某樣東西自從魔的喉嚨掉了出來。

    「……啊……啊~~!波塔!波塔!」

    娜榭塔妮亞抱起沾滿黏液的狗。這狗的模樣古怪,擁有圓滾滾的腦袋與身軀,長得不像狗也不像松鼠。它的毛雖然差點被消化掉,不過沒有性命危險。

    「奇怪了,是哪時吞下去的?喂,不可以亂吃東西啦!」

    「波塔,振作點呀!波塔!」娜榭塔妮亞不斷呼喚著狗的名字。崴綸看著她們,無奈地抱著腦袋。

    除了娜榭塔妮亞,誰也不曉得這隻狗是趁亂闖進競技場,並且在確定沒人注意自己後,主動跳進蛞蝓從魔嘴裡的。

    狗銜著一顆小小的金剛石,並將它嵌入從魔腹內的肌肉。

    這隻狗雖然名為波塔,但那是目前的化名。

    它的真名叫德茲,是統率凶魔的三大巨頭之一。

    「……我成功了,娜榭塔妮亞。」德茲低聲說道。除了娜榭塔妮亞,沒人聽見它說話。

    「真不愧是德茲,謝謝。」說完,娜榭塔妮亞悄悄地笑了。

    知覺遲鈍的蛞蝓從魔,應該沒發現自己肚子裡被嵌了顆寶石,至於恰姆,當然更不可能察覺到寶石的存在了。

    只要符合條件,娜榭塔妮亞再集中意念,就能釋放寶石的力量,數十根劍刃將由內向外刺穿蛞蝓從魔,而要是蛞蝓從魔待在恰姆體內,還能連帶傷及恰姆的五臟六腑。

    要啟動寶石,得先達成兩個條件:一是娜榭塔妮亞人必須在恰姆附近,二是恰姆必須攻擊娜榭塔妮亞。

    不過,寶石的力量並不強,外加娜榭塔妮亞只要離恰姆超過一公里,寶石就會失效。會有這些限制,是因為娜榭塔妮亞的聖者能力還不夠純熟。

    解除刃之寶石的方法,只有兩個:由娜榭塔妮亞主動解除,或是等娜榭塔妮亞死去。

    在霧幻結界裡落難時,娜榭塔妮亞刻意不啟動刃之寶石。因為那時就算用了也毫無意義,還不如留著當作日後王牌。

    娜榭塔妮亞估計,刃之寶石啟動後直到恰姆喪命,過程約需三個多小時。

    「……嘔……嘔……嗚惡……」

    在凶魔屍體堆積如山的熔岩地帶裡,只有恰姆的痛苦呻吟迴蕩著。她拚命地想吐出刃之寶石,然而嘴裡流出的卻只有唾液與血液,刃之寶石與從魔全都吐不出來。

    「恰姆小姐……請您一定要撐住。」

    摩菈與蘿蘿妮亞曾試著施救,但卻徒勞而終。畢竟恰姆的胃囊太過特殊,一般的急救措施根本就不管用。摩菈唯一能做的,就是將精氣注入恰姆體內,維持她的生命力。

    「看樣子……只能打倒娜榭塔妮亞了。」亞德雷嘀咕道。

    透過摩菈的力量,刃之寶石的特性已大致釐清。據她推測,恰姆的生命約會在三小時後流失殆盡,並且刃之寶石只要離娜榭塔妮亞夠遠就會失效,而那距離約為一公里。

    結論是,要解除寶石之力、拯救恰姆,只有兩個辦法:讓娜榭塔妮亞主動解除,或是殺了娜榭塔妮亞。

    摩菈依舊誦著神言,不停分析嵌在恰姆肚子裡的寶石。

    韓斯與芙雷米目前正前往追捕娜榭塔妮亞,要是他們追丟了,想拯救恰姆勢必變得更加困難。亞德雷坐立難安,等著他們倆的歸來。

    「阿姨……恰姆,應該不會死吧?」恰姆氣若游絲。摩菈牽起她的小手。「怎麼這麼說呢,恰姆。沒看到大家都陪著你嗎?我們怎麼可能輕易讓你死去呢?」

    「……啊哈,說得也是……嗯。」

    這次真是被擺了一道,亞德雷懊惱地想。由娜榭塔妮亞的行動模式來看,那並不是在霧幻結界動的手腳,而是早在魔神甦醒前就已經嵌到恰姆體內。

    亞德雷會這麼推測,就是覺得既然對方經年累月備戰至今,應該早就動了一些手腳了。

    這時,韓斯回來了。

    「韓斯,結果如何?」

    「喵,追趕途中雖然不小心跟丟,不過最後還是找到她哩。」

    韓斯的神情不再那麼從容。恰姆在他心中所佔的份量,可說是顯而易見。

    「她目前待在離這兒一公里左右的地方,帶了約三十頭凶魔,坐在它們中間笑呵呵地納涼。附近沒看到其他凶魔。」

    「芙雷米呢?」

    「在那附近監視娜榭塔妮亞。她可沒傻到單身過去挑戰。」

    「芙雷米也很叫人擔心啊。」

    「其他應該就沒什麼值得一提的了唄……既沒遇見泰格狃,也沒發現葛道夫。」

    亞德雷眉頭緊皺。不過這下事情也明了了,娜榭塔妮亞就如摩菈的分析,沒辦法離恰姆太遠,而當初估計的一公里效果範圍,似乎也正確無誤。

    「我們還是帶恰姆離開,先解除寶石的效果再說。摩菈,你能帶恰姆上路嗎?」

    然而,摩菈憂傷地搖了搖頭。

    「恰姆現在只是勉強維持性命。要是搬動她,後果無法預料。」

    「也就是說……只能幹掉娜榭塔妮亞了嗎。」

    亞德雷放下鐵匣,火速補給各種武器。

    「我跟蘿蘿妮亞以及芙雷米去解決娜榭塔妮亞,韓斯,摩菈,你們倆負責保護恰姆。」

    亞德雷刻意將韓斯這最可靠的戰力留下。泰格狃目前尚未露面,這麼做是為了防範未然。

    「好唄,公主那兒就交給你們了喵。」

    「然後,摩菈,你用回音之力再呼叫一次葛道夫。」

    摩菈點個頭,深吸一口氣,使出回音之力。

    「「「葛道夫!你人在哪兒!我呼喚了好幾次了!恰姆就要被娜榭塔妮亞殺死了!你快回來幫她!」」」

    恰姆重傷倒地後,摩菈已經用回音之力呼喚了葛道夫好幾次,也說明了當前狀況,但這次的呼叫,依然只是在熔岩地帶空然迴蕩。

    「他還是不回來。」

    「……亞德,葛道夫的事該怎麼辦才好?」

    蘿蘿妮亞的問題,亞德雷也沒有答案。首先,他的六花身份真偽不明。也許他就是第七人,為了殺害恰姆才將我方誘至此處。如果真是這樣,接下來就得將他列為敵方,想好因應措施不可。

    然而,葛道夫被娜榭塔妮亞欺騙的可能性依然存在。他沒回來,也許是因為自己也身陷危機。

    「……葛道夫的事,之後再說。」

    苦思到最後,亞德雷只能暫時將問題擱置。

    「這麼說雖然殘忍,不過現在也只能讓他自求多福了。我們目前的首要任務,是設法拯救恰姆。走吧。」

    亞德雷帶著蘿蘿妮亞,向北方奔去。

    岩山連綿的熔岩地帶,崎嶇得難以前進。兩人飛越低谷,閃避噴發熱水的間歇泉,不停朝北而去。前進了約五分鐘,亞德雷他們聽見槍響,應該是芙雷米正在和凶魔交戰。

    一來到韓斯所說的會合地點,就見到芙雷米盤據岩山的山頂,忙著迎擊底下襲來的凶魔群。

    「娜榭塔妮亞往西邊逃走了!快追上去!」芙雷米喊道。於是亞德雷毫不猶豫地轉身朝西奔去。

    登上附近最高的岩山並眺望四周,亞德雷很快就發現前方三百餘公尺處,山的背後有動靜。

    「休想逃!」

    亞德雷全力追了過去,並在岩山上前進的二十多頭凶魔裡,找出娜榭塔妮亞的身影。她騎在狼型凶魔背上,一邊逃,一邊留意身後狀況。

    亞德雷下岩山的途中,兩頭凶魔忽然自山下襲擊而來,蜘蛛凶魔吐出絲線,巨大的蛇凶魔則噴出火焰。他反射性地跳開,著地時卻因岩石崩裂而踩了個空,並沿著斜坡滾了下來。

    「你這蠢蛋在搞什麼!」

    芙雷米狙殺了蜘蛛凶魔。亞德雷道了聲歉,起身躲開蛇凶魔的攻擊,並砍下了它的腦袋。

    在地盤不穩的熔岩地帶戰鬥,對亞德雷可說極為不利。他向來以輕靈的身段見長,在這兒卻難以施展。

    「亞德!它們又來了!」蘿蘿妮亞大喊。又一頭凶魔自西方而來。

    「蘿蘿妮亞!交給你!」

    說完,亞德雷自凶魔身旁穿越,直追娜榭塔妮亞。她會派零星戰力前來,想必是為了絆住亞德雷等人,讓自己優先撤退。

    蘿蘿妮亞拔出鞭子。凶魔的爪就快觸及蘿蘿妮亞頸部的瞬間,熔岩地帶響起嘶叫聲。

    「爛泥般的下賤蛆蟲全給我停下呼吸停下心跳啊~~!」

    凶魔眨眼間就被鞭子斬得四分五裂,噴出壯觀的血霧。

    亞德雷等人快馬加鞭,追著凶魔群全速前進,逐漸縮短敵我距離。

    「對不起,芙雷米。」途中,亞德雷向一旁的芙雷米說道。

    「?」

    「要是我聽你的話,行動更謹慎些,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你傻了嗎?和我道歉做什麼?」芙雷米不悅地回道。「用不著為我擔心。我根本沒生氣,也不曾放在心上。」

    亞德雷點點頭。於是兩人繼續追逐。

    追著追著,亞德雷發現娜榭塔妮亞的奔逃路線呈圓弧形,也就是以恰姆所在的窪地為圓心,劃出一道半徑約一公里的半圓。當初趕往窪地北邊的亞德雷,如今來到恰恰相對的南邊。

    看來就如摩菈的調查,娜榭塔妮亞無法離恰姆一公里以上。

    逼近娜榭塔妮亞的兩人,如今只差不到百公尺。芙雷米手裡召出炸彈安裝至槍口,發射到娜榭塔妮亞身旁十多公尺處。亞德雷也靠繩子造出簡易投石器,對著逃竄的娜榭塔妮亞投擲炸彈。

    「她該不會是想逃到恰姆死去吧?」邊跑,芙雷米邊說道。

    「也許吧。不過照這樣下去,一定能追得到她的!」蘿蘿妮亞答道。

    的確,只要邊追邊靠炸彈牽制,再過不久就能追上。對方只有娜榭塔妮亞一人與二十多頭凶魔,憑我方三人一定對付得了。

    「亞德雷,事有蹊蹺。」

    「嗯,我也這麼覺得。」

    芙雷米與亞德雷雙雙停止轟炸,放慢追趕腳步,以恰好跟得上娜榭塔妮亞的速度前進。

    「怎麼了,我們不跟她交手嗎?」蘿蘿妮亞納悶地問道。

    娜榭塔妮亞也心知肚明,就算再怎麼會逃,也無法再半徑僅一公里的範圍內永無止境地逃下去,而區區二十頭凶魔,也不可能保護得了自己。乍看像是白白前來送死的她,肯定還藏了什麼能全身而退的招數。亞德雷邊跑邊思索,那會是什麼樣的方法。

    不只亞德雷,芙雷米也同樣察覺有異,並試著破解娜榭塔妮亞打的算盤。

    「亞德雷,我覺得她怎麼看都像是個誘餌。」

    「我看也是,她該不會是在等著我們攻擊她?」

    「……搞不好,是跟恰姆身上相同的陷阱也說不定。」芙雷米說。

    但亞德雷認為,這應該不至於。在前進魔哭領前,亞德雷曾和娜榭塔妮亞共同旅行了十一天,但一曉得娜榭塔妮亞是假貨,亞德雷隨即檢查了全身上下與裝備,深怕那十一天裡被動了什麼手腳。

    然而檢查的結果,卻毫無異狀。亞德雷至少能確定,娜榭塔妮亞並沒對自己動手。

    芙雷米與娜榭塔妮亞僅僅接觸了一天,不太可能有下手的空檔;至於今天才遇見她的蘿蘿妮亞,就更不用說了。亞德雷認為,被嵌入刃之寶石的,應該只有恰姆一個。

    「不然,娜榭塔妮亞還有什麼理由幹這種傻事?」

    芙雷米說完,亞德雷忽然靈光一閃。

    「芙雷米,你自始至終都緊盯著娜榭塔妮亞的身影嗎?」

    「不,途中跟丟過好幾次……對了,難不成是變形型凶魔?」

    亞德雷點了點頭,蘿蘿妮亞就在這時問了。

    「咦?什麼意思呀?」

    「就是說我們目前追逐的娜榭塔妮亞,搞不好是變形型凶魔所喬裝的假貨。」

    有一種凶魔能隨心所欲地改變自己的外貌,而且數量並不少。在霧幻結界之戰中,亞德雷就曾遭遇過。

    變形型凶魔想變成亞德雷或韓斯是不可能的,因為要和某人完全相似,得要有當事人的協助,或是得到其屍體。但它若要變成娜榭塔妮亞,事情就簡單多了。

    「至少能確定的是,之前跟我們交手的娜榭塔妮亞肯定是真貨,因為她當時使用了〈刃〉之力,也啟動了恰姆的刃之寶石。不過現在這個,無法證明她是真的。」

    「韓斯跟我都不只一次跟丟娜榭塔妮亞,的確是有充分時間掉包。」

    「我明白了,確實有可能。不過,我們該怎麼分辨她是真還是假呢?」

    「要是看到她使出刃之力,那麼就是真貨,何況我們還有更精準的分辨法。沒錯吧,蘿蘿妮亞?」

    「是什麼方法呢?」後頭的蘿蘿妮亞歪起頭,納悶地問道。

    當事人竟然毫無自覺啊,亞德雷不禁苦笑。

    亞德雷等人再次加緊腳步追向娜榭塔妮亞。包括娜榭塔妮亞在內的凶魔群,如今距離他們只剩三十公尺。

    娜榭塔妮亞騎在狼凶魔的背上,觀察亞德雷等人的舉動。她提防的似乎是芙雷米的狙擊。

    亞德雷認為,目前有機可乘,但最該注意的,是娜榭塔妮亞使用的現隱能力,不過大家也已經掌握了破解法。

    「上吧!」

    亞德雷剛喊完,蘿蘿妮亞的鞭子纏上亞德雷的身子,而後她踏穩腳步,靠鞭子舉起亞德雷的身體。

    「要小心喔,亞德!」

    蘿蘿妮亞喊完,將亞德雷扔了出去。騰空而起的亞德雷,漸漸逼近娜榭塔妮亞騎乘的狼凶魔。他從空中扔了把小刀,刀柄連著細鎖鏈,另一頭則扣在自己的手腕上。

    「呀啊!」

    娜榭塔妮亞左手接下小刀。她的手腕因此流血,發出慘叫。

    地面冒出的大量劍刃,朝身在半空中的亞德雷攻去。亞德雷靠著劍,以及墊了鐵板的鞋底擋下,但劍刃還是掠過身體,劃出好幾道輕微的割傷。

    最後,亞德雷騎上了狼凶魔的背部。

    「亞德雷,危險!」

    娜榭塔妮亞的細劍對準咽喉剌了過來。亞德雷以肩甲擋下了攻擊。

    同時,亞德雷抽出秘密道具,將一隻裝了毒的小瓶扔出去,不過被娜榭塔妮亞以細劍彈開。被躲掉是預料中事,小瓶其實只是幌子,亞德雷真正的目的,是隨後的一擊。

    「嗚……」

    娜榭塔妮亞屈身躲開攻擊。只差一點,亞德雷就能將娜榭塔妮亞自狼凶魔背上擊落,然而緊接著,狼凶魔突然直起身子,將亞德雷給甩落,

    「就趁現在!大家一起制服亞德雷先生!」

    搗著左手的娜榭塔妮亞一喊,凶魔紛紛朝落地的亞德雷一擁而上,然而芙雷米連發槍彈護住了亞德雷,蘿蘿妮亞也同時揮鞭,纏住亞德雷的手。

    「嘿咻!」

    待亞德雷握住鞭子,蘿蘿妮亞就像釣魚般將他一把拉起。撤退的同時,亞德雷也不忘擲出煙幕彈牽制凶魔。

    「沒成功嗎……也罷,我們快逃吧!」

    娜榭塔妮亞向欲追擊的凶魔說道。於是它們遵從指示,掩護娜榭塔妮亞奔離現場。

    「看來是搞砸了。」芙雷米邊說,邊從地上扶起被蘿蘿妮亞釣回的亞德雷。

    雖然娜榭塔妮亞在最後一刻逃掉了,然而這次還是有收穫。

    「蘿蘿妮亞,麻煩你了。」亞德雷將沾了血的小刀拿給蘿蘿妮亞。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交出小刀後,亞德雷又沖了出去。可不能就這麼跟丟娜榭塔妮亞。

    接下小刀的蘿蘿妮亞邊趕路,邊嘗了上頭沾的血,這是〈鮮血〉聖者的能力之一,以舌頭來分析血液。刀子上的血,在她嘴裡打轉了好一陣子。

    「……蘿蘿妮亞,結果如何?」芙雷米問道。

    「我沒嘗過娜榭塔妮亞小姐的血……不過這是十多歲女性的血液,是擁有強大力量的聖者之血,雖然身體疲憊,但健康狀態良好,平日應該過著優渥的生活。我想,應該是娜榭塔妮亞小姐的血沒錯。」

    「也就是說,我們追趕的那個是真貨了?」亞德雷問道。與娜榭塔妮亞的距離,如今又延長至將近百公尺。跨在狼凶魔背上的娜榭塔妮亞,正仔細地觀察我方的一舉一動。

    「既然她能使用〈刃〉之力,就應該是真貨了,不過為了防萬一,所以才請你確認一次。」

    「蘿蘿妮亞,還有什麼其他線索嗎?」

    「還有……這血非常怪異,雖然是人類的血,卻有凶魔的味道。裡頭有恢復型凶魔的血……有腕力強大的凶魔的血……還摻雜了其他無從分辨的凶魔血。我完全無法想像,為何會有這樣的血液存在。」

    邊喘著氣,蘿蘿妮亞不停地說下去。

    「很好,蘿蘿妮亞,有這些就夠了。」亞德雷笑著說。

    娜榭塔妮亞究竟準備了什麼詭計,亞德雷並不清楚,然而她本人就在百公尺的前方,卻是毫無疑問的事實。這個大好機會,沒道理輕易放過。

    「接下來準備使出全力收拾她,不過千萬別因此輕怱了。」

    亞德雷說完,芙雷米眼神變得嚴肅,蘿蘿妮亞則嚥了口口水。

    芙雷米開槍拖住對方,亞德雷扔出炸彈,雙方距離又再次逐漸縮短。如今敵方戰力被削弱,憑亞德雷三人,對付起來應是綽綽有餘。

    「等芙雷米跟我扔出身上所有炸彈後,我們就三人一齊進攻。芙雷米你負責牽制周圍的凶魔,蘿蘿妮亞用鞭子摧毀娜榭塔妮亞的劍刃,最後一擊就交給我來。沒問題吧?」

    蘿蘿妮亞持鞭預備,芙雷米手裡召出炸彈,亞德雷手伸入腰間小袋,掏出秘密道具。

    「不能再跑快一點兒嗎!拜託加把勁吧!」

    娜榭塔妮亞拍著狼凶魔的臀部。那被逼急的模樣究竟是發自真心,抑或是演戲,亞德雷無從判斷。

    「等越過那座山,我們就一起上。」

    沒想到亞德雷話剛出口的瞬間,不知何物發出破空聲自遠方飛來。亞德雷等人停下腳步,一把槍就這麼刺到他們面前。

    「!」

    亞德雷望著槍飛來的方向,正好與恰姆所在的窪地相反。

    他是何時出現的……不對,也許他早就來到附近了。亞德雷等人太過專注於追捕娜榭塔妮亞,反而疏忽了對週遭的警戒。

    「……來了嗎?」

    亞德雷皺起眉頭。這種情況下,對於他的平安無恙,亞德雷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葛道夫‧奧歐拉正立於岩山之頂,俯視亞德雷一行人。

    「葛道夫先生,您為什麼把槍……」

    葛道夫不發一語,只默默望著他們。

    趁亞德雷等人一時停步,娜榭塔妮亞打算伺機而逃。芙雷米見狀,又朝她追了過去。

    就在這時,葛道夫猛然向著芙雷米衝鋒。

    「蘿蘿妮亞!快攔下葛道夫!」

    亞德雷大喊。如今已容不得猶豫。亞德雷拔劍而出,朝葛道夫奔去,鐵了心要攔下他。

    葛道夫應該也聽見摩菈的回音之力,知道恰姆在娜榭塔妮亞攻擊下命在旦夕,卻還打算保護娜榭塔妮亞。

    那麼,只能當他是敵人了,亞德雷心想。

    芙雷米朝葛道夫擲出炸彈。葛道夫邊衝刺邊以雙手護臉,橫向一跳避開了氣浪。儘管身著重鎧,他卻還擁有令亞德雷自嘆弗如的輕盈。一起身,他再次襲向芙雷米。

    「休想得逞!」

    亞德雷自一旁擲出毒針,但葛道夫沒留步也沒回頭,就閃過了飛來的針。

    然而芙雷米同時射出的子彈命中葛道夫的胸口,把他打得向後滾了個觔斗而倒地,只是子彈被厚實的鎧甲擋下,並沒造成致命傷。

    「芙雷米!蘿蘿妮亞!你們去追娜榭塔妮亞,這小子由我來對付!」

    娜榭塔妮亞一溜煙地逃去。兩人正打算隨後追上,葛道夫首次開口說話了。

    「……不可以去。」

    一站起來,葛道夫又朝著芙雷米直奔。亞德雷掏出催淚彈向葛道夫扔去。然而這依然沒能阻攔葛道夫,只見他雙手遮住眼與嘴,避開了煙霧。

    亞德雷一聲吶喊並騰空躍起,揮劍朝奔跑的葛道夫肩膀斬去。葛道夫靠腕甲擋下劍,並掐住亞德雷雙手,將他摔到身後。接著,他又抓住蘿蘿妮亞的鏜甲向上一舉,隨後砸向地面。被重鎖包裹的蘿蘿妮亞躺到地面,一時動彈不得。

    「嗚……!」

    兩人同時起身。由於葛道夫手裡沒槍,大家都輕敵了,忘了他不只有蠻力,同時也擅長體術。

    「芙雷米,別管我們倆了!你千萬別跟丟娜榭塔妮亞!」

    亞德雷吼道。於是芙雷米點個頭,轉身衝了出去。

    葛道夫口中唸唸有辭,隨後全速衝刺,試圖追上芙雷米。然而亞德雷擋到他的跟前。

    「芙雷米就交給你了!」

    葛道夫放聲喊道。那個「你」指的不知是娜榭塔妮亞,抑或是其他幫手。接著,葛道夫攤開雙手放低腰身,回頭面向亞德雷等人,看來是打算奮戰到底,

    「請等一下,葛道夫先生。」舉著鞭子的蘿蘿妮亞怯聲說道。

    「……少礙事。」葛道夫回了一句,把蘿蘿妮亞嚇得退縮了幾步。

    「葛道夫,為什麼?」

    說著,亞德雷向後退去,拔起插在地面的槍,並且收劍入鞘,舉起那把屬於葛道夫的槍迎戰。雖然它既笨重又難使,不過倒還難不倒亞德雷。

    「你總該清楚目前狀況吧?恰姆就快被殺掉了,要想救她就非得打倒娜榭塔妮亞不可。難道你沒聽見摩菈的回音嗎?」

    「請您快停下吧,葛道夫先生。我們非得打倒娜榭塔妮亞小姐不可,只有這樣才能救活恰姆小姐。」

    蘿蘿妮亞接著說。然而葛道夫的態勢,看不出有任何動搖。

    「說話啊,葛道夫,你到底是被誰給騙了?」

    「葛道夫先生,您一定是遇上跟摩菈小姐相同的處境對吧?一定是中了什麼圈套,被迫與我們交手,是不是?」

    亞德雷與蘿蘿妮亞你一言我一語,然而葛道夫平靜地說了。

    「接下來的路……不能讓你們過去。」

    「葛道夫!」

    「若是想過去……就殺了我、再前進。」

    一對上葛道夫的眼,一陣顫慄自亞德雷的脊樑竄起。在這之前,亞德雷本來還抱著一絲冀望,認為葛道夫仍然有可能是同伴,然而看到那雙眼,亞德雷拋棄了最後的可能性。這小子是來真的。他真的打算殺了芙雷米、蘿蘿妮亞,以及其他所有人。

    「蘿蘿妮亞,使出那一招吧。」

    「那一招?」

    「就是嚷著什麼去死去死的,讓你能全力以赴的那招。」

    「亞德……」

    「準備……幹掉葛道夫。」

    蘿蘿妮亞先是圓睜著眼,並默默地點了個頭。葛道夫就在同時略彎了下膝蓋,隨後筆直對著亞德雷突襲而去。

    亞德雷使出渾身勁力,挺起鐵槍向前刺去,但才剛使起槍,手腕的疲勞急違上升。亞德雷再次深切體認到,能輕鬆操使它的葛道夫,是多麼異於常人。

    即將交鋒之際,葛道夫忽然煞住腳步,亞德雷槍尖既出,硬是在他鼻梢前一公分處停下。下個瞬間,葛道夫手伸向槍柄試圖奪回,而亞德雷自然不從,一腳朝著葛道夫腹部踢去。

    「嗚……!」

    沒想到起腳的是亞德雷,被彈飛的也是亞德雷。衝擊感在腳踝繚繞不散,彷彿他剛剛踹的是顆巨岩。一見有機可乘,葛道夫伸手又是一攫,亞德雷揮槍往他腳下掃去,卻被腿鎧擋了下來。

    「背叛者就是該死該死該死要是不宰了背叛者哪還見得到明日的太陽!」

    下一秒,蘿蘿妮亞的嘶叫響徹週遭,鞭子如舞蛇般蜿蜒而去。

    葛道夫也動了起來,弓起身子並以胳膊護臉。鞭子的連擊如雨點般打上葛道夫,金屬聲鏗鏗作響。

    「!」

    一輪攻勢結束,蘿蘿妮亞詫異不已。蘊含〈鮮血〉聖者力量的鞭子只要觸及對手,就能搾取其血液,然而葛道夫渾身上下卻連一滴血也引不出來。他靠鎧甲擋下了一切攻擊。

    「蘿蘿妮亞,不要畏縮!先拆了他的鎧甲!」

    亞德雷喊道,接著舉槍又是一刺。葛道夫跳了起來,槍頭揮了個空,就這麼插到地上。

    之後,葛道夫不斷抵禦兩人的攻擊。

    蘿蘿妮亞的鞭子次次逮住葛道夫,然而卻次次被鎧甲阻擋,怎麼也觸不到他的血管。令人生畏的並非鎧甲的硬度,而是葛道夫的反射神經。蘿蘿妮亞明明看準鎧甲的縫隙揮鞭,但卻總是被葛道夫以些微挪移給化解。

    「嗚……!」

    邊抵禦蘿蘿妮亞的攻擊,葛道夫也不忘伸手奪回鐵槍。要是稍有破綻,槍恐怕就會被葛道夫給奪回去,然而要是亞德雷停下攻擊,葛道夫恐怕又會轉而攻擊蘿蘿妮亞。

    「亞德雷。」邊承受蘿蘿妮亞的鞭擊,葛道夫開口了。

    「不要,殺公主。」

    「別再胡鬧了,適可而止吧你!」

    亞德雷吼道,持槍接連刺去。他的目標是葛道夫的鎧甲,只要能破除一塊防禦,蘿蘿妮亞就能靠鞭子了結他。

    「為何還不去死不去死不准碰亞德不准碰芙雷米不准碰恰姆去死吧你!」

    蘿蘿妮亞沒完地吼著,改變了鞭子的路徑。鞭子在葛道夫週遭一圈圈圍起,試著將他捆綁住。

    不妙!亞德雷心想,蘿蘿妮亞已經慌了手腳。

    「不要殺……」

    就在鞭子即將勒緊葛道夫的剎那,他忽然飛身一跳,龐大的身軀就如韓斯那樣輕輕翻起,穿越鞭繩的些微縫隙。著地的同時,他向著亞德雷直衝而去。

    亞德雷使出蠻力揮槍迎擊,但卻遲了一步。打在葛道夫肩上的並不是槍頭,而是槍柄。葛道夫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了鐵槍。

    比蠻力是贏不過的——亞德雷瞬間下了判斷,單手放開鐵槍,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腰間小袋掏出劇痛毒針。再勇猛的人被針扎中,勢必都得因劇痛而癱瘓個幾秒不可。

    毒針眼看就要刺上葛道夫握著槍的手,亞德雷道才忽然驚覺,

    「!」

    葛道夫的標的並不是槍,而是亞德雷拔出的針。

    葛道夫放開鐵槍,轉而抓住亞德雷的手。亞德雷被異常的握力給掐得鬆手,葛道夫登時伸指接下掉落的毒針,隨後扔了出去。

    「蘿蘿妮亞!」

    當然,亞德雷的喊聲趕不上變化。蘿蘿妮亞一聲尖叫,捂起臉頰跪到地上。

    非得保護蘿蘿妮亞不可,亞德雷掏出了煙幕彈。然而葛道夫瞬間自亞德雷手中奪回鐵槍,隨後說了句意想不到的話。

    「聽著,公主她、並不是敵人,芙雷米才是。」

    話一說完,葛道夫槍柄底往亞德雷腹部一槌,待亞德雷跪倒在地,他轉身奔離兩人。

    「……糟了。」

    亞德雷如今動彈不得,自然追不了葛道夫,就算能,也無法扔下蘿蘿妮亞。亞德雷勉強撐起身子,替蘿蘿妮亞拔掉臉上的針。

    「你、你沒事吧,亞德?」

    蘿蘿妮亞借由〈鮮血〉聖者的力量,從臉頰傷口噴出血液,完成了排毒。

    亞德雷他們追著葛道夫,奔跑了好一陣子,然而葛道夫實在是太快,把兩人越甩越遠。葛道夫跑的路徑,雖然同樣是半徑一公里的圓弧,但跑了約四分之一圈後,亞德雷還是被甩開了。

    遠方傳來槍響,顯然芙雷米正忙著戰鬥,而槍聲的來向,正好與葛道夫的前進方向一致。

    「不好了,這下芙雷米會落入二對一的局面。」

    亞德雷兩人繼續趕路,越過幾座岩山,渡過了山谷。這時,遠方又傳來芙雷米的槍響。

    「芙雷米!」

    站上岩山之頂,亞德雷這才終於看到芙雷米的身影。她正被凶魔包圍在狹窄的谷底,但週遭卻看不到葛道夫。

    「我們來支援了!」

    敵人數目約十五頭,芙雷米在團團包圍下且戰且走。在狹窄空間戰鬥,可說是芙雷米最不擅長的。

    「芙雷米!危險!」

    芙雷米失去平衡。亞德雷喊著並架起劍,隨後握牢劍柄,劍尖瞄準目標。

    一扭轉劍柄,劍刃便射了出去,反作用力將亞德雷身子頂得後仰。劍一貫穿凶魔的臉,芙雷米便趁著空檔脫離凶魔的包圍網,朝亞德雷奔去。

    「殺吧殺吧死吧敢碰芙雷米的都得死準備開膛剖肚吧該死凶魔!」

    蘿蘿妮亞邊吼邊揮舞著鞭子。凶魔群這下全朝著亞德雷等人而來,三人只好放棄追趕葛道夫,專注迎戰凶魔,

    約十五分鐘後,大量的凶魔屍體在亞德雷等人腳邊堆起。但是,不用說娜榭塔妮亞了,連葛道夫的身影也消失無蹤,

    前不久,娜榭塔妮亞逃去的方向曾發出陣陣強光,傳出類似雷擊的聲音,但那聲光如今也已經平息。

    「找到了,原來是落在這兒。」亞德雷拾起先前發射的劍刃,重新縮緊劍柄裡的彈簧,將刃插了回去。

    「……得救了,真是千鈞一髮。」說完,芙雷米呼了口氣。

    「葛道夫先生人呢?我們之前好像看到他朝這裡來。」

    「葛道夫從我身旁經過,追著娜榭塔妮亞而去。我本來想殺了他,但是被凶魔阻擋而下不了手。對了,除了葛道夫,我還看到一頭小凶魔追著娜榭塔妮亞。」

    「小凶魔?會是誰呢?」

    「不曉得,是個沒看過的角色。」

    「這樣啊……總之,幸好芙雷米小姐平安無事。」

    蘿蘿妮亞鬆了口氣,芙雷米則望著亞德雷,眼神充滿忿恨。

    「不管是娜榭塔妮亞還是葛道夫,全都逃掉了。」雙手抱胸的她,接著又說:「很遺憾,亞德雷,你所想的全都猜錯了。」

    「……的確。」

    亞德雷垂著頭。他當初主張葛道夫是被人欺騙,帶領大家追他追到這兒,結果不但中了娜榭塔妮亞的計,還害恰姆命在旦夕。

    就連方才遇見葛道夫時,亞德雷依然猶豫不決。若一開始就抱著痛下殺手的決心而戰,結果也許會與現在截然不同。

    「是我搞砸了,葛道夫確實是敵人。」

    亞德雷想起三天前,一行人在〈永恆蓓蕾〉曾討論過的事,芙雷米與摩菈等人當時曾說過懷疑葛道夫。亞德雷不禁後悔,覺得當時該更重視她們的意見,不該輕易質疑夥伴的天真想法,正是招致當前事態的遠因。

    「沒必要放在心上,反正我本來就不認為你的判斷能十全十美。」

    她講話還是那麼尖酸啊,亞德雷心想。

    「可、可是……我認為葛道夫被騙的可能性依然存在。」這時,蘿蘿妮亞說了。

    「這話怎麼說?」亞德雷問道。

    「你沒聽到剛剛那句話嗎?敵人不是公主,而是芙雷米。」

    聽了這句話,芙雷米眉頭蹙了蹙。

    「你說我是敵人?」

    「她不是這意思!」亞德雷理解了蘿蘿妮亞想表達的意思,替她補充。「簡單地說,葛道夫可能被騙了,誤信芙雷米是敵人,要想救恰姆就得殺掉芙雷米,所以才會前來阻止我們。你指的是這個意思吧?」

    蘿蘿妮亞連連點頭,但亞德雷默默地搖了搖頭。

    「這不可能。」亞德雷揉了揉肚子。「那小子剛才確實是抱著殺了我也沒關係的決心在戰鬥,這點我能看得出來。」

    「若葛道夫認定我是敵人,為何剛剛直接從我身旁經過而不攻擊?」

    「……那、那是因為,呃……」蘿蘿妮亞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先不管這個。我們要是再不快點可就糟了。」芙雷米打斷她的話。「刃之寶石啟動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一小時,我們只剩兩小時再多一些,而且泰格狃搞不好已經率領全軍到熔岩地帶了。」

    芙雷米說得沒錯,時間所剩無幾。要是泰格狃攻進熔岩地帶,亞德雷等人可就真豹玩完了。到時只能硬帶恰姆逃離,別無其他辦法。

    「有了葛道夫保護,現在要打倒娜榭塔妮亞更加困難,不過我們三人合力,應該還是有機會。首先,得把逃掉的娜榭塔妮亞重新找出來。」

    兩人對著芙雷米的話點了點頭,再次奔上岩山。

    「目前狀況確實不利,但能確定第七人的身份,就是重大的成果。接下來只要救回恰姆,勝利曙光就近在眼前了。」

    「的確,現在已經分辨出第七人的身份了。」

    芙雷米說完,蘿蘿妮亞也同意地點了頭,唯獨亞德雷不發一語。

    「亞德雷,你怎麼了?」

    不知為何,他就是覺得想不透。種種疑問,不停自心中湧現。

    如果葛道夫是第七人,應該會有更好的作戰方式。

    例如在霧幻結界,他們應該能兩人聯手殺掉摩菈或芙雷米,並栽贓給亞德雷,然而他卻沒這麼做。

    疑點還不只這樣。為何娜榭塔妮亞在咯血谷一戰沒現身?要是當時對摩菈的圈套與刃之寶石同時並用,亞德雷等人將無從應付,但她為何這樣零星出招?

    為何葛道夫至今毫無動作,卻又偏偏挑這時行動?

    而且跟這些相比,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問題。

    泰格狃現在在做什麼?它肯定知道六花在熔岩地帶,為何不發動攻擊?

    一切顯然不對勁。亞德雷知道在他所不曉得的地方,有什麼事正在進行,但他卻對真相毫無頭緒。

    「蘿蘿妮亞,你回去向摩菈他們報告現況。雖然我想應該不至於,但葛道夫與娜榭塔妮亞也許會前去攻擊他們。」

    「好的,我明白了。」

    「我們倆接下來會繼續追捕娜榭塔妮亞。你要是發現敵蹤,就引爆這個,我們會馬上趕過去。」

    說著,芙雷米遞出一顆甩炮。蘿蘿妮亞收下後點了點頭,奔回恰姆他們所在之處。

    「亞德雷,為何從剛剛就一直發愣?你不是負責帶頭的嗎?這時該由你下指令。」

    「啊、喔喔,抱歉,在想些事情。」

    「是嗎?總之我們快走吧。」

    於是,亞德雷跟在芙雷米後頭跑了起來。

    然而他腦海裡,想著的依然是葛道夫的一切——當初他以為娜榭塔妮亞是第七人時的驚愕表情,在魔哭領前進時的絕望表情,以及說要拯救娜榭塔妮亞時的異樣表情。那一切,真的是靠演技就能裝得出來的嗎?

    亞德雷完全搞不懂葛道夫,畢竟對他的瞭解實在太少,無法判斷他究竟是演技出神入化,抑或是有其他因素?

    在滿是岩石的熔岩地帶,想沿著足跡追蹤是不可能的。亞德雷與芙雷米決定前往先前閃著白光的場所。

    兩人以恰姆所在地為圓心,朝順時鐘方向前進了約四分之一圈的距離。沿途不放過任何一處角落,不論是山谷底、岩山背後、各個小窪地,都慎重地尋找娜榭塔妮亞的身影。雖然這麼做實在很耗費時間,但也別無他法。

    「娜榭塔妮亞無法離開恰姆超過一公里,這點應該錯不了了。在半徑僅一公里的圈子裡,沒道理找不出她。」芙雷米說道。

    一登上稍高的小岩山,其中央處是個直徑約二十公尺的圓形窪地,裡頭冒出縷縷黑煙。

    「那是?」

    亞德雷湊近一瞧,發現中央處躺著兩頭凶魔屍體,一頭是蛇型,另一頭則是人型凶魔,全都被燒成了焦炭。伸手一摸,屍體燙得令人不禁喊出聲來,看來它們都是幾分鐘前剛被燒死。

    這不是被澆油燒死的,也不是被大火給烤死的。依兩人研判,這恐怕是雷擊。

    「真不曉得這是怎麼回事。」芙雷米嘟噥道。仔細一瞧,周圍地表也有許多焦黑痕跡,還能發現許許多多的孔洞。

    「……娜榭塔妮亞剛來過這兒。」亞德雷說了。那些孔洞,就跟娜榭塔妮亞自地表召出劍刃時的孔洞一模一樣。「她剛剛跟不知何者交手過,而且現場還有一頭會使用雷擊的凶魔,只是不知是站在誰那邊。」

    「她的對手會是誰?難不成這也是卡爾癸克派幹的好事?」芙雷米納悶著,並且想起恰姆所在的窪地裡那些凶魔屍體,目前也是來路不明。

    「既然對方跟娜榭塔妮亞敵對,代表他跟我們同個陣線?不對,不可能。在魔哭領裡,絕不會有我們的友軍。」

    「這些之後再來思考吧,現在得先找出娜榭塔妮亞。」

    於是亞德雷等人離開現場,繼續尋找娜榭塔妮亞。剩下的時間,已不到兩小時了。

    一出窪地,他們看到蘿蘿妮亞在岩山上奔跑的身影。而一見到亞德雷等人,她也向著這兒跑來。

    「恰姆他們怎樣了?」

    「他們平安無事,不過……森林裡來了好幾頭凶魔,在他們附近徘徊,但沒有攻擊的舉動,只是在觀察他們。」

    真是怪事。亞德雷不解,為何娜榭塔妮亞儘是使些不上不下的攻擊手段。

    「你沒跟它們對打嗎?」

    「韓斯先生說要我別在意他們,趕緊找出娜榭塔妮亞。韓斯先生跟摩菈小姐……看起來都很心急。」

    蘿蘿妮亞也是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

    「不過,有一個好消息。摩菈小姐能靠她的力量,稍微延續恰姆小姐的生命。」

    「大約多久?」

    「……她說約三十分鐘。」

    這的確稱得上喜訊,但還是叫人開心不起來,因為狀況並無改變,恰姆依舊是岌岌可危。再說,要是泰格狃率領全軍前來,剩下多少時間都沒有用。

    「總之,現在只能加緊腳步了。」亞德雷說道。

    就算不為人知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事,而其中究竟有什麼內幕,現在都沒有時間可以去思考。亞德雷等人當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娜榭塔妮亞並殺了她。

    三十分鐘後,亞德雷一個人在熔岩地帶奔跑。他爬上岩山放低身子環顧週遭,接著又登上另一座山搜索。他慎重、緩慢地以順時針方向前進,凝神不放過任何一個暗處,傾聽週遭任何風吹草動。

    芙雷米與蘿蘿妮亞此時並不在他身旁。芙雷米以逆時針方向由另一頭尋找,蘿蘿妮亞則是忙著搜索恰姆所在的窪地周邊。照道理,不管娜榭塔妮亞逃往何處,最後一定會被揪出來。

    單獨行動雖然危險,但目前已經顧不上這點了。三人已講好,若是發現娜榭塔妮亞或葛道夫的行蹤,就立刻引爆聯絡用的炸彈呼叫其餘兩人,然而到目前為止,亞德雷並沒收到芙雷米或是蘿蘿妮亞的通知。

    「!」

    一聽見身後傳來聲響,亞德雷一奔而上,然而在谷底的,卻只有蒸氣與小小的熱水坑。原來只是間歇泉的噴發聲,亞德雷不禁咂了個嘴。

    接下來,他又發現兩頭凶魔,正朝恰姆他們所在的窪地而去。亞德雷本想除掉它們,但又想起負責迎擊是韓斯與摩菈的工作,於是無視它們,繼續尋找娜榭塔妮亞。

    「亞德雷!」

    前方傳來呼喚。亞德雷定睛一瞧,芙雷米的身影就在正前方。

    也不必多問了,畢竟當初已經說好一有消息就以炸彈通知。亞德雷就這麼和苦著一張臉的芙雷米會合。

    「你應該沒看漏什麼吧?」

    「不可能的。倒是你那兒真的什麼也沒發現嗎?」

    正當兩人忙著確認時,蘿蘿妮亞也跑來了。一見到兩人表情,她也隨即察覺到計畫失敗。但這並不像是有誰看走眼,大家已經把能躲藏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

    找不到葛道夫的理由不難推斷——他已經逃到寶石的效果範圍外。

    但娜榭塔妮亞就不是了,她照理會待在亞德雷等人的搜索範圍內。

    「才不過半徑一公里範圍,為什麼會找不到她呢?」

    「也只能猜測她躲起來了……但是這兒有能藏匿的地方嗎?」

    亞德雷回想起熔岩地帶的地形,但卻想不出任何類似的場所。

    「會不會,是摩菈小姐的分析有哪裡錯了呢?」蘿蘿妮亞說道。

    「不可能的,摩菈可是優秀的聖者,不至於錯估聖具的效力。」

    「但是……也許有什麼方法能瞞過她?」

    「就算有,摩菈也應該會曉得。更何況娜榭塔妮亞成為聖者才三年,我不認為她使得出那種高階技術。」

    正當兩人對話時一,亞德雷忽然見到奇妙的景象——一頭凶魔站在稍遠處的岩山山頂,手裡揮舞著什麼東西。

    「……白旗?」

    那是頭長著烏鴉腦袋與野人軀體的凶魔,腰間纏著破布,手裡拿著棍棒。它將白色布片卷在棍棒上,當成陽春的白旗揮舞著,並且慢慢逼近亞德雷等人。

    「是敵人。」芙雷米拔槍對準野人凶魔。它揮動白旗,擺出動作示意她別開槍。

    「請等一下,芙雷米小姐,那是白旗。」蘿蘿妮亞擋在芙雷米面前並說道。

    「那是什麼意思?」

    她竟然不曉得白旗——亞德雷有些訝異。看來芙雷米有些時候,似乎挺欠缺常識的。

    「那是在戰場上表明自己無戰意時的信號,你沒聽過嗎?」

    「人類的舉動還真是奇怪。」

    說著說著,野人凶魔已來到亞德雷等人所在的小岩山之下,在彼此相距約十公尺處停下。亞德雷等人手裡拿著武器,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各位好。」凶魔說了。

    亞德雷雖然不曾聽過那聲音,卻覺得口吻有些熟悉。那跟一般凶魔怪腔怪調的語氣不同,既流利又帶有教養。

    「感謝各位沒出手攻擊。看到芙雷米拔槍,可真是把我嚇得提心吊膽呢。」

    「……你是誰?」

    亞德雷一問,野人凶魔聳了聳肩。

    「只要看到這個,我想你們大概就知道了吧。」

    說著,它手伸進腰間繫布里,從中掏出一顆碩大的無花果。

    「!」

    亞德雷與芙雷米同時動作,一人掏出毒針瞄準凶魔的手,一人開槍打穿無花果、果肉打得粉碎四散。

    「很遺憾,那顆只是一般的無花果。至於我的本體在哪兒,就當作是秘密吧。」

    「……泰格狃。」

    亞德雷喊出野人凶魔的名字,或者說,是操縱該凶魔的幕後人物之名。

    「看來你們確實推測出我的真面目了。真是了不起。到底是怎麼暴露的?芙雷米跟了我十八年,都不曾發現這件事呢。」

    「你有何貴幹?」重新裝填子彈後,芙雷米瞄準泰格狃的腦袋,手指也早已扣到扳機上,一副隨時準備殺掉它的模樣。

    「慢著、慢著,芙雷米先等等。我無意跟你們打,只是有事想跟你們商量。」

    「你想,我可不想,」

    「先冷靜點吧。亞德雷,求你幫幫忙,阻止芙雷米。」

    然而亞德雷並沒阻止。他就和芙雷米一樣,一直等待殺掉泰格狃的機會,畢竟沒任何理由放他活命。

    「亞德雷,我有個提議。」

    蘿蘿妮亞也舉起鞭子,朝泰格狃逼近。泰格狃攤開雙手向後退去,一副畏縮沒出息的模樣,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卻令亞德雷三人停下動作。

    「我們何不合作,一起打倒娜榭塔妮亞呢?」

    「……什麼?」

    亞德雷不由得回問一句。泰格狃於是一副深感意外地說:

    「咦?你們沒發現嗎?其實你們仔細想想就該知道,我跟娜榭塔妮亞可是彼此敵對的。」

    「什麼意思?」

    看到芙雷米放下槍管,泰格紐嘴角歪了歪。難以辨識的動作,看來似乎是在笑。

    「娜榭塔妮亞並不是我派去的刺客。她背後的主使者是德茲,也就是那可恥的凶魔背叛者。不管對我還是對你們來說,她都是必須消滅的敵人。」

    「……不會吧。」亞德雷嘀咕了句,想不出其他可說的話。

    「倒是你們三位,好像都還沒跟我打招呼對吧?」

    說著,泰格狃歪起嘴笑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10-14 06:49 AM

第三章 迷失的眾勇者

    「……惡、嘔咕!」

    恰姆又吐了口血。摩菈邊撫著她的背,邊把精氣注入她體內。山之精氣即為療愈之力,能回復恰姆的生命力,卻無法壓抑恰姆腹內刃之寶石的持續傷害。

    刃之寶石啟動至今,已經過了約一個半小時。在遍地凶魔屍體的窪地裡,摩菈著急地等著亞德雷等人的好消息。

    恰姆如今臉色蒼白,雙眼無神,衰弱的程度一看即知。她就像幼兒般趴在摩菈身上,身子不住顫抖。摩菈只能抱著恰姆,不停注入精氣。

    「喵喵咧啊!」

    韓斯正在環繞著摩菈與恰姆的環狀邊坡上與凶魔戰鬥。收拾了三頭凶魔後,他回到兩人身邊。

    「這附近差不多都收拾乾淨咧。」

    明明斬倒了將近二十頭凶魔,韓斯卻毫髮無傷,甚至看不出一點疲憊。

    「韓斯,我看你也去吧,和亞德雷他們一起打倒娜榭塔妮亞。」摩菈對韓斯說。

    前不久,蘿蘿妮亞一人回來找摩菈等人,告知葛道夫已確定是敵人,以及跟丟了娜榭塔妮亞等消息,隨後馬上又離開,繼續追緝娜榭塔妮亞。

    「目前戰況不樂觀,光憑亞德雷等人,要打倒娜榭塔妮亞並不容易,現在他們需要你的力量。」

    然而韓斯搖了搖頭。

    「能去的話,我早就去啦。」說著,韓斯面朝斬指森方向。「我們現在被人盯得牢牢的,只要這裡的警戒一放鬆,那群傢伙隨時都會來殺了恰姆。摩菈,你有辦法一邊注入精氣,一邊跟敵人戰鬥咪?」

    不可能。摩菈自知無法在分享生命力的同時,也進行戰鬥。

    「……該死!」

    摩菈悔恨得緊咬牙關。等待的時間,感覺格外漫長。當夥伴將死時更是如此。

    韓斯也是愁容滿面。就在這時,躺在摩菈懷中的恰姆說話了。

    「……貓先生,阿姨,對不起。」

    「別再說話了,恰姆,這樣只會耗費更多體力。」

    然而,恰姆呼著血沫並說道:

    「恰姆太大意了……都是恰姆不好……這樣子下去……恰姆根本只是個累贅……」

    看著恰姆流淚,韓斯走了過去,伸出沾滿凶魔血的手,撥了撥恰姆的頭髮。

    「少在那兒說什麼大話啦,小孩子乖乖睡覺唄。」

    「恰姆……才不是小孩子。」

    「看來你還挺有精神的喵,那就別再說喪氣話啦。」

    說完,韓斯他笑了。那和藹的表情,連摩菈都頗感意外。

    「包在我們身上唄,我們不會輸給那蠢女人的。」

    恰姆乖乖地點了個頭,閉上眼睛休息。然而摩菈很清楚,韓斯也同樣不安。他們都在擔心,不知道亞德雷是否能打倒娜榭塔妮亞。

    由於泰格狃要求,三人只好無奈地配合著打招呼。但亞德雷輕輕點頭示意,卻被泰格狃喝斥:「哪有人這麼問候的。」他實在想不透,為何凶魔會對打招呼這麼斤斤計較。

    「……看來你們確實有心想聽我說話。」

    說完,泰格狃這才滿意地點了頭。

    此刻的亞德雷,正壓抑著澎湃的心跳。他的喉嚨乾渴,熱血翻騰,感到呼吸困難。

    在那已逝的遙遠往日裡,泰格狃也是像這樣現身於亞德雷的故鄉,和村民和睦交談,像是交了新朋友般微笑。它用了一晚籠絡村民,毀了亞德雷的故鄉。

    過去種種,至今依舊曆歷在目:直至昨日還是同胞的村民,對自己姐姐動用私刑的那一幕;和自己一同逃跑的摯友被逮到、被殺死的那一幕。亞德雷忘不了那一天,自己所失去的一切。

    「亞德。」蘿蘿妮亞輕撫亞德雷的手背。多虧她的安撫,亞德雷這才回歸冷靜。

    即使心愛之人的仇敵當前,現在也絕不該交手。如今該做的,是設法拯救恰姆,所以得看透泰格紐的提議是真是假。

    「亞德雷,你還好嗎?」

    「輪不到你煩惱。身為地表最強的男人,我無時無刻都很冷靜。」

    說完,亞德雷笑著,並看著隔壁的芙雷米。她也因憤怒而圓睜著眼,但並未失去冷靜。亞德雷心想,可得向她看齊才行。

    「是嘛,那就好。不提那些,我們談談娜榭塔妮亞的事吧。說來遺憾,我也不曉得娜榭塔妮亞目前人在哪兒。」泰格狃不甚愉快地說道。「關於娜榭塔妮亞的下落,你們有什麼線索嗎?有的話說來聽聽,不管什麼芝麻小事都好。」

    「慢著,你別自顧自地說下去。先把事情交代清楚,你為何要捉拿娜榭塔妮亞?」

    亞德雷一說完,泰格狃聳了聳肩,一副嫌麻煩的模樣。

    「芙雷米,你有將我與卡爾癸克、德茲的事告訴他們嗎?」

    泰格狃一問,芙雷米點了個頭。依她所言,凶魔分為泰格狃、卡爾癸克、德茲蘭大派系並彼此對立。其中泰格狃與卡爾癸克對於凶魔應奉行的信條意見相左,德茲則是凶魔口中的叛徒,被另外兩派追殺。

    「我剛也說過了,娜榭塔妮亞是德茲的手下。」於是,泰格狃開始說明。「約兩百年前,德茲背叛了我們,帶著一群黨羽離開魔哭領,潛伏到人類世界。我跟卡爾癸克派了手下到人類世界追捕它們,同時不停肅清魔哭領裡的德茲派。本來,我們以為德茲派早已崩潰。」

    「……然而事實並不如你們所想的,是嗎?」

    「我們太天真了。德茲派一直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累積力量,還用了與我不同的手段,弄到假的六花紋章,甚至潛入彼埃納皇宮,吸收娜榭塔妮亞為夥伴,給了她假紋章,派她滲透到你們之中。」

    亞德雷有些難以置信。

    「同時我也弄到了假的紋章,並給了人類的手下,混入你們之中。竟然這麼湊巧,我跟德茲在互不知情的狀況下,盤算著一模一樣的策略。」

    真有這麼巧的事嗎?亞德雷心想。

    「因此一聽說霧幻結界的事,連我也很驚訝啊,畢竟那兒竟然多了個我不曉得的假六花,還打算擅自殺了你們全部。說起來丟臉,但是那場戰鬥結束後,我才知道那是德茲策劃的。」

    泰格狃又說了。

    「其實我也派了手下滲透到彼埃納王國,蒐集關於娜榭塔妮亞的弱點、習性、人格等情報。她似乎認為自己一定會獲選為六花,所以我心想要是能好好誘導,那麼她也許能像摩菈那樣,成為可利用的角色。只不過,我完全沒察覺到,她早已跟德茲聯手。」

    「……令人難以置信。」芙雷米嘀咕著。泰格狃白旗放到地上,雙臂叉在胸前繼續說:

    「坦白講,連我也無法相信,兩頭凶魔的計畫竟然一模一樣。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那個娜榭塔妮亞竟然會成為凶魔的部下,怎麼聽都像是個玩笑。然而,一切都是事實。」

    「亞德雷,你相信這番話嗎?」芙雷米問道。

    但亞德雷什麼也沒回答,只催促泰格狃繼續說下去。要說難以置信,亞德雷也是一樣的,然而對後續內容的好奇,卻凌駕了一切。

    「泰格狃,繼續說下去。要不要與你聯手,等我聽完再決定。」

    聽亞德雷這麼說,泰格狃一副無奈似地聳聳肩。

    「話先說在前頭,你們與我終究是敵對關係。坦白講,我根本不願和你們攜手合作。」

    「難得我們意見一致呢,這句話我完全贊同。」亞德雷說了。

    「但是跟你們比起來,德茲與娜榭塔妮亞的組合要強大得多了。因此由結果來看,就算讓你們漁翁得利,我還是寧願優先消滅德茲它們。」

    「你說什麼?」

    羞辱性的一番話,讓亞德雷不禁反問。

    「很合理不是嗎?你們從以前到現在,有哪一次對我構成威脅過?」

    芙雷米眼裡怒火蘊聚。

    「德茲派的滲透比我所想的還要更深。不管是我的屬下,還是卡爾癸克的手下,裡頭都潛藏了大量的德茲派。你們也見過之前那堆凶魔屍體了吧?」

    亞德雷點點頭。目前恰姆所在的窪地,的確是躺了數不盡的屍體。

    「我跟你們為了摩菈而戰鬥的當時,以及在森林裡你追我趕的當時,德茲都一步步準備著計畫。而它在今早終於展開行動,策動所有德茲派凶魔攻擊我們。

    在德茲派的進攻下,我佈署在斬指森地區的手下幾乎全軍覆沒,增援也沒有抵達的跡象。目前我甚至無法掌握,屬下里有哪些屬於德茲派。」泰格狃說得很淒涼。「如今我可成了無依無靠的可憐傢伙。」

    若一切屬實,這可是干掉泰格狃的大好機會,理應當場殺了它。然而亞德雷一點都不認為泰格狃吐露的是實話,覺得這只是它假裝自己孤立無援的騙局。

    「所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經亞德雷一問,泰格狃說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提議。

    「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殺掉娜榭塔妮亞並拯救恰姆。」

    「拯救恰姆?」

    瞧亞德雷一夥人納悶,泰格狃接著說明。

    「這是有原因的。我現在可不能讓德茲殺害恰姆的計謀得逞。」

    「……原因是?」

    「我跟卡爾癸克以及德茲曾經打賭,比誰將來能殺六花勇者殺得最多。只要誰先殺掉三人,誰就獲勝,就能讓剩下兩凶魔服從自己,成為凶魔的唯一領袖。」

    「你說,打賭?」

    「那是兩百年前,我們透過〈語言〉聖者訂下的契約。契約內容很單純,就是誰先殺掉,或是癱瘓三名六花勇者,誰就能成為統率凶魔的唯一首領。剩下兩名凶魔必須發誓永遠服從,否則就必須付出生命。

    當然,娜榭塔妮亞要是殺了你們,分數也會算在德茲頭上,加上德茲它們要是靠計謀分裂你們,並且導致有誰喪命,同樣是算德茲的分數。」

    「什麼打賭……什麼分數的……聽起來簡直就像是……」這時,蘿蘿妮亞低語道。

    泰格狃這下動了動嘴唇,彷彿嘲笑般對蘿蘿妮亞說:

    「你領悟得挺快的嘛,蘿蘿妮亞。沒錯,這次這場戰爭並不屬於你我,而是我、卡爾癸克、德茲三者爭奪首領寶座的戰爭。你們,不過是用來分出勝負的棋子。

    「去你的,開什麼玩笑。」亞德雷說道。芙雷米氣得顫抖,蘿蘿妮亞則是驚愕得雙眼斗大,至於亞德雷自己,當然也是倍感屈辱。

    「這樣你們能明白,為何我要和你們聯手了吧?坦白說,現況是德茲擁有絕對的優勢。照這樣下去,恰姆可說是死定了,而德茲想必也準備了殺死其他六花的方法。我認為你們除了與我聯手,應該也沒其他選擇了。」

    「亞德,你打算怎麼辦?難道真的要和泰格狃……」蘿蘿妮亞問道。

    「我保證,在消滅德茲之前,絕不會攻擊你們。我已經通知我所派去的第七人,要對方傾全力拯救恰姆。事實上,我到目前為止的確沒騷擾你們,不是嗎?」

    「目前盯著恰姆的凶魔是?」芙雷米問了。

    「那是德茲派,不過到昨天為止,它們原本還是我的部下呢。」

    「……讓我考慮一會兒。」

    亞德雷並不認為,泰格狃所說的都是真話,但也不覺得一切都是謊言。

    從頭到尾扯謊,是傻子的作為,唯有將假話混進真相裡,才能讓謊言更顯自然。泰格狃的話裡,肯定帶有真相。然而究竟哪些是真相,哪些是謊言,亞德雷無從辨識。

    「泰格狃,有個地方我想不透。」這時,芙雷米開口了。「誰殺了三名六花就能成為凶魔首領……為何你會立下這種契約?你、卡爾癸克以及德茲不是對頭嗎?」

    被她這麼一說,泰格狃顯得有些狼狽,眼神轉到一旁,並接著說:

    「……算是太年輕所犯下的錯吧。當時的我實在太愚蠢,沒料想到德茲竟然會如此卑鄙。」

    「別裝可憐轉移話題。」

    「芙雷米,這件事說來話長,我想你們現在應該沒多少時間了吧?」

    「……的確是。」

    若是狀況允許,亞德雷也想問個透徹,然而泰格狃說得沒錯,目前確實沒有時間這麼做。

    「好了,亞德雷,做個決定吧。你怎麼打算?」

    泰格狃要求回應。亞德雷沉默下來,就這問題持續思考著。

    叛徒德茲與泰格狃它們目前彼此敵對——這一點大概是真的。如果是假的,就等於芙雷米也撒了謊。但亞德雷視芙雷米為重要的夥伴,不認為這種事會發生。

    名為德茲的凶魔本身就是虛構的存在——的確存在這個可能。畢竟亞德雷至今都沒見過德茲。也許是泰格狃虛構出一個名為德茲的角色,並利用它為藉口,喬裝成友軍接近六花。

    然而,亞德雷前不久看到的那群凶魔屍體上,有找到娜榭塔妮亞與未知人物戰鬥的痕跡。因此凶魔間起內亂,幾乎是確定的事實。叛徒德茲有很高機率確實存在。

    那麼,娜榭塔妮亞呢?她並不是泰格狃的部下,而是隸屬於德茲——這句話又是真的嗎?

    「亞德雷,行事不夠果斷,可是會錯失良機的喔。」

    「請閉上嘴,泰格狃。你想死在這兒嗎?」

    亞德雷沒理會,繼續思考下去。

    泰格狃的話裡,有個明顯的矛盾。那就是葛道夫的存在。娜榭塔妮亞與泰格狃派去的第七人彼此敵對,而泰格狃又說,第七人正盡力保住恰姆。若這些都是真的,那葛道夫又是什麼人?

    歷經漫長的沉默,亞德雷終於說話了。

    「泰格狃,我認為與你聯手,這主意聽起來不壞。」

    「亞德?你是認真的嗎?」

    「你在說什麼傻話!」

    芙雷米與蘿蘿妮亞同感驚愕。但亞德雷沒理會她們倆,接著說:

    「但有件最重要的事我還沒問。葛道夫是你的手下嗎?」

    「沒錯,問題就在這兒了。」泰格狃撫了撫下顎。

    「對於葛道夫,我只知道一件事:他並不是我派去的第七人。就這樣。」

    「……也就是說?」

    「我對葛道夫的真面目同樣一無所知,還一直以為他是真正的六花。為何娜榭塔妮亞一直沒揭露自己忠貞家臣的真面目,這點的確叫人納悶。」

    說到這兒,泰格狃停頓了一下。

    「我能想到的只有三種可能:第一,他是德茲派來的另一個假貨,不過這樣一來,我就不曉得另一個六花身在何方了。第二,他是真正的六花,因為某些理由被德茲操縱,我認為這個可能性最高。」

    但亞德雷認為並非如此。先前與他交手的葛道夫,眼神並不像是被人操縱,而是憑自己的意志、判斷在戰鬥。

    「至於第三種可能,他是真正的六花,為了守護娜榭塔妮亞而背叛了你們。」

    「這是絕不可能的。」亞德雷回道。六花勇者是不會背叛的,因為要是沒有奉獻生命打倒魔神的堅決意志,就不可能獲選為六花。

    「你真的以為不可能?摩菈不就曾經背叛過你們嗎。」

    「但是,摩菈她……」

    「亞德雷,你該質疑一切。跟我們交戰,你將來遺會見識到更多的不可思議。」

    亞德雷無話可回,只好默不吭聲。

    「不管怎樣,這場戰事的關鍵,看來應該就是葛道夫沒錯了。他究竟是什麼角色,又是聽從誰的命令而行動……」

    「……葛道夫他曾說過,要守護公主。」

    芙雷米剛說完,泰格狃卻肩頭髮顫,看來似乎是在苦笑。

    「我們就是被這些話給唬得一籌莫展。韓斯和摩菈目前被迫留在窪地無法行動,卡爾癸克那蠢才到現在都還沒打算出動。葛道夫說要守護公主,我還真不曉得現在有誰會攻擊她。」

    「泰格狃,關於娜榭塔妮亞的藏身之處,你有什麼線索嗎?」

    亞德雷問道,但泰格狃搖搖頭。

    「我先前派了手下監視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發現娜榭塔妮亞在與你們交手後,就和葛道夫以及德茲會合了。」

    「德茲是個怎樣的凶魔?」

    「它擁有操縱雷擊,以及自由自在變身的能力,目前的外表是狗與松鼠混合而成的奇異模樣。我雖然隔了兩百年才又見到它,不過應該錯不了,畢竟能操縱雷擊的凶魔。只有德茲一個。」

    「還有嗎?」

    「它們進入離這兒東邊一公里處的窪地裡。我的手下原本追了下去,不過馬上被收拾了兩頭,只有一頭逃了出來。據說幾分鐘後,它看到葛道夫一個人離開窪地向東前進後,又去窺探窪地裡面,發現娜榭塔妮亞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娜榭塔妮亞是如何躲藏的,你有想法嗎?」

    「這我也很難說得上什麼,但是……」

    看著亞德雷與泰格狃暢談,蘿蘿妮亞顯得頗為不安,眼神正傳遞著疑問:你真的要和泰格狃聯手嗎?

    「我想,那恐怕不是凶魔的力量吧。」

    「怎麼說?」

    「我擁有為數約四千的手下,但從來沒看過有凶魔能不留痕跡地消除一個人的蹤跡。不對,我想這樣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存在。芙雷米,你也這麼認為,對吧?」

    芙雷米雖然沒回答,但也沒否定。

    「你意思是說,她是靠聖者之力藏身?這不可能。娜榭塔妮亞可是〈刃〉之聖者,就算再怎麼活用刃之力,也不可能隱身的。」

    「問題就在這兒了。」

    亞德雷與泰格狃陷入沉默。芙雷米趁著這時以眼神示意:你要和泰格狃談到何時?不殺了它真的沒問題嗎?然而看著她的眼色,亞德雷只低聲回了句:「先等著吧。」

    「……據說約四百年前,當時的彼埃納王請眾聖者造了件特別的聖具,」泰格狃說了,「那件聖具由國王代代相傳,僅賜予能力與忠誠皆獲認可的家臣。至於那件聖具是由誰擁有,擁有什麼能力,我沒能查明。但有可能是一件能使人隱身的聖具,目前就在葛道夫或娜榭塔妮亞手上。」

    所謂聖具,即是蘊含神之力的道具。這部分,摩菈應該會知道些什麼。

    「你有證據嗎?」

    「沒有。但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突然,泰格狃踏出步伐。

    「現在可不是浪費時間站在這兒閒聊的時候,我們快去找娜榭塔妮亞吧。」

    於是亞德雷跟著它後頭,蘿蘿妮亞也隨後跟上。

    「你打算怎麼做?」

    「我們先去我手下最後目擊到娜榭塔妮亞的地方,找找有什麼線索。」

    這時,蘿蘿妮亞以惶恐不安的語氣向亞德雷詢問:

    「亞德,你是認真的嗎?真的要和泰格狃聯手嗎?」

    「別擔心,先默默跟上就對了。」亞德雷回頭說道。

    蘿蘿妮亞一副無法置信的表情,但一旁的芙雷米卻淡然處之。亞德雷心想,真不愧是芙雷米。看來不須透過言語,芙雷米也能揣摩出亞德雷的想法。

    「要是沒線索,就改找葛道夫。對於娜榭塔妮亞的藏身處,他肯定知道些什麼。而接下來……」

    泰格狃話才說到一半,某樣東西滾到它腳邊,原來是芙雷米召出的炸彈。就在炸彈將爆之際,亞德雷有了動作,邊拔劍邊跳躍而去。

    冷不防的攻擊,令泰格狃難以招架。它只能雙手護著臉,被炸得向後飛去。

    亞德雷揮著劍,朝被氣浪吹走的泰格狃攻去。

    「該打聽的都打聽了,那麼留你也沒用了。」

    「你們這些傢伙!」

    亞德雷的劍被泰格狃用手臂擋下。上頭的肌肉異常堅韌又富彈性,導致劍刃陷入半隻手臂裡,就這麼卡在上頭。

    泰格狃對準亞德雷腹部連連揮拳,但亞德雷一個翻身繞至背後,雙手交纏至它的脖子上勒緊。

    下個瞬間,芙雷米的槍彈射進泰格狃胸膛。失去重心的它,帶著身後製服自己的亞德雷一同倒向地面。亞德雷終於確定,這次的泰格狃,遠比在咯血谷遇見的那個要脆弱得多。

    「蘿蘿妮亞,到右邊去!包圍泰格狃!」

    「好、好的。」

    芙雷米與蘿蘿妮亞分別朝左右奔去。泰格狃試圖甩開亞德雷,同時放聲大喊。

    「你傻了嗎,亞德雷!我說的句句屬實,你竟然分不出來,」

    「就假設你說的全是真話,那也不構成留你活口的理由。」

    「……你會後悔的。」

    被芙雷米的子彈打碎膝蓋,全身血液也被蘿蘿妮亞的鞭子汲出。就在泰格狃停下動作的那瞬間,亞德雷拔出他的最終王牌——對各種凶魔都有效的必殺武器,聖者之釘。

    就在亞德雷尋找那無花果狀的本體,準備刺下聖者之釘時,泰格狃的身軀起了變化,頸子突然急遠拉長,並發出巨響炸得粉碎。

    「!」

    烏鴉的腦袋自肉體分離。身軀部分軟綿綿地倒下,腦袋部分則冒出了翅膀,以非比尋常的高速飛上天空。

    「芙雷米!快把它射下來!」

    亞德雷邊喊,同時左手拿著聖者之釘,右手扔出毒針,芙雷米也跟著開火射擊。烏鴉腦袋雖然閃過子彈,卻被幾根毒針扎中。但在空中失去平衡的它,卻還是死命振翅並逃遁而去。

    「腦袋才是它的本體!」

    亞德雷擲出聖者之釘,即將命中之際卻被泰格狃以毫釐之差給閃開,僅掠過其羽翼。

    「快、快來人!攔下亞德雷他們!」

    泰格狃喊道,然而並沒有凶魔回應它。

    「可惡,竟然連個幫手也沒,這群無能的東西!」

    飛著飛著,烏鴉頭終於到了亞德雷的毒針射不到的距離。芙雷米雖然連連開火狙擊,但僅幾發槍彈掠過泰格狃,卻沒能將其擊落,只能眼睜睜看著它消失在天空的另一端。

    「……可惡!」

    看著天空,亞德雷一拳捶向地面,拳頭被地熱燙得冒出蒸氣。難得有打倒泰格狃的良機,就這麼白白糟蹋掉了。

    隨後,亞德雷前去尋回聖者之釘。那可是僅剩三根的貴重王牌,得好好珍惜才行。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真的打算跟泰格狃合作呢。」

    找回聖者之釘的亞德雷一歸來,蘿蘿妮亞像是吃了定心丸似地說道。

    「這還用說嗎。敵人的敵人才不會是朋友。」

    「只不過,想不到那傢伙看起來比想像的還要更窩囊呢。」說完,她望著泰格狃飛去的方向。

    「只是演技罷了。只要能讓我們掉以輕心,那點小手段對它來說根本沒什麼大不了。」芙雷米說了。「倒是亞德雷,你覺得泰格狃那番話怎樣?」

    「不曉得。那些聽起來沒一句像真的,卻又好像插了幾句真話在裡頭。唯一能確定的是,那傢伙根本沒打算與我們合作,只是想伺機殺掉我們。」

    「這……我也或多或少有這種感覺。」蘿蘿妮亞點頭同意。

    「其實泰格狃說的肯定全是謊話,連想都不必想。娜榭塔妮亞跟葛道夫是假的六花,而泰格狃就是幕後黑手。說要與我們合作,只是為了讓我們輕忽大意。一切跟德茲根本毫無關係。」

    「這麼想來,似乎也挺合理的呢。」

    「兩頭凶魔哪可能各自擬出相同的策略,天底下才不會有這麼巧的事。」芙雷米說了。

    「不,泰格狃若是想殺我們,根本沒必要單槍匹馬過來,直接派大軍就行了。我認為它起碼有些苦衷,暫時動員不了它的屬下。甚至搞不好,它這次透露的,有大半是真話也說不定。」

    「哪些會是真話,哪些是假話呢?」

    蘿蘿妮亞的提問,令亞德雷陷入沉默,

    凶魔的內部,目前肯定出了什麼複雜狀況。不過,是誰跟誰起衝突,又是基於何種理由而對立呢?

    娜榭塔妮亞真是德茲派來的刺客嗎?或者她其實也是泰格狃的同夥?葛道夫呢?他是泰格狃的手下?還是德茲的手下?抑或是真正的六花?眼前有太多的謎題待解。

    然而要是再迷失下去,永遠無法邁向勝利。現在得將事情先後順序看個分明,並採取適當行動不可。

    「還是先打倒娜榭塔妮亞並拯救恰姆吧,我想到時真相自然會水落石出才是?」

    芙雷米與蘿蘿妮亞點了點頭。於是三人下了岩山,再次前往搜尋娜榭塔妮亞。

    首先,三人一同來到泰格狃所說的,娜榭塔妮亞最後現身的窪地。

    亞德雷與芙雷米先前也到過那裡。上頭只有兩具被雷擊燒死的凶魔屍體,以及娜榭塔妮亞施展刃之力所留下的痕跡,其他什麼也沒有。

    亞德雷等人仔細檢查過地表,觀察了週遭,但還是找不出任何像樣的線索。蘿蘿妮亞試著舔了地面,但從燒乾的凶魔血液裡,嘗不出任何有用的訊息。

    「除了凶魔屍體,這兒根本什麼也沒有。」芙雷米不悅地說。

    「看來泰格狃果然是打算欺騙我們,一定是這樣沒錯。」

    但亞德雷腦海裡,浮現泰格狃剛說過的話:令娜榭塔妮亞隱身的並不是凶魔之力,而是葛道夫持有的聖具力量。這句話,究竟該不該當真呢。

    「我們兵分兩路吧。我去向摩菈問問,彼埃納皇家傳承的聖具有什麼能力,以及該怎樣破解它。芙雷米跟蘿蘿妮亞,你們去找找那些看起來可能躲人的地方。」

    「但是,還能躲人的地方……」蘿蘿妮亞說道。

    「……頂多,剩下地底了吧。」芙雷米接了下去。

    「地底的話該怎麼找才好呢?要是有恰姆小姐的力量可能還有辦法……」

    「別擔心,蘿蘿妮亞,就由我來找吧。」

    說著,芙雷米手中召出一根像是細釘的奇特炸彈。一扔出,炸彈穿越岩石縫隙刺到地面。隨著爆炸聲響起,岩山被炸開一角,碎片飛散四處。

    「要是她躲在地底,那就更省事了,只要用炸彈全炸過一遢,等活埋了她,再好好折磨至死就行了。」

    「慢著慢著,難道沒有其他可能了嗎?」

    「其他可能……對了,蘿蘿妮亞之前也說過,有凶魔在恰姆周邊徘徊。也許她就藏在它們肚子裡也說不定。」

    把人藏進凶魔肚子裡,是娜榭塔妮亞在霧幻結界當時就曾使用過的手段。不過當時被藏起來的,是〈太陽〉聖者黎烏拉的屍體。

    「所以只要是在寶石效果範圍內的凶魔,就全殺掉剖腹吧。那麼,還有其他可能的藏身之處嗎?」

    三人繼續思索。娜榭塔妮亞過去可是用過各種出人意表的招數,一般的手段,想必不在她的思路里。

    大家列舉出各種可能性:由會飛的凶魔帶往天上一公里處、借由變形型凶魔的力量化為岩石、藏在地底、藏在凶魔肚子裡、以及使用聖具之力。

    「還是別再臆測了,先付諸行動吧。要是想到什麼,再通知其他人就好。」

    「也好。那麼你們就把地底全都搜過一次,同時干掉周邊的凶魔並剖腹。交給你們了。」

    「包在我們身上。要搜索這點範圍,只要一小時就綽綽有餘了。」

    芙雷米手中又召出幾枚炸彈,扔向眼前的岩山。隨著揚起的轟隆聲與煙塵,一座岩山崩塌,從中噴出水蒸氣,四周也因此被熱氣所籠罩。

    「蘿蘿妮亞,你用鞭子貫穿地面,要是探查到什麼就通知我。」

    「好、好的。」

    有了她們,看來應該沒問題了。敵人就算潛入地底,一定也逃不過兩人的搜索。亞德雷於是前往打聽,葛道夫可能持有的那個聖具的資料。

    距離恰姆的死期,只剩二小時再多一些,可得加快腳步才行了。

    行動一開始,熔岩地帶頓時喧鬧了起來。在接連不斷的爆炸聲裡,亞德雷回到了窪地。

    二十多頭凶魔,在窪地週遭徘徊。它們以五頭為一組,既不攻擊也不逃跑,就只是觀察著恰姆等人的樣子。而在窪地裡,韓斯正與數頭凶魔交手,摩菈則抱著恰姆,保護她不受凶魔攻擊。

    亞德雷先是加入戰局,幫助韓斯掃蕩週遭的凶魔,待凶魔四散奔逃,這才向摩菈簡單說明了事情經過。

    「你說泰格狃它……打算與我們聯手?」

    「對抗德茲是咪,這下又多了個莫名其妙的傢伙哩。不過那些話是真的喵?」

    摩菈抱頭苦思,韓斯也一臉納悶。

    「重點是聖具。摩菈,你對那東西有什麼瞭解嗎?」亞德雷問了。

    「要說到隱身能力,除了〈幻〉之力沒有其他的了,但是……」摩菈皺起眉,搖搖頭接著說道。「只要有聖具問世,一定會在萬天神殿留下記錄,畢竟那是我們聖者的工作。雖然過去我們曾為彼埃納王造過聖具,但所具有的能力不是匿蹤。若真有能讓人隨心所欲隱身的道具,而被濫用於暗殺或情搜方面,那怎麼得了。」

    「也就是說,泰格狃是騙人的?」

    「嗚喵,倒也不見得。」這時,韓斯說了。「聖者畢竟也是人,有可能受金錢誘惑,屈服於權力,或是被愛情所俘虜,因而瞞著萬天神殿私下造了什麼,也不奇怪唄。」

    摩菈並沒否定。亞德雷不禁心想,又是假設嗎?空有可能性,卻無從查證;目前能得到的,儘是這類虛無的線索。

    「假設娜榭塔妮亞或葛道夫持有那樣的聖具,有什麼辦法能破解嗎?」

    「……有的。」

    摩菈輕撫懷中恰姆的背部,接著將她放躺到地上,自己則起身站到亞德雷面前。

    「聖具一經使用,其力量將化為渣滓並殘留,而那是能察覺得到的。歷任神殿長有招代代相傳的法術,只要有我授予,你也能暫時使用。

    說完,摩菈以餘光瞄了恰姆一眼。

    「恰姆,這會花點時間,你暫時先忍著點吧。」

    蜷著身子橫躺的恰姆微微抬起頭並點了幾下,示意自己不要緊。於是摩菈闔起眼,開始誦唱神言。

    過了約十分鐘,摩菈邊誦唱神言,手蓋到亞德雷臉上,大拇指抵著他的眼皮。亞德感到一陣熱流源源不絕地注了進來。

    「……看來是順利完成了。」

    摩菈腳步一陣蹣跚,但隨即抱起躺著的恰姆,手貼到她背後繼續注入精氣。

    「怎咪樣?」

    經韓斯一問,亞德雷發現他的眼睛,看到了些過去所看不到的:恰姆的腹部正透著光,是娜榭塔妮亞所埋進的刃之聖具的力量發出的。除此之外,他也在自己的手背,摩菈的背後等六花紋章所在之處發現相同光芒,而這正是持花聖者的力量。

    「凡發光之處,就是曾使用過聖具的地方。若看到的是朦朧光暈,代表那地方前不久有誰使用過聖具。這法術效果只能維持三小時……」

    說明的途中,摩菈皺起眉並伸手扶額。看來這消耗了她許多體力。

    「……並且,這對你來說終究是臨時的力量,無法完全發揮效用。要是遇上微弱的渣滓,你的眼睛恐怕無法辨識。」

    「聽起來真不可靠哪。」

    「但如果是能匿蹤的強力聖具,你一定不會看漏的,去吧,亞德雷,時間所剩不多了。」

    「先等等。你以前難道沒用那力量看過葛道夫喵?」

    「有的,但是什麼也沒看見。這力量只有在聖具發揮效果時,才能看出端倪。」

    韓斯聳了聳肩。

    「那麼我回去找娜榭塔妮亞,這裡就交給你們兩人了。要是看到凶魔,一定要殺掉並剖腹,因為娜榭塔妮亞搞不好就藏在凶魔肚子裡。」

    「知道了。好吧,亞德雷,你快去吧。」

    儘管摩菈催促,但亞德雷在臨走前,卻又來到恰姆身旁。如今的她面色蒼白,蜷縮在摩菈懷中,憔悴不堪的面容,叫人看得實在不捨。

    「你別擔心,娜榭塔妮亞已經走投無路了。」

    「嘿嘿嘿,這樣、呀。嗯,恰姆不要緊的。」

    「……」

    「你那臉、是在操什麼心嘛。恰姆很堅強的,所以、不用擔心啦。」

    亞德雷默默摸了摸恰姆的腦袋,接著拔腿奔出窪地。

    亞德雷在熔岩地帶不停奔跑。由於芙雷米的炸彈轟炸,地面傳來些微晃動。

    一登上岩山山頂,他靠摩菈的力量環視週遭,但卻什麼也沒找到。儘管有些失望,亞德雷還是繼續趕路。

    在每座岩山爬上爬下的他,不知不覺來到忙著轟炸地面的芙雷米附近。

    「亞德!你那兒怎麼樣?」

    「摩菈她給了我搜索聖具的能力!這兒就交給我!」亞德雷大聲回答蘿蘿妮亞。

    「亞德雷,別擋路!」

    見到芙雷米舉起炸彈準備扔到自己身旁,亞德雷連忙逃開。

    芙雷米踏著被轟炸過的熔岩地帶向前推進。先前群立的岩山崩場後,視野也跟著開闊。每踏出一步,碎岩也隨之崩落,可說是寸步難行。

    既然地面被破壞至此,待在地底的人想必更難招架,即使撐過了爆炸,也不大可能繼續躲藏下去。就算運氣好,保住了藏身的空間,週遭應該也會留下什麼痕跡。

    在這兒,要想挖深達數十公尺的洞穴藏身,也是辦不到的,因為會被岩漿或地下水脈給噴個正著。

    亞德雷繼續奔跑,最後終於見到他所追尋的目標。

    凝神一瞧,在瀰漫的蒸氣裡,可以看見些許光暈。那遠比恰姆肚子裡的要更加朦朧稀薄,看來之前曾有人在這兒使用過聖具。

    亞德雷朝光暈走去,發現那兒正是先前被雷擊燒死的凶魔屍體所在之處。泰格狃說,葛道夫、娜榭塔妮亞、德茲就是在這兒消失無蹤的。

    環顧四周,亞德雷看不到其他光芒顯耀的點,可見目前附近並沒有人在使用聖具,也沒有先前使用過聖具的痕跡。亞德雷挖掘地面,並仔細檢視周邊,但既沒發現娜榭塔妮亞的身影,也沒發現與她相關的線索。

    然而,亞德雷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葛道夫或娜榭塔妮亞確實持有聖具,並且使用過它。

    亞德雷離開現場,繼續尋找娜榭塔妮亞。

    不可能找不到,亞德雷非常篤定。因為娜榭塔妮亞要是準備了天衣無縫的藏身之處,在啟動刃之寶石後就該迅速躲藏其中,然而她卻先與亞德雷等人交手,之後才消失蹤影。

    這也就代表,娜榭塔妮亞是且戰且走,後來自知甩不掉追兵,不得已才躲起來的,這樣的話沒道理揪不出她來。亞德雷是這麼推測的。

    然而,亞德雷已經搜索了寶石可作用範圍內的三分之二以上,芙雷米她們也把效果範圍內的三分之二炸得粉碎。不管是躲在地底,或是靠聖具之力隱身,現在也差不多該現蹤了。

    若要說她是邊躲邊移動,這也同樣說不過去,因為那肯定會留下使用聖具的痕跡,或是發現地底坑道之類。

    別急躁。亞德雷邊提醒自己,邊繼續尋找。而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同一時刻,芙雷米與蘿蘿妮亞待在恰姆所在的窪地。她們往台地扔擲炸彈炸掉地表。岩山被炸出大洞,岩漿自地底流了出來。

    週遭看不到凶魔身影,因為它們全被蘿蘿妮亞、芙雷米、韓斯給殲滅了。

    「這裡……也沒有?」

    望著地表的芙雷米,抬起頭並嘀咕著。即使找遍每個爆破坑,把各個角落全搜過了,卻始終找不到娜榭塔妮亞,也沒發現開鑿過的痕跡。

    摩菈看著一籌莫展的夥伴,一邊不斷替懷中的恰姆注入精氣。至於恰姆,已經連說逞強話的力氣也沒了。她何時會喪命,就連摩菈也說不準。

    「芙雷米,再這樣找地底也是白費工夫,我看娜榭塔妮亞並不是待在地下唄。」

    「……不過,還有些地方還沒找,也搞不好有哪裡看漏了,或者是她躲在地底,同時又使了什麼法術。」

    但韓斯搖搖頭。

    「我看夠了唄。若是她真在地底,敵方一定會前來阻止你的。既然沒有,代表我們找錯方向咧。」

    聽韓斯一說,芙雷米不甘心似地咬緊牙關。

    「別沮喪喵,至少我們這下百分百確定她不是躲在地底,這也就值得了。」

    「可是若不在地底,那麼究竟會躲在哪兒呢?亞德也沒任何聯絡,這下究竟該如何是好……」蘿蘿妮亞說。

    「是葛道夫。看來那小子果真帶著聖具,他們就是靠那力量藏身的。」

    「若真是這樣,亞德雷應該會揪出他們才對。」芙雷米反駁摩菈的說法。

    「我們還是從零開始思考唄。你們大家都被泰格狃騙啦,把那傢伙說的話全忘光,把當前線索全部翻新唄。」

    「這沒意義。就算泰格狃再怎麼欺騙我們,娜榭塔妮亞就在半徑一公里內,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

    「我想,果然是凶魔的能力吧。一定是有芙雷米小姐與亞德沒聽說過的凶魔,娜榭塔妮亞小姐就是靠它的能力隱身的……」

    三人大聲爭論不休,卻遲遲爭不出個結果。這時,恰姆又吐了口血。見到那景象,韓斯開口了。

    「喵,摩菈,我們真的不能搬動恰姆喵?」

    「不行,她現在恐怕連搬動百公尺都吃不消。」

    「……再這樣下去根本沒完沒了,我看我也去找娜榭塔妮亞唄。」

    「看來,也只好這樣了。」

    儘管周邊凶魔已全數殲滅,但搞不好還有後續援軍,要是那時韓斯不在,恐怕保不住恰姆。然而,摩菈點頭答應了。

    「去吧。我就算拿命來換,也會保護好恰姆的。」

    「就這麼辦唄,畢竟恰姆的戰略重要性,可是比你要高得多咧。」

    「……你這男的說話真無遮攔。不過也罷,事實的確如此。」

    但摩菈話才剛說完,窪地外側傳來語聲。

    「這可不成。」

    偏中性的聲音,讓人聽不出是男是女。從碎岩縫隙裡,來了一頭小動物,不疾不徐地靠近摩菈等人。它的外觀頗為奇特,既像狗又像松鼠,怎麼也不像是凶魔,但額頭上確實長了只角。

    「若要找娜榭塔妮亞,還請各位再稍候片刻。」

    「芙雷米,你認識這凶魔?」摩菈問道。

    而見到它的瞬間,摩菈便感受到當初與泰格狃面對面時,以及與韓斯廝殺時相同的,屬於強者特有的氣勢,

    不知為何,這頭凶魔可說是體無完膚,臉上以及腹部都被劃出深邃的割傷。即使如此,摩菈還是直覺地認為,要打倒它並不容易。

    「我見過它一次,就在這熔岩地帶。泰格狃說,那就是德茲。」

    「一點也沒錯,我名叫德茲。聽說霧幻結界當時,你們對我的同志似乎挺照顧的。」說著,德茲的角附近迸出火花。

    這傢伙就是凶魔裡的背叛者?如果泰格狃所說是真的,它還是霧幻結界一戰的幕後黑手。摩菈不禁渾身緊張起來。

    「聽說你們剛見過泰格狃。要是可以的話,還請務必告訴我,你們和它說了些什麼?」

    「辦不到喵。」

    說著,韓斯向芙雷米以及蘿蘿妮亞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們立刻離開。

    「韓斯,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與其為我操心,不如替恰姆多著想唄。」說完,韓斯他笑了。

    於是芙雷米與蘿蘿妮亞向身後退去,踏過碎裂的岩山離開現場。而德茲並沒有理會她們。

    「喵嘻?你不是來阻撓我們的?就這麼放她們走行嗎?」

    「韓斯先生,我認為只要阻止你就夠了。娜榭塔妮亞說過,你可是比亞德雷以及恰姆要來得厲害多了。」

    「喵喵,看來公主殿下還挺有識人之明的。」說著說著,韓斯的額頭滲出冷汗。

    「韓斯,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嗎。」摩菈問道。

    「不啦,我看省省唄,你只管保護恰姆到底就行。」

    韓斯才剛舉劍備戰,德茲接著開口了。

    「我想,我們還是離這兒遠點比較好。相信韓斯先生您也不樂見恰姆小姐受到波及吧。」

    韓斯瞄了恰姆一眼。

    「也好,想不到你還設想得挺周到的喵。」

    「您過獎了。」

    「倒是話說回來,你身上那傷勢沒問題喵?」

    「感謝關心,但這還不勞您掛念。」

    韓斯伴著德茲漸行漸離,摩菈只能默默看著他們遠去。最後,就定位的韓斯站穩馬步架劍迎戰,同時德茲的額頭綻出火花。

    「來吧,韓斯先生,讓我倆好好廝殺一場。」

    戰鬥,開始。

    「這究竟……怎麼回事?」

    坐在一隻碎岩上,亞德雷低語。他已經將寶石效果範圍內全搜過一遍,卻只有在小窪地那兒發現使用過聖具的遺痕,而且還是很久以前使用的。目前並沒有使用中的聖具。

    娜榭塔妮亞真的是靠聖具藏身的嗎?光靠之前使用一次,就能持續隱身?若摩菈所說是真的,那麼這種聖具不可能存在。

    亞德雷環顧四周。多虧芙雷米的轟炸,這兒如今僅剩幾座被炸矮的山頭,視野遠比先前要來得開闊。然而再怎麼找,他還是找不到娜榭塔妮亞或葛道夫的身影。

    我們大概是被泰格狃騙了,但又是在哪個環節上了當呢?亞德雷回想泰格狃的話,卻毫無頭緒。泰格狃說的,幾乎都是它與德茲間的關係,關於娜榭塔妮亞的所在之處幾乎毫無透露,

    藏起娜榭塔妮亞的或許不是聖具之力,而是凶魔的能力。若是這樣,那麼先前在那兒被人使用過的聖具,又是什麼東西呢?

    亞德雷感覺得到,自己的腿正微微顫抖。怎麼也沒想到,揭露真相竟是如此困難,甚至連一丁點線索都找不到。

    但亞德雷直覺地認為,自己肯定只是遺漏了什麼,某樣東西被大家視而不見,只要找出那個點,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這時,芙雷米與蘿蘿妮亞,自恰姆所在的窪地奔來。

    「芙雷米,蘿蘿妮亞!找到了嗎?」

    亞德雷喊道,但顯然是白問的。要是有什麼發現,她們早就該有所聯絡了。

    「事情不好了!德茲它來了!而且正在跟韓斯對打!」

    「什麼?」

    聽了芙雷米與蘿蘿妮亞的說明,亞德雷理解到,狀況又更加惡化了。但現在可不能前往馳援,只能將德茲交給韓斯。

    「亞德,該怎麼辦才好?我們還剩多少時間呢?」

    面對手足無措的蘿蘿妮亞,亞德雷說了。

    「……是葛道夫,關鍵就在他手上。除了這樣,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然而不只娜榭塔妮亞的藏身處,大家同樣不曉得葛道夫的下落。亞德雷正煩惱著,蘿蘿妮亞這時開口了。

    「葛道夫的話,我們剛剛有看到他喔。」

    亞德雷驚訝得盯著蘿蘿妮亞的臉,一旁芙雷米接著替她說明。

    「抱歉,耽擱到現在才講。我們在約三十分鐘前曾見過葛道夫,當時他就在往這兒的北北西方,效果範圍的邊界處。我們本想除掉他,不過被他逃了。」

    「他逃到哪兒去了?」

    「效果範圍外。那裡的地形錯蹤複雜,實在是找不出來。」

    亞德雷一時無語。葛道夫照理說是為了守護娜榭塔妮亞而戰,為何選擇逃跑,而不是與芙雷米或蘿蘿妮亞交手?又為何不和德茲一同前往殺害恰姆?

    就在這時,離亞德雷等人約十五公尺處發生爆炸。一行人警戒備戰,卻發現那只不過是噴出地面的熱水。由於芙雷米炸燬地盤,導致地底岩漿與地下水變得不穩定。接著,又有一柱熱水在亞德雷等人身旁噴發。

    「媽的,嚇我一跳。」

    「我們趕緊離開這兒吧。」

    在芙雷米催促下,亞德雷邁步奔離。一邊跑,他邊想著與葛道夫有關的一切。

    在這場戰事裡,葛道夫扮演的是何種角色?首先,他把大家引進這個地區;後來曾經一度現身,阻撓大家收拾娜榭塔妮亞;若他是聖具的持有者,又曾經為了某種理由使用過聖具,

    但葛道夫干的,就只有這些。若他的目的是殺害六花,應該還有更多可採取的行動,例如妨礙亞德雷等人的搜索,或是直接去殺掉恰姆。

    葛道夫的所作所為實在叫人摸不著頭緒。他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泰格狃、德茲、娜榭塔妮亞、葛道夫——各種敵人,在此熔岩地帶縱橫交錯。在亞德雷見不到的地方,究竟出了什麼事。

    「……媽的!」

    亞德雷忍不住咆哮。如今已無暇思考真相,只能將搜索葛道夫列為最優先。亞德雷能做的,只有這一點。

    剩餘的時間只有四十五分,要是再不找出葛道夫,一切就來不及了。

    現在,摩菈正屏氣吞聲,注視著前方五十公尺遠的戰事。韓斯與德茲,正殺得天昏地暗。

    「嗚喵!」

    韓斯身子前後左右咕嚕嚕地翻滾,閃避落下的雷擊。而另一頭,德茲為防止韓斯踏入白刃戰的間距,邊移動邊施放雷擊。

    憑目測絕對閃避不及的雷擊,竟然一發也沒擊中韓斯。這靠的並不是反射神經,而是他那獨特的預測能力。要是迴避的節奏差上一步,韓斯的身子就會化為焦炭了。

    而另一頭的德茲,同樣是豁出性命。要是對方貼上來,它也會在瞬間被斬成兩截。為了避免韓斯近身,德茲且戰且逃。

    當初沒上場支援,看來是正確的——摩菈知道憑自己的實力,恐怕跟不上戰鬥,要是輕舉妄動,很容易成為韓斯的包袱。

    「……」

    她緊抱著恰姆的身子,恨不得立刻帶著她逃離這兒,和亞德雷一同搜捕娜榭塔妮亞。然而她現在能做的,只有為恰姆注入精力,聊慰她的痛苦。

    「……貓先生,正在努力、呢。」恰姆難得開了口。

    「別說話了,這會消耗你的體力。」

    摩菈勸誡道,恰姆卻沒聽她的話。

    「那個,阿姨,恰姆這麼說可能很奇怪,但是恰姆有點開心喔。」

    「?」

    說著說著,恰姆她笑了。

    「因為呀,恰姆一直都是這麼厲害……從來沒讓人擔心過。」

    「……這樣、啊。」

    「恰姆從來沒想過,大家會為了恰姆這麼賣力,沒想過竟然連芙雷米都在為恰姆擔心,本來還以為貓先生會嫌恰姆是累贅,把恰姆給殺掉呢。」

    「原來……你剛剛一直想著這些嗎。」

    現在,韓斯正使出渾身解數對付德茲。

    「……貓先生他,真是個好人呢。」

    說完,恰姆閉上眼。很明顯,她就快撐不下去了。

    「滾一邊去唄,臭狗!」韓斯喝道,同時揮劍斬去。

    「我並不是狗,您太失禮了。」

    德茲放出電擊,韓斯側跳避開。兩者的戰鬥,彷彿遙遙無盡期。

    寶石效果範圍外,如今依然岩山並立,葛道夫就算只是彎下腰,也將變得難以察覺。三人決定暫時解散,分頭進行搜索。芙雷米與亞德雷留在效果範圍帶附近,蘿蘿妮亞則到更遠處尋找。

    約跑了十五分鐘,亞德雷發現可疑的線索——地表散發矇矓微光,似乎有誰在這兒使用過聖具。那人不可能是娜榭塔妮亞,顯然是葛道夫留下的。

    「……到底怎麼回事。」亞德雷說道。葛道夫所持有聖具之能力,更加令人搞不清楚了。看來那個聖具跟藏匿娜榭塔妮亞毫無關係?若是這樣,那她到底是如何藏身的呢?

    下個瞬間,遠方天空發生小爆炸。

    照當初說好的,一旦誰發現葛道夫,就會像這樣立刻將炸彈扔到天空呼叫同伴。亞德雷於是拔腿奔去,並在途中與蘿蘿妮亞會合。兩人前往的方向,是寶石的效果範圍內。

    「怎麼會是在效果範圍裡?」亞德雷嘟噥道。

    一回到寶石效果範圍內,兩人很快就發現芙雷米奔跑的身影,而葛道夫就在她前方約三百公尺處。

    並且,亞德雷看到了,葛道夫的頭盔正發著朦朧微光。那頂頭盔就是聖具。

    由頭盔發出的微弱光芒來看,它發揮的效果應該也很微薄。只要弄清那頂頭盔的真面目,就能解開謎團。

    「他……竟然不逃?」

    一邊跑,亞德雷同時注視著葛道夫的一舉一動。芙雷米來到葛道夫身旁並以槍口瞄準,然而葛道夫既不迎戰,也不舉槍防禦。

    「芙雷米,別大意!」

    亞德雷邊喊邊衝去。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葛道夫站著的,正是亞德雷等人十五分鐘前待過的地點。

    「你來了,亞德雷。」見到亞德雷現身,站到芙雷米面前架起劍,葛道夫於是平靜地說了。他的視線並不在亞德雷等人身上,而是側著臉,望著一旁碎裂的岩片。話雖如此,那身形並無破綻,要想趁機攻擊並不容易。

    「你在看什麼?」亞德雷問道,但葛道夫沒回答,只默默瞧著岩石。

    如今的他目光靜肅,面容沉毅。亞德雷知道,人只有面臨賭上一切的決戰,才會露出這樣的眼神。

    「那裡到底有什麼?」

    亞德雷又問了,但葛道夫依舊沒回應。幾秒後,他總算回過眼看了亞德雷等人,並開口問:

    「找到、公主了嗎?」

    「喔,就快了。雖然今天被你給耍了一頓……不過那也到此為止了。」

    「……你已經察覺真相了嗎?」葛道夫眼神依舊沒從岩石上離開。

    「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啊!」

    葛道夫露出一抹,彷彿微笑的表情。

    「關於那頭盔……你那聖具的底細,快點從實招來吧。」

    「……聖具嗎。」葛道夫嘟噥了句。

    「接下來,我準備除掉你。」芙雷米指頭扣上扳機。「在那之前得請你解釋,藏起娜榭塔妮亞的,就是那聖具的力量嗎?」

    「這問題、毫無意義,對我、以及對你們、都是。」

    原先單手持槍的葛道夫改以雙手握住。亞德雷不禁嚥了口口水。他很清楚葛道夫的實力,三對一的話,再怎樣也不至於敗給他。但現在的葛道夫,似乎擁有可以超越戰力落差的力量。

    「我很失望,亞德雷。」葛道夫平靜看著亞德雷。「我以為,憑你本事應該、能夠察覺的。」

    「察覺什麼?」

    「要解釋,就等一切、結束後吧。」

    亞德雷架起槍,亞德雷等人見狀紛紛擺出備戰架式,蘿蘿妮亞開始低聲咒罵了起來。

    「公主、由我守護。」

    但葛道夫隨後的話,卻令亞德雷驚愕,令蘿蘿妮亞停下自言自語,令芙雷米睜大了眼。

    「而恰姆、同樣由我拯救。」

    語畢,葛道夫對準亞德雷衝鋒而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10-14 06:55 AM

第四章 葛道夫‧奧歐拉的煩悶

    葛道夫‧奧歐拉。

    這名少年,以年輕的天才騎士身份聞名世界,甚至擁有彼埃納王國之光的美名。然而知道他來歷的人卻不多,別說是外國人了,彼埃納王國的平民都不知道,就連貴族或騎士團裡,沒聽說過的也大有人在。

    其實,葛道夫出身自最下層階級。他誕生於王國西郊的某個小港口,父親是個沿路撿破爛、順道摸走路人錢包飾物的扒手,母親據說是妓女,但葛道夫不記得她的名字與長相。

    他在流氓、混混群眾的貧民街裡成長,看著街上人們以打劫善良市民維生。而從垃圾堆裡翻找還可以用的東西拿去換錢,就是葛道夫小時候的工作。

    對他而言,皇家貴族不但是不容交談的對象,甚至連進入對方的視野裡,都是一種罪過。

    葛道夫是個非常沉默寡言的少年,對於他人的話常常毫無回應,或者就算開了口,也只是說些隻字片語。而面對父親或週遭大人的責備,他總是面無表情地帶過。住貧民街的人都認為,這小子是個駑鈍的蠢貨。

    然而這樣的葛道夫,卻有一點和其他少年不同。

    他天生就比一般人要強大許多,不但體格成長比週遭孩子快速,腕力更是他們的好幾倍。

    不只體格,反射神經、運動能力、以及身為一流戰士所特有的敏銳直覺,葛道夫也是一樣不缺。

    葛道夫的強大,找不到任何有依據的理由。他非但不曾拜師,也不曾努力鍛鍊,甚至根本不曾想過要變強。但他就是強,強得毫無由來。

    然而力量未必能帶來幸福。這個道理,葛道夫有著切身體驗。

    他頭一次殺死生物,是在四歲的時候。當時他抓住攻擊他的野狗尾巴,甩著甩著就將狗弄死了。

    第一次折斷人骨,是在他七歲那年。某天他拿著路上撿到的小戒指打算交給父親,途中卻被同年紀的少年搶走。葛道夫只是使勁抓住對方手臂,不料竟然傳出異音,少年也哀號著跪到地上,而葛道夫只能默默低頭望著他。

    第一次打架,也是在七歲那年。

    貧民街的少年組成幫派結黨度日,這不只是為保護自己免受莫名的暴力,同時也是為了合力搶奪大人的東西。為了報復葛道夫,這些人在某天夜裡,帶著傢伙包圍了他。

    葛道夫一聲不吭,被他們又踹又打,沒流淚也沒道歉。最後,鐵棒落到他頭上,葛道夫的意識也就此中斷。

    幾分鐘後,葛道夫雙拳染血,少年全數倒地。九名少年裡,有兩名被打成重傷,一生無法復原。

    葛道夫第一次殺人,是在八歲那時。他的扒手父親某天偷了個不好惹的對象,當街被一群惡漢給踢來踹去。葛道夫從身後抓住其中一人的頭髮,將他腦袋砸向地面並扭了下脖子,那人當場斷了氣。

    圍觀的群眾裡走出了一對小姐妹,她們趴在男子的屍身上痛哭,用一切所能想得到的咒罵責備葛道夫。死去的男子,原來是姐妹倆的哥哥。之後,其中一人抓了把菜刀揮來,被葛道夫一腳踹上肚子而彈飛。

    第一次毆打父親,也是在同一年。

    在巷內小屋裡,葛道夫的父親勒著他胸口咆哮哭喊道:「都是你亂來,害我也被人記恨,沒辦法在這街上繼續住下去了。你叫我怎麼辦才好!一切都是你害的!」

    葛道夫先給了父親一記頭槌,接著猛踹到臉都變形為止。父親向葛道夫道歉、求饒,在葛道夫停腳後,拖著半死不活的身軀狼狽逃去。在那之後,葛道夫就沒再見過他的父親。

    葛道夫打過數不盡的人,有時是為了自衛,有時則是為了微不足道的理由。

    從小時候起,葛道夫心中就懷著黑色的火苗,只要碰上什麼不如意,火苗就會輕易燃起。即使錯在葛道夫,或者原因根本微不足道。

    每當黑焰燃起,葛道夫將會令週遭一切血流成河,哪怕對方只是個嬌弱少女,或者是唯一的血親,都同樣不留情,而且一旦黑焰燃起,就連葛道夫自己也無法平息。

    人們對葛道夫忌如蛇蠍,善良市民一看到他就別過眼,同年紀的少年更是一看到他就逃,就連最壞的流氓,都無法與葛道夫為伍。流氓施展暴力只是為了混飯吃,跟為破壞、傷害而揮拳的葛道夫自然是水火不容。他們背地裡詛咒葛道夫,恨不得找機會殺了他。

    毆打人並不痛快,獲勝也不值得高興,強悍也沒什麼值得炫耀。葛道夫冀求的,只是平凡的生活。他只是想交朋友,想得到父愛,想珍惜那些微薄的幸福而活下去。然而每當黑焰一燃起,他週遭就會有人受傷,但他自己根本無法控制。

    就這樣,葛道夫在他人的排擠與憎恨裡,度過了少年期。

    最後,他體會出一個真理:這世界並不需要他,沒人希望他活在這世上,恐怕就連他自己也是。

    然而到了十歲,被全世界所嫌棄的少年,遇上了一名少女。

    這幾天,葛道夫發現街上有些動盪,治理該區的貴族竟然派士兵在街上四處巡邏。那群士兵平時別說維護治安了,根本就只會恐嚇市民。

    士兵不只在市區徘徊,甚至還來到貧民街。街上的混混怕他們無端找碴,全都躲了起來。

    當時的葛道夫靠舍荒度日。每當他現身,街上人們總是將頭撇到一旁,小孩與女性也連忙迴避,就連收購他物品的商人,也不願跟他多說一句話。但對當時的葛道夫而言,這些都是常態。

    來到貧民街的士兵似乎在找些什麼。他們闖進沿途每個住家,翻搜儲藏室或是家具。

    葛道夫邊拾荒邊偷聽士兵的對談,得知他們在找一名少女,不過他們不曉得少女是什麼來頭,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找她,但話裡不時透露,只要找到她就能大賺一筆。

    居民的反應各有不同,有些想逮住少女一獲千金,有些擔心會掀起無謂的紛爭。然而,葛道夫並不想牽扯上這件事。

    「喂,小子,這附近有沒……」

    士兵向葛道夫問到一半,葛道夫瞪著那群士兵並說:「讓開。」

    士兵被這一聲給嚇住,葛道夫則默默自他們身旁通過。儘可能不跟人交談,不跟人打交道,這樣既不會傷到人,也不會傷到自己——這是年僅十歲的葛道夫的處世之道。

    「士兵先生,那小子腦袋有問題,你們還是別跟他說話比較好。」

    後頭依稀傳來這樣的話。幸好,黑色火苗並未燃起,否則說話的男子以及士兵,恐怕全都會被他痛毆至死。

    他靠撿來的破爛換錢,買了當天的面包後,回到貧民街裡最髒亂的地區。

    走到自己的小屋前,當葛道夫伸手想打開快壞掉的房門時,卻忽然察覺到屋裡有人。

    「……」

    也許是哪個不認識葛道夫的倒霉竊賊,也搞不好是與葛道夫有仇的人,打算放火燒屋之類的。

    殺了他吧——黑焰在心裡熊熊燃起,葛道夫打開房門。

    然而下一秒,葛道夫卻像是凝固般動彈不得。

    「……是誰?」

    在裡頭的是一名少女。她閉著眼睛,在床上瑟縮成一團。

    少女身上穿著連貧民街孩子都不穿的襤褸衣衫,臉頰消瘦又微髒,唯有長長的金發,散發著柔和的光彩。

    見到她的瞬間,葛道夫心中燃燒的火焰急速消散。能不靠毆打他人而平息黑焰,這可是生平頭一遭。

    少女容貌標緻,年齡大概十來歲。葛道夫來到少女身旁,伸手想觸摸她的臉頰,但指頭卻在僅離一公分處停下。

    不知為何,葛道夫忽然覺得不該碰她,覺得要是碰觸,彷彿會毀了她的美。

    「……啊。」

    躺著的少女一睜眼,正好與葛道夫的眼直直對上。然而光是這樣,就令葛道夫一陣慌張,覺得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而看著伸手僵在那兒的葛道夫,少女納悶地開口了。

    「米妮亞沒事吧?」

    說著,少女直起身子。葛道夫不明白她的話,什麼也答不上來。

    「啊啊……看來小哥不是巴比特的部下?」少女接著又說了。

    統治這個鎮的貴族,名字就叫做巴比特。葛道夫這下明白了,她正是士兵尋找的那個少女。

    「請放心,我無意再逃跑了。您要是能把沒受傷的我交出去,得到的犒賞應該會多上許多才是。」

    少女坐在床上,環抱著自己的身子。葛道夫看得出少女很緊張,但他不知自己該怎麼處理才好,從頭到尾都默不吭聲。

    「請問……您沒打算抓我嗎?還是說,您是住在這裡的人?」

    葛道夫點點頭,於是少女垂下頭。

    「原來是這樣。真的很抱歉,擅自登門打擾。我實在是累壞了,只想找個地方休息。我現在雖然不能做什麼,但來日一定會好好報答您。」

    葛道夫想回答無所謂,卻開不了口。

    少女的容貌,完全佔據葛道夫的雙眼。如今的他看不到其他事物,彷彿忘了自己與少女以外的所有一切。

    這時,小屋前突然變得鬧哄哄的。

    「這家搜過了嗎!?」

    「還沒!」

    士兵連門都沒敲徑行闖入。一見到少女,大家睜大了眼,同時一副迫不及待似地步步逼近。

    「總算找到了,這次您休想再逃走了。」

    少女默默起身,神色大變,臉頰因恐懼而抽動,兩腿也顫抖著。

    「請過來這兒吧,由不得您說不。」

    「……好、的。」

    士兵無視葛道夫的存在,抓住少女的手腕,將她帶到小屋外。

    這瞬間,葛道夫胸中的黑焰熊熊燃起,而且熾烈的程度前所未有。

    葛道夫並不知道少女是誰,也不知道士兵為何要追捕她。但他現在就是認為,該把這群士兵全殺了。

    於是他握緊拳頭,向前邁出一步。但這時,少女放聲喊道:

    「那邊那位小哥……!」

    突如其來的大喊,把士兵嚇了一跳,準備開打的葛道夫也停下動作。

    「那邊那位小哥……跟這件事無關。」

    士兵瞧了瞧葛道夫,聳了聳肩。而少女瞧著葛道夫的臉,面露微笑並說了:

    「小哥,我不要緊的,還請您不必為我擔心。」

    一聽到這話,葛道夫心中熾烈的火焰再次瞬間消散。葛道夫心想:既然她說不必,那就沒必要出手。

    於是,少女在士兵包圍下離開了小屋,葛道夫只能默默看著他們。少女臨走前回過身,向葛道夫低頭道謝。

    「小哥,真的很謝謝您,這份恩情我絕不會忘記的。」

    士兵全都一臉納悶,不懂她所言為何。

    葛道夫一時呆住,既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少女為何要向自己道謝。

    「啊啊,原來……」

    隔了一段時間,葛道夫才終於想通。看來少女早看穿葛道夫想對士兵動粗,怕他被士兵給殺了,因此才出言阻止,並且向試圖拯救自己的葛道夫道謝。

    若葛道夫出手,少女或許有機會趁亂逃跑,然而她還是以葛道夫的性命為優先。她其實救了葛道夫一命。

    理解了這一切,下一秒,葛道夫奪門而出。

    事後,葛道夫才知道,少女名叫娜榭塔妮亞‧路易‧彼埃納。與葛道夫相遇一年後,她冠上了王位繼承者的聖號——奧古斯托之名。

    當時的彼埃納,陷入大規模政變之中。當時的國王納爾福托馬突然發了失心瘋,認為國內邪教橫行,並說出信仰魔神並企圖毀滅世界的邪教徒正打算謀殺自己的話。

    納爾福托馬以拯救世界為名,殺了許多無辜市民與貴族,甚至認為自己的獨生女娜榭塔妮亞也是邪教的成員之一。

    騎士團與眾宰相再三調查,卻查不出彼埃納存在著類似的邪教。然而納爾福托馬的胡思亂想絲毫沒有停歇,最後決定廢除娜榭塔妮亞的繼承人身份並處死她。

    之後,納爾福托馬欽點遠房親戚的他國王子為次任國王,同時宣佈誰能肅清更多邪教徒,誰就能得到犒賞並擔任要職。

    於是,內亂開始了。追求金錢地位的人誣陷貴族,國王不但相信還剝奪了貴族的地位,或是將其處死。

    娜榭塔妮亞生命飽受威脅,只能喬裝成平民離開首都。

    當時的她,還只是個軟弱無力的少女。因為她三年後才成為〈刃〉之聖者。

    和葛道夫相遇那天,娜榭塔妮亞與家臣本來要前往統治鎮上的貴族家裡,沒想到那個貴族背叛了娜榭塔妮亞,逮捕了她的護衛騎士與女僕。

    沒了護衛的娜榭塔妮亞到處躲躲藏藏,連唯一的女僕米妮亞都跟她走散。

    最後,在貧民街的小屋裡,娜榭塔妮亞與葛道夫相遇了。

    葛道夫奔出屋外。熾烈的黑焰灼燒著心胸,如今的他雙眼發紅,氣息如野獸般狂昂。鬥志以外的情感,全都被逐出腦外。

    他尋找著少女以及士兵的身影,但此時軍隊早已離開貧民街。

    他到處抓路人,以半刑求的手段逼問少女的去向。大部分的人什麼也不曉得,但其中有一人偷聽到士兵的對談:少女會被帶往貴族的宅邸裡處死。

    接著,他又到處詢問少女的詳細下落。有人目擊到少女坐在一輛四匹馬拉著的馬車上,離開了這個鎮。

    「……貴族的、宅邸嗎。」

    葛道夫嘀咕了聲,從附近的木匠那兒搶走一把最大的鐵鎚,前往港鎮的外頭。

    他在路上奔跑著。然而貴族宅邸遠在港鎮外,走路都需要半天的時間,葛道夫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追得上馬車。

    太陽下山,夜幕籠罩四周。在響起狼嚎的道路上,葛道夫一味地奔跑著。

    最後,他來到貴族宅邸前。一靠近大門,兩名守衛持槍對準了他。

    黑焰在心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熾熱。然而那股熾熱,現在並不會令他感到不快。葛道夫如同野獸般,咆哮著襲向守衛。

    那之後的事,葛道夫只依稀記得,他靠著鐵鎚打倒映入眼裡的一切。鐵鎚一折斷,他又搶過士兵所持的槍,不顧一切地揮舞。

    葛道夫再怎麼強,終究是十歲的孩子,而且還是這輩子第一次使槍,不可能打得贏受過正規訓練的武裝士兵。

    側腹被刺中,腦袋被槍柄毆打,腳被箭矢貫穿,然而葛道夫依然沒屈膝投降。

    意識逐漸昏沉,視野朦朧不清。這時,葛道夫發現有人與他並肩作戰。約十名騎士闖入宅邸,一同對抗士兵。

    「公主平安無事!」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葛道夫的意識也突然中斷。

    葛道夫醒來時,發現自己全身上下包滿繃帶,躺在不知材質的柔軟床鋪上。一問身旁的年輕騎士,他才曉得這裡是黑角騎士團的某間營房,對方還說這裡本來是貴族御用的特別病房,這次是特別破例讓他使用。

    葛道夫接著問少女怎麼樣了。騎士笑著回答他,娜榭塔妮亞公主安然無恙。

    直到這時,葛道夫才終於曉得少女的名字。而對於葛道夫竟然不識娜榭塔妮亞的真面目,騎士似乎頗感意外。

    「也就是說你為了一個不知姓名的少女,戰鬥到那種地步?」

    葛道夫點了個頭,騎士難以置信地晃了晃頭盔。而葛道夫此時只想多知道娜榭塔妮亞的事情。

    據騎士所雷,這次前來營救娜榭塔妮亞的,是彼埃納王國十二騎士團之一的黑角騎士團。在葛道夫遇見娜榭塔妮亞那時,騎士團長蓋澤曼已經得知娜榭塔妮亞身陷危機,便率領騎士團突襲巴比特的宅邸。那是在葛道夫闖入宅邸僅僅三十分鐘之後的事。

    黑角騎士團殺死了巴比特,救出娜榭塔妮亞。目前有三個騎士團表明效忠娜榭塔妮亞,她已經不再有生命威脅。

    此外,巴比特本來打算將娜榭塔妮亞帶到首都後才處死。葛道夫襲擊的當下,其實娜榭塔妮亞並沒有生命危險。也就是說,即使葛道夫沒挺身而出,黑角騎士團最後一樣會救出她,而葛道夫的殊死搏鬥,其實是白忙一場。

    然而年輕騎士接著又說了,為了救公主而隻身前赴敵陣,這勇氣是任何騎士都比不上的,又說世上所有騎士,都該以他為榜樣。

    騎士一番話,令葛道夫不知所措。這樣受人稱讚,可是他有生以來頭一遭。

    這時,有人敲了病房的門。騎士於是挺直身子,迎進門外的訪客。

    門一開,穿著簡素白裙的娜榭塔妮亞踏著優雅步伐來到床邊,葛道夫心跳加劇,身子發燙,尚未癒合的傷口,彷彿又要滲出血來。

    「看來您平安無事呢。首先,能請教您的大名嗎?」

    與最初相遇時大相逕庭,如今的娜榭塔妮亞以莊重口吻說道。葛道夫紅著臉報上自己的名字。

    「葛道夫嗎……真是個好名字。」

    娜榭塔妮亞的話,葛道夫根本沒聽進去。他看著她的臉看得入迷,腦子一片空白。

    「葛道夫先生,您該向殿下回禮……」一旁的騎士說道,但娜榭塔妮亞舉手示意不必如此。

    「騎士包柏,麻煩您迴避一下,我想單獨跟他說些話。」

    「遵命。」

    騎士離開房間時,葛道夫依然是瞧著娜榭塔妮亞。等到兩人進入獨處,娜榭塔妮亞停止正經八百的模樣,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原來小哥叫做葛道夫是嗎。其實我就是娜榭塔妮亞,您有沒有被嚇著了?」

    葛道夫點點頭。娜榭塔妮亞伸出手,葛道夫邊猶豫,邊與她握了手。他可是頭一次,以毆打以外的方式接觸女性。

    「看來您真的很沉默寡言呢。打從最初見到您,我就有這種感覺了。」

    「……沒、錯。」

    「請問您幾歲呢?槍術是向誰學來的?」

    「槍、第一次用。我、十歲。」

    「是嗎,原來您十……比我小!?」

    娜榭塔妮亞睜大眼睛,由上而下重新打量著葛道夫。

    「咦?咦咦?可是這體格怎麼看也不像是……啊,不過臉蛋確實是挺稚氣的……」

    被人盯著瞧,葛道夫難為情地別過臉。娜榭塔妮亞雖然納悶地瞧了又瞧,不過最後似乎也接受了。

    之後,娜榭塔妮亞又問又摸,將他的傷勢檢查了一遞。在知道他的傷雖然不輕,但只要休養就能康復之後,娜榭塔妮亞開心地笑了。

    而和娜榭塔妮亞交談時,葛道夫湧起不可思議的心情,感覺心靈變得清澄、和煦又平靜。後來葛道夫才曉得這樣的情感,原來就叫做安詳。

    「葛道夫先生……不對,葛道夫。有件要緊的事我忘了問,為何您願意來救我呢?」

    葛道夫當時什麼也沒想,憑得就只是股渾然忘我的衝勁。由於不知該怎麼說,葛道夫陷入思考,想著想著,淚水卻不知為何流了下來,怎麼擦也擦不完。

    「您怎麼了?有哪裡會痛嗎?」

    他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上來。於是娜榭塔妮亞笑著對他說..

    「說不出話就別硬說了吧,我願意等您哭完。」

    之後,葛道夫哭了很長一段時間。他醒來時還是白天,卻哭到天都黑了都還沒停。然而娜榭塔妮亞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的表情,一直等到他哭完。

    葛道夫一直希望得到稱讚,希望有誰能需要自己,希望有誰認可自己。他第一次有了活著的意義,並為此高興落淚。

    而娜榭塔妮亞被擄走後,葛道夫一直想著要守護她,想讓她需要自己,並且想再見她一面。如今娜榭塔妮亞安然無恙地坐在自己面前,同樣令他高興落淚。

    終於,葛道夫停止哭泣。聽了他隨後的漫長自白,娜榭塔妮亞於是說了:

    「葛道夫,我很慶幸國家裡有像你這樣的人。真的非常感謝您的幫忙,請務必讓我好好答謝。」

    「我沒有……什麼、想要的。」

    但娜榭塔妮亞搖搖頭。

    「素昧平生的你,願意為我效力至此,這絕不能沒有答謝。」

    然而葛道夫一無所求。他早已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再次與娜榭塔妮亞見面,甚至得到了她的感謝,如今還有什麼好要求的?

    想了又想,最後葛道夫說:

    「我有個……唯一的、願望。」

    「您說說看?」

    「要是將來、有一天,你又、身陷危險……」

    葛道夫非常猶豫,不知道這個願望,能不能得到她的准許。

    「到時候,我還能、再去救你嗎?」

    一聽這句話,娜榭塔妮亞捂著嘴,眼角微微泛淚。

    「當然,到時還請您救我。不只一次,而是每次。」

    於是,葛道夫安了心,以為哭幹了的眼淚,又自眼中涔涔流下。

    就這樣,葛道夫成了侍奉娜榭塔妮亞的騎士。

    之後內亂平定,娜榭塔妮亞回到首都;國王納爾福托馬遭剝奪所有權限,成了皇座上的裝飾物,國政則另由娜榭塔妮亞欽點的宰相全權負責。

    在娜榭塔妮亞的命令下,葛道夫改名成為一位低階騎士甘佐‧奧歐拉的養子,並學習識字、槍術、禮儀等騎士應有的教養。

    貧民出身的自卑感,加上過強的實力招致其他騎士嫉妒,他在皇宮裡的生活,實在稱不上愜意。然而跟陪伴娜榭塔妮亞的喜悅相比,那些根本微不足道。

    為了留在娜榭塔妮亞身旁,他學會了克制心中的黑焰,也遺忘了暴力手段,從此脫胎換骨。

    然而真正的娜榭塔妮亞,其實是個不得了的野丫頭,不時招惹麻煩,增添週遭人的困擾。這點倒是令葛道夫有些困惑。

    十四歲那年的葛道夫,成為神前比武大會史上最年輕的優勝者,而獲得的獎賞,就是黑角騎士團的團長地位。不過實際領導者依舊是前任團長蓋澤曼,葛道夫只不過是名義上的榮譽團長罷了。

    同時,葛道夫又得到另一件獎賞——彼埃納皇室代代相傳的聖具。那是在四百年前,由當時的彼埃納王秘密造出,就連萬天神殿的神殿長也不曉得其存在。而聖具的存在與能力,更是不容洩漏的機密。

    那聖具名為誠臣之盔,是注入〈語言〉聖者之力的聖具。

    一旦主君遭人俘虜,誠臣之盔就會自動起作用,將主君遇險一事以鈴音通知持有者,不過聲音只有持有者才聽得見。

    並且,主君與誠臣之盔的持有者能夠自由對話,就算彼此離得再遠,只要誰輕聲呢喃,另一方就能聽得一清二楚。

    然而這件聖具還是存有缺點。誠臣之盔只有在主君遭人俘虜時才會啟動;即使主君身陷危機,只要不是被俘虜,頭盔就不會產生任何反應。

    葛道夫平常總是片刻不離身地戴著它,連在不相稱的場合也是,有時甚至淪為笑柄。

    葛道夫並不否認自己愛上了娜榭塔妮亞,但同時也對她許下比那更堅貞的忠誠。愛戀也許會淡去,但忠誠是無止盡的。葛道夫相信,忠誠是遠比愛情更牢固的羈絆。

    娜榭塔妮亞是個好主君。

    雖然她的任性時常令他人為難;有時她會偷溜出城,與來歷不明的人交談;有時她會丟些強人所難的要求給家臣;平日的作為根本不像個公主;最令人頭疼的,是她耍脾氣硬要成為聖者那次。儘管如此,她的所作所為,都是以自己的方式為國家人民著想。

    我不要當個人人呵護的公主,而是守護人人的公主——聽娜榭塔妮亞昂首挺胸如此說道,葛道夫既是操心,又是疼惜,同時以她為傲。

    娜榭塔妮亞,正是葛道夫存在的唯一理由。

    葛道夫心想,一切都是惡夢,只要睜開眼,一定能自夢境甦醒。娜榭塔妮亞的身份,也會從第七人變回他該守護的主君。他邊想著邊閉上眼。

    「……」

    閉目了一陣子,葛道夫再次睜開,然而映入眼中的,依舊是惡夢般的現實。他就在魔哭領,身旁有五名六花以及一名假貨,看不到所愛的娜榭塔妮亞。

    就算他祈望自己快從惡夢裡醒來,但現實依然沒有改變。

    這一天,是魔神甦醒後第十七天正午。穿越斬指森的六花,來到劃分魔哭領的巨大山谷前。

    「喵嗚,真是有夠大的!我這輩子可從沒見過這麼壯觀的景象哪!」

    在深度超過百公尺的山谷前,韓斯看起來興奮極了,其他夥伴也因其巨大而為之屏息,只有芙雷米一人維持冷靜。葛道夫站在稍遠處,心不在焉地看著他們的樣子。

    「真不敢相信,這些全都是凶魔鑿出來的嗎?」

    「為了對付六花,凶魔群可是持續備戰了三百年。鑿出這種程度的山谷對它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這下該如何越過山谷才好?我們穿越森林的事遲早會被泰格狃察覺,一旦凶魔追來,我們可就成了甕中鱉了。」

    夥伴一本正經地商量,而葛道夫並沒加入,只是默默站著。

    從娜榭塔妮亞承認自己第七人的身份,自葛道夫面前消失,已經過了四天。對葛道夫而言,這四天就宛如置身惡夢之中。

    眼前的一切在他眼裡,彷彿無限遙遠。如今的他思緒毫無條理,情緒空洞得像是感情已遺落在他方。他甚至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傷心還是憤怒。

    不論是蘿蘿妮亞現身的事,進入魔哭領的事,與泰格狃交手的事,環繞著摩菈的陰謀被亞德雷揭穿的事,在〈永恆蓓蕾〉討論過的事,他沒一項記得清楚。

    即使芙雷米與摩菈曾說過懷疑自己,亞德雷則不只一次鼓勵自己,但對葛道夫而言,這些全都無關緊要。

    「芙雷米,這兒沒有橋樑之類的嗎?」

    「有的,就在山谷最南邊與最北邊,但是想通過應該不可能。因為那兒有卡爾癸克的部下埋伏著,一旦我們想通過,他們隨時都能毀掉橋樑。」

    「欸,芙雷米,沒有其他暗道嗎?就是不必經過橋樑,又能安心通行的那種。」恰姆問道。

    「沒有建造的必要吧。凶魔平常只要靠橋樑就能往返了。」

    夥伴正在思考橫越山谷的手段,葛道夫卻無法加入。他就算想思考,思緒也紛亂不清;即使想說話,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四天前起,葛道夫就變得無法與人溝通。他沉默寡書,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這六年來,他學會騎士應有的言行舉止,然而現在的他,卻想不起這段日子是如何跟人說話的。

    葛道夫眺望山谷,但並不是在思考橫渡的方法,而是在尋找娜榭塔妮亞的身影。來到魔哭領的這四天,他總是在找娜榭塔妮亞。

    「……」

    葛道夫的腦海裡,浮現四天前的事件,也就是娜榭塔妮亞承認罪行後,逃進森林時的那件事。

    在昏暗的森林裡,六花四處奔走。韓斯、恰姆、摩菈三人忙著追捕逃走的娜榭塔妮亞,亞德雷失去意識,芙雷米正在一旁照顧他。

    那時長夜將盡,接近黎明。在黑夜的森林裡,葛道夫獨自站在神殿前。

    「葛道夫啊,娜榭塔妮亞有來過嗎?」

    摩菈自森林裡前來詢問,但葛道夫搖了搖頭。

    「連這裡也沒有線索,看來我們完全跟丟了。要是可以,最好是能趁今晚除掉她以絕後患。」

    據摩菈所言,霧幻結界即使解除,效果也會持續到霧氣完全消散為止,因此娜榭塔妮亞今晚是離不開結界的,而要是不趁今晚做個了斷,恐怕今後還會出什麼麻煩事。

    「娜榭塔妮亞似乎會使什麼奇怪的法術,竟然在我跟韓斯面前憑空消失好幾次,你也要當心點。」

    葛道夫連頭都沒點。摩菈嘆了口氣,離開那兒。摩菈離開一陣子後,神殿裡傳出人聲。

    「看來……你似乎瞞過她了呢,葛道夫。」

    娜榭塔妮亞自神殿地板上的大洞裡鑽出。她的鎧甲破了,細劍斷了,手捂著手腕上的刀傷,神情疲憊不堪。

    「要是沒有你,我恐怕早死了吧……韓斯先生可真是恐怖的人。」

    說著,娜榭塔妮亞笑了。她被逼得走投無路,打不過韓斯以及恰姆,不可思議的隱身術也早已被韓斯識破。而見到她逃來,葛道夫二話不說藏住了她。

    「結界效果再過不久就要結束了,看來應該勉強逃得掉才是……嗚!」

    娜榭塔妮亞皺起眉頭,看來是被韓斯傷到的地方發疼。

    「……為……什麼?」葛道夫開口了。

    「只有這三個字我可聽不懂。你想問的是什麼事呢?」

    娜榭塔妮亞苦笑著攤開雙手。那表情,的確是葛道夫所認識的娜榭塔妮亞——任性又愛搗蛋,個性正直且表裡如一,平時總是自信洋溢,面對各階層份子都能一視同仁,令國民頭疼卻也受國民愛戴。娜榭塔妮亞依然沒變,就站在自己面前。

    「為何……為何、您……」

    由於思緒混亂,葛道夫連話也說不完整。娜榭塔妮亞看著他,像是面對傷腦筋的孩子般笑了。

    「葛道夫,也許你不相信,但第七人就是我。打從一開始,我就是為了殺六花而來的。」

    不管聽了幾遍,葛道夫依然無法相信,也不願相信。

    「我並沒有被誰操縱,也沒有什麼迫不得已的苦衷,而是憑自己意志而戰並且輸了。但我並不打算就此放棄,只要還活著,我就會繼續奮戰下去。」

    「……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緣故、要背叛我們?」

    「為了野心。」

    說完的這瞬間,娜榭塔妮亞首次露出葛道夫未曾見過的表情,眼中透著冷徹的意志,以及無可動搖的決心,

    「我有自己的野心,並且為了實現它,我不怕面對任何苦難,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不惜背負污名,甚至不惜犧牲生命。」

    「……野心。」

    葛道夫嘟噥了句。在他聽來,這真是最不適合娜榭塔妮亞的字眼了。

    「沒錯,野心。靠夢想、理想那類好聽的字眼,可無法完美詮釋這份意念。夢想可以放棄,理想也能割捨,但是懷抱野心之人,唯有奮戰至死方能罷休。」

    娜榭塔妮亞將臉湊近葛道夫。那是令葛道夫顫慄的表情,是他賭上生涯誓死守護的主人,未曾展露的另一副容貌。然而,那才是娜榭塔妮亞的真正面目。

    「這一切,你不會懂的。不曾懷抱野心的人,不可能體會得了我的心情。」

    看著默默無語的葛道夫,娜榭塔妮亞嘻嘻笑了。

    回想起來,葛道夫也與她相處好長一段時間了,彼此卻不曾敞開心房聊過。葛道夫雖然希望守護她,但並沒踏入過她的內心世界。

    「接下來,您打算怎麼辦?」

    「逃走,然後和同志會合,思考接下來的路。」

    「……同志。」

    「沒錯,我有個同志,名叫做德茲。早在與你相遇前,德茲就已經在我身邊了。我們有相同的野心,也都渴望實現它,總是一同並肩作戰。我絕不會背叛德茲,德茲也絕不會背叛我。」

    「那是、什麼人?」

    「它是凶魔裡的叛徒,其他凶魔全都在追殺它。我是人類裡的叛徒,德茲是凶魔裡的叛徒。呵呵,不覺得我們很相配嗎?」

    娜榭塔妮亞半開玩笑地說道。

    「好吧,結界效果就快結束,我也差不多該走了。接下來恐怕會是一場苦戰,但逃命對我來說應該還不成問題。」

    「公主……」

    「要是能活著,今後想必會再見面吧。真不曉得到時候的我們是敵還是友。可以的話,真希望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請您快清醒吧,葛道夫恨不得這麼說,但卻說不出口。他知道公主是真心要跟六花開戰的,而且只有殺了她才能阻止。

    娜榭塔妮亞轉過身,準備離開神殿,但葛道夫從背後叫住了她。

    「公主、請問我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我們現在可是敵人,就別再這麼恭敬了吧。」娜榭塔妮亞邁出步伐。「做你認為對的事吧。我只能這麼說了。」

    「那、究竟是……」

    「由你自己去找出來,只要你認為那抉擇正確,就算到時把我或德茲給殺了,我也不會恨你,或是對你失望。」

    「……公主,您的野心、究竟是什麼?」

    娜榭塔妮亞手貼著胸,傲然答道。

    「我剛不也說了嗎?是建立大同世界,讓蒼生展露笑容,打造人與凶魔都能幸福共處的國家。如此而已。」

    「即使、犧牲、五十萬人嗎?」

    「死的人當然是越少越好,但這野心可不是不死人就能實現的。」

    說完,娜榭塔妮亞離開了神殿。

    難不成一切都是假的嗎?留在原地的葛道夫,想起相遇當初的那句感謝,以及自己想守護她的那顆心。對她而言,自己只是哄騙的對象而已嗎?

    這時,神殿外傳來娜榭塔妮亞的聲音。

    「很抱歉過去一直欺騙你。我並不願意這麼做,但實在是身不由己。」

    「公主……」

    「但是六年前,聽了你的心願時,我開心得幾乎要掉淚。我當時想也想不到,會有人由衷為我著想,還願意以性命守護我。」

    娜榭塔妮亞的語聲,似乎帶了些哽咽。

    「我雖然對你撒了許多謊,唯獨那件事,是千真萬確的。」

    娜榭塔妮亞的語聲就此中斷。隔了一會兒,韓斯與摩菈的聲音自遠方接近,打鬥聲緊接著傳進葛道夫的耳裡。這段期間,葛道夫一直愣愣地站在原處。

    窩藏娜榭塔妮亞的事,以及與娜榭塔妮亞說過的話,葛道夫沒跟任何人提起。就某方面來說,他從那時就已經背叛了大家。

    前進魔哭領的途中,葛道夫不斷思考:娜榭塔妮亞的野心,究竟是什麼。

    若只是想見到天下蒼生的笑容,只要當上女王施以仁政就行了,這對她來說並不困難。若征服世界是她的野心,那麼憑彼埃納的國力、葛道夫的實力,以及娜榭塔妮亞自身的武力與威望,要達成也不是不可能。

    為何她需要做到背叛人類,與凶魔聯手,甚至與六花交手的地步?

    而德茲又是什麼角色?芙雷米說過德茲是凶魔裡的叛徒,與泰格狃以及卡爾癸克相敵對。那個凶魔裡的叛徒,與娜榭塔妮亞是何時、如何相遇的?

    娜榭塔妮亞究竟是什麼人?自己所愛的那個她,難不成只是個虛偽的幻象?

    葛道夫怎麼想也想不出答案。

    而煩惱還沒結束。接下來,自己究竟該怎麼辦才好?

    娜榭塔妮亞總有一天會再與六花交手,到時自己也得對付她嗎?而自己能出得了手嗎?

    辦不到。娜榭塔妮亞是葛道夫的一切。沒有娜榭塔妮亞,葛道夫也無從存在。

    那麼,要為了守護娜榭塔妮亞而與夥伴交手嗎?葛道夫同樣選擇不了這條路。

    葛道夫想也不敢想,要是六花勇者真的全滅,世界將會變得如何?人與凶魔共存共生的世界,不可能有實現的一天。而幫助她,不就等於親手毀了這世界嗎?

    葛道夫既煩悶又苦惱,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要成為守護娜榭塔妮亞的騎士?還是守護世界的勇者?如果只能二擇一,自己又會選哪個呢?

    葛道夫知道,自己有義務守護世界,但他想守護的,是娜榭塔妮亞存在的世界。要是世界少了她,葛道夫也找不出自己的存在價值。

    娜榭塔妮亞曾說過,做自己認為對的事。但葛道夫早已分辨不出,到底什麼才是對的。

    而當葛道夫獨自苦惱的同時,夥伴也沒停止討論,看來他們還沒找出橫渡卡爾癸克谷的方法。

    「再這樣下去也討論不出結果,我看我們兵分三路,去尋找有什麼橫越山谷的方法吧。不管什麼都好,別放過任何細微線索。韓斯和摩菈往北,我跟蘿蘿妮亞、葛道夫往南,恰姆跟芙雷米你們留在這兒戒備後方。」

    「看來這道障礙,比想像中的棘手多了。」

    這是無法與夥伴分擔的苦惱,就算說了,恐怕也無人能理解。因為他們並不是葛道夫。

    由於迷惘不止,葛道夫疲憊不堪。無解的自問自答,一點一滴磨耗著他的心。葛道夫的精神面,絕對稱不上堅強。

    現在的他,只有一個願望——再見娜榭塔妮亞一面。他想與她說說話,從漫無邊際的苦惱裡找出一個答案。然而如今的葛道夫,卻連這麼微小的願望都無法如願。

    「走吧,葛道夫。」

    亞德雷說道。接下來,葛道夫得跟其他兩人前去尋找橫越山谷的方法。

    看著山谷,葛道夫心想,會不會娜榭塔妮亞就在山谷的那一端,是否能再次平安遇見她?

    就在前不久,在東南邊的熔岩地帶,娜榭塔妮亞坐在岩石上望著遠方天空,腿上則躺著德茲。

    望著望著,她的手繞到德茲頸子上,輕輕將它摟住。

    在他們四周,聚集了五十頭以上的凶魔,有皮膚如岩石的蜥蜴凶魔,有長得像細瘦猿猴的凶魔,有身披銀毛的狼凶魔,都在一旁默默待命。

    「不曉得葛道夫先生此刻在想些什麼?」德茲輕聲說道,音量只有娜榭塔妮亞聽得見。

    「我想,他一定在煩惱,不知該加入我們,還是該貫徹身為六花的責任。最重要的,他現在一定很想見我。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真是如此嗎?」

    「他可是葛道夫,我怎麼可能不瞭解他呢?」說著,娜榭塔妮亞笑了。

    「真想不到你長大後會變得如此殘忍,被利用的葛道夫真是可憐。」

    「這是什麼話。能幫上我的忙,葛道夫肯定也是心甘情願。」

    娜榭塔妮亞把玩著德茲的耳朵,臉上露出邪惡的笑容。

    「更何況,把我變成這樣的,不正是你嗎?」

    「一點也沒錯。我真是把你教得既優秀又殘酷。」

    在她腿上的德茲,也跟著笑了。

    「只差最後一步就準備完成了,我們就相信葛道夫吧。我認為,他一定能夠辦得到的。」

    熱氣自谷底噴起。葛道夫臉頰承受著升騰熱氣,探出身子向下望,然而即使瞧了又瞧,卻還是找不出可通行的場所。亞德雷與蘿蘿妮亞,也以同樣方式探索谷底。

    不經意地仰頭一看,一頭蛾型凶魔正朝東南邊飛去。

    「那個……亞德。」

    「發現什麼了嗎?」

    蘿蘿妮亞與亞德雷討論了起來,看來是對那蛾型凶魔有些在意。葛道夫不以為然,茫茫然的視線又轉回谷底。

    就在這時,事情毫無預警地發生了。

    一陣鈴音傳到葛道夫的耳裡。葛道夫抬起頭環視四周,但附近並沒有什麼會發出鈴響的東西。亞德雷與蘿蘿妮亞也毫無反應,望著天空繼續交談,顯然沒聽見聲音。

    葛道夫這才發現,鈴音是來自誠臣之盔。他獲賜誠臣之盔已經兩年了,這是它頭一次殷動。它只有在主君被俘虜時才會生效,也就是說娜榭塔妮亞被人抓住了。

    頭盔傳來像是有誰抓著鈴鐺猛甩的嘈雜聲音。葛道夫想起娜榭塔妮亞曾對他提過,關於頭盔的特性。這麼激烈的鈴音,是主君面臨重大危難時的響法。

    「公主?公主?發生什麼事了嗎?」

    葛道夫不由得扶著頭盔,呼叫娜榭塔妮亞。

    『……道夫,若你還是我的……就……』

    頭盔傳來娜榭塔妮亞的聲音,但卻斷斷續續,像是窒息般喘不過氣。聽見聲音的瞬間,葛道夫渾身緊繃,心臟就彷彿像是被人一把掐住。

    「公主?您被誰抓住了嗎?現在在什麼地方?」

    葛道夫小聲呼叫,腦子裡早已忘了她的敵人身份。

    『我被泰格狃逮住了,就在斬指森南邊,熔岩地帶,凶魔的肚子……』

    下一秒,頭盔傳來東西被擠壓的聲音,隨後是難過的呼吸聲,以及像是嘔吐的聲音,然後就什麼也聽不見了。葛道夫瞬間明白,她喉嚨被人掐住了。

    葛道夫的理性如此告訴自己:沒必要前去救她,她可是六花的敵人,是拋下自己,與全人類作對的背叛者。

    然而他的感情面,卻嚴厲地催促自己前往搭救:娜榭塔妮亞就快被殺死了,自己可是為了守護她而活的,要是對她見死不救,自己的靈魂也等於是死了。

    葛道夫感覺到,心裡的黑焰燃起了,就跟六年前為了拯救娜榭塔妮亞,隻身攻進宅邸時一樣。每當黑焰燃起,理性、恐懼、冷靜,一切都將化為焦炭,葛道夫也將化身為只想著戰鬥的野獸。

    葛道夫站起來,身不由己地朝南邊踏出步伐。

    「葛道夫先生,您怎麼了?」

    見到葛道夫離去,蘿蘿妮亞出聲問道。葛道夫沒停下,一開始的慢步也逐漸加快,朝東南方向而去。

    「喂,別擅自行動,我們現在可沒要到那兒去。」

    亞德雷伸手掐住了葛道夫的肩膀。葛道夫此時覺得妨礙他的人全都該死,於是反射性地握住那手腕,將亞德雷摔了出去。

    「亞德!」

    蘿蘿妮亞發出慘叫,但聲音早已傳不進葛道夫耳裡。

    「葛道夫,你這是在幹什麼!」亞德雷上前擋住了去路。

    別礙事!但葛道夫的意志,如今全被這句話給填滿。

    「……公主、出事了。」

    原本打算一拳打飛亞德雷,然而僅存的些許理性,阻止葛道夫這麼做。

    「出了什麼事?公主她……娜榭塔妮亞她怎麼了嗎?」

    不管是六花勇者、魔神、第七人、甚至自己的事,如今全被葛道夫甩在腦後。他唯一想著的,只有拯救娜榭塔妮亞。

    「站住,葛道夫,給我說清楚!娜榭塔妮亞她怎麼了?」

    「公主有危險,我要、去救她。」

    「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娜榭塔妮亞可是敵人啊!」

    聽見這句話的瞬間,葛道夫心想,這傢伙也是敵人。

    理智瞬間斷了線,拳頭砸向亞德雷的腹部。亞德雷跪到地上,蘿蘿妮亞發出驚叫跑了過去。

    「亞德雷、蘿蘿妮亞,我要、去拯救公主。」

    「為何突然想要去呢?」

    蘿蘿妮亞問道。於是葛道夫一字一句地說了。

    「聽著、你們倆聽好,不要、妨礙我,我得去、救公主。」

    葛道夫毫不猶豫,決定隻身前去拯救娜榭塔妮亞。亞德雷等人是娜榭塔妮亞的敵人,葛道夫認為要是一同行動,到時他們一定會阻撓自己。

    所以不如就別管我了吧,葛道夫心想。他們有他們的戰鬥,而葛道夫也有自己的仗得打,

    「我一個人去,你們大家、別跟過來。」

    葛道夫轉過身,離開亞德雷等人。

    「先等一下,葛道夫先生!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狀況、不一樣了。要是誰來阻撓,我絕對不會留他生路。」

    「不……不留生路?」

    蘿蘿妮亞嚇得表情僵硬。葛道夫是認真的。如今他心中的烈焰,已沒人能控制得了。要是誰想傷害娜榭塔妮亞,他恐怕都不會留活口,但他並不願與夥伴相殘,所以希望大家別再管他。

    葛道夫拋下不知所措的亞德雷與蘿蘿妮亞,逕自跑了起來。這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正在流淚。

    「……公主,我馬上、去救您。」

    葛道夫腦子裡殘留的些許理性,正低聲呢喃著:這或許是個陷阱,也許娜榭塔妮啞打算欺騙並殺掉自己,或者利用自己殺掉其他六花同伴。

    但即使如此,葛道夫就是沒辦法做出其他選擇。

    抱歉了。葛道夫邊跑,同時心底嘀咕著。

    葛道夫不停奔跑,離開山谷來到了平原。山丘的那一頭,三頭凶魔朝葛道夫衝來。

    下個瞬間,葛道夫一清二楚地知道該如何操槍,才能殺掉所有凶魔。他順著感覺衝鋒而去。過了幾秒,凶魔身軀被刺穿,吐著血倒伏到地上。

    葛道夫感覺到自己的感官變得犀利,雙眼雙耳的敏銳程度前所未有,對週遭一切狀況瞭如指掌。現在的他,恐怕是有生以來最強悍的時刻。

    他忽然想起娜榭塔妮亞的話,想起她曾提到凶魔的肚子。

    葛道夫靠槍尖一口氣劃開凶魔的肚皮,但沒有人在那裡頭。於是,葛道夫又跑了起來。

    「公主,您能說話嗎?現在在哪裡?附近有什麼樣的敵人?」

    葛道夫手扶著頭盔呼叫娜榭塔妮亞,然而另一頭只傳來難過的呼吸聲,沒有任何回應。

    娜榭塔妮亞的喉嚨果然被勒住了。誠臣之盔雖然能傳聲,但還是得要娜榭塔妮亞出聲呼叫,否則是聽不出東西的。

    娜榭塔妮亞說,自己被泰格狃逮住了。德茲是凶魔裡的叛徒,想要娜榭塔妮亞性命的,並不只有六花勇者。

    三十分鐘後,葛道夫穿越平原進入森林。前來阻撓的凶魔,全都在十秒之內被斬倒。葛道夫每次都剖開其腹部,尋找娜榭塔妮亞的身影。

    他打算前往泰格狃所在的熔岩地帶。儘管它是亞德雷等四人聯手也打不倒的對手,但葛道夫現在無所畏懼。只要是為娜榭塔妮亞而戰,葛道夫腦子裡的一切恐懼都將煙消雲散。

    誠臣之盔的鈴聲依然在葛道夫耳邊響著。娜榭塔妮亞還活著,而且依然身陷險境。葛道夫邊跑邊想,泰格狃為何要抓娜榭塔妮亞?又打算拿她怎麼樣?但如今想這些,似乎也於事無助。

    這時,又有某樣東西出現在葛道夫面前。一見到它,葛道夫吃了一驚,同時馬上認出它是凶魔。額頭上的那根角,正是凶魔的標誌。它小到能讓人類揣在懷裡,擁有狗和松鼠混合的不可思議外表。

    葛道夫見過這頭凶魔。除了多一根角,它的模樣就跟娜榭塔妮亞飼養的某隻寵物一模一樣。那隻怪狗叫做波塔,平常就特別受娜榭塔妮亞的寵愛。

    「難不成……。」葛道夫槍對準了凶魔。

    這只凶魔受了傷,有刀傷、燒傷、毆傷,渾身上下都是。

    「久違了,葛道夫先生。」

    凶魔彎下後腿而坐,彬彬有禮地向葛道夫鞠個躬。

    「難不成,就是你嗎?」

    「您猜對了。」

    這凶魔似乎早料到葛道夫想說的,並回答了他。

    「我叫做德茲,是統領凶魔的三巨頭之一,也是娜榭塔妮亞的同志,並且當了她的寵物一段時間。」

    葛道夫想起來了。早在自己與娜榭塔妮亞相遇前,這頭凶魔就已經在她身邊。據她所言,當初是因為在森林裡偶然遇見,見它長相奇特才撿回來的。

    「原來公主,就是被你慫恿的嗎。」

    「不是的。」德茲搖搖頭。「娜榭塔妮亞是認同我的思想,願意一同為野心而戰,才與我成為同志的。絕對不是被慫恿。」

    但葛道夫認為,兩者根本沒有差別;要是沒這頭凶魔,娜榭塔妮亞今天不至於如此。葛道夫握緊槍桿,瞄準凶魔心臟,打算一槍刺死它。

    「葛道夫先生,有件事想忍辱懇請您幫忙。請救出我的同志娜榭塔妮亞。」

    「!?」

    葛道夫停下了槍。

    「娜榭塔妮亞被泰格狃俘虜了,雖然應該還活著,但性命就像風中殘燭。憑我一己之力,實在無法對抗泰格狃的軍勢。葛道夫先生,拜託您了。」

    德茲將那張可愛的臉貼著地面。葛道夫看著那副模樣,放下槍尖朝德茲走去。

    「有話,等下再說。」

    說完,葛道夫抓住德茲的頸子,拎起它嬌小的身軀跑了起來。

    「請、請問……?」

    德茲顯得有些錯愕,但葛道夫不以為意。

    娜榭塔妮亞說過,德茲是自己唯一的同志,自己絕不會背叛德茲,德茲也不會背叛自己。自己若想拯救娜榭塔妮亞,憑一人的力量絕對不夠,得要有同伴才行。

    「我會、救公主,用不著你、吩咐。」

    「葛道夫先生,您當真的嗎?」

    「若不真,我不會一個人來這兒。」

    德茲睜大了眼。

    「您是一個人來的嗎?真不敢相信。我原本還傷著腦筋,不知該怎麼拜託您,沒想到竟然是您先答應了。」

    「公主、人在哪。」

    「她是在熔岩地帶被抓的,就在離這兒約一小時腳程的距離。她人應該就在那兒附近。」

    看來目的地就在前方沒錯。於是葛道夫瞪著提在手上的德茲並說:

    「從實招來吧,你跟公主間、做過些什麼。」

    「……好的,我明白了。幸好,目前還有些時間能說話。」

    於是,德茲緩緩說明:

    「我的野心,是終結人類與凶魔的紛爭,打造人與凶魔和平共處的世界。兩百年前,我懷著這份野心離開魔哭領,潛入人類世界。」

    「我認為、你那野心、只不過是夢想罷了。」

    「一般人乍聽之下,恐怕都會這麼認為。然而我堅信,這是有可能實現的,而娜榭塔妮亞也是。」

    「……公主、也是嗎。」

    「關於如何實現,請恕我目前無可奉告,因為這是同志間的秘密。還請您見諒。」

    「……繼續說。」

    於是德茲又接著說了:

    「要實現野心,得要有夥伴幫忙。但願意和我並肩作戰的凶魔為數極少,其中能稱得上戰力的又只有我一個。我需要一個既是人類,同時又擁有六花勇者級實力的戰士為同志。為了挑出那個人,我創立了秘密結社,花了兩百年慢慢茁壯它。」

    關於結社的創立、發展過程,德茲並沒有多談。而相較於這些,葛道夫更在意其他事。

    「我的結社勢力延伸到彼埃納王國中樞附近。娜榭塔妮亞已故的母親菈脫塔妮亞,以及英年早逝的哥哥克萊茲托馬,都曾是我的同志,而他們帶來的娜榭塔妮亞,後來也成了我的同志。」

    「……」

    「貴族、商人、周邊諸國、你隸屬的黑角騎士團,都有我的同志在。」

    葛道夫想起,如今遭到半軟禁的彼埃納國王納爾福托馬。六年前,他曾說滅世邪教在國內橫行,並掀起了一場內亂。看來他所說的並非妄想。

    「我曾以為納爾福托馬只是個昏君,想不到他的直覺異常敏銳。六年前掀起的那場內亂,也曾讓我們陷入危機。」

    葛道夫不寒而慄。沒想到自己效忠的祖國,早已在凶魔的支配之下。

    「……你們為何要對付我們?如果目的是世界和平,那就儘管實現它就行了。」葛道夫問了。

    「這方面請容我向您解釋。為了讓泰格狃、卡爾癸克服從,我們非得殺掉你們裡頭的三人不可。」

    「什麼意思?」

    和之前話語無法銜接的論點,讓葛道夫忍不住回問。

    「離開魔哭領前,我、卡爾癸克以及泰格狃,在〈語言〉聖者的見證下訂了一項協定,只要誰先殺了三名六花勇者,誰就能成為率領凶魔的唯一巨頭,剩下兩者必須服從它,違者將會喪命……大約是這樣的內容。」

    「……」

    「只要能打倒你們之中三人,泰格狃與卡爾癸克將會成為我的部下,就再也沒人能阻止我等的野心。而四天前於霧幻結界的戰鬥,可說是我們孤注一擲的豪賭。」

    「然而……」

    「結果就如您所知,亞德雷先生的智謀與頑強,韓斯先生的洞察能力,擊敗了娜榭塔妮亞。要是他們兩人能少掉其中一個,世界的命運如今已截然不同。」

    德茲心有不甘地緊咬著牙。

    「無法理解。為何泰格狃跟卡爾癸克,要接受、這樣的協定?」

    「沒什麼大不了的,它們只是上了我的當罷了。」德茲輕描淡寫地帶過。

    這時,五頭凶魔來到葛道夫面前。葛道夫單手拎著德茲,揮槍殺了所有凶魔,並且剖開肚子檢查其中。

    「葛道夫先生,您這是在浪費時間。娜榭塔妮亞並不在這兒。」德茲說了。

    葛道夫自己也清楚這點,但為了尋找娜榭塔妮亞,他實在忍不住。

    打倒了凶魔,葛道夫繼續奔跑。離熔岩地帶已經不遠了。

    「……我現在、瞭解你們的內部情況了。重點是、公主呢?公主她怎麼樣了?」

    「好的,請聽我解釋。被你們擊敗後,娜榭塔妮亞花了一天游泳渡海與我們會合,泰格狃的軍隊卻在那時出現。我們只能四處奔逃,毫無其他辦法。」

    「……然後?」

    「我將剩下的同志全召集到熔岩地帶,引誘泰格狃前來,打算與它決一死戰。只要我能打倒泰格狃,就能為大家開出一條活路。沒想到泰格狃在這兩百年內,變強到連我也無法匹敵的地步。於是我的同志全死了,娜榭塔妮亞也被它們抓走。」

    德茲停下了話語。

    「我有幾個問題、想問。」

    「請。」

    「第七人、是誰?」

    「……我們是有些頭緒,但並不清楚是誰。」

    「什麼?」

    「目前混入你們之中的第七人,並不是我們的同志。我認為那應該是泰格狃派去的。派假的勇者由內部除掉六花……說起來難以置信,但泰格狃與我,竟然想出一模一樣的策略。」

    「難以、置信。」

    「我也有同感,一聽到前去偵查的同志說六花勇者又多出一人,我跟娜榭塔妮亞都啞口無言。」

    「……我還有事要問。公主擁有的假紋章,是從哪裡弄到手的?」

    「這我無可奉告。」德茲直截了當地答道。

    「還有件事。你……你跟公主、打算繼續實現那野心嗎?」

    由德茲的話來判斷,如今他們已經山窮水盡了。然而思考了半晌後,德茲它開口了。

    「懷抱野心之人,唯有奮戰至死方能罷休。即使實現的機率接近零,只要我們還活著,就會繼續奮戰下去。」

    這番話,就跟娜榭塔妮亞在霧幻結界裡說過的一樣。

    「那麼我跟你、是敵人。」葛道夫也表明了立場。「我要守護公主。而希望公主活下去,就得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公主繼續這荒唐的爭鬥。」

    「很遺憾,這是不可能的。娜榭塔妮亞只要性命猶存,就會繼續奮戰下去。你若想守護公主,就只能和她一起為野心而戰。」

    葛道夫沉默不語。現在的他,暫時還無法做出抉擇。

    「我……」

    「您就先別回答吧。你選擇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就行了……這是娜榭塔妮亞要我轉達的。」

    葛道夫下定決心,要守護娜榭塔妮亞。但該對付的對手又是誰呢?殺了德茲就能阻止娜榭塔妮亞嗎?除了殺掉六花以外,沒有其他可以保護娜榭塔妮亞的方法了?

    現在就為將來的事煩惱也沒意義,所以葛道夫決定保留結論。眼前該做的,唯有從泰格狃手中救出娜榭塔妮亞。

    「泰格狃應該不會那麼輕易就對娜榭塔妮亞下手。」德茲說了。

    「什麼意思?」

    「這是約一年前的事。身在皇宮的我,某天接到魔哭領裡的同志傳話,說泰格狃想見我一面。我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答應了,改變外貌前往泰格狃指定的會合地點。

    對了,有件事忘了說明。我擁有變身的能力,現在的外表也不是與生俱來的。」

    「然後呢?」

    「那兒除了泰格狃,還有〈語言〉聖者瑪姆安娜。泰格狃提出了要求,要我別殺芙雷米‧史披德洛。」

    葛道夫察覺有異。芙雷米曾說過,泰格狃本來就打算拋棄自己,若這話屬實,訂下這樣的協定顯然不自然。搞不好,其實這是德茲在撒謊。

    「我答應了它,同時提出交換條件,說我接下來會給某人同志身份的證明,要求泰格狃不可以殺了那個人。泰格狃爽快地答應了,我們也透過瑪姆安娜完成協定。至於那個同志,當然就是娜榭塔妮亞了。」

    葛道夫思索著,這番話究竟是真是假。

    然而,除非是有此內情,否則泰格狃的確沒理由留娜榭塔妮亞活口。她能活到現在,也只有這個方法說得通了。

    「公主接下來、會怎樣?」

    「我想,娜榭塔妮亞恐怕會被轉交到卡爾癸克手上。因為我跟卡爾癸克並沒有訂立協定,泰格狃應該會讓卡爾癸克結束娜榭塔妮亞的生命。」

    「……第七人,是芙雷米嗎?」葛道夫問了。

    「目前沒有證據,但我認為恐怕是這樣沒錯。」

    身為肩負世界命運的六花勇者,葛道夫照理應該立刻與亞德雷等人會合併傳達此事,同時盤問芙雷米,確認她的身份真偽。

    然而,葛道夫並沒停下前往熔岩地帶的腳步。現在的他,唯一目標只有拯救娜榭塔妮亞。

    「芙雷米的事、先不管,現在只要、拯救公主。」

    德茲的話不能完全相信。它終究是凶魔,是六花勇者的敵人。然而若想拯救娜榭塔妮亞,就只能靠它幫忙。

    至少,娜榭塔妮亞被捕而身陷危機,是毫無疑問的事實,因為誠臣之盔只有在主君遭俘虜時才會啟動。

    「……」

    不過這時葛道夫又想起,賜予自己這頂頭盔的,正是娜榭塔妮亞本人。搞不好這頂頭盔,也是整個計畫的一部分。

    然而葛道夫依舊奔馳著。娜榭塔妮亞也許是真的身陷危機,那麼葛道夫就非得前進不可。即使那真的是陷阱。

    跑著跑著,葛道夫不經意地回過頭。

    不知道亞德雷他們現在怎樣了?葛道夫希望其他人別理會自己,早點越過山谷。中計上當,只要自己一個人就夠了。

    不知不覺,週遭樹木逐漸稀疏,地表轉為濃灰色的岩盤,雜草也越來越少。葛道夫來到了熔岩地帶。

    吊在葛道夫手上的德茲,此刻也同樣暗自盤算著。

    它知道,葛道夫並沒完全相信自己。但這樣就夠了。德茲本來就不認為能徹底騙過他,但只要讓他照著自己與娜榭塔妮亞的盤算,前往熔岩地帶,目的就算達到了。

    不過,接下來才是問題所在。

    葛道夫是否能看透真相,能的話又是何時?德茲與娜榭塔妮亞的計策能不能成功,全寄託在葛道夫身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10-14 07:00 AM

第五章 連戰

    葛道夫與德茲在熔岩地帶前進。由於視野欠佳,為了防範偷襲,照理說應該慎重前進才是,然而葛道夫與德茲毫無警戒,一路往前奔去。

    期間,他們擊殺了好幾頭凶魔,而葛道夫也每次剖開其肚子,尋找娜榭塔妮亞的身影。

    「葛道夫先生,我不是說了,娜榭塔妮亞不會在這種地方的。」德茲說道。

    其實葛道夫也有同感。他知道娜榭塔妮亞就算在凶魔肚子裡,也絕不會是在這種小嘍囉身上,然而不知為何,他就是非得剖腹才安得下心。

    「倒是,娜榭塔妮亞沒跟您聯絡嗎?」

    「沒有。公主目前恐怕是、說不出話的狀態。」

    說完,葛道夫手扶著頭盔,但除了鈴音告知娜榭塔妮亞身陷困境,聽不見其他任何聲音。

    葛道夫早已將透過誠臣之盔得到的訊息全告訴德茲。一聽說娜榭塔妮亞在凶魔肚子裡,德茲面色凝重。要搜索凶魔的肚皮並不容易,要是娜榭塔妮亞沒提供線索,想鎖定她的位置幾乎不可能。

    葛道夫與德茲,在熔岩地帶繼續前進。

    翻過岩山,一座大型台地出現在眼前。一見到它,德茲開口了。

    「就是那兒,娜榭塔妮亞就是在那裡被擄走的。」

    葛道夫迅速沿著斜坡登頂,發現中央處有個大窪地,裡頭滿是凶魔屍體,看不到活動的個體。看來泰格狃與娜榭塔妮亞已經移動到其他地方去了。

    「這些、都是、你的同志嗎?」葛道夫沿斜坡而下,並向身旁的德茲問道。

    「大家都英勇奮戰。要是沒能達成他們的心願,我死也不能瞑目。」

    而德茲邊開口,同時鼻梢湊著地面嗅氣味。

    「請稍等一下,我找找娜榭塔妮亞是往哪兒去。」

    葛道夫點點頭,同時留神週遭,尋找有沒有什麼線索。然而漫無目的搜尋,當然不可能找得出什麼。期間,他又透過頭盔呼喚娜榭塔妮亞,但依然毫無回音,葛道夫只好忍住焦躁,等德茲找出線索。

    「我知道了。雖然聞不出娜榭塔妮亞的味道,不過知道泰格狃的前進方向了。活著的凶魔幾乎全都往南前進,泰格狃以及娜榭塔妮亞恐怕也在那裡頭。」

    「是嗎,那趕緊出發。」

    書畢,葛道夫拔腿奔去,德茲也跟著後頭。

    「泰格狃向南前進,是打算做什麼?」

    「想必是要殺了她吧。泰格狃殺不了娜榭塔妮亞,所以打算交給卡爾癸克的部下,由它們來下手。」

    「還有其他可能嗎?」

    「又或者,它打算挾娜榭塔妮亞為人質來威脅你。若泰格狃想利用娜榭塔妮亞,頂多只有這方面價值了。」

    「……是嗎。」

    使用雙手雙腳登上陡峭斜坡的同時,葛道夫思索德茲所說的究竟是不是真話。會不會其實打算誘騙、殺掉自己的並不是泰格狃,而是德茲呢?娜榭塔妮亞真的身陷危機嗎?

    然而葛道夫無法停下步伐。娜榭塔妮亞也許真的會被殺掉,而只要那可能性存在,他就非得前往拯救不可,就算真的落入圈套,大不了憑己力突圍就是了。

    又過了約十五分鐘,葛道夫與德茲繼續在熔岩地帶前進。嗅著地面氣味的德茲,忽然納悶地歪起頭。

    「怎麼了?」

    「真是怪事,凶魔的前進速度未免太慢了。若打算將娜榭塔妮亞交給卡爾癸克的部下,腳步應該會更快一些才是。」

    「所以、怎麼回事?」

    「不曉得。泰格狃不知在盤算些什麼……總之,照這速度下去,我們很快就能追上了。」

    德茲一副納悶的模樣往前進。翻越一座岩山後,眼前出現一小片開闊的空地。下一秒,葛道夫大吃一驚——那兒埋伏了約五十頭凶魔,而且顯然是在等待葛道夫一行人。

    但葛道夫驚訝的並非見到凶魔,而是待在凶魔群中央的娜榭塔妮亞。她坐在擁有岩石外皮的巨大蜥蜴背上,把玩著手裡的細劍。儘管換了件鎧甲,但那的確是娜榭塔妮亞。

    「公主!」

    葛道夫一喊,娜榭塔妮亞就默默地舉起細劍指向葛道夫,凶魔也朝他一擁而上。

    果然是陷阱嗎?葛道夫心想。然而一看身旁,連德茲也一樣瞪大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娜榭塔妮亞!你平安無事嗎!?」

    德茲大喊著並奔向娜榭塔妮亞,襲來的凶魔於是紛紛朝德茲攻擊而去。德茲左右跳躍,翻滾著躲開攻擊,然而地面就在這時冒出大量劍刃,削過德茲嬌小的身軀,血花隨之濺開。

    葛道夫無法理解。若這是為了殺掉自己的圈套,為何連德茲都受攻擊?娜榭塔妮亞明明說過,德茲不會背叛自己,自己也絕不會背叛德茲。

    凶魔群逼近而來。葛道夫舉起槍,將襲來的凶魔一一擊退。

    這些凶魔只靠一擊是刺不死的。它們與先前遇上的嘍囉截然不同,屬於高等凶魔。

    「公主!?發生什麼事了!?」

    葛道夫喊道,但娜榭塔妮亞沒有回應。她面帶笑容一語不發,劍刃毫不留情地攻向德茲。

    接著,葛道夫開始懷疑,這娜榭塔妮亞會不會是假貨。他曾聽說凶魔之中有些份子能自由變換形貌,但就算仿得了外表,操縱劍刃的能力照理說是學不來的。

    也就是說,那個娜榭塔妮亞是真的。

    然而誠臣之盔的鈴音依然響個不停,顯示娜榭塔妮亞依然遭人俘虜,身陷危機之中。

    葛道夫無法理解狀況,只能倉皇無措地應付凶魔。

    「娜榭塔妮亞,你這是在做什麼!我們是來救你的,難道連我們也認不出來了嗎!?」

    德茲邊閃避凶魔的攻擊邊喊道。它的角迸出火花,雷擊伴隨轟然巨響落至週遭,僅一擊就收拾了兩頭凶魔。

    「娜榭塔妮亞!為什麼這麼做!?」

    奔上前的德茲,被劍刃的一擊刺中。刃自下腹穿透至背部,把德茲頂向半空中。德茲扭著身子掙脫劍刃,退至後方與娜榭塔妮亞保持距離。

    「嗚!」

    由於看著德茲與娜榭塔妮亞的互動看得分神,葛道夫被來自身後的攻擊給擊中,外加前方又來了三頭凶魔。

    葛道夫高高舉起槍,作勢要打擊前頭的凶魔,隨後以槍柄底頂住地面,使力撐起身子並高高跳起,在空中翻轉了一圈,降落至凶魔群的身後。

    接著,葛道夫朝娜榭塔妮亞直攻而去。當然,他並沒打算殺了她,只打算殺了岩蜥型凶魔後,毆打她的下顎或腹部設法弄昏她。

    「……嘻。」

    娜榭塔妮亞笑了,地面冒出的劍刀隨後攻向葛道夫。

    多數攻擊被盔甲擋下,其餘的也被槍給斬斷,唯獨其中一根劍刃,刺進葛道夫的腿裡。

    「咯啊……!」

    葛道夫不支倒地。下一秒,凶魔自四面八方一齊襲來,然而葛道夫的手卻還是伸向娜榭塔妮亞。

    那隻手被地面冒出的劍刃貫穿,血沿著劍刃流至地面。

    為什麼?不解的葛道夫撐起身子,一個側滾閃開凶魔的攻擊。如今的他已接近不了娜榭塔妮亞,只能邊防禦邊撤退。

    「公主!」

    娜榭塔妮亞對葛道夫的呼喚依然充耳不聞,伸手往腳下岩蜥型凶魔的腦袋敲了敲,於是岩蜥型凶魔慢吞吞地跑了起來,漸漸遠離葛道夫等人。

    「葛道夫先生!快點追上娜榭塔妮亞!」德茲喊道。

    然而如今被凶魔阻撓,兩人自然是想追也追不了。幾頭凶魔跟隨著娜榭塔妮亞,一同往北邊而去。

    「娜榭塔妮亞!你要上哪兒去!?娜榭塔妮亞!」

    對於身後德茲的呼喊,娜榭塔妮亞連頭也沒回。他們翻過岩山,就此消失了蹤影。

    前來包圍的凶魔個個是強敵,葛道夫花了近三十分鐘才全數擺平。他們本打算甩開凶魔追趕娜榭塔妮亞,但凶魔實在是糾纏不休,讓他們無法脫身。

    「……這是怎麼回事,德茲?」

    好不容易打倒所有凶魔後,葛道夫滿懷敵意地看著德茲。誠臣之盔如今依然響著娜榭塔妮亞身陷危機的警訊,然而剛剛的娜榭塔妮亞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被俘虜。

    「葛道夫先生,誠臣之盔還是在響嗎?」

    「是。」

    「這樣的話……娜榭塔妮亞應該還在敵人手中。」

    「……解釋清楚。」

    葛道夫邊說,邊從鎧甲裡掏出針線,隨後就這麼站著縫合起傷口並敷上止血藥,三兩下就完成治療。

    「泰格狃的部下里,有種叫做特質凶具的凶魔,它們雖然戰鬥力低落,但卻各自擁有其他凶魔學不來的獨特力量。我認為它們之中或許有能夠操縱人類的凶魔。要控制人類雖然極其困難,但特質凶具也許能辦得到。」

    「你說公主被操縱?有證據嗎?」

    「沒有。特質凶具的能力向來是個謎,但除了這方法,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葛道夫打算追著娜榭塔妮亞往北邊去,然而先前被刺穿的傷口發疼,害他停下腳步。

    接著,他從鎧甲裡掏出一隻金屬小瓶啜飲一口。這瓶藥是彼埃納皇宮裡秘藏的聖具之一,效果並不是療傷,而是阻斷一切疼痛與疲勞,強迫肉體繼續戰鬥,可說是半藥半毒。

    「那操縱人類的凶魔,該如何對付?」

    「我想,那應該是形態類似寄生蟲的凶魔,只要能從娜榭塔妮亞體內摘除,應該就沒問題了。」

    「總而言之……就是非得捉住公主不可了。」

    葛道夫怎麼也沒料到,為了救娜榭塔妮亞,竟然還得與她交手。然而若是一對一,葛道夫實力是在娜榭塔妮亞之上的,只要找對機會,要救她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葛道夫與德茲往北而去。途中,德茲開口了。

    「您聽見了嗎,葛道夫先生?北方那兒從剛才不斷傳來打鬥聲,地點應該就在娜榭塔妮亞被俘虜的那個窪地。」

    「什麼?是誰?」

    葛道夫凝神細聽。雖然被誠臣之盔傳來的鈴音干擾而聽不太清楚,但的確是依稀能聽見槍響。

    「我明明要他們別來……」

    原來是夥伴追著葛道夫來了。你們只管想辦法橫越山谷就行了,何必在乎我——葛道夫暗罵亞德雷。

    「六花應該是在和娜榭塔妮亞交戰吧。再這樣下去她會被殺掉的,我們得快去阻止才行。」德茲說道。

    一邊跑,葛道夫邊煩惱。亞德雷他們毫無疑問會殺了娜榭塔妮亞。自己若想救她,就勢必得與亞德雷等人為敵。

    但葛道夫心知肚明,自己不能這麼做。雖說是被泰格狃的凶魔操縱,但娜榭塔妮亞的敵人身份,不會因此而有所改變。

    自從踏入魔哭領,葛道夫一直害怕這一刻的到來,而如今終於面臨選擇的時刻:該守護娜榭塔妮亞,還是守護同伴?

    葛道夫停下腳步。在沒做出選擇前,他是無法繼續前進的。

    「葛道夫先生,您打算怎麼辦呢?」

    德茲跟著停下,似乎也明白葛道夫的煩惱。

    「我和娜榭塔妮亞意見相同。若您實在無法與夥伴反目為敵,決定放棄娜榭塔妮亞,也只能說是無可奈何的事。」

    「閉嘴。」葛道夫說道,手緊貼著胸膛,想起透過誠臣之盔求救的,娜榭塔妮亞的聲音。

    心中的烈焰燃燒著、呼喊著,要自己打倒傷害娜榭塔妮亞的所有人,就像六年前的那天一樣。打從一開始,葛道夫就明白,自己注定得打倒傷害娜榭塔妮亞的一切。

    「走吧,德茲,去救公主。」

    「謝謝您。並且,抱歉了。」

    說著,德茲來到葛道夫的腳邊。

    「葛道夫先生,您和娜榭塔妮亞一共交手過幾次呢?」

    突如其來的問題,令葛道夫一陣錯愕。

    「比武大會時一次,剛剛的戰鬥、是第二次。」

    「您曾經被娜榭塔妮亞逃掉過嗎?」

    「……為何要問這個?」

    「……失禮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們還是快走吧。」

    說完,德茲跑了出去。它的表情流露不安,一副進退維谷般的模樣。

    「你、剛剛那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您多心了。」

    約跑了五分鐘,葛道夫發現遠方傳來的爭戰聲突然消失,但誠臣之盔依然響著,可見娜榭塔妮亞並沒有被殺掉。

    就在此時,遠方傳來摩菈的聲音。

    「「「葛道夫!葛道夫!聽見了嗎!恰姆中了娜榭塔妮亞的計了!」」」

    葛道夫不由得停下腳步。

    「「「娜榭塔妮亞在恰姆的肚子裡嵌了顆聖具!要是不打倒她,恰姆就得死了!娜榭塔妮亞人還在逃!快追上去殺了她!」」」

    葛道夫望著德茲。德茲豎起了毛,臉上眉頭深鎖。

    「看樣子……狀況又更加惡化了。」

    葛道夫目前位置,與恰姆所在的窪地相距約兩公里。

    摩菈透過回音,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恰姆被娜榭塔妮亞埋藏的刃之寶石傷得性命垂危;要救恰姆,就得殺了娜榭塔妮亞;娜榭塔妮亞就在窪地方圓一公里內;恰姆的生命剩下約三小時。

    理解了狀況的葛道夫,緊緊握著槍,槍尖對準德茲。

    「原來是這麼回事嗎,德茲。」

    「請等一下,葛道夫先生。」德茲向後退了幾步。

    「……原來你們的目標不是我,而是恰姆嗎。先利用我將六花勇者騙來這裡,再啟動那個什麼刃之寶石的玩意,是嗎?」

    「不是的,我們並沒有嵌入什麼刃之寶石。您應該也曉得,娜榭塔妮亞根本沒有能力製造聖具。」

    「……」

    葛道夫回想起往事。約兩年前,娜榭塔妮亞忽然拿走葛道夫的槍,說是要將其改造為聖具,讓葛道夫變得更厲害。平日愛用的武器被收走,令葛道夫彆扭了好一陣子。過了約莫一個月,她卻說改造失敗,把槍還給了葛道夫。

    娜榭塔妮亞是造不出聖具,但誰能保證,那不是裝出來的呢。

    「這一定是泰格狃的陷阱。泰格狃打算殺了恰姆小姐,並且栽贓給娜榭塔妮亞。」

    「這種話、誰會相信。」

    葛道夫向前逼近一步。德茲又說:

    「泰格狃一定是讓從前的〈刃〉之聖者造了聖具,事先嵌進恰姆小姐的肚子裡,並且選擇在這次啟動。」

    「……」

    「泰格狃一定是想以娜榭塔妮亞為餌,讓亞德雷先生他們誤以為犯人是娜榭塔妮亞,借此隱瞞真相。」

    「這種事根本就……」

    「讓亞德雷先生前去殺掉娜榭塔妮亞,再趁機用刃之寶石殺掉恰姆小姐,泰格狃的打算應該就是這樣。」

    德茲接連不停地說下去。

    「請您冷靜想想,葛道夫先生。要是娜榭塔妮亞能使用刃之寶石,不是早就該用了嗎?要是當初在霧幻結界裡四處奔逃時使用,至少也能殺掉一人;或者也可以在六花勇者會合前襲擊、暗殺恰姆小姐。」

    「可是……」

    「但娜榭塔妮亞並沒有這麼做,這不就是最佳證明了嗎?」

    葛道夫緊握著槍柄,非常煩惱。德茲究竟是敵人,還是同伴?該對付誰,才能保護娜榭塔妮亞?這一切,葛道夫無從判斷。

    「埋入刃之寶石的真兇,我想大概是芙雷米小姐吧。她曾經與恰姆交手過,而且輸給了她。雖然不知道使用的是什麼方法,但刃之寶石就是在那時嵌進恰姆小姐體內的。」

    這的確說得通,但葛道夫再也信不過德茲了。誠臣之盔如今依然響著警訊,但娜榭塔妮亞到底是不是真的遇險,如今葛道夫也分辨不了了。

    「事到如今要您再相信我,也許是強人所難,但有件事是絕對假不了的,那就是再這樣下去,娜榭塔妮亞會被亞德雷先生他們殺掉的。」

    「媽的!」

    一喊完,葛道夫衝了出去。雖然根本看不清真相,但如今娜榭塔妮亞正身陷危機,自己非得救她不可。

    此時的葛道夫,並不認為自己背叛了六花。他無意殺掉夥伴,並且在守護娜榭塔妮亞的同時,也試著找方法拯救恰姆。然而葛道夫並沒回應摩菈的呼喚,而是選擇與身為敵人的德茲一同行動。

    由客觀角度來看,他早已是不折不扣的背叛者了。

    跑在熔岩地帶上的葛道夫,聽見遠方傳來的些微爆炸聲,似乎是芙雷米的炸彈。於是葛道夫與德茲轉往西方前進。

    「就假設你所說的、都是真的,來進行接著的活動。」葛道夫邊跑邊說。「首先,得先制服公主,由你去除掉、操縱公主的凶魔。辦得到嗎?」

    德茲點點頭。

    「要處理掉是沒問題的,不過前提是娜榭塔妮亞失去意識,並且週遭沒有敵人。」

    「那麼,就交給我辦。等處理完畢,你就帶著公主,離開寶石的效果範圍。」

    「明白了。」

    「這麼一來,亞德雷他們就會發現、公主並不是敵人。我接下來,會去尋找使用刃之寶石的犯人,把恰姆救回來。」

    「看來……將會是場艱苦的戰役。」德茲嘟噥了句。

    似乎是這樣沒錯,但葛道夫現在無所畏懼。他試著告訴自己,接下來就算遇上什麼敵人,一定都能得勝。

    為了守護娜榭塔妮亞,等一下或許得和她本人交手。因此葛道夫有件事,非得事先確認不可。

    「德茲。公主使用的現隱能力,只要定睛注視,再給予自己痛覺就能破解,是吧?」

    葛道夫一說完,德茲的臉色霎地變了。它先是瞧著葛道夫的臉,隨後開始思考些什麼。

    「您說得沒錯。真是太好了,想不到您竟然曉得這事,那麼我也不必再說明了。」

    值得這麼高興嗎?葛道夫不明白,德茲剛剛想的到底是什麼。

    「要是公主、沒離開寶石的效果範圍,我就認定你在撒謊。到時候……我保證、會殺了你。」

    「我明白。」

    越過岩山,刃之寶石的效果範圍就在眼前。葛道夫看見娜榭塔妮亞與一群凶魔奔跑著,以及亞德雷、芙雷米、蘿蘿妮亞追逐在後的身影。前來追捕的六花,似乎就只有這三人。

    凶魔群攻向亞德雷,打算拖延其腳步,卻被蘿蘿妮亞的鞭子以及亞德雷的劍給接連擊退。芙雷米的子彈自娜榭塔妮亞的腦袋旁掠過,更是令葛道夫看得背脊一陣發寒。

    娜榭塔妮亞正遭受攻擊,眼看就要被殺死了。看見眼前畫面的瞬間,葛道夫胸前烈焰暴漲,理性幾乎蕩然無存,恨不得前去將亞德雷他們殺個精光。他搗著胸口,死命壓抑住衝動。

    「我來、絆住六花。三人……至少會絆住兩人。你負責制服公主。」

    說完,葛道夫一奔而出,德茲就在這時喊道:

    「葛道夫先生,還請您小心那能力。」

    「當然。」葛道夫答道。

    「不能再跑快一點兒嗎!拜託加把勁吧!」

    娜榭塔妮亞喊道。她的性命,如今就宛如風中殘燭。

    葛道夫判斷,要透過溝通和平解決是不可能了。自己不但沒有亞德雷那樣的口才,還背負著同伴的懷疑,說的話想必沒人聽得進去。

    葛道夫解開手腕的鏈條,全力擲出鐵槍。而就在同時,德茲也奔往娜榭塔妮亞的行進方向。

    亞德雷與蘿蘿妮亞朝自己的方向來,芙雷米則追著逃跑的娜榭塔妮亞而去。葛道夫心想得阻止她,於是朝芙雷米追去。

    芙雷米手裡召出炸彈並扔了過來。葛道夫側身一跳躲開它,並承受住緊接而來的氣浪。先前被娜榭塔妮亞刺中的傷又疼了起來。

    「你休想!」

    千鈞一髮之際,葛道夫閃過亞德雷的毒針,但芙雷米的子彈卻同時朝胸口飛來。儘管子彈打中的是鎧甲最堅固的部位,但葛道夫還是被打得向後彈飛。

    現在,葛道夫得牽制三名六花勇者。如果還想用不傷人的戰法,別說是牽制了,恐怕只會落得被殺的下場。現在勢必得抱著不惜傷人的覺悟對付他們。

    「芙雷米!蘿蘿妮亞!你們去追娜榭塔妮亞,這小子由我來對付!」

    「……不可以去。」

    見到娜榭塔妮亞逃去,芙雷米與蘿蘿妮亞雙雙追上,葛道夫則拚命朝兩人追攻而去,然而亞德雷的攻擊亦隨伺在後。葛道夫防住了催淚彈,卻被蘿蘿妮亞的鞭子,以及芙雷米的子彈狠狠打個正著。

    靠著體術,葛道夫勉強制住了亞德雷與蘿蘿妮亞的行動。然而這段期間,芙雷米早跑得很遠了。

    「芙雷米,別管我們倆!你千萬別跟丟娜榭塔妮亞!」

    但葛道夫依然踏出步伐,試圖前去阻止芙雷米,然而擋在面前的,是亞德雷與蘿蘿妮亞。葛道夫不得已,只好放棄阻攔芙雷米。

    「芙雷米就交給你了!」

    葛道夫向追著娜榭塔妮亞的德茲喊道。現在自己必須阻止亞德雷與蘿蘿妮亞,只能將芙雷米交給德茲了。

    「……少礙事。」

    說完,葛道夫在兩人面前攤開雙手。亞德雷拔起他扔出的槍,舉起來迎戰並說了:

    「葛道夫,為什麼?你總該清楚目前狀況吧?恰姆就快被殺掉了,要想救她就非得打倒娜榭塔妮亞不可。難不成你沒聽見摩菈的回音嗎?」

    葛道夫當然聽見了,而且還是照著那番話採取行動的。

    「請您快停吧,葛道夫先生。我們非得打倒娜榭塔妮亞小姐不可,只有這樣才能救活恰姆小姐。」

    蘿蘿妮亞也試著說服他。葛道夫心想,她真是個好人,到了這種節骨眼,遺在猶豫該不該對自己下手。與他們交手,令葛道夫感覺到些許罪惡感。

    「說話啊,葛道夫,你到底是被誰給騙了?」

    「葛道夫先生,您一定是遇上跟摩菈小姐相同的處境對吧?一定是中了什麼圈套,被迫與我們交手,是不是?」

    亞德雷與蘿蘿妮亞你一言我一語,呼籲葛道夫停手。

    搞不好,他們說的才是對的,也許自己真的上當了。但就算是這樣,葛道夫也無法就此停下戰鬥。

    要是現在放他們過去,娜榭塔妮亞肯定會被殺死。就算她是敵人,就算她背叛了人類,葛道夫還是希望娜榭塔妮亞能活下去。

    拋下迷惘吧,他們可不是思緒不集中下還能打得贏的對手——葛道夫告訴自己。

    「接下來的路……不能讓你們過去。」

    「葛道夫!」

    「若是想過去……就殺了我、再前進。」

    聽了這句話,亞德雷眼神變了,不再是先前那帶有和善、天真的眼神。

    看來他決定痛下殺手了。葛道夫見狀,自己也跟著鐵了心腸。

    封住這兩人的行動,直到德茲剷除操縱娜榭塔妮亞的凶魔為止。葛道夫現在該做的,就只有這件事。

    戰局是二對一,葛道夫居於絕對劣勢,外加鐵槍還在亞德雷的手上。儘管如此,葛道夫無所畏懼。

    戰鬥開始了。

    蘿蘿妮亞的嘶叫,在熔岩地帶傳開。

    「背叛者就是該死該死該死要是不宰了背叛者哪還見得到明日的太陽!」

    葛道夫靠鏝甲承受住蘿蘿妮亞的鞭擊,否則只要肉身挨了一下,恐怕就得丟掉性命。邊承受鞭擊,葛道夫的手同時伸向亞德雷所持的槍,但對方又是刺槍又是踢腿,不讓他奪回去。

    催淚彈刺痛著雙眼,鞭擊令舊傷發疼,但葛道夫依然奮戰不休。

    打著打著,葛道夫發現,亞德雷他們的心裡,恐怕還有一絲迷惘,依然猶豫著是否該殺自己。

    一邊打,葛道夫望著娜榭塔妮亞離去的方向。不知道德茲順不順利。它得阻止芙雷米,並且剷除控制娜榭塔妮亞的凶魔,同樣是場艱苦戰役。葛道夫現在,也只能祈禱德茲能成功。

    「不要,殺公主。」

    一邊打,葛道夫邊說了。而理所當然,亞德雷根本聽不進去。

    「為何遺不去死不去死不准碰亞德不准碰芙雷米不准碰恰姆去死吧你!」

    邊閃避那伴隨吼叫而揮來的鞭子,葛道夫邊趁著蘿蘿妮亞露出破綻時伸手奪槍。亞德雷單手放開槍,伸進腰間拔出秘密道具。但葛道夫頃刻間抓住亞德雷的手,奪過他的毒針。

    毒針射中了蘿蘿妮亞的臉,同時葛道夫也搶回自己的槍。戰鬥途中,葛道夫想起德茲曾說過,芙雷米才是第七人,也是嵌進刃之寶石的真兇,決定在臨走前告知這件事。

    「聽著,公主她、並不是敵人,芙雷米才是。」

    說完,他舉起槍柄底往亞德雷腹部一槌。

    這下他們暫時動不了,應該可以拖延些時間了。葛道夫於是停下打鬥。他只求拯救娜榭塔妮亞時別受阻撓而已,並不想殺人。

    現在更重要的是,得趕緊前去支援德茲。葛道夫完全估計不出,他們目前狀況如何。

    葛道夫往娜榭塔妮亞消失的方向奔去。翻過一座岩山後,看見芙雷米正與凶魔群交手。它們是先前護著娜榭塔妮亞的那群凶魔。

    娜榭塔妮亞並不在那兒,而德茲也不在。

    「求之、不得。」

    對葛道夫來說,這可是雙重的好機會。如今芙雷米暫時無法抽身,護衛娜榭塔妮亞的凶魔也不會前來阻撓。於是葛道夫從芙雷米身旁經過,沿著圓弧般的路線,以順時針方向朝前奔去。

    接下來,只要再追上娜榭塔妮亞並弄暈她,剷除埋入她體內那個操縱人類的凶魔,再帶她離開寶石效果範圍。這麼一來,她應該就暫時不會再受亞德雷等人追殺了。

    若德茲撒謊,嵌入刃之寶石的人的確是娜榭塔妮亞,那麼到時候就殺了德茲,逮住娜榭塔妮亞,帶著她離開刀之寶石的效果範圍。這樣一來,娜榭塔妮亞跟恰姆就都能得救。

    「我不會讓誰死的。公主或恰姆、都是。」葛道夫低語。現在,誠臣之盔的鈴音依然響個不停,娜榭塔妮亞還沒脫離險境。

    沿著順時針方向繞了約半圈,他發現德茲的身影,以及在前方獨自一人逃跑的娜榭塔妮亞。

    「德茲!」

    「在這兒!」

    德茲回應了葛道夫的呼叫。跑了約十分鐘,葛道夫終於追上德茲,並且馬上就能捉住娜榭塔妮亞。

    「我拖住、他們了,但不會太久。」葛道夫邊跑邊說。

    「我就知道您一定能辦得到。」德茲笑著說。

    就在葛道夫與德茲將追上時,娜榭塔妮亞爬上一座略微高聳的岩山。葛道夫雙手雙腳連跑帶爬,沿著陡坡攀了上去,估計約能在山頂一帶追上她。

    「葛道夫先生,我靠雷擊堵住她的去路,您趁機撲倒娜榭塔妮亞,掐她動脈讓她昏厥。」

    「瞭解。」

    一抵達山頂,就看見周邊地形呈巨大的窪地狀。而娜榭塔妮亞站在窪地之中,舉劍要迎戰葛道夫等人。葛道夫朝岩地奮力一蹬,對著娜榭塔妮亞衝鋒而去。

    但就在這時,他感受到殺氣,並往側邊一跳。

    而葛道夫剛才站著的地方,打下一道落雷,威力還非同小可。看來在後頭的德茲,瞄準的果然是自己。

    「沒打中?」

    娜榭塔妮亞舉劍一揮,葛道夫又往側邊翻了一圈,閃過地面冒出的劍刃,以及德茲隨後而來的第二發攻擊。

    雷擊、地底冒出的劍刃,接二連三襲擊而來。

    葛道夫並不吃驚,甚至有種果然是這樣的感覺。

    一切都是假的。娜榭塔妮亞與德茲騙了自己。打從一開始,他們就打算利用、殺掉自己。

    其實娜榭塔妮亞並沒有被泰格狃抓住。刃之寶石是娜榭塔妮亞事先埋進去的,被泰格狃的凶魔操縱也是謊話。

    娜榭塔妮亞打的算盤,是將六花騙至此地,先以刃之寶石殺掉恰姆,再突然下手殺掉沒有防備他們的自己。

    這就是真相,一如當初所料。

    「德茲!別讓葛道夫逃了!」娜榭塔妮亞喊道。

    德茲的角迸出劇烈火花,顯然是要施放最大級的雷擊。葛道夫判斷閃不過,於是扔出手裡的鐵槍。

    轟聲響遍四周。雷擊並沒命中葛道夫,而是打在鐵槍上頭,然而餘波還是傳到葛道夫身上。葛道夫有生以來首次嘗到雷擊帶來的燒灼,痛苦得不支倒地,沿著斜坡滾了下去。

    接著,娜榭塔妮亞的劍刃對著要害襲來,被他勉強閃過。

    「咕啊啊!」

    邊翻滾,葛道夫邊因劇痛而慘叫。

    不可思議的是,他感受不到怒意,對於被騙的事,他一點兒都氣不起來。娜榭塔妮亞打從一開始就是敵人,被騙也只能怪自己不好。

    奪命的雷擊眼看就要落下,葛道夫翻滾著並握住地面冒出的劍刃,以流下鮮血的手指折斷了它,往德茲扔去。

    劍刃從德茲的臉旁削過,雷擊因而失準。葛道夫勉強保住了性命。

    一起身,葛道夫試著再次突襲娜榭塔妮亞,卻被腳下冒出的劍刃阻擋,側腹也被刺穿。鮮血自葛道夫嘴裡流出,加上雷擊燒灼著身軀,令他再也動彈不得。

    到了這地步,葛道夫卻還是奮戰不休,也依然沒有殺掉娜榭塔妮亞的念頭。唯一想著的,只有如何才能守護她。

    兩人的攻勢停止。娜榭塔妮亞與德茲,也都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簡直不像人類。」娜榭塔妮亞氣喘吁吁地說道。「被凶魔包圍,被亞德雷他們圍攻,被我倆冷不防地襲擊,這樣都還打不倒。你可真是個不得了的怪物。」

    聽了她的讚美,葛道夫微微地笑了。

    「葛道夫,有件事要拜託你。能不能安安分分地為我而死呢?」

    娜榭塔妮亞露出邪惡的笑容。

    「只要能殺了你,並且逃到恰姆小姐送命,我們離勝利就只剩一步了。之後要是能再殺一人,泰格狃與卡爾癸克屆時都將臣服於我們。」

    「公主……」

    「葛道夫,用你的死成全我們吧。」

    葛道夫闔眼了半晌,睜眼看了看腳邊,接著開口了:

    「好的,遵命,公主。」

    「咦?」

    「葛道夫先生?」

    娜榭塔妮亞與德茲面露驚色。就在同時,葛道夫行動了,他使力踢向腳邊的岩石。岩石碎成三、四塊,砸上娜榭塔妮亞的臉。

    「我偶而……」

    一切都在瞬間發生。葛道夫迅速逼近娜榭塔妮亞,前滾翻躲掉了地面冒出的劍刃,同時使出一記掃腿。娜榭塔妮亞失去平衡,臉被葛道夫抓著,猛地摔向地面。

    「也會、撒點謊。」

    「喀、哈……」

    喘完最後一口氣,娜榭塔妮亞沒了動靜。但她並沒有死,只是暫時動不了。

    葛道夫站起來,盯著德茲。接下來,只要殺掉它就行了。

    心中的黑色火苗,感覺似乎比平常更熾烈。葛道夫說什麼也無法讓這頭凶魔繼續活著。

    德茲的角迸出火花,然而葛道夫就在同時拆下鐵甲,朝德茲扔去,借此引開雷擊。然而光憑一片鐵甲,當然不可能完全防住。葛道夫雖然向後跳去,還是被火花燒傷了身體。

    「哈啊!」

    德茲彙集渾身力量,額頭上的角火光四射。下一秒,放出至目前為止最強的雷擊。

    見到火花的瞬間,葛道夫側身跳開。雖然免受直擊,餘波還是透過鏜甲燒灼了他的身子。

    即使如今一對一,它仍然不是好惹的對手。等看到它施放雷擊再閃避就已經太遲了,唯一避開的方法,就是離開它的射程範圍,可一旦退到射程範圍外,葛道夫也沒了攻擊手段。

    依常識來看,現在唯有逃跑一途。然而,葛道夫卻是直線前進。

    「……愚蠢。」

    雷擊落下的同時,葛道夫一個翻滾,同時往岩石一踢。岩石朝德茲那兒飛去,但輕而易舉地被它閃開。

    「這一招,剛才就見識過了。」

    德茲說完,隨後迅速放出追擊,穿透了葛道夫的全身。只見他先是跪下,手撐著地面,接著慢慢倒伏到地上。

    「這是、最後一擊。」

    但就在臉即將觸到地面的瞬間,手撐地面的葛道夫以右手抓起岩石,同時靠左手與雙腿奮力一蹬,向前跳了一大步。

    「!」

    德茲的戰鬥模式,已經被葛道夫看透了。他認為德茲絕對有能力將自己一擊斃命,但使用的卻都是些癱瘓等級的小攻擊,因此認為它在使出全力時,一定會出現比較大的破綻。

    在牽制性質的第一發命中後,再彙集全力放出致命的第二發——葛道夫算計的,就是這兩發之間的短暫空檔。他賭上自己的肉體與意志,故意接下第一發。

    「什麼!?」

    德茲一聲驚呼。就在同時,捏碎的岩石自葛道夫手中撒了出去,刺進德茲的眼裡。

    德茲打算退至後方,但葛道夫伸出手,抓起它嬌小的身軀,卯足全力往地上一砸。

    「嗚、喀啊!」

    接著,他抬起腳,在德茲狠狠撞上地面並彈起時,一腳向下壓去。令人不快的骨頭碎裂感,自腳底傳來。

    「嗚、嗚嗚……」

    德茲呻吟著,在地面爬行。這段期間,葛道夫撿起了滾到斜坡下的槍,對準德茲並步步接近,準備給它最後一刺。然而葛道夫腦海裡,忽然響起娜榭塔妮亞說過的話。

    『我的同志,德茲。』

    他想起娜榭塔妮亞敵提到德茲時,那驕傲的神情。

    『我們有相同的野心,也都渴望實現它,一同並肩作戰。我絕不會背叛德茲,德茲也絕不會背叛我。』

    「……」

    葛道夫放下槍,心想要是殺了它,公主一定會很傷心。如今它已動彈不得,不如就隨它去吧。

    「現在、還是公主要緊。」

    娜榭塔妮亞如今已翻了白眼,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在裝昏。葛道夫逐步來到她身邊。

    只要抱著昏厥的她跑個五分鐘,遠離寶石的效果範圍,恰姆應該就能得救,這場戰鬥也就結束了。

    然而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是回到亞德雷等人身邊,還是帶著娜榭塔妮亞逃走,他都無暇思考。無論如何,先帶娜榭塔妮亞離開效果範圍要緊。

    但就在他打定主意,手伸出去的那瞬間。

    「……葛道夫。」

    從誠臣之盔裡,傳來娜榭塔妮亞的聲音。

    「咦?」

    葛道夫只愣了一瞬間。為何頭盔裡會傳來昏厥的娜榭塔妮亞的聲音?想出原因的同時,他向後跳了一大步。

    下一秒,地面竄出大量劍刃。要是葛道夫稍微遲了一步,恐怕就要被穿刺至死了。

    劍刃自地面接二連三冒出,葛道夫靠槍架開劍刃,邊擋邊退。

    為何昏厥的娜榭塔妮亞還能使用刃之力?為何娜榭塔妮亞的聲音會從頭盔裡傳來?

    答案顯而易見——在這兒的娜榭塔妮亞,是假的。

    劍刃的攻擊一時停止。倒地的娜榭塔妮亞當著葛道夫的面,外貌逐漸改變。最後,留在他眼前的,只剩一頭像瘦猴般的凶魔。原來是變形型凶魔變成的。

    而奇怪的是,凶魔雖然變回猿形,左手卻依舊保持人類外觀。

    「你真的是怪物嗎?德茲的偷襲也就罷了,為何連剛剛那一擊都被你躲開?」

    地面傳來聲音,一頭身披銀色金屬鱗片,長得像細蛇般的凶魔自地底現身。

    「喔喔,我明白了,一定是真正的娜榭塔妮亞在背後搞鬼。她也真是頑強,跟你一個樣。」

    這語氣似曾相識。葛道夫雖然只有在咯血谷與它稍有接觸,但仍能猜到。

    「……泰格狃、嗎?」

    「哎~~被看穿了嗎?也罷了……你好啊,葛道夫。」

    蛇型凶魔——泰格狃笑著吐了吐舌頭。

    「怎麼樣,這假貨挺像的吧?不只亞德雷,就連你也被它給瞞過了。」

    泰格狃的話,葛道夫根本沒聽進去。然而,娜榭塔妮亞竟然是假貨,這事實令葛道夫背脊發涼。

    誠臣之盔如今依然發出鈴音,傳遞娜榭塔妮亞所處的危機。葛道夫總算明白,真正的娜榭塔妮亞,依然遭人囚禁於某處。

    「公主在哪裡?」葛道夫的槍指向泰格狃。

    「這個嘛,你認為呢?葛道夫。」

    金屬蛇對著葛道夫的臉細細打量。

    「泰格狃,公主在哪裡!」

    葛道夫邊喊邊揮槍。泰格狃掛著不懷好意的笑臉,輕鬆躲開葛道夫的攻擊。

    「我怎麼可能告訴你呢。你再怎麼蠢,總不可能連這點都不明白吧?」

    葛道夫回想起至今發生的事——一開始,他照著誠臣之盔裡聽見的話,前去拯救娜榭塔妮亞;接著遇見德茲,來到熔岩地帶;隨後聽說了恰姆即將被刃之寶石殺死一事;最後遭到德茲與假娜榭塔妮亞聯手攻擊。

    他無法理解狀況,分不清誰騙了自己,分不清敵我,分不清一切,混亂得差點要放聲哀嚎。

    「……嗚呵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

    泰格狃仰頭朝天笑了起來。

    「你還真是個蠢貨呢。我從以前就覺得你很蠢,只沒想到竟然會蠢到這個地步。」

    邊吐著舌頭,泰格狃的頭湊了過去,舌頭在葛道夫的臉上撥了撥,就像是在撫弄可愛的小動物般。

    「你很無能,無能得無藥可救。為何娜榭塔妮亞會這麼器重你,我可真是想也想不透啊。」

    「你這傢伙……」

    「你可真是被騙得團團轉呢。因為實在太好騙,簡直屢試不爽,我甚至曾經懷疑,你是不是在耍什麼花樣呢。」

    在葛道夫的臉旁,泰格狃眯起了眼。

    「這下我突然想把真相告訴你了。畢竟要是就這麼殺了恰姆跟娜榭塔妮亞,對我來說一點樂趣也沒有。」

    「真相?」

    「你可得好好感謝我啊,因為接下來要說的,可是一字不假的真相。我像這樣老老實實地說話,可是幾年難得一次的稀罕事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10-14 07:05 AM

第六章 盡為吾主

    葛道夫與泰格狃相遇的那刻,摩菈正待在堆滿凶魔屍體的窪地裡,手裡扶著嘴裡溢血不止的恰姆後背,不停注入精氣。

    而另一頭,韓斯在窪地裡奔馳,砍殺打算襲擊恰姆的凶魔。

    「阿姨,恰姆、好難過。還沒好嗎?」恰姆吐著血邊說。

    「用不著操心。亞德雷他們也差不多該追上娜榭塔妮亞了,靠他們三人的實力,娜榭塔妮亞那種程度的對手,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啊哈,說得也是,但願如此……」說著,恰姆笑了。

    然而摩菈並不曉得,亞德雷目前身陷的苦境,以及葛道夫面臨的威脅。

    這時,亞德雷人就在一‧五公里外的地方,和芙雷米以及蘿蘿妮亞一同對抗凶魔。

    他們根本沒發覺,自己追的娜榭塔妮亞是假貨,也不曉得這場戰鬥真正的幕後黑手是誰。

    同一時刻,娜榭塔妮亞待在凶魔的肚子裡。

    那裡頭狹窄得令人喘不過氣,同時悶熱異常,汗水不停流瀉,而且她渾身上下部被滑溜溜的濕熱黏液給包裹著。

    娜榭塔妮亞傷得很重,左手自肩膀以下全被砍去,傷口只以繩子隨便綁著止血;一隻觸手纏上她的喉嚨,勒緊了氣管與聲帶;背後還被挖出一道窟窿,一頭大型蛆蟲般的凶魔埋首於傷口之中。

    娜榭塔妮亞想出聲,但被勒住的喉嚨裡傳出的,只有嘶嘶的呼氣聲。

    在凶魔的肚子裡,娜榭塔妮亞耐心以待,等著葛道夫來拯救自己,等著他看穿泰格狃的策略,找出自己的所在之處。

    要是葛道夫沒能趕上,娜榭塔妮亞就只能等死了。

    「真相,其實再單純不過了。」泰格狃不疾不徐地說了起來。「德茲與我彼此敵對。娜榭塔妮亞是德茲的棋子,而另一個第七人則是我的棋子。我在霧幻結界一戰發生前,並不知道德茲的計策,而德茲也不曉得另一個第七人的事——以上這些都是真的。而我們在兩百年前立下協定,也是事實。」

    泰格狃接著又說。在霧幻結界吃了敗仗的娜榭塔妮亞後來跳入海中,花了一整天泳渡,才來到斬指森的海邊與德茲會合。

    而此時的德茲,已經和卡爾癸克談判過了。它主動向卡爾癸克提出停戰協議,想當作娜榭塔妮亞計畫失敗,殺不了三名六花時的保險措施,但卡爾癸克回絕了,並派出精銳部下前往消滅德茲。

    「德茲和它的同黨在斬指森裡逃竄,凶魔部下接連被殺,娜榭塔妮亞受了傷,被逼進死角走投無路。於是今天早上,它們來求我幫忙。」

    今早,德茲前來拜託泰格狃。

    它說,自己已經在恰姆的肚子裡事先嵌入刃之寶石,願意用那力量殺了恰姆,將得分獻給泰格狃。相對的,泰格狃必須保護自己。

    泰格狃接受了提議。畢竟它也正為了恰姆的棘手而頭疼,要是能除掉她而且還能賺到分數,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於是,泰格狃把卡爾癸克的部下殺光。恰姆所在窪地裡的那堆屍體,就是泰格狃的部下與卡爾癸克的部下廝殺後的結果。

    收拾了礙事者,泰格狃接著連忙擬定並籌備殺害恰姆的計畫。

    「……然而,」

    這時,被打倒的德茲拖著後腿撐起身子,加入兩人的對話。

    「泰格狃從一開始就無意保護我們,一旦殺了恰姆小姐,我們就失去利用價值,成為它接下來的剷除對象。」

    泰格狃並沒否定,只嘻嘻地笑著。

    既然知道會被殺,為何還不逃呢?葛道夫心想。

    想著想著,他總算豁然明白,同時也對自己面對真相卻毫無知覺的愚蠢而感到絕望。

    泰格狃挾娜榭塔妮亞為人質,逼德茲聽自己的命令。所以德茲欺騙並企圖殺害葛道夫,全都是泰格狃的意思。

    也就是說,凶魔間欺瞞廝殺,同時又利用彼此,真是複雜又離奇的狀況。

    泰格狃接著又說了。

    一開始,他囚禁了娜榭塔妮亞,以此威脅德茲服從自己,並且靠特質凶具第三十一號‧聖者封印的蛆蟲型凶魔,封住了娜榭塔妮亞的〈刃〉之力。

    接著,為了欺騙亞德雷等人,它造出了另一個假貨。

    那是兩頭一組的凶魔,其中一頭是變成娜榭塔妮亞外貌的變形型凶魔,另一頭則是擁有操縱利刃能力的蛇型凶魔,由它自地底以利刃攻擊,假裝成聖者的力量。

    要想喬裝成〈刃〉之聖者,能力太弱很容易被看穿,於是泰格狃分出自己的本體給蛇型凶魔吃下,強化它的能力。

    那頭變形型的凶魔直到數天前,都還潛伏在彼埃納皇宮裡,對娜榭塔妮亞的口氣與習慣瞭如指掌,因此不只亞德雷上當,連葛道夫都被騙過了。

    但問題就在蘿蘿妮亞身上。要是被她嘗到血液,真偽一定會遭揭穿,因此泰格狃抽出娜榭塔妮亞的血,還割下她的左手臂,安裝到變形型凶魔的左手上並輸血。讓蘿蘿妮亞舔到的是凶魔左手流出的、真正娜榭塔妮亞的血液,因此沒能分辨出真假。

    「竟然把公主的左手……你……不可原諒……」

    葛道夫渾身因憤怒而顫抖,但泰格狃沒理睬,繼續說了下去。

    要引誘六花前來極為簡單,只要透過誠臣之盔,傳達娜榭塔妮亞被逮的事實就行了。而一如泰格狃的策略,葛道夫果然趕來,而其他六花為了追他,也同樣來到熔岩地帶。

    接著,泰格狃又命令德茲,要它將葛道夫自夥伴裡支開,並設計讓他與自己的同伴相殘,並且在最後殺掉他。

    德茲的體內遭嵌入凶魔,會將一切的訊息傳達給泰格狃,因此它與葛道夫的對話,全被泰格狃聽得精光。由於娜榭塔妮亞成為人質,德茲不得不聽從泰格狃的命令。

    「怎麼樣?有了這番親切又詳細的說明,再蠢的你也總該能理解了吧?」

    「公主人在哪裡?快說,泰格狃!」

    泰格狃露出訕笑。

    「真正的娜榭塔妮亞就在熔岩地帶的某處。在我的手下里頭,有個很會玩捉迷藏的凶魔。」

    說著,泰格狃頭湊了過去。

    「至於它在哪兒?擁有什麼能力?我怎麼可能告訴你呢。估算得長一點,恰姆大概還要兩小時才會死,在那之前,我會繼續藏住娜榭塔妮亞的。」

    「還給我!」

    「辦不到。我跟娜榭塔妮亞說過,她敢逃的話就得死;敢擅自解除刃之寶石的話就得死;要是德茲想救她,她還是得死;還有德茲如果攻擊我,一樣會讓她死。只要我一聲令下,要殺她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應該、殺不了公主的。」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那些話當然是騙你的,怎麼可能會是真的呢?」

    「把公主還來!」

    「我說了辦不到啊。對了,順便再告訴你,等恰姆一死,我打算就地殺掉娜榭塔妮亞。這你應該不介意吧?畢竟對你們來說,她也算是敵人呢。」

    泰格狃笑容滿面,看著氣得顫抖的葛道夫。

    「其實啊,我一直以為你會是這場行動裡最大的障礙:心想誠臣之盔傳去的訊息在亞德雷與韓斯的集思廣益下,搞不好會洩漏出真正的娜榭塔妮亞的下落。

    因此我才設法把你從六花裡支開,不讓你跟亞德雷他們分享資訊,然而你倒是挺自動的,沒等我動手就主動離開了六花。」

    葛道夫聞言,緊咬著牙關。

    「你可真是從頭被唬到尾呢。聽你跟德茲兩人的對話,可真是叫我憋笑憋得好苦啊。雖然當初安排你與他們相殘的人是我,但沒想到你還真的跟他們打起來了。」

    泰格狃的臉自葛道夫面前離開,同時體表伸出利刃,刺穿德茲的身子。

    「德茲,我早知道你們的企圖了。你本來打算引導葛道夫去救娜榭塔妮亞,對吧?」

    葛道夫沭然一驚,德茲輕輕點了點頭。

    「我想也是。畢竟你們要想找出存活的機會,恐怕也只剩這唯一的法子。

    然而結果你也看到了,葛道夫是如此無能,要指望他救出娜榭塔妮亞,終究不可能。恰姆會死,你們也得死在這兒,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德茲瞪著泰格狃,但它一點都不在乎。

    泰格狃又回頭面對葛道夫。

    「你知道我為何願意把真相說得一清二楚嗎?」

    「為何?」

    「因為就算告訴了你,對我的計畫也毫無影響。要是你敢把這些話告訴亞德雷他們,我就會立刻殺掉娜榭塔妮亞。」

    「!」

    「的確,要是殺了她,就殺不成恰姆了,但我非常清楚,你是絕不可能對她見死不救的。何況我本來就打算靠其他方法除掉恰姆,就算這次計畫失敗,對我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至於你有沒有告訴他們,第七人會回報給我的。最後我要聲明,這不是說著玩的。我再說一次,你要是講出去,我一定殺了娜榭塔妮亞。」

    「……公主……快把公主……」

    「你還打算救娜榭塔妮亞嗎?那我勸你動作最好快點。亞德雷他們也在搜索娜榭塔妮亞,憑他們的本事,搞不好真的能發現也說不定。」

    「要是他們、找到公主……」

    「呵呵呵,到時想必會殺了她吧。」

    泰格狃笑著爬了過去。

    「來吧,葛道夫,讓我好好瞧瞧你的臉。」

    「……什麼?」

    「我啊,最喜歡看別人的臉了。」

    說完,泰格狃對著葛道夫的臉仔細端詳。

    「人的表情裡,總能流露各種情緒。憤怒、焦慮、悲傷、絕望,以及緊抓著的那最後一絲希望。我最喜歡看那些東西了。」

    「……」

    「我喜歡人類擁有的情感。靠著打招呼就能心靈相通,靠著溝通就能理解彼此,靠表情就能汲取對方的心思。我喜歡感受被我打敗的人們內心,並且為此而戰,為此而活。」

    它舌頭咻嚕嚕地伸出,再次舔起葛道夫的臉。

    「現在殺了你,對我來說一點樂趣也沒有。我想看你迷惘、後悔的樣子。我要給你娜榭塔妮亞可能獲救的希望,再欣賞你希望落空時的絕望。」

    葛道夫一直觀察著泰格狃,尋找下手殺它的機會,但泰格狃卻一副毫無防備的模樣。

    「真是好表情。你……不,你們六花勇者真是最有趣的演員了。」

    接著,德茲開口了。

    「千萬不能殺了泰格狃。要是對它下手,娜榭塔妮亞也會同時被殺的。」

    一聽它這麼說,葛道夫這下想不忍也不行了。

    「葛道夫啊,你真以為自己救得成娜榭塔妮亞嗎?首先,你不可能看透我的計策,加上又跟德茲打得遍體鱗傷,我看應該無力再打下去了吧。」

    「你這傢伙……」

    「再加上你現在跟亞德雷他們作對,可說是孤立無援。亞德雷他們一見到你,恐怕會立刻追殺而來。你這次可真是干了件蠢事呢。」

    「……葛道夫先生。」德茲黯然道。

    「喔喔,這表情真不錯。你真的很無能,而我就喜歡你這無能的表情。」

    說著,泰格狃自葛道夫的臉旁離開。這時,擁有烏鴉腦袋與凶魔肉體的凶魔,一步步來到泰格狃身旁。

    野人凶魔手伸進泰格狃的喉嚨,從裡頭掏了顆無花果並啃了起來。於是,野人凶魔成了新的泰格狃,將前不久使用過的蛇凶魔頭部掐爛。看來蛇型凶魔對它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那麼,我也差不多該逃命去了。葛道夫你也快點兒逃吧,否則亞德雷他們就快來了。」

    葛道夫望向山的另一頭。的確,亞德雷他們應該已經追著葛道夫而來,要是繼續待下去,會被他們發現。

    「德茲,你用雷擊把這一帶給燒了,然後休息一下吧。我知道憑你的治癒能力,只要休息個一小時,馬上就能繼續打了對吧?等休息完,就去殺了韓斯他們。你別想說不喔。」

    「……除了遵命,我也沒別的可說了。」

    「我想也是。那麼再見了,葛道夫。」

    說完,泰格狃揚長而去,留下葛道夫一個人呆然而立。

    他當初為了救娜榭塔妮亞而來,不惜粉碎一切敵人,然而現實是,原來自己只是顆被泰格狃玩弄於股掌間的棋子罷了。

    無能兩個字,在葛道夫腦海裡迴蕩不去。現在的他,完全無法否定那字眼。

    「葛道夫先生。」

    這時,德茲向他說了。

    「德茲,泰格狃說的都是事實嗎?」葛道夫問道。

    「都是真的,只有一件事除外。」

    「一件事、除外?」

    德茲正眼對著葛道夫,毅然決然地說:

    「您並不無能。像您這般優秀的騎士,舉世找不出第二人。要救娜榭塔妮亞,對您來說絕非不可能。」

    「可是……」

    「現在的我,已經無力拯救娜榭塔妮亞。能夠救她的除了您,沒有其他人了。」

    「我……」

    「我答應您,要是能救出娜榭塔妮亞,我會立刻放了恰姆。我說到做到,絕不食言。」

    「……真的、嗎?」

    「現在還請您快點逃吧,再這樣下去,您會被亞德雷先生他們殺掉的。您是僅存的希望,救出娜榭塔妮亞的唯一可能性。」

    聽它這麼說,葛道夫踏出步伐,前往寶石效果範圍外。

    如今的他渾身發疼,連行動都極為吃力。而手裡舉著的槍,也感覺分外沉重。

    但腦海中始終迴蕩著一句話——拯救公主。

    葛道夫如今連跑也跑不動了。他被假娜榭塔妮亞的刃刺穿手腳,身子遭受蘿蘿妮亞的鞭擊與芙雷米的槍彈洗禮,還承受了德茲的雷擊,身體的疲勞已經達到了極致。

    他拚命地在熔岩地帶前進,但就在離恰姆約三公里處,不得不停下腳步。

    由於燒傷,他口渴難耐,覺得自己彷彿就快死於疼痛與乾渴。

    「公主……」

    他找到間歇泉,走過去想解渴,但掬起的水才剛就口,舌頭與鼻子便傳來劇痛。葛道夫一聲哀號,吐出嘴裡的熱水,並且跪到地上,就這麼一動也不動。

    首先得解渴,否則再這樣下去,自己的生命就會先終結。他還得治療與德茲交手時的負傷。雖然手頭所剩的傷藥不多,但總是聊勝於無。

    葛道夫回頭望去。他得盡快回到熔岩地帶,前往拯救娜榭塔妮亞,而且得在恰姆死掉之前,搶在亞德雷等人之前找出娜榭塔妮亞。

    得做的事明明一大堆,但此刻的他,身子卻動彈不得。

    突然,身後傳來動靜。十餘頭凶魔正舔著嘴唇看著葛道夫。

    「死心了嗎,葛道夫。」

    「我得……守護公主。」

    葛道夫舉起槍,挺起沉重如鉛的身子應戰。他就連吸口氣,喉嚨都刺痛不已;每動、一下,渾身都跟著發疼。

    痛楚與乾渴,漸漸奪去葛道夫的氣力,心底拯救娜榭塔妮亞的那絲希望,彷彿也隨之逐漸消逝。

    「逮到你了!」

    巨大的蚯蚓型凶魔纏繞而來。葛道夫的槍雖然砍斷它的頭,但凶魔卻還是以身子勒緊了葛道夫。

    這時,犬型凶魔對準葛道夫的脖子晈來。葛道夫躲過那一咬,揮拳將它打得老遠。

    「得、守護、公主。」

    葛道夫自言自語,借此激勵自己。然而,絕望感卻沿著他的腳底慢慢爬了上來。

    自己真有辦法找出娜榭塔妮亞嗎?泰格狃說過,它用某頭凶魔的能力藏住了她,而從那自信的口氣來看,它似乎有十足把握絕不會被人發現。

    自己真能揭穿泰格狃的計謀嗎?葛道夫自認缺乏亞德雷或韓斯的智慧,對凶魔的瞭解也不像芙雷米那般詳細。這樣的自己,究竟能做什麼?

    「該死的葛道夫!」

    好不容易甩開蚯蚓型凶魔,這次他的腳又被犬型凶魔給晈上。即使身體被長槍刺穿,凶魔的牙依然咬住鎖甲不肯鬆開。其餘凶魔趁著這空檔蜂擁而上,葛道夫只好拖著緊咬不放的凶魔屍體逃跑。

    一邊逃,葛道夫試著掰開犬型凶魔,手臂卻使不上力。

    「媽的!」

    亞德雷等人如今視葛道夫為敵,一旦遇上,就會馬上前來殺了自己,無法期待他們像先前那樣手下留情。

    現在的他,已經沒力氣跟他們對決,只要進入寶石的效果範圍,恐怕馬上就會被殺。這種情況下別說是找娜榭塔妮亞,甚至就連想接近都辦不到。

    「他逃走了!」

    「快追!趁現在殺了他!」

    德茲的支援無法指望,娜榭塔妮亞也沒再出聲提示。葛道夫手上也沒有一丁點拯救娜榭塔妮亞的線索。

    葛道夫先是逃離凶魔包圍,斬倒追上的其中一頭後繼續逃命,等拉開距離,再斬倒追上的那頭。他不斷重複同樣的動作。

    之後,又過了約幾十分鐘,葛道夫終於想出,唯一突破困境的解決方案。

    也就是,捨棄娜榭塔妮亞。

    泰格狃說過,要是葛道夫把真相告訴亞德雷等人,就會在那個當下殺掉娜榭塔妮亞。而娜榭塔妮亞一死,恰姆就能得救。

    這樣的話,自己只要在打倒這群凶魔後,回到亞德雷那兒向他們投降,並說出真相就行了。亞德雷再怎麼樣,也不至於什麼話都不聽就殺掉葛道夫。

    接下來,自己只要對抗泰格狃它們,消滅掉魔神,之後再找個地方重新來過。與娜榭塔妮亞共度的往日,就當成是夢境遺忘掉吧。

    這樣一來,一切就能獲得解決。

    打倒圍攻而來的最後一頭豹型凶魔後,葛道夫望著亞德雷等人所在的南邊。

    「公主……」

    各式各樣的情感,自葛道夫心底湧起:第一次與她相沖時的震撼:抓著一根鐵鎚前往搭救時的激昂;以及她傾聽自己心願時的那份感動。

    知道她是個野丫頭時的錯愕;上當遭她捉弄時的氣憤;看著她一天天亭亭玉立,而心懷的愛戀。

    聽她說想成為聖者時的困惑;得知她不顧性命安危而投身嚴苛訓練時的擔憂;看著她身為〈刃〉之聖者的成長而喜悅;在神前比武大會手下留情,將優勝讓給她的後悔。

    得知她獲選為六花時的不安;決心帶她平安離開魔哭領的鬥志;由亞德雷帶來的些許嫉妒。

    最後,是娜榭塔妮亞的存在,所帶來的滿心安詳。

    「若能像夢那般遺忘,」

    葛道夫眼裡,冒出一顆淚珠。

    「該是,多麼痛快的解脫。」

    他抓起豹型凶魔的屍體,對著頸部咬下去,吸吮著殘留其中的凶魔血。人類吃凶魔,這恐怕是有史以來頭一遭。

    以凶魔的鮮血解了渴,葛道夫卸下鎧甲,將剩餘的藥全敷到身上,並掏出彼埃納皇家賜予的秘藥一飲而盡。

    接近毒物的劇藥,令葛道夫喉嚨與肚子一陣劇痛。他蹲了下來,強忍著吐意。

    「……」

    不久,他站了起來,握緊拳頭並甩了甩槍。身體又能動了。

    我還能再打。葛道夫默默踏出步伐。

    他早已下定決心,不管遭逢多嚴峻的困難,都一定會守護娜榭塔妮亞。

    約十八小時前,娜榭塔妮亞與德茲正待在斬指森的一角。

    一人一魔藏身於草叢裡,頭湊著頭彼此交談,身旁看不到其他同志。它們與卡爾癸克的手下交戰,最後無一倖免。

    德茲被傷得渾身流血,娜榭塔妮亞的傷勢則又比它更重。她的腹部被角刺中,傷勢深達背部,其中一腳被抓得傷及腳腱。娜榭塔妮亞雖然融合了凶魔的力量,擁有超越人類的自癒能力,但傷勢實在是太過沉重。

    在卡爾癸克部下的層層包圍網裡,德茲它們恐怕逃不了幾個小時,甚至連能不能見到今天的日出都很難說。

    「娜榭塔妮亞,我來殺出血路,你趁機突圍逃命吧。」

    「德茲……」

    「要是你死亡,一切就完了,但只要你活著,就還有一線希望。所以,請你務必活下去。」

    「不行,靠我一個人,根本什麼也做不成。要是不能一同活下去,我們的野心就等於是一場空。」

    但我們沒有其他辦法了——德茲正打算勸她,沒想到下一秒,娜榭塔妮亞說出令它無法置信的提議。

    「我們向泰格狃求援吧。」

    「……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而且我們只剩這方法了。我們就拿嵌入恰姆小姐肚子裡的刃之寶石當籌碼,要泰格狃為我們收拾卡爾癸克的部下,我們則為它打倒恰姆小姐。」

    說著,娜榭塔妮亞望向森林西邊。由凶魔的動向,不難推測泰格狃目前的所在之處。

    「我認為,泰格狃會答應我們的提議。別看它那樣子,它應該也正為了恰姆小姐而傷腦筋。在我們殺掉恰姆小姐前,它會負責保護我們的。」

    這可能性的確存在,但德茲怎麼也無法同意。泰格狃的恐怖,德茲比誰都清楚。它知道泰格狃絕不可能真的出手相助。

    「只要熬過現在,就能開拓出道路。哪怕用盡一切手段,我們也得設法活下去。現在能做的,就只剩這招了。」

    德茲雖然也心知肚明,但就是點不了頭。

    「娜榭塔妮亞,一旦我們殺了恰姆小姐,對泰格狃來說就毫無價值,它不可能繼續放我們活命。」

    「與它聯手只是一時之策。等它為我們除掉卡爾癸克的部下,我們就在殺了恰姆小姐前設法逃走。」

    「你太小看泰格狃了,它不可能讓我們有逃跑的機會。」

    德茲說完,娜榭塔妮亞接著答道:

    「一旦我被泰格狃逮住,葛道夫擁有的誠臣之盔就會啟動,到時他就會來幫助我們的。」

    「可是,他……」

    「誠臣之盔只有在我被人抓住時才會啟動,所以現在我沒辦法求救,但只要我被泰格狃抓住,事情就又不一樣了。我身陷危機的事,葛道夫一定會曉得。」

    「你的意思是,葛道夫先生一定會前來搭救嗎?」

    「我相信,他會來的。」

    德茲闔起眼,回想起葛道夫的事。喬裝成寵物的那段期間,它一直注意著葛道夫的一舉一動。

    他的忠誠,的確是無可動搖。在德茲不算短的生涯裡,也不曾看過像他那樣忠實的少年。那份忠誠,有時甚至令德茲覺得感傷。

    沒邀請他成為同志,原因就出在那份忠誠,他並不為野心而戰,而是為守護娜榭塔妮亞而戰,而德茲它們的野心一次又一次令娜榭塔妮亞身陷危險。它怕葛道夫會為了守護娜榭塔妮亞,挺身阻止它的野心。

    「但可別忘了,你已經背叛了葛道夫先生。我不懷疑他的忠誠,但這樣的想法未免太過樂觀。」

    「可見德茲你並不懂葛道夫。一旦少了我,他是活不下去的。」

    「……娜謝塔妮亞。」

    「打從初遇以來,葛道夫一直都是如此,直到現在也沒變。」

    德茲的身後傳來沙沙聲。卡爾癸克的部下已經逼近。

    「葛道夫會來的,一定會來救我。拜託,德茲,請你陪我一同相信,我所信任的那個他吧。」

    「他……真能辦得到嗎?能夠從泰格狃手中救出被逮住的你?」

    「他行的。」

    言畢,娜榭塔妮亞笑了。

    「地表最強的可不是恰姆小姐,更不會是亞德雷先生那樣的大傻瓜。我相信,當葛道夫守護我時,才是地表最強的。」

    德茲於是閉上眼,並點了個頭。

    在熔岩地帶的一隅,德茲透過遠比常人敏銳的聽覺,聽見葛道夫的吶喊。那個聲音讓它體悟到,葛道夫並未放棄拯救娜榭塔妮亞。

    所有狀況,就像娜榭塔妮亞估計的那樣進行著。

    泰格狃一口答應了提議,殺光卡爾癸克的部下,並且囚禁了娜榭塔妮亞,要德茲服從自己。泰格狃顯然沒有讓娜榭塔妮亞活下去的意思,一旦失去利用價值,隨時都會殺了她。

    一切的一切,一如娜榭塔妮亞事前所料想。

    六花被吸引而來且中了陷阱,葛道夫則為了救娜榭塔妮亞而前來熔岩地帶。這也跟娜榭塔妮亞當初所想的一致。

    然而,接下來才是問題。

    要是恰姆就這麼死了,娜榭塔妮亞將會被殺。如今時間只剩一個半小時,娜榭塔妮亞無法自行逃離,而德茲也幫不了她。她想活命,就只能靠葛道夫找到並救出她。

    要是先被亞德雷發現,那麼娜榭塔妮亞毫無疑問會死於六花之手。她的存活機率,可說是趨近於零。

    葛道夫,真能救出娜榭塔妮亞嗎?

    泰格狃藏匿娜榭塔妮亞的方法,德茲是曉得的,但它沒辦法透露給葛道夫,否則娜榭塔妮亞會當場被殺。

    泰格狃培育了能力驚人的特質凶具。葛道夫要想看穿那頭凶魔的能力,就算機率不是零,也實在是低得可以。

    然而,德茲還是只能相信葛道夫,祈禱他能幫助娜榭塔妮亞。

    成功的會是泰格狃的計策,還是娜榭塔妮亞的計策,全端看葛道夫的作為。

    葛道夫如今回到寶石的效果範圍邊緣,潛伏於岩山暗處,只探出一顆頭,觀察範圍內的狀況。

    熔岩地帶裡,掀起陣陣煙塵,還能聽見遠處傳來爆炸聲,看見岩山一座座崩場。那究竟是怎麼回事,葛道夫並不清楚。

    於是他前往爆炸方向一探究竟。在漫天煙塵裡,蘿蘿妮亞與芙雷米望著地面,看來似乎是在搜查地底。

    葛道夫認為,她們大概是在找娜榭塔妮亞,而且恐怕還沒發現先前追逐的是假貨。看在她們眼裡,娜榭塔妮亞宛如憑空消失,因此才會認為敵人躲在地底。

    「……公主,到底被藏在哪兒?」葛道夫躲回岩山背後,自言自語。

    娜榭塔妮亞就在以恰姆為中心的方圓一公里內。這是摩菈透過回音之力告訴葛道夫的,應該不會錯。而娜榭塔妮亞又親口告訴葛道夫,說自己就在凶魔肚子裡。

    這樣一來,那凶魔究竟會在哪兒?在半徑僅一公里的範圍內,除非使用什麼特殊能力,否則不可能一直躲藏下去。

    那能力會是什麼?

    對於那隱身的能力,葛道夫毫無頭緒。葛道夫對凶魔的瞭解並不如亞德雷或芙雷米那般詳細,而且也不曉得,能隱身的凶魔會在何處。

    走投無路了嗎?

    不對,還不能放棄。葛道夫試著激勵自己,但就算精神得到振奮,欠缺的知識也得不到補充。邊聽著芙雷米轟炸地底的聲響,葛道夫聚精會神地思考。

    「哼,這步棋可真膚淺啊,芙雷米。」

    同一時刻,泰格狃正在遠方的天空飛翔。此時的它,已變身為烏鴉凶魔的模樣。先前遭芙雷米等人襲擊而逃過一劫後,它就一直在上空徘徊,監視著熔岩地帶的狀況。透過鳥型凶魔的視力,亞德雷等人的一舉一動,它全看得一清二楚。

    爆破地面探查地底的點子,令泰格狃一陣冷笑:我怎麼可能用如此淺薄的手法藏住娜榭塔妮亞

    亞德雷也同樣找錯了方向。它被泰格狃誤導,對根本不存在的聖具信以為真。

    泰格狃認為這場比賽,自己可說是贏定了。亞德雷等人想必還會迷失好一陣子,等到他們醒悟時就已經來不及了。

    「……唔?」

    這時,它發現葛道夫就在寶石效果範圍外,壓低身子尋找些什麼。

    這小子還沒死心嗎?泰格狃有些詫異。

    對泰格狃而言,葛道夫真是枚好棋子。他不只將六花引入熔岩地帶,愚昧的行動也擾亂了亞德雷,令他們迷失真相,而如今卻還私擁重要線索,試圖獨自解救娜榭塔妮亞。

    葛道夫不可能救得成娜榭塔妮亞,亞德雷他們很快就會替自己殺掉他。泰格狃為防萬一,已經事先吩咐手下待命,不過恐怕是多此一舉。

    泰格狃了無牽掛地俯望著熔岩地帶,想像並期待著一切希望落空的瞬間,葛道夫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藏身於岩山背後,葛道夫正絞盡腦汁。他目前唯一曉得的,是隱身凶魔的能力,也就是娜榭塔妮亞也曾使用過的現隱凶魔的能力。

    但芙雷米說過,那力量頂多只能隱身十幾秒,再怎樣也不可能持續隱身幾個小時。

    然而,芙雷米若是第七人,或許能夠長時間隱身的現隱凶魔確實存在。

    但這樣的可能性,最後還是不得不推翻。亞德雷曾說過,效果持續數小時的催眠術不可能存在。若芙雷米是第七人,亞德雷就是真貨。而兩人一致同意的事,實在不像是謊雷。

    那麼,還有其他手段嗎?

    會不會有什麼凶魔在吞入娜榭塔妮亞後,能縮小自己的體積呢?這樣就能解釋為何亞德雷與芙雷米找了那麼久都找不到。

    搞不好有凶魔持有某種能力,可延長刃之寶石的效果範圍,也就是說娜榭塔妮亞其實是待在更外圍之處。

    各式各樣的想法自腦海浮現,然而毫無線索的現況,不可能導出結果。葛道夫意識到,自己只是異想天開,毫無意義地塑造各種幻想罷了。

    沒有線索。葛道夫缺少找出目標物的關鍵起點。

    「……」

    葛道夫於是回頭觀察芙雷米她們爆破地面。也許目標物就如她們所想的,潛藏在地底也說不定。

    能夠鑽地前進的凶魔,存在的可能性就高得多了。恰姆的從魔裡,有些就擁有類似能力。

    若是這樣,等待芙雷米她們找出娜榭塔妮亞,或許也是一個方法。一旦她們發現目標,自己就立刻突襲並保護娜榭塔妮亞。葛道夫想得到的,就只剩這類方法了。

    但這樣真的行嗎?吞下娜榭塔妮亞的凶魔,真的躲在地底嗎?

    「……」

    不對!葛道夫想了想,確定並非如此。若凶魔真的藏在地底,泰格狃應該會設法阻撓芙雷米。娜榭塔妮亞被人發現,是泰格狃非得避免不可的狀況,它不可能毫無作為。

    娜榭塔妮亞不在地底,或者說,以芙雷米的方式,是絕對找不到的。它肯定是以別種能力躲藏。

    得找出那方法不可。葛道夫繼續苦思。

    一頭凶魔正待在熔岩地帶,仰頭望著太陽。

    它心裡想著:恰姆‧若瑟大概還剩一小時可活,就算再怎麼苟延殘喘,應該也不會超過一個半小時。

    只要能躲到那時候,任務就算結束,自己也將成為收拾最強六花勇者恰姆的一大功臣。六花的死對凶魔來說,是無上的喜悅,它現在可真是迫不及待。

    它是頭擁有岩石般表皮的巨大蜥蜴型凶魔,就在距離恰姆約八百公尺處,一動也不動地待在那兒。前前後後算起來,它已經停留了兩個小時。

    娜榭塔妮亞,就在它的肚子裡。它用舌頭纏住她的脖子限制其行動,同時照著泰格狃的吩咐,一旦她想說話,就立刻勒緊她的喉嚨。而目前,娜榭塔妮亞處於昏迷狀態。

    這頭凶魔沒有名字,真要說的話,或許能稱它為特質凶具第二十六號。它是由泰格狃培育出來,擁有特殊能力的凶魔之一。

    約一百年前,它在泰格狃的命令下,開始磨練自己隱身的能力。它花了百年光陰改變自己的身體。而得到的結果就是,身體變得脆弱,戰鬥力大幅衰退,但隱身能力卻提升到無與倫比的境地。

    約四個半小時前,它吞下娜榭塔妮亞,並且在她試圖向葛道夫求救後勒緊她的喉嚨,讓她無法發聲。

    約兩小時前,六花來到熔岩地帶。它跟著由泰格狃喬裝的假娜榭塔妮亞,一同與六花交戰,並且在看到恰姆攻擊自己後,通知肚子裡的娜榭塔妮亞敔動刃之寶石。

    按照計畫,若娜榭塔妮亞不聽從指示,它就會立刻殺掉她。

    刃之寶石啟動後,它便逃離六花,並且來到此處,在確認週遭沒有敵蹤後,使用能力銷聲匿跡。

    在那之後,它就一直站在原處。期間它曾見到六花勇者自面前經過,也曾看到過葛道夫,有次甚至距離他僅有數公尺。

    然而,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它的存在。要是不曉得其能力,不管人類或凶魔,誰也看不見它。

    就在約三十分鐘前,泰格狃派凶魔下達新的指令,要自己千萬別讓葛道夫救出娜榭塔妮亞,若是無法阻止,殺了娜榭塔妮亞也沒關係。

    但它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不可能有人看得到它。

    葛道夫心想,到其他地方去吧。得試著找出線索才行。

    於是他悄悄地,避開芙雷米等人的注意並開始移動。然而才一起身,葛道夫又因感應到殺氣而趴下。一顆子彈從他頭上不遠處飛過。

    「他果然在這兒!」

    另一頭傳來蘿蘿妮亞的聲音,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中被她們發現了。葛道夫於是翻起身,全力往反方向逃去。

    如今的子彈與先前不同,是一發斃命,毫不留情的攻擊。而憑葛道夫目前狀態,就算開戰也毫無勝算。

    子彈精準瞄向鎖甲的間隙,要是直線奔跑,身子恐怕會被射穿。葛道夫於是呈之字形奔跑,以複雜的地形為掩護,避開槍彈的攻擊。

    「蘿蘿妮亞,我們追上去!」

    「好的!」

    後頭傳來兩人的聲音,蘿蘿妮亞的腳步聲漸趨逼近。葛道夫撐著身子,不停地奔逃。

    芙雷米扔出炸彈,氣浪自背後吹來,讓葛道夫的腳步一陣踉蹌。而蘿蘿妮亞一踏入鞭子的攻擊間距,嘶叫聲隨後響起。

    「去死吧可惡的叛徒別想休想讓恰姆小姐喪命看我把你開腸剖肚呀!」

    靠鎧甲是承受不住的。葛道夫揮起槍,彈開蘿蘿妮亞的鞭子,靠著直覺抵禦四面八方揮來的鞭擊。

    葛道夫只能這樣邊跑邊擋,無法停下來與她抗衡,否則一旦芙雷米趕上,挨了她的射擊或是炸彈,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邊以槍抵擋鞭子,葛道夫筆直朝蘿蘿妮亞奔去,抓準一瞬間的空檔,一腳踢上她的胸甲。強大腳力釋放的一擊,讓蘿蘿妮亞連人帶甲彈飛了十公尺。

    「蘿蘿妮亞!」

    芙雷米開了一槍。瞄準顏面的子彈,打中葛道夫的盔額。一陣激盪,葛道夫的意識一時模糊。

    他回過身,死命地奔離兩人。蘿蘿妮亞鞭長三十公尺,自己絕不能踏入這段間距。

    「給我放了恰姆小姐否則就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葛道夫!」

    蘿蘿妮亞的喊聲又逼近而來。葛道夫心想,要是真能辦得到她所說的,該是多麼可喜的事。然而娜榭塔妮亞如今遭泰格狃囚禁,被迫殺害恰姆,拒絕就有死路一條。

    一邊跑,葛道夫一邊想,憑他一己之力,實在是找不出娜榭塔妮亞,那麼能不能干脆將泰格狃告訴自己的真相偷偷告訴某人。

    泰格狃說過,葛道夫說出去的一切,第七人都會向泰格狃報告,那麼也許能瞞著第七人,找個可信賴的人說明一切真相。

    「嗚……」

    葛道夫邊跑邊回頭。他無法將真相告訴後頭那兩人。沒有證據能證明,芙雷米與蘿蘿妮亞她們不是第七人。

    比較有可能是真貨的,只有摩菈與恰姆,但她們兩人身邊有個韓斯,而他也不見得是真貨。

    那麼亞德雷呢?

    「蘿蘿妮亞,跑快點!」

    「該死人渣還想逃看我把你血全抽出來潑得滿地濺血呀!」

    但,還是不行。亞德雷也很難保證一定是真貨。葛道夫無法篤定地說,他絕對不是第七人。

    夥伴對亞德雷信賴有加,但這是因為他曾經差點被娜榭塔妮亞殺死。而葛道夫如今曉得,第七人與娜榭塔妮亞並不是夥伴關係,也就是說,亞德雷依然有可能是第七人,

    所以到頭來,葛道夫依舊找不到人傾吐真相,依舊改變不了孤立無援的處境。

    「蘿蘿妮亞!別再追下去了!」

    不知又跑了幾分鐘,芙雷米忽然喊道。蘿蘿妮亞於是停下腳步,葛道夫也得以逃脫。

    「亞德雷現在落單了!泰格狃或娜榭塔妮亞搞不好會趁機襲擊他!」

    「好、好的!我們馬上回去吧!」

    得救了。葛道夫背靠到岩石上大口喘氣。自己明明得找出拯救娜榭塔妮亞的線索,卻連想接近都沒辦法。

    望著天空,他想起亞德雷的事。在霧幻結界裡,他也曾像這樣孤立無援,但之後卻解開一切謎題並獲得勝利。

    然而葛道夫明白,自己不可能像亞德雷那樣對抗困境。他不只有智慧,還有能夠博得信賴的神奇力量,而葛道夫兩樣都沒有。如今置身同等處境,葛道夫這才體會到亞德雷的過人之處。

    即使自知不如亞德雷,葛道夫也無法就此死心;然而明知不可放棄,他的思緒卻只是不停在空轉。

    此時,娜榭塔妮亞正待在凶魔肚子裡,等著葛道夫前來相救。

    遭割去的左臂疼痛不已,喘不過氣的空間令她思緒混濁,幾乎就要昏迷過去,但她緊咬醬嘴唇,設法維持住意識。

    娜榭塔妮亞曾與幾頭凶魔融合過,能夠使用它們的能力。她正透過凶魔的力量,努力復原自己那被掐壞的喉嚨。

    她得告訴葛道夫自己的所在之處,然而以她目前的喉嚨,只能發出些許嘶啞聲。

    「……公主,您沒事嗎?現在人在哪裡?」

    葛道夫的聲音不時在腦海裡迴蕩。他也正在尋找自己,打算前來搭救。也就是說,希望尚未斷絕。

    娜榭塔妮亞只知道,自己在凶魔的肚子裡,以及凶魔就在寶石的效果範圍裡,還有凶魔待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至於它的藏身手法,娜榭塔妮亞並不清楚。

    在漆黑之中,娜榭塔妮亞聽到了許多聲響,有眾凶魔奔跑的腳步聲,有亞德雷或芙雷米與凶魔交戰的打鬥聲,還聽到四周傳來的無數炸彈爆炸聲。

    由那些聲音研判,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在地底,而是在地表處,亞德雷他們也不只一次與自己擦身而過。因此她十分不解,為何沒人發現這頭吞了自己的凶魔。

    「……」

    目前娜榭塔妮亞一動也不動,裝作自己昏了過去,試圖讓吞了自己的凶魔鬆懈大意,同時凝神傾聽一切風吹草動,設法掌握外界狀況,弄清自己的所在位置,好提供線索給葛道夫。

    她思考,該如何傳達,才能對葛道夫最有幫助,才能讓他順利找到自己。

    想著想著,她回憶起六年前,葛道夫說過的話。他向自己許願,說想再救自己一次,而自己一直沒實現他的願望。

    葛道夫躲在寶石的效果範圍外,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聽了娜榭塔妮亞的求助,葛道夫回想起至今發生的一切。娜榭塔妮亞說過的話、德茲說過的話、泰格狃說過的話、亞德雷以及摩菈說過的話——從他們的話中,會不會有什麼線索可循。

    但想了又想,他什麼也想不出來。摩菈告訴自己的,只有恰姆的現狀;亞德雷別說是透露,他自己也毫無線索;泰格狃為防自己找出娜榭塔妮亞,用字遣詞十分謹慎;德茲身受泰格狃監視,什麼線索也無法提供。

    葛道夫於是從頭來過,回想先前的戰鬥裡見到、聽到的一切,仔仔細細地重新鑑別一次。

    一開始,娜榭塔妮亞傳來訊息,說她在森林南邊,熔岩地帶,凶魔的肚子裡,自己則照著訊息來到此處。

    想到這兒,葛道夫不禁納悶。在最根本的地方,有個最讓人費解的疑點。

    為何是熔岩地帶?如果只是要引出六花,只是要啟動刃之寶石,那麼不管在森林裡或什麼地方應該都無所謂,但泰格狃顯然故意挑熔岩地帶為戰場。

    這裡頭必定有什麼原因,讓它非得選擇這兒不可。

    「!」

    站在岩山上望著半空的葛道夫,想問題想得太入神,對週遭完全失去警戒。

    亞德雷就在另一頭走著,與自己相距僅兩百公尺。知道自己進了他的視野,葛道夫也急了,先是慢慢彎下身,接著離開亞德雷的視野範圍。

    「……」

    要是被發現,他一定會召來芙雷米與蘿蘿妮亞,自己將會落得被包夾而喪命的下場。那麼該在他召來同伴前先發制人,設法制服亞德雷嗎?這也同樣有困難。

    千萬別發現這兒。葛道夫在心底默禱,等待亞德雷經過。

    過了一會兒,葛道夫悄悄地探頭。亞德雷的身影已經移動到遠方。葛道夫於是縮回腦袋,自己也離開了那兒。

    亞德雷似乎在找些什麼。葛道夫彷彿還能看到,他的眼睛發出不可思議的光芒。他的找法並不是漫無目的,不知道是不是掌握了什麼線索。

    他想找的是什麼?又察覺了些什麼呢?

    「時間、不夠了。」

    葛道夫嘟噥了句,繼續他的思考。

    在凶魔肚子裡,娜榭塔妮亞凝神傾聽。週遭接連傳來的爆炸聲,恐怕是來自芙雷米的能力。

    什麼也看不見的娜榭塔妮亞,並不瞭解外頭的狀況。

    不只是葛道夫,芙雷米她們應該也在尋找自己。要是被芙雷米先發現,到時自己大概就死路一條了吧。娜榭塔妮亞忍著恐懼的煎熬,傾聽外頭的聲響。

    「……不行,芙雷米小姐,什麼也找不到。」

    「看來的確是這樣。」

    是芙雷米的聲音,而且就在附近。另一人的聲音雖然陌生,但應該就是蘿蘿妮亞。

    「她不在地底嗎?那麼……究竟是會在……」

    「會不會是躲在更深處呢?也許有凶魔擁有那樣的能力。」

    「就算是那樣,也應該會留下什麼痕跡,不可能把整個地表都掀了一遞,卻什麼也沒發現。」

    兩人並沒發現吞下娜榭塔妮亞的凶魔。儘管她們就近在咫尺,連對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吞下娜榭塔妮亞的凶魔,依然一動也不動。這是為了不被發現而拚命銷聲匿跡,還是因為根本不怕被發現而無動於衷呢?

    「我們有個地方還沒找,也就是恰姆所在的窪地……那附近的岩山,我們過去找找吧。」

    「要是她也不在那兒呢?」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最後不知移動到何處,變得再也聽不見了。

    對於自己目前所在位置,娜榭塔妮亞毫無頭緒,也沒得到任何可提供給葛道夫的線索。

    於是她繼續傾聽,繼續尋找可能的線索。

    「必定、有原因。」

    順利避開亞德雷的葛道夫,觀察著芙雷米轟炸過的地面。儘管他已確定亞德雷、芙雷米以及蘿蘿妮亞不在附近,但還是沒踏入效果範圍內。

    葛道夫決定,要進入,等找出答案再進入。

    為何會選熔岩地帶?只要解開這謎題,線索將直通娜榭塔妮亞。葛道夫毫無根據,但就是如此堅信。

    其他地方沒有,唯獨熔岩地帶特有的,那就是地熱。是否有什麼辦法,能利用腳下裊裊升起的熱能來躲藏呢?葛道夫左思右想,卻想不出什麼點子。

    接著,他撿了塊腳邊的石頭,想找出裡頭是否藏了什麼秘密,但即使把石頭盯得快穿了,依然看不出所以然來。

    即使想不出什麼,還是只能不停思考下去。熔岩地帶一定藏了什麼秘密,這是葛道夫唯一想到的線索。

    想著想著,遠方響起雷擊聲,是從恰姆所在的窪地傳來的。

    「……是德茲嗎?」

    葛道夫想起,泰格狃剛剛命令德茲,要它去絆住韓斯。

    其實德茲心底也恨不得幫忙救出娜榭塔妮亞,但卻受制於泰格狃而無法違抗。葛道夫心想,這下確實無法指望德茲的幫忙了。

    「……」

    於是葛道夫回想起之前的一切戰鬥,娜榭塔妮亞說過的話,以及德茲說過的話。

    葛道夫心想,德茲在泰格狃的監視下,不得不言聽計從,但它真的沒嘗試過拯救娜榭塔妮亞嗎?

    不對,不該是這樣。葛道夫認為它應該試過什麼辦法,偷偷透露了拯救娜榭塔妮亞的線索。要是站在德茲的立場,葛道夫也會這麼做的。

    他一一回想起德茲的所作所為,想起之前曾有一次,它說了些不太自然的話。

    那是在假娜榭塔妮亞與六花打得正火熱,恰姆肚子裡的刃之寶石即將啟動前的事。

    『葛道夫先生,您和娜榭塔妮亞,一共交手過幾次呢?』

    突如其來的問題,曾令葛道夫一時錯愕。

    葛道夫回答兩次,德茲卻不知為何面露不安,接著竟然又問起是否曾被娜榭塔妮亞逃掉過。

    為何德茲要問那些?娜榭塔妮亞如今遭囚,與她交手的經驗照理說不重要也沒意義,更何況是逃脫。

    當時的德茲,顯然是想跟自己確認些什麼。

    葛道夫繼續回想,德茲還有沒有其他不自然的舉止?他回想的不只是話語,連細微的表情變化,以及視線的動向之類也列入考量。

    想著想著,葛道夫想起了,德茲的確是有次表情不太對勁。那是葛道夫為了拯救假娜榭塔妮亞,正打算與亞德雷交手時的事。

    『德茲。公主使用的現隱能力,只要定睛注視,再給予自己痛覺就能破解,是吧?』

    他一說完,德茲的表情變了。它瞧著葛道夫的臉,不知在思考些什麼,接著並開口說:

    『您說得沒錯。真是太好了,想不到您竟然曉得這事,那麼我也不必再說明了。』

    「難不成……。」

    葛道夫是否曉得有關現隱能力的一切——難不成這就是德茲想跟自己確認的事嗎。

    在知道葛道夫曉得破解法後,德茲露出安心的表情。當時它雖然裝得一副若無其事,但顯然暗喜在心。

    現隱能力……莫非這就是凶魔藏身的手段嗎。

    想到這兒,葛道夫靈光一閃,想起芙雷米曾經說過,一旦有誰使用現隱能力,附近就會瀰漫著香甜的氣味。

    這下葛道夫終於曉得,泰格狃選擇熔岩地帶為戰場的原因了。

    熔岩地帶充滿硫磺味,只要待上數分鐘,嗅覺就會跟著麻木。而選擇這裡當戰場,就是為了掩飾現隱能力啟動時的那股氣味。

    「……找到了。」葛道夫嘀咕了句。黑暗裡出現一絲光明,他終於掌握敵方能力的真面目。

    葛道夫來到效果範圍的外圈,壓低身子全力奔馳。儘管有被亞德雷或芙雷米發現的危險,但如今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

    芙雷米的炸彈,改變了熔岩地帶的地形。如今就算待在效果範圍外,也能看得到其中的樣子。

    「……唔?」

    葛道夫發現亞德雷就在五百公尺遠的另一頭。他蹲下身子低著頭,不知在思考什麼。被他發現的可能性不高,但主動接近的話可就危險了。葛道夫於是停下腳步,往反方向移動。

    葛道夫如今確信,擁有現隱能力的凶魔就在寶石效果範圍內的某處,而娜榭塔妮亞就在它肚子裡。

    芙雷米說過,現隱能力其實就是一種催眠術,透過釋放特殊的迷幻藥,配上人耳聽不見的聲波來擾亂敵人。

    葛道夫也曉得該如何破解。首先,對自身施以強烈痛覺可減低催眠效果,面要是再集中精神凝視,就能看見對方。

    如何讓只能維持十幾秒的現隱能力持續下去,葛道夫並不清楚,但既然能力相同,破解方法應該也是一樣的。

    「嗚……!」

    葛道夫邊跑邊伸出手指翹起指甲,並使勁掐碎它,認為這樣的痛楚應該足以減弱催眠效果,並且忍著疼痛定睛注視。

    然而遼闊的熔岩地帶裡,看不出什麼新發現。

    莫非是地點不對?於是葛道夫來到別處,扯下碎裂的指甲,再次定睛注視,但依然什麼也沒看到。

    「……媽的!」

    如今已聽不見芙雷米扔擲炸彈的聲音,看來她大概也放棄搜索地底,改尋找其他線索去了。

    葛道夫得在亞德雷等人發現前,搶先找出娜榭塔妮亞,但如今尋遍寶石效果範圍內,掐碎了雙手所有指甲,卻什麼也沒發現。

    難道是推理有誤嗎?

    還是說,要破除現隱能力,光靠這樣的痛覺是不夠的?

    或者,要找出娜榭塔妮亞,還少了什麼其他條件?

    時間只剩三十分鍾不到。焦慮令思緒渾濁,急躁正削弱葛道夫的專注力。

    在如今視野變得良好的熔岩地帶裡,特質凶具第二十六號正盯著六花的一舉一動。而娜榭塔妮亞,就藏在它肚子裡。

    就在離它約二十公尺處,亞德雷、芙雷米、蘿蘿妮亞三人正聚在一起商量。凶魔很確定,他們絕不可能看到自己。

    而韓斯與摩菈目前似乎也離不開窪地,因此同樣不成問題。

    唯一的問題就是葛道夫。他在效果範圍的外圍東奔西跑,不知在找些什麼。也許,他已經發現了自己使用的現隱能力也說不定。

    現隱能力太弱了。兩百年前,泰格狃曾這麼說過。

    這能力的效果只有隱身十幾秒,卻得消耗大量體力,因此使用後就有好一陣子無法再用,外加隱身效果並不全面,一旦遭到破解,就等於再也派不上用場。

    這樣的能力,頂多只能唬唬六花,而能獲選為六花的戰士就算一時遭迷惑,也不可能將其打倒。

    然而泰格狃又說了,現隱能力有相當大的潛力。「隱身」的能力要是應用得當,也許有機會殲滅六花。於是,凶魔成了特質凶具這個集團裡的一員,得到的編號是第二十六號。

    現隱能力的效果,每次只能維持十幾秒;使用了一次,其後幾分鐘內將無法再使用。這是它再怎麼進化,也改變不了的。

    於是,它想出了辦法。

    要是效果只能維持十幾秒,那就連續使用下去,用個十次百次千次不就行了嗎?而要是使用了一次就得休息,那麼就大量複製,分裂出幾千幾萬個自己不就行了嗎?

    於是,它改變了自己的肉體。進化的結果,它的身上多了個新的器官:卵巢,獲得分裂自己的命核並產卵的能力。

    由卵而生的小凶魔長度約一公分,身軀只有一公釐粗,沒有進食的器官,連喝水也沒辦法,誕生後約過一天就會死去。

    這些孩子就跟它們的母親一樣,能使用現隱之力,釋出迷幻藥以及特殊音波,以催眠術來混淆週遭人類的感官,借此隱藏自己與母親的蹤跡。

    它在熔岩地帶方圓三公里內,散佈了約五萬頭小凶魔。一頭小凶魔的催眠術失效,立刻換其他小凶魔施術,等結束後再換其他小凶魔補上。它就是靠這套方法,在熔岩地帶不斷隱身。

    前不久,不少小凶魔死於芙雷米的轟炸,連它自己也遭氣浪所傷,然而倖存下來的小凶魔依然眾多,足以維持催眠術。

    葛道夫似乎已察覺熔岩地帶裡有誰在使用現隱能力,但並不知道自己受到的催眠有多麼厲害。那不是透過痛覺刺激就能輕易看穿的,得靠最專注的精神持續定睛注視,才能看破。像葛道夫這樣到處奔走,永遠不可能找得到它。

    時間還剩三十分鐘,現隱能力要撐到那時應該不成問題。

    「……是葛道夫,關鍵就在他手上。除了這樣,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了。」待在一旁的亞德雷等人似乎討論出結果了。

    凶魔心想:真是愚蠢,他們連目標就在身旁都不曉得,還打算去找線索呢。

    於是,亞德雷一行人一奔而去。就在這瞬間,一旁突然發生了兩次爆炸,熱水自地底噴出。看來芙雷米先前的轟炸,影響了地底的岩漿與地下水。

    凶魔雖然被嚇了一跳,但當時的它認為沒什麼大不了。

    在凶魔的肚子裡,娜榭塔妮亞正等待可分辨所在位置的訊息通知,也在等待機會告知葛道夫。她表面上裝作昏迷不醒,實則豎著耳朵,傾聽任何可當線索的風吹草動。

    如今她的喉嚨已恢復到某種程度,要開口說話不成問題,然而只要說上一句,喉嚨肯定又會立刻被緊緊勒住。

    能通知葛道夫的,只有寥寥數語。

    「……是葛道夫,關鍵就在他手上。除了這樣,我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外頭傳來亞德雷等人的聲音,他們就在不遠處。娜榭塔妮亞想以此為線索通知葛道夫,但卻又覺得不夠充分。

    有沒有什麼其他訊息,能讓葛道夫鎖定自己的位置呢?

    這時,娜榭塔妮亞聽到兩聲爆炸聲。

    一時之間,她不曉得那是什麼聲音,但隨後就恍然大悟,聽出那是地底熱泉噴發的聲音。她當機立斷,認為要通知葛道夫就要趁現在。

    「葛道夫,剛才在我身邊,有兩柱間歇泉噴發。」

    輕聲說完的瞬間,纏在頸子上的觸手猛地收緊,娜榭塔妮亞頓時失去意識。

    正當葛道夫馬不停蹄地尋找現隱凶魔的蹤跡,耳邊忽然傳來語聲。

    隔了不知幾個小時,娜榭塔妮亞總算傳來新的線索。

    『葛道夫,剛才在我身邊,有兩柱間歇泉噴發。』

    葛道夫簡直不敢相信,那沙啞的聲音會是娜榭塔妮亞發出的。

    一接到線索,葛道夫立刻行動。幸好亞德雷等人目前不在寶石的效果範圍內,而是在外頭尋找些什麼。葛道夫估計自己的行蹤大概會在十分鐘內曝光,因此要救娜榭塔妮亞,就只能趁這十分鐘內行動。

    跑著跑著,葛道夫先是發現一泓間歇泉,但附近並沒看到蒸氣噴發,於是他繼續跑,又看到其他的間歇泉,但同樣不是他要找的。

    他不停奔跑,連手指的痛以及傷口的痛都忘得一乾二淨。

    現在,特質凶具第二十六號正飽嘗毛骨悚然的恐懼。它以為昏過去的娜榭塔妮亞竟然開口,把自己的位置洩漏給葛道夫。

    葛道夫馬上就會抵達此處。凶魔於是拚命地踏出步伐開始移動,但它的速度實在太慢,只與人類步行相當。

    先前使用現隱能力,耗光了它的的體力,加上被芙雷米的炸彈所傷,它想跑快點,但卻力不從心。

    泰格狃曾交代過,其他人無所謂,唯獨千萬不能被葛道夫發現,並且要是對方逮到機會想拯救娜榭塔妮亞,可以當場殺了她。

    葛道夫就快來了。它絞盡腦汁,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泰格狃的命令,無論如何都得達成。違抗首領的命令對凶魔來說,可是比死亡更恐怖的煎熬。

    「……喔?發生什麼事了?」

    身在遠方的泰格狃嘀咕了句,邊飛邊觀察熔岩地帶的情況。葛道夫就在剛剛突然衝進寶石效果範圍內,特質凶具第二十六號也開始慢吞吞地移動。

    難不成是藏身地點曝光了?泰格狃由於身在遠方,對實際狀況實在不清楚。

    「唔……這下該怎麼呢?算了,就姑且信任二十六號,交由它自己處理吧。」

    泰格狃明白二十六號身陷危機,但沒打算助他一臂之力,畢竟要是大意接近,難保自己不會受到牽連。它前不久才剛遇險吃了悶虧,可不願再遇上第二次。

    「好,二十六號,我就留在這兒為你打氣吧。加油,加油,彆氣餒。」

    泰格狃快活地喊道,繼續欣賞眼前的好戲。

    「那個、嗎?」

    葛道夫來到一處,有兩個蒸汽孔並列的地點。從娜榭塔妮亞開口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分鐘有餘。

    葛道夫手指伸進嘴裡並一口咬下,在指骨碎裂帶來的劇痛裡定睛注視。

    看著看著,他發現視野裡有一部分在微微晃動,於是將意識集中在上頭,同時往手指更用力地晈下,如海市蜃樓般的波動,也變得益發醒目。在持續凝望下,視野裡漸漸浮現一頭凶魔。它背過身子,正打算逃離此處。

    但葛道夫打算追上去的瞬間,聲音卻從前方傳來。

    「站住,葛道夫。」

    隨著聲音傳來,凶魔的身影變得清晰可見。那是頭身披岩石般表皮的蜥蜴型凶魔。它一回過頭,葛道夫不禁停下腳步。

    「你這傢伙……」

    凶魔微微張嘴,露出裡頭娜榭塔妮亞的臉,並以利齒抵著她。用意很明顯——要是敢前進一步,就當場殺掉娜榭塔妮亞。

    敵我距離約三十公尺。葛道夫再怎麼快,也無法瞬間拉近抵達。

    葛道夫知道,對方不是虛張聲勢,知道泰格狃會想盡辦法不讓娜榭塔妮亞獲救,寧願殺害恰姆的計畫落空,也絕不留娜榭塔妮亞活口。

    「……一步都別動。」

    儘管嘴裡塞了東西,話依然說得一清二楚。葛道夫從凶魔的行動裡,看出它絕不會交出娜榭塔妮亞,絕不讓任何人救出娜榭塔妮亞的決心。

    「只差、一點了。」

    誠臣之盔依舊響著主君遇難的警訊。距離恰姆死去,不知還剩多少時間。若是恰姆體力差點,現在搞不好隨時會死;而恰姆一死,娜榭塔妮亞也會同時被殺。

    「……我、一定會救出公主。」

    葛道夫向前穩踏一步。凶魔見狀,牙齒咬進娜榭塔妮亞的頭裡。額頭冒出的鮮血沿著臉頰流下,葛道夫彷彿還聽到骨頭碾軋聲。

    「公主……請您、快醒醒。」

    儘管葛道夫呼喚,但娜榭塔妮亞癱軟的身軀,依舊是一動也不動。

    然而就算她清醒,恐怕也沒辦法做什麼。泰格狃說過,它透過什麼特質凶具的力量,讓娜榭塔妮亞無法使用刃之力。

    葛道夫又向前邁出,連一步都不到的些微距離。然而凶魔沒看漏那一幕,往娜榭塔妮亞的頭上咬得更加用力。

    無法接近。

    葛道夫心想,能不能設法讓它露出破綻。然而如今舉手投足都在監視之下,葛道夫根本動彈不得,更別說是採取行動了。

    那麼只好靠擲槍了。但葛道夫才剛想舉槍,凶魔的嘴也跟著使力晈緊,似乎早就料到這一步。

    並且葛道夫發現,要是不能一槍擊斃,接下來娜榭塔妮亞的臉就會被咬碎;要是瞄準凶魔的頭,會把娜榭塔妮亞一起殺了;想瞄準心臟,卻又不曉得其正確位置。

    「……絕不、交給你。」

    臉上滲出汗水,沿著下顎滴落地面。葛道夫一動也不能動,只能與凶魔大眼瞪小眼。

    他絞盡腦汁,想著能一擊打倒凶魔的辦法。那方法必須迅速且確實,讓它連啃咬娜榭塔妮亞頭顱的時間都沒有。

    但越是想,葛道夫越明白,這辦法並不存在。憑葛道夫的力量與手持的武器,是救不了娜榭塔妮亞的。

    那麼要暫時撤退,等找出方法再來對付它嗎?時間所剩無幾,沒辦法再繼續拖下去;何況要是現在離開,凶魔馬上就會消失無蹤。葛道夫能拯救娜榭塔妮亞的機會只有此時此刻。

    這時,凶魔眯起眼。葛道夫看得出,它這是在笑。

    「……」

    葛道夫的視線雖然沒離開凶魔,但很快就瞭解它為何而笑。

    從右手邊傳來聲響,以及濃烈懾人的殺氣。就在三十公尺遠處,芙雷米舉槍對準了葛道夫。

    「葛道夫,亞德雷跟蘿蘿妮亞馬上就會趕來。」芙雷米說了,而她並沒看到葛道夫視線另一端的東西。

    「我話先說在前頭。只要你放了恰姆,起碼能保住性命。你覺得呢?」

    葛道夫什麼也沒回答,視線也沒從凶魔身上離開。但他知道芙雷米遭受忽視,顯得有些不悅。

    都這種關頭了還說什麼傻話,葛道夫心想。他就跟芙雷米一樣,恨不得立刻放恰姆自由。

    芙雷米沒開槍,但並不是怕中了什麼陷阱,而是在等亞德雷等人抵達。不久,那兩人也來到葛道夫所在之處。

    凶魔的目的終於揭曉,看來他是在等著看葛道夫被自己的同伴殺掉。

    「你來了,亞德雷。」

    「你在看什麼?」亞德雷問道,但葛道夫什麼也沒回答。

    「那裡到底有什麼?」

    他接著又問了。葛道夫這下確定,亞德雷什麼也沒發現,甚至對現隱凶魔的存在一無所知。

    儘管如此,葛道夫還是開口問了。

    「找到、公主了嗎?」

    「喔,就快了。雖然今天被你給耍了一頓……不過那也到此為止了。」

    「……你已經察覺真相了嗎?」

    「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我可是地表最強的男人啊!」

    很顯然,那是在虛張聲勢。亞德雷其實對撒謊這檔事挺不拿手。

    「關於那頭盔……你那聖具的底細,快點從實招來吧。」

    「……聖具嗎。」

    為何他曉得誠臣之盔的事,又為何挑現在問這種無關緊要的事?葛道夫不懂,而且也不在乎。

    凶魔眯起眼看著葛道夫。只要等他被三人聯手殺掉就行了——現在的它,大概就是這麼想的。

    而現況,的確就跟凶魔所想的一樣。

    事到如今,亞德雷等人恐怕是說服不動了。葛道夫曉得任憑自己怎麼說,他們都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攻來。他們身上釋放的殺氣,就是最佳的證明。

    一次對付三人,怎麼看都沒有勝算,光是能撐上一分鐘,恐怕就已經算是驍勇善戰了。

    既然這樣,就在一分鐘內獲勝吧。葛道夫全神貫注、吐納調息、激發熱血、卯足全勁,並且堅信,自己必定能救出娜榭塔妮亞。

    「接下來,我準備除掉你。在那之前得請你解釋解釋,藏起娜榭塔妮亞的,就是那聖具的力量嗎?」

    「這問題毫無意義……對我、以及對你們都是。」

    葛道夫心想這問題無聊透頂,與真相一丁點關係也沒有,看來他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芙雷米或蘿蘿妮亞也就罷了,葛道夫原本還以為,起碼亞德雷會探出一些線索。

    「我很失望,亞德雷。」

    「什麼?」

    「我以為,憑你的本事應該、能夠察覺的。」

    於是,葛道夫舉起槍,亞德雷等人也紛紛擺出迎戰架式。期間,葛道夫仔細打量了亞德雷,看著他腰間的各式秘密道具。

    亞德雷步步逼近,蘿蘿妮亞嘴裡開始喃喃咒罵。

    最後,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以及動搖亞德雷他們,葛道夫開口了。

    「公主、由我守護。」

    葛道夫紮穩馬步,準備衝鋒。

    「而恰姆、同樣由我拯救。」

    聽了這句話,亞德雷等人果真露出一絲動搖。趁著這瞬間,葛道夫筆直奔向亞德雷。

    對峙只在眨眼間,勝負將於數秒內分曉。

    「人渣葛道夫看我把你的鮮血與內臟全撒得一滴不剩搗得稀爛呀該死的蠹蟲!」

    蘿蘿妮亞揮舞鞭子,試圖攔下葛道夫;芙雷米的槍管對轉了葛道夫的臉;亞德雷以迅雷般的神速,掏出帶了銬圈的鎖鏈。

    葛道夫明白一旦打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因此剛開戰就使出自己的絕技。他邊跑邊回身,靠著離心力甩出長槍。連著手腕的鏈條早已卸下,於是沉重的長槍咻咻地旋轉,朝蘿蘿妮亞飛去。

    葛道夫的目標,只有亞德雷一個,而他們似乎認為葛道夫非得打倒三人不可,不可能輕易扔出武器;也因此,蘿蘿妮亞被扔出去的槍給正中胸部。

    由於隔著鎧甲命中,蘿蘿妮亞受的傷害不大,但用來掩護亞德雷的鞭子卻因此偏離軌道。

    亞德雷見狀,一時顯得有些操心,但隨即回歸冷靜,以擺平葛道夫為優先。要是蘿蘿妮亞能令他分神,葛道夫或許還能打得輕鬆些。

    「哈啊!」

    亞德雷側身一跳,甩出手裡那曾用來制服泰格狃的帶銬圈鏈條。葛道夫想躲,但卻閃避不及,兩手空空的他,被亞德雷給銬住右手。

    同時,芙雷米瞄準葛道夫腹部的鎧甲縫隙開了一槍。她之所以沒瞄準腦袋,是為求確實命中,而葛道夫也沒閃躲這一槍,任由子彈射進體內。只要槍彈穿過身軀而沒打中骨頭,葛道夫的行動就不至於遭癱瘓。

    感受到自己腹部遭灼熱物貫穿,葛道夫依然奔馳不休。亞德雷追在他身旁,將鏈條使勁一扯,那時機極其巧妙,正好是葛道夫雙腳離地的瞬間。葛道夫被他扯得向前倒去。

    「!」

    要是就這樣撲倒,起身後恐怕會被芙雷米的子彈射穿顏面,而要是以手撐地,葛道夫沒辦法進行下個動作,於是他索性什麼也不做,前額就這麼撞上地面。

    著地的同時,葛道夫以左手拆了右手腕上的覆甲,臉在地表磨蹭著並翻滾。下個瞬間,葛道夫卸下了右手上的鎖鏈。

    芙雷米的子彈對準顏面飛來,被他以盾鏝擋下,身子也因衝擊而再次翻滾,但他同時握住先前卸下的鏈條使勁一扯,亞德雷一時反應不過來,身子被他給拉了過去。

    葛道夫拋下鏈條,手朝亞德雷的咽喉伸去。亞德雷拔劍一揮,試圖砍掉襲來的那隻手。

    然而葛道夫的手只是虛晃一招。他見亞德雷砍來,瞬間縮手屈身,撲上去擒抱住亞德雷的腰。

    此時,被槍打飛的蘿蘿妮亞已起身,舉鞭朝葛道夫甩去,而芙雷米也邊裝填子彈邊逼近,打算賞他一發躲不掉的近距離射擊。遭撲倒在地的亞德雷一邊護身,同時右手抽出毒針。

    下個瞬間,勝負終於分曉。

    葛道夫閃過毒針,自亞德雷身上離開,接著往後方一跳。而他的手裡,握著一根長約二十公分的釘子。

    「喔喔喔啊啊啊!」

    隨著一聲咆哮,葛道夫舉起自亞德雷身上奪來的武器,往一旁隔岸觀火的現隱凶魔擲去。

    他扔出的武器,名叫聖者之釘,是由艾特洛‧史派克打造,交付給亞德雷的四根必殺武器之一。

    現隱凶魔的牙頂著娜榭塔妮亞的腦袋。能夠以一擊,以一瞬確實殺掉它的,只有亞德雷的聖者之釘能辦得到。

    葛道夫先前呆立原處並不是因為一籌莫展,而是在等待能救娜榭塔妮亞的武器現身,也就是亞德雷的這個道具。

    「嘎、嘎嘎唧、唧呀喀……」

    被聖者之釘刺中的凶魔,抽搐並翻滾著。葛道夫被蘿蘿妮亞的鞭子劃過身軀,鎧甲被芙雷米的子彈打中,同時奮不顧身地奔向凶魔那兒。

    「!」

    他的舉動,令芙雷米與蘿蘿妮亞一陣錯愕,視線也轉往慘叫聲的地方。看在她們眼裡,葛道夫就像是突然對空氣發動攻擊,慘叫聲也彷彿是憑空傳來的。

    「怎麼搞的!?」

    說著,芙雷米又開了一槍。葛道夫翻身躲開,但子彈剜過他的臉頰,上頭皮開肉綻。

    「站住背叛者人渣葛道夫我還沒看你血濺滿地呀!」

    同時,蘿蘿妮亞的鞭繩劃過半空。

    「公主!」

    葛道夫喊道,同時手伸進嘴裡,抓住娜榭塔妮亞的肩膀,傳來的觸感,令葛道夫喜悅滿盈。

    我辦到了!沉浸在成功的歡欣裡,葛道夫將娜榭塔妮亞的身子自凶魔嘴里拉出。

    「公主!」

    葛道夫大喊,抱著娜榭塔妮亞的身子跳向一旁。蘿蘿妮亞的鞭子、芙雷米的子彈、亞德雷的毒針,紛紛打到葛道夫先前待著的地面上。

    現在還不能安心,接著得阻止亞德雷,讓他們明白戰鬥已經結束。

    「公主!恰姆!請您快放了恰姆!」

    他不停對著失去意識的娜榭塔妮亞喊道。於是,娜榭塔妮亞微微睜眼,看著葛道夫的臉。

    並且,露出一抹微笑。

    此時的窪地裡,韓斯與德茲之戰,同樣即將告一段落。

    韓斯被雷擊的火花給燒得上身全裸,處處是通紅的燙傷痕跡。德茲右前腳被砍得極深,臉上也有一大條傷痕。戰況接近五五波,雙方戰鬥力也很接近。

    然而實際上屈居劣勢的是韓斯。即使時間所剩無幾,他還是得盡快打倒德茲,前去尋找娜榭塔妮亞。

    摩菈抱著奄奄一息的恰姆,看著雙方交手,同時竭盡全力為恰姆注入精氣,要是稍有中斷,恰姆恐怕就性命難保。

    「貓……先生……」

    這時,恰姆忽然開口,把摩菈嚇了一跳。照理說,她應該連動嘴的力氣也沒有才是。

    「貓先生……」

    恰姆笑了,眼神漸漸恢復生氣。

    「……恰姆?難不成……?」

    「恰姆也來助陣!」

    恰姆大大張嘴,手指伸進咽喉裡。黑色液體伴隨大量血水從她嘴裡吐出,漸漸化為從魔的形狀。

    恰姆喊話的瞬間,德茲也動了起來,背過身子一溜煙地離開。

    韓斯並沒追擊,而是趕到恰姆身旁。

    「恰姆!你得救了咪?」

    「貓先生!現在還不能大意喔!要把葛道夫還有那頭小動物通通殺掉!」

    她的模樣,一點也不像是先前奄奄一息的人。雖然傷勢應該還沒復原,即使剛走過鬼門關前,恰姆的好勝心依然沒被抹滅。

    「「「恰姆平安了!亞德雷!恰姆她沒事了!」」」

    摩菈靠回音之力大喊。就在這時,逃離的德茲回頭一望,摩菈似乎看到,它的臉上露出笑容。

    發生了什麼事?亞德雷與葛道夫對峙,卻又同時一頭霧水。他看到凶魔憑空出現,接著又看到葛道夫從它嘴裡拖出娜榭塔妮亞。

    他搞不清狀況,打算先攻擊再說,但摩菈的回音就在這時傳來。於是攻擊葛道夫的三人,同時停下動作。

    「……結束了?怎麼會呢?」蘿蘿妮亞嘀咕道,芙雷米則是兩眼睜得斗大。

    也就說,娜榭塔妮亞投降了嗎?那麼剛剛被聖者之釘刺中而死的凶魔又是擔任什麼角色?亞德雷現在喜疑參半,不懂眼前光景是怎麼個回事。

    他看著葛道夫懷中的娜榭塔妮亞,不但沒鏜甲,也沒有持劍,衣衫襤褸且一身是傷,甚至連左手臂都沒了,衰弱到彷彿連呼吸都很痛苦。

    葛道夫抱著她,眼睛緊盯著亞德雷三人,一副要是誰敢妄動,就要跟誰拚命似的。

    「……原來,恰姆得救了嗎。」

    說著,芙雷米放下槍口。看來她目前無法判斷,該不該跟葛道夫以及娜榭塔妮亞繼續打下去。

    「太好了,成功了呢。我們大家真的辦到了!」

    回歸正常的蘿蘿妮亞歡呼道。然而芙雷米冷冰冰地回問了句。

    「辦到?我們辦到了什麼?」

    蘿蘿妮亞什麼也答不上來。

    「謝謝你們、停止攻擊。」葛道夫說了。「別殺、公主,她不會、危害你們。我們無意、再繼續打。」

    亞德雷一語不發,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娜榭塔妮亞是敵人,而葛道夫也是;他雖然搞不懂狀況,但這事實依舊沒變。現在或許該殺了他們。

    不,不對。想著想著,亞德雷又打消了主意。

    「芙雷米、蘿蘿妮亞,把武器收起來。娜榭塔妮亞和葛道夫,你們倆待著別動。」

    「……亞德雷,我……」葛道夫斷斷續續地說著。

    「我知道,你無意再打下去了,對吧?首先,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什麼事吧。」

    「我會、從頭說起。」

    於是,芙雷米與蘿蘿妮亞收起武器。即使如此,葛道夫依然抱著娜榭塔妮亞的身子不肯鬆手。

    奄奄一息的娜榭塔妮亞,表情看起來好似在微笑。那是贏家的笑容。

    「不殺娜榭塔妮亞真的沒問題嗎,亞德雷?」

    「……」

    芙雷米的疑問,亞德雷也答不上來。他會停戰,並不只是為了聽葛道夫解釋,而是因為就算想殺娜榭塔妮亞,也不見得能贏過葛道夫。即使葛道夫丟了槍、受了傷、疲憊不堪,亞德雷還是不覺得自己能贏他。

    如今他覺得,葛道夫為了守護娜榭塔妮亞,即使遇上何等困難,似乎都能度過難關。

    「我先問一件事。葛道夫,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亞德雷一問,葛道夫就回答了。

    「……想見她。」

    「就這樣嗎?」

    「就這樣,沒有、其他目的。除了這件事,我什麼、也沒想過。」

    葛道夫的神情變了,由先前一再攔路擋下亞德雷等人的恐怖戰士,化為一介平凡少年。亞德雷到現在才發現,葛道夫的臉龐,原來是這麼稚氣未脫。

    葛道夫的眼裡,淚水涔涔而落。

    「……葛……道夫……」

    在他懷裡的娜榭塔妮亞開口了。那沙啞的聲音,似乎是因為喉嚨被掐壞了。

    「……六年前的心願、終於實現了呢。」

    娜榭塔妮亞笑了。於是葛道夫對著懷裡的她低下頭。

    「公主,真的、非常感謝您。」

    由狀況來看,獲救的顯然是娜榭塔妮亞,但葛道夫卻向她道謝。

    顯然其中有段緣由是唯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10-14 07:11 AM

終章 同盟結成

    時間來到傍晚。

    亞德雷等人離開熔岩地帶,返回斬指森。因為要是繼續待在熔岩地帶,很可能又會遭泰格狃的部下襲擊。大家目前待在森林一角,一聲不響地坐著。

    戰鬥結束後,亞德雷等人回到恰姆她們那兒。

    為了問出真相,亞德雷宣佈暫時與葛道夫、娜榭塔妮亞休戰。恰姆雖然不太服氣,倒也乖乖聽了亞德雷的話。而一度逃跑的德茲在聽說戰鬥結束,也不知從何方回來與他們會合。

    恰姆如今拆下了藏在從魔肚子裡的刃之寶石,還將所有從魔全都仔細檢查了一遍。另一頭,德茲將寄生在嘴裡,傳遞訊息給泰格狃的凶魔吐出,並且燒死娜榭塔妮亞背後那用來封印聖者之力的凶魔。

    在光之寶石的微光裡,亞德雷等人與德茲它們展開對談。葛道夫如今坐在跟六名夥伴隔了段距離的遠處,懷裡抱著娜榭塔妮亞。德茲就坐在六人旁邊,開始道起這場戰事的真相。

    卡爾癸克、泰格狃、德茲所立下的協定,遭卡爾癸克的部下追殺的過程,投靠泰格狃而成為人質的事,以及請葛道夫救出娜榭塔妮亞的經過。

    開口的幾乎只有德茲。娜榭塔妮亞由於喉嚨被掐啞根本說不出話,葛道夫則是將心思全放在保護她上頭。

    「以上,我發誓一切毫無虛假,還請各位相信。」

    長談結束,德茲以這句話劃下句點。亞德雷等人面面相覦,沉默不語。誰也無法保證德茲的話都是真的,然而這聽起來卻也不像是在撒謊。

    聽完這番話,亞德雷頗受震撼,沒想到自己竟然在距離真相遙遠之處原地踏步,也沒想到自己辛苦尋找的聖具,原來用途只是與娜榭塔妮亞對話,當初以為是線索的聖具之力的渣滓,只是他們對話時留下的。亞德雷被泰格狃騙得團團轉,可說是徹底敗給了它。

    「也就是說,這場戰鬥算你們德茲陣營贏了咪?」

    韓斯倒是沒理睬飽嘗屈辱的亞德雷,直截了當地問道。

    「一點也沒錯,我們的目的達成了。我們最初的目的,就只是讓娜榭塔妮亞與我一同存活下來,如此而已。」德茲得意地說道。

    「先是利用泰格狃來擺脫卡爾癸克,再利用葛道夫來擺脫泰格狃。你們的精打細算可真叫人佩服呢。」

    「這句話,我就當成是稱讚收下了。」

    面對芙雷米的挖苦,德茲不為所動。

    「欸,既然說完了,可以殺掉他們了嗎?恰姆已經快忍不住了耶。」

    「恰姆小姐……」德茲趴了下去,腦袋磨蹭著地面。「一連串的事,謹此向您致歉。我知道您或許心裡難以諒解,但還請您高抬貴手。」

    「……呃,你這是在道歉嗎?」

    恰姆這下火氣也消了,歪著頭看著它。

    「恰姆小姐,傷害您,實在是非吾所願,這全都是為了生存而採取的一時之計。」

    德茲說完,後頭的娜榭塔妮亞也低頭致歉。

    「你們這樣道歉,要恰姆怎麼辦嘛?」

    說著,恰姆搔了搔頭。

    「不是應該殺掉他們才對嗎?別忘了他們可是敵人啊。」

    摩菈說完,德茲抬起頭。芙雷米的槍口,正對著它的身子。葛道夫一邊抱著娜榭塔妮亞,一邊舉槍站了起來。一旁的韓斯見狀,舉起劍牽制葛道夫。

    「且慢。我們的確是各位的敵人,但現在並無意與各位交手。」

    德茲說完,亞德雷連忙以手示意,要大家坐回去。德茲的話就如亞德雷所料。畢竟要是還想開打,它根本沒必要特地公開真相。

    「德茲,您的意思是?」

    換蘿蘿妮亞開口,但亞德雷不明白她為何要用敬稱。

    「只要殺了三名六花勇者,泰格狃與卡爾癸克就會向我們投降。我們在霧幻結界一戰追求的,其實就只是如此罷了。剷除六花勇者,並不是我們的真正目的。」

    「……所以?」

    「憑我們目前戰力,要想殺掉三名六花是不可能的。要同歸於盡的話或許有機會,但這樣就無法成就我們的野心。」

    德茲一一環視亞德雷等人,接著又說了。

    「我們想打倒泰格狃與卡爾癸克,他們才是阻撓我們野心的最大障礙。因此,我們想與各位攜手合作。」

    摩菈表情一皺,提出反駁。

    「你們會不會想得太美了?恰姆可是差點被你們給害死啊。」

    「關於那件事真的很過意不去,但那實在不是我們所願意的。」

    德茲接著又說:

    「其實我們也想早點與各位會合併提出聯手一事,無奈實在是辦不到。我們抵達〈永恆蓓蕾〉時,各位早已啟程許久。我們雖然隨後趕去,但各位為了躲避泰格狃,在斬指森裡四處躲藏,也使得我們無法掌握行蹤。」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在〈永恆蓓蕾〉待得久一些……」

    「是的,亞德雷先生,那麼我們就沒理由欺騙或傷害各位,這次的戰鬥也就不會發生了。」

    若此話當真,這整件事可真是愚蠢透頂了,因為一整天的仗等於是白打。

    「請各位務必與我們結盟。我認為這提議,對我們雙方應該都有利。」

    說完,德茲再次垂下頭。這下大家的視線全彙集到亞德雷身上,下判斷這件事,是亞德雷的工作。

    「恰姆非常非常無法接受喔。亞德雷,你下個令讓大家殺掉他們好嗎?」

    「可是亞德,能多些同伴,應該是好事吧?」

    恰姆與蘿蘿妮亞,分別從左右兩頭提出相反意見。

    「不過蘿蘿妮亞啊,這些傢伙真的會安分地當我們同伴嗎?」

    摩菈說完,德茲接著又開口了。

    「既然這樣,我們就別假仁假義,開門見山地說吧。我們雙方終究是敵人,只是為了打倒泰格狃與卡爾癸克而暫時聯手,等到擊垮它們陣營,屆時我們恐怕就得再次交手。」

    「這、這樣的話……」

    「雖說如此,我們還是希望各位能答應結盟一事。」

    「你們能提供我們什麼好處?」亞德雷問了。

    「我自認稱得上是夠格的戰力,而傷癒後的娜榭塔妮亞也算是。並且,我們還能提供與魔哭領、凶魔、魔神有關的各種情報。」

    「是有用的情報嗎?」

    「我想是的。各位目前就連橫渡卡爾癸克溪谷的方法都還沒找到,更別說溪谷另一頭還有重重機關。要是少了我們的協助,我想各位是抵達不了落淚鄉的。」

    亞德雷無從反駁,因為現況確實是如此。

    「另外我們還能提供其他情報。關於各位當中的第七人,雖然我們也不曉得是誰,但至少握有一些確實與第七人真面目有關的線索,甚至就連假紋章的來源,我們也能向各位說明。」

    亞德雷噤聲不語,而其他夥伴也同樣默默瞧著德茲。這些毫無疑問,都是大家夢寐以求的情報。

    眾人面面相覷,而由表情來看,似乎無人反對結盟,就連恰姆以及多疑的芙雷米,看起來也沒有否決的意思。

    「葛道夫。」

    聽到亞德雷的叫喚,抱著娜榭塔妮亞的他,視線向上抬起。

    亞德雷如今認為,葛道夫應該是真的六花沒錯。要是葛道夫站在泰格狃那一方,而娜榭塔妮亞與德茲毫不知情,這種狀況有可能發生嗎?不,他們倆的主從關係如此牢固,不可能分別與其他敵人私通。

    何況葛道夫最終救了恰姆,粉碎了泰格狃的陰謀。葛道夫與泰格狃是敵對的,不可能是第七人。

    「……什麼事,亞德雷?」

    「你贊成這項結盟提議嗎?」

    沉默了半晌,葛道夫這才開口。

    「我想、守護公主,若是對這有幫助,就贊成。」

    聽了這回答,亞德雷不禁心想,這男人根本已經算不上是我方同伴了。

    「葛道夫,等打倒泰格狃和卡爾癸克後,你打算與我們為敵嗎?」

    「……我要、守護公主,這是最重要的,六花的勝利、只是其次。」

    雖然沒講明要為敵,但這番話其實就等於是葛道夫宣佈叛離六花。

    眾人認為不可能發生,也絕不能發生的事,如今成真了。

    真正的六花裡,出了個背叛者。

    目前這兒有八個人類,而娜榭塔妮亞是德茲的同志,第七人是泰格狃的部下,加上如今葛道夫選擇站到德茲那一邊。八人裡有三人是敵人,這樣的陣容該如何打下去?

    頭疼無比的狀況,甚至令亞德雷感到一陣暈眩。

    「所以,亞德雷先生,您願意接受與我們結盟嗎?」德茲催促道。

    六花勇者終究是以打倒魔神為目標。與泰格狃以及卡爾癸克正面衝突,是該盡力避免的事。然而德茲握有的情報,卻又是他們無論如何都該弄到手的。

    思考到最後,亞德雷得到的結論,是姑且先聯手,到時再擺脫他們。然而德茲想必也早就料到這步盤算,是以此為前提提出結盟的。

    「我是很想接受,但在這之前,我得先問些事情不可。」

    「我願意回答,您請說。」

    「你們說過,要打造人類與凶魔和平共處的世界是吧,你們打算用什麼方法達成?」

    「這我無可奉告。要是回答您,勝利將會離我們遠去。」

    「我倒覺得你們的野心,只不過是痴人說夢。我可不想跟群瘋子合作,所以你們還是說些能透露的部分來聽聽吧,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

    德茲瞧了娜榭塔妮亞一眼,娜榭塔妮亞對著它輕輕點了個頭。

    「我瞭解了,既然要攜手合作,也只能先透漏一點。」

    眾人注視著德茲,連葛道夫也向前探身,準備聽它說話。

    「其實,我們打算代換掉現在的魔神。」

    「代換?」

    他理解不了這字眼的意思。魔神就是魔神,跟君王以及神殿長一樣,都是無可取代的。

    「我們打算將現在的魔神……那醜陋瘋狂的怪物消滅,另立新的魔神。新的魔神必須熱愛凶魔,熱愛人類,以及擁有熱愛和平的心,否則代換就等於毫無意義。而在新的魔神統治下,所有凶魔都將脫胎換骨,由憎恨人類的存在,化為能與人類共處的存在。」

    「……這種事……叫人如何相信啊……」

    而德茲沒回答亞德雷,接著又說了下去。

    「而我們將會與新的魔神一同攻入人類世界,消滅所有腐敗的君王和墮落的貴族,並統一全世界。這就是我們的最終目標。目前能透露給各位的,就是這些了。」

    聽了這過度宏偉的計畫,亞德雷的思考一時陷入停止。

    「德茲,你知道些什麼?快說,魔神究竟是什麼東西?」

    芙雷米逼問道,口氣聽起來有些激動。而德茲依舊表情冷靜,看著六花們並說:

    「魔神、凶魔、持花聖者、六花紋章、我與泰格狃以及卡爾癸克間的對立、兩枚假的紋章……一切乍看互不相干,但其實全都是糾結難分的單一事物形象。」

    無人吭聲,全都在等德茲繼續說下去。

    「讓我從一切的源頭開始說起。三百年前,我遇見一名聖者,並且與她同心合力,一同征服這世上的謎。她叫做〈時〉之聖者哈猶哈‧普雷希爾。」

    聽了這名字,眾人全都睜大了眼。只要活在這塊大陸上,就不可能不知道這名字。〈時〉之聖者哈猶哈,正是在三百年前打倒魔神的六花勇者之一。

    「現在娜榭塔妮亞擁有的第一枚假紋章,就是在三百年前,〈時〉之聖者哈猶哈交給我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kabuto_555 發表於 2015-10-14 07:12 AM

後記

    各位好久不見,我是山形。

    《六花的勇者 3》終於平安交付到各位手上,不知各位是否樂在其中呢?

    這次的後記額度多達五頁,看來我得想辦法多湊幾行字才行了。

    以下是廣告。

    目前連載於SD文庫的雙月刊漫畫志《SD&G0!》的漫畫版〈六花的勇者〉已推出單行本,由戶流ケイ老師負責作畫,在老師美麗又富動感的作畫下,成了一部美妙精彩的作品。

    戶流ケイ老師,真的非常感謝您,今後還請您多加照顧了。

    和原作相比,我認為漫畫版擁有別具一格的魅力,還請讀者一同共賞。

    接著是近況報告。

    我從很久以前就有睡覺睡不安穩的毛病,幾乎只要一入眠就會做惡夢,還嚇得從被窩裡跳起。

    有時夢到被陌生女性掐頸,或是夢到被地上冒出的手給拖進地底,或是被沉重又噁心的不知什麼東西給壓著肚皮,或是想上廁所卻被什麼東西給抓住腳動彈不得……惡夢版本大致分為這幾種。

    其中比較罕見的,是有次睡前玩了成人遊戲,入眠後卻夢到被裡頭的角色給砍斷腳並帶走。另一個則是陌生的四十多歲微胖男性跑到我房間裡開始大便。

    諸如此類的夢每天最少會夢上一次,糟一點的話可能兩到三次,每次都會害我因此驚醒。

    這惡夢陪伴我將近十年,期間我也一再嘗試改善。

    我試過睡前泡長澡、聽音樂,徹底放鬆後再睡覺,這類精神層面的改善的確或多或少有些效果,但並沒有徹底解決毛病。

    而試著運動到筋疲力盡再入眠,或是熬夜到眼皮再也睜不開才去睡覺,這類方法不但沒效,反而只是讓症狀更加惡化。

    其他的,像是在房間裡擺盤避邪鹽,誦經後再睡,打禪後再睡,之類靈能方面的方法也試過了,但全都毫無效果。顯然這毛病並不在神明的管轄範圍內。

    喝酒喝足後再睡的話的確是什麼夢也夢不到,但這反而會帶來健康層面的問題,因此也無法常用。

    就在我一籌莫展,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瞭解決方法。

    那就是抱枕。

    只要抱著抱枕入眠,我的惡夢頻率就會驟降為大約三天一次。而雙手雙腳夾著抱枕蜷著身子睡覺,又是其中最有效的使用方式。

    為了驗證,我試過不帶抱枕入眠,當晚馬上就像過去那樣做了惡夢,可見抱枕的效果之大。

    對我來說,過去只要睡覺就一定會伴隨著恐怖、痛苦,但托抱枕的福,我終於得到正常的睡眠。誰能料想到當初花兩千日圓順手買下的便宜貨,竟然能有這等神效,甚至讓我有些懊悔,當初竟然沒能早點發現抱枕的潛力。

    若讀者您也有類似煩惱,請務必嘗試看看。

    至於說到抱枕,有件事令我有些不滿,那就是每跟人提到抱枕,總是會聽到對方嗤笑,甚至有人間道:「那是哪個角色?」甚至還有人說:「想要抱枕套的話我送你一個吧。」之類的話。

    由此可見,這社會對抱枕的觀感似乎有些偏差,因此我要在此向大家聲明,我所使用的絕對不是畫有美少女的那類枕頭,而是一般的素面抱枕,而且也不是用在滿足性慾方面,只是拿來當作生活的必需品。

    對於大家無法理解這點,實在是令我有些不滿。

    使用抱枕還得面臨幾個問題,像是一旦要外出旅行就有些麻煩,以及平時睡姿難以見人……。

    旅行方面尤其困擾,因為沒有人會帶著抱枕出外旅行。不過說歸說,我也很少出門旅行就是了。

    總之不管怎樣,抱枕真是太讚了,我想我今後也會繼續愛用下去。

    最後是謝辭。

    負責插圖的宮城老師,這次一樣感謝您的美圖,以及為我指點作品裡的矛盾,真的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在此向您深深致謝。

    責任編輯T先生,這次也給您添麻煩了。還有各位編輯部同仁、各位校正人員、各位負責裝幀與設計的美編,多謝大家幫忙。

    最後,感謝各位讀者支持。托各位的福,《六花的勇者》才得以繼續下去。

    我們下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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