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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4 11:02 AM

橘公司 -【為了拯救世界的那一天.一】-QUALIDEA‧CODE-

【封面圖】:

【內容簡介】:

  西元二〇四九年。眾人原以為世界會終結,卻沒有終結。

  人類與突然現身的神祕「敵人」──〈UNKNOWN〉開始無止境的戰爭。

  紫乃宮晶轉學至防衛都市之一──神奈川的學園。

  他的目的是「暗殺神奈川排行第一名的天河舞姬」。

  然而那人稱「最強」,身為人類希望的少女卻強得無以衡量……

  「這不是偷窺,是監視。」「現在正在調查胸部。」「不是跟蹤,是尾隨。」

  「這不是變態行為,是調查。」「這是祕密進行的住家搜索。」

  為了瞭解舞姬的一切,紫乃宮晶的觀察行動開始了!?

【原日文書名】:いつか世界を救うために -クオリディア・コード-

【原所屬文庫】:富士見Fantasia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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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4 11:03 AM

序章/1 觀察者(Observer)

  萬事始於觀察。

  這就是紫乃宮晶──紫乃時時銘記在心的大原則。

  有人說人類對週遭環境的認知絕大部分來自於視覺,更有學說認為視覺所佔的比例高達八成甚至九成。

  那麼,如果打算鉅細靡遺地瞭解某個特定的對象,第一步沒有其他選項。

  沒錯──那就是「看」。

  百聞不如一見。換言之,目睹一眼便勝過探聽百次。

  雖然仔細一想會認為這倍率似乎太過誇張,但過著一般社會生活的每個人肯定都會同意這句話絕非誇大其辭。

  視覺所扮演的角色就是這麼重要。與人類擁有的其他感官相比,無論嗅覺、味覺、觸覺,在迅速取得目標資訊這方面都遠遠不及視覺。

  因此,紫乃正定睛注視著。

  從排氣孔的隙縫──

  看著女生的房間。

  「…………」

  悄不作聲,隔著排氣孔的金屬網格俯瞰下方的房間。

  那是間猶如高級旅館客房的寬敞房間。地面簡直一塵不染,但相對的,房內擺著的附有頂蓋的豪華床鋪與雕工精美的櫥櫃上頭堆滿了填充玩偶與小擺飾。

  這間房間的打掃與整理顯然是由房間主人之外的其他人負責吧。無法不經過持有者同意就丟棄物品,櫃子上頭才會像生日蛋糕的裝飾般堆滿了物品。

  「──哼哼~~哼,哼~~哼哼~~」

  就在紫乃觀察房內狀況的時候,一名少女哼著五音不全的歌走進了紫乃的視野範圍內。

  那是將色素淡薄的長髮分成兩邊綁起的一名少女,劉海下方的臉龐同樣白皙,只有鑲在那上頭的雙眸彷彿血一般赤紅。

  身高大約在一百四十五公分左右吧。紫乃記得她的身體年齡應該是十七八歲左右,與同年齡的少女們相比,可說是相當嬌小。與體格相襯的手腳同樣纖細瘦弱,就像經不起碰撞的琉璃工藝品一般。

  然而,她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豪門大小姐一般的纖瘦身軀卻穿著象徵都市防衛任務的純白制服,還有裝飾著豪華肩章的大衣。

  ──天河舞姬。

  紫乃默念那少女的名字加以確認。

  沒錯──防衛都市神奈川排名第一名的天河舞姬。

  那是這座都市裡公認最強的少女的名字。

  ──同時也是紫乃非殺不可的少女的名字。

  「哼哼哼~~哼~~」

  紫乃繼續凝神觀察,看見舞姬一面哼著歌一面脫下披在肩上的大衣,掛在衣架上。隨後她依序解開制服的釦子。

  肯定是打算換上家居服吧。舞姬脫下了制服外套,鬆開領帶,把手伸向襯衫的鈕釦。

  「……!」

  紫乃睜大了雙眼,壓低姿勢把臉貼近排氣口的金屬網格。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吧。能在這樣的近距離下目睹天河舞姬的裸身,如此的機會簡直千載難逢。

  話雖如此,紫乃腦中的思考與一般青春期學生心中自然湧現的感情有些不同。

  「……上臂、下臂全都不到平均值。那樣的手臂也能發揮那種臂力,真不敢置信。」

  紫乃用不會被舞姬察覺得聲音喃喃碎唸。

  「啊,差點忘了。」

  舞姬彷彿對紫乃的存在渾然不覺似的,毫不猶豫地褪下襯衫與裙子之後突然這麼說著,只穿著內衣褲走向衣櫃。

  「…………」

  紫乃銳利的目光凝視著目標,比方說舞姬的胸部(其實是胸肌)、臀部(的下方延伸出的大腿肌的運動)等。

  舞姬把上半身埋進衣櫃裡翻找了好一段時間後,從中取出一套便服攤在床上。

  「哼哼哼~~哼~~」

  隨後她便繼續哼著歌,把手伸向胸罩的前釦。

  「──哦。」

  紫乃不由得傾身向前。

  就在這個瞬間──

  「……嗯?」

  紫乃手掌撐著的地方發出了嘎吱聲響。下一瞬間,固定金屬網格的零件鬆脫,紫乃就這麼摔落到舞姬面前。

  「哇!」

  事出突然,舞姬嚇得驚叫。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吧,畢竟有個人突然從自己房間的天花板掉下來。

  「…………」

  與驚訝的舞姬相反,紫乃神色平靜地端正姿勢。

  當然,要說紫乃沒有絲毫精神上的緊張也是騙人的。畢竟對方是都市最強的戰士,應對失當必定致命。

  然而,要是讓對方察覺自己的緊張可是下下策。為了不讓舞姬察覺自己心中的驚慌,紫乃調勻呼吸硬是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

  「你、你在幹嘛……?」

  舞姬仍驚魂未定般這麼說,隨即回過神來一把抓起家居服,用衣物遮蓋自己的身子並縮起雙肩。她似乎晚了半拍才想起自己現在可說是半裸。少女的臉頰倏地發紅。

  「等等。保持冷靜。」

  紫乃擺著同樣的表情,攤開手像是要安撫舞姬。

  隨後以平淡語氣說道:

  「我迷路了,走著走著不知不覺抵達了排氣口而已,沒什麼可疑的。」

  於是舞姬先是睜圓了眼睛──

  「──什麼嘛,原來是這樣。」

  然後像是真的感到安心般長長吐出一口氣。

  「真是的,要小心點才可以喔。突然從天上掉下來會嚇到別人,而且又很危險。」

  「不好意思,以後會多加注意。」

  「嗯……啊,出口在那邊。」

  「知道了。再見。」

  紫乃微微點頭之後默默地站起身,踩著平緩的步伐往房間門口移動。

  紫乃一推開房門,正好撞見了這個當下想進房間的戴眼鏡的少女。

  「呀!」

  也許是因為原本打算敲的門突然敞開讓她嚇了一跳,少女發出尖細的驚叫聲。

  「失禮了。」

  紫乃短促說完,自少女身旁走過,沿著走廊逐漸離開。

  少女似乎在原地發愣了一段時間……但不久後,紫乃便聽見後方傳來少女與舞姬的對話。

  「呃,那個,剛才那位是……」

  「啊……嗯,他說他不小心迷路走到排氣口。」

  「呃……那妳這身打扮是?」

  「嗯?我剛才想換衣服啊。話說,這個排氣口的蓋子能修好嗎?螺絲掉了耶。」

  「呃,那個……我想剛才那位應該是……」

  「咦?」

  數秒後。

  先是傳來「啪沙啪沙」粗魯的衣物摩擦聲,緊接著是滿臉通紅的舞姬從後方衝了過來。

  「等等。先冷靜──」

  「唔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舞姬發出猛獸般的嘶吼聲,對準紫乃的臉賞了一拳。

  「嗯……」

  下一次睜開眼睛時,熟悉的天花板映入紫乃的視野之中。

  「啊,你醒啦?」

  傳入耳裡的同樣是熟悉的說話聲。紫乃挪動視線,看見一名綁著馬尾的少女坐在不遠處。

  凜堂螢。她與紫乃相同,是上級派遣到此處──神奈川的特務。

  「螢。」

  「太好了,你的記憶好像還在啊。」

  紫乃喚了她的名字,她便以打趣的口吻回應。

  他緩緩撐起身子,把手心按在異常疼痛的臉頰,這才發現臉頰上貼著一層厚厚的藥膏貼布。

  「我就說那樣太魯莽了嘛。那麼輕率地靠近目標真的很危險喔。」

  螢以責備的口吻如此說道。紫乃回想起螢打從一開始就反對與舞姬近距離接觸。

  她的意見確實也有幾分道理。不,不只如此,就一般狀況而言,也許可說是最佳選擇吧。

  不過對於這次的工作,那樣的常識不管用。紫乃緩緩搖了搖頭,螢則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丟了性命我可不管喔。」

  「別這麼說,還是有一定程度的成果。極近距離下的觀察還是有其必要性。況且──」

  「況且?」

  螢微微歪著頭看向紫乃。紫乃伸手按著貼在臉頰上的藥膏貼布,繼續說道:

  「如我所料,那傢伙極度害怕自己的祕密曝光。再加上那種攻擊性──視為危險人物恐怕不會錯。」

  「呃……」

  紫乃一臉認真地說完。不知為何,有幾滴汗水自螢的臉頰滑過。

  序章/2 小姬與螢

  ──雖然不太清楚理由,但世界好像快要毀滅了。

  頭頂上的天空映著從未見過的色彩,兩名少女並肩坐在濱海公園的長椅上眺望著水平線。

  四周沒有半個人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在「敵人」不知何時會攻過來的狀況下,仍然喜歡在外遊蕩的恐怕只有趁亂打劫的惡棍或夢遊症患者吧。

  除此之外,被分配到不同避難所的戀人為了見上一面而甘願涉險的可能性倒也不是零。

  實際上,小姬與螢會出現在此的理由更接近後者。

  「──小螢。」

  「嗯?怎樣,小姬?」

  聽見小姬輕喚自己的名字,螢以平靜的聲音回答。

  不過小姬沒有再多說什麼。她並不是有什麼話想說,只是想要螢的確就在自己身旁的證據。

  螢像是洞悉那心情似的微笑,將自己的手蓋在小姬的手背上。

  「好安靜啊。」

  螢望著大海對她說道。小姬點了點頭。

  「嗯。」

  人們驚惶奔逃,但無風時的海面依舊平靜無波,與兩人過去看了無數次的景色毫無二致。

  會選擇此處當作兩人會合的場所,理由很單純,是因為兩人以前總是在這裡玩耍,但兩人心底某處或許藏著另一種願望吧──希望在最後能再看看這片海景。在這已經截然不同的世界,兩人覺得只有這片景色會以不變的身影迎接兩人。

  「像這樣看著海,就覺得現在發生的事好像是假的。」

  「是啊……如果那不是真的該有多好。」

  小姬說完,螢的手多使上了幾分力。

  小姬與螢都還年幼。實際上,兩人並非真正明白世界上發生了什麼事。

  不,更正確地說,能正確掌握當下狀況的人恐怕在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吧。

  只是兩人或多或少明白,現在的世界已經與兩人過去所知的世界徹頭徹尾地改變了。

  從現在往回算起,大約三年前的那個六月,「敵人」出現在世界上。

  沒有人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沒有人知道那究竟從何而來。從未見過的生物搭乘著從未見過的機械,將城市破壞得體無完膚。

  上頭的大人們似乎想為那些「敵人」取個聽起來很難懂的名字,但最後仍以〈UNKNOWN〉這個俗稱最為普遍。

  起初最主流的想法是某個國家使用了未知的兵器攻擊敵國。然而在各國熱衷於爭論的同時,〈UNKNOWN〉依舊毫無規律地現身,隨機帶來破壞之雨。

  世界各國終於彼此合作,是在被懷疑的各主要國家的軍事設施都遭到嚴重打擊之後的事了。

  話雖如此,也不能就這樣辱罵統治者們的愚蠢。畢竟外星人或異世界生物現身攻擊人類等荒誕無稽的意見,地位高高在上的人不可能輕易說出口。

  然而人類已經不得不承認,超越人類常識的某種存在懷著敵意現身於人類面前。

  於是,沒有宣戰公告也沒有開戰的飭令,世界被迫與「未知的物體(UNKNOWN)」開始了戰爭。

  戰爭開始後,國家提出了讓老人或幼童等非戰鬥人員冷凍睡眠後收容於地下避難所的計畫。

  安全廉價且不破壞人體細胞的冷凍睡眠技術以及冷凍睡眠之後的復甦技術,兩者真正實用化是在至今算起短短五年之前,不過開發技師恐怕也沒想過會這麼快就得到技術活躍的舞台吧。

  畢竟這場戰爭的敵人是神出鬼沒的對手,確實躲在地下避難較為安全,讓非戰鬥人員冬眠也較為節省物資,的確是講求效率的做法。

  然而,若要說人們對於接受冷凍保存毫無抵抗,那也是謊言。畢竟人類對敵人幾乎一無所知,沒有人能肯定避難所能發揮萬全的功能。

  對仍是小學生的兩人而言,自然會認為此生再無相見之日。

  所以就在接受冷凍睡眠的前一天,小姬與螢兩人溜出了避難所,來到此處。

  「就是明天了……感覺好討厭喔。」

  聽小姬這麼說,螢不知如何是好似的蹙起了眉心。

  「沒辦法啊。我們在戰爭上派不上用場。」

  「是這樣沒錯啦……可是為什麼只有我在別的避難所啊?小螢和小真明明都是第一區。」

  由於不可能將所有孩童收納在同一個避難所,自然必須將人數分配到各個不同的設施……小姬恰巧被分配到與螢不同的場所。比起對冷凍睡眠的不信任,與螢分開更讓小姬深感不安。

  萬一〈UNKNOWN〉的攻擊破壞了某一方的避難所,那麼小姬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包含螢在內的其他朋友。

  「要和小螢分開……我好怕。」

  「沒問題的。小姬很堅強。」

  「我一點都不堅強。沒有小螢的話,我就……」

  小姬的話語聲顫抖著,大顆淚珠自眼眶接二連三滾落。雖然小姬的年紀稍微大一點,卻比螢愛哭許多。小姬以右手手背擦著眼淚。

  「別擔心。」

  螢緊緊握住自己掌心中的小姬的手,用另一隻手按住小姬的肩膀讓她轉向自己。

  「一定……不對,我們絕對能再見面。大人們一定會打倒那些〈UNKNOWN〉的。」

  「真的嗎?」

  「真的。我以前騙過小姬嗎?」

  「……沒有。」

  小姬搖了搖頭。螢淺淺地微笑。

  「戰爭結束之後,我們約在這裡見面吧。」

  「嗯……一定要來喔。」

  「嗯。打勾勾。」

  螢說著伸出了小指頭。

  小姬微微點頭答應之後,同樣伸出了小指勾住螢的小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4 11:04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7-3-4 11:07 AM 編輯

第一章 劍之都的公主

  「可惡……怎麼會變成這樣……!」

  少年發出了驚恐與怨恨交織的慘叫聲,凝視著眼前以絕望妝點的醜陋景色。

  少年旁邊有兩名同伴──以及目測估計數量恐怕超過五十的異形生物。

  身高將近三公尺的巨大身軀,幾乎與人的身體同等的粗壯手臂以及相較之下異常纖細的腿。身體表面覆蓋著不像金屬也不像樹脂的難以名狀的物質,相當於人類頭部的位置鑲著彷彿前衛藝術家隨興創造的古怪擺設。

  雖然那形體勉強也算得上是人型,但過於不均衡的輪廓令人聯想到極端變形的卡通角色。

  那異樣的生物當然不屬於地球的生態系統。

  第一類災害指定異來生物──〈UNKNOWN〉。

  至今算起約二十九年前突然出現在世界上,充滿謎團的「敵人」。

  「可惡,這算什麼不為人知的好地方嘛!誰曉得會這樣啊!」

  「閉嘴!追根究柢還不是因為你說想賺點積分……!」

  「不要吵架啦!現在不是講這種話的時候吧!」

  少女以近乎尖叫的聲音制止兩人爭執。少年緊咬牙根,惡狠狠地瞪著眼前那群彷彿正打量著我方狀況並展開包圍的〈UNKNOWN〉。

  然而〈UNKNOWN〉理所當然不會因為少年的眼神而膽怯。它們不知從身體何處發出嘰嘰的聲響,同時緩緩收攏包圍圈。

  這刺耳的聲音據說類似〈UNKNOWN〉彼此之間為了溝通而發出的鳴叫聲。

  它們恐怕正在盤算著──要怎麼處理少年等人。

  「唔……」

  少年那顫抖的手緊握著武器的柄。

  ──照理來說,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少年們隸屬於灣岸防衛都市之一的神奈川學園,目前正組成獨立游擊隊而活動。

  話雖如此,他們並沒有刻意涉險的覺悟。除了東京灣閘門出現的敵軍主力,〈UNKNOWN〉有時會零星出現在沿岸地區。而他們的目的便是狩獵這些〈UNKNOWN〉賺取積分,藉此提升校內評等。

  今天的工作理應也會一如往常地結束。

  觀測得知的〈UNKNOWN〉數量為一般人型──歐格級(Ogre)五隻;少年等人組成的游擊隊則有十名隊員。只要不過度輕敵鬆懈,並不是多難對付的對手。

  然而,在他們與出現在沿岸區的〈UNKNOWN〉交戰的過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數量十倍左右的〈UNKNOWN〉包圍周遭一帶。

  就在轉眼之間,隊上的七名同伴已經遭〈UNKNOWN〉捕捉。

  雖然沒有證據──但〈UNKNOWN〉恐怕對少年們設下了陷阱。

  〈UNKNOWN〉群發出近似於雜訊的嘰嘰聲響。那簡直就像在嘲笑少年們。

  「──少瞧不起人了,這群怪物……!」

  少年怒吼道,高舉起手中的武器。長柄的前端連接著打擊用的鐵塊,也就是所謂的戰錘型輸出武裝。

  將意識集中在後頸處,在腦海中描繪力量以該處為起點,流遍全身回路的想像。

  少年蹬地一跳,高高跳起至站在他前方的〈UNKNOWN〉眼前,將戰錘直往下砸。

  剎那間,戰錘噴射光芒,凶狠地撕裂〈UNKNOWN〉的肩頭。〈UNKNOWN〉發出了近似慘叫的尖銳高音。

  「怎麼樣,見識到了吧──」

  少年唾棄似的說到一半,話語聲戛然而止。

  因為少年才剛擊倒第一隻〈UNKNOWN〉,其他〈UNKNOWN〉已經從左右兩邊直逼向他。

  「危險!」

  一陣衝擊讓少年往前摔倒。少年晚了半拍才察覺是剛才位在他背後的少女使勁推了他一把。

  「啊──」

  〈UNKNOWN〉的掌中噴出了具黏性的奇異物質,裹住了少女的全身。少女掙扎了短短一段時間之後,隨即猶如昆蟲的繭一般不再動彈。

  「可惡……!」

  少年爬起身,再度舉起武器。但在這個瞬間,黏性物質射向戰錘的握柄,自少年手中奪走了武器。

  「啊、啊……」

  〈UNKNOWN〉朝著少年緩緩逼近。

  少年發出顫抖的呻吟聲,跪倒在原地。

  ──就在這個瞬間……

  「咦……?」

  少年覺得似乎有道光芒閃過眼前,下一秒,靠近少年的〈UNKNOWN〉們的軀體上出現了一道斜線,隨即沿著那道斜線一分為二。

  更正,不只是攻向少年的〈UNKNOWN〉,剛才環繞他們展開包圍的五十餘隻〈UNKNOWN〉在一瞬間全數遭到屠戮。

  「這、這是……怎麼……」

  少年只能圓睜雙眼,看著轉瞬間出現在眼前的遍地〈UNKNOWN〉屍骸。

  「………」

  建造於海岸邊的監視塔上。

  紫乃宮晶確定遠處肉眼可見的〈UNKNOWN〉群已經不再動彈之後,翻轉手中的刀型輸出武裝。

  打磨得如同鏡面的刀身一瞬間映出了自身的相貌。

  除去冷凍睡眠的時期,肉體年齡應該在十七歲上下。然而,由於那尖銳的眼神與渾身散發的氣氛,旁人常認為紫乃宮晶的年紀更大一些。彷彿直瞪著別人的銳利雙眸、緊抿成一線的嘴脣。紫乃原本打算藉著不怎麼在意髮型而任憑其留長的劉海遮蓋雙眼,但那反而令人聯想到躲在樹叢間露臉窺探的凶惡妖魔。

  「漂亮,紫乃。」

  熟悉的說話聲敲響紫乃的鼓膜。

  往後一看,站在紫乃身後的少女映入視野中。那是長度及背的長髮綁成馬尾,看起來性情溫和的一位少女。她剛才應該與紫乃一樣眺望著遠處吧,手中拿著大型雙筒望遠鏡。

  「請問大師這次有什麼感想呢?」

  少女──螢用打趣般的語氣對紫乃說道。紫乃輕吐一口氣,收刀入鞘,發出喀的一聲清響。

  「沒什麼,老樣子罷了。」

  「唔哇~~好帥喔。我也想講看看這種台詞耶。」

  「…………」

  「別擺那種嚇人的表情嘛,好歹也算是在誇獎你耶。」

  螢聳了聳肩這麼說道。

  雖然紫乃並不認為自己板著臉,但在她眼中看起來似乎很有殺氣。紫乃一面觸碰著自己不苟言笑的臉龐,一面轉身。

  「啊,要回去了?」

  「工作結束了,也沒必要在這裡久待吧。況且──」

  紫乃話說到一半,螢回想起正事般點了點頭。

  「對喔,金屋課長好像有聯絡耶。又要出任務了?」

  「大概是吧。」

  紫乃回答的同時,一眼瞄向左手邊。為了監視自「閘門」出現的〈UNKNOWN〉而建設的監視塔上,可將周遭一帶的景色盡收眼底。

  話雖如此──那並非多令人心曠神怡的景色。

  畢竟放眼望去能見到的盡是被破壞得不成原形的都市殘骸。

  那慘狀彷彿將巨大建築物與數輛汽車一同扔進果汁機攪碎後撒落在這一帶。橫向與縱向的道路只有維持最基本的移動與輸送機能所需的部位優先修復,絕大部分仍任其荒廢。如果在怪獸災難片中設計了這樣的布景,肯定會因為做得太不用心而被導演痛罵一頓吧。

  「這一帶的復興完全沒進展耶。」

  也許是從紫乃的視線猜到了他的想法,螢哀愁地說著。

  「戰後都二十一年了,差不多也該可以再舉辦奧林匹克了吧。但是……」

  「沒辦法。畢竟人手還是不夠──『敵人』也仍在出沒。」

  螢大嘆了一口氣。

  「欸……日本應該真的贏了吧?」

  「…………」

  聽了螢的問題,紫乃沉默了好半晌。

  距今二十一年前,包含日本在內的先進國家儘管承受了非常巨大的損害,仍然成功擊退了〈UNKNOWN〉。經過長達八年的史上最慘烈的戰爭,大致上算是成功贏得了勝利。

  歷史上是這麼記載的。

  正因如此,沉睡在冷凍睡眠設施的非戰鬥人員──當時仍是孩童的紫乃等人才會被喚醒。

  然而,對方是完全無法溝通的莫名其妙的生物,彼此間的戰爭既沒有開戰的宣言,自然也不可能成立停戰的約定。

  人類之間的戰爭無論多蠻橫,肯定會有其理由、有作為藉口的名分,也會有最終的目的與結局。說穿了,人類的戰爭──至少對發動戰爭的領袖們而言──是一種政治也是經濟的手段。

  然而〈UNKNOWN〉沒有那樣的理由。

  就算有,人類也無法理解。

  所謂的「停戰」,只是因為在二十一年前人類受到〈UNKNOWN〉攻擊的頻率急遽下降,人類一方便主動宣稱自己已經獲勝。

  事實上,就像在體現「停戰」這字眼的無意義,在大規模的攻擊結束之後,〈UNKNOWN〉仍然不時零星出現。

  除此之外,「勝利」──同樣也是個空洞的詞彙。當時人類口中的「勝利」僅僅意指國土並未被〈UNKNOWN〉奪占,與一般戰爭的勝利二字所代表的意義截然不同。

  日本國內的死傷人數估計約三千兩百萬人。

  將失去近四分之一國民的潰敗狀態稱為「勝利」也許是因為不這麼做,倖存的人們心靈便會無法承受吧──紫乃不由得這麼猜想。

  「──當然是贏了。」

  然而,紫乃以堅定的口吻回答。

  「二十九年前,愚蠢至極地向這國家、向世界發動戰爭的〈UNKNOWN〉已經在當時的大人們奮戰之下被擊退──我們現在做的只不過是清除餘孽,排除不知悔改的入侵者而已。」

  「這樣啊……嗯,一定是這樣吧。」

  螢點頭同意紫乃的這番話。

  凜堂螢是一名聰慧的少女。盤旋在紫乃腦海中的那些疑問,她肯定也已經反覆思考過。然而,她卻一句話也不反駁──也許是因為她知道紫乃也像她一樣,在經過不知幾次的思索之後才得到這個答案。

  在這之後,紫乃與螢並未交換隻字片語,離開了監視塔。

  ◇

  坐在搖晃的都市間列車上經過大約四十分鐘,紫乃抵達了南關東管理局。

  管理局的職責便如其名,是臨時政府為治理南關東地區所設的直轄組織,權責在於管理面向〈UNKNOWN〉常出現的東京灣閘門保護國土的東京、神奈川、千葉等三座都市。

  「──你們到了啊。」

  金屋用那洪亮的說話聲迎接紫乃與螢入室。

  他是年齡約在五十歲左右,戴著眼鏡的壯碩男性,臉龐與身體各處雋刻著陳述那壯烈戰歷的無數傷疤。然而,金屋與他那給人粗暴軍人般印象的外表相反,言行舉止間透露著理性的氛圍。

  金屋久秀,投身於二十九年前爆發的那場史無前例的大戰爭並存活至今的戰士──同時也是指揮紫乃與螢所屬的「物品管理四課」的課長。

  話雖如此,這個單位的名稱並未正確代表他們的工作內容。

  紫乃所屬的四課主要工作是解決超越防衛都市學生們處理範圍的案件,或是逾越一般治安維護範圍的超法規級處置──簡言之就是檯面下的特別任務。由於無法光明正大地掛起「特殊部隊」的招牌,於是隨便配了個單位名稱。

  「是。」

  「請問有什麼事嗎,課長?」

  紫乃與螢簡短發問,金屋微微點頭後取出了一張照片擺在辦公桌上。

  「這個。」

  「請允許我過目。」

  紫乃如此說完,將照片拿到手中。

  照片上的人物是一名惹人憐愛的少女,稚氣未褪的容貌、色素淡薄的髮色,纖瘦的頸項讓人聯想到在醫院長期療養的虛弱少女。

  然而她身穿的並非病人的衣服,而是純白質地鑲著閃亮金色鈕釦的制服。那毫無疑問正是灣岸防衛都市之一,神奈川的制服。

  「這名少女是……」

  紫乃眉心微蹙。總覺得這少女的容貌似曾相識。

  金屋開口回答紫乃的疑惑:

  「你們應該至少聽過這名字吧──神奈川第一名,天河舞姬。」

  「果然是她啊。」

  聽了那名字,紫乃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防衛都市雖然也住著教師等在都市機能上必須的成人,但總人口有九成以上都是十八歲以下的學生,都市內的自治也同樣交給學生們處理。

  在這都市排名第一,換言之,這名少女就是一座都市的頂點。

  「……螢?」

  這時,紫乃突然將視線挪向站在身旁的螢。

  自從金屋拿出照片之後,不知為何螢便一語不發地凝視著照片。

  「……!怎、怎麼了嗎?」

  「這是我要問的。妳怎麼了嗎?」

  「沒有……沒什麼。」

  螢說完搖了搖頭。

  「……」

  雖然紫乃並非對螢的反應毫不在意,但既然她本人都這麼說了,繼續追究下去也沒意義。紫乃將視線轉回金屋的方向。

  「那麼……這位天河舞姬做了什麼事嗎?」

  雖然紫乃這麼問,但其實他心中已經有了個底。

  既然自金屋口中說出這個名字,那就表示這名少女恐怕利用她身為首席的權限,做了某些見不得人的虧心事吧。

  以學生自治如此歪曲的系統運作的防衛都市之中,這樣的狀況並不罕見。當未臻成熟的青少年擁有了無限擴張的自我表現欲以及真正使之實現的力量,要求他們自治自律也許是強人所難吧。實際上,調查就任要職的學生們私底下的行徑正是紫乃等人的任務之一。

  侵占都市營運資金、盜賣軍品、憑藉權力施加私刑……一般而言大概不出這幾項。在過去其他較嚴重的案例中,也曾經有過販售不知從哪裡取得的毒品,甚至設立地下賭場等等。

  光就照片來看,這少女看起來不像會與這些惡行扯上關係──然而不正常的環境能輕易扭曲人心。就這層意義而言,她也算得上是昔日戰爭的被害者吧。

  話雖如此,就紫乃的記憶範圍來說,她從未被選為調查的對象。若非她真的犯下相當程度的重罪,初犯應該只會以嚴重警告作收。

  不過──

  「在此對紫乃宮晶一等執行官以及凜堂螢二等執行官下令。」

  自金屋口中說出的,是紫乃從未料想的指示。

  「──任務是暗殺神奈川第一名,天河舞姬。」

  「呃……」

  「…………!」

  紫乃疑惑地蹙起眉心,螢倒抽一口氣的聲音自身旁傳來。

  「暗殺?請問是怎麼一回事?」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兩位的任務是送天河舞姬離開人世,不講求手段。當然了,最好選擇讓我們免於受到懷疑的方法。」

  金屋的表情毫無改變,語氣平淡地說著。紫乃張開手掌制止金屋。

  「請稍等。請您告訴我理由。」

  紫乃直視著金屋的雙眼如此說道。雖然紫乃平常面對命令從來沒有異議,但這次他無法默不作聲。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紫乃等人的工作內容龐雜繁複,其中也包含了無法攤在陽光下的事項。然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住在本土的眾人與管理局,同時也是為了在前線戰鬥的少年少女們。

  ──暗殺,而且目標是身為都市首席的少女。

  那究竟有多大的意義,同時會對本土保衛戰造成多大的影響,無論是誰都能輕易想像吧。金屋這等階級的人自然也理應明白。

  正因如此,紫乃不得不問。

  明知影響甚鉅卻仍向紫乃等人下達暗殺指令的意義。

  究竟是什麼理由足以讓上級判斷必須殺害身負防衛都市要務的少女。

  然而,金屋緩緩地搖了搖頭。

  「很抱歉,理由被指定為特級機密事項。你們沒有權限得知。」

  金屋沉靜但沉重地如此說道。

  他是戰前出生的大人,換言之,他與紫乃、螢不同,是腦海中沒有〈世界〉的一般人。如果彼此拔刀相向,恐怕勝負會在一瞬間分曉。然而,金屋的舉手投足間渾身散發的氣魄與壓力讓紫乃絲毫沒有這樣的感受。

  「但是……」

  「你的工作應該不是對我提出異議。」

  「……」

  金屋這句話讓紫乃緩緩吐出一口氣,隨即立正行禮。

  「……紫乃宮晶一等執行官,遵命。」

  就如同金屋所說,紫乃的工作是忠實完成指令。指令本身是上級經過協議所得到的結果。

  紫乃與螢不需要判斷善或惡。若四肢不遵照頭腦的指示行動,組織本身最終只有瓦解一途。

  「啊……凜堂螢二等執行官也……遵命。」

  螢有樣學樣地也舉手敬禮。見到兩人的反應,金屋深深地點了點頭。

  「很好。兩位將會以學生身分轉學至神奈川學園。轉學用的偽造文件已經準備了,之後請將內容事先牢記在腦中──那麼,預祝兩位任務順利。」

  「是!」

  「是!」

  紫乃與螢再度敬禮後,步出辦公室。

  ◇

  「呼啊~~……」

  在防衛都市神奈川的辦公室內,一臉睡意的天河舞姬打了個呵欠。

  時間是下午五點。經過一整天的學業課程與技能修練之後,舞姬原本打算到都市的咖啡廳點個新推出的蛋糕犒賞自己,卻受到累積已久的未完成業務所阻擋。現在她正面對著堆積如山的文件一一蓋章。

  文件本身並非出自舞姬之手,內容的檢查也已經事先交給優秀的部下完成,舞姬實質上只需負責蓋授權章即可……但數量實在太多。各類預算的發放、高等級學生的提前畢業申請書、於都市內開設店鋪的許可等,族繁不及備載。單純的動作引來睡意,舞姬在工作途中漸漸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個人或是一具全自動的蓋章機器。

  就在舞姬打了不知是第幾個呵欠時,辦公室大門傳來敲門聲。

  「……誰呼啊~~」

  詢問聲不巧與下一個呵欠混成一團。門後傳來舞姬熟悉的說話聲。

  「我是八重垣。」

  「嗯,進來啊。」

  「打擾了。」

  戴著眼鏡的女學生推開門走進辦公室。頭髮在及肩處工整地剪平,看起來性情柔弱的一名少女。她身穿的服裝與舞姬同樣是神奈川的制服,不過裙襬比舞姬的要長上幾分。

  「怎麼了嗎,小青……呃,啊。」

  舞姬將視線投向走進室內的少女──八重垣青生之後,馬上板起了臉。

  理由很單純。因為舞姬在青生的手中發現了厚厚的一疊文件。堆在桌上的文件還沒處理完,沒想到馬上又追加了新的工作。

  「什麼……還沒完喔?」

  「不好意思……不過這些案件沒經過天河同學的承認就無法受理……」

  雖然明顯不是青生的錯,但她卻滿臉抱歉地低下頭。

  「唔……」

  看青生這模樣,舞姬不知怎地有種好像自己在欺負青生的感覺。她擺了擺手,長嘆一聲。

  「嗯……知道了。幫我擱在那邊吧。」

  「是的,麻煩妳了。」

  青生如此說著點頭。舞姬使勁伸了個懶腰舒展僵硬的背部肌肉。

  「唔嗯~~……」

  「啊哈哈……妳好像很累呢──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呢?其實我帶了個好東西來喔。」

  「好東西?」

  舞姬放鬆了筋骨,再度將視線轉向青生,看見她從文件後方取出了白色紙盒──紙盒上頭印著舞姬喜愛的那間咖啡廳的圖樣,這正是外帶用的包裝盒。

  「哇!咦!怎麼會有!」

  舞姬睜圓了雙眼,不由得自辦公桌探出上半身。

  「我聽說天河同學一直很期待……我是不是多管閒事了?」

  「怎麼會呢!小青我愛妳!」

  舞姬扭著身子如此說道,青生臉頰泛起幾許羞赧的紅潤,露出苦笑。

  「既然這樣,我來泡個茶吧。可以請妳稍等一下嗎?」

  「嗯!我等我等!」

  舞姬連連點頭,挺直了背脊。青生看著舞姬的反應,臉上浮現溫柔的微笑,隨即走向擺著茶壺與茶杯的櫥櫃。

  有一段時間,興奮得滿臉通紅的舞姬就好像接到主人指示等候的狗狗般坐在椅子上,但她很快就回過神來,連忙站起身。

  緊接著她開始收拾除了辦公桌之外另一張擺在辦公室內,名義上是用來接待客人,實質上則是下午茶時間專用的桌子。

  「啊,不好意思,天河同學。」

  「沒關係,泡茶就交給小青。」

  「好的,我明白。牛奶要多放一些吧?」

  「妳真懂我耶~~」

  舞姬一邊以打趣般的口氣說著,一邊用抹布擦拭桌面。

  沒過多久,時間略晚的下午茶時間便在辦公室內開始了。

  「哦?哈密瓜蛋糕?好漂亮喔~~」

  舞姬瞇著眼睛打量奶油蛋糕上點綴著的亮麗淺綠色果肉,用叉子切下一口的份量送進口中。剎那間,柔和的甜與些許的酸在口中漾開。

  「嗯~~!呵呵~~」

  笑容不由得隨之浮現。舞姬看向桌子對面的青生,發現她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相同的表情。

  「好好吃喔。哎呀呀,了不起,和以前吃的相比也不遜色耶……雖然只是印象啦。」

  舞姬滿意地連連點頭。就如舞姬所說,以前的蛋糕究竟是什麼味道,她其實也記不太清楚了。但若是有這種水準的品質,戰前那講究的舌頭肯定也能滿足吧。

  事實上,十年前在舞姬被分發至學園時,在都市內能取得的甜點就只有糖果或焦糖一類,糕餅類在生活中幾乎不見蹤影。這類的非必需品或娛樂用品在都市內逐漸充實,這正是不起眼但確實的復興跡象。

  「千葉的食物供應廠也開始漸漸增加水果的種類了。據說從這個月開始,會向內陸取得殘存的苗種,開始生產高級水果。」

  「哦~~那也很讓人期待啊。」

  舞姬這麼說完,輕啜一口牛奶偏多的紅茶。

  灣岸三都市是保護內陸不受〈UNKNOWN〉侵襲的防衛據點,同時也各自身負不同的職責。位於千葉的巨大食物供應廠、東京的中央會議場與神奈川的輸出武裝製造設施,三者就是相當明顯易懂的例子吧。雖然製造上有困難的一部分加工品仍需要自內陸地區供給,但農作物與家畜肉類等的食品,絕大部分都藉由千葉的食品製造廠供給,據說近年來甚至開始將剩餘的食物反向輸出至內陸。

  「話說回來……」

  舞姬一眼瞄向辦公桌。

  「最近的文件怎麼會那麼多啊?總覺得一年比一年多耶……」

  「嗯,我想這也是都市逐漸活性化的證據喔。都市內的店越來越豐富了,而且……聽說這次會有插班生分配到我們這邊喔。」

  「插班生?」

  舞姬睜大眼睛歪著頭問道。

  自從〈UNKNOWN〉的全面進攻結束之後,包含舞姬在內的孩童們確實逐一自冷凍睡眠重新甦醒。然而,在戰後已然荒廢的日本,難以供給所有孩童充足的食物與居住設施,因此現在日本地下深處仍有些孩童保持著當時的模樣持續沉眠。

  基本上,防衛都市的人員補充一般是在都市營運上出現容納空間時,以整個避難設施為單位解除冷凍睡眠,將甦醒的孩童們分配至各個都市。

  不過,也因此頻頻發生當初同年齡的孩子們一覺醒來年齡卻有了差距的狀況。

  「是的。昨天請妳過目的文件中應該有寫到吧?」

  「咦?啊,這個嘛,嗯,應該是……有吧?」

  舞姬含糊地回答後,青生愣了一會,反問:「咦?」

  兩人數秒之間陷入沉默。舞姬臉上掛滿了冷汗,吐出剛才哽在胸口的那口氣,同時低下頭。

  「……對不起,我說謊了。那時我沒有注意去讀……」

  「啊,不是啦,其實也用不著道歉啦……」

  青生傷腦筋似的苦笑。

  「如果妳能盡可能確認文件的內容,我是會輕鬆許多,不過畢竟數量太多了。我只會把沒問題的文件轉交到這邊,別擔心。不過以後我會把重要度較高的文件放在上面。」

  「……一直以來辛苦妳了。」

  舞姬更壓低了頭說道,青生連忙搖頭制止:「不會不會,別這麼說。」

  「不過,在這時期轉學還滿少見的呢。」

  「是啊。不過偶爾還是有喔。因為冷凍睡眠裝置的問題,還有讓預定中還沒輪到的人突然醒來的案例。」

  「哦哦……是喔,有插班生啊。」

  舞姬這麼說著,又切了一塊蛋糕送進口中。

  ◇

  「我是紫乃宮晶。」

  「我叫凜堂螢,請多多指教。」

  紫乃與螢說完,對著教室裡座位上的學生們低頭行禮。教室裡響起了響亮的掌聲歡迎兩人。

  自金屋口中接到暗殺天河舞姬的指令之後第三天。紫乃與螢順利完成了入學手續,被分配到所屬的班級。

  灣岸防衛都市之一,神奈川。

  於西元二〇四九年的當下,若提到「神奈川」這個詞,指的並不是昔日的日本行政區劃分上的神奈川縣,而是現在位於舊橫濱市遺址的城寨都市。

  讓少年少女接受學業與戰技指導的巨大學員設施為都市中心,其餘設施與街道以放射狀向外擴展,是總人口一萬上下的一座「城寨」。

  都市西側廣大的工業設施毫無休止地製造灣岸防衛的必需品──輸出武裝,經由都市間列車供應至東京與千葉等其他都市,人稱南關東的軍火庫。

  紫乃與螢被分配到的班級是二年D班。防衛都市中的班級不只是一般教學區分,同時也是戰鬥時的小隊建制。在教室內的每一位少年少女不但是同學,同時也是彼此託付自身安危的戰友。

  話雖如此,大家都是十來歲的少年少女,對於這時期罕見的插班生顯得充滿興趣。在晨會結束的同時,螢的身旁立刻出現了一堵人牆。

  「凜堂同學是從哪邊來的啊?」

  「插班生感覺好少見喔~~」

  「喂喂喂,妳有男朋友嗎?」

  熱鬧的閒聊時間就此開始。

  「呃,我──」

  照理來說,螢與紫乃同樣持有假造的經歷……但面對同學們接二連三的疑問攻勢,螢似乎只能曖昧含糊地回答。

  然而相對地,紫乃這邊則是顯得相當平靜。

  姑且還是有些學生很感興趣地偷偷觀察,但是只要紫乃察覺到而看向他們,不知為何他們就會紛紛移開視線,真是不可思議。

  就在這時,一名高個子的男學生坐到前面的座位,將手肘架在紫乃的桌面上。

  「喲,插班生。像這樣瞪著旁邊的人看,沒人會靠近喔。」

  「…………」

  其實紫乃根本沒有瞪著誰……不過在旁人眼中看來,似乎有這種印象。

  「我會注意。」

  「嘿嘿,沒差啦,這也是種個性嘛──我叫杉石,歡迎你來到神奈川。讓我們一起在公主大人的旗幟下並肩戰鬥吧。」

  「──公主大人?」

  聽了杉石這句話,紫乃微微挑起眉毛。

  「嗯?啊~~不好意思。我說的是神奈川(我們這邊)的第一名,天河代表。那個公主大人就像綽號一樣啦。」

  「……原來如此。」

  「因為都市首席就是都市的代表人物嘛。我也覺得被分配到神奈川真~~~~的超幸運。一想到萬一被發配到跩個二五八萬的東京或鄉下流氓似的千葉,就覺得渾身發抖。聽好嘍,你也絕對不能輸給那些傢伙。」

  「是這樣喔?」

  東京和千葉理應同樣是守護國土不受敵人侵襲的同志才對……不過紫乃轉念一想,確實也聽說過同一個國家陸海空三軍彼此看不順眼的例子。也許為了保持競爭心,這樣的對立關係在某種程度上是必須的。

  「就是這樣。特別是關東圈的個人戰績排行榜,榜首一直以來都是公主大人,層次就是不一樣啦。你只要參加過一次模擬戰就會明白,公主大人的強已經是另一種次元了,而且人很可愛。超可愛。我們都市的公主大人最可愛。」

  杉石雙手抱胸說道。

  「…………」

  閒聊時間沒過多久,上課鐘聲便響起,學生們紛紛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杉石輕聲驚呼,擺了擺手走向自己的座位。

  神奈川是防衛國土不受敵人攻擊的防衛都市,同時也是培育眾多學生的教育設施。除了訓練戰鬥技能之外,也教授室內課程與學業課程,這方面與戰前的學校沒有太大的差異。

  教室的門在喀啦喀啦的聲響中敞開。應該是教師來上課了吧。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紫乃察覺教室中突然一陣騷動。

  「……!什麼──」

  晚了一拍,紫乃也看見了騷動的理由。

  走進教室的並不是教師,而是一名在制服外面披著大衣的嬌小少女。

  色素淡薄的長髮分成左右兩邊綁起,肌膚的白皙程度不下髮色。那嬌小身軀看似禁不起嚴苛的戰鬥,但眼眸中卻深藏著堅毅的意志之光。

  ──沒錯,就是她。

  神奈川第一名,都市首席天河舞姬本人。

  「咦!公主大人?」

  「有什麼事嗎?怎麼會跑來這裡?」

  學生們紛紛睜大了眼睛,鬧成一團。這時舞姬拍響手掌要大家安靜下來。

  「好了,各位冷靜下來。今天第一節課是命氣(Aura)操縱吧?今天特別由我來擔任講師喔!」

  語畢,舞姬雙手扠腰得意地挺起胸膛。

  這句話讓學生們紛紛驚訝得雙眼圓睜。

  「公主大人來上課?太棒了吧!為什麼啊?」

  「真的假的!超難得的啦!」

  教室內歡聲四起。基本上教學由教師進行指導,但是命氣操縱與輸出武裝的使用方式等科目,看不見〈世界〉的成人們無法教授,因此大多由上級生或戰績優異的學生擔任講師。然而都市首席前來擔任講師職位絕非稀鬆平常,學生們會訝異也是正常的反應。

  不過就算把事態的特殊性列入考量,舞姬展現的人氣同樣令紫乃感到驚愕,場面簡直像偶像明星突然現身。

  「………」

  在氣氛沸騰的教室內,紫乃凝視著舞姬。沒想到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得到近距離目睹目標的機會。雖然紫乃沒有當下立刻出手的打算,但這可是仔細觀察對象的絕佳機會。

  就在紫乃仔細觀察舞姬的舉手投足時,舞姬突然開始四處張望。

  「聽說插班生是編到這個班級。我有點好奇耶,坐在哪裡啊?」

  「…………」

  紫乃半舉起手。舞姬隨即對他展露微笑。

  「就是你啊!我是天河舞姬,請多指教!從今以後一起努力吧!」

  「嗯。」

  紫乃沒有多說什麼,稍稍低下頭致意。這時他以眼角餘光打量螢的反應,發現她不知為何俯著臉,看得出來正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想被發現……不過紫乃覺得那樣似乎更引人注意。

  然而,舞姬發現了紫乃這位插班生之後也沒注意到螢,便攤開教科書問道:

  「既然是插班生,也就是才剛從冷凍睡眠醒來吧?你對於〈世界〉知道多少?」

  「大致上知道。」

  紫乃簡短回答。

  〈世界〉。

  那並非字面上所指的涵義。

  這是紫乃等人與過去的一般人最大的差異之處。每位學生看到的〈世界〉都各不相同。

  有人看到的是自然而然步行於半空中的〈世界〉。

  有人看到的是隨手觸碰的物體會自然融解的〈世界〉。

  有人看到的是天生能與人類之外的生物彼此交談的〈世界〉。

  每個人在腦海中都各自擁有那樣理所當然的景象。

  紫乃大致陳述概要之後,舞姬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然後我們能將腦袋裡頭的〈世界〉自然而然發生的情景在現實世界中重現,引發一般來說不可能發生的現象。」

  舞姬不停偷瞄著教科書,繼續說道:

  「呃……有種說法是,〈世界〉的成因是我們在冷凍睡眠時夢到的夢境……咦?原來是這樣喔!」

  舞姬輕聲驚呼。學生們見狀紛紛苦笑。

  「公主大人……妳不曉得喔?」

  舞姬害臊地哈哈笑了笑,豎起一根指頭說:「……剛才那句話,別告訴老師們。」

  「哦~~原來如此。不過照理來說,連腦袋都凍得像冰塊一樣硬梆梆的,我們到底是怎麼作夢的呢?」

  舞姬提出直率的疑問。這時一名學生回答:

  「也許是因為在作夢的狀態下被冰凍,那個夢境就這樣固定下來了吧?」

  「哦──」

  「如果真是這樣,我比較想夢見和漂亮大姊姊玩摔角的夢耶~~」

  別的學生打趣似的說道。男學生哈哈大笑,女學生則擺出「噁心死了」的表情。

  舞姬愉快地笑了笑,隨即輕咳導回正題,將視線轉回紫乃身上。

  「嗯,既然你知道這麼多,那你應該曾經重現過〈世界〉吧?」

  「有幾次經驗。」

  「嗯嗯,真優秀。畢竟最難的就是第一次的命氣操縱吧。只要過了這關就沒問題了。要讓命氣充滿全身時,在腦海中描繪以後頸為起點的意象會比較容易達成喔。」

  舞姬一邊說一邊靈巧地轉身背對紫乃,撥開頭髮朝眾人展現後頸一帶。

  該處印著條碼般的符號。

  不過那其實並非舞姬獨有。在這個教室內所有學生的頸部──當然紫乃和螢也包含在內──都能找到同樣的紋路。

  根據管理局所說,這是為了輔助學生們重現〈世界〉所需的道具。若這道條碼毀損,就無法順利重現〈世界〉,因此管理局再三強調在戰鬥或訓練時絕不能使條碼受損。

  「那今天我想為大家示範這個的應用方法……該怎麼說呢,讓命氣凝聚起來之後會有種好像擠成一團的感覺吧?看準這時候,在命氣流入全身上下之前先弄成咻咻咻的感覺,我覺得這樣〈世界〉再現時會比較順利喔。」

  舞姬加上動作和手勢,開始了勉強算是教學的解說。

  雖然那抽象式的解說讓學生們顯得有些疑惑,但也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難得有讓都市首席直接教學的機會,都顯得相當專心。

  「…………」

  除了坐在學生當中的紫乃。他細心觀察著舞姬的舉手投足,同時在桌下操作終端。

  「──螢。可以借點時間嗎?」

  第一節的課程結束後,舞姬在學生們惋惜的眼神目送下離開,紫乃來到螢身旁對她說了。

  「啊,紫乃──不好意思,各位,我要稍微離開一下。」

  螢對聚集在周遭的學生們低頭行禮,隨即跟著紫乃走出教室。雖然背後傳來帶著幾分失望的「什麼嘛,果然早就湊一對了……」的說話聲,但紫乃決定別太在意。

  兩人沿著走廊移動了好一段距離後,在四下無人的地方停下腳步。

  「不好意思打擾到妳。」

  「不會啦,這樣反而讓我鬆了口氣──想談天河舞姬的事?」

  螢稍稍壓低了語調如此問道。

  紫乃的眉梢微微一顫。不知道為什麼,當初紫乃接到指令時也有相同的感覺,每當螢口中說出「天河舞姬」這個詞就會讓紫乃有種奇異的感受。

  「紫乃?」

  「……對,就是那件事。」

  紫乃微微點頭。

  「我稍微調查之後,發現幾個疑點──首先是就任期間。」

  「就任期間?……也就是說她維持在神奈川第一名的時間吧?大概多久了啊?」

  「十年。」

  「什麼……?」

  紫乃口中這數字讓螢瞪大了雙眼。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吧。一般都市首席的就任期間大多是一到兩年,最長的大概是三年。

  同時這個數字代表的意義不只如此。

  「十年?……假設天河舞姬的肉體年齡是十七歲,那她從七歲就開始戰鬥了?」

  「算起來是這樣沒錯。」

  掌管都市機能的營運部門是由管理局派遣至此的都市負責官與經過考試選拔的學生群所組成,不過身為都市象徵的都市首席則純粹由戰績來決定。簡單來說,就類似官僚與首相。

  防衛都市由國小部、國中部、高中部所構成,但基本上參加防衛戰的只有高中部與一部分的國中部學生,國小部的主要活動是訓練與學業。理所當然的,能成為都市首席的人通常主要也是高中部二三年級的學生。

  然而若相信這份資料,那名少女打從七歲就已經投身於戰場,並且在當時的國中部、高中部學生排行榜上奪得榜首,成為都市首席。

  「到、到底是看見什麼〈世界〉才能辦到這種事啊……!」

  螢的臉龐浮現了驚恐。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反應吧。雖然學生們的能力隨著所見的〈世界〉不同而有差異,但僅僅七歲就能立於全都市之巔的少女腦海中究竟藏有何種〈世界〉,紫乃也完全無法想像。

  「而且是十年,經過這麼長的時間應該早就已經……」

  「沒錯。天河舞姬的實績早在數年前就已經達到最高等級,自然能選擇最優越的待遇進入內陸。事實上,管理局似乎也屢次要求她轉任內陸。」

  配置在防衛都市的學生們在畢業的同時就會轉任至臨時政府所統治的內陸區。

  換言之,就是讓身為受訓兵的學生們戍守前線,讓好不容易成長茁壯的畢業生轉任至較為安全的內陸防衛區。雖然紫乃對於這樣的制度並非毫無疑問……也許中央的大人物們真的非常害怕〈UNKNOWN〉吧。

  言歸正傳。學生們在畢業之前能累積多少實績,會直接影響畢業後的待遇。

  擔任都市首席是非常重大的實績。事實上,歷代首席幾乎都會在戰績階級達到最高層級的瞬間申請提早畢業。

  「然而天河舞姬在早已累積充分戰果的當下卻拒絕了管理局提出的請求,一直留在前線。」

  「為、為什麼……?」

  「誰曉得呢。也許她是一心只想戰鬥的狂人,或者是有某些不願意前往內陸的理由吧。又或者是──」

  紫乃停頓半拍後,繼續說道:

  「也許有其他某些目的。」

  「其他目的……」

  螢緊張地嚥下口中唾液。紫乃點了點頭回應:

  「雖然她拒絕了轉任內陸的要求,但也不至於因為這點程度的反抗就被下暗殺指令。我認為那個『目的』之中肯定包含了我們非殺她不可的理由。」

  「……比、比方說什麼理由?」

  螢開口問道,任憑冷汗滑過臉頰。紫乃把手擱在下巴旁思索了半晌。

  「我想想。比方說──策劃政變。」

  「呃……咦咦!」

  螢發出充滿驚愕的驚呼聲。紫乃張開手掌要她冷靜點。

  「那只是我隨便舉例而已──不過,要是沒有這種程度的理由,也不會有總而言之殺掉就對了的指令。」

  「…………」

  表情僵硬的螢點了點頭。那表情看起來像是事到如今終於體認到本次任務的重要性。

  「無論如何,首先要收集情報。我們對於天河舞姬和這座都市知道的都還太少了。」

  「嗯……可是要怎麼調查?」

  「關於這一點,我有些計畫。放學之後再討論吧。」

  「咦……?呃,嗯。」

  在螢點頭同意的同時,宣告第二節課開始的鐘聲迴響在校舍中。

  學業課程與戰鬥訓練同樣是學生的義務。紫乃不想才剛入學就因為毫無意義的蹺課而招惹負面印象。

  「走吧。」

  「嗯。」

  紫乃與螢趕在教師抵達之前連忙回到教室。

  ◇

  當天放學之後,紫乃來到了螢租借的房間。

  ──同時,他肩上扛著一名頭上套著麻布袋,手腳被封箱膠帶一圈又一圈纏住的女學生。

  「就這樣。得靠妳了,螢。」

  「嗚──!嗚──!」

  紫乃說完,那名女學生也隨之激烈扭動身體。

  目睹這樣的情景,螢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紫、紫乃,借問一下,這個女生是……?」

  「喔。看她恰巧一個人走在附近的路上,想說正好就地取材就帶來了。」

  「就、就地取材……」

  「妳放心。我有留意別讓其他人目擊。」

  「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雖然螢的臉上仍然掛著困惑的表情,但她或許是判斷讓紫乃扛著手腳被綁的女學生繼續站在房門口反而比較棘手,很快就請紫乃進房。

  「先、先別說了,請進。」

  「嗯。」

  「嗚~~!嗚嗚嗚嗚~~!」

  扛在肩上的少女使勁掙扎,但紫乃毫不理會,逕自走進房間。

  防衛都市的學園當然是採全住宿制,不過宿舍散布在都市內數個地點。只要有空房間,學生們提出申請都能入住。雖然名為宿舍,但實際上給人的印象更接近集合式住宅或公寓大廈。

  由於才剛入住,螢的房間內自然只有原本附設的生活所需基本家具。

  紫乃讓不斷掙扎的少女坐在椅子上,用封箱膠帶將她的身體固定在椅背上,隨後取下了套著頭部的麻布袋,順便也幫她撕下貼在嘴上的封箱膠帶。

  「呼嗚……!你、你們打算做什麼……你們想把我怎樣……!」

  泫然欲泣的少女勉強自己拉高音量。但紫乃不予理會,將視線投向螢。

  「螢。」

  「知道啦……不過別太亂來喔。」

  螢帶著無奈的表情嘆了口氣,捲起了制服的袖子。袖子下方露出一截附有精緻裝飾的金屬製手鎧。

  輸出武裝。那正是輔助螢將〈世界〉重現於現實的道具。

  目睹那道具,少女倏地倒抽一口氣。

  「那、那是什麼!妳想幹嘛──」

  「紫乃你大概是在幾分鐘前抓到她的?」

  「大概兩三分鐘前。」

  「是喔。那就先估個十分鐘左右可以嗎?」

  「這樣就很夠了,沒問題。」

  紫乃回答後,螢便緩緩舉起手輕觸少女的額頭,隨後便像是集中精神似的垂下視線。

  「呀……」

  少女膽怯地叫了──但她立刻失去意識,不再掙扎。

  這樣的情景持續了十分鐘之後,螢將手自少女額前挪開。

  「嗯,可以了。」

  「知道了。」

  紫乃回答後,解開了少女手腳處的封箱膠帶,為她解除了束縛。

  彷彿呼應紫乃的動作,少女這時發出「嗯……」的呢喃聲,睜開眼睛。

  然後──

  「……哇!啊,我不小心睡著了?不好意思喔,紫乃宮同學,凜堂同學。」

  展現與剛才截然不同的親暱態度如此說道──簡直像是與多年好友交談一般。

  這就是螢的〈世界〉的重現。

  她所見到的〈世界〉──「與任何人都能成為朋友的世界」。

  雖然施術需要花費一點時間,但在潛伏任務中要收集情報時能發揮驚人的效果。

  「別在意。話說,我有些事想問妳──有關神奈川第一名,天河舞姬。」

  聽紫乃這麼說,那少女訝異地眨了眨眼。

  「你是說……天河同學?」

  「沒錯,首先──」

  紫乃簡明扼要地依序提出有關天河舞姬的疑問。少女雖然顯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順從地就她所知的一切回答「她的朋友」紫乃。

  兩人交談了不知多長一段時間後,少女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挑起眉梢說:

  「說到天河同學……明天有特別模擬戰喔。」

  「特別模擬戰?」

  紫乃反問,少女點了點頭回答:

  「每個月一次,天河同學舉辦的一對多模擬戰。雖然規則就和平常的模擬戰一樣,輸出武裝的威力會受到限制,但天河同學曾經說過:『誰贏過我,我就把都市首席讓給他。』」

  「什麼?」

  「哎,反正我想世上也沒人能勝過天河同學啦……」

  少女補充說道,露出苦笑。

  「不過,要是能在模擬戰上展現實力,應該可以在天河同學心中留下特別的印象喔。因為天河同學特別喜歡厲害的人。」

  語畢,少女對著紫乃微笑。看來這少女似乎誤以為紫乃鉅細靡遺地探聽舞姬的底細是因為他對舞姬懷有特殊的感情。

  「……原來如此。那參加的方法呢?還有,一般是多少人數一起挑戰?」

  「只要提出參加申請書,無論誰都能參加。人數有時多有時少,不過一般大概都在三十人左右吧。」

  「這樣啊。那──」

  「紫乃。」

  就在紫乃的話要出口時,螢開口說道:

  「差不多要十分鐘了。」

  「喔,時間過這麼快──謝謝妳的協助,對我很有幫助。」

  「不會啦……這樣就夠了嗎?」

  「嗯,謝謝妳。我們送妳到宿舍外吧。」

  螢微笑著說道,推著少女的背走出房間,紫乃則跟在後頭。

  來到宿舍的出入口,螢揮了揮手。

  「再見嘍。」

  「啊,好的。那我走了……」

  少女低頭行禮,轉身背對螢。

  就在這個瞬間,螢伸手輕觸少女的肩膀。

  「解放。」

  然後輕聲低語。

  「…………!」

  少女的身體倏地打顫。螢將手自她肩膀抽回,往後方移動。

  不久之後,少女連連轉頭東張西望。

  「奇怪……?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少女訝異地歪著頭,沿著路緩緩邁步離去。

  在螢「解放」之後,那名少女腦海中剛才成為紫乃與螢的「朋友」時的記憶已經不復存在──更正確地說,她與紫乃對話的七分鐘加上被他擄走時,總計十分鐘的記憶消失了。

  螢在施術時耗費了多少時間,就能將目標的記憶抹除同樣長度的時間。

  如此一來,也不會從那名少女的口中傳出「紫乃正在探聽天河舞姬的底細」之類的流言。紫乃望著仍然困惑至極的少女離去時的背影,伸手輕撫下巴。

  「特別模擬戰啊……雖然難以理解用意,不過有機會就該利用。」

  「不會吧?真的要參加喔?」

  螢拉高了音量,語氣中帶著幾分責難。

  「我是這麼打算。為什麼反對?」

  「……我不太贊成喔。任務指示明明是暗殺,我們根本就沒有必要在她面前露臉啊。這才是紫乃的〈世界〉最擅長的吧。」

  「這就是參加的原因。超過三十名學生同時參戰的混亂戰場,簡直是求之不得。若在模擬戰中發生了『意外』,責任也不會追究到管理局頭上。」

  螢不滿地吞回了反駁。

  「……拜託一定要注意別太出鋒頭喔。」

  「這我知道。」

  紫乃靜靜地點頭。

  ◇

  隔天。位於都市一角的訓練場內擠滿了學生的身影。

  場景簡直像祭典一般。訓練場的外牆上掛著「第三十六屆天河盃」的直條旗幟,四周甚至還出現了販賣冷飲與零食等的攤販。

  可能是因為學校今天放假,再加上都市內也缺乏這類娛樂等原因助長,不過就單純的模擬戰而言似乎太熱鬧了些。

  「…………」

  在挑戰者準備室中,紫乃雙手抱胸挺直背脊。

  視野中可見的學生人數為三十二名,男女比例大概各一半。每個人都帶著各自的輸出武裝,迫切期待入場的指示聲響起。

  「──咦?是紫乃宮嗎?」

  這時,一旁手持長棍的男學生前來向站在準備室角落的紫乃搭話。

  紫乃轉頭一看,發現他是同班同學杉石。

  「杉石?」

  「是啊。才剛來就挑戰公主啊,好膽量的插班生。」

  「我想試試自己的力量。」

  紫乃回以標準答案後,杉石豪爽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錯不錯,勇猛果敢的年輕人。被一招放倒也是種好經驗。」

  就在這時,戴著主辦單位臂章的學生出現在準備室。

  「──各位參賽者,差不多可以開始移動了。」

  他如此說著,請挑戰者們進入訓練場。

  「晚點見啦。再怎麼說我還是會祝福你啦,新人。」

  「嗯。」

  挑戰者們紛紛握緊拳頭振奮精神,步入場中。紫乃也跟在隊伍後方走向入口。

  「……!」

  入場的瞬間,未曾預料的歡呼聲直撲向紫乃。

  雖然名為訓練場,但那模樣簡直像是古羅馬的競技場。觀眾席圍繞著圓形的訓練場而設,目測超過一千名的學生彷彿早已迫不及待接下來要上演的戲碼,喜悅地歡呼。

  這在這時──

  「──來得好啊,各位挑戰者!」

  下一瞬間,說話聲響起。觀眾們的注意力自紫乃等人身上抽離。

  眾人的世界隨即聚焦在出現在訓練場外牆上的嬌小人影。

  「那是……」

  紫乃微微瞇起眼望向那身影。

  一頭長髮與披在肩上的大衣隨風翻飛。

  手持與身高幾乎同等的巨劍,悠然俯視眾多挑戰者。

  ──錯不了,那就是神奈川第一名,天河舞姬本人。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出現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公主大人!公主大人!公主大人!」

  與剛才完全不成比例的歡呼聲彷彿撼動著整座訓練場。舞姬猛然高舉起一隻手回應歡呼,歡呼聲又更加響亮。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真驚人的人氣。」

  紫乃低聲喃喃說著。雖然紫乃知道基本上只依據對抗〈UNKNOWN〉的戰績而選出的都市首席就是學生們的英雄,但他從沒見過如此程度的熱情。

  不過也許這也是理所當然。打從國小部時期開始連續十年君臨都市頂點的少女,說是活生生的傳奇人物也絕不為過。紫乃隨即理解天河舞姬光是持續待在前線,對神奈川的意義便超過她擁有的戰鬥力。

  這時,紫乃的思索被迫中斷。

  「──喝!」

  因為舞姬已經輕踢外牆跳躍,身軀劃出拋物線落向紫乃等人的位置。

  自外牆到場中距離大約三十公尺,高度差距目測約二十公尺。至少那絕非常人能隨意一跳就跨越的距離。

  然而,紫乃並不怎麼訝異。

  學生們為了重現各自的〈世界〉,必須讓命氣充滿全身。如此讓意識更接近於〈世界〉──藉此打造足以承受超乎常理之力的身體。既然戰力水準足夠擔任都市首席,光憑跳躍力就飛越這段距離也只是輕而易舉。

  不過──

  「好痛!」

  舞姬在著地時滑了一跤失去平衡,整張臉朝地面砸落。

  她就這麼好一段時間不再動彈。觀眾之間不安的騷動聲逐漸傳開。

  「嗚……嗚喔……」

  鼻頭通紅的舞姬眼眶噙著淚水抬起了臉。她很快就用袖口抹去淚水,吸了吸鼻涕站起身。

  「……沒事!」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公主大人好棒喔喔喔喔喔喔!」

  「太帥了────!」

  舞姬對著眾人高舉起V字手勢,觀眾席隨之傳來如雷的掌聲。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額頭冒汗的紫乃傻眼地注視著這一幕。

  然而舞姬似乎也沒注意到紫乃的反應,重新握緊了巨劍後將視線轉向挑戰者們。

  「嗯,讓各位久等了──那就開始嘍。」

  舞姬頂著仍然紅通通的鼻頭放聲說道。挑戰者們同時舉起了輸出武裝擺出應戰架式。

  彷彿看準了場上氣氛逐漸緊張的此時,訓練場內的擴音器開始宣告:

  『──那麼,現在開始進行第三十六屆特別模擬戰。投降或陷入昏迷等無法戰鬥的狀態,便視為敗北。請各位參賽者全力以赴。』

  隨後,宣布開戰的刺耳鈴聲響起。

  就在這個瞬間,位於最前方的十名學生一同衝向了舞姬。

  「喝啊啊啊啊啊!」

  「喔喔喔喔喔喔!」

  揮舞著劍、槍或是戰斧,發揮超乎常人的速度縮減彼此之間原本數十公尺的距離。輸出武裝迸射火焰或電光,在空中劃出閃亮的軌跡。

  不愧是主動挑戰第一名的學生,重現的熟練度也相當高。無論天河實力多堅強,面對十名這種等級的學生也難以全身而退吧。

  然而──

  「──喝啊!」

  只見舞姬使勁橫揮手中巨劍──

  「咦……!」

  「呃啊……!」

  下一瞬間,衝向舞姬的所有學生全都飛舞在半空中。

  簡直像隨手拋球般輕而易舉。有的人劃出拋物線栽向地面;有的人則像是西部電影中的飛滾草料般順著地面翻滾;有的人則是直接被甩在附近的牆面上。

  其中有一半直接陷入昏迷,另一半雖然勉強撐起身子,但也馬上就軟腳癱倒在地。

  長期身負都市防衛職責的戰士們在轉眼間就失去了戰鬥力。

  「什……!」

  紫乃一瞬間忘了呼吸。

  「再來啊!不來的話我要過去了喔──」

  學生們戰慄不已的同時,舞姬雙手持劍,讓身體重心向前傾。

  「……!上啊!別讓公主大人移動!」

  「哦、哦哦!」

  在舞姬起跑之前,另一支隊伍高聲吶喊,朝著舞姬衝刺。

  但下場仍然相同。在舞姬的巨劍勁道面前,學生們束手無策地被彈飛。

  「唔喔~~還是老樣子真叫人敬佩啊。」

  站在紫乃身旁手持長棍的杉石看著那情景,感觸良多地喃喃說著。儘管臉頰流著冷汗,但視線仍然直視著舞姬。

  「我們也該上了!」

  「哦哦!」

  在杉石的呼喚下,附近剩餘的十來名學生也一同拔腿衝刺。

  「嘖──」

  紫乃微蹙眉心,踩穩步伐讓身體前傾,手伸向腰間的刀柄。

  他原本打算趁著混戰評估舞姬的力量,若抓到空檔就動手結束這次的工作。但他從沒料到舞姬是如此程度的怪物。現在除了杉石這一群人,場上已經沒有其他仍具備戰力的學生。

  「你很幸運喔,杉石。功勞就給你吧。」

  紫乃低語,凝視著舞姬的身影長長吐出一口氣。

  他感覺到命氣以頸部為起點流向手、腳以及雙眼。

  ──在紫乃的〈世界〉中,紫乃不須伸手也能觸碰視野之中的任何事物。

  以視線作為媒介的「消滅距離」之力。

  換言之,只要看得見就能讓刀鋒命中目標。

  「呼──」

  紫乃扭轉腰部,一口氣將刀自鞘中拔出──同時凝視著天河舞姬。

  一之太刀──〈噬空〉。刀身的銀色反光自鞘口衝出,劃出美麗的軌跡。

  必勝的距離。

  必殺的感觸。

  至今無數次擊倒敵人的必滅一擊。

  ──然而……

  「嗯?」

  舞姬在那瞬間似乎睜圓了眼睛,隨即將手中的巨劍稍稍向上抬。

  鏘!沉重的反作用力傳至紫乃的手。舞姬的表情略有改變,向後方退開一步。

  「啊──」

  晚了一拍,紫乃這才理解──舞姬剛才擋下了他的那一刀。

  「什麼……!」

  紫乃對舞姬投以震驚至極的眼神。他的一擊與釋放衝擊波一類的招數有根本上的差異。他的力量能將自己手中引發的現象毫無遲滯地直接傳遞至視線另一端。

  究竟是偶然或者是野性的直覺告知她危險呢?紫乃無法分辨,唯一確定的是舞姬在此時此刻並沒有倒下,仍然揮舞著巨劍。

  紫乃的攻擊似乎讓舞姬露出了一瞬間的破綻,杉石等人的表現比剛才的學生優秀,不過最後仍然沒有支撐超過三十秒,所有人無一遺漏地癱倒在訓練場上。

  「…………」

  紫乃還愣愣地站在原地,舞姬拖著那把巨劍緩步走向紫乃。

  隨後她露出了孩童般的純真眼神抬頭仰望紫乃,扯開嘴角對著他微笑。

  「──很有意思的力量耶。剛才那個是你吧,插班生?」

  「……不是我。」

  雖然沒有什麼非否定不可的理由,但也許這謊言出自紫乃自身的不甘心吧。儘管知道瞞不過對方,還是隨便扯謊裝傻。

  「咦?不是喔?不會吧!」

  然而舞姬卻好像真的聽信了紫乃的話,東張西望的像是在尋找犯人。

  這樣的反應實在太過出乎預料,讓紫乃不由得傻了眼。

  「……妳可以更相信自己的感覺。」

  「咦……啊!我就知道是你嘛!」

  舞姬鼓起了臉頰,略為抬起拖在身後的巨劍,劍柄抓在側腹旁擺出後方下段的架式。

  剎那間,難以想像的壓力直撲紫乃而來。紫乃持刀擺出中段架式準備迎擊。

  「要上嘍。」

  「…………!」

  這句話傳到紫乃耳畔的瞬間,舞姬已經將大劍的劍峰往斜上方挑起。

  用那未免太過嬌小的身體揮動尺寸太過巨大的兵器,沿著冷血無情的角度全力一擊。

  紫乃精準地判斷那一擊,以刀彈開巨劍。不──更正確地說,紫乃在刀身與巨劍相觸的瞬間,讓劍勁的角度微微偏離,化解了舞姬的攻擊。

  難以想像的強大一擊。如果正面與之抗衡,紫乃恐怕已經和剛才的學生們同樣一瞬間就陷入無法戰鬥的狀態。

  「哦哦!」

  紫乃撐過這一招似乎讓舞姬有點意外。她微微發出驚呼,同時將向上揮到底的巨劍往下劈。

  「嘖──」

  紫乃眉心微蹙,彷彿用刀牽引那朝自己墜落的巨大鐵塊般架開了那一劍。

  第三劍、第四劍,如此持續著。

  讓紫乃得以辦到的原因出自再現〈世界〉時的次要產物──受到命氣強化的眼球肌肉的作用。藉由異常的眼球轉動速度,取得超越常人的動態視力。對現在的紫乃而言,舞姬的一舉一動──不,世上的一切看起來都像慢動作。

  「喝啊──!」

  「呃──」

  然而,招架不知是第幾次的攻擊時,紫乃的眉梢微微一顫。紫乃發現照理來說完全無效化的劍擊漸漸對他的刀與持刀的手累積傷害。

  這樣下去將失去反擊的機會。紫乃為了轉守為攻,一腳踢向地面讓沙塵竄向舞姬的臉龐。

  「嗚哇!」

  舞姬反射性閉起眼睛。

  紫乃趁隙將刀高舉至上段,眼球在眼窩中快速旋轉──彷彿用視線掃遍舞姬的全身。

  頭頂、兩顳、頸項、肩膀、上臂、下臂、側腹、大腿、小腿、胯下,以及其他人體要害共三十二個部位,一瞬間完成「鎖定」。

  紫乃「只要看得見,出刀就能斬」。

  ──「就算目標不只一處」。

  「喝啊!」

  紫乃在大喝聲中,將刀往下揮。

  二之太刀──〈閃塵〉。與那一刀具備同等威力的三十二道無形斬擊,在幾乎同一時間殺向舞姬身上三十二處要害。

  然而──

  「──呼啊~~~~!」

  剎那間,舞姬發出奇異的吶喊聲,隨即化作旋風般在原地急速迴旋。鏘鏘鏘鏘鏘!接連不斷的刺耳金屬碰撞聲響起,火花在她身邊飛舞四濺。

  「這──」

  紫乃愕然睜大了雙眼,看著舞姬。

  沒錯。這名少女──天河舞姬在失去視力的瞬間,仍然察覺了紫乃的攻擊並且成功防禦來自多重方向的斬擊。

  舞姬停止旋轉,往後退開,然後揉了揉眼睛,將大劍劍鋒指向紫乃。

  話雖如此,舞姬似乎沒有完全擊落紫乃的所有攻擊。制服的右側腹與左肩頭裂開,披在肩膀上的大衣也有一部分破了洞。

  然而舞姬伸手摸了摸暴露在外的白皙腹部,表情隨即一亮,那雙燦然發光的眼睛看向紫乃。

  「好厲害!剛才那個是什麼?怎麼辦到的?」

  她開心地說著,純真地對紫乃揮手。

  也許本人並沒有那個意思,但這句話在紫乃耳中聽來純粹只是譏諷。紫乃惡狠狠地瞪著目標反問:

  「我才想問妳,剛才那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能看穿我的攻擊?」

  「直覺!」

  「…………」

  她自豪地說出的這麼一句話讓紫乃啞口無言。

  「──你很強耶。呃……啊!對了,我是不是還沒問過你名字?」

  舞姬稍稍歪著頭如此問道。紫乃的視線緊瞅著她,開口回答:

  「紫乃宮晶。」

  「哦?那就叫你紫乃吧。」

  「…………」

  綽號的選擇恰巧與螢相同。也許兩個人在取名的品味上有些相近。

  這時,也許從紫乃的沉默中察覺了什麼,舞姬愉快地挑起嘴角,右腳向前大跨一步,壓低巨劍擺出架式。

  「要上嘍,紫乃。」

  「…………」

  紫乃默默地準備應戰。

  紫乃並非模仿舞姬──他的直覺同樣如此訴說著。

  舞姬大概會在下次出招時決定勝負。

  同時,無論她嘴上如何稱讚紫乃,她對自己的勝利沒有分毫懷疑。

  「──正合我意。」

  對手確實是超乎常識的怪物,然而紫乃仍握有尚未秀出的底牌。

  紫乃收刀入鞘,掌心輕觸刀柄,身體大幅度朝前方壓低──拔刀術的架式。那正是打從正面迎擊舞姬的宣言。

  也許是因為目睹紫乃的戰意,舞姬按捺不住興奮似的雙眼發亮。

  ──刀與劍隔著十間(約十八公尺)的距離互相對峙。

  清明澄澈的意識急速凝聚,只集中在天河舞姬身上。充斥場內的喧鬧聲也逐漸自意識淡出。

  開戰的訊號,始自紫乃下顎滑落的一滴汗珠。

  在汗珠觸及地面的瞬間,舞姬猛然蹬地,以驚人的速度朝著紫乃衝刺。紫乃用異常強化的動態視力緊盯著那身影,同時以手緊握刀柄。

  ──就在這瞬間……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都市全域,強制中斷了兩人的衝突。

  「……!」

  「哇!」

  紫乃與舞姬的專注力同時轉移,靜止在刀劍幾乎彼此相觸前一刻的狀態。

  緊接在警報聲之後,擴音器開始播放狀況報告。

  『──已確認〈UNKNOWN〉自東京灣閘門出現。請戰鬥人員就定位待命,準備戰鬥。再次報告──』

  在廣播聲傳遍訓練場的瞬間,剛才為戰鬥而瘋狂的觀眾們的臉龐一瞬間換上了戰士的神情。都市在剎那之間改變了氣氛。

  「──真可惜。」

  看著周遭為了準備戰鬥而忙碌的學生,舞姬聳了聳肩。

  「討厭啦,還真不巧。難得打得正起勁耶。」

  「……是啊。」

  紫乃短促地回答,舞姬環顧四周發出「啊~~」的嘆息聲。

  「比賽好像也沒挑對時候啊。〈UNKNOWN〉都來了,但大家都躺平了。」

  「…………」

  雖然這問題顯然出在舞姬身上,但紫乃決定不吐槽。

  語畢,舞姬使勁地點了點頭說道:「好!」

  「我去去就回。紫乃就和大家好好休息吧。今天真的超開心喔!下次有機會再比一場吧?」

  舞姬將巨劍扛到肩上,屈膝一躍向上飛竄。受命氣強化的腿力隨即將那嬌小的身軀輕鬆送到訓練場的外牆上。

  「──注意!」

  站在牆上的舞姬將巨劍指向大海,說話聲響徹訓練場。正準備前往就戰鬥位置的學生們同時將視線轉向她。

  「永遠學不乖的入侵者再次出現在我們的庭院中!來吧,各位!狂宴的時間到了!讓我們以非凡超群的力量,將愚昧的侵略者扔到刀山油鍋!」

  「是!」

  與剛才不同種類的狂熱充斥整座都市。

  「──好了,今天也來拯救一下世界吧。」

  舞姬以輕佻的口吻說完,腳蹬牆面縱身飛往大海的方向。學生們像是追隨那身影般,也開始集體移動。

  紫乃也追著她的背影走出訓練場,望向她正前往的大海方向。

  「──紫乃!」

  這時,剛才應該在觀眾席上的螢跑到紫乃身旁。

  「沒事吧?有受傷嗎?」

  「……嗯,沒事。」

  紫乃的視線仍然望著大海如此回答。螢安心地輕吐出一口氣之後問道:

  「最後那次交手,要是警報沒響──應該是紫乃贏吧?」

  紫乃聽了這句話,短暫思索。

  「很難說。」

  「怎麼會……雖然天河舞姬確實很強,但只要有紫乃的──」

  就在螢話說到一半時,海的另一端出現了數個巨大物體。

  從東京灣閘門出現的〈UNKNOWN〉已經進攻至近海處了吧。

  然而──

  「…………!」

  在遠方首先有光芒一閃而逝,下一刻大海隨之分隔,〈UNKNOWN〉群被劈出縱向裂口。

  晚了一瞬,些許衝擊波傳至紫乃與螢所在的訓練場。

  雖然沒有證據,但紫乃敢肯定。

  ──剛才那令大氣為之震動的驚天一擊才是舞姬全力揮出的劍壓。

  「…………」

  螢的額頭冒著冷汗,陷入沉默。

  舞姬抵達戰場後短短十分鐘──

  〈UNKNOWN〉群開始撤退。...<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4 11:06 AM

第二章 背景調查(Stalking)

  神奈川學園學生會室。

  稱為防衛都市神奈川的心臟也不為過的這個房間,現在有四人份的呼吸聲。四人的身高體型各不相同,但胸口處同樣掛著證明其身分為神奈川學生會成員的閃亮勳章。

  「──各位,知道昨天特別模擬戰上的那件事了嗎?」

  略為模糊的少女說話聲震動空氣。其他成員點頭回應那句話。

  「是的。報告已經收到了。」

  「這是當然的吧。」

  「……是在問什麼理所當然的廢話啊請快點切入正題我們聚在這裡不是為了閒話家常吧?」

  一連串的字句毫無中斷如連珠炮般,不過高個子少女的神情沒有任何不快,點頭同意。

  「那麼各位應該也已經聽說了吧,在模擬戰與公主殿下對戰的那位學生。」

  沒錯,那難以置信的報告已經傳入她們耳中。

  昨天初次參加模擬戰的謎之插班生與舞姬連番過招之後,雖說只是些許但確實割裂了舞姬的衣物。

  「居然能和公主殿下正面過招,那學生究竟是何方神聖啊?而且身懷那樣水準的力量,至今卻完全沒有聽過相關傳聞。」

  嘴脣左下角有顆笑痣的少女同意這番話並開口說道:

  「是啊……如果只是一個內向的孩子也許還算是一則佳話,不過既然擁有那種力量,已經在對〈UNKNOWN〉戰上留下一些紀錄才正常吧。」

  「──既然這樣,那個人究竟是……」

  戴眼鏡的少女喃喃說道。高個子少女語氣平穩地開口:

  「比方說,其他都市送進來的間諜。」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小公主個人積分都領先到天邊去了。」

  蜷縮著身子坐在椅子上的駝背纖瘦少女開口回應:

  「……所以說是這樣嗎把自己校內的學生送進這裡想讓公主受傷嗎?」

  「這、這可能是想太多了吧……」

  「很難說。東京或千葉的當今首席看公主殿下不怎麼順眼,這也是事實。」

  四人同時點了點頭。接著,纖瘦少女繼續說道:

  「……那個人究竟是什麼背景確實令人好奇不過現在更重要的是──」

  「是的。現在更重要的是,小公主從昨天開始就非常開心。」

  聽了這句話,高個子少女與纖瘦少女都點頭同意。

  「當然了,公主殿下的心情愉快是再好不過。但是看公主殿下三句不離『我遇到一個很強的人喔~~』『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面啊』『啦啦啦~~啦啦啦~~』,總是叫人有點不安。」

  高個子少女說完,戴眼鏡的少女像是突然回想起什麼似的點頭說道:

  「回想起來,天河同學真的這麼說過。嗯?天河同學該不會對那個人──」

  「……!」

  「咿──」

  三人突然釋放的壓力讓戴眼鏡的少女為之屏息。

  「……總而言之,各位提高警覺──因為守護公主殿下就是我們神奈川四天王的任務。」

  聽了這番話,兩人點頭。另一個人晚了半拍跟著點頭。

  「為了公主殿下。」

  「為了小公主。」

  「……為了公主。」

  「為、為了……」

  語畢,四人伸出拳頭彼此輕觸。

  ◇

  「──不可能辦到。」

  在借來當作潛伏據點的房間內,紫乃簡明扼要地陳述了結論。

  「這、這麼說未免太直接了吧……」

  聽了紫乃這麼說,螢臉上掛著汗水苦笑,但這無法改變事實。紫乃靜靜地搖頭。

  「在那之後,我對討伐〈UNKNOWN〉歸來的天河舞姬三度使出〈噬空〉試圖攻擊。」

  「結、結果呢……?」

  「一擊被彈開、一擊被閃過,最後一擊被她徒手捏住刀身。她甚至還開心地笑著對我揮了揮手。」

  「唔哇……」

  螢露骨地板起臉。然而這也是正常反應,反倒是紫乃心中充滿了想擺出這種表情的情緒。

  紫乃的力量能無視距離觸及目標,說是管理局第四課自豪的戰鬥用最強〈世界〉也不為過。

  然而,那名少女無法如此衡量。

  如果是因為〈世界〉效果相剋倒還能理解。雖然數量稀少,但過去確實也有對手以其高度的智謀對抗紫乃的〈世界〉。

  然而,天河舞姬的狀況全然不同。

  只靠單純的臂力、純粹的感覺、直覺就三番兩次硬是從精密重現的紫乃的〈世界〉逃脫。

  紫乃不知該如何描述當下的狀況,甚至有種打從一開始對方就站在不同次元的錯覺。當紫乃對著西洋棋盤挪動棋子,確信自己走了一步好棋的瞬間,對方卻突然取出大槌朝著棋盤使勁一砸──類似這樣的感受。

  「……不對。」

  紫乃懷著告誡之意搖了搖頭。那只不過是紫乃的先入為主。

  因為「自己」與「對方」不同,就認定自己敵不過對方是天經地義。若接受了這樣放棄的理由,戰士便失去身為戰士的價值。

  話雖如此,天河舞姬是紫乃培養至今的戰鬥邏輯也不管用的對手,這一點也是確切的事實。

  紫乃也明白了管理局為何會視天河舞姬為問題。那力量再加上掌控學生意志的統帥魅力,如果舞姬正暗中計劃反抗管理局甚至日本政府,那肯定會成為難以想像的巨大威脅。

  「那、那紫乃打算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什麼也不做,回管理局嗎?」

  螢不安地皺著眉頭如此問道。紫乃搖了搖頭回答「不」。

  「我會完成任務。無論遇上什麼事──況且就算這樣報告,我也不認為管理局內有人殺得了天河舞姬。」

  「可是,紫乃你不是說……」

  「妳冷靜點。我剛才說不可能,只是說就現況而言殺不了天河舞姬。」

  「咦?」

  紫乃這句話讓螢挑起眉梢。

  「就現況而言……有其他方法嗎?」

  「從現在開始尋找。」

  「尋找……?」

  螢困惑地問道。紫乃點頭示意的同時,舉起了手強調兩人目前所在的這房間。

  「為達成目標的第一步,就是這個房間。」

  現在紫乃與螢所在的房間是紫乃借住的宿舍其中一室──不過這與昨天之前的潛伏地點已經不同。

  這是在模擬戰之後,紫乃辦理搬家手續並挑選的新房間。

  「對喔,紫乃你為什麼要換房間啊?之前的宿舍房間往來的人也少,就潛伏地點而言比較適合耶……」

  螢所說的也很有道理。不過,這間房間具有的價值足以讓紫乃甘犯可能引人注意的危險。

  紫乃悠然走過房間,使勁拉開窗簾。日光直接灑入室內,螢感到炫目般瞇起眼。

  「妳看。」

  紫乃說著,示意螢看向窗外景色。螢眨了眨眼睛之後走到紫乃身邊,看向窗外的某個物體,微微睜圓了眼睛。

  「那是……宿舍?而且還滿大的。」

  沒錯。距離這個房間數百公尺的遠處矗立著一棟大型宿舍。

  「那棟宿舍最上層的房間,就是天河舞姬的住處。」

  「!就是那裡!」

  螢吃驚得連聲音都變了調。

  「……該、該不會紫乃打算……」

  「沒錯。天河舞姬同樣是個人,肯定會有某些弱點或破綻存在──萬事始於觀察。徹底調查那傢伙,藉此找出方法。」

  紫乃下定決心般握緊拳頭如此說完,不知為何螢的表情不太對勁。

  「怎麼了?」

  「……那個,呃,這方法說穿了……就是偷窺吧?」

  「這不是偷窺,是監視。」

  「呃~~……」

  大概是有什麼無法接受的事,螢擺著複雜的神情低下頭。

  「雖然說要監視,但是隔著這個距離根本看不見吧?」

  「別擔心。」

  紫乃說完,打開了擺在房間角落的盒子,從中取出包裝在緩衝泡棉內的小型天文望遠鏡。這是昨天紫乃在都市的商店購得的道具。

  「那個,紫乃?」

  「放心,妳的份我也準備了。原諒我,這一型的望遠鏡店內庫存只剩這一支,所以妳只有賞鳥用的雙筒望遠鏡。」

  「不是,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螢不知在煩惱些什麼,伸手扶著額頭。但紫乃並不怎麼在意,迅速地對著舞姬的房間架起望遠鏡開始調整。沒過多久,紫乃便對螢豎起大拇指。不知為何,螢苦笑的表情似乎比剛才更凝重了些。

  「……真的不是偷窺?」

  「是監視。」

  紫乃斬釘截鐵地說著,將眼睛貼向望遠鏡。

  彷彿看準了時機似的,舞姬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雖然她穿著與昨天相同的制服,但沒有披那件威風的大衣,手上也沒戴手套。

  「──有了。是天河舞姬沒錯。」

  紫乃低聲說著,眼睛貼著望遠鏡的目鏡,伸出手尋找椅子卻遍尋不著。螢似乎從狀況看出了紫乃的意圖,為他拉了把椅子。

  在這段時間內,舞姬的行動仍然持續著。解開了制服的鈕釦之後,馬上就把制服外套扔向床,又將襯衫袖子捲到上臂。

  然後像是要做伸展操似的讓上半身後仰,隨後走向窗邊的桌子,坐在位子上開啟筆記型電腦的電源。

  「──好,接下來要盡可能收集情報。」

  紫乃自言自語般說道,螢疑惑的說話聲從背後傳來。

  「呃……盡可能是指什麼?不就只是看著而已嗎?」

  「當然不是。」

  紫乃悠悠舉起了雙臂說道:

  「妳忘了我的〈世界〉嗎?」

  舞姬在自己的房間面對書桌,瞪著電腦螢幕。

  捲起襯衫袖子,鬆開第一顆鈕釦,順手把鬆開的領帶前端塞進胸前口袋。舞姬換成習慣的文書作業用打扮,讓顯示在螢幕上的資料不斷向上捲動。

  「嗯~~果然沒有啊。」

  然而她沒有找到想要的資訊。嘴角不滿地向下拉,雙手抱胸,把上半身後仰靠向椅背。

  就在這個瞬間──

  「嗚呀!」

  舞姬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觸碰她裸露的手臂,不由得發出驚叫聲。

  她立刻站起身東張西望,環顧四周。沒找到半個可疑的影子。那詭異的感覺讓舞姬不禁抱著自己的肩膀,渾身發抖。

  「咦……這是怎樣……」

  她不安地蹙起眉心,視線挪向方才不知被什麼觸碰的手臂。那並不是風拂過肌膚的觸感,而是更紮實的……那感覺彷彿被指頭不斷收放的手掌所觸碰。

  「不、不會是幽靈吧……」

  舞姬磨蹭著手臂想抹去那詭異的觸感。

  這時,房門傳來叩叩的敲門聲。

  「咿!」

  舞姬不由得倒抽一口氣,但仔細一想,這也不是什麼靈異現象。舞姬撫著胸口讓吸呼恢復平順後,開口問道:「是誰啊?」

  「抱歉在妳休息時打擾了,我是八重垣,可以借點時間嗎?」

  「啊,是小青喔……請進。」

  聽見熟悉的說話聲讓舞姬鬆了口氣,回答之後房門隨即開啟,青生走了進來。因為她也住在這棟宿舍,有事時常常會像這樣直接拜訪舞姬。

  「……?妳在忙嗎?」

  也許是站在椅子旁神色緊張的舞姬讓她感到狐疑,她困惑地問了。

  「沒有啦,不是那樣。只是剛才發生了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嗯,感覺好像……明明就沒人,可是好像被人摸……!」

  話才說到一半,舞姬當場跳了起來。理由很單純。因為剛才觸碰她脖子與手臂的隱形之手,這回仔細地撫遍了她的大腿與臀部。

  「嗚、哇哇哇!」

  舞姬不由得大叫。徹底品味過臀部的那隻隱形之手沿著腰部往上移動,撫過腹部,緩緩地抵達胸口後立刻開始使勁揉捏舞姬的胸部。

  「呀啊──!」

  「呀啊啊啊!那是什麼啊?」

  直到這時,青生終於察覺了發生在舞姬身上的異常現象。因為情況已經一目瞭然。明明沒有任何人觸碰,但舞姬的胸部卻不斷改變形狀。那情景彷彿舞姬的體內寄生了一隻外星生物。

  「小、小青──!幫我拿掉!快點幫我拿掉!」

  「就、就算妳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啊……!」

  兩人份的驚叫聲迴盪在舞姬的房間內。

  「……唔嗯。」

  紫乃坐在潛伏用房間內的椅子上,讓臉貼著望遠鏡,同時大膽又不忘纖細地連連動著雙手的十根指頭。

  當然,這並不是在練習前衛的舞蹈藝術,只是運用〈噬空〉的技術觸摸視線前方的舞姬身體。由於透過鏡片或多或少會讓靈敏度下降,紫乃必須將全部的精神力凝聚在指尖上。

  「……借問一下喔,紫乃。現在到底是在幹嘛?」

  螢如此問道。紫乃的視線緊追著舞姬不放,動著嘴脣回答:

  「觸摸天河舞姬的身體。」

  「…………」

  「現在調查到胸部。」

  「…………這根本是色狼吧。」

  「這是調查。」

  螢那令人無法接受的評語讓紫乃以再認真不過的語氣反駁。

  「不是吧,未經許可就亂摸女生的身體,無論有什麼重大理由都算越線吧……」

  「暗殺就沒越線嗎?」

  「……呃,嗯。對不起。」

  紫乃這麼一說,螢便乖乖地低頭道歉。

  「不過就算要調查,摸天河舞姬的胸部能知道什麼嗎……?」

  螢語氣懷疑地如此質疑。紫乃一隻手抓著胸部,一隻手摸著臉頰回答:

  「所謂的胸部就是大量的脂肪。因此基本上來說,經過長期肌力訓練讓胸肌逐漸發達的同時會讓乳房縮小。看女性運動員的體格就很明白了吧。不過也是有個人差異就是了。」

  「喔……確實是這樣。」

  「不過天河舞姬的胸部是這麼柔軟。」

  「……呃,這樣說我也不曉得是有多柔軟。」

  「因為隔著襯衫和胸罩,所以只能大概估計……應該是八十公分D罩杯。」

  「咦!不會吧,那女生這麼大喔?」

  螢訝異地回答,不知為何垂下視線看著自己的胸部。

  「……等等,為什麼紫乃你這樣就知道啊?」

  「萬事始於觀察。」

  「幹嘛用格言風來搪塞我?」

  「總而言之,天河舞姬的肌肉並沒有特別發達。這就證明了那異常的身體能力完全仰賴命氣操縱才能發揮──如果能用某些手段妨礙這一點,那麼要殺害她就絕非不可能。」

  「原、原來如此……」

  螢的回答聽起來似乎已經同意,又像是仍然無法接受。

  就在這時,紫乃的視野中手舞足蹈的舞姬關上窗戶拉起窗簾。當紫乃看不見舞姬的身影,觸感也自手掌消失。

  「唔……」

  窗簾另一側隱約可見的人影似乎正忙著換衣服。大概是打算暫時遠離發生靈異現象的房間而關起窗戶吧。

  「有可能要外出……我們走。」

  「咦?是要去哪裡?」

  紫乃沒有回答螢的問題,像舞姬一樣關上窗戶拉起窗簾,迅速完成準備後走出房間。

  數分鐘後,紫乃與螢走在都市的城鎮區內。

  追隨著走在路上的天河舞姬身後,屏息躲在暗處。

  「……喂,紫乃。」

  「怎樣?」

  「我們現在到底在幹嘛啊?」

  「當然是尾隨。」

  紫乃一面說一面拿起帶在身上的數位相機並按下快門,將天河舞姬的身影收入相片。臉頰不時抽搐的螢注視著紫乃的行為。

  「喂,這個明明就是跟蹤……」

  「是尾隨。」

  紫乃像是要打斷螢的話。

  「我不是說過了嗎?要徹底調查天河舞姬。從房間監視只是其中一環。一切都是為了達成任務。」

  「是、是喔……」

  雖然螢的回答聽起來似乎並未全然接受,但紫乃並不怎麼在意。紫乃躲藏在暗處不讓舞姬察覺自己的存在,不時拍攝照片。

  舞姬現在穿著制服,一如往常地披著大衣,悠哉地走在街上。

  精心鋪設的道路兩旁設有各式各樣的店家,包含咖啡廳與麵包店,以及服飾或雜貨店等店面並排成列。

  其中確實也有自管理局派遣至此的大人們經營的店,但大多都是交給學習商業學科或其他專業領域的學生們經營。雖然開店需要經過學生會的同意,不過一旦通過審查就能獲得足以開設店鋪的輔助金,因此聽說申請源源不絕。

  「啊,公主大人!今天休息嗎?」

  「最近推出了新商品喔,請先試試再走嘛!」

  「別忘了看看這邊啊!公主大人!」

  察覺舞姬走在街上的店長們紛紛大喊著邀請舞姬光臨。舞姬的高人氣在這裡依然不減。

  「哦~~讓我瞧瞧。」

  舞姬擺出了要捲起袖口似的動作,與店長們開始談天說笑。紫乃藏身於建築物暗處,為了盡量收集資料而舉起相機,將指頭放到快門按鈕上。

  這時──

  「……嗯?」

  紫乃困惑地皺起眉頭。因為紫乃明明還沒按下快門,卻有喀嚓的快門聲傳到耳中。

  把視線挪向聲音的來源──紫乃因緊張而屏息。

  不知不覺間,一名少女壓低身子蹲在紫乃的身旁。她的手上與紫乃同樣拿著相機,鏡頭朝向舞姬。

  「哇!這、這女生是……」

  螢似乎更晚一拍才察覺這名少女的存在,驚聲叫道。

  於是少女的肩膀微微一顫,抬頭望向紫乃與螢,彷彿直到這個瞬間之前完全沒察覺兩人站在自己身旁似的。

  那是一名將長髮綁成麻花辮,體格纖瘦的少女。那看似個性扭曲的陰鬱雙眸下方透著明顯的黑眼圈,蒼白肌膚就像病人般欠缺血色。

  雖然她身上穿的與紫乃等人同樣是神奈川的制服,但制服外套底下穿的並非學校規定的襯衫,而是單色連帽上衣。將帽子深深地罩住頭部,彷彿要遮起臉龐。除此之外,不知為何背上背著一隻眼神凶惡的熊貓布偶,彷彿後背包一般。

  「究竟是什麼時候……」

  「……!」

  紫乃與少女一瞬間四目相對。少女立刻別過視線,把手挪向背後,發出啪嘰啪嘰的聲響取下熊貓布偶──看來那布偶似乎是以黏扣帶固定在背帶上。

  少女將布偶舉到眼前並面對著它,機關槍似的說道:

  「……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為什麼會躲在這種地方?」

  「啊……?」

  目睹少女奇異的行動,紫乃不由得睜圓了雙眼。

  「妳在做什麼?」

  「請不要以問題回答別人的問題你們兩個究竟是什麼人快報上名來。」

  「……紫乃宮晶。」

  「我、我是凜堂螢。」

  紫乃與螢回答之後,少女像是要逼問布偶般把臉湊到布偶前方。

  「是這樣啊我叫音無柘榴你到底是想做什麼紫乃宮同學這是我的位置況且你好像正把相機對著公主。」

  語畢,少女──柘榴視線離開布偶一瞬間,看向紫乃拿在手上的相機。不過,當她就要與紫乃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她又將視線移回布偶上。

  「嗯?妳誤會了,這是──」

  紫乃說到一半,把話吞了回去。

  這也是理所當然。畢竟紫乃也不能回答自己正在尋找殺害天河舞姬的方法。

  在紫乃不知如何回答時,柘榴蹙起雙眉投出狐疑的眼神──對著熊貓。

  「你該不會打算偷拍公主吧話說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校刊社的人目的究竟是什麼視你的罪狀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柘榴以咄咄逼人的說話速度加上毫無抑揚頓挫的語氣說道。紫乃搖了搖頭。

  「先冷靜。我的行為只是出自純粹的求知欲以及個人興趣。沒有什麼目的。」

  「那樣不就完全是跟蹤狂了嗎……」

  螢低聲吐槽,紫乃決定先不予理會。

  柘榴沉默了好半晌,最後像是接受了那解釋般點了頭。

  「原來只是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咦,這樣可以喔?」

  聽見螢訝異的疑問,柘榴輕哼一聲回答:

  「說穿了就是公主的粉絲吧既然這樣我也不能予以責備因為公主是心憂人世安危而下凡的百分百天使大家不由得傾心於公主也是人之常情無從制止。」

  「是、是這樣喔。」

  螢不知該做何感想般苦笑。不過既然能蒙混過去,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話說紫乃宮同學拍了幾張公主的相片呢請借我看一下。」

  柘榴仍然面對著熊貓,把手伸向紫乃,擺著手指示意要紫乃把相機暫時借她。

  「唔……」

  紫乃不希望讓狀況變得更加棘手,於是將相機放到柘榴掌中。

  柘榴操作相機功能,一一檢視紫乃拍攝的舞姬相片。

  話雖如此,由於正式調查是從今天才開始,相機儲存的相片數量也不多。柘榴在十來秒內就看過了所有相片。

  「……哼哼。」

  她隨即發出了挑釁似的輕笑聲。

  「怎麼了?」

  「還有待加強呢。」

  語畢,柘榴從制服口袋中取出數張相片遞給紫乃。

  「這是……啊!」

  紫乃凝視那相片,不由得渾身顫抖。

  那張照片中映著的人物與紫乃拍攝的同樣都是舞姬的身影,然而品質可說是天壤之別。

  精確對準的焦點,彷彿經過精心考量的構圖,自萬中選一的角度才得以捕捉的生動的姿態。那無比美麗且生動地剪取了天河舞姬這少女的一瞬間,如果再加上標題,感覺就能直接當雜志封面的高水準。

  「了不起。」

  紫乃不由得感嘆──主要是指這樣的細緻度就資料而言無可挑剔。

  「……呵、呵呵……」

  紫乃的回答讓柘榴臉上泛起幾分紅暈,嗤嗤笑著。看來她正因為自己的作品受到誇獎而感到欣喜。

  「……既然你我都是公主的粉絲看在相識就是有緣這送給你吧攝影路還遙遠請多加努力。」

  「感謝。不過究竟要怎麼樣才能拍出那樣的照片呢?」

  「首先最起碼要靈活掌握相機所有功能不過最重要的還是對拍攝目標的熱情與──啊。」

  突然間,不停對著熊貓高談闊論的柘榴不知為何抬起臉。

  紫乃也跟著抬起臉,發現剛才還在附近的舞姬已經走到相當遠的一段距離外。

  「……失算了得快點追上才行我先走了。」

  柘榴語氣平板地說完,把熊貓玩偶貼回背上,站起身。

  下一個瞬間,柘榴的身影自紫乃眼前消失。

  「……!什──」

  「消、消失了……!」

  紫乃與螢驚愕地睜大雙眼,環顧四周。

  「啊,紫乃。看那邊!」

  似乎有所發現的螢伸手指向前方──舞姬走遠的方向。

  順著那方向看過去,紫乃發現了躲在招牌後方舉著相機的柘榴身影。

  「一瞬間就穿越這段距離嗎?」

  紫乃神色凝重地將手擱在脣邊──常人自然不可能辦到這種事。雖然不曉得詳細的手法,但肯定是某種〈世界〉的再現吧。

  「那、那女生到底想幹嘛啊……」

  「不曉得,只是……」

  「只是?」

  「難得擁有那樣高等的〈世界〉卻用在跟蹤偷拍上,真是悲哀。」

  「…………」

  紫乃話才說完,不知為何螢便對他投以憐憫般的視線。

  ◇

  兩天後。結束了學校的室內課程與戰鬥訓練之後,紫乃與螢一同走在街上。

  「紫乃,今天要去哪?不用監視天河舞姬嗎?」

  走在紫乃身後的螢狐疑地拋出問題。紫乃回頭瞄了她一眼,點點頭。

  「嗯。雖然監視確實有必要性,但光是這樣還不夠。自多種角度收集情報也很重要──恰巧今天是星期二。」

  「星期二?和這個有關係嗎?」

  聽了紫乃的回答,螢大惑不解地反問。

  「大有關係。這項調查只有在每星期二和星期五兩天才能實行,優先順序自然會高於尾隨與監視。」

  「……?我聽不太懂就是了……」

  「妳很快就會明白──好了,我們到了。」

  紫乃說完,停下腳步。螢也跟著紫乃一起在此處停下腳步──同時她目睹了紫乃所示意的眼前景象,全身上下都靜止了。

  「這、這裡不就是……」

  「沒錯。垃圾場。」

  紫乃充滿自信地點頭。

  螢見狀,臉色瞬間轉為鐵青,臉頰不時痙攣似的抽動。

  「紫、紫乃……雖然我覺得應該不可能啦,但是……」

  「從這裡頭找出天河舞姬丟棄的垃圾袋。」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螢抱著頭發出慘叫聲。不過那反應與其說是無法相信紫乃說出這種話,更接近於不好的預感成真。

  「不可以……不可以啦,紫乃!就算我退讓一百步同意監視和尾隨都是必要手段,但這個要是真的下手了,我會有種自己真的沒救了的感覺啊!」

  「無論有什麼正當理由,打算犯下殺人罪行者就連自稱是人的資格都沒有吧……」

  「唔……!」

  紫乃望著遠方如此說道。螢也只能滿臉苦澀地為之辭窮。

  「但、但是,要去翻找人家丟掉的垃圾,感覺好像變態……」

  「這不是變態行為,是調查。況且垃圾可是重要的情報來源。用餐習慣的痕跡、掌握興趣嗜好,要是有未銷毀的文件就更沒話說。」

  「也、也許真的是這樣沒錯啦……」

  螢仍然無法接受這方法般使勁搖著頭。

  「如果無法得到新的情報,那就束手無策。」

  「嗚……」

  紫乃這麼一說,螢露出了長達數秒的絕望表情──最後像是放棄抵抗似的嘆了口氣。

  「……好啦。不過,在這垃圾堆裡頭要怎麼找出你要的那包?」

  螢無奈地垂著雙肩,環顧眼前占地廣大的垃圾場。

  由於整個都市所產生的垃圾都集中至垃圾堆積場,總量自然相當龐大。在這廣大的空間中堆放了無數的透明垃圾袋,想必難以輕易從中找出某個特定人物的垃圾。

  紫乃緩緩地點頭,自口袋取出兩副橡膠手套,將其中一副遞給螢。

  「加油吧。」

  「不會吧────!」

  螢發出悲痛的慘叫聲。紫乃對她的反應無動於衷,她最後還是哭喪著臉接下了橡膠手套。

  「……我知道了啦,我做就是了。總該有點線索吧?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毫無頭緒就這樣大海撈針吧?」

  「嗯。根據昨天監視得到的結果,天河舞姬丟棄了上個月的出擊獎金明細表、都市內某家蛋糕店『Vielje』的包裝盒以及舊襪子。如果妳有發現類似的東西就先幫我保留。」

  「……是、是喔。」

  聽紫乃如此流暢地陳述,不知為何螢像是撞見變態似的倒退一步。明明是她自己主動問的啊,紫乃感到不可思議。

  「好了,要快一點。要是花上太多時間,垃圾會被送去焚化。」

  「我、我知道了啦……」

  紫乃像是即將開始手術的外科醫師戴上橡膠手套,螢也不情不願地照做。

  隨後兩人一起走進了垃圾堆積場,一個接一個檢視垃圾袋。

  「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

  「嗚嗚……好臭……好臭喔……」

  紫乃神色平靜,螢則是眼眶泛著淚水。就在兩人著手揀選時,突然間背後傳來說話聲。

  「──你們在那邊做什麼啊?」

  「……!」

  「是、是誰……?」

  紫乃與螢同時回頭,發現一名高個子少女雙手抱胸站在身後不遠處。極短層次的粗獷野性髮型、令人聯想到野獸的細長眼型,以及覆蓋了口鼻一帶的長圍巾特別令人印象深刻。

  「妳是誰?」

  「三年級的佐治原銀呼。你們呢?」

  少女──銀呼以低沉沙啞的嗓音如此回答。紫乃與螢轉身面對她。

  「二年級的紫乃宮晶。」

  「我、我也是二年級,我叫凜堂螢。」

  「唔嗯……那你們兩個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而且還戴著橡膠手套,到底是在做什麼?」

  「噢,這是因為……」

  「這、這個喔,其實是因為紫乃不小心把重要的東西扔掉了,我們正在找……!」

  在紫乃回答之前,螢連忙擺著手打斷了紫乃要說的話。

  「原來是這樣,那還真是不幸。垃圾多成這樣,要找也很困難吧。」

  「呃……是啊。」

  「不嫌棄的話,讓我幫忙吧?」

  「咦?」

  螢困惑地歪著頭,只見那少女以矯健的身手跨過垃圾山,來到了紫乃身邊緩緩地拉下圍巾。剛才被遮蓋的直挺鼻梁與薄脣暴露在紫乃面前。

  「──不好意思喔。」

  「……?妳──」

  在紫乃面露疑惑時,銀呼已經把臉貼近紫乃頸部,像是要聞氣味似的以鼻子輕嗅。

  「我知道了。」

  幾秒之後,銀呼這麼說著遠離紫乃,環顧四周。

  隨後她便再度踩著輕盈的步伐穿越垃圾山,從垃圾堆積場的深處提著一個垃圾袋回到紫乃與螢的身邊。

  「就這個吧?」

  「……!這是……」

  紫乃不由得屏息。

  因為銀呼手中提著的垃圾袋中裝著紫乃今天早上扔掉的營養補充食品的空盒與橡膠手套的包裝袋。

  「沒有錯。這是我今天早上扔掉的垃圾。」

  「咦咦!」

  紫乃的回答讓螢為之驚愕。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吧。畢竟銀呼在這麼廣大的垃圾場中,幾乎沒有顯露任何遲疑就找到了紫乃的垃圾袋。

  雖然不曉得那是何種〈世界〉的重現──恐怕與嗅覺有關吧。

  不過銀呼本人不怎麼自豪,只是點了點頭便將垃圾袋遞給紫乃。

  「還能找到真是幸運──那我也要來找我自己想找的東西了。」

  「妳想找的……?」

  紫乃蹙起眉心,只見銀呼輕閉上眼,用鼻子吸了一口氣。

  數秒之後,她猛然睜開眼睛,與剛才同樣展現毫無猶豫的步伐穿梭在垃圾山之間,撿起了其中一個垃圾袋。

  「──嗯,今天我的鼻子同樣萬無一失。」

  銀呼滿意地點了點頭,對著紫乃與螢揮揮手。

  「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可別再不小心扔掉重要的東西嘍。」

  「──請稍等。」

  然而紫乃卻從銀呼背後叫住了她。銀呼疑惑地轉頭看向紫乃。

  「找我還有什麼事嗎?該不會你丟掉的垃圾袋不只一個?」

  「不──佐治原銀呼,我想找的是妳手中拿的那玩意。」

  紫乃指著銀呼提在手中的垃圾袋,如此說道。銀呼愣愣地眨了眨眼。

  「……?你在說什麼,這不是你的垃圾袋吧?」

  「確實不是。但那個垃圾袋也不是妳的。」

  「…………」

  紫乃這句話讓銀呼微微挑起眉梢。

  數秒後,她像是察覺了什麼似的表情起了變化。

  「哦~~既然知道『這個』是什麼,你也是同道中人吧?」

  「剛才隨口撒謊給妳帶來麻煩,我願意道歉。不過既然我們都來到這個地方了,也不能空手而歸。」

  「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麼……啊──」

  原本滿臉狐疑地看著兩人的螢突然有所發現似的驚呼。

  恐怕她也發現了吧──銀呼手中的透明垃圾袋中,透出了鬆垮垮的黑色襪子與蛋糕店紙盒的影子。

  沒錯。銀呼的目的與紫乃相同,都是天河舞姬的垃圾袋。

  「為、為什麼佐治原學姊會……?啊!難道是因為天河代表拜託妳……」

  「沒有,這是我個人的興趣。」

  「完全不害臊喔!」

  銀呼面不改色地如此回答,螢回以近乎慘叫的吐槽。然而銀呼臉上沒有一絲羞恥,反倒是高舉起手中的垃圾袋繼續說:

  「我不曉得有什麼好害臊的。收集公主殿下使用過的物品,說是我的人生目標也不為過。無論原本是多麼平庸無奇的工業產品,只要經過公主殿下觸碰,光是這樣就足以使之成為價值更在聖遺物之上的珍寶。垃圾袋這種名稱套用在公主殿下的物品上也不相襯,真要說的話──對,這叫夢想袋。」

  看著銀呼神情陶醉地滔滔不絕,螢的臉龐充滿了戰慄。

  「……紫、紫乃,這個人很不妙耶。我不想和她有牽扯啦,我們回去吧?」

  「我們不能空手而歸。夢想袋就在眼前了,怎麼能就這樣放過?」

  「連講法也傳染了?」

  螢近乎慘叫地說,不過紫乃的視線仍然緊瞅著銀呼不放。銀呼也同樣盯著紫乃一動也不動,兩人對峙了數秒之後──

  「──呼。」

  銀呼輕吐一口氣,放鬆繃緊的嘴脣,微微聳了聳肩。

  「好久沒見到像你這樣有骨氣的年輕人了──好吧,畢竟先來到垃圾場的是你們,今天大家就平分如何?」

  「感謝之至。」

  紫乃微微低頭如此說道,銀呼便從懷中取出了摺疊整齊的桌巾般的物體,在地面攤開。

  隨後她便解開舞姬的垃圾袋,將裡頭裝的垃圾整齊地排放在桌巾上頭。目睹那充滿紳士風格的舉止,讓更加傻眼的螢眉頭揪成一團。

  「那麼……至於平分的方法嘛,各自輪流拿想要的目標物如何?不過首先選的當然是我。」

  銀呼豎起食指如此提議。

  「我沒有異議。」

  「那就不客氣了。」

  銀呼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出手拾起鬆垮垮的黑色襪子。

  「我就收下這襪子──啊嗚!」

  把襪子拿到手中的銀呼突然間表情無法自制地鬆弛。

  「唔、唔嗚~~……」

  隨後發出彷彿正向飼主撒嬌的狗的聲音,露出陶醉無比的鬆弛表情全身不停扭動。

  「……!」

  「佐、佐治原學姊!」

  紫乃與螢訝異地注視著這一幕,銀呼突然回過神來似的把剛才拉下到頸邊的圍巾拉到遮住半張臉。

  「──呃,沒事。不好意思。剛才我忘記自己已經摘下圍巾了。哎呀,公主殿下襪子的芬芳果然還是極品啊。」

  銀呼輕笑幾聲重新端正姿勢,將視線轉回到紫乃身上。

  「好了,接下來輪到你了。隨便選你要的吧。」

  「請稍等。襪子左右腳應該要分開算吧。」

  「什麼?」

  銀呼眉宇之間透露不悅。

  「你在胡說什麼?襪子本來就是兩隻成一對才有意義。這個我可不能妥協。」

  「哦?妳的意思是,天河代表的襪子若只有單邊就毫無價值可言?」

  「唔……!」

  紫乃這句話讓銀呼沉痛地呻吟。

  「……哼,看來被你踩到痛腳了──好吧,你就拿走其中一隻吧。」

  「多謝。」

  「別在意──反正我要在這一回合收下這個『用太久而毛尖鬆散的牙刷』。」

  「什麼……!沒想到居然還有這個。」

  「哼哼哼,你太大意了。我原本已經做好覺悟會失去牙刷或襪子其中一項了,感謝你自掘墳墓啊。」

  銀呼得意洋洋地雙手抱胸。紫乃悔恨地咬緊牙根,瞪著銀呼。

  「還沒完……!既然如此,我就選這項『已經用過的塑膠湯匙』!」

  「什麼──原來你已經察覺到它的存在了嗎?哼……還滿有一手的嘛。看來我也不能太過鬆懈啊。」

  「妳的誇獎是我的榮幸。」

  「不過……看來你沒注意到這個呢。『冰棒吃剩的棍子』!」

  「呃……!我的回合!『沒喝完的寶特瓶』!」

  「我的回合!抽牌!『用過的面紙』!」

  「……喂,我能不能先回去啊?」

  螢看著戰況越演越烈的兩人背影,拋出充滿倦意的一句話。

  ◇

  隔天。請病假蹺課的紫乃與螢拜訪了某個地方。

  彷彿豪華飯店內的走道,牆面與天花板以白色為底,地上甚至鋪著厚重的地毯。

  在這走道的一角,紫乃讓螢負責把風,自己屈膝蹲在一扇門前。

  紫乃的雙手拿著細長的開鎖道具,將前端插進鎖孔內發出喀嚓喀嚓的聲響。

  「……這、這再怎麼說都太大膽了吧,紫乃……」

  「安靜點──要開了。」

  在紫乃說著的同時,鎖孔傳出喀的一聲清脆聲響。

  「好,我們進去。」

  「後、後果我可不管喔……」

  紫乃與發出虛弱聲音的螢一同推開房門,走進房內。

  房間的另一側是個比想像中更寬敞的大房間。精心打磨的石鋪玄關、寬敞的走廊。就視野所見就有四個房間。

  「嗚哇……這、這真的是學生宿舍喔?感覺像高級公寓……根本是住家了吧?」

  「再怎麼說也是都市首席,住在這種程度的房間也沒什麼好訝異的。」

  紫乃一面說一面將手挪向背後,把剛才開鎖的門重新上鎖。

  沒錯,現在兩人置身之處正是位於A區的大型宿舍最上層──天河舞姬的房間。

  「啊……這下我居然連闖空門都……」

  「這不是闖空門。正確來說是祕密進行的住家搜索。」

  「唔嗯~~……」

  雖然螢似乎還沒做好覺悟,但紫乃已經毫不在意地脫下鞋,收進為此特地帶來的袋子中,走進最靠近兩人的房間。

  「這裡是……寢室啊。」

  環顧房間內部,喃喃自語。

  雖然就寢室而言讓人覺得似乎太寬敞了些,但如果寢室等於睡眠的場所,那麼此處同樣符合其定義吧。房間的正中央擺著應該能讓五人並排安眠的豪華附頂蓋大床,牆邊則擺著雕工精緻的骨董櫥櫃。

  「好,就從這邊開始──調查要徹底,但是不留痕跡。」

  「了解……」

  紫乃聽著擺明了缺乏幹勁的螢的回答,思索從什麼地方可以取得有關舞姬弱點的情報,開始動手調查。

  紫乃打開了離自己最近的衣櫥,凝視放在衣櫥內的物品。

  「這是……」

  放在裡頭的是細心摺疊的貼身衣物。附有精緻荷葉邊的可愛風格胸罩,以及印著不知道算不算可愛的兔子圖樣的內褲。

  「嗯……」

  紫乃伸手將之納入口袋──之前,手臂被螢一把扣住。

  「……想幹嘛啊,紫乃?」

  「當然是收集情報。」

  「拜託!用那個可以得知什麼啊!」

  「與身體直接接觸的內衣褲,在推測目標的體格時相當實用喔。」

  「突然講什麼狗屁不通的理由啊!」

  螢尖聲說道。

  「……話說都已經交手過一次了,為什麼還要推測體格啊?況且要是內衣褲少了幾件,再怎麼說都會發現吧?」

  「說的也是。那就拍照保存資料吧。」

  紫乃用特地帶來的相機開始拍攝內衣褲與房間內的模樣。螢不知為何露出放棄了什麼似的表情看著紫乃的舉動。

  「──唔嗯,這個房間大概就這樣吧。最後找個地方擺這個。」

  將所需的資料大致收入相機之後,紫乃從腰包中取出類似小型機器的物體。螢凝神注視,神情困惑地問:

  「……?那個是什麼?」

  「針孔攝影機。」

  「偷拍?」

  紫乃搖頭回應螢的質問。

  「這不是偷拍。是凌駕於法律之上的處置。」

  「總覺得藉口好像越來越隨便了耶……」

  「沒這回事──好了,找地方設置吧,螢。最好是能觀察房間全域的位置,比方說這個櫥櫃上頭就……」

  紫乃伸手摸向櫥櫃上頭之後,發出了「嗯?」的疑惑聲音。

  指尖似乎觸及了某種硬物。

  「這個是……?」

  「咦?哪個啊……明明就什麼都沒有啊。」

  看著紫乃的舉動,螢臉上流露狐疑。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反應。理由相當單純。因為紫乃伸手觸碰的位置上,「空無一物」。

  不……正確來說並非如此。雖然用眼睛看不見任何物體,但只要伸手觸碰就能摸到有個小盒子般的物體。紫乃用指尖夾起那物體遞給螢,螢震驚地睜圓了雙眼。

  「哇!真的有東西!」

  「看來的確是這樣……這應該是某種〈世界〉的重現。或者是……」

  紫乃在思索的同時橫越房間,移動到從別的角度對著床鋪的櫥櫃旁,伸手在櫥櫃上方摸索。紫乃很快就發現該處同樣擺著某種透明物體。

  「嗯……」

  「那邊也有?」

  「是啊。究竟是誰為了什麼目的──」

  心想也許還有同樣的物體存在,紫乃沿著牆壁移動時突然不知撞到了什麼,停下腳步。

  「……?」

  紫乃疑惑地蹙起眉心,定睛凝視自己前進的方向。但同樣看不見任何阻擋去路的物體。

  然而,當紫乃伸出右手之後,指尖確實傳來觸及某種柔軟物體的觸感。

  「呀!」

  就在觸碰的同時,這樣的聲音傳來耳邊。

  「什──」

  「怎、怎麼了嗎?」

  螢似乎是因為突然響起的聲音與紫乃的反應而嚇一跳,連忙看向紫乃。

  就在螢轉頭的下一個瞬間,原本空無一物的空間產生了變化。

  景色的扭曲彷彿有色染料在布料上形成斑點般逐漸漾開,漸漸構成一名少女的模樣。紫乃向後退開一步,壓低了重心。

  「──呵呵,別這麼緊張嘛。我們不都同樣是溜進小公主房間的同好嗎?」

  突然間出現於此的少女微微挑起嘴角展現笑容,抬起眼看向紫乃與螢。

  那是一名波浪般的捲髮蓋過背部的少女。制服下襬露出的蕾絲與嘴脣下方的笑痣令人格外印象深刻。

  「妳是……?」

  「初次見面,我叫隱谷來棲。叫我來棲就好了──嗯?兩位是紫乃與螢吧?」

  來棲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以甜膩的嗓音如此說道。

  突然被對方說出名字似乎讓螢有些驚慌,但紫乃顯得不怎麼驚訝。他同樣凝視著對方回答:

  「也就是說,打從我們進來時妳就在一旁看著了吧?那個也是妳的傑作?」

  紫乃一面說一面指向螢手中的透明物體。

  這時,來棲得意地輕聲哼笑之後彈響手指。

  在這瞬間,就像剛才來棲現身時一樣,螢手中的物體逐漸滲出色彩──最後形成了黑色機器的模樣。

  「哇、哇哇!」

  螢慌張地把那突然間擁有色彩的物體在左右手中互扔。紫乃看向那機械,稍稍瞇起眼睛。

  「那是……針孔攝影機吧。」

  「是啊──呵呵,我從沒想過除了我之外還有人會入侵這地方,而且目的居然和我一樣。」

  「目、目的一樣……」

  螢表情緊張,聲音顫抖。

  來棲與螢反應全然不同,露出爽朗的笑容把手貼在臉頰旁。

  「你們就和我一樣已經無法忍受只能從旁邊看著小公主,對吧?」

  「……咦?」

  螢目瞪口呆地看著臉頰泛起紅潮的來棲。

  「沒關係的,我懂,我真的懂喔。起初遠遠看著就讓人滿足了,可是漸漸地想要獨占誰也沒能看到的小公主祕密的那股欲望日益膨脹,讓人真的心癢難熬啊。你們一定也是這樣吧?」

  「啊,呃……」

  「嗯?不是嗎?」

  「不,妳說的沒錯。我愛小公主。」

  「紫、紫乃!」

  紫乃面無表情地用雙手圈成愛心的形狀,讓螢為之驚呼。紫乃走到她的身旁,把嘴巴湊到她耳邊。

  「……冷靜點。總不能老實說出真正的目的吧。配合我表演。」

  「…………」

  螢沉默了半晌,嘆了口氣。

  「……我愛小公主。」

  隨後她也效法紫乃用雙手圈成心形。來棲滿意地點頭。

  「對吧對吧,小公主超可愛的對吧。呵呵呵,這裡其實算是我的地盤,不過看在你們能夠來到這地方,我就准許你們設置一架針孔攝影機吧──啊,但是不可以放在浴室和廁所喔。」

  說穿了這裡並不是來棲的房間,因此「准許」沒有任何意義可言。但既然有機會能裝設攝影機,那就不需要刻意指出這一點吧。

  「多謝。」

  「嗯嗯──啊,不過剛才你好像打算偷拿小公主的內衣對吧。因為最後你放回去了,我就當作沒踩線,但那樣真的很不應該喔,知道嗎?小公主是欣賞疼愛的對象,隨便觸碰可是對神奈川全體學生的背叛兼背信。雖然我偶爾會像這樣溜進這個房間,但我從來沒用這能力觸碰過小公主喔。Repeat after me,Yes小公主,No Touch。」

  「Yes小公主,No Touch。」

  「……Y、Yes小公主,No Touch。」

  紫乃與螢一起跟著來棲說道。

  隨後螢以來棲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說了:

  「……神奈川裡頭淨是這種人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4 11:08 AM

第三章 死神與看門狗

  月光照耀下的神奈川一片靜謐,彷彿白天的喧囂都是謊言。

  雖然海岸邊的監視塔不分晝夜持續監視〈UNKNOWN〉的動靜,但都市區的夜裡基本上十分幽靜。

  當然也有些學生會聚集在各自的房間聊天說笑或者玩玩遊戲,但因為除了一小部分的店家之外原則上夜間禁止店鋪營業,所以特地在街上晃的閒人並不多。

  然而,儘管夜幕早已低垂,神奈川學園內仍有房間燈火通明──那正是學生會室。

  房間內一共有四人份的呼吸。服侍舞姬的四天王再度集結於此。

  名號為〈無聲死神(Silent)〉、〈看門狗(Aegis)〉、〈隱形伯爵(Invisible)〉以及〈公主的指引者(Princess Lord)〉等四名位於都市排行上層的學生。

  「所以說……」

  〈看門狗〉遮蓋著嘴的圍巾微微震動,出聲說道:

  「既然特地叫我們集合,也就是已經取得那學生的影像了?」

  「是的,請看這個。」

  〈公主的指引者〉如此說道,操作手邊的控制面板。設置在房間天花板上的投影機朝著銀幕投出了影像。

  影像中記錄的是都市內訓練場的內部情景。在觀眾席環繞的訓練場中央,舞姬手持巨劍意氣風發地站在場上。當那身影投映在銀幕上的瞬間,四人中有三人不由得感動地說道:

  「呀啊~~小公主果然怎麼看怎麼帥耶。喂喂喂,有沒有從其他角度拍到的?沒有鉅細靡遺完整保存小公主魅力的影像紀錄嗎?」

  「嗯。無比強悍卻又惹人憐愛,勇猛果敢卻又優雅高尚。唯一可惜的是從影片感覺不到汗水的氣息啊。」

  「……還滿不錯的但無法否認太過於依賴被攝者本身的光採換作是我肯定能把公主拍得更有魅力。」

  欣喜若狂的三人分彆扭動著身軀或是抖動著鼻翼或是對著玩偶自言自語。

  然而,當畫面中的舞姬與一名學生對峙的瞬間,三人的眉梢不約而同揚起。

  「哎呀?」

  「嗯?這個學生是……」

  「……這個人──」

  「?請問怎麼了嗎?」

  儘管〈公主的指引者〉詢問,三人卻不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輕撫著下巴。

  ◇

  當太陽爬升至校園正上方時,紫乃與螢所屬的高中部二年D班教室當中充斥著活力洋溢的喧鬧聲。

  剛才輸出武裝應用的室內課程結束,午休時間才剛開始。學生們結伴一同前往學生餐廳。

  位於戰鬥的前線,用餐不但是重要的維生行為,同時也是娛樂之一。食物的品質與學生們的身體狀況息息相關,味道的優劣也容易造成戰意的起伏,因此管理局與都市營運委員會都相當重視食材的挑選與料理。

  這樣不計成本的系統成立條件是都市本身設置於前線,同時也需要千葉穩定提供糧食。當時與〈UNKNOWN〉拚死作戰的大人們見狀也許會羨慕得淚流滿面吧。

  不過在午餐的歡欣氣氛之中,紫乃獨自一人並未前往用餐,而是專心盯著自己收集的資料。

  「紫乃。」

  聽見頭頂上傳來呼喚自己的聲音,紫乃抬起眼瞥向來者。

  「上課的時候也一直在看那個吧。這樣不行喔~~我要跟老師告狀喔~~」

  螢用打趣般的語氣說道。紫乃一面查閱資料一面說:

  「會在室內課程教授的應用法我早已經學會了。況且,若是為了達成目的而累積知識,對我們來說分析這些資料更合理吧。」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只是我覺得平常表現得更像一般學生應該比較好吧……真的動手之後,不被人懷疑總是比較好吧。」

  「這是當然的啊。事到如今提這個做什麼?不引人注目、不引發騷動,這是潛伏任務的基本原則吧。」

  「……呃,嗯,是沒錯啦。」

  螢不知為何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紫乃不懂那表情的意義,微微歪著頭。

  「先不提這個了。有成果了嗎?」

  螢壓低聲音問道。

  「有。資料已經齊全了。觀察也已經相當充分──現在的我,只需一瞬間就能猜測天河舞姬可能採取的行動。」

  「……嗯,這樣是很厲害沒錯啦,但是該怎麼說……嗯……」

  螢不知為何神情苦澀,紫乃不以為意繼續說道:

  「總而言之,只要能營造與天河一對一的狀況,就有可能辦到。因此我從昨天開始整理天河舞姬的行動模式,尋找她較常獨處的時間帶……不過就現況來說,別說是突襲了,或許連達成一對一的條件都有困難。」

  「為什麼?」

  「這座神奈川中似乎有專門保護天河舞姬的一組人馬,人稱『四天王』。每個人都是都市頂尖水準的高位階學生,並非義務也非營利,只是純粹懷著崇拜與敬愛而服從於天河舞姬的封建主義式集團。如果不排除那幾個傢伙,要殺害天河舞姬恐怕是不可能的。」

  「四、四天王……?」

  紫乃這番話似乎讓螢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是啊。不過,一一殺死絕非上策。要是左右手莫名猝死,恐怕會讓目標提高警覺吧。可以的話,我希望不讓目標起疑心的同時讓四天王遠離她。」

  「有、有辦法嗎?這種事……」

  「我會辦到的。四課就是為此而生。」

  紫乃如此說道,收起終端自座位站起身。

  「好了,我們去用餐吧。」

  「咦?啊、呃……我覺得沒什麼食慾耶……」

  「一兩餐沒吃就喪失戰鬥力是戰士的恥辱,但是明明有用餐的機會卻什麼也不吃是愚者的選擇。為了預備任何意外發生,至少要補充足夠的體力。少吃一口也許就會分隔生死。」

  「說、說的也是……」

  螢苦笑著對紫乃點頭。紫乃微微頷首,與螢一同就要走出教室。

  就在這時──走廊上的學生之間引起的一陣騷動傳至耳畔。

  「嗯……?」

  「咦?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事了嗎?」

  兩人一面說一面放眼看向走廊另一頭。彷彿在驚呼連連的學生們簇擁之下,三名少女自走廊另一端步步逼近。

  「那是──」

  看著那三人的身影,紫乃喃喃說道。然而在紫乃繼續說下去之前,周遭學生們的竊竊私語聲已經傳至耳邊。

  「……什麼!四、四天王中的三個人同時出現……!」

  「非同小可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咦?超難得的耶。可以拍照嗎……?」

  「不要鬧了啦,會被罵!」

  諸如此類的反應就好像有明星突然現身校園般,令學生們坐立難安。看來就像天河舞姬,她們同樣也被視為象徵性的人物。

  「四天王──?」

  這字眼傳入耳中,令紫乃微微蹙眉。四天王。剛才與螢之間的對話也提及過,她們就是天河舞姬的左右手。

  然而,紫乃的表情並非單純因為四天王突然現身。

  ──因為學生們口中的四天王對紫乃而言並不是全然陌生。

  「啊!找到了喔~~」

  這時,四天王之一──嘴脣下方有顆痣的金髮少女指著紫乃高聲說道。像是受那指尖的指揮般,周遭學生的視線同時聚焦在紫乃身上。

  「啊,真的耶──你就是紫乃吧?前幾天多謝指教啊。」

  「…………」

  這下子看來無法曚混過去。紫乃認命似的吐出一口氣,來到走廊上三人的面前。

  然後他凝視著對方,開口說道:

  「──有什麼事嗎,音無柘榴、佐治原銀呼、隱谷來棲?」

  紫乃一一說出三人名字,銀呼與來棲露出無所畏懼的微笑,柘榴則不知為何別開視線。

  沒錯,學生們口中流傳的四天王,正是紫乃調查舞姬時遭遇的跟蹤狂們。

  「這個嘛,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啦。只是聽說有個插班生在特別模擬戰上與公主殿下過了幾招,就想稍微認識一下。」

  「呵呵呵,看到影片讓我嚇了一跳喔。沒想到那個人恰巧就是那時候的學生──不過,既然如此,狀況就不一樣了。」

  「……妳們想說什麼?」

  紫乃以毫無變化的語氣回答。

  其實紫乃並非真的不清楚對方的來意。在模擬戰上與舞姬近距離交手的插班生正在私底下調查舞姬,這已經足以構成間諜的嫌疑。

  然而儘管如此,對方也不可能已經完全得知紫乃的目的。恐怕她們也還無法判斷紫乃對她們的利害,才會像這樣前來試探紫乃。那麼紫乃也沒必要故意透露出動搖給她們看。

  不過,剛才一直保持沉默的柘榴將背上的熊貓布偶剝下來之後,像是對著熊貓說話般發出毫無抑揚頓挫的聲調。

  「……妳們兩個何必像這樣兜圈子我就挑明了說吧紫乃同學你四處調查公主私事讓我們覺得很礙眼。」

  她使勁掐住玩偶脖子的同時,接著說道:

  「所以我會把你徹徹底底地打倒只要我贏了你就得發誓再也不靠近公主身旁可以吧。」

  語畢,她對著玩偶倏地豎起中指。

  這番話讓螢面露驚愕。

  「……!這、這不就是……」

  「──也就是排名戰吧?」

  紫乃說著露出銳利的眼神。四天王輕聲哼笑,但周遭的學生卻是倒吞了一口氣。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因為四天王正在向插班生發起決鬥。

  神奈川是防衛都市。都市的存在理由是保護日本國土不受外敵侵犯,因此基本上嚴禁學生之間私下決鬥。

  不過如果那是純為訓練而舉辦的模擬戰,那就另當別論。

  同時,雖然是訓練但經過正式手續的模擬戰會使得學生持有的戰績積分有所變動──這就是模擬戰被稱為「排名戰」的由來。

  話雖如此,基本上高名次的學生鮮少與低名次的學生戰鬥。因為對低名次的學生而言,基本上必敗無疑,而高名次的學生就算勝過低名次的學生,所能得到的積分也相當少。

  正因如此,現在發生的是異常狀況──然而同時也是大好機會。

  紫乃輕哼一聲,雙眼直視柘榴並點頭。

  「可以啊。這場比賽,我奉陪。」

  「紫乃!」

  紫乃的回答讓螢一時之間亂了方寸。然而紫乃不讓螢有機會插嘴,緊接著說:

  「不過,如果妳要提出戰績變動之外的條件,那我也要求妳承諾相同的條件。」

  「……什麼意思?」

  「妳剛才說了吧?如果妳贏了,我就再也不靠近天河舞姬──但如果我贏了,『妳的位置』就要讓給我。」

  「……!」

  紫乃直指著柘榴如此說完,柘榴的眉梢微微一顫。

  「妳的位置」指的並不是柘榴的住處,更不是她身為四天王的地位。

  那是紫乃調查舞姬的過程中撞見柘榴時,柘榴所使用的名詞。

  沒錯──紫乃的言下之意正是:把跟蹤舞姬的權利交給我。

  銀呼與來棲恐怕也已經察覺了吧,兩人彼此互看了一眼,隨即露出意味深長的期待笑容。

  隨後柘榴神色不悅地咂嘴發出響亮的聲音。

  「……有夠囂張耶真叫人不爽不滿不愉快說得簡直像是你能贏過我一樣。」

  柘榴扭轉布偶的頸部讓它面朝向紫乃,同時目露凶光說道:

  「不過我就好心答應你吧反正你──沒有勝算。」

  紫乃宮晶與音無柘榴的排名戰就此敲定。

  ◇

  隔天。在與舞姬進行特別模擬戰的同一座訓練場上,同樣有眾多學生齊聚一堂。

  不過這也算理所當然的反應吧。畢竟都市內實力頂尖級的四天王之一,要與前些日子與都市首席正面比拚的謎樣插班生舉行排名戰。

  「…………」

  紫乃默默地站在場中環顧熱鬧的觀眾席。

  這次和特別模擬戰不同,因為紫乃獨自站在訓練場上,觀眾的視線集中度自然也不能相提並論。在前些日子的模擬戰上認識了紫乃的學生們發出歡呼,校刊社的學生則連連按下快門。

  雖然紫乃不希望太過聲張引人注目,但也沒辦法。在特別模擬戰上無法殺害天河舞姬時,這種程度的風險紫乃早已預料到。

  實際上正因為紫乃如此判斷,才會答應這次的排名戰──既然沒辦法隱藏身分,那就只能正大光明奪取勝利。

  紫乃想要的並非偷拍時的最佳位置,最重要的是以殺害之外的方法排除隨時隨地跟蹤在舞姬身後的柘榴。

  就在紫乃思索的同時,突然間觀眾席上傳來一陣騷動。

  紫乃抬起臉──立刻就察覺了原因。在銀呼與來棲等人的伴隨之下,都市首席天河舞姬肩上披著的大衣下襬隨著步伐搖擺,出現在觀眾席上。

  隨後她在特別準備的特設席就座,滿臉期待地眺望著訓練場。不愧是四天王的排名戰,就連都市首席也特地到場在特等席觀戰。

  「啊!」

  視線突然相交。舞姬顯得欣喜萬分地使勁揮著手。

  紫乃輕嘆一口氣挪開視線。剎那間,觀眾席上傳來震天噓聲。

  「公主大人都打招呼了,你那是什麼態度啊!」

  「對嘛!有夠沒禮貌!」

  「…………」

  觀眾太過吵鬧也很棘手,紫乃拿不出辦法只好隨便揮了揮手。

  「不准對公主大人眉來眼去!」

  「對嘛!認清楚自己的分寸!」

  「…………」

  究竟是要我怎麼樣啊?紫乃又嘆了一口氣放下手。

  彷彿與這動作連動,訓練場內設置的擴音器開始播放司儀的聲音。

  『……那麼〈無聲死神〉音無柘榴對紫乃宮晶的模擬戰,就此開始!』

  觀眾席的氣氛瞬間沸騰。

  紫乃稍稍皺起雙眉。因為現在訓練場上仍然只有紫乃一個人。

  然而──

  「……!」

  下一個瞬間,紫乃的呼吸不由得停頓。

  在他的前方莫約一百公尺處。

  剛剛眼前還空無一物,現在出現了柘榴的身影。

  「什……」

  彷彿眨眼前後世界已經截然不同的奇異感覺。就如同其名號,柘榴無聲無息地悠然立於訓練場中。

  她的打扮與昨天相同,不同之處在於手中握著與她身高同等的輸出武裝。長柄連接至圓弧狀刀刃,彷彿死神收割生命的巨鐮。長柄另一端掛著相貌凶惡的熊貓吊飾,隨著微風搖擺。

  「……怎麼了嗎紫乃同學臉色好像不太好喔。」

  柘榴輕笑般對紫乃說道。話雖如此,她的視線並未指向紫乃,而是對著掛在長柄前端的熊貓吊飾。

  「……感謝妳的體恤。不過我沒有什麼問題。」

  「哦是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要是我贏了之後才大聲嚷嚷說其實身體狀況不好這次不算數我也很傷腦筋。」

  「別誤會了。我說的沒問題,並不是指我的身體狀況──意思是無論妳使用什麼〈世界〉,設下什麼計謀,對我而言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你這個人還真嘴硬啊不過就隨便你說吧。」

  語畢,柘榴轉身對著舞姬所在的觀眾席高聲說道:

  「……音無柘榴謹將本次勝利獻給公主。」

  提前到來的勝利宣言讓觀眾席為之嘩然。

  柘榴等待那喧囂收斂之後,繼續說道:

  「然而光是戰鬥未免太沒意思了所以如果我在五分鐘之內打倒紫乃同學希望公主賜給我一項獎賞。」

  聽見柘榴這番話,舞姬瞪圓了眼睛。

  「咦?是可以啊,不過妳想要什麼?」

  「……借您的大腿當枕頭順便請您摸摸頭的權利。」

  「啊哈哈,那樣就夠了喔?可以啊,加油喔!」

  「感謝公主恩典。」

  柘榴深深垂首。

  隨後她倏地轉身,將巨鐮的尖鋒指向紫乃。

  紫乃也壓低了姿勢回應那宣戰布告,握著收在鞘中的刀型輸出武裝「三八式」的刀柄,擺出拔刀術的架式。

  發現兩人已經一觸即發,剛才喧鬧不已的觀眾席也漸漸安靜下來。

  隨後,擴音器傳出了開戰的宣示。

  『預備──比賽開始!』

  「────!」

  剎那──

  紫乃凝視著柘榴的身影,刀身順著刀鞘奔馳。

  之前兩次親眼目睹柘榴的〈世界〉重現,紫乃所得到的結論就是以最快最精準的一擊在對方來不及重現〈世界〉之前搶先擊倒對方。

  刀光一閃,斬擊的威力於紫乃的視線所指之處精準重現。下一個瞬間,紫乃理應感受到擊中骨肉的手感,以及敵方的痛楚。

  ──然而……

  「……!」

  紫乃的呼吸停了半拍。因為在紫乃拔刀的同時,柘榴的身影已經從視野中消失,他所揮出的一刀徒然劃破空氣。

  紫乃只要能「看見」對象就能砍中。但反過來說,這也代表了紫乃的〈世界〉無法干涉視野之外的事物。

  就在這個剎那,紫乃察覺到背後的氣息,連忙壓低姿勢。下一刻,巨鐮的刀刃掠過剛才紫乃頭部所在的位置。

  「──哦被你躲過了啊直覺滿靈的嘛。」

  柘榴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因為紫乃以不自然的姿勢閃躲攻擊,無法看見她的身影。紫乃扭轉身軀平揮手中兵器,掃向柘榴的小腿。

  但這一刀同樣落空。下一瞬間,柘榴已經移動到紫乃的前方,將鐮刀高舉過頭。

  「唔──」

  紫乃低聲呻吟,向後跳開。灌注了命氣的鐮刃隨即猛力擊中紫乃剛才站的位置,巨鐮劈開地面激起煙塵。

  將柘榴的身影納入視野之中,紫乃揮刀。但柘榴像是看準了紫乃的攻擊般消失,身影再度回到最初的位置。

  「…………」

  汗水沿著臉頰滑落。速度遠遠超越紫乃的預料。沒有預備動作也沒有任何預兆,簡直像是瞬間移動,跨越空間移動至紫乃的視野死角。原來如此,〈無聲死神〉確實名不虛傳。

  「你的確有幾分能誇口的實力呢看來你能和公主正面過招的傳聞也不全然是假但是──」

  柘榴瞪著熊貓的吊飾,輕踢地面。

  「──光是逃命可贏不了我。」

  接下來這句話從紫乃的右邊極近之處傳來。

  「──!」

  紫乃連忙舉刀防禦直取紫乃頸部的一擊,並在同一時間,以右眼眼角餘光捕捉柘榴的身影,使勁平揮左手。

  「哇!」

  衝擊力傳至出現在紫乃視野中的柘榴的臉,柘榴受到驚嚇般一瞬間閉起眼睛。

  然而紫乃無法繼續追擊。因為下一刻柘榴的身影已經消失,出現在其他地方。

  消失而又出現,出現而又消失。柘榴施展極致的一擊脫離戰術,對紫乃接二連三發動攻擊。

  那感覺就像與飄忽不定的幽靈戰鬥。紫乃只能憑藉反射神經與直覺應對,頂多只能避免吃上致命的一擊。

  然而那樣走鋼索般的單方面防禦自然不可能長久持續。

  「嗚……!」

  不知第幾次的攻擊,來自死角的一擊命中了紫乃的肩膀。

  雖然並未被裁判判定為死亡,但紫乃還是承受不住那力道而被打趴在地。

  然而,紫乃不能就這麼趴在原地,毫無防備的狀態相當於招惹對方的追擊。紫乃屈膝硬是撐起了上半身,將刀尖指向柘榴。

  「哦我還以為剛才那招已經定勝負了沒想到還滿頑強的呢。」

  「……嘖。」

  儘管明知不管用,紫乃仍然凝視著柘榴的一舉一動,握緊刀柄準備出招。

  ──就在這時……

  「……?」

  紫乃在視野的角落發現閃耀的微弱反光,微微蹙起眉心。

  就在紫乃的腳邊,柘榴的巨鐮方才劈開的地面露出了一枚形似硬幣的物體。

  「……哎勝負差不多揭曉了吧我也覺得你很努力了。」

  柘榴喃喃說道,舉起武器指向跪在地上卻仍然瞪著自己的紫乃。

  實際上紫乃的強悍已經超乎柘榴的預料。面對柘榴的〈世界〉卻不斷接連化解柘榴的攻擊,雖然離造成傷害還有一段距離,但紫乃也確實一度成功觸及柘榴的身體。這樣的經驗除了與其他四天王戰鬥之外,柘榴未曾體驗。

  「喝──!」

  這時,紫乃突然拔腿奔馳朝著柘榴衝刺。看來紫乃判斷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打算改變戰鬥方針。

  柘榴輕聲哼笑。面對能在訓練場中自由移動的柘榴,這是下下之策。

  柘榴先向後移動數公尺避開紫乃的攻擊,隨後就像在玩弄紫乃般保持著精心計算的距離,接連現身於紫乃周遭。紫乃不斷奔跑追逐那身影,但似乎馬上就察覺到這只是徒然消耗體力而停下腳步。

  「唔……」

  前、後、左、右。每當柘榴的身影出現,紫乃便連忙左右甩頭想要尋找柘榴的身影。那模樣太過滑稽,讓柘榴不由得微微挑起嘴角。

  「……好了差不多也該讓你下場休息了。」

  柘榴旋轉手中巨鐮,將尖端對準紫乃,擺出架式──重現〈世界〉。

  下一瞬間,柘榴已經移動至紫乃的後方。她隨即朝著紫乃揮出巨鐮型輸出武裝。

  紫乃察覺到這次攻擊,以刀防禦的同時向後跳開。

  然而這反應完全符合柘榴的預判。柘榴在紫乃完成反擊準備之前,再次現身於紫乃的視線死角揮出巨鐮。

  就目前為止的經驗來看,紫乃能連續抵抗柘榴攻擊的次數大概是五到六次。換言之,只要柘榴不停從死角發動攻擊,紫乃很快就會露出破綻。

  在令人眼花撩亂的連番攻擊之後,柘榴打算對架式瓦解的紫乃施以最後一擊而蹬地。

  「結束了。」

  語畢,柘榴出現在紫乃的右後方,要朝著那毫無防備的頸部揮出輸出武裝──

  「……咦?」

  然而,柘榴卻發出驚呼聲。

  因為在柘榴移動之後,她看見紫乃面對著她,早已經持刀擺出架式。

  「為什麼──」

  柘榴應該確實移動到了紫乃的視線死角。在過去無數次重現〈世界〉的感覺,柘榴有自信絕對不會錯。

  然而現在最重要的並不是思考原因,而是已經準備出招的紫乃就近在眼前。要快點集中意識飛向別的位置──

  不過,這一瞬間的混亂成了關鍵。在柘榴移動至其他位置閃避攻擊之前,紫乃的刀已經落在她的肩頭。

  「啊唔……!」

  柘榴痛苦呻吟,渾身失去力氣地癱倒在地。

  「咳……!咳……!」

  仰躺在訓練場中的柘榴痛苦地咳嗽。

  雖說輸出武裝經過模擬戰用的緩衝處理,畢竟還是相當於被金屬棒狠狠毆打,一段時間恐怕無法動彈吧。

  紫乃俯視著柘榴,輕吐出一口氣。雖然是急就章的計策,看來是成功奏效了。

  「為、為什麼……你會……」

  柘榴壓著肩頭,模糊不清地問道。

  紫乃彎腰從地面拾起形似硬幣的物體,在柘榴眼前用拇指將之高高彈起當作給她的回答。

  「啊──」

  看著那反射著光芒的物體,柘榴驚訝地睜圓雙眼。

  「果然啊。」

  這反應就是紫乃剛才設下的假說最佳的證明。紫乃如此喃喃說著,瞇細了眼凝視那綻放奇異光澤的硬幣狀物體。

  這正是剛才自訓練場地面探出頭的反光。

  如果那是在都市內流通的貨幣,紫乃也許不會特別在意。然而那從未見過的模樣與奇異的金屬光澤,還有滑溜又彷彿會吸附於肌膚的觸感,讓紫乃心生疑惑。

  那枚硬幣的材質與紫乃等學生們手持的輸出武裝材料相同,都是高命氣傳導率的金屬。

  紫乃察覺這一點,設下了一個假說──也許柘榴其實不能無限制地移動到任何想去的位置,而是在事先設定的位置之間互相移動。

  換句話說,紫乃認為柘榴可能是預先在訓練場的各個地方埋藏標記位置用的硬幣,才能在這些位置之間來回移動。

  實際上,就像在證明紫乃的假設,柘榴的出現位置看似毫無章法,實際上擁有一定的規則。

  於是紫乃將碰巧發現的那枚硬幣藏在手中繼續戰鬥,並引誘柘榴自己朝著紫乃所持的硬幣移動。

  「這、這──怎麼可能……就算看穿了我的〈世界〉,又要怎麼猜中我會在什麼時候往那個硬幣移動──」

  「沒錯。所以我觀察了妳的行動。妳出現在哪個位置上的機率比較高。」

  「什……」

  「再加上另外一點。前幾天妳給我看的天河舞姬的偷拍相片中,自右後方拍攝的比例最高。所以我猜測當妳要給予我最後一擊時,應該會往妳最有把握的位置移動。」

  紫乃將手中的硬幣拋向柘榴的胸口。

  「記好了──萬事始於觀察。」

  紫乃一面說一面收刀入鞘,柘榴露出無法置信的表情圓睜著眼看向紫乃。在紫乃的記憶中,這似乎是柘榴第一次與他四目相交。

  「嗚……呃……」

  柘榴輕聲呻吟後,臉龐無力地倒向側邊。

  『勝、勝負揭曉────!沒想到、沒想到是超乎預料的大黑馬!插班生紫乃宮晶擊倒了四天王之一──────!』

  播報員的聲音自擴音器傳遍全場,觀眾席上隨之冒出震天的歡呼與驚呼。

  無論如何,勝利已經屬於紫乃。這樣一來,舞姬離開房間之後就不再有人跟蹤,也許就會出現她一人獨處的機會。

  這時,紫乃突然挑起眉梢。

  他回想起開戰前柘榴說的那番話。

  目送柘榴被擔架扛走之後,紫乃抬起臉望向觀眾席上的舞姬。

  「──天河舞姬!」

  紫乃扯開喉嚨避免聲音被喧囂所掩蓋。

  「……?有事嗎,紫乃?」

  剛才以擔憂的眼神望著柘榴的舞姬將視線轉向紫乃。紫乃凝視著那雙眼繼續說:

  「勝負在比賽開始後五分鐘內分曉──那我應該也有要求那個什麼『獎賞』的權利吧?」

  「什麼……!」

  聽了紫乃這番話,最震驚的並非舞姬本人,而是隨侍舞姬身旁的銀呼。

  「你在胡扯什麼!那只是柘榴與公主殿下之間的約定吧!」

  「唔嗯……原來如此。這樣也有道理──那就讓我正式提出要求吧。天河舞姬,如果我在五分鐘內獲勝,就把那個『獎賞』交給我。」

  紫乃說完,舞姬的雙眼睜得又圓又大。

  「咦?你說如果獲勝……可是比賽已經結束了啊。」

  舞姬說的也沒錯。不過,紫乃將視線投向隨侍在舞姬左右兩側的另外兩位四天王──銀呼與來棲。

  「佐治原銀呼、隱谷來棲。僅次於都市首席的四天王之一被剛轉來沒多久的學生打倒了喔,就這樣讓模擬戰結束真的無所謂嗎?」

  「……什麼,紫乃,你……」

  「哦……?」

  銀呼與來棲喃喃低語。紫乃挑釁似的在眾人面前勾起手指。

  「我的意思是要給妳們挽回名譽的機會──該不會害怕與體力已經有所消耗的我戰鬥吧?」

  『哦哦哦──!情勢急轉!挑戰者紫乃宮晶對四天王挑釁──!』

  播報員大吼著煽動場內觀眾情緒。超乎預料的狀況令觀眾席再度沸騰。

  銀呼露出了咬牙切齒的表情,對著舞姬低下頭說道:

  「……公主殿下,我有個請求。」

  「嗯,可以啊。去打一場吧。」

  舞姬沒讓銀呼把話說完,大動作地點了點頭。

  「抱歉。感謝公主殿下,請原諒我拿公主殿下當賭注的行為。不過──」

  銀呼將銳利的視線轉向紫乃。

  「請放心。我會贏的。」

  語畢,銀呼當場屈膝跳躍,一口氣縱身跳進了訓練場中。

  「那我也先說清楚吧。不好意思喔,紫乃。確實如你所說,服侍最強的公主殿下的四天王卻輸給默默無名的學生,這種事我不能容許。」

  銀呼說完高高舉起右手。輸出武裝與之呼應一般,自觀眾席拋入場中。

  銀呼以熟練的動作將那兵器裝在右手上──那手鎧具備五片如同野獸尖爪的刀刃,模樣令人聯想到大型肉食動物。

  「不好意思喔,已經不能反悔了。你得來不易的勝利馬上就要飛了。」

  銀呼挑起嘴角,壓低重心讓上半身前傾。

  「沒問題。贏的人會是我。」

  紫乃低聲說道,讓身體正面轉向銀呼,伸手按住剛才收起的兵器刀柄。

  『哦哦哦哦哦────!緊張緊張刺激刺激!亂入場中的沒想到正是我們的四天王〈看門狗〉佐治原銀呼!為了一雪同袍的恥辱,衝進了戰場中央──!』

  情緒亢奮的播報聲自擴音器傳遍場中。超乎預料的事態讓場內氣氛更加熱烈。

  與那份狂熱相反,位於狂熱氣氛中心的紫乃與銀呼只是凝視著彼此,不動聲色地觀察對方的動向。

  就在這瞬間,銀呼的身體顯露異狀。

  「唔、吼、喔、啊喔喔喔喔喔────」

  銀呼發出了一陣嘶吼般的呻吟後,全身上下充滿了命氣,不停微微顫抖。

  原本剪短的頭髮急速伸長,掩蓋她的背部,彷彿驚悚電影中出現的狼人一般。看來這就是銀呼的迎戰態勢。

  「──讓你久等了。」

  銀呼舉起手用手背撥開比剛才長上許多的劉海,對紫乃如此說道:

  「那我們就開始吧?」

  銀呼話語聲剛落,擴音器便傳出響徹訓練場的宣告:

  『那麼接下來是額外加賽的第二戰!比賽,開始──!』

  「──喝!」

  在號令傳出的同時,銀呼短促地呼出一口氣,隨即以四腳野獸般的前傾姿勢奔馳。

  ──無法聯想到人類的驚人速度。儘管移動速度不如剛才的柘榴,但也令紫乃難以抓準出刀的時機。

  然而,銀呼並非直線衝向紫乃,而是環繞著訓練場不斷奔跑,同時以手鎧的刃爪削過地面。

  雖然紫乃一時之間無法理解銀呼這個舉動的意義──但是看見四周猛然捲起的煙塵,紫乃察覺了對方的意圖。

  「呃,這是……」

  「──不好意思喔。暴露在你的視線之下好像會有些麻煩啊。」

  沙塵的另一頭傳來銀呼的說話聲。

  恐怕是目睹了之前與舞姬的一戰,再加上剛才與柘榴的戰鬥,讓銀呼足以大略推測紫乃的〈世界〉。激起訓練場中的沙塵遮掩自己的身影──同時也讓紫乃幾乎睜不開眼睛。

  置身於暴風般的沙塵之中,無法睜開雙眼。紫乃不由得舉起左手遮住臉。

  當然了,在這樣濃密的沙幕之中,銀呼也看不見紫乃的身影吧。然而紫乃並未放鬆戒備。

  數天前,紫乃在垃圾場親眼目睹了銀呼的能力。她憑著驚異的嗅覺在難以計數的垃圾之中找出了舞姬的垃圾袋。如果有那能力,肯定能單方面察覺紫乃的位置。

  「────!」

  感覺到突如其來的殺氣,紫乃舉刀擋在面前。下一個瞬間,「鏘!」的金屬撞擊聲與沉重的衝擊力一同傳來。

  紫乃輕聲咂嘴。

  ──銀呼果然知道自己的位置,這樣下去被打倒也只是遲早的事。

  紫乃明知如此卻沒有突破現況的方法。雖然在短兵相接的瞬間也許有機會看見對方的身影,只是要防禦攻擊或許還有可能,但若要主動出招與擁有野獸般身體能力的銀呼比拚速度,風險未免太高。然而──

  「…………」

  這時,紫乃突然靈光一閃。

  確實有那樣的可能性。儘管沒有任何確定能成功的保證,但紫乃也沒有其他手段。

  紫乃收刀入鞘,彷彿要擺出拔刀術的架式般壓低了身子,同時默默將手伸入制服外套中。

  閉上雙眼凝神貫注──動員每一條神經尋找銀呼的氣息。

  就在數秒之後──

  「喝──!」

  紫乃再次感覺到銀呼逼近的同時,使勁自懷中抽出了「那個」。

  ──事先藏在外套內的天河舞姬的襪子。

  「呼喵……!」

  就在這個瞬間,逼近紫乃至極近距離的銀呼突然驚呼。

  銀呼的動作暫停了短短一瞬。

  紫乃沒放過這個空檔,睜開原本閉著的雙眼,抽刀精準地敲擊銀呼的頭頂。

  「呼……呼喵……」

  紮紮實實擊中的手感。銀呼留下參雜著陶醉的慘叫聲,當場倒地不起。

  ──不久後煙塵散去,訓練場重新出現在觀眾面前。

  『什麼……!』

  也許是目睹了那光景,擴音器傳出訝異不已的說話聲。

  『誰、誰也想不到──!無法置信!剛才煙幕中究竟發生了什麼?紫乃宮晶面對四天王,居然再下一城!』

  「…………」

  紫乃默默地將舞姬的襪子收回懷中,轉眼看向另一名四天王隱谷來棲。她神色自若地面露微笑坐在原處。

  「──然後呢?四天王有兩個被打倒了,妳也要下來嗎?」

  聽紫乃這麼說,來棲以手掩口輕笑道:

  「呵呵,這個嘛……雖然機會難得但還是算了吧。其實我也不像小柘和小銀那樣喜歡打鬥。況且──」

  她讓指尖沿著脣線移動,接著說道:

  「要是玩過頭了,最後一位四天王可是會生氣的喔。」

  「最後一位四天王……?」

  「沒錯──人稱〈公主的指引者〉。人如其名,那人支配著小公主的行動,同時也是神奈川背後的主導者。」

  「……什麼?」

  來棲這番話讓紫乃的眼神轉為銳利。

  支配天河舞姬的行動。這句話紫乃不能等閒視之。畢竟他正是為了暗殺天河舞姬本人而來到此處。

  然而無論再怎麼調查,紫乃確實也無法從天河舞姬身上找出她非死不可的理由。如果其實是那位〈公主的指引者〉在背地裡牽線操弄,那麼管理局也許同樣受到了欺騙──

  就在紫乃如此思索的同時,一名戴眼鏡的少女使勁推開觀眾走到了來棲身旁。

  「來棲同學!」

  「哦,小青。妳來得好晚啊。」

  「什、什麼叫來得好晚啊……妳們到底在做什麼啊?」

  語畢,戴眼鏡的少女長嘆一聲。

  看了那少女的長相,紫乃微微蹙起眉心。第一眼就覺得似曾相識──不過這也理所當然。因為前些日子,紫乃為了得到這城市的情報而綁架了這名少女,請她暫時成為螢的「朋友」。

  「我就知道……大家突然把工作丟給我的時候就有不好的預感了……」

  「呵呵呵,不好意思喔。不過那個插班生真的讓人很好奇嘛。」

  來棲如此說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牽起了少女的手,將視線投向紫乃。

  「對了對了,順便介紹一下。這位是八重垣青生。她是四天王的最後一位,同時也是人們口中的〈公主的指引者〉。」

  「什麼……?」

  紫乃的眉梢因訝異而挑起。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因為紫乃曾經從她背後成功制伏並挾持了她──別說是舞姬了,她一點也不像是實力在柘榴或銀呼之上的戰士。

  「不、不要講這種話啦,來棲同學。那個綽號……」

  「嗯?有什麼不好?很威風啊。」

  「──八重垣青生。」

  紫乃語氣平靜地呼喚她的名字,她便像觸電般肩膀微微一顫。

  「呃,找、找我有事嗎?」

  「她說妳就是四天王的最後一位,這是真的嗎?」

  「……呃,是這樣沒錯啦,但其實我有點像不知不覺間被算進來的……」

  青生含糊不清地回答。紫乃狐疑地歪著頭問道:

  「聽說妳是神奈川暗地裡的領袖。」

  「什麼暗地裡……那還不是因為大家都不幫忙做學生會的工作……」

  「那妳身為〈公主的指引者〉──支配了天河舞姬的行動這一點呢?」

  「沒有啊,雖然我有管理天河同學的行程,但是……」

  「…………」

  紫乃冷靜思索了數秒,開口說道:

  「八重垣青生。」

  「是?」

  「我深感同情。」

  「……不、不會啦。」

  聽紫乃這麼說,青生露出了疲憊的虛弱笑容。

  紫乃將視線自青生身上挪開,轉向坐在特設席的舞姬。

  「──就這樣了。現在已經沒有四天王能阻止我,該請妳實現我們的約定了。」

  「……!」

  舞姬聽了這句話顯得有些吃驚,肩膀微微一震。

  但她很快就放棄抵抗般舉起了手。

  「我知道了,可以啊。大腿借你躺一下,拍拍頭對吧?」

  「不,那是音無提出的請求。我的要求不太一樣。」

  「咦……?那、那我該做什麼才好?」

  舞姬詢問時的神色顯得有些不安。

  紫乃凝視著她的雙眼,接著說道:

  「──就這樣吧。下星期天,就請妳和我兩個人一起出遊吧。」

  「咦?」

  紫乃的要求令舞姬與周遭的學生們訝異地睜圓了雙眼。

  「那、那不就是……」

  「該不會是指……約會?」

  汗水自青生臉頰滑過,她如此發問。

  雖然正確來說並非如此……但如果這種名義比較能免於多餘的麻煩,那也無所謂。紫乃如此判斷之後,微微點頭。

  「嗯……算是吧。」

  晚了一拍之後──

  「咦、咦咦────────────!」

  舞姬與觀眾的驚呼聲撼動整座訓練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4 11:09 AM

第四章 暗殺者與目標的約會

  紫乃在自己的房間內,檢視著房裡堆滿的天河舞姬的資料。

  幾天前紫乃剛借住時房間仍空蕩蕩的,但現在已經顯得擁擠許多。話雖如此,充斥在房內的並非精美時髦的家具或擺飾品,而是以大張海報紙列印的舞姬偷拍照,以及從舞姬的夢想袋中採集的寶物等。

  「紫乃~~在嗎?呃……嗚哇!」

  螢開門走進房間之後,環顧房間內部而發出慘叫般的聲音。紫乃把視線自手中的舞姬資料抬起,看向螢。

  「哦,是螢啊。」

  「……呃,紫乃。這什麼啊?」

  「妳是指哪一項?照片?採集物?還是指攝影、錄音器材或數值方面的資料?」

  「我是說這全部啦。紫乃你怎麼會覺得我只是問其中之一啊?」

  螢閃避著堆在地上的資料走到房間中央,隨後再次環顧房內,露出僵硬的苦笑。

  「……嗯,如果我是當事人,應該會馬上尖叫拔腿逃走吧。」

  螢這麼說,紫乃理所當然似的點了點頭。

  「這是合理的選擇。情報就是力量。面對把自己調查得如此詳盡的敵人,沒有任何準備就與之戰鬥未免也太愚蠢了。先逃走重整態勢才是上策。」

  「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先不提這個了。」

  螢神情不悅地繼續說道:

  「……為什麼提出那種要求?」

  「那種是指哪種?」

  「……就、就那個啊……說要和天河舞姬約會……」

  「那個喔。」

  紫乃將視線轉向螢。

  「那只是個藉口。能從外側觀察得到的資料已經大致上收集完成了。我只是想要一個不會有人打擾並與她本人交談的機會。」

  「是喔……這樣啊。」

  螢安心地鬆了口氣,但隨即困惑地微微歪頭。

  「不過,交談是要談什麼?」

  「嗯……還有一件事我沒搞懂。」

  「沒搞懂?」

  「沒錯。我已經盡可能地徹底調查了天河舞姬。興趣嗜好、身體特徵、行動模式……我甚至敢說我已經比天河本人更熟知天河。」

  紫乃苦惱地輕嘆一口氣,話鋒一轉:

  「──然而就算我調查得這麼仔細,仍然沒有找到她被認定為非死不可的理由,就連任何一項都沒有。不僅如此,越深入調查,越明白她是個善良的人。既然上層下達了暗殺指令,那就應該要有相對應的理由。然而──」

  「紫乃。」

  就在紫乃撫著下巴喃喃提出疑問時,螢像是要打斷他的話而出聲叫喚。

  「……!」

  紫乃抬起臉與螢四目相交,眉心微蹙。

  因為那雙俯視著紫乃的眼睛充滿了他從未見過的威嚇。

  「……紫乃該不會想違背管理局的命令吧?那樣絕對不可以喔。沒有其他選項,天河舞姬非殺不可。」

  彷彿被什麼事物附身般,淡然卻令人背脊發寒的冰冷說話聲自螢口中洩出。

  紫乃先是對此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隨即哼了一聲。

  「──用不著妳提醒我。管理局的命令是絕對的,我不會因為那種理由而放棄任務。我早已經下定決心了。」

  紫乃眼神銳利,平靜地說道:

  「那傢伙是個天才,但我會殺了她。

  那傢伙是個怪物,但我會殺了她。

  那傢伙或許是人類的希望,但是──我一定會殺了她。」

  紫乃說著,緊握起拳頭。

  「只是在這之前,我希望得到一些根據罷了。我沒有打算違抗命令。況且能夠兩人獨處出遊正是最好的機會。視情況而定──也許下星期天就會了結,屆時得拜託妳安排逃亡途徑了。」

  紫乃說完,螢那彷彿人偶般失去情緒的臉龐恢復為紫乃熟悉的模樣。

  「嗯……那就好。不好意思,突然提這個。」

  「……沒關係。」

  紫乃回答後,螢展露惹人憐愛的微笑。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奈川學園學生會室現在充斥著不知是慘叫還是呻吟的詭異人聲。

  四天王之一的音無柘榴將那眼神凶惡的熊貓當成抹布狠狠扭絞,同時發出詭異的怪聲。

  「妳、妳還好吧?音無同學……」

  「小柘也真是的,稍微安靜一點啦。」

  坐在桌旁享用著下午茶的青生與來棲看著那樣的柘榴,嘆了口氣。

  「喂,小銀也幫忙說說她吧。」

  來棲一面說一面轉頭看向位於房間角落的銀呼。

  然而位於該處的並非眾人熟知的佐治原銀呼,而是將佐治原銀呼經過三個月的風乾處理之後或許就會變成這副模樣的猶如木乃伊的人型。

  消瘦的臉頰失去彈性,嘴脣乾裂。整體來看似乎失去了大量水分,變得乾癟而輕盈。若要追究那究竟是人或是一塊枯木,似乎更接近枯木一些。

  看著她憔悴至極的身影,青生與來棲再度嘆息。

  「……我明白兩位因為排名戰敗北而深受打擊,但是我們的使命並不是在學生之間的模擬戰獲勝,而是保護國土不受〈UNKNOWN〉侵犯……」

  青生說到一半,只見柘榴將可憐的布偶按在牆面上,終於發出了人類能聽懂的話語聲:

  「……因為那可是約會耶約會我們的女神那個公主要和那個突然從路邊跳出來的傢伙約──────會啊。」

  「哦……原來是這件事。」

  「而且在那之後公主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面已經二十五小時五十九分五十二秒沒有出現了啊啊啊啊啊啊在我們閒聊的時候時間仍然不停流逝啊啊啊啊啊已經超過二十六小時了咳、咳咳咳!」

  柘榴難受地咳嗽不止。彷彿被柘榴的哀號所喚醒,化作有些精美的水族箱漂流木工藝品的銀呼也跟著發出了沙啞的喘息聲。

  「……我……我也從……昨天……就沒有……攝取到公主素……」

  「公、公主素是什麼啊?」

  青生臉頰掛著一道汗水如此問道。然而柘榴和銀呼似乎沒有多餘的心力回答。來棲豎起一根手指代替兩人回答:

  「妳不知道嗎?那是看著小公主或是彼此交流才能攝取的一種成分喔。攝取之後雖然會有強烈的幸福感,但同時也有強烈的依賴性喔。」

  「那根本就是毒品了吧……啊,我記得佐治原同學不是有天河同學的襪子嗎?如果是用那個的話──」

  「……不行啦,襪子是消耗品……嗅過幾次之後就會消失啊……」

  「…………」

  銀呼斷斷續續的回答讓青生為之沉默。雖然她的表情顯然寫著「要怎麼嗅才會讓襪子消失啊……」,但她似乎擁有充分的溫柔與內斂以及自我防衛本能,使得她沒有吐槽。

  ──就在四人交談時,突然間從走廊上傳來慌張的腳步聲,現正成為話題人物的都市首席天河舞姬恰巧現身了。

  「各、各位!」

  「…………!」

  這瞬間,因戒斷症狀而顫抖的柘榴與化為人乾的銀呼突然渾身一震,連滾帶爬地衝向舞姬。

  「公主公主公主請看鏡頭。」

  「嘶──哈──!嘶──哈──!」

  柘榴隨即取出相機從各種角度按下快門,銀呼則依序把臉埋在舞姬的肩頭、腋下到腳。順帶一提,銀呼在嗅著舞姬的氣味時仍然留意不要擋到柘榴的鏡頭,在柘榴改變拍攝角度時,銀呼也跟著改變位置,兩人展現了互助合作的精神,堪稱美談的共生關係。

  「哇!怎、怎麼了嗎,妳們兩個……?」

  舞姬驚叫道。不過與舞姬的訝異相反,兩人反而漸漸恢復了平靜。令人戰慄的公主素。柘榴的身子不再震顫,銀呼的肌膚也瞬間恢復了飽滿的光澤。

  「非常感謝公主我得救了。」

  「嗯,剛才真是千鈞一髮啊。」

  「是、是喔……」

  舞姬大惑不解似的歪著頭。不過她很快就回想起急忙趕到此處的用意。

  「啊!對了,先不管這個了,我有件事想問問大家……」

  「嗯,請問是什麼事呢?」

  青生回答後,舞姬一瞬間露出猶豫的神情,隨後像是下定決心點了點頭,紅著臉說下去:

  「約……約會的時候,到底要做什麼啊?」

  「…………!」

  舞姬這句話讓四天王同時暫停了呼吸。

  「這種事我是第一次……雖然看了一些書當參考,但還是不太懂……」

  舞姬尷尬地別過視線,兩位四天王因為那惹人憐愛的模樣而差點在瞬間失去神智,不過兩人使勁拍打自己的臉頰,藉此維持意識。

  「該該該該該不會真的要去吧公主?」

  「咦……?是、是這樣沒錯啦……」

  「怎麼可以!那只是紫乃自己說說的吧!而且還是贏了之後才提出『獎賞』的內容,這樣算使詐吧!不想去的話可以拒絕喔,公主殿下!」

  「不過,畢竟那時候已經講好了。再說……」

  舞姬羞赧地縮起肩膀。

  「我也……沒有很討厭他……」

  「啊嗚!」

  這破壞力超群的短短一句話,讓銀呼與柘榴的上半身猛然後仰。

  那未免太過嬌憐可人的身為少女的一面。然而因為她惹人憐愛的神情所指的對象並非自己,興奮與失落交織在兩人心中,激起狂風暴雨。

  「我、我該做什麼才好……?」

  舞姬再度發問,青生溫柔地微笑回答:

  「啊哈哈……別擔心啦,天河同學不需要這麼緊張。我想對方一定會負責主導──」

  青生話還沒說完,銀呼已經堵住了她的嘴。

  「唔、唔~~!」

  來棲擺出T字手勢說了聲「暫停」,走向學生會室的內側角落。柘榴與制服了青生的銀呼追隨她的腳步般也跟著動身。青生一邊發出「唔!唔!」的模糊哀號,一邊被銀呼拖向房間角落。

  「……各位怎麼想?」

  來棲壓低聲音問道。

  「還有什麼好想的這種事怎麼可以任憑它發生。」

  「對啊,這還用說。紫乃那傢伙,雖然我早就覺得他對公主殿下有意思,但沒想到這麼快就出手了。」

  「……噗哈……呃、這、這有什麼不可以嗎?」

  終於從銀呼手中重獲自由的青生這麼問,來棲、銀呼與柘榴(的熊貓)銳利的視線便同時刺向青生。那壓倒性的威嚇讓青生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總而言之,目前事態非同小可。無論如何都要阻止,同意吧?」

  銀呼一臉認真地說。柘榴將熊貓的頭往前壓加以附和。

  「正合我意我們得想辦法讓公主放棄才行。」

  然而,來棲卻對兩人露出複雜的表情。

  「……對那樣的小公主,妳們說得出這種話?」

  「唔……」

  三人猶如許久沒上潤滑油的機械,僵硬地轉動頭部面向舞姬。察覺三人的視線,舞姬的表情倏地發亮,揮了揮手。

  「……!」

  三人這回彷彿脖子裝了彈簧般倏地將臉轉回原本的方向。

  「我、我辦不到……要我對公主殿下說那種話……」

  「……嗯辦不到不可能如果公主因此露出悲傷的神情那我只剩上吊或跳樓二選一。」

  「對吧……?」

  「呃……」

  青生露出了想發言的表情搔著臉頰,但也許是想到多說什麼也許又會被瞪,於是又把話吞回腹中。

  「不過就算這樣,我們還是不能毫無對策地把公主殿下拱手送出去。公主殿下是神奈川的至寶,從天而降的人類奇蹟。怎麼可以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夥子給玷汙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妳們不覺得這種情境叫人有點興奮嗎?」

  來棲雙頰泛紅,興奮地喘息。銀呼與柘榴隨即擺出「嗚哇……」的表情。

  「這就連我也無法接受喔……」

  「……特別喜歡被人橫刀奪愛嗎真是嚇死人的癖好請不要靠近我變態會傳染。」

  「我覺得天底下就妳們兩個最沒資格批評我耶~~」

  來棲鬧彆扭似的鼓起臉頰。

  「不過,妳們仔細想想,讓紫乃獨占小公主一整天是讓人很不爽沒錯,但是『約會中的小公主』這種超級寶貴的光景,妳們不覺得能親眼目睹的機會也是千載難逢嗎……?」

  「啊……!」

  聽來棲這麼一說,銀呼與柘榴隨即睜大了雙眼。

  「這、這麼說也是……」

  「……那的確令人深感興趣。」

  「對吧?反正我們本來就無法阻止小公主,既然這樣,我們該做的不就是徹底活用當下這個狀況嗎?」

  「…………」

  三人視線數秒內彼此匯聚,隨後便不約而同地點點頭。青生見狀,感覺到汗水自額頭滑落。

  不過銀呼、來棲與柘榴絲毫沒注意到青生的反應,同時轉身面向舞姬,臉上掛著欣喜的微笑走了過去。

  「這個嘛,公主殿下。這真讓人期待是吧?」

  「不過,小公主心中的不安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請儘管放心我們會為公主設想完美的約會計畫。」

  「咦!真的嗎!」

  聽三人這麼說,舞姬的臉龐轉眼間亮了起來。

  ◇

  星期天。紫乃獨自一人站在神奈川都市內的某個廣場,同時觀察著周遭的狀況。

  這裡是位於商店街中央的居民休憩場所。廣場中央設有噴水池,違抗重力向上噴出的水花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

  這裡似乎是都市內知名度甚高的相約碰面的地點,也許再加上今天是假日,在來往的人群間不時可見學生情侶的身影。

  同時,這些走過廣場的學生們一直悄悄地對紫乃投以好奇的目光。

  「…………」

  不過這也沒辦法。畢竟紫乃幾天前在無數學生聚集的訓練場上,邀請都市首席一同在假日出遊,自然會受到眾人矚目。

  紫乃輕嘆一口氣,看向立於廣場邊緣的時鐘。十點五十五分,約好的時間已經近在眼前。

  這時,人行道另一頭有一名學生朝著紫乃走來。

  分兩邊綁起的頭髮、嬌小的身軀。不會錯,她正是神奈川第一名的學生──同時也是紫乃今天等候的對象,天河舞姬。不知為何,她手上提著大尺寸的手提包,步行時臉上掛著帶有幾分緊張的表情。

  也許是走進廣場時發現了紫乃的身影,她踩著僵硬的步伐來到紫乃面前。

  抵達紫乃面前的同時,她像機器人般緩緩低下頭。

  「本、本日承蒙您提出邀約,感、感激之至……雖然小女子不才,還希望能請您不吝於多多指教……」

  「……妳在做什麼?」

  紫乃滿臉困惑地皺起眉頭,舞姬便抬起頭來尷尬地苦笑。

  「呃……那個,我對這種事完全沒經驗。雖然我事先得到了一些建議,不過還是覺得有點緊張……」

  「不過是在街上逛逛而已,稀鬆平常吧?」

  「咦?嗯,是這樣沒錯啦……不過,既然是約會……人家都說和普通外出不一樣嘛……」

  語畢,舞姬害臊地扭著身子。

  「…………」

  看來她太過在意「約會」這個字眼了。雖然當時紫乃只覺得意思相近就這麼隨口回答……現在看來也許是失策。

  話雖如此,光是舞姬仍願意前來赴約就算得上幸運吧。雖然當時讓她在眾人面前立下約定,但紫乃已經做好了她受到四天王私下勸阻而毀約的心理準備。

  總而言之,這是難得的好機會。盡可能收集情報,如果有可能──就在今天結束任務。紫乃再度確認自己的決心,開口說道:

  「天河,總之我們先找個能靜下來交談的地方──」

  紫乃話才說到一半,舞姬便從口袋中取出了小筆記本般的物體,專注地閱讀其中內容,隨後猛然抬起頭。

  「紫乃!我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嗎?」

  她以充滿決意的眼神與熱情的口吻向紫乃說道。

  「?呃,可以是可以……」

  紫乃被那氣勢所震懾,點了點頭。

  「跟我來,這邊這邊!」

  舞姬見狀,表情倏地綻放光彩,欣喜地點頭回應並邁開步伐。

  她天真無邪的模樣讓紫乃稍微愣了一下──以紫乃的觀察能力,依舊找不到她可能遭到暗殺指定的原因何在。

  「…………」

  紫乃微微搖頭。不能被外表或言行所欺騙。也許令紫乃也不由得如此判斷的才能,正是這名少女的惡毒之處。

  紫乃保持著戒心,走在舞姬的身旁。

  「……?」

  沿著各式商店並排的大街走了一小段路,紫乃突然覺得不大對勁。

  舞姬似乎靜不下心地不時左顧右盼,悄悄朝著紫乃伸出手。

  而且當紫乃察覺她的動作而看過去,她的肩膀便猛然一顫並抽回手,還裝模作樣地吹起口哨。過了一段時間後,舞姬故技重施再度伸出手。未免也太可疑了。

  「妳在做什麼?」

  「……!」

  舞姬不知第幾次挑戰失敗時,紫乃滿臉狐疑地半瞇著眼如此問道。舞姬的肩膀展現了這段時間以來最劇烈的起伏,臉上寫滿了尷尬。

  「沒、沒有啦……那個,因為書上寫約會時就是要牽手,所以我才想試試看……可是事到臨頭還是覺得有點難為情。」

  「……又沒有這種規定。沒必要勉強牽手。」

  「啊,說、說的也是。啊哈哈……」

  紫乃這麼說了,舞姬便搔著臉頰苦笑。

  隨後像是有些失落似的垂著頭邁開步伐。

  「…………」

  「…………」

  「…………」

  「………………嘖。」

  紫乃像是難以忍受地嘆了口氣,一把捉住了垂頭喪氣的舞姬的手。

  「咦?」

  「走吧,要去哪?」

  「啊──嗯!這邊!」

  彷彿剛才的失落只是演戲,舞姬的語氣轉瞬間恢復生氣,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在人行道上。

  不久後,兩人抵達一間大街旁的店面。店內用衣架掛著整排衣物,玻璃櫥窗內站著數尊經過精心打扮的假人。看來應該是服飾專賣店。

  雖然都市的生活基本上穿著制服就足夠了,但多數居民畢竟是年輕學生,希望至少在假日能穿著喜歡的服飾度過的人不算少。

  除此之外,希望能有機會經營這類店鋪的學生也相當多,開店的申請件數似乎也比其他種類多,同時競爭也相當激烈,據說沒人氣的店家很快就會被淘汰。

  「服飾店啊。」

  「嗯,其實我沒有幾件外出用的便服。原本打算為了今天先買套新的,但既然有這機會,我想讓你幫我選。」

  「為什麼找我?」

  紫乃皺著眉頭如此說道,但舞姬沒回答,逕自牽著紫乃的手步入店內。

  「歡迎光臨……啊!公主大人!」

  原本擺著營業用微笑的店員瞬間睜大了雙眼。店員注視著與舞姬牽著手的紫乃,若有所悟般發出「哦哦……」的驚嘆聲。

  「…………」

  若要說紫乃毫不在乎那反應,那也絕非事實。但就算紫乃多說什麼也不能改變現況,他只能在心中批評店員的敬業態度不足,同時撇開視線。

  這時舞姬獨自走到了店員面前,不知為何神氣十足地一甩手秀出了卡片。那是為了方便在都市內購物,數年前開始發行的卡片。順帶一提,舞姬的卡片顏色是黑色。

  「──用這個,幫我挑幾套約會適合的服裝。」

  「!是、是的!請您稍等!」

  店員鄭重地行禮,跑向店鋪後頭。聚集在該處的店員們傳出一陣吵鬧的騷動之後,數名店員連忙移動至店內各處。

  「怎麼樣,紫乃?剛才那樣有沒有弄錯?」

  「我根本不懂妳指的是什麼。」

  紫乃面無表情地回答後,手拿著各式服裝的店員們齊聚在兩人身旁。

  「公主大人!」

  「請問這樣的風格您喜歡嗎?」

  店員們說著,同時將各式各樣的服裝遞至舞姬面前。舞姬訝異地睜圓了雙眼。

  「唔哇~~……種類好多耶。紫乃,你覺得哪套比較好?」

  「選哪套都無所謂,妳開心就好。」

  「怎麼這樣~~……」

  舞姬落寞地翹起嘴脣,嘆了口氣轉身面向店員。

  「最推薦的是哪一套?」

  「嗯~~我想既然是為了約會……這套應該是不二選擇吧。」

  「哦~~……這樣啊。那我就試穿看看喔。」

  舞姬聽從店員的推薦,拿著那套衣物正要走向更衣間。

  不過──紫乃看到那套服裝,使勁按住了舞姬的肩膀。

  「……等等。妳真的打算穿那套?」

  紫乃一面說一面指向舞姬手中的衣物──肩膀與背部,順便連腹部都大膽裸露,布料面積簡直跟內衣一樣。

  「咦?嗯,既然人家推薦我這套……」

  「沒錯。這套最適合約會時穿了!」

  「就算對方有點內向也能一擊必殺!」

  「還能直接帶去開房間!」

  店員們緊握拳頭熱情訴說。紫乃的臉頰抽搐,從舞姬手中搶回了衣服,隨後便在店內隨意挑了幾件適當的衣服塞給她。

  「……年輕女孩不要隨便暴露肌膚。穿這個吧。」

  紫乃說著的同時對店員們拋出銳利的視線威嚇。

  舞姬愣了一會,隨後便展露欣喜至極的開朗表情。

  「嗯!」

  舞姬接下那套衣服,走進更衣間。

  數分鐘後,更衣間的拉簾敞開,換上那套衣服的舞姬現身。

  「怎、怎麼樣呢……?合適嗎?」

  舞姬臉頰泛著紅暈淺笑著問道。

  看著眼前的舞姬,紫乃感到困惑。

  雖然紫乃不明白最近的流行與舞姬的興趣,但那套以白色為底的服裝合適到讓人不認為那只是紫乃隨手揀選的衣服。加上色素淡薄的長髮與肌膚,簡直就像童話故事中的公主殿下。

  然而紫乃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瞬間為之辭窮。

  要說出感想並不困難,然而──舞姬那個問題真的是指這件事嗎?就在這個問題掠過腦海時,紫乃腦中浮現了另一種可能性。

  「啊……!」

  說起來,舞姬為什麼要特地選購衣服並當場更衣呢?

  更進一步問,為何要脫下制服?

  神奈川是防衛都市,制服就相當於戰鬥服。布料採用了特殊的防刃兼防彈纖維,具有保護穿著者的功能。

  脫下那樣的服裝,穿上紫乃所選的柔弱衣物。換句話說,舞姬正藉此向紫乃表明自己對紫乃沒有敵意……?

  「…………」

  不──紫乃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樣的可能性確實並非為零,然而這同時也意味著另一種可能性。

  沒錯。那就是──舞姬已經對紫乃的目的有所察覺,正在試探紫乃的反應。

  換句話說,刻意展露毫無防備的模樣,藉此挑釁紫乃。

  ──我現在脫下了制服,穿上了敵人選擇的單薄衣物喔。來吧……有自信就試試看吧。想殺我就只能趁現在喔。

  舞姬羞赧的微笑彷彿正對紫乃如此宣言。

  為了不讓舞姬察覺自己的緊張,紫乃屏息思索。

  儘管對方有所動作,但自己絕不能因此驚惶失措。萬一舞姬真的正在試探紫乃,那就代表紫乃已經受到懷疑,但反過來說也代表舞姬尚未掌握紫乃身為暗殺者的決定性證據。紫乃迅速整理思緒,開口說道:

  「──對妳這個人,是很適合沒錯。」

  紫乃輕聲一哼如此說道。

  別有用意的語調──這下輪到妳煩惱了。

  「……!」

  然而與紫乃的意圖不同,舞姬原本泛著紅暈的臉頰更加通紅。

  「真、真的嗎……?」

  她害臊地搔了搔後腦杓,轉頭面向在一旁等候的店員。

  「不好意思,我要這套。我可以直接穿走嗎?啊,有沒有能配這套衣服的鞋子?」

  「……!有、有的!當然有!」

  不禁忘我地看著舞姬的店員突然回過神來回答問題。

  結完帳,請店員摘下衣服的價格牌後,舞姬把先前穿著的制服與大衣塞進自己帶來的大手提包中,回到了紫乃身旁。

  「久等了──那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紫乃。」

  「…………」

  ──這怎麼回事?紫乃眉心微蹙。如果舞姬只是佯裝鎮定,神態未免也太過自然。該不會她真的什麼也沒想就脫下了制服?不,這種判斷很危險。現在紫乃眼前可能正吊著魚餌,不能因一時輕忽而上鉤──

  「紫乃?」

  「……啊,沒事──我們走吧。」

  紫乃回答後,與舞姬並肩前行。

  ──這回是舞姬主動牽起了紫乃的手。

  順帶一提,手被抓住的瞬間,紫乃反應過頭地向後跳開,伸手按住刀柄。

  舞姬露出意外的表情,但在紫乃眼中那表情彷彿正在說:「哦哦?不過只是牽個手就嚇成這副德行喔?」

  「嗚……!嗚唔~~~~~~~~」

  「嗚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妳們兩個能不能稍微安靜一點啊?」

  銀呼與柘榴表情猙獰,來棲嘆了口氣看向兩人。

  「說這種話又有什麼意義!要我就這樣看著公主殿下和別人約會,人世間怎麼可以有這麼殘酷的極刑……!」

  「……對啊而且更難受的是雖然對紫乃同學的憎恨逐漸高漲但是公主太可愛了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才好。」

  兩人說著,銀呼用手帕擦著眼淚與鼻血,柘榴則是停不住地連連按下快門。

  銀呼、柘榴以及來棲三人理所當然地自遠處偷窺舞姬與紫乃的約會過程。

  「真是的,那麼痛苦的話回去等著不就好了?特別是小柘,妳不是才剛輸給紫乃,失去跟蹤小公主的權利了?」

  聽來棲這麼說,柘榴挑起眉毛對著熊貓流暢地說道:

  「……是的雖然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但我不能違背在公主面前立下的誓言不過現在只是公主恰巧出現在我的移動途徑和鏡頭前方所以不算數。」

  「簡直是範本級的強辯啊。」

  來棲傻眼地聳了聳肩。不過銀呼開口附和:

  「哎,今天這狀況真的沒辦法啦,畢竟是公主殿下要約、約會喔。雖然我認為那絕對不會發生在公主殿下身上,但要是有什麼萬一就糟糕了。再說──」

  說到這裡,銀呼抬起臉望向走在路上的舞姬。

  與紫乃手牽手的舞姬,在四天王的心中喚起了深沉無比的悲傷與絕望與仇恨與羨慕與嫉妒與憎恨與心痛以及世上所有的負面情緒,然而現在的舞姬模樣是那樣惹人憐愛,彷彿能將那些汙泥般的情緒在轉瞬間全部掃除。

  「我記得讓對方選擇服裝是柘榴的點子吧?──了不起。太棒了。太神了。託妳的福,從剛才開始眼淚和鼻血和謎樣的液體流個不停。」

  正是如此。當三人接受舞姬的約會諮詢時,因為無論如何都無法阻止她,乾脆就設想了理想的情境──簡單說就是為了觀察「人家心目中最棒的舞姬」,將之化為約會行程傳授給她。

  「嗯,那個提案確實成效相當顯著。小公主真的超可愛的耶。小柘,之後照片能不能多洗幾張給我?」

  「……可以是可以但現在重要的是公主要往咖啡廳移動了我記得那是銀呼同學的提議吧。」

  柘榴說著再度按下快門。

  「接下來是這裡!」

  「咖啡廳啊……」

  紫乃喃喃低語,注視眼前的建築物。那是一家木製外牆別出心裁,頗具獨特氣氛的咖啡廳。店鋪前方是露天座位,像今天這樣的好天氣確實是相當不錯的選擇。

  至少這地方比服飾店更有機會交談吧。紫乃與舞姬一同在露天座位坐下之後,輕舉起手呼喚店員。

  「!來了!歡迎光臨!請問決定要點什麼了嗎?」

  店員見到舞姬,一瞬間流露驚訝之情,但立刻恢復營業用表情迎接客人。

  真想讓剛才的服飾店店員學習一下這種專業意識。紫乃心中這麼想著,同時伸手指向菜單。

  「我要冰紅茶,還有總匯三明治。」

  點了飲料與輕食。時間已經差不多來到十二點,正好肚子也有點餓了。

  但是──

  「──!不、不可以!」

  聽見紫乃點餐的瞬間,舞姬連忙這麼說道。

  「?妳的意思是不要點總匯三明治比較好?」

  「呃,不是,不是那個意思……在這裡的點餐可以交給我嗎?」

  舞姬含糊不清地說了。紫乃略感疑惑,但想到她應該有某些用意,便順從她的意見。

  「不好意思,剛才那個取消。點餐內容就問天河吧。」

  「啊,好的。」

  店員拿著收據與筆,將視線轉向舞姬。

  舞姬像是不想讓紫乃看見似的豎起了菜單,壓低聲音不知向店員說了些什麼。

  「我要……、……,謝謝。」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請兩位稍等。」

  店員點頭行禮之後離開桌邊。看著店員的背影離去,紫乃直視著舞姬開口說道:

  「天河。」

  「嗯?怎樣?」

  「難得有這機會,我有幾件事想問妳──」

  紫乃話說到一半,聽見周遭傳來竊竊私語聲。

  「……嗯?那不是公主大人嗎?」

  「啊,真的耶。對面那個呢?」

  「就是傳聞中的那個插班生嘛。在模擬戰上邀公主約會的那個人。」

  「咦?那件事是真的喔?」

  「…………」

  都市首席舞姬與數天前打倒四天王其中兩人的紫乃,這樣的組合自然無法避免引人注目。更何況舞姬罕見地換上便服精心打扮,而且一路上還與紫乃手牽著手。走在路上的行人與路旁商店的顧客不時偷偷打量兩人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吧。

  話雖如此,舞姬看起來相當習慣受人注目,紫乃對於這一點也早有心理準備。雖然並非一開始就如此計劃,但畢竟木已成舟,眾人好奇的視線已經避無可避。

  同時,若在今天完成任務──紫乃遭受懷疑的可能性將同樣無可避免。

  不過,紫乃的心理準備也包含了這一點。更正確地說,若非抱持著這樣近似於明知故犯的自覺,恐怕也不會選擇這樣的行動吧。

  「…………」

  紫乃默默地抬起眼瞄向坐在對面的舞姬。

  身懷超乎常識的強大力量,絕世僅有的戰士。

  那一眼看上去太過嬌小的少女肩膀上扛著防衛都市的命運。

  紫乃不打算違抗命令。然而,假使殺害這名少女的兇手是個默默無名的某人,心中某處也許會有幾分抗拒吧。

  當然紫乃也明白就一名暗殺者而言,這只是不入流的雜念。然而──

  「……?怎麼了嗎,紫乃?」

  也許是紫乃不知不覺間露出了眉頭深鎖的沉思表情,舞姬仰望著紫乃的臉龐,困惑地問道。

  「──沒事,之後再問吧。」

  紫乃這麼說,恰巧店員端著舞姬點的餐點走向兩人。

  「讓兩位久等了。」

  語畢,店員在桌上擺了一個大玻璃杯。杯中盛著熱帶色彩的果汁,杯緣掛著鮮豔的花朵當裝飾。最驚人的是一個杯子中插著兩根吸管,分別朝向紫乃與舞姬。

  也就是所謂的情侶專用飲料杯。紫乃從沒想過會在這種情境下親眼目睹。

  「請慢用。」

  店員露出了完美的待客用笑容,邁步離開。

  店員離去之後,紫乃來回看著舞姬的臉與桌上的巨大玻璃杯,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這是……」

  「啊,這個嘛……總之就喝吧?」

  舞姬像要掩飾害臊似的率先叼起吸管,啜飲果汁。

  「嗯~~好棒!」

  隨後以率真的表情如此說道。紫乃無法從她的表情中讀出其他用意。也許她只是從以前就想嚐嚐看這類型的果汁。

  「…………」

  不。紫乃甩開了天真的想法。

  兩人一起享用裝在同一個玻璃杯的果汁。這件事所代表的不只是情侶之間的甜蜜遊戲。

  沒錯,共用一杯飲料,就代表難以在飲料中下毒。

  這裡是神奈川,而這間店也是舞姬選的。換言之,只要舞姬想動手腳,隨時都可以在紫乃的飲料中摻毒藥或自白劑之類的藥物。

  然而舞姬特地只點了一杯飲料,藉此證明飲料中沒有加入任何藥物。

  會這麼做的理由只有一個──她果然正在向紫乃表明自己沒有與他敵對的意思。

  反過來說,她正佯裝輕忽大意的態度引誘紫乃採取行動。

  ──你看,我都已經喝給你看了喔,你沒必要害怕吧。

  面對那戲弄孩童般的手法,紫乃不由得咬緊牙根。

  可不能讓對方看輕了。紫乃把手伸向吸管。

  就在這時,一股電流穿過紫乃的腦海。

  「…………!」

  對了,玻璃杯的確只有一個,杯中飲料自然也均勻混合為一,但為了啜飲飲料所用的吸管卻準備了兩根。

  那看似要讓紫乃放心的言行舉止,目的正是要激起紫乃的不服氣,引誘紫乃自己將塗了毒藥的吸管放入自己口中。

  超乎想像的刁鑽手法。舞姬那純真的笑容轉眼間變得猶如狡猾的殺人凶手。

  雖然紫乃並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既然可能性擺在眼前,他也不能坐以待斃。

  「…………」

  紫乃一語不發地觸碰玻璃杯,將杯子旋轉了一百八十度,讓自己的吸管朝向舞姬,舞姬的吸管轉向自己。

  紫乃毫不猶豫地用剛才舞姬使用過的──換言之,肯定百分之百安全的吸管──品嚐果汁。

  「咦!」

  「──原來如此,的確好喝。風味獨具。」

  紫乃凝視著舞姬的雙眼,擺出無所謂的態度挑釁般說道。

  「啊、呃……咦!紫、紫乃,這不就是……」

  舞姬的臉頰立刻變得通紅,就像剛才的紫乃一樣,視線在玻璃杯與紫乃的臉龐間來回遊走。

  「怎麼?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唔、唔~~……」

  紫乃以挑釁的語氣說完,舞姬害臊地縮起肩膀。

  「唔、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躲在遠處監視──更正,守護──舞姬與紫乃的三名四天王之中,銀呼突然間按著胸口痛苦掙扎。

  不過這也是難以壓抑的正常反應吧。畢竟紫乃在三人面前搶走了舞姬的吸管,大方地展現間接接吻。

  「妳妳妳妳妳的心情我明白白白白但請先冷冷冷靜下來銀呼同學在這距離大呼小叫會被公主發現。」

  「嗯~~啊~~小公主漸漸被玷汙了……為什麼一顆心會這麼麻癢難耐呢~~……」

  柘榴的視線焦點四處游移,慌張得手足無措;來棲則是露出了失焦的眼神,口中說著陶醉的話語。

  不過三人中還是銀呼的反應最為激烈,只見她雙眼流著血淚緊咬牙關。柘榴與來棲看著那非同小可的模樣,反而漸漸恢復了冷靜。

  「……銀呼同學妳還好吧我知道妳很受打擊。」

  「回想起來,指定要去咖啡廳的就是小銀吧?為什麼要選這裡?」

  「這還用問!」

  銀呼使勁振臂指向舞姬。

  「平常在學生會室喝下午茶時,公主殿下基本上都是喝青生泡的紅茶……!但是像今天這樣暖和的天氣在露天座點飲料時,我敢肯定公主殿下一定會點冷飲……!說到冷飲自然就少不了吸管!公主殿下爽快地喝完之後離開咖啡廳!搶在店員收拾之前我先收走!完美無缺!天衣無縫!原本應該是這樣的啊──!」

  銀呼摳著自己的喉嚨如此尖聲說道。柘榴與來棲同時理解似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我原本就覺得有某些目的但沒想到……」

  「小銀與其說是欣賞者更接近收藏家呢。但沒想到小公主吸管會被紫乃覆蓋吧。」

  就在三人熱烈討論時,滿臉通紅的舞姬用轉向自己的那根原本屬於紫乃的吸管,沒兩下就吸乾了杯中的果汁。看來她真的很渴吧。

  順帶一提,當舞姬使用新的吸管時,不知為何紫乃的雙肩因顫慄而搖晃。那表情簡直像是在說:「可惡……吸管沒有塗毒啊。可是居然刻意在我眼前用剩下的吸管,真是露骨的挑釁……」不過這或許是來棲等人的錯覺吧。

  無論真相如何,原本滿臉絕望的銀呼見狀,眼眸中再度點燃希望之光。

  「……!新的公主殿下吸管誕生了!上天終究沒有捨棄我……!」

  「兩位已經結完帳開始移動了得快點追上。」

  「哎呀,真的耶。小銀,我們快追吧。」

  「妳們先去吧。我必須先收集寶藏,體驗那至上的喜悅才行。」

  銀呼說著,從懷中取出了開口附有夾鏈的塑膠袋。

  ◇

  ──海風拂過臉頰。

  離開咖啡廳之後,舞姬帶著紫乃在商店街四處閒逛。但數小時後,最終舞姬踏出城牆環繞的都市步行一小段路,抵達了一座面海公園的遺址。

  這是位於高聳懸崖邊的寬廣空間,隨處可見剝落的柏油路面以及扭曲變形的路燈。也許在戰爭前,此處曾是充滿歡笑聲的公園吧,放眼望去四處散落著當初和平時代的殘骸。

  「…………」

  環顧四周環境,紫乃微微瞇起了眼睛。

  防衛都市的學生基本上沒有必要的話不會到都市外,因此光是隔著一面牆,喧囂的人聲隨即消失,彷彿踏入另一個世界,只有從遠處傳來的浪潮聲與海鷗的鳴叫偶爾拍打紫乃的鼓膜。

  既沒有剛才凝聚於兩人身上的學生們好奇的目光,也沒有妨礙交談的礙事雜音。為了達成紫乃的兩個目的──收集情報、暗殺,這裡簡直是完美的場所。

  然而這條件同樣也對舞姬有效。為何要帶紫乃來這地方,直到現在舞姬仍未做任何解釋。

  「紫乃!」

  正當紫乃這麼想著的時候,舞姬便開口呼喚他。

  紫乃瞄向舞姬,發現她不知何時在地上鋪起了防水布,從隨身帶著的大手提包中取出了提籃狀的大便當盒。

  「……妳在做什麼?」

  「這個嘛……其實我事先做了便當喔。肚子餓了嗎?啊哈哈,也許不太好吃就是了。」

  舞姬這麼說著,打開了放在大腿上的便當盒。便當盒內裝滿了包著海苔的飯糰。紫乃這下明白了在咖啡廳點輕食時舞姬阻止的原因。

  舞姬說著:「來,給你。」將飯糰遞給紫乃。紫乃的眉毛微微一顫,在舞姬身旁坐下,用濕紙巾擦過手之後接下一個形狀算不上美觀的飯糰。

  「…………」

  紫乃注視著飯糰,陷入短暫的猶豫。

  並不是因為那看起來難吃得讓紫乃遲疑是否要將它放進口中,也不是因為那正散發著刺鼻的異味。

  只是,吃下敵人親手製作的便當真的沒問題嗎?若要說這樣的疑惑全然不存在,那也是種自我欺騙。

  然而,要是拿不出個像樣的理由就拒絕食用,反倒就相當於紫乃承認自己心虛。這可是種看似單純但實際上相當有效的試探。

  吃了可能中毒,不吃會被視為敵人。簡直像中世紀的魔女審問。舞姬露出坐立不安的神情望著紫乃,那模樣看起來就像心理扭曲的異端審問官──

  「……不對。」

  思索至此,紫乃輕吐一口氣。

  來到神奈川之後花上數天時間觀察舞姬,彼此實際交手,最後在今天兩人獨處一段時間之後,紫乃得到了一個結論。

  ──沒錯。天河舞姬這名少女心中根本沒有一分一毫打算試探紫乃甚至殺害紫乃的念頭。

  經歷無數次過度解讀舞姬的行動,一次又一次鑽牛角尖,最後紫乃終於察覺了。

  「我開動了。」

  語畢,紫乃張嘴咬了一口飯糰,毫不猶豫地咀嚼之後吞入腹中。如同預料,沒有任何問題。順帶一提,裡頭包的是柴魚片。

  「怎、怎麼樣?好吃嗎?」

  「普普通通。不,比平均水準低一些吧。」

  因為舞姬詢問,紫乃便老實回答。

  「是、是喔………」

  「煮飯的時候加太多水,捏飯糰時又太使勁了。原本就煮得有點軟的米粒黏成一團,有些部分變得像糯米一樣。有待努力。」

  「是~~……」

  他這番話讓舞姬顯得有些落寞,但她跟著咬了一口飯糰後苦笑著說:「……啊,真的耶。」

  紫乃以眼角餘光看著她的反應,接著說:

  「不過──」

  「咦?」

  「我不討厭就是了。」

  紫乃說著,把手中剩下的飯糰也塞進口中。

  為什麼自己會突然冒出這一句話,紫乃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突然有這種感想罷了。

  「……!」

  開心的舞姬臉上泛起紅暈,再度將便當盒遞到紫乃面前。紫乃默默地瞄了便當盒一眼,伸手又拿了一個飯糰,送到嘴邊大口咬下。

  這個飯糰同樣也算不上多美味,水準與剛才那個差不了多少。畢竟材料出自同一鍋飯,捏飯糰的也是同一個人,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然而──紫乃不知為何同樣沒什麼反感。

  也許是因為紫乃已經確信舞姬對自己沒有任何疑心,使得心理壓力有所緩和吧。若在神經緊繃至極限的狀態下,不管吃什麼自然也食之無味。

  「…………」

  不對──紫乃輕嘆一口氣。

  這樣的感想肯定不是出自如此複雜的理由,理由肯定更單純──因為自己心中某個角落覺得今天的「約會」很開心,特地為自己準備便當的舞姬的心意不禁讓自己覺得感動吧。

  就暗殺者而言極端不適任的對目標的多餘情感。儘管紫乃自己也十分明白……但不知為何,紫乃對舞姬突然有種言語難以形容的奇妙感覺。

  「嗯~~……」

  就在紫乃默默思索時,舞姬伸了個懶腰深呼吸。

  「這裡都沒變啊。」

  「妳之前來過這裡?」

  「嗯,以前──很久以前。在戰爭結束之前。」

  舞姬露出眺望遠方的眼神環顧四周。

  紫乃仔細打量著那張側臉。似乎與平常純真無邪的表情有幾分不同,透露著幾許觸景傷情般的神色。

  「……?怎麼了?」

  「沒事。」

  舞姬察覺了紫乃的視線,歪著頭問道。紫乃挪開視線以問題搪塞:

  「妳說沒變,聽起來似乎不太合理。這裡看起來已經荒廢很長一段時間了吧。」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公園……」

  舞姬說著將視線轉向大海。平靜無波的水面反射著陽光,搖曳蕩漾的點點波光營造出幻想般的光景。

  「從這裡看出去的景色和那時完全沒變,不過實際上已經過了二十年以上耶。」

  舞姬站起身,踩著悠閒的步伐向前走。站在那陡峭至極的懸崖邊,再一次十分享受似的伸了個懶腰。

  「…………」

  看著那滿是破綻的背影,紫乃的眼神飄向刀柄。

  ──現在這個瞬間,肯定能得手。

  紫乃的〈世界〉。只要施展三之太刀,無論舞姬是否察覺都不成問題,必定能將舞姬的身體一分為二。

  話雖如此,那招的使用次數僅限一次。不只是紫乃的身體,就連輸出武裝也無法承受紫乃的〈世界〉。

  不過,如果是在這個地方。

  與舞姬兩人獨處的空間,殺害舞姬之後也不會遭到其他人襲擊的場所。

  「…………」

  然而,紫乃終究無法伸手握住刀柄。

  為情所困、不由得萌生好感,紫乃不想說這樣的藉口。

  不過……不知殺害的理由仍要出手殺死舞姬──對於這件事的反感,比起真正認識舞姬之前更強烈了些。

  紫乃開口說道:

  「──天河,我有些事要問妳。」

  「嗯?什麼事?」

  舞姬轉身,微微歪著頭。紫乃凝視著那背對粼粼波光的臉龐問道:

  「聽說妳從十年前就成為神奈川的都市首席,一直戰鬥至今。」

  「啊~~……嗯,好像真的有那麼久喔?」

  舞姬搔著臉頰,苦笑著說道。

  「擔任過都市首席的學生必然會得到最佳待遇轉任內陸,所以大多數首席在任期結束後都會提早畢業──為什麼妳還待在這裡?為什麼十年來一直在這裡戰鬥?」

  紫乃語氣平靜地問。

  收集關於天河舞姬的情報時,首先最令紫乃好奇的就是這一點。

  雖然紫乃認為管理局也不會因為這樣就下達暗殺指令,但要是舞姬真有什麼問題,紫乃認為問題恐怕就出在那異常的就任期間。

  「嗯~~」

  舞姬傷腦筋似的苦笑。

  隨後沉思了數秒之後,開口回答:

  「想為人類戰鬥這個理由是真的。雖然我不是不想去內陸,不過在這裡我也還沒見過比我更強的人。」

  她臉上沒有一絲自傲,如此說了。

  實際上,舞姬也沒有任何以自身力量自豪的意圖吧。那句話只是純粹的事實,如果舞姬真的去了內陸,那麼南關東防衛線的戰力應該也會因此大幅下滑。

  然而,舞姬接著說道:

  「不過……最重要的理由其實不是這個。」

  「最重要的理由?」

  「嗯──是為了我和朋友的約定。」

  舞姬如此說著,露出了剛才那樣眺望遠方般的眼神。

  紫乃帶著幾分緊張嚥下口中唾沫,繼續追問:

  「……約定是指什麼?」

  「──呵呵,這是祕密。」

  舞姬有如頑童般笑了笑,豎起一根指頭。紫乃微微蹙起眉心。

  「雖然我也想告訴你,不過還是算了。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說出口就不會實現的感覺。所以──那就是我和小螢之間的祕密。」

  「……什麼?」

  紫乃的眉毛微微一顫。

  舞姬口中的名字恰巧與某個紫乃認識的人物相同。

  「螢……?」

  「嗯,很可愛的名字吧。凜堂螢──是我的好朋友喔。」

  「…………!妳是指……?」

  紫乃屏息以對。

  起初還以為只是偶然,但這下錯不了了。那名字──

  「……!」

  然而,就在紫乃要接著開口的同時──

  水平線的彼端彷彿傳來震動,下一瞬間,自背後的都市傳來了警告〈UNKNOWN〉逼近的刺耳警報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4 11:11 AM

第五章 蔓延於海面的絕望

  放眼望去,水平線另一頭的景象突然扭曲。

  就像投石入水般,漣漪在空間中蕩漾擴散。

  然而從那波紋當中現身的並非自漣漪中心彈出的水珠,而是有如海市蜃樓般搖曳的無比巨大的影子。

  隨著動搖大氣的漣漪逐漸平息,那影子也逐漸凝聚為實體。

  ──啊……那物體除了「異形」之外別無詞彙可描述。

  劈開波浪,在海面上爬行般前進的巨大身軀。那模樣彷彿機械又像生物,身體周遭長著數條腿,看似頭部的部位則備有頭部應有的器官──彷彿能將阻擋在面前的一切全部粉碎、磨碎般的無數暴牙。身體表面呈現無機物的色彩,猶如昆蟲的甲殼,也像是騎士的鎧甲散發著類似金屬的光澤。

  然而,不只這個龐然大物。以那異樣的物體為中心,海面上還有其他相較之下較小型的異形。而在這些異形背上,擠滿了防衛都市的學生們平日時常目睹的有著扭曲人形輪廓的怪物。

  型態不符合地球上任何生態系統的怪物大軍。

  不知其目的也不知其名稱,謎樣的侵蝕者。

  然而────這個世界、這個國家、住在此處的人們,早已知道它們的存在。從二十九年前,那存在就牢牢地刻在人們心裡。

  第一類災害指定異來生物。

  一般稱為──〈UNKNOWN〉。

  過去出現在這塊土地上,恣意散播破壞的「敵人」的餘孽。

  【────────────────────────!】

  位於群體中心的巨大〈UNKNOWN〉發出轟然巨響,震動周遭的大氣。

  那空氣的震動也許就等同於人類認知中的「語言」吧。周遭的〈UNKNOWN〉彷彿受那聲音驅策,也從身體的某個器官發出聲音。

  ──那簡直就像臨戰前的戰吼。

  ◇

  「──敵人的數量呢?」

  在刺耳的警報聲之中,青生一踏入中央指揮所便立刻扯開嗓門問道。

  這裡是位於都市正中央──校舍地底的設施。牆面並排著數面大型顯示器,螢幕上映著沿著海岸而建的監視塔所得到的各個角度的影像。

  現身於大海彼端的是具有形體的絕望。

  當初幾乎毀滅這個國家的怪物──〈UNKNOWN〉。

  「目、目前已經確認的有崔萊頓(Triton)級一、克拉肯(Kraken)級二十、歐格級……數量大約兩千!」

  於指揮所待命的其中一名管制官大聲報告,同時按著耳機以防漏接來自監視塔的任何訊息。

  超乎預料的規模。青生不由得表情緊繃。

  「呃……兩個戰鬥大隊的程度嗎?而且連大型種的崔萊頓級都出現了……!為什麼會這麼突然──」

  青生憤恨地喃喃自語,但她中途就停下話語。敵人是異形,沒有任何討論思想理念價值觀的餘地。對方原本就不可能按照牌理出牌。

  「總而言之,請先保持冷靜開始行動。於都市內發布命令。就第一種戰鬥配置。學生們請以部隊為單位,前往自己的崗位。」

  「是!」

  「以第二小隊與第三小隊──佐治原同學與音無同學的部隊為前鋒,隱谷同學的第四小隊支援各部隊。但要注意,與大型種正面為敵非常危險,請不要勉強攻擊崔萊頓級,以削減敵人的數量為優先。只要能開闢通道──」

  青生瞪著占滿了螢幕的巨大〈UNKNOWN〉,接著說道:

  「──我們公主必將那些異形一刀兩斷。」

  「…………!是!」

  管制官們強而有力地點頭回應青生的話。

  飄盪在指揮所中的焦躁感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高昂的戰意。

  「…………」

  看著管制官們的背影,青生暗自搔了搔微微發紅的臉頰。

  雖然有樣學樣地模仿舞姬鼓舞大家的士氣……但她還是覺得自己不怎麼適任。況且她其實對於要自己像大家那樣稱呼舞姬為「公主」,總覺得有點害臊。

  話雖如此,如果能激起大家的戰鬥意志,那就無所謂。自大海現身的〈UNKNOWN〉是鮮少現身的大型種,光是能稍微減輕面對那敵人的恐懼,青生已經十分滿意……不過青生自己認為這份功勞不屬於自己,應該要算在舞姬身上。

  「……八重垣同學!」

  這時,面對控制面板的一名學生驚慌地呼喚她。青生回過神來,轉眼看向那學生。

  「〈UNKNOWN〉開始有動靜了嗎?」

  「不、不是。是這樣的……」

  學生再度確認控制面板上的資訊後,繼續說道:

  「沒有回訊。公主大人的通訊終端沒有回傳訊號……」

  「咦?」

  青生聽聞報告,一瞬間像是無法理解似的睜大了眼睛。

  ◇

  約莫十幾分鐘前。

  四天王躲在遠處眺望著出乎預料地離開都市的舞姬與紫乃時,突然間警報聲大作,三人大吃一驚。

  「警報……!」

  「……不會吧居然恰巧在這種時候?」

  「啊,小公主和紫乃開始往都市移動了。要是小公主發現我們還沒抵達崗位上,會懷疑我們這段時間究竟在哪裡喔。」

  來棲這麼說,柘榴與銀呼面露苦色。

  「來棲說的沒錯。我們要比公主殿下他們更早回到都市內才行。」

  「小柘和小銀先回去吧。我畢竟是後方支援部隊,我就監視到最後確定紫乃沒對小公主毛手毛腳之後再就位──要是有人問起我在哪,你們就隨便幫我找個理由吧?」

  兩人聽了來棲的提議之後猶疑了短短一瞬,隨即點頭。

  「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來棲同學。」

  「戰鬥結束之後再互相報告吧。」

  語畢,柘榴移動至事先設下標記的都市內部某處,銀呼則發揮野獸般的腿力朝著都市奔馳。

  「…………」

  獨自留在原處的來棲悠然放眼望向水平線。

  「嗯~~……那影子,再加上現在的警報──應該是大型種吧?」

  在腦海中描繪那強大的敵人,來棲挑起嘴角。

  「也許……時機成熟了也說不定。」

  來棲如此自言自語,彈響手指重現〈世界〉。

  ──她的身軀彷彿融入空氣般化作透明無色。

  站在海岸邊公園遺址的紫乃與舞姬因突然響起的警報而睜圓雙眼。

  「警報……〈UNKNOWN〉!」

  「……看來是這樣沒錯。」

  紫乃瞇起雙眼瞪著海面,語氣鎮定地回答。雖然模糊不清,但紫乃確實看見遠處的水平線微微扭曲。

  舞姬咬緊牙根,握緊拳頭──彷彿這片與二十九年前毫無二致的景色受到侵擾而深感憤怒。

  「──我們走,紫乃。要在敵人靠近海岸前完成迎擊準備。」

  她如此說道,隨即轉身跑向都市。

  「…………」

  紫乃遲疑了短短一瞬間,立刻與舞姬並肩加快腳步朝都市奔馳。

  紫乃的任務毫無疑問是暗殺舞姬,當下正是絕佳的機會。

  然而,他的工作基本理念同樣奠基於擊退〈UNKNOWN〉,保護國土。儘管任務內容是暗殺舞姬,那也是因為上層判斷舞姬的存在對國家不利。

  但是,無論舞姬對這個國家是何種劇毒,在對抗〈UNKNOWN〉的戰鬥上她毫無疑問是強大的戰力。現在殺害她將會使防衛都市神奈川陷於劣勢,這一點亦無庸置疑。

  所以自己別無選擇。首先要度過眼前的危機──

  想到這裡,紫乃突然發現……

  自己好像正努力尋找著能夠避免殺害天河舞姬的藉口。

  「…………」

  懷著複雜的心境,紫乃穿過城牆大門進入都市內部。

  都市內紛亂嘈雜。剛才數分鐘前仍在享受學生生活的學生們現在手中握著輸出武裝,跑向各自的崗位。混雜在依然迴響不止的警報聲中,不時聽見腳步聲、指示聲、精神喊話,同時也包含了怒吼與少許抽泣聲。這些聲音彼此交織,將都市內部轉變為與平常不同的空間。

  若要一言以蔽之──臨戰前的氣氛充滿在市內。

  「──那到這邊就先說再見嘍。戰鬥結束之後再見面吧,紫乃。」

  「……嗯,就這樣吧。」

  紫乃如此簡短回答舞姬之後與她道別,為了與自己所屬的小隊會合而奔跑。

  與舞姬分開後沒多久──

  「紫乃!」

  熟悉的少女說話聲敲響紫乃的鼓膜。螢自一旁的群眾中衝了出來,來到紫乃的身邊。那時間點彷彿螢一直在等待舞姬與紫乃分開的時機。

  「螢。」

  「敵人突然來了……天河舞姬呢?」

  「……還沒。現在殺了她,對這場戰鬥的影響太大了。先把〈UNKNOWN〉解決再說。」

  紫乃說完,螢一瞬間挑起了眉梢,隨後嘆了一口氣。

  「……心地真善良呢,紫乃。」

  「少調侃我了。」

  紫乃稍稍撇開視線如此回答,同時回想起另一件事。

  那就是紫乃放過舞姬的另一個理由。

  與舞姬的對話之間萌生的疑問。

  ──小螢。舞姬口中如此稱呼的她的朋友的名字。

  「……螢。」

  「怎樣?」

  「妳和天河舞姬──」

  周遭的吵鬧聲響蓋過了紫乃的話語。螢露出了好像沒聽見內容的表情。

  「咦?紫乃你剛才說了什麼?」

  「……沒什麼。之後再說。總之先動身吧。」

  「咦!等、等一下啦!」

  紫乃拔腿就跑,於是螢驚慌地追在他後頭。

  與紫乃分開之後,舞姬前往放置慣用的輸出武裝「愛麗絲」的收納庫準備戰鬥。雖然那把巨劍在收納狀態下可以隨身攜帶,但舞姬總覺得在約會時隨身帶著武器似乎不符合年輕女孩該有的模樣。

  這時,舞姬微微挑起眉梢。她感覺到與制服一起塞進手提包中的通訊終端似乎正響著。

  舞姬暫時停下腳步,在手提包中摸索一番後取出了通訊終端。定睛一看,畫面上顯示著來自指揮所的通訊。舞姬操作通訊終端,打算接通通訊。

  但──就在這時……

  「……咦?」

  舞姬突然間驚叫。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因為她操作到一半時,通訊終端突然脫離了她的手,輕盈地飄浮在半空中。

  「哇!怎、怎麼會……?」

  舞姬大惑不解的同時,為了抓住飛在空中的通訊終端而不斷跳躍。然而,通訊終端卻不斷從舞姬的指間逃脫,讓舞姬無法順利抓住,而且就這麼沿著小路移動般飛離她。

  「等……等等啊!」

  舞姬再怎麼說也不能忽視來自指揮所的通訊。她追著飛在空中的通訊終端走進了巷弄。

  最後當舞姬抵達了毫無人蹤的死胡同時,通訊終端像在調戲舞姬般旋轉了幾圈後,終於靜止於半空中。

  隨後,像是空間逐漸染上了色彩,手持通訊終端的人影出現在舞姬眼前。

  「……!來棲!」

  舞姬圓睜著雙眼驚叫。

  沒錯,站在眼前的正是〈隱形伯爵〉隱谷來棲本人。看來她剛才似乎將〈世界〉重現在自己身上,透明化之後把玩著舞姬的通訊終端。

  「呵呵呵,嚇了一跳?」

  來棲露出惡作劇的笑容,在舞姬眼前揮舞著通訊終端。

  「嚇到了啦。妳在的話就出聲告訴我嘛……啊,對了,〈UNKNOWN〉來了喔,而且數量滿多的。把通訊終端還給我,我要馬上和指揮所聯絡才行。」

  「喔~~妳說這個?」

  舞姬指著來棲的手說道,來棲微微一笑──

  隨即鬆手讓通訊終端墜落地面,用腳跟狠狠一踩。碎裂聲響起,通訊終端也跟著彎曲。

  「啊!妳、妳幹嘛啦,來棲!」

  「呵呵呵……不好意思嘍,小公主。現在讓妳連絡大家,我會有點傷腦筋啊。畢竟這種好機會應該也沒第二次了。」

  來棲說完,嘻嘻笑了。

  舞姬不明白來棲話中的意思,困惑地皺著眉頭。

  「……妳在說什麼啊,來棲?」

  聽舞姬這麼問,來棲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只見她彈響指尖。

  下一瞬間,舞姬的後方出現了十來名學生,人人手中都拿著輸出武裝,毫不鬆懈地凝視著舞姬。看來舞姬是被引入這條死路的。

  「……這些人又是誰?」

  舞姬表情困惑地問著,只見來棲撩起長髮,看著舞姬的雙眼因笑意而扭曲成彎月狀。

  「不好意思,我希望小公主現在能乖乖聽我的話。」

  「……什麼意思?我等一下就要和〈UNKNOWN〉戰鬥才行耶。」

  「我、說、了、嘛……」

  來棲用拖長語尾的語氣說著,聳了聳肩。

  「要是讓小公主上場戰鬥,那我會很傷腦筋──要是那批大軍被打倒了,小公主的戰績又會往上累計對吧?小公主已經連續好幾年霸占著關東地區的個人排行第一名了啊。」

  來棲將貼在下巴旁的指尖緩緩轉向舞姬,繼續說道:

  「小公主太強了嘛,而且不管累積多少戰績也不願意提早畢業去內陸。這讓某些人覺得很棘手啊。比方說,必須永遠屈居第二名的東京都市首席~~」

  「咦?為什麼?我們不是彼此合作保護這國家的人──」

  「嗯~~是沒錯啊,但不是每個人都像小公主這麼單純嘛。畢竟排行第一有它的品牌價值啊,到時候要轉任內陸時待遇也會有所不同吧?」

  ──講什麼蠢話?舞姬以看著無法置信的事物的眼神瞪著來棲。

  「……我先確定一下。妳是說認真的?」

  「當然是認真的~~啊,不過妳放心,東京的首席大人好歹也同樣懷著保家衛國的理念,萬一小公主消失之後神奈川陷入危機,馬上會從東京趕來救援的──妳看!如此一來,神奈川會得救,東京方的排行也會上升!這樣不就是人家說的雙贏嗎?」

  「隱谷,妳太多話了。」

  站在舞姬背後的男人威嚇般說道。來棲甩了甩手。

  「不讓小公主在某種程度上理解狀況的話會很不妙喔。最可怕的是小公主連話都不聽就馬上動武,萬一小公主拿出全力,這點程度的人數一點意義也沒有喔。」

  「……!」

  來棲這麼說道,東京的學生們紛紛倒抽一口氣。

  「…………」

  舞姬緊咬牙根。

  太複雜的事情舞姬不懂。然而舞姬還是明白了,眼前這位少女與背後那群人正為了極端自私的理由,打算讓舞姬居住的都市與居住於此的學生們陷入危險之中。

  「……那妳以為我會乖乖聽妳的嗎?還是有自信憑力量讓我屈服?」

  「怎麼可能嘛。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有人能憑著蠻力打倒小公主呢?」

  來棲以打趣似的態度呵呵輕笑。

  「…………」

  舞姬全身散發著敵意,向前踏出一步。東京的學生們膽怯地倒抽一口氣。

  然而這時,來棲瞇細了眼,再度彈響手指。

  就在這瞬間──

  都市區傳來「轟!」的爆炸聲。空氣劇烈震動,數隻鳥受到驚嚇連忙飛到空中逃竄。

  「什麼……!」

  舞姬不由得睜圓了雙眼,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舞姬在建築物之間看見了冉冉升起的黑煙,不同於警告〈UNKNOWN〉來襲的警報聲響起。

  「來棲,妳到底做了什麼……!」

  「呵呵,畢竟我也在神奈川生活好一陣子了嘛。這段時間,我一點一點在都市內留下了一些伴手禮。」

  「來棲……!」

  舞姬的話語中充滿了怒意。來棲裝模作樣地抱著自己的肩膀。

  「呀~~不要生氣嘛,小公主。要是妳的表情太嚇人,我說不定會嚇得一不小心再引爆另一個喔。」

  「……!妳……」

  舞姬以銳利如刀的視線瞪著來棲,來棲再次挑起了嘴角。

  「所以……妳懂吧?希望妳乖乖聽我的話。我也不想殺死難得有緣認識的神奈川學生們──別擔心,我們不會虧待小公主的。只是為了讓妳不妨礙排名流動,要請妳提早畢業前往安全的內陸而已。哎呀,只不過走的是不留下痕跡的管道就是了。

  ……還是說,妳要馬上大鬧一場,不管神奈川的學生死活?」

  「唔……」

  舞姬不甘心地低吟,以腳跟使勁踱地。石質地面隨即在巨響聲中碎裂,周遭的學生們嚇得渾身一震。

  然而,既然整個神奈川已經成為人質,也不能隨便出手。舞姬長長吐出一口氣,放棄抵抗舉起雙手。

  舞姬背後的學生們仔細觀察了數秒之後,戰戰兢兢地靠近舞姬。其中一人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了手銬,扣住舞姬的手腕。

  「啊,那個沒用啦。那種玩意和紙糊的沒兩樣。」

  來棲說著,緩緩走到舞姬面前。

  「交給我。」

  隨後,來棲以輕柔的動作撫過舞姬的臉頰。

  剎那間──

  「呃……!」

  舞姬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雙眼。

  彷彿來棲重現了〈世界〉,周遭的景色逐漸從視野中消失。

  在短短數秒內,視野已經只剩下一片白色,就像自己被扔到一個空無一物的虛無空間之中。在那當中,只有來棲的身影仍然清晰可見。

  「這是……什麼……!來棲的〈世界〉明明是──」

  「呵呵,我什麼時候說過我的〈世界〉是物質的透明化了?──這樣一來,誰也看不見小公主,小公主也看不見我之外的任何事物。不好意思嘍,表面上看來會像是小公主因為不敢與大型〈UNKNOWN〉交戰而逃走。」

  來棲說著,露出令人背脊發寒的笑容。

  ◇

  紫乃與螢一同抵達完成武裝的學生們所聚集的區域時,與自己所屬的小隊會合,等候出擊命令。

  「……紫乃。」

  「我有注意到。」

  紫乃眉心微蹙,如此回應螢的輕喚。

  都市內的騷動似乎比剛才更嚴重了些。

  那與戰鬥前的高昂情緒或亢奮又有所不同,學生們顯得有些驚惶不安。

  不過這也是合情合理的反應。因為數分鐘前,都市內才傳出不知名的爆炸。

  雖然爆炸只有一次,但畢竟現在大敵當前,在眾人心中萌生的不安也更加強烈。這該不會是〈UNKNOWN〉新的攻擊手段吧?諸如此類毫無根據的謠言以驚人的速度傳開。

  「……到底是怎麼了?」

  紫乃皺著眉頭問道。這時,低沉的男性說話聲自背後傳來。

  「哦,紫乃宮。」

  「嗯……?」

  轉頭一看,站在身後的是同班同學杉石。

  「和你同一隊真叫人安心啊。我有去看你的排名戰喔。雖然我之前就覺得你很厲害,不過還真沒想到你會接連撂倒兩名四天王。」

  「只是運氣好而已。先不談這個了,剛才的爆炸聲是……?」

  「那個喔……」

  聽紫乃這麼一問,杉石轉頭看向剛才傳出爆炸聲的方向。

  「應該是A區吧。據說公主大人的宿舍冒出黑煙。若是〈UNKNOWN〉的攻擊,沒來第二發太不自然了,但若是偶然發生,卻又遲遲不公布狀況。我看指揮所那邊恐怕也還沒掌握原因吧。總不會是公主大人在煮菜時不小心把廚房炸了吧。」

  「原來如此。不過這樣下去只會讓不安的情緒更加擴大吧,有沒有什麼──」

  就在紫乃話說到一半時──

  「紫──────乃──────!」

  不知從何處傳來了呼喚紫乃的聲音。

  杉石似乎也察覺了。他環顧四周之後,豪爽地笑道:

  「哦?怎麼啦?這麼快就有粉絲啦?給人家揮揮手打個招呼吧。回應人氣也是戰士的──唔喔!」

  話才說到一半,杉石整個人向前栽。

  不過這也是自然的反應。因為從建築物上頭跳躍至此的〈看門狗〉佐治原銀呼不偏不倚地踩在他的頭頂。

  「找到你了,紫乃!」

  「佐治原?」

  紫乃疑惑地問道。話才剛出口,嬌小的人影隨即在紫乃面前出現──那正是〈無聲死神〉音無柘榴。

  「……不會再讓你逃走了快老實招來公主人在哪裡我們知道公主今天和你待在一起。」

  柘榴緊捏著熊貓玩偶的軀幹,咄咄逼人地說了。

  「妳問天河?天河怎麼了嗎?」

  紫乃這麼一問,銀呼與柘榴同時露出了氣憤難平的表情。

  「你在胡說什麼!把公主殿下帶出都市的不就是你嗎?呼叫也沒回應,而且也嗅不著味道!在我們中斷監視的短暫空檔,你到底把公主殿下藏到哪裡了?」

  「就是說嘛你該不會是誘拐了公主關在自己家吧服飾店咖啡廳商店街都市外吃飯糰之後居然還帶回家絕對天理不容。」

  「沒錯!你還吃定公主殿下人很好就故意用同一支吸管!真讓人忌妒又羨慕~~~~~~!」

  聽銀呼與柘榴這麼說,紫乃蹙起眉心。

  「……詳細得好像妳們都看在眼裡啊。不,妳們根本就一直在監視吧?」

  「這個現在不重要!」

  「沒錯請不要岔開話題。」

  「…………」

  雖然有幾分無法接受的感覺,但紫乃決定先保持沉默。有其他更重要的問題必須先確認。

  「言歸正傳。現在是怎麼回事?天河還沒回到都市內?我確定我和天河回到都市之後才分開,這之後的行蹤我不知道。」

  紫乃說道,兩人(正確來說是銀呼與熊貓)一瞬間彼此對看,隨後再度轉向紫乃。

  「……這是真的?」

  「那麼公主究竟去哪裡了我們的公主絕不可能臨陣逃亡──」

  話才說到一半,銀呼與柘榴同時挑起了眉梢。

  緊接著從制服口袋取出通訊終端,對著畫面操作。

  「是,我是佐治原。喔,不好意思,我忙著找公主殿下所以沒發現。你們那邊有發現公主殿下的──咦?」

  銀呼眉心緊蹙,緊張地屏息。同時,紫乃聽見了通訊終端傳出的呼喊聲。

  『──請盡快趕到指揮所!大事不好了!天河同學……被抓走了!』

  「……!」

  銀呼銳利的視線直刺紫乃,柘榴則是舉著那眼神凶惡的熊貓玩偶直逼向紫乃面前。

  「果然是你嗎……紫乃!」

  「看來下手的果然是你啊你這隻狐狸精還不快點招了你把公主怎麼了根據你的犯行輕重可不能隨便了事。」

  「再次聲明,我──」

  這時,通訊終端傳出青生的驚呼聲。

  『咦?難道說紫乃宮同學也在場?』

  「沒錯,青生妳放心。我們現在馬上就逮住這個犯人……」

  『不、不是啦!犯人不是紫乃宮同學。犯人是其他人!』

  「什麼意思究竟是怎麼回事?」

  銀呼與柘榴皺著眉頭。青生焦急地接著說道:

  『總之請馬上趕來。現在需要各位的力量……!』

  「我、我知道了。我們馬上動身。」

  銀呼這麼說著,一眼瞥向紫乃。

  「不好意思,剛才懷疑你。」

  「無所謂。不過──」

  紫乃輕輕搖頭之後,凝視著銀呼的雙眼說:

  「──帶我一起去。」

  「什麼?」

  紫乃的要求讓銀呼蹙起眉心。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吧。如果紫乃是重大嫌疑犯,那還另當別論,洗清嫌疑之後紫乃已經與事件完全無關。

  然而,紫乃不得不去。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人正以舞姬為目標,這就代表了也許可以從中得到足以說服紫乃殺害舞姬的理由。況且──

  「……」

  紫乃像是要甩開那幾乎清楚浮現於腦海的想法,搖了搖頭。

  殺死舞姬的──必須是紫乃才行。理由光是這一點就夠了。

  「……你在說什麼啊和你已經沒有關聯──」

  『不。』

  柘榴話說到一半,青生打斷了她。

  『請紫乃宮同學務必一起來。為了救助天河同學,身懷力量的學生多一個人也好。直接與紫乃宮同學交手過的兩位應該比誰都明白才是。』

  「這個嘛……」

  「……唔。」

  銀呼與柘榴短暫沉吟,陷入沉默。

  或許是判斷青生說的有道理,雖然情緒上仍有幾分不情願,但兩人還是點頭答應了。

  「我知道了……跟我們來吧,紫乃。」

  「好。」

  紫乃握緊了拳頭,點頭回答。

  這時,銀呼的腳下傳來了虛弱的說話聲。

  「……那個,不好意思在各位聊得正起勁的時候打擾,但妳差不多該讓開了吧……」

  在銀呼的登場同時被踩扁的杉石指尖顫抖著如此說道。

  「啊,不好意思。」

  銀呼搔著後腦杓說完,從杉石的頭上輕盈地跳了下來。

  ◇

  「──來棲是東京的間諜?」

  在神奈川學園校舍地下的中央指揮所。

  聽見青生親口轉達的情報,三人同時露出驚愕的神情。

  畢竟身為四天王之一的來棲居然為了提升東京首席的排行而將整個城市當作人質,藉此綁架了舞姬。

  「隱谷來棲──原來是她啊。」

  「……這怎麼可能我不相信來棲同學居然會是間諜。」

  「而且還在都市裡頭裝設炸彈,把我們當作人質綁走了公主殿下……!居然利用公主殿下的善良心腸,真是太卑鄙了……!」

  柘榴與銀呼氣憤難平。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吧。因為兩人一直以來視為同伴的來棲背叛了眾人,就連心愛的舞姬也被綁走了──而且還挑上〈UNKNOWN〉大軍當前這個最糟糕的時間點。

  「是的……儘管我也不願相信,但這是事實。」

  青生神情苦澀地說了。

  沉默了一會,柘榴與銀呼開口:

  「……總之得先找回公主。」

  「話是沒錯,不過……既然我感覺不到氣味,也許人已經不在都市內部了。如果真是這樣就棘手了。判斷公主已經被送往東京也許比較合理……」

  「不。」

  紫乃搖頭否定銀呼這番話。

  「──當然了,既然音無這樣的〈世界〉持有者存在,那種可能性確實不是零,所以也無法太樂觀。不過,在短時間內逃出佐治原的鼻子捕捉氣味的範圍並不容易。也有可能是運用某些方法消除了天河的氣味,仍然躲藏在都市內某處。如果真的是這樣,前往都市外搜索只是浪費時間罷了。」

  「呃……」

  銀呼顯得十分不甘心。柘榴接著說:「既然這樣──」

  「我來追吧基本上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留下標記在都市內以及神奈川到東京之間進行地毯式搜索也許──」

  「……也許能夠辦到,但確實度太低,而且也太耗費時間了。在〈UNKNOWN〉已經大舉進攻的這個時間點,要是天河同學再加上擔任前鋒隊長的音無同學都不在場,戰況會非常吃緊。就算平安救出天河同學,神奈川卻被夷平,這樣就沒有意義了。」

  「嗚唔。」

  柘榴使勁掐著熊貓的脖子。

  「……到〈UNKNOWN〉群抵達第一迎擊地點為止,還有多少時間?」

  「是的。大概還有──十五分鐘。」

  「……那樣確實不太可能啊現在應該先擊退〈UNKNOWN〉之後再救出公主會是比較實際的方案。」

  「也許是這樣沒錯……不過這樣一來,我們必須在擔任攻擊主力同時也是眾人精神支柱的天河同學不在場的情況下,與敵方大軍戰鬥。假使能成功擊退〈UNKNOWN〉,隱谷同學等人很可能趁亂逃脫。如此一來,要救回天河同學將會非常困難。」

  「…………」

  聽了青生這番話,柘榴與銀呼神色凝重地沉默了好半晌。

  「……妳的意思就是說接下來短短十五分鐘內,我們要救出公主殿下,然後重整部隊,擊退〈UNKNOWN〉……是吧?」

  「……而且是在都市內不知還藏著幾個炸彈的狀態下。」

  銀呼與柘榴流著冷汗說了。

  青生表情凝重地皺著眉頭,沉重地點頭。

  「……簡單說就是這樣。」

  青生的話語簡明扼要,同時也令人絕望。柘榴、銀呼,以及指揮所內聽見這番話的學生們紛紛額頭冒著冷汗,痛苦呻吟。

  然而,時間不留情地一分一秒過去,必須盡快擬定對策。但情緒越是焦急,思考就越是混亂。站在一旁看著的紫乃也清楚明白,眾人的大腦正逐漸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

  「…………」

  紫乃身為可能是整個指揮所內最冷靜的人,輕吐出一口氣伸手扶著下巴。

  對這座都市而言,天河舞姬似乎是比紫乃所認知的還要更重要的人物。眾人的表情中透露著驚惶與慌張,程度甚至讓紫乃覺得有幾分滑稽。在這種狀態下要冷靜思考也只是強人所難吧。

  實際上──她們完全忽略了一個非常簡單的解決手法。

  「──方法不是沒有。」

  紫乃說道。眾人紛紛睜大了眼睛,無數視線聚焦在他身上。

  「要、要怎麼做?」

  「很簡單。因為妳們把救天河放在第一順位,自然什麼都行不通。妳們的對手是隱谷來棲,妳們這些想法恐怕全在她的算計之內吧。所以首先要把這個前提去掉──沒必要去救天河。」

  「什……」

  紫乃這句話讓銀呼等人瞬間拉下臉。

  「你在說什麼!救出公主殿下是第一優先事項!」

  「這想法根本不值一提你根本不懂公主是多麼重要的人物。」

  如同預料的反應。紫乃舉起手制止兩人並繼續說:

  「先把話聽完。仔細想想,妳們所說的救出天河,到底是指什麼樣的行為?意思是找出天河被囚禁的場所,打倒隱谷讓天河重獲自由?」

  「你想問什麼……這不是廢話嗎?」

  「──妳確定這種事真有必要特地去做嗎?就算上了腳鐐手銬、就算被關在鐵造的牢籠中,天河舞姬真的沒辦法逃脫嗎?那怪物真有那麼脆弱嗎?」

  「──!」

  銀呼似乎終於了解紫乃的用意,瞪大了眼睛。

  「沒錯。我們該做的只有除去讓天河對歹徒就範的真正原因。成功之後,那女人就會自己逃出來。」

  「不、不過,這方法就是要在十五分鐘內清除放置在都市內的複數炸彈吧!這種事──」

  青生說到一半倒抽一口氣。晚了半拍,銀呼與柘榴也露出相同的表情。

  所有人都察覺了吧──那看似不可能的任務,就當下的條件而言也許並非天方夜譚。

  紫乃點頭示意說道:

  「──來吧,四天王。讓思慮短淺的背叛者了解自己的愚昧吧。」

  紫乃、柘榴、銀呼、青生四人把指揮所交給管制官們之後,來到地表上的校舍──登上校舍的屋頂。

  位於都市中心的校舍屋頂上,可一眼望盡都市內與海岸線的狀況。

  完成戰鬥準備的學生們在海岸線附近整齊列隊。恰巧就在這時,沉重的機械運轉聲響起,塊狀物接二連三自海面浮現。那正是為了防止大型〈UNKNOWN〉上岸所設置的人工礁石,同時也是學生們迎擊〈UNKNOWN〉的立足之處。先鋒隊的學生們沿著礁石一個個陸續移動到近海處的迎擊地點。

  方才仍遠在水平線彼端的〈UNKNOWN〉身影已經大上許多。看來到敵人逼近至迎擊地點為止,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佐治原同學,拜託妳了!」

  青生伸手按著隨海風翻飛的頭髮如此說道。銀呼點點頭回應請求,挪開了蓋住口鼻的圍巾,深深吸了一口氣。

  為了偵測都市全區,銀呼數次改變角度做同樣的動作──像工作中的品酒師般垂下眼,口中喃喃低吟。

  「怎麼樣,佐治原?」

  聽紫乃這麼問,銀呼用手指敲了敲臉頰後,倏地睜開雙眼。

  「──嗯,真的有。東邊十二,西邊十、南邊八、北邊十,外加學校裡頭三,一共四十三個。雖然只是不特別注意就不會察覺得微弱氣味,但確實有些來棲的味道與火藥彼此混合的感覺。哼……沒想到還真有辦法擺這麼多啊。」

  銀呼忿忿不平地說著,朝青生伸出手。

  「彼此分享位置吧。青生,能拜託妳嗎?」

  「好的。」

  銀呼這麼要求後,青生握住了她的手。

  「……?這是在做什麼?」

  「請稍等一下。」

  青生如此說道,隨後便像要集中精神般閉上眼睛。

  數秒後,不可思議的圖像浮現在紫乃的腦海中。

  「這是──」

  ──都市內部的鳥瞰圖以及標示在地圖上的幾個紅點。紫乃訝異地看向青生。青生像是察覺了紫乃的意圖,點了點頭。

  「我借用了佐治原同學腦中的影像,與大家共享。我想這樣應該比用口頭解釋快。」

  「……這就是妳的〈世界〉啊。」

  紫乃輕哼一聲,敬佩地說著。有這樣的能力就能將戰況即時傳遞給前線。紫乃直到這時才終於理解為何青生能與銀呼、柘榴並稱為四天王。

  「──既然知道位置就沒什麼困難了我去去就回。」

  紫乃才剛聽見柘榴這麼說,她已經蹬地跳躍。

  「!音無,等等──」

  紫乃察覺她的意圖打算制止,但已經太遲了。柘榴在跳躍的瞬間便從屋頂上消失無蹤。

  不久,柘榴又回到原處。

  「……搜尋上花了點功夫不過應該就是這個吧?」

  柘榴老樣子沒讓視線轉向紫乃,只朝著紫乃伸出手。乍看之下手掌上空無一物。

  不過,當紫乃伸出手觸摸,就能發現她的手掌上有個形似盒子的硬質物體──這就是經過來棲透明化的炸彈。看這模樣,學生們長時間沒發現也就說得通了。

  確認那觸感的同時,紫乃冷眼盯著柘榴。

  「撿回了一條命啊,音無。」

  「……什麼意思?」

  「如果附有震動感測器之類的裝置,把這玩意拿起來的瞬間妳就已經死了。」

  「……!」

  聽紫乃這麼說,柘榴不禁渾身打顫。

  其實紫乃也認為那畢竟是長期設置在都市內部的炸彈,想必不會那麼輕易就引爆……不過嚇柘榴一次讓她明白這行為的危險性,也算是為了她的將來著想吧。

  「不過多虧有妳,這下就省下了檢查是否有感測器的功夫了。真要調查這個透明的物體,有多少時間都不夠。這一點算是妳的功勞喔,音無。為妳犧牲小我的勇氣致上敬意。」

  「……啊嗚嗚。」

  紫乃話中帶刺,柘榴難為情地拉下帽緣蓋住眼睛一帶。

  這時,銀呼湊到柘榴身旁,嗅了嗅她身上的氣息。

  「……哦?在這距離聞起來其實還滿清楚的。這種玩意有超過四十個放在都市裡面,我卻一直都沒發現嗎?」

  銀呼說著,露出不甘心的苦澀表情。

  然而,銀呼說的也有道理。雖然不知道來棲究竟花了多少時間將這些炸彈設置於都市內,但在這段時間一次也沒被嗅覺超乎常人的銀呼發現,未免也太不自然了。

  「……也許隱谷的〈世界〉並不是讓物質透明化──沒錯,可以說是更接近於欺騙人的認知吧。」

  「欺騙認知?」

  「嗯。並不是讓目標物化為透明,而是讓見到那物體的人無法認知到它的存在。騙過視覺或聽覺──甚至嗅覺。」

  「……!原來是這樣。」

  聽了紫乃的解釋,銀呼咬牙切齒地回答。這麼一來,就能解釋為何銀呼在這段時間內完全沒發現了吧。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我現在能找到這些炸彈?雖然只是一點點,但我確實能感覺到來棲的氣味。」

  「雖然這只是我個人的假設……這種高水準的〈世界〉重現,我不認為來棲可以毫無限制地任意施展。那能力有一定程度的上限,這樣猜測會比較合理──如果是這樣,就代表了來棲現在有比炸彈更想隱藏的事物。」

  「啊……!」

  青生明白紫乃話中含意,輕聲驚呼。

  在這個當下,來棲必須徹底隱藏以騙過銀呼鼻子的事物──

  那肯定就是舞姬,以及她自己的氣息。

  同時這也證明了舞姬與來棲仍然位在銀呼的鼻子能察覺得範圍內。發現這一點,四天王的表情倏地轉為明朗。

  然而現在還不能鬆懈。紫乃眼神變得銳利,對四天王發出指示。

  「──總而言之,現在第一要務是除去炸彈。八重垣和留在都市內的部隊學生分享情報,幫忙把位置較容易回收的炸彈收集起來。」

  「我、我知道了。」

  「我和佐治原來找學校裡的炸彈。然後──音無,都市內應該隨處都有妳設下的標記吧?」

  「……當然毫無空隙為了追逐公主的背影我不惜任何準備。」

  「那我就放心了。有十個炸彈設置在一般人不會經過或是移動過程特別耗費時間的位置。妳負責回收這些炸彈。」

  「……雖然聽你指使讓人很不爽不過為了公主我會照做的。」

  紫乃與銀呼、青生、柘榴(的熊貓)互相使了個眼神,對彼此微微點頭後朝四面八方散開。

  當都市內因為〈UNKNOWN〉大軍壓境與不明的爆炸聲而騷動時,螢又比其他學生更加驚惶不安。

  不過這也是正常的反應,因為在謎樣爆炸發生之後,四天王中的兩人突然出現,紫乃就跟著她們離開了。

  雖然紫乃告訴螢不用擔心,但這畢竟是強人所難。紫乃或自己的目的也許會被拆穿的不安在腦海中盤旋。

  「所以我就說不要做那種醒目的事嘛……」

  事到如今抱怨也沒有意義,但螢還是忍不住嘀咕。雖然紫乃的確是相當優秀的特務,但幾分不顧自身安危的特質算是些許瑕疵。

  就在螢這麼想著的時候──

  彷彿要抹消她的思緒般,不可思議的說話聲在腦海中響起。

  『──各位,我是八重垣。』

  「咦?」

  四天王之一,八重垣青生的說話聲在腦袋中迴響。那是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請先保持冷靜聽我說──我們現在發現本都市內已經被安裝了複數的炸彈。』

  「咦……!」

  螢不由得倒抽一口氣。這時,周遭的數名學生似乎也和螢聽見同樣的聲音,有些人大吃一驚,有的人則是渾身僵硬。

  『我的說話聲只傳給附近可能設有炸彈的各位。由於炸彈受到透明化,肉眼無法看見。現在我會與各位共享都市內的地圖,請參考地圖上的標示盡快找出炸彈。特徵是──』

  隨後,青生簡單描述了炸彈的特徵。緊接著,螢的腦海中浮現了都市內的鳥瞰圖與可能設有炸彈的場所。

  「這、這是……?」

  「哦?凜堂,妳第一次聽到青生同學的念話啊?」

  當螢顯得不知所措時,旁邊一名男同學對她說道。他就是剛才與紫乃交談,名叫杉石的同班同學。

  「啊、嗯……這個到底是……?」

  「就像妳聽到的啊。雖然狀況不太清楚,不過神奈川好像陷入危機了──好了,既然地圖也拿到了,就開始尋寶吧。」

  「那、那是炸彈喔!一不小心也許就會爆炸喔!你不怕嗎?」

  「講什麼蠢話,我當然怕啊。」

  杉石聳了聳肩如此回答:

  「不過這畢竟是我們自己的都市嘛。況且──要是在公主大人出陣的時候,眼睜睜看著地方被炸飛,那怎麼對得起在最前線的公主大人?」

  杉石說完撇嘴一笑,朝著鳥瞰圖上標示的位置衝刺。

  螢周遭的學生們也毫不猶豫地開始行動。

  「……真受不了。這裡的學生到底是怎麼搞的!」

  遲疑了短短一瞬,螢也同樣跑了起來。

  ──於是,動員大半都市的大搜索行動開始了。

  青生與後方部隊中位置鄰近炸彈的學生共享情報。雖然突然接到青生的念話讓學生們大吃一驚,但也許大家都明白時間緊迫,紛紛暫停戰鬥準備,迅速開始行動。

  數分鐘後,紫乃與銀呼各自找出了設置在校內的炸彈,回到青生所在的屋頂上。銀呼如同剛才那樣重新深吸數口氣,垂下雙眼分析氣味。

  「……嗯,四十三個炸彈中有四十二個位置與剛才不同。看來大家已經順利找出炸彈了。」

  「剩下一個──」

  「現在柘榴好像正在找──哦,剛才移動了。看來她找到了。」

  聽見銀呼的回答後,青生安心地吐出一口氣。

  「勉、勉強趕上了呢。接下來只要讓炸彈失去效用──」

  就在這個瞬間──

  【──────────────────────!】

  從大海的方向傳來了不像是咆嘯也不像警報的聲音。

  「什──」

  青生訝異得一瞬間忘記呼吸。同時,紫乃與銀呼也轉頭望向大海。

  那是類似〈UNKNOWN〉所發出的說話聲。不知何時,巨大的崔萊頓級率領的〈UNKNOWN〉大軍已經推進至迎擊地點附近了。

  「怎麼會……太快了!」

  銀呼擠出充滿焦慮的說話聲。敵人進軍的速度確實超乎預料。

  紫乃咂嘴,將視線轉向青生。

  「沒辦法了──八重垣,向現在手上拿著炸彈的學生發出念話──全員全力將炸彈往正上方投擲。」

  「咦……咦!這麼做不就──」

  「沒時間了,快點照做。」

  紫乃這麼說道,青生猶豫了一瞬,視線游移,最後祈禱般閉起眼睛。

  於是下一瞬間,腦中響起青生的聲音。

  『各、各位……我現在會發出指示,請隨著號令將手中的炸彈用盡全力往正上方的空中扔出去……!』

  停滯半拍後,青生繼續說:

  『準備好了嗎?要開始了喔!三、二、一──開始!』

  青生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吶喊。

  下一個瞬間,都市的每個角落都傳出有物體被全力拋出的「咻──!」的聲響。

  雖說是後方支援部隊,但剛才取得炸彈的都是全身充滿命氣的學生。他們的臂力遠遠超越過去的凡人,雖然每個人之間有程度差異,但照理來說都能投擲到一定程度的高度。

  話雖如此,那些全都是經過來棲的〈世界〉透明化的隱形炸彈。映在紫乃眼中的就只有無限寬廣的澄澈藍天,唯一能目視的頂多就是柘榴用來收集炸彈的波士頓包。

  雖然自從相遇時紫乃就這麼認為,但現在他更加確信了。隱谷來棲,這號人物的棘手程度超越銀呼和柘榴,可說是紫乃的天敵。

  「紫、紫乃宮同學……!」

  青生焦急地呼喚紫乃。

  紫乃以行動代替回答,集中精神於雙眼,壓低姿勢。

  緊接著伸手按住輸出武裝的刀柄,擺出拔刀術的架式。

  目標物確實無法以視覺感知。

  然而──

  「──全砍了就沒問題。」

  紫乃簡短說完將臉朝向上方,身體俐落地旋轉一圈,同時讓眼球在眼窩中打轉,「看見」防衛都市神奈川上方的寬廣天空。

  自刀鞘中抽刀,刀刃奔馳如閃光。

  就只是這麼單純的舞劍般的動作。

  然而當紫乃做出這樣的動作,那意義便全然不同。

  紫乃出刀。僅僅一刀,也能同時擊中紫乃視野中捕捉到的所有事物。

  沒錯,紫乃確實看不見炸彈。

  然而,炸彈確實存在於該處。

  既然如此,只要對著炸彈存在的空間像撒網般幾乎不留空隙地施加斬擊即可。

  瞬間──

  刺眼的閃光與震耳欲聾的轟然巨響填滿了防衛都市神奈川的天空。

  「呀、呀啊……!」

  「嗚哇……!」

  青生與銀呼的驚叫聲傳至耳畔。

  紫乃確定放眼望去的都市景色沒有因此受害之後,收刀入鞘。

  ◇

  「呵呵呵……」

  舞姬雙手被手銬束縛、視野遭奪,不甘心地板著臉。來棲看著舞姬,露出陶醉的表情。

  兩人目前正置身於潛入神奈川的東京學生所借的宿舍房間內。舞姬的左右兩側有東京的學生手持杖型輸出武裝,隨時保持警戒。

  話雖如此,舞姬的雙眼看不見他們的身影。來棲知道現在她眼中能看見的一切就只有自己。

  來棲的〈世界〉讓她得以操縱人的意識。那力量不只能讓人無法認知到物體的存在,同時也能讓她碰觸的人無法獲得外界的訊息。

  當然了,可能透過嗅覺察覺到的有關舞姬、來棲還有其他學生的情報已經全部遮蔽了。就算銀呼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找出這個地方。

  剩下只要等待東京的援軍看準神奈川陷入危險的時機及時趕上即可。來棲只需趁著東京的兵力撤退時一同跟著溜出都市,計畫可說是已經完成了九成。

  「不好意思喔,我原本也想用更優雅的方法,不過小銀的鼻子實在靈得叫人害怕啊。」

  來棲嘻嘻笑著說道。不過就算這裡不是昏暗的房間,而是氣氛雅致的露天咖啡廳,現在的舞姬眼中能見到的景色也不會改變。

  「…………」

  舞姬憤恨地露出了凶惡的表情。來棲看著那模樣,感覺到自己的嗜虐心被挑動了。

  「討厭啦~~不要擺這麼可怕的表情嘛,可愛的臉蛋都糟蹋了喔。雖然我做了這種事,但我其實真的很喜歡小公主。」

  為了讓舞姬失去地位,來棲潛入神奈川,一路登至舞姬的左右手位置。會使用〈世界〉監視舞姬,最大的目的也是為了瞞過其他四天王觀察舞姬。然而──她口中對舞姬的好感並非謊言。

  天河舞姬是真正的英雄,像她這樣同時兼具力量與領導魅力的人恐怕屈指可數吧。以四天王為首的神奈川學生們會如此崇拜舞姬,來棲經過漫長的監視生活後也能理解。

  然而──不,正因如此,現在來棲的胸口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愉悅如漩渦般不停打轉。

  身為都市的象徵人物、與來棲並駕齊驅的四天王等人心目中至高無上的少女,現在已經在來棲眼前任憑她擺布。眼前的狀況讓來棲感受到扭曲的歡愉。

  「我也預定會在這次任務結束後提早畢業轉任內陸,當然還附加都市首席保證的特等待遇。呵呵呵,在內陸也要好好相處喔,小公主。」

  「……給我閉嘴,無恥!」

  來棲撫著舞姬的臉頰這麼說道,舞姬唾棄似的回應。

  來棲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背脊因快感而連連打顫。也許是因為目睹來棲的反應,東京的學生們像看到變態似的挪開視線。

  「不可以啦,怎麼講這種話呢?如果我不解除〈世界〉的重現,小公主就看不見我之外的任何人,也聽不見我以外的說話聲喔。當然小青的念話也不例外。呵呵呵,要是傷了我的心,妳會永遠一個人孤伶伶的耶。在什麼也感覺不到的空間裡,小公主究竟能維持正常多久呢?妳知道嗎?精神死亡的過程比身體的死亡還痛苦難受喔,要不要試試讓我殺了妳?」

  來棲伸手扣住舞姬的下巴使勁往上拉起,發出彷彿沾黏在鼓膜上揮之不去的黏膩說話聲。

  「所以嘍……妳就說嘛,說妳的身心都屬於來棲同學。用純真純潔又可敬可愛的小公主絕對不可以說出口的那種下流又淫穢的字眼,發誓臣服於我嘛──否則,妳也明白吧?」

  來棲的話語讓舞姬臉上浮現了厭惡與輕蔑,她開口說道:

  「……別把人看扁了,人渣。想殺我?妳以為天河舞姬會把性命交給妳這種人?」

  「哦……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嘍。」

  來棲打從心底感到喜悅般挑起了嘴角,朝著舞姬的前額伸出了食指。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

  宿舍的上方──從天空傳來驚人的劇烈爆炸聲。

  「什麼……!」

  來棲倒抽一口氣,下一瞬間,強烈的頭痛湧上腦門。

  「呃──!」

  在彷彿有一根湯匙攪動著大腦的痛楚中,來棲勉強掌握了現況。

  恐怕是來棲之前施加視覺錯覺處理的炸彈在同一時間被引爆了。

  當〈世界〉重現中的物體突然遭到破壞,大腦就必須處理資訊反饋。集中力出現破綻,目前正在重現的〈世界〉也逐漸消失。

  而〈世界〉消失就代表著──

  「…………!」

  舞姬驚覺般抬起了臉,轉頭環顧四周之後,表情顯然已經明白房間外究竟發生什麼狀況。

  「咿──!」

  來棲的臉化為慘白。

  因為她在這一瞬間已經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她隨即鬆手放開舞姬,然後向後跳開一段距離,逼迫顫抖的喉嚨發出慘叫般的指示:

  「你、你們幾個!快點把她──」

  但已經太遲了。

  「──喝!」

  剛才仍然順從的舞姬倏地撐開了雙臂,於是剛才束縛雙手的金屬手銬彷彿紙糊的一般「啪鏘」作響化為碎片。連結雙手的鎖鏈部分高速彈飛,擦過來棲的臉頰,擊中房間的牆面。

  「呃……!」

  晚了一拍,周圍的學生們終於有所反應。他們為了再度制服重獲自由的舞姬,同時舉起了輸出武裝。

  然而,那是現在所有選項中最糟糕的一個。

  「喝啊!」

  空手的舞姬朝著離自己最近的對手揮舞拳頭。

  那動作看起來與孩童毫無二致,猶如父母親不願意買想要的玩具而胡鬧的小孩。

  然而──這樣的動作若出自神奈川第一名的天河舞姬,那就是另一回事。

  「唔啊……!」

  「啊呃──」

  「嗚!」

  打算制服舞姬的數名學生有的肋骨折斷,有的則是下巴被打碎,接二連三被一擊打倒。

  不只這樣。其中一個被打飛的學生撞破了房間的玻璃窗,往外頭墜落。

  外界的光芒投入昏暗的房間,照亮悠然站在房間中央的少女。

  「咿……」

  目睹那身影,近似畏懼的情感湧現於來棲的腦海。

  不過她立刻像是要揮去那情緒般微微甩頭,思索對策。

  拘束已經被掙脫了,要把舞姬帶到東京恐怕是難上加難,同時炸彈也全被清除了。不過對手既然是舞姬,應該有可能靠話術騙過她──

  但就在來棲思考到這一步時,冰冷利刃彷彿要斬斷那思緒般抵住了她的脖子。

  ──收割生命專用的死神的巨鐮。

  「……妳還真有膽量啊來棲同學看是要一刀斃命或是千刀萬剮隨便妳選。」

  不知何時出現在背後的柘榴的說話聲傳至耳畔。

  來棲投降般舉起了雙手。

  在紫乃收拾了都市內的所有炸彈後,短短兩分鐘內。

  柘榴從銀呼藉由嗅覺鎖定的位置回到了眾人身旁──同時身旁抱著剛才遭到囚禁的舞姬。

  「公主殿下!」

  「天河同學!」

  銀呼與青生驚喜地叫道,迎接兩人歸來。銀呼甚至已經整張臉皺成一團幾乎要掉淚了。

  「抱歉……讓大家擔心了。」

  「怎麼會呢!公主殿下沒什麼好道歉的。」

  「就是說啊!啊──音無同學,隱谷同學人呢?」

  青生突然想起似的轉頭看向柘榴如此問道。柘榴別過臉像是要閃避她的視線。

  「……我原本想宰了她但公主阻止了我所以我就先把她五花大綁扔進禁閉室懲罰的細節就之後再說現在更重要的是──」

  柘榴的話語中斷的瞬間,身影憑空消失。

  數十秒後,她右手握著巨大劍型輸出武裝,左手抱著手提包回到原處。

  那正是舞姬的武器與裝著制服的手提包。

  「現在有必須先解決的問題。」

  柘榴如此說道,抬起臉望向大海。

  「嗯……妳說的對。謝謝妳,小榴。」

  舞姬說著打開手提包,取出大衣使勁一甩披在肩膀上,隨後握住與她那嬌小身軀相比過於巨大的劍。

  這時,頭髮留長的銀呼與不知不覺間取出巨鐮的柘榴輕輕點頭之後,看向大海的方向。

  「──那我們先走一步了。」

  「……萬一部隊與敵人衝突時隊長卻不在場,那未免太不像話了。」

  「嗯,拜託妳們了。我也會馬上追上。」

  聽舞姬如此說道,銀呼與柘榴再度點了點頭。在離去之前,兩人對紫乃開口說了:

  「雖然不情願,但公主殿下就拜託你了,紫乃。」

  「……沒錯雖然有千百個不願意但我承認你確實有兩把刷子請務必不要讓公主受傷了。」

  「……喂,妳們兩個。」

  紫乃傻眼地瞪向兩人說道,但她們充耳不聞。銀呼如野獸般跳躍,柘榴則移動至早已標記在前線的位置。

  目送兩人離去之後,舞姬用開玩笑的語氣對紫乃笑著說:

  「拜託你嘍,紫乃。」

  「…………」

  紫乃先板起了臉,隨後長長地嘆了口氣。雖然舞姬並不知情,但這件事實在不應該拜託前來暗殺自己的對象。

  然而舞姬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轉頭看向青生。

  「小青,準備好了嗎?」

  「是的,當然沒問題。」

  舞姬如此詢問後,青生伸出了手。

  舞姬握住那隻手,深吸一口氣。隨後──

  「──劍之都的各位英勇戰士們!」

  舞姬高聲呼喊,聲音自紫乃的耳畔與腦海兩個方向同時響起。

  那聲音同時也傳遞給每一位學生了吧。自都市內、海岸的第二線、設置於海面迎擊點的最前線,紛紛傳來學生們回應舞姬的吶喊聲。

  「我們的都市現在正面臨危機。我們眼前的敵人難以計數,背後沒有退路,當我們轉身背對敵人的瞬間,想回的家將被邪惡所淹沒。這是連一步也不允許後退,如此劣勢又瘋狂的戰爭。」

  舞姬以低沉的語調說到這裡,突然拉起嘴角。

  「──怎麼樣?簡直有趣到極點了吧?」

  那說話聲轉瞬間點燃了迎戰的氣氛。

  「很好!那就讓進犯大海的侵略者們親身體驗吧!

  我們的名號!

  我們的力量!

  我們的──意志!」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學生們的呼喊呼應舞姬的宣言,讓大氣為之震動。不愧是舞姬,讓因為大型〈UNKNOWN〉襲擊與炸彈騷動而心神不寧的學生們在一瞬間恢復為戰士。

  舞姬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凝視著彷彿劈開海面而來的巨大敵人,壓低姿勢。

  「──我們也要上嘍,紫乃。跟得上我嗎?」

  「少胡鬧了……哼,好吧,我就特別陪妳一次吧。」

  紫乃輕哼一聲,舞姬再度愉快地挑起嘴角。

  「很好──那麼,今天也來拯救一下世界吧。」

  兩人從校舍的屋頂朝著戰場飛一般跳躍。

  舊橫濱灣。時間為下午兩點四十分。

  人與非人者之間的戰鬥揭開了序幕。

  在紫乃的視野前方,敵軍的前鋒中型種克拉肯級踏入了被指定為迎擊地點的海域。

  其身長莫約二十公尺,就大小來說大概與遊艇相仿。

  背上似乎長著數個形狀不規則的瘤狀突起物──但在下一刻,瘤狀物開始蠢動,自克拉肯級的背部射出後,變形為歪曲人型的〈UNKNOWN〉。

  克拉肯級的外貌與其他〈UNKNOWN〉相近,同樣難以分辨究竟是生物或無機物。也許那是孕育它們的母體,又或者相當於運載它們的戰馬。

  面對克拉肯級十隻、歐格級約四百隻所組成的〈UNKNOWN〉先鋒隊,負責迎擊的是以銀呼與柘榴的部隊為中心的灣岸防衛隊,約兩百人。

  單論數量確實屈居劣勢,但學生們的眼中映著過去人類無法看見的事物──〈世界〉,對抗異形的唯一手段。

  支撐著最前線的銀呼與柘榴的部隊開始展開攻擊。學生們讓命氣盈滿於輸出武裝,在浮現於海面的人工礁石或直接在海面上奔跑,朝著克拉肯級的側腹發動突擊。

  但〈UNKNOWN〉也絕非打不還手。克拉肯級的身軀伸出了數條觸手般的物體,觸手前端扁平如扇狀,像是要壓扁群聚的學生朝著海面連連拍打。

  同時,克拉肯級背上的數隻人型〈UNKNOWN〉也向四面散開,與學生們展開近身戰鬥。

  平穩的海面瞬間化為戰場。

  學生們各自重現的〈世界〉照亮海面,〈UNKNOWN〉射出的彈丸般的奇異物體隨著巨響四處飛竄。

  「──對了,紫乃。」

  奔馳經過布陣在海岸處的第二隊身旁,踩上浮現在海面的無數人工礁石的同時,舞姬對紫乃說了。

  「什麼事?」

  「突然想到我還沒跟你說──謝謝。剛才小榴告訴我了,你也為了救我而伸出援手對吧?」

  「只是碰巧而已。」

  紫乃如此說著的同時,凝視著敵人並拔刀。遠處一名失去平衡的學生眼前,正要對他下手的人型〈UNKNOWN〉的頭飛到空中。

  就在這時,海岸線至近海處的海面狀況以及敵我勢力分布浮現於腦海──應該是回到了指揮所的青生將戰況與前線的學生們共享吧。

  「怎麼樣?我的都市。」

  「……哼,是不差。先不提前線部隊的奮勇作戰,八重垣的情報共享相當有效。這個都市,的確很強。」

  紫乃剛才親身體驗的青生的〈世界〉,雖然不知道她一次能與多少學生共享腦內影像,但如果各部隊的隊長能得到與指揮所見到的相同影像,那麼在集團戰鬥上可說是無上的優勢吧。

  而能將情報最有效活用的正是銀呼與柘榴。銀呼運用野獸般的運動力,柘榴則藉著高速移動能力,在對抗〈UNKNOWN〉戰鬥中維持主導權。換作是敵人,肯定會覺得相當棘手吧。

  「對吧?大家──都是我自豪的夥伴喔。」

  「是沒錯。不過──」

  紫乃回應舞姬的同時,將視線轉向近海處。

  前鋒部隊彼此的戰鬥沒問題。按照這情勢,勝利已經不遠。

  真正的問題在於在後方待機的崔萊頓級。

  全長遠遠超越克拉肯級,達到一百公尺以上。令人聯想到驅逐艦的巨大身軀,身體表面同樣密密麻麻地長滿了類似能變為人型〈UNKNOWN〉的鱗片狀物體。

  大型種的〈UNKNOWN〉頑強程度與中型種可說是天差地別。這一點無論再有效率的用兵也不一定能克服。

  而戰鬥最終的勝敗,就在於如何處理位於近海的崔萊頓級。

  正因如此──紫乃與舞姬一同來到了此處。

  「既然妳剛才大話都說了,應該沒問題吧,天河?」

  「那當然!」

  「那妳就放手大鬧一場吧。我也不指望妳會有其他更聰明的表現。至於其他問題──我會配合妳。」

  「──嗯!」

  舞姬點頭的同時──紫乃讓眼球迅速轉個不停,「用視線舔遍」了阻擋在前方的無數人型〈UNKNOWN〉。

  「喝──!」

  同時讓命氣盈滿全身,輸出武裝刀光一閃。那一刀便化為一百刀,根絕了位於紫乃視野中的所有異型。

  原本看似不可能強行突破的混戰中,突然出現了缺口。

  舞姬沒放過這個機會,嬌小的身影直往那個缺口衝刺,紫乃也緊跟在後,踩著人工礁石與〈UNKNOWN〉的殘骸在海面上前進。

  兩人轉眼就突破了前線部隊彼此爭戰的海域,抵達敵方主將崔萊頓級所在的地方。

  前方擠得水洩不通的敵人數量早已超越目測所能估計。

  另一方面,抵達海域此處的只有紫乃與舞姬兩人。

  但紫乃無法解釋為何自己心中毫無怯意。

  只要有自己的力量,以及身旁有舞姬在。

  紫乃甚至覺得如此一來,世界上便沒有無法擊敗的敵人。

  「……!」

  紫乃察覺那樣的想法略過腦海,板起了臉。現在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是因應情勢的判斷,天河舞姬終究是必須擊倒的敵人。

  雖然紫乃自認為時時把任務放在心上,但是不知為何,與她交談時總是有種莫名的舒適宜人,讓紫乃的敵意與殺意在不知不覺間流失。

  「……嘖。」

  「紫乃!」

  看來有同樣感想的並不只有紫乃。舞姬挑起嘴角,屈膝猛蹬腳下的人工礁石,朝著崔萊頓級急速飛馳。

  當然敵人也不會袖手旁觀。無數的人型〈UNKNOWN〉衝上前來阻擋舞姬的突擊。

  「──退下,怪物們。你們有資格阻擋這女人的去路嗎?」

  紫乃的眼球俐落地轉動,再次灌注全身力量揮舞輸出武裝。

  刀光一閃,斬擊隨即奔馳於阻擋在舞姬前方的歐格級,以及聳立在敵陣最深處的崔萊頓級的身軀上。

  無數的人型飛散,殘骸墜向海面。然而,崔萊頓級只是體表受了些許刮傷,本身似乎並未受到太大的損傷。

  儘管〈噬空〉能將斬擊送達視線的最前端,但威力終究無法超越紫乃揮舞兵器的力道。這份頑強程度正是小型與大型種之間的最大差異。

  透過刀身回傳雙手的感受讓紫乃確定。

  那裝甲的硬度的確就像惡質的玩笑。這樣的玩意攻向自己所居住的城市,恐怕只能用惡夢來形容。

  然而紫乃心中有一名人選──力量足以劈開這怪物鋼鐵般的體表。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受到紫乃的支援而得以抵達該處,舞姬在大喝的同時揮舞巨劍。

  剎那間,牢固如城牆的崔萊頓級外殼隨舞姬巨劍奔馳的軌跡而裂開。

  不過,敵方畢竟是大型種,沒有脆弱到這一擊就分出勝負。崔萊頓級隨即朝著舞姬伸出無數觸手發動攻擊。

  「喝!」

  紫乃精準地以視線捕捉,將舞姬之後可能撤退的方向上的觸手斬斷。

  下一個瞬間,舞姬循著紫乃預料中的路徑,從崔萊頓級身旁逃開。

  舞姬攻擊,紫乃則負責支援。兩人的合作持續數次,雖然速度不快但確實讓崔萊頓級巨大的身體漸漸累積損傷。

  當然了,紫乃與舞姬雖然一度在訓練場上過招,但實際上根本沒有一同作戰的經驗。這是兩人第一次並肩作戰。雖然擁有青生傳遞的訊息,但合作戰術本身完全是即席發揮。就一般常識而言,不可能如此合作無間。

  然而,兩人的節奏卻難以想像地一致,彷彿失散多年的雙胞胎或是相識十年的死黨。

  「好棒喔!紫乃!我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讓崔萊頓級嘗到數發斬擊之後,舞姬愉快地說道。

  「那還用說。」

  ──妳以為我究竟花了多少心力在觀察妳?

  紫乃只在心中如此回答。

  沒錯。自從來到神奈川直到現在這一刻,紫乃不斷觀察舞姬,徹底進行調查。不分晝夜思索舞姬的行為模式,甚至連作夢時也會夢見舞姬。

  下一刻舞姬將採取何種行動,紫乃簡直可說是瞭若指掌。

  「要上嘍,紫乃!」

  「──了解。」

  舞姬猛蹬浮現於海面的人工礁石躍入空中,巨劍劈向崔萊頓級。

  自舞姬劈開的外殼裂縫中露出了像是金屬與有機物複雜交織構成的器官,崔萊頓級發出慘叫般的巨響。

  不過,就在這個瞬間──

  崔萊頓級的傷口處突然噴出了謎樣的氣體,直撲舞姬。

  「呀啊!」

  也許是因為事出突然,來不及閃避。舞姬慘叫著伸手蓋住臉,就這麼往下方墜落。

  「!天河!」

  紫乃倒抽一口氣,沿著人工礁石往舞姬的方向全速奔馳。途中雖然遭到人型〈UNKNOWN〉攔阻,但紫乃隨手就將之一一殲滅。

  不過,敵人的攻擊不只如此。雖然舞姬運氣好,並未落海而是墜落在人工礁石上,但崔萊頓級已經朝舞姬伸出了具有堅硬外殼的龐大手臂。

  「唔──!」

  紫乃不由得眉心緊蹙。就紫乃的臂力,不可能劈開有外殼保護的崔萊頓級的手臂。然而──

  在紫乃猶豫的時間內,崔萊頓級的巨掌仍不斷逼近舞姬。舞姬則似乎眼睛受創,仍未察覺敵方的動靜。

  「可惡……!」

  紫乃語氣苦澀地喃喃自語。收刀入鞘,使勁猛蹬腳下的施力點朝著崔萊頓級跳躍。

  ──只有這招,紫乃實在不打算用。那是紫乃深藏的祕密招數,恐怕就連天河舞姬也能一擊斬殺的最終絕技。

  冷靜一想,這全然不合道理,紫乃甚至不需要採取任何行動。只要現在任憑崔萊頓級攻擊,紫乃就能免於任何嫌疑輕易讓舞姬戰死。

  但不知道為什麼,當身陷危機的舞姬映入眼中,他的身體便半自動地開始動作。

  透過視線接連砍倒敵人的紫乃終於抵達巨大〈UNKNOWN〉身旁。

  緊接著──

  「──三之太刀〈千重〉。」

  紫乃低聲說道,自腰間刀鞘拔刀,直接將刀刃砍在崔萊頓級的外殼上。

  當然,就算直接攻擊,每一刀的威力也不會因此改變。無論是直接擊中或透過視線傳遞,紫乃的一擊終究只是他所使出的一擊。更何況紫乃的斬擊力道對敵人的外殼只能造成輕微刮傷。

  ──然而,只要有這一擊……

  「喝啊啊啊!」

  紫乃的刀與紫乃透過視線傳導的斬擊彼此重疊。

  一擊只能造成細微刮傷的斬擊。然而,如果能在完全相同的位置上連續擊中十次、百次、千次──那自然另當別論。

  直到斬斷目標為止不斷重複疊加〈噬空〉,無法防禦的斬擊。

  這世上不存在〈千重〉無法斬斷的物體。

  崔萊頓級的牢固外殼在一瞬間被「削磨至斷裂」。

  手臂與軀幹連結的根部──就船艦而言相當於船首的部位被整齊地斬斷,巨大的身軀也隨之一分為二。

  在同一時間,無法承受〈世界〉重現的紫乃的輸出武裝也破散為碎片。

  「──唔。」

  不過紫乃早已有所預料,也有心理準備。他隨手拾起了輸出兵器的碎片,跳向正蹲在人工岩礁上的舞姬。

  隨後紫乃抱起舞姬那嬌小的身軀,往後方逃離。

  下一刻,紫乃斬下的崔萊頓級頭部掉落到舞姬剛才所在的位置,激起沖天的巨大水花。

  「天河!沒事吧!」

  「嗯……抱歉,紫乃。剛才一個不小心……」

  舞姬說著露出虛弱的笑容。身上似乎沒有明顯的傷勢,但是兩眼的眼皮可能因為受到氣體的影響而紅腫。看這狀況,恐怕沒辦法睜開眼睛吧。

  【────────────────────!】

  然而,戰鬥還沒落幕。

  看似頭部的部位遭到切斷,崔萊頓級不知從身體何處發出慘叫般的聲音,失控地劇烈掙扎。

  「什──」

  紫乃睜圓了雙眼。儘管那是人類不了解其生態的〈UNKNOWN〉,但既然是生物,紫乃也從未料想過斬斷頭之後生命仍然延續。

  紫乃失去了輸出武裝,舞姬則失去視力,陷入束手無策的絕境。

  然而──紫乃還有唯一的最後手段。

  「……天河,妳還能揮動輸出武裝吧?」

  「嗯,沒問題啊。只是我睜不開眼睛……不曉得能不能確實擊中敵人……」

  「不用擔心。我借妳眼睛──而且是特製品。」

  「咦?」

  舞姬顯得大惑不解。紫乃像是要說服她似的,抓住肩頭的雙手更加使勁。

  「儘管放心。妳只需要使出全力揮劍就行了,剩下的都交給我。只要能看見,我就絕對會讓妳砍中。」

  紫乃說著,將前方──浮在海面上的敵人龐大的身影納入視野中。

  只要視線能捕捉,紫乃就能觸碰。

  就算使用的不是自己的手也不例外。

  「總而言之──全力劈下去,天河。」

  「嗯……!」

  舞姬點頭回應紫乃,隨後以雙手握住巨劍,開始讓命氣充盈於全身與劍身當中。

  剎那間,巨劍的劍身出現了裂縫,接著在碎裂聲中逐漸分解。

  紫乃起初以為舞姬的劍與自己的刀一樣,承受不了命氣而崩解──但並非如此。

  舞姬那濃密的命氣將分解為無數零件的劍身彼此連結,形成了更加巨大的劍刃。

  同時,彷彿洪流的命氣波動像電流一般貫穿紫乃的身體。

  「…………!」

  密度超乎想像的力量洪流讓紫乃差點失去意識。

  然而紫乃沒有放開手,也沒有挪開視線。

  因為紫乃相信只要自己直視著敵人,舞姬必定會以這一擊為眾人擊倒異形。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勇猛的吶喊聲,舞姬將高舉的劍身向下劈。

  瞬間──

  透過紫乃的視線,聳立於遠方的龐大敵人──崔萊頓級〈UNKNOWN〉整齊地從中斷裂為左右兩半。

  ◇

  最終,防衛都市神奈川以單一都市的戰力成功擊退了包含大型〈UNKNOWN〉在內的兩個戰鬥大隊規模的敵軍。

  舞姬與紫乃擊殺崔萊頓級的消息透過指揮所的青生傳遞給眾人,在學生之間激起了近似瘋狂的喜悅。

  或許敵方原本就採取依賴崔萊頓級的陣勢吧。當崔萊頓級被擊敗之後,剩下的克拉肯級與歐格級隨即轉身離去,消失在閘門另一側。

  「……嗨!」

  「…………」

  雙眼紅腫的舞姬被紫乃以公主抱的姿勢捧在懷裡,回到了都市。

  在海岸邊等候兩人歸來的學生們看到那模樣,一瞬間目瞪口呆,但馬上為了英雄的凱旋而熱烈歡呼。

  這時,剛才在前線戰鬥的銀呼與柘榴飛越熱情的群眾頭頂現身。

  「這……!紫乃!這是怎麼回事!噢,可憐的公主殿下!」

  「……我不是說過不准讓公主受傷嗎?」

  舞姬對著情緒激動的兩人開口說道:

  「妳們不要這樣啦。是紫乃救了我喔,對吧?」

  「……受情勢所逼罷了。」

  「呵呵,謝謝你喔,紫乃。」

  「…………」

  舞姬伸出手臂環繞紫乃的頸子。雖然紫乃仍舊擺著一如往常的撲克臉,但銀呼和柘榴見狀紛紛睜大了眼睛。

  「這、這實在太叫人羨慕了……!」

  「太太太自私了紫乃同學請讓我也體驗一下。」

  「…………」

  僅僅數十分鐘前賭上性命戰鬥的肅殺氣氛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歡欣喜悅洋溢在都市中。

  ──然而……

  有一個人站在遠處,以冰冷的視線眺望著這幅景象。

  在眾人的笑臉環繞之中,只有那個人露出冰一般的表情,直瞪著紫乃抱在懷中的舞姬。

  「……這怎麼可以呢,紫乃?難得的大好機會啊。」

  隨後,她用誰也聽不見的音量低聲說道:

  「不過,我一定會讓妳死的──小姬。」

  語畢,凜堂螢靜靜地離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4 11:11 AM

終章 來訪者(Visitor)

  「──各位!因為各位的勇猛奮戰,今天這個國家再度得到了安寧!各位是這個國家的榮耀,也是驕傲!為了積存明天繼續奮戰的力量──今晚就儘管沉醉於勝利的美酒吧!」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舞姬高聲宣言,將手中的玻璃杯倏地朝天舉起,學生們便發出撼動大地的歡呼聲。

  歷經大規模的灣岸防衛戰之後,學園的學生們齊聚於神奈川內的大禮堂,開起了慶功宴。

  由於下一次〈UNKNOWN〉何時會再進犯無人知曉,因此警戒並未鬆懈──但是能熱鬧慶祝時就盡情熱鬧一番,這正是長久持續這異常的都市生活的祕訣。實際上只要不太過踰矩,管理局也不會特別提出糾正或警告。

  「…………」

  紫乃看著在台上扯開嗓門高喊的舞姬,讓手中的玻璃杯杯緣輕觸嘴脣。清爽的水果酸味在口中漾開。

  據說這是在千葉製造的果汁,水準在這數年間有了飛躍性的提升。

  一般而言,在這種場合應該免不了享用美酒,但令人難過的是現在紫乃等人尚未成年。雖然管理局在駕駛執照與其他制度上給予防衛都市的學生們各項特權,但是對於菸酒那些可能對學生們的身體造成不良影響的物品則特別嚴格……不過實際上,學生們都聽聞過內陸的黑市流出的酒類、以千葉收穫的水果或穀物製成的私釀酒等的傳聞。

  「還真是樂天啊。明明自己的左右手是個間諜,還因此一度陷入險境……」

  坐在紫乃身旁喝飲料的螢看著台上的舞姬,翹起嘴如此說道。就平常個性溫和的螢而言,這樣的用詞十分罕見。紫乃疑惑地想著該不會玻璃杯中真的裝著傳聞中的黑市酒,並且回應:

  「心裡怎麼想和實際上怎麼行動是兩回事。現在眾人之中最受傷的應該還是天河。不過沒必要為此對因勝利而興奮的學生澆冷水,也沒必要讓他們心生不安。就領袖而言,這是相當合理的判斷吧。」

  「哦……?」

  螢半瞇著眼直盯著紫乃。

  「紫乃很為那女生說話嘛。」

  「少胡鬧了。先不提這個──」

  紫乃正面迎擊螢的視線,接著說了。

  ──在戰鬥開始前就覺得非問不可的問題。

  「螢,我有件事想先向妳問清楚。」

  「嗯?怎樣?」

  「──妳之前就認識天河舞姬了嗎?」

  紫乃的一句話讓螢倏地挑起眉梢。

  「……我當然知道她啊。畢竟她也是一個都市的首席──」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指彼此認識──更進一步說,在進入冷凍睡眠設施之前,妳們該不會曾經是朋友關係?」

  「…………」

  紫乃說完,螢吞了口口水後笑了幾聲。

  「啊哈哈。什麼跟什麼啊?我怎麼會認識她?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

  紫乃一語帶過,再度輕啜杯中液體。

  不知螢是否察覺了紫乃的思緒,只見她聳了聳肩。

  「紫乃怪怪的喔。先不管這個了,難得有這麼多好吃的,就趁機嚐嚐吧。我去那邊看看就回來。」

  「嗯。」

  紫乃簡短地回答後,目送螢的背影遠去。

  隨後,輕輕吐出一口氣。

  ──雖然紫乃過去並未像針對舞姬那樣仔細觀察螢,但是長期共同執行任務,長久下來能觀察螢的機會自然相當多。

  紫乃從剛才螢的反應中發現了幾許不自然……像在說謊的跡象。

  恐怕螢的確在過去就認識天河舞姬吧。

  但她為什麼要說謊呢?認為紫乃一但得知舞姬曾是螢的友人可能會對任務產生影響?就算真是這樣──

  「──啊,紫乃!原來你在這裡啊。」

  就在紫乃思索時,背後突然傳來這麼一句話。

  轉身一看,發現銀呼、柘榴、青生三人就站在眼前。

  「辛苦了。」

  銀呼這一聲彷彿號令般,三人同時微微舉起手中的玻璃杯。紫乃也以同樣的動作回應。

  「這次多虧有你在──老實說,如果沒有你,公主殿下和神奈川現在是否脫險還很難說。再次鄭重向你致謝。」

  「……雖然承不承認你的實力另當別論不過在這次的事件我確實對你有幾分改觀了。」

  「啊哈哈……音無同學怎麼還在說這種話?」

  三人這麼說著。

  紫乃轉身面對三人,靜靜地開口:

  「──關於這次的事件,我還有一個問題想不通。」

  「咦?」

  「想不通……?」

  「是啊。」

  紫乃點頭之後回應:

  「雖然最終以失敗收場,但隱谷來棲的計畫絕非漏洞百出。長期擔任天河的左右手收集情報、在都市內四處放置炸彈,甚至將〈UNKNOWN〉登場這個突發狀況融入計畫中,看準了千載難逢的時機點成功綁走天河──實際上,就當時的狀況來說,我甚至不可能察覺隱谷的行動。」

  然而──紫乃話鋒一轉,眉心微蹙。

  「有個超乎隱谷來棲預料的異常要素介入,阻礙了她的計畫。我目前還沒想透那原因。」

  「異常要素?」

  「……不要再吊人胃口了知道的話就請快點說。」

  銀呼與柘榴連忙催促。紫乃將視線轉到青生身上。也許是察覺到紫乃的用意,青生倒抽了一口氣。

  「──八重垣。天河被綁走以及事件主謀是隱谷,當時告訴我們這個消息的人就是妳吧──不過,妳究竟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啊──」

  「……聽你這麼說確實不太對勁。」

  銀呼與柘榴睜大了雙眼。

  這就是紫乃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事後紫乃才得知舞姬的通訊終端似乎被來棲破壞了,況且來棲的準備是那麼周到,肯定也設想過目擊者的問題吧。不,就算綁架現場真有目擊者,紫乃也不認為目擊者真能那麼迅速地將情報傳給青生,而且青生還必須在短時間內確定情報的真偽。

  「…………這、這個嘛……」

  在紫乃、銀呼與柘榴︵的熊貓︶目光注視之下,青生臉上掛滿了冷汗,最後她放棄掙扎似的嘆了口氣。

  接著,她壓低聲音用彷彿講悄悄話的音量說:

  「……那個,拜託這件事情絕對要幫我保密喔。」

  「嗯嗯。」

  「什麼啊妳到底做了什麼?」

  「…………」

  「……其實啊,之前天河同學的制服鈕釦掉了,我幫她縫了上去。就在那時候,我在那個鈕釦,呃……」

  青生吞吞吐吐地說得含糊不清。

  不過紫乃聽到這邊就已經猜到了謎底。他頷首說道:

  「原來如此,竊聽器啊。」

  「……………………那個,呃,唔………………是的。」

  青生雖然滿臉通紅,但還是承認了。銀呼與柘榴表情顯得萬分驚訝。

  「咦咦!是這樣喔?」

  「……我有點驚訝呢青同學我一直以為妳對這種事沒興趣。」

  「不、不是啦!不是那樣啦!真的不是因為那種理由,我只是那個……為了在天河同學萬一遭遇危險時,能夠在第一時間知道……」

  青生手足無措地解釋。

  紫乃見狀,伸手擱在青生的肩膀上,凝視著她的眼睛說道:

  「抱歉,我之前誤會妳了──八重垣青生,妳的確有號稱四天王的資格。」

  「聽起來讓人不太開心耶!」

  青生的回應近乎慘叫。

  就在紫乃四人談論著青生的竊聽行為時,突然間四周轉暗。

  紫乃起初還以為是照明關掉了──不過他馬上就發現是因為自己身旁出現了一片陰影。

  因為剛才站在台上的舞姬用她驚人的腿力跳躍,一口氣飛躍到紫乃的頭頂上。

  舞姬隨即在重力牽引下墜落。紫乃在思考之前連忙伸手抱住了她的身軀。

  「啊哈哈哈!謝啦,紫乃!」

  「……妳到底想幹嘛,天河?」

  紫乃傻眼地瞪著舞姬問。舞姬就這麼讓紫乃把她抱在懷裡,放聲對整個大廳宣布:

  「──各位!我有一個提議!」

  那聲音讓學生們紛紛好奇地轉頭望向她。

  「我天河舞姬想推薦昨天防衛戰上的大功臣──紫乃宮晶成為學生會成員!」

  「什……」

  紫乃不由得眉頭深鎖。然而在紫乃開口說話之前,學生們的歡呼聲已經蓋過了所有聲響。

  「原來如此,這很好啊。正好我們剛剛才少了一個人……不過,關於你和公主殿下之間的關係,我們恐怕還需要再討論討論。」

  「……既然公主這麼說那也不能踐踏公主的心意不過為了決定跟蹤權的去向免不了要再次交手吧。」

  「嗯。就紫乃宮同學的功勞來看,我想是很妥當的選擇。」

  「居然連妳們幾個也……!」

  ──於是,防衛都市神奈川的學生會剔除了潛伏其中的間諜後,招攬了一名暗殺者。

  ◇

  日落已久,慶功宴也落幕之後。

  紫乃回到宿舍的單人房,看著貼滿房間的天河舞姬的資料相片,嘆了一口氣。

  在那之後,紫乃毫無拒絕的餘地,在滿場一致贊同的氣氛下被認定為未來學生會的成員。

  確實只要進入學生會,就能站在比現在更接近舞姬的位置,暗殺的機會也會增加吧。然而這也代表了紫乃的行動與身分被舞姬或四天王看穿的可能性增加。

  況且──就算真的出現下手的機會,紫乃覺得如果不先解決自己腦海中的疑問,可能沒辦法動手殺害舞姬。

  管理局為何想要舞姬的命?舞姬口中所說的童年玩伴就是螢?以及……為什麼螢要說謊?

  「…………」

  紫乃搔了搔裝滿疑問的腦袋,再度長長吐出一口氣。

  不明白的事仍然堆積如山。不過,紫乃該做的事卻非常明白──那就是觀察。

  用自己的眼睛見證,做出一切判斷之後──殺死舞姬。

  紫乃重新下定決心,使勁握緊拳頭。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傳來敲門聲。

  「──嗯?」

  紫乃挑起眉梢,轉頭看向房門。

  會造訪這房間的人少之又少。肯定是螢吧。

  來得也正好,就再次詢問她與舞姬之間的關係吧。紫乃一面這麼想著一面拉開了門。

  「怎麼啦?都這麼晚了──」

  話說到一半,紫乃渾身僵硬。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因為站在門外的並不是螢──

  「晚安,紫乃。」

  而是背上背著一個大背包的都市首席天河舞姬本人。

  「……妳在幹嘛?」

  紫乃一問,舞姬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

  「嗯。這個嘛……其實喔,因為來棲的炸彈把我的房間炸得半毀了。」

  「──喔。」

  回想起來,紫乃確實聽過炸彈爆炸的地點位於A區的舞姬宿舍房間的傳聞。

  「所以說啊,在修好之前我沒地方睡覺……這段時間就好,可以讓我借住嗎?」

  牆上貼滿舞姬的照片,桌上堆滿舞姬的詳細資料,窗口固定著一個直指舞姬房間的望遠鏡。

  站在這房間的門口,紫乃發出痴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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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3-4 11:13 AM

後記

  也許是初次見面,我是橘公司。

  為您獻上本作《為了拯救世界的那一天─Qualidea Code─》,不知您感想如何。若您喜歡,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這本可是新作喔。換言之,我現在也是新人(推出新作的人的簡稱),精神煥然一新。所以這世界實在應該對我更溫柔些。

  就這樣,這次的拯救世界的學園戰鬥跟蹤故事,可說是各式各樣的要素熬煮而成的大雜燴。因為我最喜歡寫那些怪怪的角色,所以寫的時候非常變態……更正,是非常愉快。

  基本概念是難得擁有那麼強大的力量,但使用方向似乎不太對勁的一群人,於是湊齊了這群會讓人不禁想說:既然你們擁有那種力量,應該能更………對吧!的角色陣容。

  不過無論對象為何,努力認真的人最美麗。揮灑的汗水、閃耀的淚珠、穿舊了的襪子和偷拍的照片。青春很棒吧?

  對了,我想觀察力敏銳的讀者可能已經發現了吧。

  橘公司(Speakeasy)。

  是的,怎麼名字後面好像多了個尾巴?

  其實在寫這個故事時,有兩位絕對無法忽視的人物。其中一位是《變態王子與不笑貓》的相樂總老師,另一位則是《果然我的青春戀愛喜劇搞錯了》的渡航老師兩位作家。

  那一天我們三個人聚在一起,聊到希望能在大家二十來歲時做點有趣的事,於是就決定了要三人共用世界觀來寫故事,也就是想要一起嘗試看看所謂的共同世界(Shared World)。

  於是我們做了世界觀與設定,然後約好了要在那設定下各自寫各自的故事,於是才有本作的誕生。

  因此(Speakeasy)就是只有寫這系列時才使用的筆名。不過也不需要想得太複雜,可以簡單視為一種異常狀態即可,橘公司(中毒)或是橘公司(狂暴)之類的。

  不過要共用同一個世界觀,就潛藏著故事的傾向彼此相似的危險性。既然要寫,還是希望寫出三人各自不同、充滿個人特色的作品。

  於是,試著加入我在Fantasia文庫大感謝祭2014「為我們的新企畫投票吧!」的活動中所展示的大綱《Stalking Justice!》的要素之後,就發生了這樣的異常狀況。現在回頭一看,還真是有夠變態的標題。

  所以說,二〇一五年秋天,MF文庫J會出版相樂總老師所寫的「東京篇」,隨後GAGAGA文庫會出版渡航老師所寫的「千葉篇」。我想就這兩位的實力,肯定會為大家帶來絕世等級的名作吧,讀完肯定會感動到噴淚喔。我們現在就一起開始滿懷期待地等候吧(提升難度)。

  除此之外,DASH X文庫目前已推出的相樂老師與渡老師共同著作的《廢材與金幣的庫洛迪亞》也是同一個世界觀的故事。

  話雖如此,彼此的故事是各自獨立的,各位讀者大可將之視為普通的系列作品。沒有全部讀過就看不懂!──不會有這種狀況,請別太過緊張,只要挑選您有興趣的作品閱讀即可。

  那麼,這次本書的出版同樣也得感謝各方人士的盡心盡力。

  首先是插畫家はいむらきよたか老師。沒想到居然有一起工作的一天啊。感謝您一張張光看草稿就能清楚感覺到強烈熱情的插畫!每次看到您完成的插畫,都讓我感覺到有如荒地之中綠意萌芽的強烈幹勁。

  責任編輯,每次都給您添麻煩了,這次也同樣帶給您許多煩惱,真的很不好意思。

  編輯部的各位、與出版通路相關的各位,以及各位讀者,真的非常感謝大家。

  還有相樂老師與渡老師,能與才華洋溢的兩位老師一同寫作,真的讓我感到十分光榮。不過拜託你們不要突然開始親熱好嗎!有人在看耶!(推銷手法)

  《為了拯救世界的那一天─Qualidea Code─》故事分為上下兩集,因此故事在接下來的第二集會暫時告一段落。

  如果您還滿意第一集,希望能有榮幸與您在第二集見證紫乃與舞姬的故事尾聲。

  那麼接下來讓我們在第二集或是《約會大作戰 安可短篇集4》再相會吧。

  二〇一五年六月 橘 公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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