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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24 AM

實心熊 -【征服天國之曙光時代】《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20-10-18 04:11 AM 編輯

【書名】:征服天國之曙光時代

【作者】:實心熊

【內容簡介】:

  那一年,達芬奇的蒙娜麗莎還沒有露出她迷人微笑。

  那一年,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還沒有屹立在佛羅倫薩的市政廳前。

  那一年,馬丁路德振聾發聵的九十五條論綱還沒有震撼教廷。

  那一年,征服了君士坦丁堡的奧斯曼蘇丹正窺伺整個歐羅巴。

  那一年,遙遠的新大陸剛剛揭開神祕的面紗。

  那是漫長黑夜即將結束的時刻!

  那是燦爛黎明就要到來的前夕!

  那是「曙光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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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25 AM

第一卷 我自異鄉來

第一章 作死的結束,倒霉的開始

  當玫瑰色夕陽投上二層橋廊,把雕滿各種美輪美奐圖案在橋面拖出條條倒影時,一個年輕人悠悠然的走上了石橋。

  看著橋上擁擠得有些不像話的人群,再打量一下橋兩邊那些堵得嚴嚴實實,花花綠綠的遮陽帳篷,丁慕覺得有些奇怪。

  不得不承認,眼前看到的這一幕和丁慕之前的想像有很大的差距,或者說差別實在是太大了些。

  至少他無法想像國內那些著名的名勝古蹟會允許路邊攤販隨意支上桌子就做起生意,可如今他腳下這座整個歐洲都聞名遐邇的石橋兩側,卻是個名副其實的大集市。

  這裡是有著文藝復興發源地之稱的歐洲名城佛羅倫薩,丁慕正站在那座橫跨阿爾諾河的著名舊橋上。

  能到歐洲著名的文藝之都轉一圈是個難得的機會,更何況還是白吃白玩。

  能有這種好事,全因為丁慕的嘴有名的嚴實。

  幾天前丁慕隨老闆一起來意大利談生意,正事辦完,老闆說要去羅馬看足球比賽,讓丁慕「自己在佛羅倫薩自由活動兩天,費用全算公司的」。

  看著摟著小秘書眉開眼笑的老闆,琢磨著他究竟能說出幾個意甲球隊的名字,再想想老闆那出了名的凶悍老婆,丁慕一邊心裡很是鄙夷了一把,一邊同樣眉開眼笑,滿臉「我懂得」的不住點頭。

  然後他就開始了屬於自己的那兩天「帶薪休假」。

  很快,丁慕就被這座城市迷住了。

  不論是百花大教堂的圓形穹頂,還是佛羅倫薩美術學院裡璀璨的藝術珍品,都讓他覺得這趟真是沒有白來。

  只是眼前這座橋上的情景讓他盯著橋邊的銘牌看了半天,直到確定沒找錯地方,才略感失望的走上了這座流傳著無數傳說,被當地人稱為「舊橋」的古老石橋。

  在橋上拍了幾張照片,丁慕想起了在來意大利之前某人的一再懇求。

  丁慕平時人緣不錯,朋友卻並不多,謝尋就是這為數不多的朋友中的一個。

  做為資深遊戲迷,謝尋大部分時間不是用來泡妞,而是經常參加一些諸如cosplay愛好者之類很宅的活動。

  聽說丁慕要跟著老闆到意大利談生意,謝尋立刻求著丁慕一定要把那些遊戲裡著名景觀的照片給他帶回來,為了讓丁慕瞭解他應該關注哪些地方,謝尋不顧丁慕要在出差前想和女朋友的親熱一下的強烈需求,硬是拉著他在自己家裡泡了整整一天,好好給他普及了一下某款號稱神作的遊戲巨作中的各個場景,其中重中之重的就提到了這座不但在佛羅倫薩,就是在整個歐洲都大名鼎鼎的「舊橋」。

  其實,丁慕對這座聞名遐邇的歷史名橋並不陌生,做為一個大型旅遊文化推廣公司的員工,丁慕即便對歐洲歷史並不熱衷,可耳熏目染這幾年,也多少對一些著名的人文景觀有了個認識。

  更何況,這座號稱承載過無數佛羅倫薩美麗傳說的舊橋,的確曾經有過太多的傳奇。

  只是眼前這座橋的樣子,卻實在和丁慕想像中的有些出入,看著橋上人來人往膚色各異的遊客在橋上隨意搭建的攤販帳篷之間穿來穿去,雖然有種現實太骨感的無奈,可想起臨行前謝尋那閃閃發光的眼神,再想想他為演繹遊戲中著名的「信仰之躍」,穿著一身刺客行頭從宿舍二樓窗口跳下,結果一頭紮進沙子堆,翹著的兩腿抽筋似的連踹幾下的慘象,丁慕還是拿出手機,想著按謝尋的要求拍上幾張特寫,也算是交差了。

  很湊巧,橋上正有個劇組在拍戲,從衣著上可以看出應該是典型的文藝復興時代的背景。

  丁慕一邊看著拍戲,一邊按謝尋之前的千叮嚀萬囑咐,在舊橋上找到了一處看上去略顯向外凸出的橋廊,按謝尋的說法,這裡曾經是某位偶像展現他那有名的「縱身一躍」的地方。

  丁慕拿著手機身子向橋欄外探去,準備把這處「聖地」拍攝下來。

  就在這時,丁慕忽然看到個穿著中世紀服裝的女人一邊向他大喊,一邊著急的跑過來。

  只是丁慕既聽不懂意大利語,更來不及等那女人用英語重複那句警告,隨著「哢嚓」一聲,手機從丁慕手裡劃著弧線飛了出去,在落地瞬間,攝像頭恰好拍下了他腦袋向下栽進河裡的情景。

  第二天,國內一些知名網站一則「同胞旅遊自拍,不幸落水溺亡,手機拍下最後一幕」的消息立刻成了點擊爆棚的熱帖。

  在評論區裡,除了「可惜」「走好」之類的話,「這是在用生命自拍」和「珍愛生活遠離自拍」的帖子也是層出不窮。

  而其中一個特別犀利的回復很快就在網路上流行起來,成了幾乎人盡皆知的網路熱語:「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

  喬尼尼雙腿垂在船梆外,任由冰冷海水拍打他光著的兩腳。

  海上的風很冷,從寬大的褲腿灌進去,好像刀子在不停割著肉。

  喬尼尼歲數已經不小,年輕時打仗受的傷一直折磨他那副身子骨,冬天風濕更是讓他痛苦難捱,可為了生計喬尼尼不得不每天出海捕魚。

  早年間喬尼尼跟著家裡人當過漁民,但喬尼尼認為打漁太沒前途,雖然家裡極力反對,可他還是懷揣僅有的幾個德涅爾出了門。

  這一走就是二十年,等他回來家裡親人已經剩不下幾個,而他這些年用血汗換來的是一條能雇上兩個幫手的漁船。

  一陣冷風吹過來,喬尼尼立刻劇烈的咳嗽,他的肺當年險些被一根長矛刺穿,即便是多年之後只要一到冬天都會疼的要命。

  不久前剛剛肆虐的風暴還沒有完全過去,遠遠的還可以看到遠處海面上空漆黑翻滾的烏雲。

  不過這樣的天氣對出海的漁民來說卻預示著好機會,魚群會浮到水面換氣,這時候一網下去就是個大豐收。

  「再加把力懶貨們,」喬尼尼回頭對身後的夥計們喊「好運氣不會天天有,這個月的什一稅還沒有繳呢。」

  「老爹,海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用力把漁網往船上拽的一個夥計突然指著遠處的海面大聲喊了起來。

  夥計的叫聲立刻讓喬尼尼跳了起來,他顧不上那雙疼痛的雙腿和火辣辣的肺部,一雙眼睛緊張的注視著夥計指著的方向。

  喬尼尼不能不緊張,在如今這種兵荒馬亂的年月,隨時隨地都可能會有各種危險出現。

  特別是自從幾十年前遠在東方的羅馬覆亡之後,每每提起那個令人可怕的奧斯曼帝國,都會令人們感到不寒而慄。

  「發現什麼了?」

  喬尼尼眯起眼睛仔細看著遠處墨綠色的海面,因為風暴剛過去,海面上很不平靜,不過他還是很快就看到了夥計說的那個「東西」。

  那是塊破碎的木板,看上去像是從某條船上掉下來的,透過不住拍打的波浪,可以隱約看到一個人正趴伏在木板上,隨著海水跌宕起伏。

  「是個人,」另一個夥計也抻著脖子打量著「也許是從哪條遇難的船上漂過來的。」

  「把他撈上來,」喬尼尼悶聲吩咐,然後嘴裡還不忘低聲嘀咕「但願不是個死鬼,要不遇到這種事就是倒霉,也許我該到本堂神父那去求個告祈了。」

  聽到喬尼尼吩咐,兩個夥計立刻把船向著那個漂來的木板划去,然後兩個人費了很大的勁才手忙腳亂的把那個趴在木板上一動不動的人拽了上來。

  「如果這傢伙是個海盜我們就把他用纜繩吊死,如果是個異教徒就把他扔到海裡餵魚。」一個夥計一邊說一邊用力把那人翻過來,然後他意外的對站在後面的喬尼尼說「老爹你看,這是個孩子。」

  喬尼尼推開擋在身前的夥計,蹲下來打量著仰面躺在船板上,雙眼緊閉的溺水者。

  這的確是個年齡不大的少年,濕漉漉的暗紅色短髮搭在因為被冰冷海水泡得蒼白的額頭上,他的雙眼緊閉,嘴唇看上去凍得發青,如果不是挺直的鼻樑兩邊的鼻翼不住搧動,可能會被認為已經死掉了。

  「老爹,他應該不是個異教徒吧。」看著昏迷的少年,夥計有些猶豫不定的問。

  他會這樣問,是因為這個少年雖然有著一副和他們相同的歐洲人的容貌,可衣著多少有些奇怪。

  那衣服既不是日常西西里人常穿的短坎肩和寬腿褲,也不是在北方城市裡流行,被稱為「盧寇」,長及腳腕的花哨長袍,而是件雖然已經陳舊,卻依然透出異族風情的奇怪服飾。

  由亞麻粗布織成的褐色半長無袖外袍,下襬已經破爛不堪,半捲著覆蓋到少年的膝蓋,裡面一件看上去很厚實,卻因為骯髒快看不出本來顏色的抱領月白內裳,搭配著腳上一雙毛皮已經翻出包裹腳踝的短靴,這樣的打扮讓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個外鄉人。

  兩個夥計不安的看著喬尼尼,等他拿主意,在他們看來喬尼尼老爹不但是附近,也許還是西西里島上最有見識的人。

  「這小子看上去就像條擱淺的魚,」喬尼尼嘟囔著用割魚的匕首挑開少年內裳的兩個袖口看了看他的手臂,在確定沒有常見的囚犯才有的刺青後,他蹲在少年身邊仔細打量了一下,然後對兩個夥計說:「別發愣,把這小子弄醒過來。」

  「老爹,他是……」

  「是個希臘人,」喬尼尼抬頭向南邊的海面上看看,那裡依舊烏雲密佈,不時有閃電照亮雲層,似乎在那上面隱藏著什麼可怕的怪物,然後他把一條髒兮兮的毯子扔到少年的身邊「趁他沒被凍死讓他熱乎過來,從東方過來啊,可憐的小傢伙,應該是吃了不少苦吧。」

  聽老爹這麼一說,兩個夥計也不由向著南邊看了看。

  他們知道喬尼尼說的是什麼意思,地中海對岸的世界,對整個歐洲來說,就是充滿恐怖傳說的地獄。

  「現在希臘人可是少見了,以前倒是有很多。」

  喬尼尼用力拉著漁網嘴裡嘟囔著,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他轉過頭恰好看到那個醒來的少年睜開眼睛。

  那是雙黑色的眼睛,當剛剛看到眼前的三個人時,那雙眼睛裡透出的是駭然,迷茫,和忐忑不安,可即便這樣,喬尼尼從那雙眼中卻又看到了其他的東西,那是漸漸流露出的難以掩飾的好奇和不安分。

  這樣的眼神讓喬尼尼很不舒服,因為他太熟悉其中包含著的東西,也太明白那會帶來什麼。

  看著那雙不住閃動著的漆黑眼睛,喬尼尼感覺可能撿回來了個麻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27 AM

第二章 我叫貢布雷

  丁慕承認,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情景的確把他嚇到了!

  身下是硬邦邦濕乎乎泛著魚腥臭味的船板,頭頂上方是三張看上去不論長相還是穿著,都很有點古典野獸派和後現代殺馬特混搭風格的歐洲人。

  不過真正嚇一跳的,是當他試圖開口說話時,忽然覺得發出的根本不是平時他自己的聲音,而且不論他怎麼想要去糾正那聽上去稀奇古怪的聲調,可都顯得徒勞無功。

  而且從那三個「後現代殺馬特」一臉困惑的表情也看出來,丁慕固然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麼,這三個人也肯定一點沒聽懂。

  再次試圖讓自己的嗓子發出正確發音的努力失敗後,丁慕忽然發現個奇怪的事,就是他似乎能夠隱約聽懂這三個「後現代殺馬特」之間那充滿疑惑的議論。

  「老爹,他真是個希臘人嗎?我從沒聽到過這種語言,或者他根本就是個異教徒?」一個夥計小聲問,他手裡攥著根頂端帶著倒鉤的刺叉,那是用來對付海裡大魚的,不過現在他也不在意在這個古怪的小子身上來那麼幾下。

  夥計的話讓喬尼尼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這讓他覺得很嚴重,甚至比這個古怪小子是不是個異教徒更嚴重。

  這可不成,喬尼尼心裡嘀咕,絕不能讓這些土包子老鄉認為見多識廣的老喬尼尼是個笨蛋,就是有這種念頭也不行!

  「他是個希臘人!」喬尼尼大聲說,那樣子更像賭氣,然後他一把推開夥計對丁慕吼著「我說小子,你是從哪來的,快點告訴我,否則我把你再扔回到海裡去。」

  丁慕愕然的看著一臉凶相的喬尼尼,他記不起落水之後發生了什麼,難道自己是讓大名鼎鼎的西西里黑手黨給綁票了?

  他想再次開口,可發出的還是那種他自己都聽不出來什麼意思的聲音。

  「嘿,希臘小子,你不懂我說的什麼嗎,別用那種誰都聽不懂的話騙我,我知道你能明白我在說什麼!」喬尼尼有些發火了,他想伸手拍丁慕的臉,被丁慕本能的抬手擋住。

  然後他看到這個古怪的少年突然像被人施法定住似的,雙眼死盯著自己的雙手,那樣子就好像見了鬼!

  「這是怎麼回事?」丁慕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這雙陌生的手,他可以發誓那絕對不是他自己的,同時他忽然發覺因為驚慌脫口而出的,是一種他以前從來沒說過的語言。

  而喬尼尼這次卻很清楚的聽明白了這個古怪少年的話,正像他猜的那樣,雖然腔調還是很怪,但他的確說的是希臘語。

  直到丁慕伸出手撫摸自己的臉頰那一刻,他還抱著幻想,認為一切不過是落水造成幻覺。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眼前的一切是實實在在的現實。

  撫摸著明顯凹陷的眼窩,高挺的鼻樑,丁慕已經可以肯定絕不是自己的臉,當他的手指摸到一縷頭頂垂到額前的紅髮後,他終於完全確定這絕對不是他的身體。

  丁慕絕望的抬起頭,看著眼前還在對他品頭論足的三個「後現代殺馬特」,張了張嘴,可什麼都沒說,然後腦袋一歪,「咕咚」一聲,栽倒在了甲板上。

  看看忽然昏過去的丁慕,喬尼尼三個人不禁有些面面相覷,不過喬尼尼還是吩咐兩個夥計把丁慕搬到角落,還給他蓋上了條破毯子。

  「真是倒霉,難道這就是我出海前,向上帝許願得到的回應嗎?」喬尼尼氣急敗壞的嘟囔了一句。

  這麼一折騰,趁著暴風雨剛過下頭一網的打算落了空,看著縮成一團卷曲在角落裡的年輕人,喬尼尼覺得這個「收穫」真是個大大的諷刺。

  「快點下網你們這兩個懶骨頭,我們的什一稅還沒湊夠呢!」喬尼尼回頭向兩個夥計泄憤似的大聲呵斥。

  他沒有注意到,在那條泛著魚腥味的骯髒毯子下,一雙黑色的眼睛正悄悄睜開,機警謹慎的觀察著他們。

  卡裡波是西西里東南一個不起眼的沿海小城,城裡大多數人以打漁為生,一座面朝蘇勒第支海灣的碼頭維持著卡裡波城大部分人的生計。

  至於其他人,靠給山上的修道院種葡萄打發日子。

  卡裡波港不是很大,和沿海其他城市的港口比起來,最多算是中等。

  不過因為有一種叫圖圖蝦的當地著名水產,還有卡裡波修道院釀的葡萄酒,卡利波多少是有些名聲的。

  圖圖蝦算是卡裡波的特產,每年冬天,大群的圖圖蝦會隨著洋流,經過卡裡波的海域向南方遷移,這個時候就是卡裡波人最愜意的好時光了。

  人們會駕著各種大大小小的船隻出海,不論是否走運,多少都能有些收穫。

  滿載而歸的好處就是卡裡波修道院會收購那些圖圖蝦,雖然價格低得可憐,但卻是這個季節很多人家一份不錯的收入,特別是修道院特別允許圖圖蝦可以抵其他物品的什一稅,這讓卡裡波人把圖圖蝦看做是上帝賜給他們的恩惠。

  今年也是這樣,當一條條的漁船靠近碼頭時,很多人都看到了站在碼頭木橋上的一個身影,那是修道院裡負責收取什一稅的執事。

  對卡裡波人來說,這位一身褐色粗布袍子,光禿禿的腦袋晃來晃去的執事,其威嚴絲毫不遜於遠在巴勒莫的主教。

  莫迪洛執事把脖子儘量往麻袍領子裡縮了縮,雖然他還年輕,可身體卻很糟,特別是最近,睡不著又總是做噩夢,這讓莫迪洛執事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

  天氣又實在太冷,如果不是為了收什一稅,他是絕不會從暖和的小屋裡跑到海邊來的。

  又是一條看上去裝得滿滿的漁船搖晃著駛進碼頭,看著深深的水線,莫迪洛胖胖的臉上終於露出點笑容。

  收繳什一稅是個很有油水的差事,為了撈上這個肥差,莫迪洛下了大本錢。

  可這很值得,執事相信只要收一季的稅,就能連本帶利賺回來。

  喬尼尼雙腳剛踏上碼頭木板,就看到了正望著他的莫迪洛,如果不是身後還跟著兩個教堂收稅員,執事胖乎乎的臉看上去還是很和藹可親的。

  「上帝保佑,見到您真是太好了執事老爺,」喬尼尼走過去親吻莫迪洛手裡的木十字架,鞠躬行禮之後才小心翼翼的說「執事老爺,有個事我不知道是不是該和您說,您知道如果遇到麻煩我們會去找村長,如果想要祈禱我們就得去教堂,可這件事讓我不知道該找誰,所以想請您給拿個主意。」

  「上帝保佑我們每個人,如果有什麼困惑你儘管和我說,」莫迪洛有些奇怪的看著眼前這個老頭,其實他並不喜歡喬尼尼,始終認為這個傢伙不安分,有些討厭。

  喬尼尼小心翼翼的把在海上遇到的那檔事講給執事聽,他不知道執事會怎麼辦,不過那孩子奇怪的樣子讓他不放心。

  「你把這些說出來是對的,」執事點點頭,稱讚喬尼尼「你是個虔誠的人喬尼尼,上帝會保佑你的,至於那個孩子,我要親眼看看,然後再決定該把他怎麼辦。」

  得到執事稱讚,喬尼尼不由用手指捻起了唇邊的鬍子角,可想起那個孩子的古怪,他又不由擔心起來。

  自己可別是帶回來個麻煩啊。

  喬尼尼在外面呆的時間太久了,見識的東西也多,他比鎮子上的人更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個什麼樣子,也更清楚莫迪洛這種教士玩的一些把戲。

  所以他恨不得立刻把那個麻煩扔給教堂。

  就讓執事們決定那個小子的命運吧,喬尼尼這麼想。

  莫迪洛見到那個「奇怪小子」的時候,丁慕正裹著毯子縮在船上的一角,手裡抱著個木碗把一勺勺的熱湯往嘴裡塞。

  莫迪洛注意到,看到自己時,這個希臘少年眼中露出的既不是喜悅也不是驚慌,而是失望,或者說他看四周的一切都透著失望。

  丁慕的確很失望,到了這時他已經完全明白自己遭遇了什麼事。

  古怪的衣服,破舊的漁船,操著明顯不同的語言的人們,和落後的碼頭城鎮,最重要的是自己這個完全陌生的身體。

  這一切都只能說明一件事——他的靈魂附在一個陌生身體上穿越了時空!

  想通這個時,丁慕第一個反應,就是想回到自己的身體裡去。

  可他最終徹底失望,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這個身體已經和他的靈魂融合在了一起。

  他能感覺到飢餓,寒冷,痛苦甚至是對排泄的需求。

  這讓他暫時絕了想要冒險再死一次,換回原來身體的念頭。

  一想到那個不知名的小子有可能和他調換了身體,從此花他的錢,住他的房子,睡他的女友,丁慕就暗暗希望那個小子最好已經死得透透的。

  可現在還有更嚴重的難題擺在他的面前。

  「你叫什麼孩子?」雖然看上去年輕人和他年齡差不多,莫洛迪還是老氣橫秋的問,「如果能聽懂,告訴我你是個基督徒嗎?」

  我叫什麼名字?險些開口說出名字的丁慕及時剎住了差點出口的話。

  不說眼前這個一副碼頭老大模樣的人聽不聽的懂吧,只從這些人的言談舉止就可以猜到,聽了自己那充滿異教徒味道的名字,等著他的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

  火堆,絞架,鐵處女,想到這些中世紀著名的酷刑,丁慕腦門已經開始出汗,再一想到某種號稱變態的刑具,他身上某個關鍵部位就不由得一緊……

  只是,總是要回答,除非他聽不懂對方的話。

  對!我可以裝著聽不懂!

  丁慕腦子一轉悠,就準備裝著聽不懂對方的話試圖矇混過去。

  可好像老天都故意和他為難,就在這時,一個明明應該陌生,可聽上去有種莫名「熟悉」的激動聲音忽然從岸上傳來:「那個孩子,是從東方來的嗎?」

  船上幾個人同時向岸上望去,看到的是個皮膚黝黑,一頭卷曲棕髮和亂糟糟的鬍子幾乎把整張臉都蓋住的男人。

  那個男人個頭不高,可肩膀寬大,露在坎肩外的兩條手臂上筋肉臌脹,整個人看上去異常的結實。

  「怎麼你認識他嗎,吉拉老弟?」喬尼尼大聲問岸上那個人「對了,你也許能和他說得通,要知道我們根本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被稱為吉拉的男人幾步跳下船,他先是向執事微微行禮,然後就認真的打量著丁慕。

  這讓丁慕有些緊張起來,他相信在這裡是絕不會有人認識他,更不會知道這個身體裡有著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靈魂,但是他又不知道為什麼剛才自己會對這個人的聲音有種熟悉的錯覺。

  只是當那男人再次開口後,丁慕忽然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會有那種莫名的熟悉感覺了。

  雖然腔調多少有些改變,但是丁慕可以肯定,這個人說的那種發音奇特的語言,他不但能完全聽懂,甚至他自己這時候的口音也和這個人一樣。

  也就是說,他在這裡居然遇到了個「老鄉」!

  「你是從地中海另一邊來的,是哪兒,帕德莫斯還是其他什麼地方,」男人雖然儘量想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些,可卻顯然因為激動有些語無倫次「我是從帕德莫斯來的,你呢?」

  「不,不是帕德莫斯,」丁慕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裝傻了,雖然還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就認為他是從東方來的,但是能遇到個「老鄉」,就絕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不過他還是決定小心一些,雖然不知道這個人究竟離開那個叫帕德莫斯的地方多久了,他還是決定為自己另找個來歷,然後他腦子裡飛快的想著該說什麼地方,最後他決定賭上一把「我是,從克裡特來的。」

  「我的上帝,難道克裡特島也已經被異教徒占領了嗎?」那個男人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訝,而他的話讓旁邊的所有人都不由大吃一驚,原本只是安靜的聽著的執事霎時臉色發白的身子一晃,岸上幾個看熱鬧的人已經開始大聲驚叫的喊了起來:「不好了,克裡特島失陷了,異教徒就要打過來了!」

  聽到這喊叫的人跟著也就喊了起來,一時間整個碼頭一片大亂!

  丁慕目瞪口呆的看著四周炸了營似的人們,還不等他開口解釋,碼頭上已經響起了鐘聲,隨著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異教徒進攻了!」的喊叫,恐懼如疾速蔓延的瘟疫般從碼頭上向卡裡波城蔓延了出去。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混亂,早已經忘了詢問丁慕來歷的莫迪洛執事也已經叫喊著向城外跑去,他要去向修道院長稟報異教徒入侵的消息,而喬尼尼早已經大聲招呼著讓人們立刻召集城裡的男人,準備「做好最後的抵抗」。

  雖然「帶來了異教徒即將進攻的消息」,但這時已經沒有人來得及理會被扔在一邊的丁慕,更沒人顧得上聽他的解釋。

  於是,丁慕就這麼一個人孤單單的被扔在了碼頭上,直到那個「老鄉」想起來,返回碼頭找到他。

  「我叫吉拉,小夥子你叫什麼?」男人依舊有些激動慌張,不過還沒忘了招呼丁慕向城裡跑去。同時這個叫吉拉的中年人還不住打量丁慕身上那件樣式奇特的衣服「真是太久沒有見到你這種打扮了,畢竟羅馬已經不存在了,原本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了。不過可惜你帶來的是個壞消息,否則作為客人你一定很受歡迎的。」

  吉拉無意中的話讓丁慕的心頭驟然一動,他儘量讓自己的神態顯得自然些,可腦子裡卻因為這個男人透露出的關鍵消息激動不已。

  雖然還不清楚這裡具體是什麼時代,但從接觸的這些人和這座城市的環境佈局,還有吉拉剛剛的話裡,丁慕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信息!

  收繳什一稅的執事,對異教徒侵掠的恐慌,還有不復存在的羅馬和提到克裡特島時導致的誤會,這一切都讓丁慕已經大致確定了自己所在的這個時代。

  在這個時代,承嗣千年的拜佔庭應該剛剛覆亡,初顯猙獰的奧斯曼帝國雄心萬丈,而經歷了漫長黑暗時代的歐羅巴,也正即將在一道屬於她的曙光中展現魅力。

  想到這些的丁慕心中激盪,他從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一個世界,更想不到自己會成為這個世界中的一份子。

  「忘了問你,你叫什麼?」走出很遠之後,吉拉才忽然想起這個一開始就被提出來的問題。

  「我?」丁慕被問的一愣,就在不知怎麼回答時,他忽然看到身上袍子衣角幾個模糊的字母,接著他心頭靈機一動。

  「亞歷山大,」丁慕緩緩的說「我的名字,叫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

  亞歷山大,是袍子下襬繡著的名字,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身體本人的卻可以拿來搪塞,至於後面的姓,則是來自他看過的一本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28 AM

第三章 奇怪的客人

  卡里波城西北有座叫翠嶺的小山,山勢不是很高,卻能俯瞰全城,連港口和海灣也能盡收眼底。

  卡里波的聖賽巴隆修道院就建在山頂。

  「異教徒襲擊卡里波」的消息,在丁慕他們到達之前就傳到了教堂,這都要歸功於莫迪洛神甫騎了頭腳力可觀的驢子,就在其他人驚慌失措的在碼頭和城裡到處亂跑時,莫迪洛神甫已經一驢當先,直奔修道院通風報信了。

  所以,當丁慕和哈爾吉來到修道院大門外時,迎接他們的,是兩扇緊閉的大門,和旁邊一串狹窄窗子裡一雙雙警惕驚慌的眼睛。

  丁慕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或者說他根本不明白這個時代的歐洲人,對異教徒的恐懼到了什麼程度。

  看著窗口後面那些惶惶不安晃來晃去的身影,再想想城裡如今雞飛狗跳的慘象,丁慕覺得自己可能很快就要成為卡里波城最不受歡迎的人了。

  丁慕正在胡思亂想,修道院如城堡般森嚴的兩扇厚重木門忽然打開了條裂縫,裡面露出了莫迪洛半張發白的胖臉。

  「希臘人,異教徒現在到了哪?」莫迪洛先問了句,然後覺得自己樣子未免顯得太膽小,整個人從門縫裡擠出來,只是在站到外面後,卻又不放心的回頭看看,似乎怕那兩扇門隨時會關上「本堂神甫讓我問你異教徒的事,」說到這兒他忽然壓低聲音急吼吼的嚷著「那些異教徒是不是已經快到卡里波了,看在上帝份上快點告訴我!」

  丁慕茫然的看著莫迪洛,雖然大致上能聽懂,但是莫迪洛那因為驚恐明顯變調的聲音卻讓他聽起來很是費勁,而他這種在莫迪洛看來完全是嚇傻了的樣子,讓原本就受了驚嚇的執事終於控制不住的發了瘋!

  莫迪洛不記得他是怎麼抓住眼前希臘小子的衣領不住搖晃,莫名其妙的喊叫,至於接下來他被吉拉和聞訊從修道院裡衝出來的幾個教士連拉帶拽的按倒在地,滿嘴冒著白沫,同時伴隨著口歪眼斜就完全不知道了。

  多年之後,人們在卡里波城聖賽巴隆修道院一堆堆塵封的文獻故紙當中,看到這麼份殘缺不全的記錄:

  「主後1496年2月17日,我們失去了敬愛的兄弟……,他的肉身被魔鬼附靈,以至完全陷入了我們無法理解的瘋狂和幻象之中。在終於確定無法拯救那可憐的兄弟後,我們不得不把他關在……的最深處,可即便那樣,魔鬼的喊叫依舊可以在深夜中隱約聽到……」

  同一天,修道院的值日修士在當天的書冊裡還記下了一件小事:

  「按院長大人命令,一個叫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的年輕人被收留下來,這是個來自克裡特島的希臘人,他的工作是負責除了打掃之外其他一切不適於修士們的世俗工作,作為回報,他會得到清水,黑麵包和豬油湯。」

  ………………………………

  清晨,聖賽巴隆修道院牆邊的一扇小門輕輕打開,一個推著木車的身影沿著小路,向翠嶺的山頂上走去。

  卡里波的早晨寒冷乾燥,這主要是因為一到冬天,西西里南方沿岸就要飽受來自地中海季風的蹂躪。

  這種天氣會維持整整一個冬季,即便已經進入春天,依舊會有很長時間是這個樣子。

  丁慕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有半個多月。

  雖然時間並不算長,但以前的世界卻好像已經變得那麼遙遠,以致有時深夜醒來,躺在冰冷的石屋角落,聽著窗外嗚嗚風聲,會以為之前二十多年的時光,只是場真實得讓人無法自拔的長夢。

  最初,丁慕依舊沒有放棄回到自己世界的努力,他想了很多辦法,其中不乏從高處跳下,一頭紮進冰冷的水裡,還有就是把腦袋往牆上撞之類帶著些危險性質的把戲,可多次的嘗試卻都以失敗告終。

  因為穿越幾百年的時光是因為掉進阿諾河溺水,丁慕曾打算跳進水裡,可當他站在斷崖上看著下面伊奧尼亞海不住湧動的冰冷海水時,丁慕先是打了個寒戰縮了縮露在衣領外的脖子,然後他就告訴自己其實就這樣留在這個時代似乎也不錯。

  這也讓丁慕終於明白,他已經再也回不到自己那個世界,命運已經注定他只能在這個陌生的世界生存下去。

  只是要在這裡的生活,卻並不順利。

  卡里波城雖不大,也有幾千人口,丁慕在卡里波絕對是那種「哥雖不露臉,可到處都有哥的傳說」那種「名人」。

  「異教徒入侵」的鬧劇並沒有上演多久就被揭穿了,但是鬧出的事情卻實在不少。

  因為對遙遠東方可怕敵人的畏懼,一時間城裡如同世界末日來臨一樣,有些人哭爹喊媽,有些人絕望尖叫,有女人滿心愧疚的向丈夫承認他養育多年的兒子其實是別人的種,還有個全城有名的吝嗇鬼一邊大喊大叫一邊大把大把的往人群裡扔金幣。

  可想而知當卡里波人在知道真相後是如何惱羞成怒暴跳如雷,如果不是修道院長大人開恩收留了當時看上去有些可憐的丁慕,按照歐洲人喜歡燒烤活人的嗜好,丁慕很可能已經被那些大半夜還打著燈籠到處找他的卡里波市民點了天燈。

  只是丁慕很快就發現,修道院裡的生活,並不比點天燈好上多少。

  這是因為聖賽巴隆是個真正的「修道院」。

  也就是說,在這裡的人每天除了冥思苦想之外幾乎不幹什麼其他事,整座修道院就如同一座沉睡的墳墓般的壓抑,雖然修道院裡有近百人,可幾乎聽不到什麼聲音。

  說話在這裡是很嚴重的罪過,丁慕曾經看到過有修士因為碰撞了別人失口出聲而受到鞭罰,開始這讓他覺得簡直不可想像,可很快他自己就享受到這種「優待」了。

  第一天,丁慕因為違反了多得兩隻手指都數不清的過錯,受到了禁止吃飯和洗刷大廳走廊地板的懲罰。

  當一手提著個桶子,一手拿著把碩大的馬鬃刷,站在那個大得足以當籃球場的大廳裡時,丁慕險些昏倒在地。

  整整一晚上,丁慕都在用那個粗糙的馬鬃刷子不停的刷著地板,直到深夜終於幹完了活兒,拖著兩條抬不起的雙腿走進屬於他的那間石屋後,丁慕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躺在床上的。

  可剛剛合上眼睛,鐘聲就把丁慕從睡夢中驚醒。

  早晨三點,聖賽巴隆修道院的晨祈開始了。

  雖然根本睡得不夠,丁慕還是不得不拖著痠軟無力的身子,拉著木車向修道院後面山坡上爬去,山路很難走,身後木車重得邁步都顯得異常艱難,喉嚨乾澀得每吐一口氣都可能從肺裡噴出團火。

  丁慕每天早晨的第一件工作,就是拉著木車到山頂的清泉打水,然後打掃修道院的每個角落,他要擦拭所有的祭壇,聖像,那個大得嚇人的祈禱室的地板和每一塊玻璃,中午要為修道院裡的七十多個修士做飯,到了下午則要照顧修道院後面院子裡那些蔬菜。

  白天是沒有空閒的,一天當中唯一自由時間就是吃飯的時候,只是那點可憐的食物只會讓人感到更餓。

  只有一天工作結束後的深夜,丁慕才能躺下來休息,可即便這樣,他能睡的時間只有可憐的三四個小時。

  然後他就會被那個可惡的鐘聲驚醒,就此重複之前所做的事情。

  修道院裡是有水井的,但是冬天會因為乾旱水位下降停用,這樣一來整個修道院近百人,就要靠從翠嶺山頂的泉眼取水過日子。

  丁慕的工作就是每天早晨推著木車到山頂的清泉邊把幾個大木桶裝滿,然後把清水拉回修道院注進碩大的石頭水槽裡。

  等這項累人的事做完,然後才是一天正式工作的開始。

  擦拭雕塑,鏟掉海鳥留在露台上的糞便,給修道院後院的菜地施肥,還有檢查所有油盆裡的火油是不是已經注滿,幾乎所有這些瑣碎的工作就是丁慕每天上午要做的事情。

  到了下午,他則是幫著那些修道士們把成捆重得離譜的各種書稿抄卷從書庫房裡搬出來,然後就要隨時聽候吩咐為正在謄寫經文的修士們傳遞各種文件。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是不能發出任何聲音的,丁慕只能從修士們簡明的手勢上猜測他們究竟想要他做什麼,以至幾天下來,丁慕開始懷疑再這樣下去自己是不是總有一天會忘了怎麼說話。

  這樣的工作要到很晚才告一段落,然後他能吃上頓實在說不上好味的晚飯,接著回到謄寫的房間繼續幹活,直到深夜才會結束。

  丁慕則要在修士們離開後,把那些文稿重新放回書庫,再整理擦拭完整個禮拜堂的地板,等待修士們都熄燈休息後,才能拖著疲憊的身子躺在他那張硬邦邦的床上閉眼睡覺。

  但是就好像剛剛才合上眼沒多久,晨祈的鐘聲就又響了!

  接著,就是永無休止的重複頭天的那些工作。

  這種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日子過了十幾天,丁慕終於下了決心,要離開這個遲早會逼瘋自己的地方!

  離開這裡!

  這個念頭一旦生出就再也無法抑制,只是丁慕也知道要想做到並不容易。

  中世紀的歐洲,是隨時都可能爆發無休止戰爭的混亂時代。

  除了各地大大小小,喜歡到處惹是生非的貴族,瘋狂猖獗的盜賊也讓這年頭變得更不安定,何況別說還有那些原本就看熱鬧的不嫌事大,抓住機會還撲上來咬一口的國王們。

  對於在這樣的時代裡是否能活下去,丁慕很有些懷疑。

  1496年的意大利半島,絕對是當下整個歐洲最亂的地方了。

  倒也難怪丁慕對自己沒信心,只要想想在這種年頭連很多貴族們都朝不保夕,他就覺得想要離開聖賽巴隆實在有些傻。

  即便如此,丁慕依舊沒有動搖。

  走到外面也許不知道哪天會死,可留在聖賽巴隆,就會埋葬在這個活墳墓裡。

  不論以後怎樣,都要離開這兒!

  丁慕心裡想著,腳下邁步,推著木車沿山坡爬上了一處台地。

  這裡是翠嶺正對著山下卡里波城的一處所在,從這兒望下去,可以清楚的的看到整個碼頭和更遠處的海灣。

  丁慕扭過頭向海上看了看,這些日子他已經養成了這個習慣,雖然知道這個動作沒什麼意義,可不知怎麼,他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向海上看一眼,似乎在那漫無邊際的海面上,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他。

  當丁慕站在山坡上茫然的看著海面發呆的時候,一條不是很大的克拉克帆船正悠然的蕩進卡里波海灣,已經落下的破破爛爛的風帆訴說著這條船之前在海上受過的磨難。

  不過地中海上這樣的船實在太多,所以並沒有引起繁忙工作的碼頭上人們的注意。

  船靠岸後,一個身上披著件髒兮兮破爛袍子的男人下了船,他那雙棕色的眼睛先是打量了下附近,接著就從幾個正和收稅官討價還價的商人身邊走過,然後把搭在腦後的帽兜往頭上一罩,把全身包裹在灰撲撲的袍子裡,低著頭匆匆離開熙熙攘攘的碼頭,沿著山路向半山腰修道院的方向走去。

  丁慕回到修道院時,第二次晨祈恰好結束。

  剛到修道院的第一天,丁慕就已經被告知,聖賽巴隆修道院遵循的是嚴格的本尼迪克教規,也就是說在這座修道院裡,每天至少要祈禱五次,每一次的起始和結束的時間都有著嚴格的規定,譬如每天早晨的第二次晨祈,就一定要在五點鐘的時候準時開始。

  每次晨祈結束之後,丁慕要把已經準備好的清水和麵包送到修道院長的房間,其他的修士都要在一起吃飯,修道院長則在自己的房間裡進餐,這也是屬於院長的特權。

  端著木托盤的丁慕在院長屋外被一個教士擋住,看著那教士豎起來封在嘴唇上的食指,丁慕比了個喝水吃東西的收拾。

  那教士略微搖頭,向後伸伸大拇指,又指了指丁慕手裡的盤子。

  丁慕就把盤子放在地上,轉身離開。

  這就是修道院裡的日常生活,枯燥,單調,想找個人說話都是奢望。

  修士們之間不要說高聲議論,就是悄聲低語都可能被視為違反教規,這讓丁慕覺得再待下去,不是變成啞巴就是變成瘋子。

  他準備回自己小屋,這也是白天裡難得能短暫休息的一點時間,就在他穿過甬門時,低低的爭吵聲從一條走廊的深處傳來。

  即便聲音很低低,其中一個聲音裡飽含的憤怒氣息依舊充斥走廊:「怎麼會這樣,難道聖賽巴隆不是最安全的地方嗎,可現在發生了什麼?」

  「這也是沒有辦法,誰也沒有想到發生這種事,」另一個聲音雖然平靜卻透著無奈「這也許就是上帝的安排,也許你該回去告訴他們一切都結束了。」

  「不,這絕對不行,肯定還有辦法!」

  那個聲音忽然提高,就在丁慕還沒來得及停下腳步時,兩個身影從走廊拐角走了出來。

  看到丁慕,那兩人似是都很意外,同時丁慕也認出其中一個正是聖賽巴隆修道院的院長大人,而另一個則是個身穿灰色布袍的中年男人。

  丁慕立刻站到旁邊微微低下頭,雖然心裡反感,可想想訓誡修士們的鞭子,實在沒必要硬充好漢。

  那兩人似乎沒想到會忽然遇到其他人,修道院長原本低沉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盯著丁慕看了看,然後向旁邊那人揮揮手。

  「請您為我的靈魂祈禱,」那個中年男人彎下腰親吻院長的手「我祈求能從您那裡得到上帝的恩典。」

  「虔誠的人才能得到恩典,我的孩子。」

  修道院長慢慢收回手,他又瞥了眼旁邊的丁慕,緩緩消失在走廊深處。

  「虔誠的人……」

  那人低聲自語,隨後轉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自始至終那兩人好像都沒把旁邊的丁慕當回事,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全身不舒服。

  這讓他下定決心告訴自己:這個修道院,真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丁慕搖搖頭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他沒有注意,原本已經離開的修道院長正目露異樣的看著他的背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29 AM

第四章 走入大時代

  深夜,海上忽然起了風,烏雲掩蓋了月光,到處都是黑沉沉的,遠遠望去,矗立在翠嶺山頂得聖賽巴隆修道院巍峨森然,就如同埋伏在黑暗中的巨大猛獸令人心中生畏。

  凜冽的寒風從海上吹來,貫進岸邊嶙峋的礁石縫隙,發出忽高忽低的呼哨,伴隨著海浪拍打礁石的陣陣聲響,讓原本就人跡罕至的海岸顯得更加陰森可怖。

  這是翠嶺邊沿的一塊海岸,直直的峭壁如同一柄長劍直插進蘇德勒支海,聖賽巴隆修道院的後牆循著山勢而建,由巨大石頭壘砌建成的高聳圍牆和嶙峋的峭壁渾然一體,這讓修道院自從建成以來得到了很好的保護。

  可是今天的夜晚卻注定要發生什麼事,幾條身影出現在這原本不該有人來的懸崖邊,在不住呼嘯的冷風和海浪聲中,一個人用力拖著另一個人在峭壁邊走著。

  在他身後,還有個人步履蹣跚的跟在後面,時不時因為被凸起的礁石絆倒發出低呼。

  突然,前面被拖著走的人開始掙扎,同時嘴裡發出一聲聲含糊不清的叫喊,這叫喊聲很大,甚至即便是在這麼個狂風呼嘯的夜晚也傳出去很遠。

  「看在上帝份上,讓他閉嘴!」跟在後面的人驚恐的低喊,他跑上兩步幫著同伴用力抓住那個看上去頗為肥胖的身影「他會把人都叫來的。」

  「不會了!」

  前面那人忽然從地上拾起一塊尖利的石頭,在幾乎不見五指的夜色中,可以隱約看到他抱著石頭的雙手高高舉起,隨後猛的向面前那人的頭頂砸下!

  一下!又一下!手臂不停的舉起,落下!

  黑夜遮住了謀殺者的面目,呼嘯的風聲和海浪也掩蓋了被害者痛苦掙扎的聲息。

  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影隨著那抱著石頭的雙手不停的起落向地上滑倒,不住扭動掙扎,最後再沒任何動靜。

  兇手依舊不停的高高舉起尖利的石頭向那人身上狠砸,直到被同伴呵止。

  「他死了,」同伴用力拉住發瘋似的兇手,卻因為緊張被兇手手中的石頭狠狠劃過手臂,痛得他不由發出聲咒罵「你這個殺人犯,看你幹的好事,你會下地獄的。」

  兇手終於停下來,昏暗夜色中的眼睛出奇的亮。

  「如果將來下地獄,我想也是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我們是同謀不是嗎?」他威脅的質問,眼睛緊緊盯著同伴「你會做好的對嗎,接下來該怎麼做你應該清楚。」

  「我當然清楚該怎麼辦,」同伴按著被刮傷的手臂低聲嘀咕著,好像是在尋找藉口似的不住分辨著「只有這麼做了,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我的大人你知道怎麼辦就好,」兇手透著諷刺的緊抓同伴的肩膀「到時候可別出錯,別忘了你已經沒有退路了,現在來幫我一把,這個笨蛋可真重。」

  兩個模糊的人影在峭壁旁邊開始手忙腳亂的忙活起來,當一個用麻布嚴實包裹的長條東西翻滾著從峭壁上落進翻滾的海面,隨即就被掀起的浪頭吞噬後,峭壁上的兩個人似乎都鬆了口氣。

  「結束了,大海會幫我們抹去一切的,接下來我們只要按之前說好的做,就再不會有事。」

  「但願像你說的那樣……」

  兩個謀殺者竊竊私語,然後在黑夜和狂風的掩護下,如來時一樣,悄悄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只有一個接一個的海浪高高湧起,又重重落在砸在岸邊的礁石上,濺出萬千雪白水沫,再向海裡宣洩退去。

  突然,峭壁下的水面湧起大團水花,隨著個黑影從水底猛得鑽出,一個緊裹的長條麻布包被從水裡拽了上來!

  「讓我們看看這究竟是什麼,」從水裡鑽出的那人把布包用力拉上峭壁下面的凹進去的一塊灘地,然後用隨身的小刀費力割斷了捆得很緊的繩子。

  這時恰好一抹月光穿過烏雲灑落下來。

  銀色的月光同時照亮了一張血肉模糊和另一張意外驚駭的臉。

  「我的上帝,是莫洛迪執事!」

  喬尼尼失聲低呼。

  隨著「咚」的一腳重重踩上去,原本看上去就爛糟糟的木頭承受不住這力氣,應聲折斷。

  喬尼尼看著地上斷為兩截的槳桿,原本已經很陰沉的臉更是黑黑的。

  喬尼尼覺得最近太不走運,或者說自從大半個月前救回來那個希臘小子之後,好運氣就和他說再見了。

  先是碼頭收稅員找他的麻煩,然後他的漁船在幾天前的風暴中被破壞不得不大修。

  因為這個他欠下筆不小的債務,不得不打發了個夥計。

  更糟糕的是,幾家關係不錯的漁店老闆因為他遲遲不能交貨,已經聲明要和別的漁船打交道了。

  這讓喬尼尼覺得所有霉運都是那個希臘小子帶來的。

  更糟的是,頭天晚上他遇到的那件事也讓喬尼尼覺得自己可能真是被詛咒了,只要一想到莫迪洛幾乎面目全非的胖臉,他就更加堅定了那個希臘小子就是個害人精的念頭。

  「看吶,這就是當好人的下場,」喬尼尼抓起酒瓶往嘴裡灌了一口,憤憤的大聲嚷嚷「我應該讓他死在海裡的是不是,看看現在我都遇到什麼倒霉事了。」

  「老爹,」剩下的那個夥計雖然猶豫還是下了決心「我明天不過來了,萬托尼兄弟昨天找我去當個幫手,所以……」

  「萬托尼兄弟?」喬尼尼勃然大怒「搶我生意的就是那哥倆,那對忘恩負義的兄弟,他們忘了當初是誰幫過他們。」

  說著,把地上斷裂的槳桿又狠狠踩了幾下,然後他才無奈的擺擺手:「算了你走吧,我已經破產了沒錢雇你,沒人再把老喬尼尼當個人物了,卡里波人都是忘恩負義的魔鬼。」

  夥計想說什麼,最後搖搖頭還是轉身離開,走出很遠還能聽到喬尼尼大聲的抱怨:「哎,這就是當好人的下場啊。」

  喬尼尼一直在那條半個身子拖在岸上破爛不堪的漁船前自怨自艾的不住絮叨,直到看到有個人正沿著岸邊向他走來。

  那人身上穿著件很肥大的灰色袍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一頂邊沿很低的旅行布帽擋住了大半個臉,這樣的打扮很普通,即便是在卡里波這樣的小地方也不會引起注意。

  等到走近後,喬尼尼看清這人大約四十來歲,從帽簷縫隙裡露出的幾縷頭髮已經略顯灰白,常年的奔波在他臉上留下了不少皺紋,這讓他那張原本略顯強硬的臉看上去柔和了很多。

  「你有什麼事嗎朋友?」喬尼尼打量著那人,附近沒別人,自然就是找他來的「先說好,我的船已經大修過了,現在它就和剛造出來的時候一樣結實,所以你要是想買我的魚,別指望壓價。」

  「看得出,這是條好船,」男人伸手拍了拍船幫,同時對地上四分五裂的槳桿視而不見「我如果雇你的船出海,要什麼價錢?」

  「你要出海?」喬尼尼眯了眯眼似乎嗅到了不尋常的氣味,這種季節天氣不好,不是必要人們更願意呆在岸上而不是到充滿危險變化莫測的海上去「那要看你出什麼價,你放心我這人嘴很嚴的。」

  男人無所謂的點點頭,從袍子裡掏出個小錢袋扔過去:「這個我相信,所以才找你,你的船不要離開就在這等消息,也許很快我們就要出海了。」

  扯開略顯壓手的錢袋布繩,看到裡面幾個閃著金光的小東西,喬尼尼的嘴巴裂開露出了兩顆枯黃門牙,幾天來陰沉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聽您的吩咐老爺。」

  中年男人又叮囑了幾句就轉身離開。

  在他身後,喬尼尼臉上笑容慢慢褪去,望著那背影,露出疑惑神色。

  端著盤子走進院長房間時,丁慕看到院長大人正背對門口跪在牆上的十字架前祈禱,午後的陽光從高高的窗子裡照進來,投射在院長被剪掉頭髮的頭頂,看上去好像一圈光環。

  雖然關於這個時代教會各種窮奢極侈的傳說聽的太多,可這些天的經歷丁慕不能不承認,聖賽巴隆修道院並沒有沾染上那種墮落的惡習。

  整個修道院始終把遵循嚴謹守貧的本尼迪克教規視為最高準則,即便是修道院長也甘之若飴,至於那個年紀輕輕就因為中風徹底變成了白痴的莫迪洛,認真說起來並不算是修道院的修士。

  雖然和這裡很多修士一樣從小就被送到了聖賽巴隆,可莫迪洛卻沒有當上修士,而是成為了修道院的一名執事,這讓他不但不用和其他修士一樣遵守那麼枯燥嚴苛的訓誡,而且還可以藉著如為修道院徵收什一稅和購買各種需求品這種俗務,隨意外出。

  只是莫迪洛瘋掉,沒有人再去城裡,修道院的日子就更清苦了。

  像往常一樣,把裝著食物的盤子放在靠門邊的一張小桌子上剛要離開,修道院長出人意料的開口了:「亞歷山大。」

  丁慕愣了愣才想起來這是在叫他。

  「院長大人,」學著這個時代的習慣,丁慕儘量讓自己顯得恭維些,沒辦法,訓誡修士的鞭子不是吃素的「您有什麼吩咐。」

  看看遠處的盤子,修道院長略顯疲憊的說:「把盤子端到我這來孩子。「

  丁慕聽命而行,當把盤子放在院長面前時,他注意到院長在伸手拿起酒杯時,手臂似乎有些不太方便。

  「你來聖賽巴隆多久了,」院長忽然問。

  「二十三天了,院長大人。」

  丁慕脫口而出,然後看到院長望著他的眼神略顯玩味。

  「記得很清楚,」院長慢悠悠的說「你想離開這裡的願望這麼強烈,讓我有些不快。」

  丁慕張張嘴,卻想不出什麼解釋的話。

  同時院長心思的敏銳也讓他略感不安。

  這個時代的人也許見識不如他,卻絕不笨。

  這深深的給丁慕上了一課,他提醒自己,以後必須小心謹慎,千萬不能因為自認有著超出幾百年的常識就忘乎所以。

  也許下一次的疏忽大意,等待他的可能就是突如其來的危險。

  「孩子,我知道你之前受過不少苦,能從東方逃出來這對你來說肯定是很艱難,你也一定見過太多不幸。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在這裡很安全,」院長打量著丁慕「我問的是你考慮過自己以後該幹什麼嗎?」

  丁慕一愣,他當然考慮過自己以後該怎麼辦,甚至一直在琢磨怎麼回到自己的時代。

  只是修道院長忽然問他這個問題,讓他本能的警惕了起來。

  在這裡,必須隨時記住自己是「外鄉人」。

  「我希望找到自己的家人。」

  丁慕小心翼翼的說,在剛到聖賽巴隆的時候,為了不讓人起疑,丁慕從那個同樣從東方來的吉拉那裡得到了啟發,編了套不易被人識破的身世。

  按他的說法,自己是為了躲避戰亂和異教徒隨父母從克裡特島逃到歐洲的東羅馬人,因為遇上海難而和親人失散。

  事實上在這個時代如丁慕描述的東羅馬逃難者實在不少,早在半個多世紀前,隨著奧斯曼帝國的鐵騎掃蕩東羅馬帝國最後僅存的幾個據點,進而直逼君士坦丁堡那時候起,很多意識到帝國即將迎來末日的羅馬人就開始陸續逃亡到地中海對面的歐洲大陸。

  這種逃亡浪潮一直延續多年,所以丁慕把自己說成是這樣的逃亡者沒有絲毫困難。

  更何況在當下這種時代想搞清楚一個人的來歷並不容易,整個歐洲這時就如同一個動盪不安的巨大漩渦,戰爭與動盪隨時隨地會席捲每一寸土地,而意大利幾乎就是這個漩渦的中心。

  所以丁慕相信,只要小心謹慎,自己是不會被揭穿的。

  丁慕的回答似乎並不出院長意料,他點點頭:「找到父母啊,這是當然的,相信上帝會指引你。」說到這,修道院長認真看著丁慕「說到這個,我認為有個人能幫到你,還記得之前在院子裡遇到的那個人嗎?」

  見丁慕點頭,院長又說:「那人是個商人,一個虔誠教徒,到過很多地方也見到過很多人,如果他肯幫你,也許有機會讓你重新見到你的父母。」

  丁慕心裡暗暗愕然,他不明白為什麼修道院長會忽然熱心起來,雖然承蒙收留,可丁慕並不認為院長就是個慷慨仁慈的人。

  再想到之前偶然聽到的那兩人之間的爭執,丁慕覺得事情未必如院長說的那麼簡單。

  「你可以給他當僕人,他會是慷慨公正的主人,」院長依舊試圖打動丁慕「如果你肯隨他去,我這裡也有件事恰好需要你去做。」

  「聽您吩咐院長大人。」丁慕小心的回答,在不清楚院長的目的前,他決定隨機應變。

  「一封信,」修道院長從桌上拿起個封得很嚴實,上面儼然蓋著個複雜紋章的信封「替我把這封信送到巴勒莫的主教大人那裡去,雖然這事應該讓莫迪洛去做,不過那可憐的孩子現在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了,願上帝保佑他。」

  看著修道院長習慣的在胸前劃個十字,丁慕猶豫了一下才勉強跟著比劃了比劃。

  「我願意為您送信,院長大人。」

  丁慕終於下定決心,只要能離開這個牢籠似的地方,丁慕還是很願意冒一冒險的。

  「哦,」修道院長拿著信封的手微微抖了下,好像聽到了什麼好消息,可把那封信遞出後又停下來「不過有個事情可能是個麻煩,這是封給巴勒莫主教大人的晉函,按照教法必須由甚至人員送達。」

  雖然不清楚教法是什麼東西,可只要聽聽名字就知道很是高大上,丁慕不由愣住,他腦子裡甚至閃過:『難道這老和尚想騙自己和他一起當和尚』的念頭。

  可隨即他就意識到這想法有些可笑,畢竟他還重要到讓一位修道院長如此煞費苦心的地步。

  「你可以借用莫迪洛兄弟的名義,我相信如果他知道了,也會願意幫助你的,」修道院長終於說出了醞釀已久的目的「你不用擔心會受到懲罰,因為你完全可以用你自己的名字旅行,只要在到達巴勒莫後,以聖賽巴隆本堂執事的身份把這封信送到主教大人那裡就可以了。」

  「那之後呢大人,」丁慕似乎有些動心了「我是不是就可以跟著那位商人一起旅行去找我的父母?」

  「當然,到那時候你可以自己做決定,另外這是給你送信的報酬。」

  院長從桌子抽屜裡拿出兩個顏色略顯駁雜的弗羅林遞給丁慕。

  就在接過金幣時,丁慕確定聽到修道院長用某種他半懂不懂的語言喃喃自語:「塵土中而來,歸塵土而去。」

  「去尋找你的父母家人吧,相信上帝會指引你該走的道路,」對在門口鞠躬行禮丁慕揮揮手,當房門關緊後,修道院長慢慢掀起袖子,露出了一條被利器割傷,已經紅腫起來的手臂。

  1496年3月13日的清晨,丁慕走出了聖賽巴隆修道院。

  看著遠遠站在修道院門口的那個中年男人,丁慕心裡升起了揮之不去的疑雲。

  他不相信這個叫坤托的人真是個商人,甚至連坤托這個名字的真假他都懷疑。

  可現在他卻要和這個人一起旅行。

  以修道院裡不允許有私人物品為名,院長下令沒收了丁慕身上那點可憐的東西,他只能穿著原本莫迪洛的修士袍離開。

  當丁慕和坤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裊裊晨霧中後,站在窗前看著他們遠去的修道院長打開了厚厚的日誌,在上面寫下了一段多年後被無數人引用的話:

  「1496年3月13日,我們的一位兄弟喬邇·莫迪洛遵循上帝對他的啟示,離開了自從出生以來養育他的導師和保護著他的高牆,他的目的地是巴勒莫的主教宮,可我知道那絕不是他的終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31 AM

第五章 驚變

  碧藍的海面如同一條不住起伏的美麗地毯,白色浪花是點綴這條地毯的斑斑紋理,當木船駛進時,細碎的浪頭就在船頭「繡」出點點白花,在同樣如洗的天空映照下,似乎整個世界都輝映在一片蔚藍之中。

  陽光照在身上顯得暖洋洋的,只是濺起的海水拍打人臉,就顯得異常冰冷。

  天氣好的時候,地中海的風景是很迷人的,行船也是件十分愜意的事,雖然對漁夫們來說在地中海上打漁不算是個最好的營生,可在商人們眼裡,地中海卻是上帝賜予不可多得的恩物。

  如今的所謂遠航更多的依舊是延循著古老的航向,沿著海岸邊小心翼翼的航行,和阿拉貢或是卡斯蒂利亞的那些冒險家不同,地中海上的旅行者們總是小心翼翼,不肯讓自己把腳步往大洋更深的地方多邁出一步。

  海岸線的崎嶇多變為旅行者們提供了足夠多的避風港,讓他們總是可以在天氣惡劣時候找到個安全些的港灣,或者是找到個能喝上熱湯的村莊,這也是讓在地中海上旅行的人們滿意的地方。

  所以對很多水手們來說,到遙遠危險的非洲和神祕莫測的大西洋上去冒險,就多少有些太瘋狂了。

  喬尼尼嫻熟的操縱著他心愛的漁船,雖然這條船並不適合遠行,看在那幾個金幣份上,他也並不在意多跑一段路。

  那個叫坤托的商人話不多,上船之後就找了個還算舒服的地方坐下來,用一塊毯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再戴上那頂寬簷帽,只露出一張臉就開始打盹。

  喬尼尼時不時的會打量一眼這個人,不過他更多的時間是和丁慕「較勁」。

  剛開始的時候,見到丁慕,喬尼尼險些放棄這筆很不錯生意。

  在喬尼尼眼裡,丁慕顯然已經變成他命運中那個頭頂雙角,背插黑翅,尖鼻立耳的魔鬼了,如果不是看著他一身修士打扮,喬尼尼差點從船板上扣下幾塊鹽旮沓砸過去。

  就算是這樣,在出海之前喬尼尼還是特地跑到碼頭上找一個賣聖像和贖罪符的傢伙,花大價錢買了幾個小玩意戴在身上。

  所以一路上喬尼尼的一雙眼睛總是圍著丁慕轉個不停,好像他隨時都會做法把自己這條可憐的小船掀翻似的。

  丁慕卻並不在意喬尼尼總是投過來那好似望著「真愛」才有的火辣眼神,他在琢磨以後怎麼辦。

  丁慕自然沒想過真的要一直當這個坤托的僕人,而且他多少有些懷疑修道院長和坤托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祕密,這個祕密可能牽扯到什麼人和事他不知道,可很顯然修道院長讓他頂替莫迪洛的名字出去旅行,這多少有些不正常。

  如果自己真是個叫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的希臘少年,也許不但不會對修道院長的那套說辭起疑,甚至還要感激涕零一番,可實際上丁慕不但沒有所謂親人可以尋找,更不是按人們猜測的那樣,是個還不懂事的孩子,所以他很快就聞到了其中某種陰謀的味道。

  只是這是個既難得又安全的離開聖賽巴隆的機會,所以丁慕才決定抓住這個良機。

  不過出海兩天,除了喬尼尼總是用那種「關愛智障」的眼神看他之外,一切都還算順利。

  因為沒了夥計,丁慕成了喬尼尼的臨時幫手,這兩天中在他學著如何給那張直帆打活扣的同時,漸漸的也清楚了如今西西里島上的局勢。

  現在的意大利,正是貴族割據相互征伐的混亂時代,而西西里島,則是所謂「兩西西里王國並存」的時期。

  讓丁慕這種自小就接受了大一統思維熏陶的有為好青年感到不解的,是一個遠在地中海另一邊,聽上去就八竿子打不著的國王不但繼承了這座地中海上最大島嶼的王位,而且還主動把這個地方分成了兩個部分讓自己的兒子們分別繼承。

  當然這些都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的西西里國王是阿拉貢的費迪南,而巴勒莫則是這個幾乎就沒見過自己國王的王國首府和主教區所在。

  想到主教區,丁慕偷偷摸了摸口袋,那裡面裝著修道院長給巴勒莫主教的信。

  「給我點水,」坐在後面的坤托忽然開口,他雙眼盯著丁慕看了下,然後又把濕漉漉的帽子往頭頂壓了壓「快點。」

  丁慕從船板下的木格里拿出陶泥水壺遞過去,當他的手與坤托無意相碰時,對方手上瞬間一緊,水壺被突然拿走。

  「我們到哪了?」坤托把水壺還給丁慕,忽然又問。

  「很快就到可萊切,」喬尼尼向海岸上張望了一陣「如果風向不變,也許我們還可以趕上在可萊切吃上頓熱乎的晚飯。」

  「那就到時候叫我。」坤托說著抻了抻毯子,又用帽子把頭臉完全蓋住,似是又睡了過去。

  看他一動不動的樣子,丁慕卻總有種只要稍微有點意外,這人就會突然跳起來的感覺。

  雖然不經常出遠門,喬尼尼對路線還是熟悉的,當不遠處的海岸線快要籠罩在黑暗中,海上也開始變得風高浪疾時,喬尼尼的船駛進了一座略微凹進的港灣,看著岸上越來越近的漁村燈光,喬尼尼裂開嘴巴吹了個輕佻口哨:「我們到地方了,可萊切村,這地方有我們需要的一切,烤魚,啤酒還有暖和的床,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在這舒服的睡一覺,要知道從明天開始我們要趕很遠的路呢。」

  始終沒開口的坤托看著漸漸靠近的漁村點點頭,說了句「這地方不錯」,就把身邊的包袱抓在手裡,站到了船頭。

  這時候天色已經差不多完全暗下來,坤托的背影在遠處漁村燈火的襯托下顯得有些模糊不清,看著他的背景,喬尼尼的眼睛忽然睜大,好像發現了什麼祕密。

  隨後他向丁慕揮揮手,繼續大大咧咧的說:「快點來幫我一把,我們還要趕著吃晚飯呢。」

  可萊切村不止有烤魚啤酒和溫暖的床,喬尼尼在這裡顯然是個名人,見到他有人就親熱的打招呼,當兩個身材豐滿的女人見到喬尼尼立刻發出喜悅大叫後,丁慕就明白他吹那個口哨的含義了。

  「你在這很受歡迎,」坤托打量著四周,喬尼尼把他們帶到了漁村一間看上去還過得去的小旅店,在這裡他受到了更熱情的接待,不過坤托顯然不想湊那個熱鬧,而是選了靠角落的一張桌子,和丁慕一起默默的吃著晚飯,直到喬尼尼手裡滿嘴酒氣的回來「看來這兒的你都認識。」

  喬尼尼抹掉嘴角的碎肉呵呵笑著:「我以前曾經在這裡呆過段時間,那時候我還年輕,剛從家裡跑出來,你知道年輕人都喜歡到處惹是生非。」

  坤托點點頭似乎表示理解,然後就不再說話。

  「我讓人給你們安排個住的地方,不過只能兩個人擠在一起,」說到這,喬尼尼回頭看看櫃檯的方向,那裡正有個豐滿的女人向他拋媚眼,於是他臉上露出了個曖昧的笑容「晚上我不回來了,明天一早我會來叫你們,祝你們睡個好覺。」

  說完咧嘴一笑呲出滿口黃牙,擠過人群,向那個如同一頭汁液充沛的奶牛般的女人走去。

  坤托兩人則跟著旅店的老闆穿過條狹窄的走道,進了個緊靠裡面的房間。

  房間很簡陋,除了一張床和一把看上去還算結實的椅子什麼都沒有。

  坤托把包袱往床上一扔和衣躺下,很快就傳來了陣陣悶響鼾聲。

  雖然心裡有很多疑問,可疲勞讓丁慕也覺得眼皮發重,很快就沉沉睡去。

  睡夢中,丁慕忽然覺得呼吸急促,他猛然睜開眼,立刻看到坤托近在眼前的臉,而他的嘴巴正被坤托用手掩住!

  丁慕大吃一驚,剛想反抗,卻感到脖子驟然一冷。

  一柄鋒利的短劍正抵在他的咽喉下!

  「噓……」

  坤托豎起短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與此同時,丁慕聽到了幾不可聞「咯吱咯吱」撬動門栓的聲音。

  「不要出聲,」坤托在丁慕耳邊低聲吩咐,又指指門口的方向,見丁慕不在掙扎,坤托先微微鬆手,然後慢慢放開他「去藏好,有人來了。」

  丁慕輕輕點頭,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明白這不是好兆頭。

  在這個隨時會被疾病或戰爭奪去性命的動盪年代,旅行者被謀殺是很平常的事情。

  坤托在黑夜中向前摸索,他的短劍藏在寬大的袍子裡,看不到一點反光。

  這讓丁慕再次肯定這個人絕不是個普通商人,至少他很會藏匿行蹤。

  房門輕輕一動,隨即伴著砰然大響被人從外面用力踢開!

  兩條人影猛闖而入!

  黑暗中丁慕看不清坤托的動作,只見到突然從門旁冒出的身影和飛快閃動的一抹光亮。

  一個闖入者發出痛苦慘叫,短劍從他肋下戳入,刺進了他的內臟。

  那人的喊聲還在繼續,坤托已經拋下他撲向另一個人。

  他手裡短劍劃著弧光砍向對方脖子,那人本能的抬起手臂擋在眼前。

  出人意料,短劍砍在對方手臂上卻只砍破了衣袖。

  坤托一愣,對方已經舉起手,用劍柄狠狠砸在坤托肩膀上!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丁慕甚至沒反應過來,兩個人已經摔倒在地,翻滾扭打起來。

  躲在後面的丁慕隱約看到之前被坤托刺倒的那人用劍拄著地,掙扎著試圖爬起來。

  雖然懷疑坤托有什麼陰謀,可現在這個時候卻不容他多想。

  他抓起了手邊的椅子高高舉起,在落下的瞬間,丁慕與那人抬起的目光相遇。

  看著即便是在黑夜裡也能察覺到的恐懼眼神,丁慕手頓了一下,隨後狠狠砸了下去!

  黑暗中充斥鼻端的血腥味讓丁慕全身顫抖,他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親手結束一個人的性命。

  肩膀忽然被緊緊抓住,丁慕本能的舉起椅子,卻被攥住了手腕。

  「當心點,小傢伙。」

  坤托低聲呵斥,在他腳邊的地上,敵人已經一動不動,隨著坤托點燃魚油燈,丁慕才發現那人脖子上扯開了個很大的口子,血水正不住的往外噴湧。

  坤托從地上撿起那兩人使用的短劍,他的臉開始變得難看起來。

  那是兩柄呈狹長三角形的刺殺短刃,在接近盾式護手的部位劍刃被刻意磨出兩排凹槽,在燈光下,閃著冰冷光芒的短劍看上去令人生畏,可這都不如坤托臉上的神色令人擔心。

  坤托見到這兩柄短劍先有些驚訝,隨即就變得緊張。

  「怎麼可能。」

  他蹲下來搜兩人身上的東西,當翻開之後那人的袖子,發現那人手臂上綁著副結實堅硬的牛皮護腕,之前他就是一劍砍在這護腕上的。

  當他從兩人隨身的口袋裡翻出一個裝滿金基尼的錢袋時,坤托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跟著我。」

  他抓起包裹背在身上,向丁慕招招手,提著油燈走出房間。

  丁慕稍一猶豫就從地上抓起另一柄短劍,跟了上去。

  走廊裡靜悄悄的,好像整個旅店裡的人都還在睡覺,根本沒有察覺剛剛發生的廝殺。

  丁慕緊攥著短劍,心臟劇烈跳動,異乎尋常的安靜讓他緊張不安。

  忽然,剛走到樓梯前的坤托腳下一停,就在這時,走廊對面的窗子外突然墜下一條人影!

  那個人影懸在窗外左右搖晃,在月光的照射下,丁慕清楚的看到他歪著的脖子上一條繩子通向上面。

  月光照到那人臉上,丁慕才認出是之前和喬尼尼相互眉來眼去的女人!

  就在這時,他前面的坤托忽然轉身,伴著劍光一閃,丁慕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32 AM

本帖最後由 裘斯特 於 2017-5-15 06:35 AM 編輯

第6章 我是誰(上)

  黑暗中,丁慕感覺到銳利冷風擦著身邊掠過,他的心臟由於恐懼抽緊,全身冒出冷汗!

  與此同時,慘叫聲從丁慕身後響起,他甚至能感到後頸噴濺上的一股粘熱的液體。

  已經扔掉油燈的坤托不住喘著粗氣,隨著他把丁慕推到一邊抽回短劍,一個黑影慢慢摔倒在地。

  「他們是誰?」

  雖然知道不會得到答案,丁慕還是不由自主問道,他實在不想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在一個偏僻的海邊漁村裡,最後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他們是誰?」坤托覺得好笑似的反問一句,然後扯著丁慕的肩膀沿著過道快步向前走,同時他壓低聲音叮囑著「聽好了孩子,等我們一出去你就趕快跑,別管方向只要跑出去就行。」說到這他好像怕丁慕不肯聽他的,手上忽然用力一緊威脅道「如果不跑我是不會管你的,那些人已經來了,到時候你就死定了。」

  看著坤托眼裡閃動的凶光,丁慕立刻明白這個人說到就會做到,一會一旦發生混戰,他真的不會管自己。

  只是在這種敵人行蹤不明的情況下跑到外面,不用想也知道坤托沒按什麼好心。

  丁慕對這個時代的武器多少有些瞭解,這個時候的歐洲雖然已經開始出現火器,可不論威力還是準頭都不盡人意,所以即便外面的敵人手裡熱兵器,威脅也肯定不能和後世的武器相比。

  可這並不意味著可能會被火器擊中的危險就小了,何況在這個時代還有諸如強弩這種從某種程度上說比火器更加可怕的武器,誰能保證外面的人沒有弩弓呢。

  丁慕站在過道盡頭的門口,緊緊繃著嘴唇,他感覺到坤托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正在用力,同時後心的地方被什麼東西用力戳了一下,他猜那是短劍的劍尖。

  「快點跑吧孩子!」坤托用力一推丁慕,隨即卻覺得手上一輕。

  事實上,當坤托推他的時候,丁慕已經用足全力主動向門外沖了出去!

  在短短的時間裡丁慕已經想明白,以坤托已經對他露出的不懷好意,如果反抗也許不等外面的人動手,他就可能會殺死自己,而從坤托剛剛顯露的幾手來看,自己顯然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與其這樣不如按他說的做,冒險衝出去,也許還有機會!

  在衝出房子的剎那,丁慕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雖然這個時代的火器依舊簡陋威力並不十分可怕,可第一次如此近的面對死亡的恐懼卻讓他全身發麻,身體根本不聽使喚的邁動雙腿向前狂奔!

  一聲悶雷似的巨響從黑暗中響起!

  奔跑中的丁慕眼角的餘光似乎看到側面一棟房子的暗處閃起的一團火星,他想也不想的猛然向前撲倒打滾,隨著如同一大團野蜂從頭頂衝過帶過的破風呼嘯,正在地上翻滾丁慕突然覺得後背好像被燒到似的火辣辣的疼痛。

  我中槍了?

  丁慕腦子裡霎時一片空白,他不知道傷到了哪,可前衝的勢頭依舊不減的向前翻滾,隨著肩膀上撞得又是一痛,他翻到了一大堆曬在空地上的漁網後面。

  一聲他聽不懂的喊聲從黑暗中傳來,接著兩條人影從房子陰影裡出現,穿過空地向丁慕的方向奔來。

  就在這時,丁慕似乎聽到個很古怪的聲響,那聲音就像他小時候在老家鄉下見過的棉花販子攪動的彈弦,隨著那聲音響起,那兩個剛剛跑到空地中間的人影好像撞在牆上似的立刻翻倒在地。

  丁慕爬在網堆後面驚訝的看著,

  雖然不知道坤托使用了什麼武器,可至少自己暫時安全了。

  他立刻向四周張望,坤托顯然把他當成誘餌,現在他必須為自己找條活路。

  之前火槍射擊的聲音似乎終於引起了村民們的注意,黑暗中有幾家房子裡傳來了動靜,可隨後就沒了聲音,顯然村民們知道外面很危險,沒有人願意招惹是非。

  快點跑!

  丁慕腦子裡閃過這個念頭,他不知道那些躲在房子陰影裡的敵人還有多少,而坤托之前幹掉那兩個人顯然也不是為了救他,如果這時候有襲擊者從坤托的武器夠不著的地方逼近,他是肯定不會冒險救自己的。

  丁慕顧不上背上的傷勢,忍痛動了動身子發覺似乎傷得不重後,立刻彎著腰沿著漁網堆的邊緣向前爬去,他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有人用丁慕聽不懂的語言大喊了幾句,接著又傳來了坤托用同樣的語言的回答。

  隨後,伴著兩聲沉悶的槍響,緊接著旅店方向就傳來陣陣吆喝咒罵和兵器碰撞的聲音。

  不停掙扎的向前挪動,衣服摩擦傷口的疼痛讓丁慕忍不住大口喘著氣,可他腳下沒停,他知道現在還很危險,不論是坤托還是那些人贏了,對自己都沒好處。

  客棧方向的戰鬥似乎還在繼續,時不時的可以聽到有人因為受傷發出的慘叫,這讓丁慕知道到現在坤托還沒事,而且聽聲音顯然對方的人數也不是很多,這讓丁慕反而覺得被坤托當誘餌逼著跑出來是件好事。

  可眼前怎麼會有些搖晃呢,腳下也變得越來越軟,連想要邁步都變得困難起來,丁慕咬著牙手足並用的向不遠處一棟房子旁的小巷挪去,雖然不知道到了那裡是不是就能安全些。

  當他伸手抓住小巷口的牆角時,丁慕的雙腿幾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他的身子搖晃著晃過拐角,然後和個正躲在裡面的人撞在了一起。

  喬尼尼不住喘著氣,他覺得之前真沒有想錯,根本就不該因為貪圖那點錢跑這趟買賣,現在看著癱倒在懷裡的丁慕,他很想就這麼把這個倒霉鬼扔下,可又一個人影忽然從丁慕身後出現。

  喬尼尼根本沒看清對方長相,只來得及看到那人外套上的白色披肩在他眼前一晃,就被長劍重重的護手盤砸昏了過去。

  恍惚中丁慕覺得自己被人扛在肩上,他的頭來回晃動,後背的傷磨得他發出聲聲呻吟,而且他的頭還和那人掛在腰後的什麼東西撞來撞去,胸口被肩膀擠壓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在他就要昏過去時,他被那人扔到了地上。

  忽然點亮的火把照在正掙扎著試圖從地上爬起來的丁慕身上,他本能的用手擋在眼前,略微適應之後才慢慢挪開。

  然後看清了襲擊他的這些人。

  這是四個身穿旅行披風的男人,差不多和當下大多數人行走在外旅客近似的衣服款式讓他們不會引起注意,除了這時候他們手裡握著短劍。

  一個他聽不明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丁慕微迷雙眼向上看去。

  外套上的白色短披肩讓丁慕認出自己就是被他抓來的。

  那人又說了一句,可丁慕還是不太聽得懂,雖然一些詞彙聽上去和他現在已經逐漸熟悉的當地語言近似,可依舊讓他覺得疑惑不解,而且他肯定那也不是英語,雖然當下這個時代的英語他也未必能完全聽懂。

  「怎麼回事,難道你不懂我說的話?」對方似乎有些意外,他改用當地語言問著,同時懷疑的上下打量一陣,然後他回頭對身邊一個人用帶著譏諷的腔調說句什麼。

  「我不知道你要幹什麼,不過我想你們誤會或者是認錯了人,把我當做其他什麼人了,」丁慕小心的說,因為不知道這些人要幹什麼,所以他也不敢立刻說明自己的情況。

  而且他隱約有種預感,如果證明自己不是某人,也許這些人立刻就會毫不猶豫的殺掉自己。

  「看來有些擔心是多餘的,」為首的那人好笑的看著丁慕「不過不能不承認,找到你很不容易。」

  「我想你們真的認錯人了。」

  丁慕開始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了,他的眼神在幾個人身上打量,發現其中有兩個似乎負了傷,那應該是剛剛和坤托打鬥的結果,只是坤托又怎麼樣了?

  「你在找人嗎?」那人用手戳了戳丁慕胸口「那個傢伙很厲害,幹掉了我們好幾個人,可也就那樣,他逃跑的時候掉到海裡去了,不過你要找他我會幫你。」

  丁慕意識到對方的不懷好意,他知道現在自己已經很危險,對方隨時可能對自己不利,他的腦子飛快轉動,想到什麼後忽然開口說:「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叫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我是個羅馬人,我有證據!」

  「你說什麼,」那人奇怪的看著丁慕「什麼證據?」

  「我的確有證據,」丁慕忍著悲傷的疼痛從懷裡慢慢拿出修道院長的那封信舉起來遞過去「看看這信,這上面說的很清楚,我只是為了送信方便才不用自己名字的。」

  那人疑惑的接過信撕開封口,當他就著火光看完信的內容時,丁慕從他望向自己的戲謔眼神中,似乎看到某種不妙。

  他的心頭迅速閃過之前修道院長說的那些話,這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從一開始就被騙了!

  「尊敬的主教大人,」好像是為了譏諷丁慕,那人開口唸著信的內容「我不得不遺憾的把這個讓我失望的學生送到您那裡接受再教育,鑑於送信者個人糟糕的過去和某些難以啟齒會令其身上的法袍蒙羞的行為,請不要相信這個人所說的一切,特別是當他出於一些異想天開的古怪想法,試圖讓其他人相信自己是另一個人時,請務必不要受到欺騙,也許這個人會自稱是來自克里特的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而且還會向您描述一大堆可憐的身世,但是請允許我向您保證,他所說的這個人現在正因為身染重病留在聖賽巴隆修道院,我相信那應該是某種中風。所以請不要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母都不要相信。我向上帝保證這個送信者,就是喬邇‧莫迪洛本人。」

  丁慕呆呆的聽著那人語帶諷刺的唸著信,他只覺得腦袋開始嗡嗡作響。

  雖然猜到修道院長可能會有什麼隱瞞和陰謀,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大坑居然在他還沒離開聖賽巴隆的時候就給他挖好了。

  儘管不知道所謂的再教育是什麼意思,可丁慕相信如果自己真的把這麼一封信送到巴勒莫,等待他的就算不是那些傳說中變態到極點的各種酷刑,可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可即便那樣,也要比現在好,至少那還不至於丟掉性命。

  「現在你要說自己是誰?喬邇‧莫迪洛?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或者乾脆說自己是羅馬皇帝?」那人諷刺的問著,慢慢舉起手裡的劍。

  我這就要死了?丁慕愕然的看著眼前這個人,奇怪的是他並不像之前那樣感到恐懼,相反有種「終於要解脫了」的輕鬆。

  或許明白再也回不到自己時代那一刻起,他就在尋找這種解脫,只不過始終下不去決心,之前面對危險的時候求生本能讓他不肯放棄,但是當真正面對死亡時,他反而不再畏懼,現在這個要殺他的人,也許反而是在幫他。

  丁慕深深吸口氣,等著那一刻的到來。

  「你不能這麼幹,」那人旁邊的同伴忽然開口「我們只是來找他的,怎麼處置他不該我們做決定,我們沒這個權力。」

  那人有些意外的看著同伴,想了想之後壓低聲音說到:「你說的不對,讓我告訴你我有什麼權力。」

  說話間,他手裡的短劍突然向前猛的一送,鋒利的劍身瞬間刺入了同伴的小腹!

  就在另外兩人驚呼出聲時,那人已經拔出劍來,左手向後扳住已經跪在地上的同夥額頭,短劍橫抹,隔開了他露出的喉嚨!

  「現在,你們誰還質疑我的權力?」那人用劍指著另外兩人,看到他們終於畏懼的慢慢搖頭後退,他這才轉過身把滴著鮮血的劍尖抵在丁慕咽喉上「我得說,能割開你的喉嚨是我的榮……」

  「嘭嘭!」

  兩聲炸雷般的悶響突然響起,隨著槍聲,站得稍遠的兩個人應聲倒下,

  幾乎同時,一抹黑光從暗中飛掠而至!

  「噗~」

  箭矢刺入人體聲音連丁慕都聽得清清楚楚,那人搖晃著一頭栽倒在丁慕眼前。

  丁慕愕然望去,看到了從黑暗中慢慢走出的坤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36 AM

第7章 我是誰(下)

  丁慕覺得還從沒向現在這樣喜歡過一個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這讓多少有點害怕自己某種取向了。

  可坤托的確救了他,看著從黑暗中走出來,雙手各拿著柄還在冒煙的火槍,腰帶上還掛著副看上去雖然小巧卻更加凶悍的短弩的「商人」,丁慕甚至想要過去親他一口。

  不過丁慕很快就注意到情況不太對勁,坤托的步伐緩慢得有些拖沓,當走到亮處時他才發現,坤托臉色白的嚇人。

  「幫我一下……」

  說完這句話,坤托兩眼一翻,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丁慕有點懵,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好幾個人,不遠處巷子裡還躺著個不知道死活的喬尼尼,可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他卻根本不知道。

  更糟糕的是,看情景這些人倒好像根本就是衝著他,或者準確的說是衝著喬邇‧莫迪洛來的。

  顯然自己修道院長擺了一道,而且這個坤托也有份。

  想到這丁慕看上旁邊不遠處扔著的一柄劍,可就在他要走過去時,就著扔在地上火把的光亮看到,坤托倒下時隨意扔在一邊的弩弓似乎動了動。

  丁慕注意到那上面還搭著的一支箭正對著自己。

  他霎時出了身冷汗,想到坤托之前那一連串詭異的舉動和他殺人時嫻熟利索的手段,丁慕突然想到,這個人怎麼會一點都不警惕的防備自己呢。

  丁慕腦子迅速轉著,他相信不論是起了殺心還是要逃跑都可能被坤托殺掉,雖然不清楚他和修道院長有什麼陰謀,他們的目的很顯然,是想要自己頂替那個喬邇‧莫迪洛。

  所以只要自己還是「喬邇‧莫迪洛」,暫時就是安全的。

  「你怎麼樣了?」

  丁慕忍著後背上疼痛走過去蹲下身,到這時他才發現坤托的情況真的不太好,他的額頭滿是汗水,身子也在不停的顫抖,他身下的土地已經被染紅了一片,很顯然在之前的戰鬥中,他傷得不輕。

  「扶我去裡面,」坤托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丁慕手腕,他力氣大的驚人,扯得丁慕牽動了背上的傷勢險些叫出聲來,而坤托似乎也發現了丁慕的情況「你也受傷了?」

  「後背,被打傷了。」

  丁慕咬著牙攙扶著坤托站起來向旅店裡走去,這時有點懊惱之前拿的那把短劍不知道丟在什麼地方了,否則離得這麼近,抽冷子給這個人一下,也許自己就不用擔驚受怕他隨時可能會威脅自己性命了。

  村子裡已經有人小心的出來察看發生的事情,不過卻依舊沒人管他們。

  旅店裡也依舊很靜,似乎所有人都早已經不在這裡,這讓丁慕不由懷疑那些刺客的身份。

  如果這些人是普通人,似乎不能那麼輕易就讓整個村子的人就範,可實際上卻是直到被襲擊,他們才發現自己已經落入了圈套。

  這讓丁慕甚至懷疑這一切都是喬尼尼搞的鬼,只是想到現在喬尼尼還躺在巷子裡,卻又覺得事情似乎不是那樣的。

  坤托在過道裡找到了他的包袱,當丁慕拿起來時才發現那包袱重的出奇,再加上還要攙扶一個人,當回到房間時,他已經累的喘不過氣來。

  「幫我一下。」

  坤托咬著牙慢慢脫掉灰色的外袍,露出裡面同樣顏色的毛織衣褲,到這時丁慕才發現,他的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支起,鮮血已經染紅了半個身子。

  丁慕用坤托遞給他的一柄小刀隔開衣服,隨即就看到了卡在肉裡的一截斷刃的亮光。

  「挖出來,」坤托咬住衣角含糊的吩咐「如果你手上足夠快,我還能少受些罪。」

  丁慕把油燈放在眼前仔細看了看,他不知道留在裡面的斷刃刺的有多深,也許一刀下去這個傢伙可能就此完蛋,不過他不敢冒這個險,因為他能感覺到坤托手裡握著的一柄匕首就在自己勁邊不遠,以這個人的警惕,也許自己剛起殺意就會被他發現。

  而且就算偷襲成功,想想就在耳邊勁旁的匕首,臨死前的反噬也很危險。

  別衝動,冷靜下來,想想該怎麼辦。

  丁慕暗暗叮囑自己,他覺得額頭有些發涼,這不是後背的傷痛,而是多少有些緊張,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給人做「手術」。

  「我說你別婆婆媽媽的像個娘……噢!」

  悶悶的慘叫從坤托嘴裡發出,他身子顫抖眼睛睜大,手裡拿著的匕首幾乎就要刺進丁慕的側頸。

  一旦動手就不再猶豫,雖然割開人肉的那種感覺實在說不上美妙,可丁慕還是咬著牙按坤托教的辦法一邊剖開卡住斷刃的兩邊肌肉,一邊用手指鉗住斷刃的一頭用力向外一拉。

  「嗯!」

  又一聲低叫,坤托的喉嚨不住蠕動,當丁慕把一根還冒著火星木條按在他不住鮮血外湧的傷口上時,坤托的臉色已經從灰白變成了黑紫。

  坤托不住喘著粗氣,過了好一陣他握著匕首的手慢慢從丁慕脖子上放下。

  「小子,剛才你要殺我是嗎?」

  坤托這時已完全清醒過來,他的眼睛在丁慕臉上徘徊,似是要看透他的心思。

  「你也要殺我,」丁慕沒有否認「而且說起來我是被你們牽連了,你,外面那些人,還有院長,你們有事情瞞著我對嗎?」

  坤托的臉色似乎好了點,他有趣的仔細打量丁慕,然後用匕首指了指他:「小傢伙我喜歡你,你很聰明,知道該怎麼辦,這點上很多你這個年紀的年輕人都不如你。」

  丁慕暗暗撇嘴,如果他真是那個倒霉的希臘小屁孩,現在可能早就已經變成個掛了都不知道為什麼的冤死鬼了。

  「你想知道為什麼?」坤托好笑的問,然後他搖搖頭「相信我知道了對你沒好處,其實我也很意外這些人居然會找到我們,不過很快一切就過去,只要你肯聽我的話。」

  「否則你就殺了我?」丁慕看著坤托,然後他就從對方眼神裡得到了答案「你會殺了我,哪怕我全聽你的。」

  「年輕人,太聰明也未必是好事,」坤托晃晃匕首「好了,村子裡的人應該快來了,你來應付他們,我得好好睡一覺。」

  「你不怕我跑了?」

  「你能往哪跑,」坤托慢慢躺在床上「在這沒人認識你,如果你跑出去正好讓人們把你當凶手,我不知道希臘是怎麼對待殺人犯的,可在西西里……」坤托做了個割喉的手勢「他們會好好招待你的。」

  看著似乎閉眼睡去的坤托,丁慕不能不承認這人說的沒錯,在這種地方他的確沒有任何辦法,唯一認識的只有一個喬尼尼,可他並不覺得那個漁夫會為自己說好話。

  讓他擔心的還是那些刺客的來路,從那些人肆無忌憚的敢在村子裡公然殺人就可以看出,他們顯然有所依仗,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追殺莫迪洛,但是想想為了那麼個原本肥胖庸俗的修道士就如此大動干戈,丁慕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些什麼。

  讓丁慕有些意外的是,原本以為會很麻煩的村民卻並好像並不關心夜裡發生了什麼。

  除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又冒出來店主,就只有兩個村子裡管事的人過來詢問了一下,當丁慕從窗口看到一些村民搜刮了死者身上的東西,然後把幾具屍體隨便扔到條船上往海裡駛去時,他這才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年代的動盪,和人命在這個時代的所謂價值。

  也許自己真該好好考慮,怎麼在這麼個世界上生存下去了,丁慕這麼告訴自己。

  雖然之前在聖賽巴隆的時候就明白,但經歷了一夜變故,丁慕才真正開始對自己未來要走的路思考起來。

  而且還有這個人,回頭看看似乎已經睡死的坤托,他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真的睡著了,在沒有把握之前,他不敢冒險。

  坤托說的沒錯,想想村民們的奇怪反應和那些刺客肆無忌憚的舉動,就知道這些人肯定不是普通強盜,這也是丁慕不敢冒然離開的主要原因,因為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歷,就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所以他不得不留下來。

  可以後怎麼辦?

  莫迪洛究竟是誰,為什麼要自己頂替他,丁慕雖然不知道可也清楚,這種事最後總是和各種鬥爭陰謀還有利益牽扯不清,現在自己已經被捲進這個完全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的大麻煩當中。

  更糟糕的,是那兩個人會讓自己這個知道他們祕密的人活下去嗎?

  這種局面能維持多久?等到他們不再需要自己的時候,就該是自己的死期了吧。

  丁慕悄悄把手伸進懷裡,他在房間角落裡發現了柄匕首,這應該是之前闖進屋裡的那兩人留下的,他藏了起來,只是一想到坤托殺人時的樣子,他就覺得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而且丁慕暗暗為自己心態的變化感到驚訝,自己居然那麼認真的考慮如何殺死一個人,而顧慮的只是是否能成功,卻沒有絲毫內疚和畏懼,之前那二十多年的平靜生活似乎已經完全和現在的他無關了。

  人真是最容易適應環境的動物啊,丁慕不由這麼自我譏諷。

  丁慕無奈暗嘆,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不但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讓他覺得自己就像個隔著透明玻璃看著這一切的旁觀者,可糟糕的是這層玻璃突然就莫名其妙的破了,而他對整個事情根本沒有任何頭緒。

  更何況是在這麼一個對他來說,實際上依舊無比陌生的時代。

  他能倚靠的,除了自己那點對這個時代的些許瞭解,幾乎沒有任何助力。

  之前面對刺客時放棄生命的輕鬆,這時卻又變成對衝動的懊惱,對活下去的強烈渴望催促著他開動腦筋。

  或者,我可以利用這機會?

  丁慕心頭忽然閃過個念頭。

  如果說他對坤托和修道院長有威脅,那也只有知道莫迪洛祕密這件事,可如果這個祕密不再是祕密呢?

  丁慕的心忽然一亮,覺得好像抓住了事情的某個關鍵!

  接下來好好想想該怎麼辦,別著急,丁慕心裡不住叮囑自己,如果你是他們,你最怕什麼,怎麼做才能讓他們有所顧忌不能下手。

  丁慕心頭不住尋思,他總覺得坤托和修道院長讓他冒名頂替莫迪洛並不是什麼早就計畫好的陰謀,倒更像是某種無奈之舉,再回想一下曾經無意中聽到他們兩人的那次爭執,丁慕隱約猜想,這兩個人可能也是在向別人隱瞞什麼。

  對了,那封信!

  丁慕忽然想起修道院長寫的那封信。

  他記得那個刺客唸過的那段內容,修道院長反覆強調自己會否認是莫迪洛,那麼什麼情況下自己才會不承認呢?

  那肯定是可能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為了防止到時候他說穿一切,修道院長提前在信裡提醒,這樣即便自己矢口否認,可別人在看了那信的內容之後,也再也不會相信他。

  可惜那封信在夜裡的混亂中丟失了,否則也許能搞清楚這一切。

  村裡有來了兩次人,不過也只是催促他們快點離開,很顯然可萊切的人們不想惹麻煩。

  只是他們遇到個麻煩,按照村裡人的說法,喬尼尼不見了。

  丁慕記得喬尼尼是被那個刺客打倒的,至於傷到了什麼地方卻並不清楚。

  想想那些村民對待刺客們屍體的態度,雖然喬尼尼似乎和可萊切村的村民很熟,丁慕還是覺得喬尼尼的處境未必比那些刺客好多少。

  「那個船伕失蹤了嗎,」坤托微微皺眉,他並不在乎喬尼尼的生死,卻因為沒了船伕感到惱火「那我們只能走陸路了。」

  剛剛發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預料,陸地上發生變故可能更多。

  雖然有傷,坤托依舊堅持天剛剛亮就離開村子。

  沒有人出來阻止他們,村民們在自己的房子裡透過窗子看著從門前走過的兩人,直到他們漸漸消失在遠處高坡的背後。

  「你不用再躲著了,」在一間泛著濃重腥味的倉庫裡,一個女人費力把身上同樣臭烘烘的喬尼尼從貨堆後面拉出來「不過你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走,那些要殺你們的人已經都死了,不過村長說那些人有些來頭,可能以後會有麻煩,所以他要把這件事報告給裡克特的地方官。」

  「那些人可不是要殺我的,」喬尼尼伸手攬住女人的腰用力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真該感謝你,如果不是你救了我,就算不被那些強盜殺掉,最後也要被那個人殺了。」

  「難道還有別人要殺你?」女人奇怪的問「如果不是半夜跑來見我,你已經和那個賤女人一起被那些人宰了,除了他們還有誰要殺你,難道是你那兩個同伴?」

  「他們可不是我的同伴,」喬尼尼看著門口低聲嘀咕「如果知道我看到過什麼,那個坤托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那你見到了什麼?」女人好奇的問。

  「這個我不能說,不過我告訴你,我見過他們其中一個幹過很可怕的事,至於另一個……」

  說到這兒,喬尼尼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我不知道他從哪來,也不知道他是誰,也許只有他自己知道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42 AM

第8章 突如其來

  提到西西里,首先讓人想到的是什麼呢?

  自然是大名鼎鼎的西西里黑手黨。

  不論是一大堆以這些殘酷的黑幫為原形的影視文學作品,還是現實中令人談虎色變的斑斑劣跡,西西里黑手黨絕對算是犯罪界的扛鼎級組織。

  不過那是後世的1996年,在還屬於中世紀晚期的1496年,西西里有的是充沛的陽光,金黃的小麥,還有早在古羅馬時期就已經享譽歐洲的橄欖林。

  另外,就是西西里擁有著這個時代最為複雜矛盾的一群人。

  西西里人熱情卻始終保守,勇敢卻總透著謹慎,當你希望和他們坦誠相見時,他們會用懷疑的眼神將你拒之門外,可當你心懷顧慮時,他們又可能忽然對你敞開心扉。

  之所以會有這種看似太過異樣的性格,和西西里獨特的過去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與這個時代大陸上那些相互征伐,結果卻搞得整個半島支離破碎的城邦國家不同,做為地中海上最大的島嶼,西西里因為孤懸海外,反而十分罕見的形成了一個獨特的整體。

  雖然和那不勒斯之間有過太多分分合合的糾葛,可西西里島卻始終以一種獨善其身的方式冷眼看著大路上那些此起彼落的鬧劇。

  這看上去似乎是西西里的幸運,可從另一方面說卻又是不幸。

  與城邦國家不同的地方在於,雖然那些國家總是陷入各種麻煩,但是大多數時候他們都還是由自己來掌握命運,儘管差不多來自歐洲其他地方的所有強大君主們都跑到這只靴子上刷過存在感,可畢竟還是能保持屬於自己的領地,頭銜和其傳統。

  但是西西里卻不同,從法國人到德國人,從羅馬帝國到阿拉貢,西西里就如同一個被扒光了女人,不停的被這些始亂終棄的摳腳大漢們輪過來輪過去的蹂躪。

  如今西西里的主人是阿拉貢的費迪南國王,不過這位國王顯然對西西里的興趣不大,他絞盡腦汁的他老婆一起進行統一西班牙的偉大壯舉,所以繼位之後這位國王對西西里表示關心的方式,也就是給自己腦袋上加了頂王冠,和在各種尊號裡多浪費了些筆墨。

  所以說,西西里的國王,是個阿拉貢人。

  「這真是奇妙。」

  走在前面的坤托步子不快卻很敏捷,丁慕注意到他走路的時候總是選擇路邊的一側,要嘛左要嘛右,而不是如很多人那樣不管不顧的走在道路中間,另外如果一定要走過人群,他會儘量保持讓身體處於一種傾斜似的角度,這樣他就可以輕易穿過人們之間的縫隙,而又不會因為發生碰撞出現麻煩。

  這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丁慕心裡給坤托下了定語。

  他並不認為坤托的舉止是什麼訓練的結果,卻肯定這是某種長期生活造成的本能,也許正是這種本能讓他能躲避開諸多麻煩,但是從他帽簷下時而露出緊鎖的眉峰看,這個人似乎正陷入某種麻煩之中。

  這是離開可萊切村的第三天,一路上坤托似乎都心事重重的,他沒有選擇走大路,儘管那樣既方便又安全,而是沿著一條很古老的道路向西西里島的內地前進。

  很快丁慕就發現他應該是在躲避什麼人,因為不止一次的坤托會忽然改變前進路線,雖然過不了多久依然會繼續向北走,可就是這種曲曲彎彎的繞來繞去,讓他們耗費兩天時間還不如之前坐喬尼尼的船走的路多。

  現在他們就正沿著一片麥田向前走著,剛剛下過雨的路上泥濘不堪,

  濕冷的空氣從衣服的縫隙裡的吹進來,讓丁慕覺得自己都快凍僵了。

  在忽然莫名其妙的冒出前面那句話之後,坤托回頭對丁慕說:「喬邇‧莫迪洛。」

  丁慕看看坤托,他可以確定這個人根本就不是在叫他,那只是在確認一件事的語氣。

  「你知道那個莫迪洛是什麼人嗎?」坤托問了一句,然後他搖搖頭「你當然什麼都不知道,你知道什麼,你只是個從東方逃難來的小笨蛋。」

  丁慕不想和他爭辯,如果他願意覺得自己是個笨蛋那最好。

  「誰能想到呢,」坤托又回頭看看丁慕「一塊藏在石頭堆裡的石頭。」

  坤托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在猶豫什麼,丁慕肯定他似乎有什麼事情無法下定決心,而這事顯然和他有關。

  「孩子我問你個問題,不過你得想好之後再回答我,」坤托停下來很鄭重的說「記住,想好之後再回答。」

  看到丁慕很認真的點頭,坤托略感滿意,然後他緊緊鎖住丁慕的眼睛問:「假設有一個能讓你變得富有的機會,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

  「富有?」

  「對,富有,非常富有,」坤托雙手合十抵在胸前「那是你想像不到的,你可以擁有一切,不論是金錢珠寶珍貴的毛皮還是豪華的住宅,都可以得到。不過有個條件,就是你從此之後不再是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里。」

  我原本就不是什麼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丁慕暗暗嘀咕。

  他隱約猜到了坤托的念頭,不過他不肯定這個承諾能持續多久,不論那個莫迪洛究竟是個什麼來頭,可他如今已經變成了個痴呆兒童,看來修道院長和坤托的麻煩還真是不小。

  「我不相信你。」丁慕毫不猶疑的回答「我見過你那天晚上殺人的樣子,那些人是來找你麻煩的,而且當時你還威脅我,我不想摻合你那些麻煩事,如果他們再來你可能就又要威脅我了。」

  坤托仔細看著丁慕臉,不能不承認這個希臘男孩有一張很漂亮的臉,淺淺的小麥色皮膚配上臉部輪廓分明的線條,還有一頭微微卷曲的暗紅色頭髮,坤托甚至不無惡意的想,如果把他賣給那些大城市的貴族或是神職人員,也許能換個不錯的價錢。

  不過他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男孩值多少錢,而是他說的是不是真話。

  在坤托目光的審視下,丁慕看似倔強的和他對瞪著,可事實上他的心裡卻在不停打鼓,甚至身上已經因為緊張被汗浸透。

  他在賭,賭那天夜裡坤托究竟聽到了多少他和那個刺客之間的對話,也在賭他究竟在坤托和修道院長的計畫裡有多大的份量。

  雖然不知道莫迪洛是什麼人,可想來也知道事情是出了岔子,至少莫迪洛忽然中風這件事肯定不在他們的計畫之中。

  而自己的出現卻又成了他們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個沒有過去的異鄉人,和莫迪洛的年齡相差不大,最重要的是除了聽從他們的擺佈沒有任何其他出路。

  剩下的唯一麻煩,就是這個人能不能按他們說的那樣冒充那個莫迪洛不被揭穿。

  而對丁慕來說,麻煩的則是怎麼讓坤托認為自己依舊沒有發現什麼,至少那天夜裡發生襲擊事件之後,坤托顯然已經開始擔心他可能已經知道什麼了。

  否則他也不會刻意這麼問。

  「你放心,我不會再威脅你了,」坤托終於放緩下來,他轉身繼續向前走「我們去阿里斯真陀,那裡有人等著我們。」

  準確說,應該是有人等著「我」吧,丁慕心裡暗自揣摩。

  坤托的方向感很好,在丁慕被他這種繞來繞去的方式搞得早就找不著北的時候,他卻始終執著的向著北方前進。

  艾爾斯真坨是座不高的小山一,一座同名的小城就建在山腳下,從山上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小山的半山腰處有片相對平緩的台地,在這片台地上依著山勢有一座古羅馬時代的神廟遺址。

  雖然千年過去,但是和很多地方一樣,西西里依舊深深受著古羅馬文明的影響,以至雖然先後經歷過自四世紀開始基督世界的衝擊和多次戰亂,可艾爾斯真坨的朱庇特神廟依舊在風風雨雨之後留存了下來。

  丁慕兩人趕到艾爾斯真坨的時候,天還沒有黑,翻過山頂,山下的城鎮盡收眼底。

  看著城裡屋頂升起的裊裊炊煙,丁慕忽然有些疲倦。

  雖然才離開聖塞巴隆沒有幾天,可他卻有種已經過了許久的錯覺。

  也許因為是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個安身的地方,丁慕內心裡把聖塞巴隆修道院當成了心目中「家」。

  而離真正的家,不止萬里迢迢,更有著讓人無法圖及的500年!

  坤托很小心,他沒有貿然進城,而是決定等到天黑之後再行動。

  他在神殿廢墟附近找了處避風的地方,開始指揮丁慕堆積石頭,點燃篝火,而他自己則開始打開包袱,從裡面往外掏東西。

  讓丁慕覺得神奇的,正是他那個從不離身的行李包袱。

  這個用亞麻和皮革製成的旅行用具不但異常結實,而且更像個萬寶囊。

  除了一柄能夠摺疊威力驚人的短弩,裡面還些路上吃的乾糧,若干數目不清的金幣,一條拿出來鋪開就能遮擋風雨的毯子,甚至丁慕有一次看到他從裡面拿出了一小袋珍貴的調味料。

  他對坤托的身份也很好奇,特別是在他毫不吝惜的把調味料灑在生肉乾上的時候,想起這個時代人們對香辛料視若黃金, 丁慕就覺得這個人有太多祕密。

  雖然手法簡單粗暴,佐料其實也並不全,可隨著篝火的烘烤,生肉乾漸漸溢出了陣陣香氣。

  丁慕輕舔了下嘴唇,對坤托的印象又多了些,至少這個人會燒烤食物。

  「咕」,一聲肚鳴響起,丁慕先有點赫然,隨即就奇怪的向坤托望去,可迎上的是坤托恰好向他看來的目光。

  霎時間,坤托的手飛快的抓向藏在袍子下的的短劍,同時雙眼向旁邊一塊石頭看去。

  先是出現了一隻手扒住了石頭邊緣,然後好像藉著這一扳的力量,一個身影從石頭後面冒了出來。

  丁慕愕然的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

  儘管沒有坤托反應靈敏,可在知道那聲音不屬於兩人時,丁慕腦海裡已經迅速閃過了「追兵」「刺客」「抓捕他們的官差」「強盜」「小偷」等等不同身份,可全都帶著深深惡意的角色。

  可他沒想到是這麼個人。

  明亮,或者說過於豔麗的雜花長裙,繁瑣得讓人眼花繚亂的各種飾物,用來把滿頭烏髮綰紮起來透著奪人目光的鮮豔羽毛。

  還有就是那雙明亮得令人著迷的漆黑大眼。

  一個年輕的女孩就那麼突兀的出現在了丁慕兩人面前。

  她的皮膚並不白皙,而是種略顯棕褐卻很健康的顏色,挺拔的鼻樑和線條清晰的眼窩讓她看上去透著股韌勁,不過這個時候的她正舔著微厚的嘴唇,漆黑的雙眸死盯著坤托手裡的肉乾。

  「見鬼,一個波西米亞女人。」

  坤托愕然的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44 AM

第9章 夜逃

  波西米亞人,除了這個似乎有點熟悉和在不清楚的人聽來略感高大上的稱呼之外,還有個廣為人知,更加為大眾所瞭解的名字——吉普賽人。

  在丁慕印象裡,吉普賽人總是和熱情似火,浪漫奔放這些詞彙聯繫在一起。

  所以當看到坤托霎時變了的臉色時,他不禁有些愕然。

  坤托是個冷靜的,即便遇到危險也能沉著應對的人。

  至少在這之前丁慕是這麼認為的,所以雖然對這個人不信任,權衡利弊之後他還是選擇暫時跟著坤托。

  可現在坤托卻因為突然出現的這個女孩立刻變得暴躁起來。

  「這裡怎麼會有個波西米亞人!」

  坤托緊盯著那女孩,嘴裡不住的這麼問著,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這個波西米亞人怎麼了,她不是你要等的那個人嗎?」

  丁慕感到疑惑,坤托的舉動和之前真是太不一樣了,他上下打量這個女孩,說起來他也說不清她究竟多大,看身材她有著吉普賽人特有的豐滿,可從臉上看他又覺得這個女孩的年齡應該不大。

  「波西米亞人啊,你在想什麼,我會和一個波西米亞人有約會?」坤托好像受了侮辱似的臉色更難看了「也許這在希臘不算什麼,可在這兒你認為開這種玩笑很有趣嗎?」

  丁慕茫然的搖搖頭,他這時候覺得坤托簡直就像條被踩了尾巴的貓,簡直有些不可理喻了。

  「嗨,走開波西米亞人,」坤托如同在趕一條狗似的揮揮手「不要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把你吊死在旁邊的樹上。」

  女孩顯然聽懂了坤托的話,她凹陷眼窩裡那雙異常明亮的大眼中閃過一絲惱火的神色,不過卻沒有開口,只是又向火堆上烤著的肉乾看了眼,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丁慕忍了忍之後終於開口,他從火上拿起一塊大點的還冒著熱氣的肉乾走過去遞給女孩「這個你拿去吧。」

  女孩好像有點意外,她微歪著頭先打量下丁慕,又懷疑的看看那肉乾,然後才先是慢慢伸出手,然後突然一把搶過去!

  接著她一言不發轉身向山下跑去!

  「你可真是個好心人啊,」坤托自始至終並沒有阻止,只是在丁慕回到火堆旁時他把剩下的幾塊肉乾分了分,只給丁慕留了不大的一塊「這是你那份,其餘的你已經給了那個波西米亞女人。」

  丁慕一笑,他並不後悔這頓飯大概連個半飽都混不上了,雖然想想自己好像也的確有點多事。

  「那波西米亞女人很漂亮是嗎?」坤托忽然問「不過她們就是靠這個混飯吃的,迷惑住你之後騙空你的錢袋,或者乾脆直接搶。波西米亞人是不吉利的,遇到他們只會帶來厄運。」

  丁慕張張嘴最後也沒爭論,他知道即便是在後世,很多地方的主流社會也對吉普賽人有著這樣那樣的成見甚至敵意,這種成見固然有些並不公平,可也不是完全的不講道理。

  而在這個時代,吉普賽人顯然更受歧視,甚至普遍被視為不吉的象徵。

  這從坤托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就可以看到。

  但丁慕不會對吉普賽人有這樣的看法,只是倒也不必一定要分辨什麼。

  「天黑之後我們就進城,但願遇到波西米亞人不是個壞兆頭。」

  吃完東西,坤托開始認真檢查他那個旅行包袱,到這時丁慕才注意到,他那包袱有些地方倒是和後世一些野外生存的旅行包有點近似,在外層還封著些用扣子封住的口袋,

  想來裡面放的就是那些零七雜八的東西。

  冬天黑的快,原本還留有餘霞的西方,稍不注意就變得只有一片淺淺光亮還浮在地平線上,隨著那光亮也逐漸消失,整個阿爾斯真陀完全都籠罩在了夜晚帶來的黑暗之中。

  下面城市裡已經被點點燈光點綴起來,有點出乎坤托意外的是,原本以為這座晚上應該變得有些蕭條的小城,看上去卻顯得異常的熱鬧。

  「真是有些太熱鬧了,」顯然坤托也覺得不太對勁「我之前來過這兒,顯然不是這個樣子的,我說你自己小心點。」

  說著,他頭前向山下的城鎮走去。

  阿爾斯真陀實在不大,即便已經走進這座城市也很快就會發現,兩條從左右向著城市中間聚攏,最後集中在一個叫棕櫚泉的小廣場的街道是這座城市的主要街道,所有的房子都以這兩條街道為軸心建造。

  在廣場靠東邊略微凹進去的一塊稍稍高起的空地上有座教堂,一條台階式的小路從教堂門口一直通向廣場。

  丁慕被坤托安排在通向廣場的小路盡頭的一塊經訓紀念碑旁等著,他自己則順著小路向教堂方向走去。

  一陣歡鬧聲從其中一條通往廣場道路方向傳來,那聲音裡有尖利的叫喊,放肆的大笑,還有人用帶著古怪口音的本地話大聲喊著什麼。

  然後,一輛輛篷頂不高卻很結實的馬車在一大群人的簇擁下緩緩出現在了街口。

  那是群女人身穿豔麗服飾,男人卻大多穿著種奇怪短褂的吉普賽人。

  高聲的吆喝,不住噴出的火焰,一足踩在車轅,另一隻赤足露在裙外不住擺手的吉普賽女人,這個看上去如同一支在巡視國土的軍隊的吉普賽車隊後面還跟著一大群阿爾斯真陀的居民,而在整個車隊最前面,丁慕儼然看到了那個在山上意外邂逅的女孩!

  她身上依舊穿著那件異常豔麗的裙子,只是頭上多了頂用黃色冬時菊編制的花環,她的脖子上也戴著一串同樣的花環,不過引起丁慕注意的是,她正站在一個由幾個吉普賽人拖著的很大的原形木板上。

  「富有的,當然也是慷慨的阿爾斯真陀的好人們,」一個頭人模樣的吉普賽人用誇張的口氣大聲喊著「我知道你們希望看到什麼,雖然很遺憾今天是我們在這裡的最後一天,可我的確被你們這些熱情的人感動了,所以我們決定破例讓我們美麗的,勇敢的,無人可及的,也是最受你們歡迎的索菲婭和她那殘忍的,無情的,也是危險的夥伴再次展現她非凡的技藝~!」

  觀眾們霎時發出一陣尖叫,人們興奮的大聲喊著,同時一陣號角聲從篷車上響起。

  在號角聲中,一條黑影突然出現在篷車頂上,隨著不住敏捷的竄過一輛輛車頂,最後在人們的尖叫聲中,那個人影漂亮的翻了個跟頭落在地上。

  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頭上包裹的花頭頭巾和唇上續著的鬍子讓他看上去很精悍,特別是那雙眼睛,就好像隨時都會撲出去的獵犬一樣銳利,在他的鼻樑上,有一條看上去很猙獰的傷疤。

  「古爾佳,我的兒子,他曾經在東方的王宮裡為最偉大的君主展示他的勇敢和技藝,可惜那位君主是個暴君和一個妒夫,你們可以看看他鼻樑上那道醜陋的傷疤,那是因為君主的寵妃對他的欣賞激怒暴君的代價,」頭人不住煽情,他走過去和那個年輕人用力擁抱,然後攬著他的肩膀在原地轉動「不過今天我們不是要古爾佳展現他那危險的魅力,而是另一種更可怕的危險。」

  那個年輕人走到了場地中間,而這時那幾個吉普賽人已經把那個圓桌抬到前面豎了起來,然後那個叫索菲婭的女孩站在了木桌前面。

  丁慕這時已經大約猜到他們要表演什麼,開始倒也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只是當他看到那個年輕人在一根長長的皮鞭尾端捆上了一柄匕首時,他才多少有些緊張起來。

  女孩已經張開手臂,她身後的木桌也在桌後的機關控制下開始旋轉起來,桌面上刻著的一連串羅馬數字從開始的清晰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讓我們見證這個時刻吧,阿爾斯真陀的好居民們,你們就要看到一生中都難以看到的奇觀了。」那個頭人大聲吶喊,隨著他把手裡一根燃燒的火棒用力一吹,一團火焰立刻衝天而起!

  長鞭揮起,當第一聲響亮的鞭子聲響起時,丁慕的肩膀突的一顫!

  只是那並非因為看到表演的緊張,而是有一隻手突然從背後用力按在了他的肩頭!

  丁慕猛然轉頭,就著遠處的火光看到了坤托的臉,不過那張臉一片慘白,從他微微顫抖的嘴唇裡,勉強能聽到從他微微顫抖的嘴唇裡擠出來的幾個字:「快離開這兒,快走……」

  說著,坤托的身子開始向下滑動。

  丁慕大吃一驚,雖然相處不久,可坤托的手段他卻見識過,現在坤托忽然受傷,這讓丁慕立刻感到危險襲來。

  「走人多的地方,」坤托喘著粗氣低聲吩咐,從他按在丁慕肩膀手指上的力量可以感覺到,顯然正忍受巨大痛苦「他們不敢在明處鬧事的。」

  丁慕攙扶著坤托擠進人群,好在這時候正是夜晚,雖然四周燈火通明,但是人們顯然已經被場地中吉普賽人的表演吸引了,雖然倉促之間撞上幾個人引來了咒罵聲,可也只是把他們當做喝醉了的酒鬼。

  丁慕一邊費力擠過人群,一邊不住向後看。

  他很快就注意到有幾個人正在人群裡四下打量,看樣子顯然不是在看表演。

  「別回頭,我們快點離開這。」

  坤托好像已經失去了力氣,可他還是儘量邁著步子向前挪動,當他們快要走出人群時,丁慕忽然感到手上塞進了個硬邦邦的東西,他低頭一看,儼然是那把威力不小的摺疊弩。

  「聽著,一會不論發生什麼手裡利索點,現在聽我吩咐,」坤托叮囑了句,然後猛的一拍丁慕肩膀,嘴裡發出聲低吼「低頭,跑!」

  丁慕幾乎本能的向前邁步,他能感到坤托的手用力搭著他肩頭被抻著向前奔跑,在衝出人群眼看就要衝進漆黑街道前的剎那,他聽到了後面傳來的隱約的喊叫「看,他們在那!」

  丁慕腳下不停的向前跑去,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人在追殺他們,可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些,哪怕之後乾脆和坤托分道揚鑣,可這時候卻必須先逃出去。

  街道上很黑,到處都是參差不齊的低矮房子,路兩邊泥濘的排水溝裡泛著的惡臭中人欲嘔,因為比較靜,所以很快後面就傳來了追擊者們雜亂的腳步聲。

  丁慕不辨方向的向前跑,混亂的建築看上去雜亂無章,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路會通向哪裡。

  「這邊。」

  坤托卻好像很熟悉這裡,他用力推搡丁慕擠進條看上去一個人側身都有些苦難的房子縫隙,然後在艱難的走了段之後就進入了另一條巷子。

  然後按坤托的吩咐,他們從一扇已經封死的木門下面的破洞爬進去,進了一個看上去已經很久沒人住的院落。

  「就在這,」坤托靠在台階上,他的胸口不住起伏,當丁慕要幫他解開袍子時,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聽著,你要記住我說的所有話。」

  「先給你看看傷勢。 」雖然這個人和他之間關係有些複雜,更多的還是相互利用,可現在看他這樣丁慕未免有些著急。

  「你要聽好了,」坤托卻不理會「我中毒了,是我以前從沒見過的,所以別浪費我的時間。」

  丁慕一愣,然後看著他。

  「去巴勒莫,不過不要找主教,去找阿爾方索司鐸,告訴他句話,」說到這,坤托呼吸越來越急促,他抓住丁慕衣領把他拽到耳邊,好像怕有旁人聽到似的「『從此以後,那高貴的冠冕將會留存』,記住了嗎,說一遍。」

  「從此以後,那高貴的冠冕將會留存,」丁慕跟著重複。

  「好,去找他,找司鐸告訴他這話……」坤托的身子慢慢沉下去,直到沒了聲息。

  丁慕愣愣蹲在坤託身邊,他沒有想到這個人就這麼突然死掉了。

  現在,又只剩他一個人了。

  腳步聲從房子外面傳來,丁慕的心霎時抽緊,他抓起短弩四周張望,沿著不高的圍牆向另一邊跑去。

  剛剛離開,後面院子裡就響起了闖入的聲音。

  丁慕奮力向前跑,身後隱約傳來有人追來的聲音,丁慕腳下加快,突然隨著腳底一空,他整個人順著一道斜坡滾了下去!

  眼前黑乎乎的一片高聳的東西,似是個營地,丁慕慌忙閃到一座帳篷的後面,他隨手一掀一個木箱蓋子,見能打開立刻翻身鑽了進去。

  嘈雜的腳步聲傳來,丁慕的心異常緊張。

  突然箱蓋被人用力掀開,接著之前他見過的那個漂亮吉普賽女孩的臉出現在他面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46 AM

第10章 索菲婭

  箱子裡外,兩張近得就要碰上的臉相互對視。

  一瞬間,丁慕看到女孩微張開嘴,接下來尖叫就要從她喉嚨裡迸發出來!

  丁慕想都沒想伸出右手按在女孩嘴上,同時左手搭在她肩膀用力向下壓下。

  想像中雖然略顯尷尬可卻能制住對方的情景並沒有出現,相反就在丁慕以為已經控住對方時,他先覺得按在女孩嘴上的右手一痛,接著他的左手腕就被人反腕抓住,隨著就勢一扭,丁慕整個人被直接從箱子裡摔了出去!

  後背著地的丁慕還沒來得及爬起來,那個女孩已經迅速轉身騎在他的身上,更可怕的,是她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把鋒利的匕首,匕首微微上彎的刀尖正抵在他的咽喉上。

  丁慕目瞪口呆的看著如同一隻發狂的小野貓般騎在他身上的女孩,雖然吉普賽人的彪悍他也是早有耳聞,可這女孩未免也太生猛了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她扔出去。

  「你別亂來,我不是壞人。」丁慕這時候也只能寄希望與女孩還不會蠻幹,畢竟那柄匕首怎麼看也不是裝飾品,甚至說是防身用的都有些過分「你不記得我了嗎,白天的時候咱們在山上見過的,我還給了你一塊肉乾。」

  女孩眼中露出絲恍然,她開始顯然並沒認出丁慕,現在聽他一說這才認真打量他。

  就在兩人一騎一臥相互對峙時,忽然陣陣喧鬧從營地邊緣傳來,營地裡的吉普賽人立刻紛紛從各自的帳篷裡走出來,有些年輕人手裡還提著短刀。

  女孩立刻拉起丁慕,也不理他還要解釋,推搡著硬是把他拉到另一個箱子前,打開箱蓋子把他推了進去,然後隨著嘭的聲響箱子合上,丁慕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外面似乎顯得很亂,有人在高聲咒罵,有人則不住大聲抗議,接著到處都是翻箱倒櫃的聲音。

  忽然,吵鬧聲變得很近,丁慕甚至能感覺到有人走近時地面傳來的震動。

  「打開,全都打開,」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把這些破爛都扔到空地上,所有箱子都打開,還有把你們的篷車簾子掀起來讓我看到裡面。」

  「衛兵老爺能不能不這麼做,這是女孩子們的東西,你知道這會讓她們很難為情,」之前那個帶領賣藝的頭人的聲音傳來,聲音裡帶著些討好和無奈。

  「波西米亞女人也會難為情,難道你們的女人不是最喜歡把男人拉到馬廄或是穀倉裡找快活嗎,看看這個波西米亞女人,應該就是這樣吧。「那個士兵輕佻的聲音引起另外幾個人的哄笑,接著外面就傳來一陣更加混亂的吵鬧,其中夾雜著士兵不住用兵器碰撞威脅發出的聲響「你們要幹什麼,你們這些不信上帝的異教徒,都應該被燒死,你們想造反嗎?」

  「古爾佳你要幹什麼,你想給大家惹禍嗎?」頭人大聲呵斥著「把他帶走綁在車輪上,我要抽他十鞭子作為懲罰。」

  混亂中能聽到那個古爾佳似乎在不住掙扎,而頭人則又不停的向糾纏的士兵道歉。

  就在這時,一個很沉悶的聲音打斷了這混亂的吵鬧。

  「夠了!「

  這個聲音聽上去很威嚴,不論是圓滑或暴躁的吉普賽人還是囂張士兵,都被這聲音瞬間鎮住。

  丁慕屏住呼吸緊張的聽著,外面忽然出現的來人讓他感覺到了危險。

  「有個人跑到你們營地裡來了,」那個聲音並不急躁,好像就是單純在訴說事實,可無形中他帶來的壓力要比那些囂張的士兵更令人緊張「我要你們所有人都不要動,

  直到我們搜查完為止,這是我的命令。」

  丁慕躺在箱子裡耳朵緊貼箱壁,隨著箱子微微震動,他感到好像有人的身體輕輕靠在箱子邊上,跟著就是兩聲嘭嘭的敲擊,很顯然外面那人正隨手用劍或是其他什麼武器敲打箱子的外殼。

  「現在,仔細的索搜查,不要放過任何角落。」

  隨著混亂聲再次響起,搜查開始了。

  丁慕緊張的聽著外面的動靜,他這時實在後悔為什麼要逃進這個吉普賽營地,現在看來這完全是自尋死路,被發現也只是遲早的事。

  就在這時,他聽到似乎又有人走到箱子邊,然後隱約傳來兩個人的議論聲。

  「真沒想到最終坤托會死在這種地方。」

  「是呀,他可是很厲害的,比我們所有人都厲害。」

  「看來你還在嫉妒他,不過現在都過去了、」

  「可是我還是不放心,他臨死前究竟隱瞞了什麼,還有那個和他一起的男孩究竟是什麼人。」

  「也許只是個同伴,你知道坤托這人有時候過於愚蠢,不懂得讓自己變得聰明點。」

  「你真的這麼認為?」之前聲音低沉的男人反問著「如果那個孩子是……」

  「不會吧,」後來者似乎被某個猜測嚇住了,聲音也有些激動「你難道認為坤托不但找到他,而且還把他帶出來了?」

  「否則怎麼解釋我們之前那些派出去跟蹤他的人到現在都沒有消息?」那男人聲音顯得更低沉了「我們不是一直在懷疑有人告訴了坤托他的下落嗎,所以才派人盯著他,可現在那些人一點消息沒有,坤托卻突然帶著個來歷不明的男孩出現了,這是不是太巧合了?」

  「真是該死,可惜神甫當時沒來得及套出他的話就被他識破了,否則我們就知道那孩子究竟是不是我們一直要找的人了。」

  「所以我們必須找到那孩子。」

  頭頂箱蓋又發出悶響,顯然又被敲了一下。

  「大人,我們搜查了所有帳篷和車子,什麼都沒找到。」先前那個士兵的聲音忽然傳來。

  「所有的嗎,」雖然沒有結果,那男人卻並不很急,隨著箱子輕動,他似乎挪開了身子,然後丁慕隱隱聽到兵器出鞘的聲響「還有個箱子你們沒檢查呢。」

  話音剛落,「嘭」的一聲,丁慕藏身的箱蓋就被猛然掀開!

  ………………………………………………

  覆蓋雜物的夾層擋板被掀開時,丁慕被忽然照到臉上的火光晃得有些眼前發花,他一手本能的擋在眼前,另一手緊握得短弩不由上揚,看到女孩似是沒什麼表情的臉,他吐出口氣。

  到了這時,他才感到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完全浸濕了。

  當箱蓋被那男人掀開時,丁慕當時以為自己真的逃不了了,那一刻他的心臟如被完全捏住似的抽緊在一起,外面的人用武器胡亂攪動蓋在上面的衣服的聲響在那一刻就好像是死神的腳步在不住逼近。

  直到那些人在沒有發現什麼之後終於離開,丁慕都始終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而且因為女孩始終沒有來打開箱子,所以丁慕也不敢輕舉妄動,又過了好一陣,似乎整個營地漸漸恢復之後,丁慕這才被放了出來。

  吉普賽人都已經各自回了自己的帳篷,遠處的空地上還有些篝火在燃燒,放箱子的這個地方有些偏僻略顯昏暗,丁慕就著夜色看著眼前一雙大眼不住閃動的女孩,他想了想不禁露出苦笑。

  因為倉促,修道院長之前給他的那幾個佛林早在逃跑時候不知道丟在了哪了,現在的他是個真正一文不名的窮光蛋了。

  看他尷尬的樣子,女孩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她伸手指了指丁慕手裡的短弩,眼中露出了一絲感興趣的神色。

  「你想要這個?」

  丁慕有點猶豫,這可是他現在保命的傢伙,不過想想對方救了自己一命,更何況這柄短弩做工精良造型獨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用的,自己帶在身上很可能就是個麻煩。

  「送給你了。」丁慕把短弩遞過去,看著女孩接過去後立刻把短弩尾端的皮套套在手腕上,他微微一笑。

  很顯然,她怕丁慕反悔。

  接著他又不禁微微有些惆悵。

  這柄短弩可以說是他和之前最後的牽絆,現在送了人,好像之前發生的那些事一下子變得和他沒了關係。

  今後他又該去哪呢?

  不論是來自坤托還是那些追殺者的威脅已經過去,現在他是個「自由人」了。

  丁慕有些迷茫,他原本就不屬於這個時代,在這裡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過去,甚至連這個身體的來歷年齡都不知道,那麼以後他該怎麼辦?

  雖然動盪,可只要找到個能安身的地方,今後的生活應該是不會有苦難的,甚至可以肯定倚仗後世幾百年的經驗知識,過上優撫的生活並不苦難。

  可是難道就這麼在這個時代漸漸消彌,然後泯然眾人的過下去?

  丁慕心裡隱隱有著某種不安分的悸動,他自己也說不出那是什麼,如果一定要做個比較,似乎前世那二十多年隨遇而安的生活和這種悸動相比顯得那麼格格不入。

  正在沉思的丁慕忽覺手上一熱,他愕然抬頭,看到那女孩拉起他的手做個噤聲手勢,轉身彎腰沿著篷車的暗影處小心翼翼的先前走去。

  丁慕跟在女孩身後悄悄上了營地角落的輛篷車,那篷車外表看上去四面透風,進去後才發現高聳車幫裡有個能容一個人鑽進去躺在裡面臥帳。

  女孩指了指鋪著張毯子的臥帳,看丁慕猶豫,乾脆自己先鑽了進去。

  夜風吹來,因為被冷汗浸濕粘在身上的衣服變得異常冰冷,再想到這種時候也的確不能離開,那些追殺他的人也許還在外面,丁慕稍微猶豫之後也倒著身子爬進了進去。

  原本只能容下一個人的空間立刻變得擁擠起來,緊靠那顯然身材豐滿的女孩身體,感覺著她身上隱隱傳來的溫暖,到了這時丁慕才轉頭仔細打量她。

  到了這時,他才發現,雖然有著典型的吉普賽女性特有的挺翹身材,可女孩的年齡實在是不大,從她那仔細看就會發現還透著稚氣的神態上,丁慕甚至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成年了。

  這讓他開始有點不安起來,他想往旁邊挪挪,可立刻就把臥帳撐得枝丫響動,女孩似乎也有些惱火的用肩膀頂了頂他,讓他不要亂動。

  「你多大了?」丁慕試探著問,雖說這個時代似乎沒有未成年這種說法,可他還是覺得和這麼個似乎還沒長大的孩子如此親暱的靠在一起不太合適。

  女孩沉默的看著丁慕,一雙烏黑的大眼不住眸光閃動。

  「你聽不懂我的話?「丁慕有點無奈,原本以為這女孩和那個頭人一樣能說當地話。

  「我聽他們說你叫索菲婭,索~菲~婭~,這是你的名字?」

  丁慕依舊試圖想讓女孩聽懂,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執著,也許在這樣一個陌生孤寂的中世紀冬夜,他只有不停的和人說話才能驅逐心頭那股難言的孤獨。

  女孩始終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終於慢慢出現了一絲鬆動,她輕輕點頭,然後嘴唇微張,伴著「索菲婭」的口型,她喉嚨裡發出一陣似有似乎的聲音。

  到了這時,丁慕才愕然發覺,這個女孩不是聽不懂他的話,而是一個啞巴!

  丁慕錯愕的看著她,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漂亮,靈動,似乎還有副不錯伸手的吉普賽女孩子居然不會說話!

  畢竟這女孩只因為他給過她塊肉乾就救了他,這說明這女孩知道報恩也很善良,可這麼個女孩子卻是個啞巴,這讓他意外之餘又有些遺憾。

  丁慕表情似乎刺激了女孩,她原本放鬆的臉上又沉下來,想轉身卻因為臥帳太小就把頭扭向一旁。

  她頭上羽毛擺動著撲在丁慕臉上,羽稍不住在他鼻孔附近抖來抖去。

  「啊嚏~」

  丁慕忍不住打個噴嚏,然後趕緊屏住呼吸,可接著羽稍再次滑過,他雖儘量忍耐,卻不停的發出一個個儘量壓抑的悶嚏聲。

  幾次過來,他才發現每次好不容易忍住時,女孩就會有意無意動動頭,讓羽毛一次次的瘙他的鼻子,這讓丁慕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卻又略微放心。

  顯然女孩的氣已經慢慢消了。

  「謝謝你。」丁慕小聲說。

  女孩立刻轉過頭,她那雙漆黑的眼睛注視著丁慕好像在審視什麼,然後像做了某個決定似的又點點頭。

  「對了索菲婭,你還沒告訴我你多大了。」

  氣氛有點怪,丁慕想找個話題,可一開口就後悔了。

  就在他擔心女孩又會生氣時,女孩卻在黑暗中握住丁慕的手,開始一個個的扳他的手指。

  當她停下來時,小小的臥帳裡立刻傳出了丁慕愕然,甚至帶點驚恐的叫聲:「什麼,你才12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47 AM

第11章 回眸一顧

  十二歲算不算成年了呢?

  丁慕相信,不論是在當下還是後世,顯然這個年齡都不可能算大人。

  和一個還未成年的十二歲女孩子發生點什麼,或者哪怕只是現在這樣躺在一起,丁慕都覺得簡直荒唐到家了。

  看著丁慕手忙腳亂的要爬出臥帳,女孩卻忽然用力緊緊抓住他,見他更是用力掙扎,她甚至蜷起雙腿夾住了他的膝蓋。

  丁慕一下子不敢動了,或者說怕再動下去,可能真的要出事了。

  「索菲婭你放開我,我不走了。」

  丁慕只好小聲央求著,現在的情景是女孩幾乎像個樹袋熊似的掛在他身上,這讓丁慕腦門上是冷汗熱汗一起出,因為奮力緊貼能夠觸覺到的清晰的起伏峰巒,和眼前仔細看就可以察覺到的女孩沒有脫離稚氣的眉目容貌相互混淆在一起,讓丁慕不由真有種難以抑制的古怪感覺。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那個童顏巨啥?他腦子裡不由閃過某個怪怪的念頭,只是雖然一再勸說,可女孩不但絲毫沒有要鬆手的意思,甚至還把身子用力向前擠了擠,然後雙手繞過他的脖子和腋下,以一種擒拿鎖喉似的姿勢緊緊扣住他的上身,然後在發出似是滿意的「哼」的鼻音後,把一顆小腦袋往丁慕的懷裡拱了拱。

  然後,很快就傳來了低低的鼾聲。

  丁慕呆呆的看著懷裡睡熟的女孩,他腦子這時多少有點發懵,不知道現在這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從女孩繞到他背後雙手十指緊扣的樣子看,如果他敢逃跑,她很可能就會把整個營地的人都吵醒。

  因為被勒得太緊,丁慕不由慢慢試著動了動身子,結果就是似乎招來睡夢中的女孩很激烈的反應,她的雙手雙腿都用力收緊,這讓丁慕被勒得差點窒息的同時,更令他煎熬的,是那種飽滿的觸覺簡直折磨得他痛苦不堪。

  這是十二歲的孩子?這孩子平時吃的什麼呀,難道中世紀的兒童營養都這麼好嗎?

  心裡不住哀嘆,可漸漸眼皮發重,開始還勉強驚醒自己不要睡去,然後提醒聲越來越小,直到再也抵抗不住疲憊陷入夢鄉。

  丁慕覺得這是自己這些天睡的最好的一次,甚至睡夢中他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過去熟悉的生活,懷裡的是他的女友,他們之前還說好等他這次出差回去就一起去見她的父母。

  睡夢中丁慕幸福的雙手用力把女友往懷裡拉了拉,想再多睡會兒,然後一聲刺激耳膜的尖叫由遠及近,或者說就在他的耳邊驟然響起!

  丁慕立刻就醒了!

  這不是在家裡,自己也沒有回去,這裡還是那個陌生冰冷的中世紀,而自己正處於危險之中!

  丁慕幾乎瞬間就記起了如今的處境,他本能的想要跳起來,卻身子發麻只動了動就又躺了回去,同時到這時他才發現,天色不但已經亮了,就在他頭頂不遠處的車廂旁,一個吉普賽女人正雙眼瞪得滾圓的盯著他。

  或者準確的說,應該是盯著他們。

  因為丁慕忽然發現,隨著原本麻木無力的胳膊一陣酸漲,枕在他手臂上的一顆小腦袋抬了起來。

  女孩從丁慕脖子下艱難的抽出同樣酸麻的手,揉了揉眼睛,在看清眼前一幕之後,她忽然指著丁慕,向那個吉普賽女人發出了一陣含義不明的「啊啊」的聲音。

  女人的尖叫顯然已經驚動了營地裡其他的人,不等丁慕兩人從臥帳裡爬出來,一群聞聲而來的吉普賽人已經把篷車圍住,

  當他們終於在人們的盯視下鑽出臥帳慢慢走下篷車時,恰好看到一條敏捷的身影突然從兩輛篷車之間的縫隙竄出來。

  接著一道冷風直奔丁慕迎面而來!

  丁慕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女孩用力推開,同時「嘭」的悶響,一柄短刀驟然插在他原本站著的地方腦後的車轅上!

  利刃入木三分,刀柄不住顫抖!

  「啊!」女孩嘴裡發出聲似是憤怒的吼叫,她從車轅上拔出短刀衝到丁慕身前擋住他,接著手腕一抖反手倒轉,用手指捏住短刀刀尖,身子微微前傾,象頭隨時會撲上去的母豹子般盯著對面不遠處一個臉有傷疤的吉普賽青年。

  這什麼情況?

  丁慕幾乎立刻腦補了大串青梅竹馬,橫刀奪愛,因愛生恨,醋海生波之類的狗血段子,不過他沒想到那些小說戲劇裡才有的事,現在莫名其妙的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而且還是因為個十二歲的孩子?

  丁慕覺得再也沒有這麼荒謬的,所以他走上兩步剛要解釋,卻在看到那吉普賽青年的眼神時停了下來。

  丁慕來到這個時代的時間不長,卻已經經歷過生死考驗,甚至有一次死亡離他是那麼近,以至他可以看清凶手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

  他可以肯定這個吉普賽人絕不只是因為簡單的嫉妒才向他出手,從他的眼神裡丁慕看到的只有殘忍,這個人是真的要殺他!

  這是個心狠手辣,甚至可能手上有人命的人。

  丁慕沒有再動,他不會蠢到給對方殺他的機會,何況看四周人們那種無所謂的樣子,似乎即便他被人殺死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站出來阻止。

  這是中世紀,這是混亂的西西里,這還是一群從來不把法律當一回事的吉普賽人。

  丁慕慢慢向後退,同時右手摸向腰間,可惜之前逃跑時候他的短刀也不見了。

  一聲暴呵響起,那個丁慕之前見過的頭人穿過人群走了過來,他先向兩邊看看,然後回頭向一個吉普賽人喊了句什麼,那人很快給他拿來條長長的皮鞭。

  頭人一聲命令,兩個吉普賽人走向那個青年,他們從他手裡奪下飛刀,剝掉他的上衣,把他赤著身子面朝裡呈「大」字綁在一個碩大的車輪上。

  頭人還是對已經圍上來的族人們說著什麼,丁慕完全聽不懂他的話,而旁邊的女孩顯然也不可能向他解釋。

  不過他注意到女孩的身子微微顫抖,她握著刀尖的手指已經劃破卻好像沒有察覺,很顯然她十分緊張。

  丁慕稍微猶豫了下,然後伸手輕輕攬住她,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緊張,可想到頭天晚上她冒險救下自己的情景,他就覺得應該安慰她。

  就在這時,令人膽寒的鞭子聲響起來了!

  第一聲清脆卻刺人神經的鞭子抽打在肉體上的聲音,就讓丁慕的皮膚上泛起陣陣疙瘩,他實在沒想到現實中皮鞭抽到身上的聲音是那麼令人不快,而接下來的一聲聲鞭響讓他覺得這麼醜下去,也許用不了幾下,那個吉普賽青年可能就要掛了。

  鞭打終於停下,頭人把染血的鞭子扔給旁邊的人,吩咐把那個已經昏厥過去的青年從車輪上放下來。

  然後他的眼睛慢慢看過來,丁慕的心忽然一緊,他有種不祥預感。

  果然,隨著頭人再次開口,四周人們向旁邊讓開,露出了站在那裡的兩個人。

  「索菲婭……」

  丁慕能聽懂只有這個名字,看到女孩先是沉默,隨著她用力點頭,四周的吉普賽人立刻向他看來,丁慕猜到頭人應該是在逼問索菲婭自己的來歷,也許他們已經知道了昨天那些人追殺的就是他。

  頭人兩道彎曲打卷的眉毛皺了起來,他好像有些為難,可還是大聲說著什麼,然後四周的吉普賽人立刻變得有些激動起來,有人提出質疑,有人卻又立刻反駁,似乎因為什麼事情的發生吉普賽人之間發生了矛盾。

  究竟發生了什麼?丁慕茫然的看著女孩,他想問可不知道怎麼讓女孩回答,就在這時他的手臂突然一痛,卻是剛才那個發出尖叫驚動人們的女人正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她的力氣不小而且好像發了狠,指甲幾乎都陷進肉裡了。

  「你要害死索菲婭了,該死的加傑人!」

  丁慕一愣,他倒是聽說過吉普賽人往往把不是本族人叫做加傑人,可他不明白這女人的話是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場中已經發生變化,表示反對的人們漸漸落了下風,兩個吉普賽人向他們走來。

  「索菲婭!」

  頭人似是大聲質問什麼,女孩卻並不否認,她扔掉手裡飛刀向那兩人走去,然後她停下來轉過頭看了眼丁慕。

  那眼神很簡單,似是有點留戀,又好像只是在說:「別讓我失望啊……」

  那一剎,丁慕的心猛得抽了一下!

  兩個吉普賽人抓著女孩的胳膊把她帶到之前那個叫古爾佳的青年挨鞭打的車輪前,當他們開始用皮繩把她的手腕綁在車輪上時,丁慕才完全醒悟過來,他們也要鞭打她!

  一個健壯的年輕男人在受了幾鞭子後都因為受不了那種痛苦而昏厥,這麼一個孩子,一個才12歲的女孩子怎麼能承受的住?!

  丁慕向前衝去,卻被兩個吉普賽人抓住,同時一個吉普賽人已經用力扯開女孩後背的裙子,露出一片象牙般顏色的肌膚。

  鞭子已經高高舉起,帶起的風聲令人膽寒!

  難道真的讓那條依舊血跡斑斑的鞭子抽打在這孩子的背上?

  丁慕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覺得那麼心痛,他猛然高喊:「讓我替她挨打!讓我替她!」

  見那頭人並不回頭,他轉頭向那女人聲嘶力竭的大喊:「告訴他們我願意替她挨鞭子!」

  女人先愕然的看著丁慕,然後就用吉普賽語大聲喊了起來,營地裡一滯,接著很多人就跟著大喊起來!

  頭人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憤怒,他回頭看看丁慕,轉過身繼續舉起鞭子。

  這時那個女人突然大聲喊了句什麼,原本混亂的影帝霎時靜下來!

  人們很錯愕的看著那女人,而她自己似乎也很緊張,特別是在頭人憤怒的盯視下,她先縮了縮身子,然後鼓足勇氣說幾句話。

  丁慕注意到四周的吉普賽人有些混亂,他們和旁邊的人議論紛紛卻又統一不了意見。

  而頭人卻好像更加憤怒了,他緊握著鞭子的手不住抖動,鞭稍抽打在地上帶起串串塵土。

  終於,一個年齡很大的吉普賽人走出來,他用肯定的口氣大聲宣佈討論結果,隨著他的話,人們的眼神先是集中在丁慕身上,然後開始望向他們的頭人。

  頭人的臉色很難看,顯然他並不贊成這個結果,可最終還是同意了大家共同做出的決定。

  他接過有人遞給他的另外一把鞭子,突然轉身狠狠一下抽打在索菲婭的後背上!

  「啊!」

  痛苦的慘叫聲從索菲婭的喉嚨裡迸發出來,那叫聲也狠狠牽動了丁慕的心!

  他憤怒的撲過去,卻被兩個吉普賽人抓住拖到車輪前。

  索菲婭已經被趕過來的兩個女人放下,雖然只是一鞭子,可那痛苦已經讓她的臉一片慘白,當和丁慕錯身而過時,她忽然擺脫扶著自己的女人,衝過去緊緊抱住丁慕的頭。

  「啊~啊~」

  因為無法說話,她只能從喉嚨裡發出不明含義的喊聲,然後用額頭緊緊抵在丁慕額上。

  兩人被強行分開了,丁慕被緊緊綁在車輪上,他後背的衣服被扯開,露出年輕還略顯稚嫩的白色肌膚。

  「今天要是請個吉普賽人看相一定說不吉利,」丁慕自言自語,他不敢想像挨鞭子是什麼感覺,所以只有不停的胡思亂想掩飾心中的恐懼「有血光之……啊~」

  丁慕不得不承認,第一鞭子抽上來的時候他就跪了。

  在昏倒之前,他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我這是裝得哪門子大頭蒜啊……

  撕扯般的痛苦和火辣的碰觸,讓丁慕從昏迷中醒來,可他馬上覺得還不如沒醒,至少昏著昏著的這疼也就習慣了。

  的確是太疼了!

  他甚至有些懷疑那些面對各種酷刑,依舊信念堅定的英雄都是怎麼熬過來的,怪不得連一些濃眉大眼的都當了叛徒呢。

  也許是因為傷口發炎頭昏眼花,丁慕覺得地面在不住搖晃。

  地震了?丁慕嚇了一跳,可接著他知道了不是地震,而是身在爬著的馬車在不住晃動。

  「啊~」

  一個熟悉聲音響起,因為趴著丁慕只能艱難的動動脖子,坐在另一邊女孩立刻繞到他臉側著的這邊。

  「索菲婭,」丁慕扯扯嘴角「我們現在在那兒?」

  「我們已經離開阿爾斯真陀了,」一個聲音響起,卻是之前那個幫他們的女人從前面駕轅鑽進了馬車「你是給我們帶來不小的麻煩只能盡快離開,所以頭人決定去巴勒莫,」

  「巴勒莫?」

  丁慕愕然,他想起了坤托臨死前的叮囑,要他去找巴勒莫教堂的一位司鐸神甫。

  可他並不想去巴勒莫,誰知道在巴勒莫是不是有更多的人正等著他呢。

  但是命運好像是和他開了個玩笑,挨了一頓鞭子之後,他還是被人用馬車拉著踏上了去往巴勒莫的道路。

  「你剛醒過來別亂動,這幾天就讓索菲婭照顧你,不過你老實點,」女人眼睛一瞪「反正她是你老婆,別那麼猴急猴急的知道嗎。」

  「知道了……」身體虛弱的丁慕含含糊糊的答應著,然後就突然一機靈「你剛才說什麼來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49 AM

第12章 婚禮

  有些呆呆的瞪著纏在手腕上的鞭子,丁慕看到這玩意就覺得肝顫。

  鞭子上的暗紅斑點是他被鞭打留下的血漬,這讓他有點隱約的興奮和自傲。

  丁慕覺得自己也許心理似乎出了點問題,難道真是虐著虐著就習慣了?

  不過讓他真正發呆的並不是某些取向方面的事,而是另一隻被鞭子和他纏繞在一起的手。

  索菲婭緊緊握著丁慕的手,她的眼睛不住眨動,長長的睫毛呼扇呼扇的,襯托著一雙似乎能勾人魂魄的大眼,那種樣子很容易讓人忘記她的實際年齡。

  至少一開始丁慕就認為她應該是個大姑娘,而坤托直接就叫她「波西米亞女人」。

  可現在他知道了,這實際上只是個孩子,她12歲,而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年齡。

  他們正在參加個婚禮,準確的說,是他們兩個人的婚禮。

  當那個叫霞斯基娜的女人向他說明一切之後,丁慕沉默了好久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總之一句話,他不但在這個時代脫了單,還很時髦的玩了個閃婚。

  「她之前接受了你送給她的訂婚禮物,這說明你們已經有了婚約。」

  「那把短弩是……」

  「你願意替索菲婭挨鞭子,按照習俗就是證明你願意為她付出。」

  「那是因為……」

  「你的血和她血混在了一起,你們的命運就融合交織在了一起。」

  「可那鞭子……」

  「所以,你們的結合是應該被祝福和承認的。」

  霞斯基娜最後很權威的確定了這場婚姻的合法依據。

  「所以?」

  「所以,她現在是你老婆了。」

  當時霞斯基娜把索菲婭的手放在爬在馬車上的丁慕手裡時,他感覺到了從女孩手上傳來的熱度,那熱度似是炙燙到了他內心中某個角落,他抬起頭迎上的是索菲婭稚氣中流露出的熱情,那是和她這個年齡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東西,那熱情甚至燙得丁慕的心不由一痛。

  丁慕背上的傷勢看上去雖然有點重,可在霞斯基娜和一幫吉普賽女人的草藥醫治下漸漸好了起來,沒有兩天他就能下車,又過了幾天他已經能跟著車隊步行了。

  在這期間,他又見過那個叫古爾佳的青年幾次,而且他不能不很鬱悶的承認,那個古爾佳的身體素質比他要好得多,至少沒過兩天他就能騎著馬在索菲婭的篷車附近跑來跑去了。

  而在這幾天當中,丁慕也從霞斯基娜那裡瞭解了關於索菲婭的一些事。

  令人唏噓的是,索菲婭並不是天生失語,而是在很小時候得了場重病,雖然活了下來卻最終失去了她的聲音。

  更糟糕的是,就是因為她的這場病,索菲婭的父親失去了做為頭人的資格,甚至被趕出了部落!

  「納山當時實在沒有辦法了,」霞斯基娜看著遠處正在給馬梳毛的索菲婭說「他知道我們的草藥救不了索菲婭,就偷偷帶著她去找了個加傑人巫師。」

  「你是說神甫?」

  「是吧,就是那樣的人了,然後那個巫師治好了索菲婭,可這也觸犯了部落的規矩,古爾佳,就是小古爾佳的叔叔,現在頭人和一幫族人逼著納山交出了頭人頭巾,然後把他趕出了部落,當時很多人想留下他,可古爾佳還是把他趕走了,那時候索菲婭才7歲。」

  「索菲婭的父親很得族人愛戴嗎?」丁慕若有所思的問。

  「當然,不過他犯的錯實在太重,

  即便是長老們都沒有辦法替他說話,」霞斯基娜無奈的說「這些年古爾佳一直想超過納山可做不到,他也許能當個不錯的頭人,可要說比納山強,他自己也不相信的。」

  「納山還有可能回到族裡來嗎?」丁慕問到。

  「不可能吧。」

  丁慕注意到霞斯基娜的聲調似乎有點遲疑。

  「古爾佳,我是說那個小的,他好像挺喜歡索菲婭。」丁慕又問。

  「他呀,」霞斯基娜厚實的嘴唇撇了起來「他現在應該恨死你了,他叔叔一直想讓他娶索菲婭,現在你搶走了索菲婭,可是把他們叔姪都得罪了。」

  丁慕默默點頭,雖然有些事還不是很清楚,不過也已經猜到了個大概。

  事情其實很簡單,對小古爾佳來說,自己是橫刀奪愛的仇人,對老古爾佳來說,則是妨礙他統一全族的障礙。

  還真是哪裡有人哪裡就有紛爭,哪怕是被說成一向直爽的吉普賽人。

  看來自己以後的日子未必好過,這是丁慕當時的想法。

  不過很快他發現自己的判斷也未必全對,至少那個小古爾佳在又一次因為挑釁他,被他叔叔狠抽了一鞭子後就再也沒來糾纏。

  然後,在一個月圓的夜晚,他和索菲婭的婚禮正式舉行了。

  12歲成為別人的妻子,這對吉普賽人來說似乎是很平常的事,沒有人提出異議,更沒有人用什麼未成年人保護法宣佈丁慕是在犯罪。

  一切都按吉普賽的古老習俗進行,他們並肩坐在一起,吃同一塊干餅,喝同一個杯子裡的苦柳水,然後用沾染過他們兩人鮮血的鞭子把兩人的手輕輕纏繞在一起。

  這意味著他們的靈魂已經結合在一起,未來將一起品嚐甘甜,一起經歷苦難,直到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對這個婚禮,丁慕沒有反對。

  或者說他想不出反對的理由。

  危難時候她救了他,為了他甚至挨了鞭刑。

  他忘不了當被帶走時,她回頭看向他的那一眼。

  也許就是從那回眸一顧的剎那,她走進了他的心裡。

  一個墊著厚絨布的托盤端上來,那是向客人們展示的男方送的聘禮。

  丁慕注意到索菲婭的嘴唇微微撅了起來,她那透著不滿意的樣子落在丁慕眼中,卻變成與她年齡截然不符的別樣豔麗,丁慕心底裡那個叫良心的部位好像被「咚」狠狠敲了一記。

  「她可才12歲啊,你可千萬別真的成了禽獸都不如的東西。「

  丁慕心裡不住警告自己。

  隨著婚禮進行,丁慕開始有些奇怪了,他不相信那對叔姪會這麼輕易就放棄,當他見到小古爾佳那副看他的表情時,他就知道這個人會是個麻煩,而他的那個叔叔更不會就這樣放棄索菲婭這個能幫他穩定全族的籌碼。

  果然,就在長老延循族規進行到最後一項,高聲問出:「在這裡,誰不願意為這對新人祝福」的時候,一直站在遠處一個火堆前的古爾佳忽然把腳邊的一捆毯子扔到了空地上。

  原本熱鬧的婚禮,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吉普賽人有搶親決鬥的習俗,或者說是保留著某種古代遊牧民族的特性。

  前世丁慕在學習關於歐洲文化推廣的時候曾經看到過這方面的一些知識。

  只是,這種習俗在後世早已經消失,即便一些地方依舊延循,也只是作為風俗傳統而已,沒有人會再把那個當真。

  可現在,用來包裹搶奪新娘用的毯子扔到面前時,對面小古爾佳的臉上也露出了毫不掩飾的殺意。

  很顯然,一切都準備好了。新郎,新娘,挑戰者,和旁邊緊跟著開始用傳統的說辭堵四周試圖反對這個挑戰的族人們嘴的煽動者。

  坐在中間的老古爾佳終於露出了笑容,他之前一直在等待這個時候,現在一切按他的安排順利進行。

  「雖然相愛是兩個人的權利,但是傳統同樣需要得到尊重,」老古爾佳站起來大聲宣佈「挑戰者同樣有權力追求他的幸福,而新娘必須接受兩人當中的勝者做為她的丈夫,我們的部落就是這麼繁衍,我們能一直存活也是因為遵循祖先為我們定下的這些規矩。」

  霞斯基娜飛快的為丁慕解說老古爾佳的話,然後緊張的打量丁慕,說起來她和其他人一樣一點不看好這場決鬥,甚至已經有人在小聲的說「這是謀殺,和從背後捅刀子的懦夫一樣。」

  很顯然,儘管小古爾佳是他們的族人,但是依舊有人因為種種原因不願看到丁慕被殺死。

  丁慕慢慢站起來,從古爾佳扔出毯子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場戰鬥不但不可避免,甚至如果不死掉一個人都不會有結果,這從小古爾佳的眼神裡就可以看出來。

  他是想要他死。

  「你要殺我?」

  即便這樣,丁慕還是有些多餘的問了一句。

  「對,加傑人,你今天必須死在這兒。」

  小古爾佳絲毫都不掩飾他的殺意,吉普賽人對仇人會很坦誠的表示他們的恨意。

  索菲亞也站起來,她把身上漂亮的新娘禮服前擺小心的掀起來,然後幾步走到丁慕身前,同時從旁邊的桌上抓起一柄鋒利的刀子對著古爾佳。

  「不要躲在女人身後,出來讓我割斷你的脖子。」小古爾佳大聲喊「讓所有人看看你多懦弱,讓女人保護。」

  「你肯定想殺我?」

  丁慕好像還要確定是不是這樣的又問一句。

  他這樣子引起四周小古爾佳同夥們的哄笑,似乎為這個到了現在還沒明白將要發生什麼的加傑人的愚蠢感到不可思議。

  老古爾佳也摸著卷曲的鬍子露出笑容,一切都很順利,這個加傑人還是挺有用的,至少連婚禮都替自己的姪子準備好了。

  當小古爾佳舉起手裡的飛刀向他威脅的比著自己喉嚨做個割喉動作的時候,丁慕動了!

  他忽然伸手探進索菲亞拖起的裙襬,就在所有人還愕然不解時,他抽回來的手裡已經儼然多了柄已經上好弦的短弩!

  同時他飛快的把早就藏在手裡的兩隻弩箭搭上卡槽。

  「砰~」

  愕然還沒有從小古爾佳的臉上完全劃開,隨著一聲悶響,兩道黑影已經掠過空地。

  然後小古爾佳就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周圍驚叫四起!

  老古爾佳幾乎是吼叫著從座椅上蹦起來,他衝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姪子。

  當看到姪子胸口儼然只露出一點末端的兩隻箭尾,他抬起頭憤怒的盯著丁慕大吼著:「加傑人!」

  隨著他這聲吼,幾個吉普賽人向丁慕沖了過去!

  「他要殺我。」丁慕把短弩扔掉,然後用肯定的口氣說,同時雙眼也緊盯著老古爾佳「而我是在決鬥中殺的他。」

  幾個吉普賽人停了下來,他們開始不知所措的相互對視,然後齊齊望向老古爾佳。

  老古爾佳臉上微微扭曲,他知道丁慕這話的意思,到這時他也明白了丁慕之前為什麼一直在可笑的問姪子是不是要殺他。

  只有在引誘姪子公開向所有人宣佈就是要殺死他時,他才有足夠的理由殺掉小古爾佳。

  「狡猾的加傑人!」

  老古爾佳臉上的肉在顫抖,他沒有兒子,對他來說小古爾佳就是他的孩子,他還指望這個姪子能娶索菲婭,將來繼承他頭人的位子。

  可現在,這個加傑人卻讓這一切成了空。

  一個老人站了出來,他橘皮般滿是褶皺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雙眼中閃著光。

  看了眼丁慕,老人緩緩開口。

  丁慕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只能從四周人和旁邊索菲婭的表情上判斷可能的結果。

  終於,隨著老人的話,索菲婭臉上露出欣喜神色,旁邊的霞斯基娜也好像終於鬆了口氣。

  「長老說你在這次決鬥中獲勝了,」霞斯基娜先是告訴了丁慕這個好消息,然後才又說「不過你雖然是在決鬥中殺死了我們的族人,但是我們依然要懲罰你。」

  「懲罰?」丁慕本能的後退一步,心裡浮起陣緊張,雖然他在決定殺死小古爾佳之前已經想到,吉普賽人會因為要遵循他們的傳統不能向自己復仇,可一旦他們真的不守規矩,那等待他的可就是最糟糕的下場了。

  「雖然是決鬥,但殺死別人的兒子,讓他的家人失去親人和壯勞力,這是嚴重的罪,你要為我們幹活,而且是最髒最累的活兒,」看著丁慕略微我泛白的臉,霞斯基娜這才說出下面的話「你必須補償小古爾佳的家人,因為他的父母都已經死了,所以你要補償的就是頭人,你要為他幹足整整一千天的活才行。」

  一千天?

  丁慕一愣,腦子裡飛快的轉著念頭。

  別說三年,也許一年或許半年,只要運氣不太差到遇到強盜或者戰亂,自己就有把握能在這個時代適應生存下去。

  到那時候自己就可以帶著索菲婭離開這些吉普賽人。

  帶著索菲婭?丁慕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個怪念頭,似乎旁邊的女孩真的變成了他的妻子。

  不過看著對面老古爾佳充滿仇恨的目光,他卻知道今後的事情並非如他想的那麼簡單。

  只是當他從霞斯基娜那裡打聽到關於這對叔姪可能會用什麼方法阻止他們的婚禮時,他就已經做下了決定。

  他忘不了可萊切村那個夜晚發生的襲擊、更忘不了那個險些殺死他的刺客當時的眼神。

  在之前的二十多年中,他從沒被那種眼神盯視過,那其中赤裸的殺氣讓丁慕連在睡夢中都會驚醒。

  偏偏他在小古爾佳的眼中就看到了那種神情,這讓丁慕絲毫不懷疑只要有機會他一定會殺死自己。

  既然遲早會被他所害,不如先下手為強!

  他做好了準備,當從霞斯基娜那裡打聽到古爾佳有可能會利用傳統,在婚禮上向他挑戰時,丁慕決定冒一次險。

  索菲婭的聘禮被換成了毫無新意的幾件裙子,而且這還是索菲婭讓霞斯基娜用她的首飾悄悄從附近鎮上換來的。

  而真正的聘禮——那柄短弩卻被丁慕藏在了索菲婭的新娘裙下。

  想想一個新娘卻在裙下藏著件殺人利器舉行婚禮,這似乎是在有些荒謬,但是在丁慕的堅持下,索菲婭終於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

  只是直到最後丁慕都還在猶豫。

  他知道如果真的殺死小古爾佳,即便限於吉普賽人的傳統,接下來他也會遭受來自老古爾佳的報復,所以依舊希望事情不會走到那一步。

  但是當他連續的詢問,換來的是小古爾佳充滿殺機的抹喉手勢時,丁慕明白他已經沒有退路,只有殺掉對方!

  拿弩,上箭,扳動機括!

  這一連串的動作他在暗中練了很多次,直到那兩隻弩箭射出時他腦子裡都沒有任何其他。

  只是當一切平定下來,看著被幾個吉普賽人抬走的小古爾佳癱軟的屍體,他才真正意識到個可怕的念頭:

  自己殺人了!

  而且是近乎謀殺的殺死了一個人!

  到這時,丁慕的手腳才有些冰冷,他知道那不是因為天氣,而是內心恐懼。

  婚禮已經不能再進行下去,吉普賽人離開時紛紛用異樣眼神看著丁慕。

  古爾佳是族人,而丁慕卻是遵循古老的部落法則殺死了他, 這讓很多吉普賽人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個剛剛殺掉他們族的凶手。

  「明天起就要早早起來幹活,」那位宣佈判決結果的長老讓霞斯基娜把自己的話轉告丁慕「最累,最髒也是最苦的活,這是懲罰。」

  對這話,丁慕只能用苦笑做為回應。

  殺死了一個人,卻只用干累活作為懲罰,這讓他再次感受到了這個時代生命的渺小與卑賤。

  也許自己是真多愁善感了,和以後的處境相比,古爾佳的事真該放一放了。

  丁慕看著老古爾佳逐漸消失在黑夜中的身影,心中琢磨。

  索菲婭伸出手捏了捏丁慕的手臂,看到他轉頭望過來,她就先發出一聲輕「啊,」然後拉著他向篷車走去。

  丁慕的心忽的一熱,雖然之前幾天他們兩個也住在一起,可今天突然變得和往常不一樣了。

  月光下,篷車好像被團曖昧的光暈籠罩,看上去散發著莫名旖旎的氣息。

  「啊~」

  「索菲婭,我們這樣。」

  「啊?」

  「不,是這樣。」

  「啊!」

  「算了,我們還是這樣吧。」

  最終,丁慕拗不過索菲婭似乎就要爆發得大喊大叫的脾氣,乖乖的從篷車的角落爬出來,抱著毯子鑽進了已經支起來的新婚臥帳裡。

  很快,臥帳裡傳來了索菲婭均勻的輕鼾,而丁慕則抱著短弩靠在帳口,雙眼盯著昏暗月色下的營地陰影。

  從明天起就要開始真正過吉普賽人的生活了,又會有什麼在等待著他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51 AM

第13章 「新婚生活」

  新婚生活什麼樣?

  因為之前的二十多年並沒有經歷過結婚這麼檔子人生中的大事,所以丁慕沒有過任何這方面的體會,至少在他印像當中,沒有誰新婚之夜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被人叫醒,然後趕著去給別人當牛做馬的。

  可這種事,偏偏他就遇到了。

  天剛濛濛亮,兩個吉普賽人就到了丁慕他們的篷車外,先是劇烈搖晃,然後大聲吆喝,就在丁慕還以為這麼熱情是他還不熟悉的什麼傳統時,兩個吉普賽人已經推搡著他到了頭人的篷車外。

  老古爾佳的篷車門上掛上了一個由黑色棉布和深紫色的杜鵑花紮成的花環,丁慕知道這是在報喪。

  丁慕的精神立刻為之一振,一夜未睡的疲憊瞬間消失,他謹慎的注意著身邊兩個吉普賽人,雖然他相信即便作為頭人,老古爾佳也不敢輕易觸犯吉普賽人的傳統,但是一個人如果失去了理智,那就什麼事都做得出來了。

  老古爾佳顯然也一夜未睡,他眼眶上埋著微微下垂的眼袋,看上去比昨天那個精明的頭人,似是老了好幾歲。

  丁慕的紅眼圈和勉強打起精神的樣子落在老古爾佳眼裡,讓他心裡更是浮起一層恨意。

  他當然不知道丁慕頭天晚上幾乎是抱著短弩坐了一夜,只當他是整夜盡情的肆意放縱的結果,這讓老古爾佳想起了自己可憐的姪子,如果不是這個加傑人,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應該是自己可愛的姪子。

  「要為牛群除糞,然後添加草料,表演用的馬要仔細梳理鬃毛修飾腳掌,至於小馬駒要注意保暖,」老古爾佳臉上毫無表情的對丁慕說「你每天要工作到吃晚飯的時候,中間不許停下來,如果被發現偷懶就會挨鞭子。」

  說到這,老古爾佳停下來仔細打量著丁慕,然後用他並不避諱被旁邊兩個笑呵呵的看著這一切的吉普賽人聽到的聲調說:「我會盯著你,直到你犯錯,然後我就會讓你嘗嘗真正吃鞭子是什麼滋味。那絕對比你之前挨的那頓鞭子更能讓你刻骨銘心。」

  說完,他把手裡的鞭子對著丁慕揚了揚。

  「記住,一千天,你只有熬過這一千天只有,我才會把這柄鞭子扔在你面前,表示原諒你。」

  可是你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你一定會在這一千天裡想盡辦法找我麻煩,直到我自己忍耐不住逃跑,到那時候你就能為姪子報仇了。丁慕心裡這麼為老古爾佳補充了一句。

  看著老古爾佳的眼神,丁慕知道自己已經猜到了他的打算,按照吉普賽人的傳統,在這一千天裡,如果丁慕忍受不住做苦役的懲罰逃跑,那麼老古爾佳就有權為姪子復仇。

  丁慕噩夢般的新婚生活就這麼開始了。

  牛欄裡到處都是骯髒惡臭的牛糞,一坨坨的看上去好像大片的爛泥,凍住牛糞要用鏟子不住的用力敲打才能鏟動,在敲打的時候一塊塊到處飛濺的糞便會沾在身上甚至臉上,一旦遇熱就會融化,然後散發出噁心的味道。

  丁慕站在牛欄裡用木鍬不住敲打腳下一坨凍得像石頭般堅硬的牛糞,同時要小心翼翼的躲開那些明顯對自己這個不速之客並不歡迎的公牛們。

  看到那些晃動著尖尖雙角的公牛總是一邊「哞哞」叫著,一邊有意無意的把角尖從背後對準自己,丁慕就不由得某處一緊,腦子裡莫名其妙的想起句名『名人名言』「你竟敢闖入我的領地,這是自尋死路!」

  白天的早晨要打掃牛圈,收拾牛糞,

  把牛糞放到能有大片陽光照到的空地曬著,到了中午則要照顧馬匹。

  吉普賽人的馬分為兩類,一種是駕車的轅馬,另一種則是表演馬戲用的表演馬。

  和轅馬相比,那些表演馬高大威武漂亮卻也更難伺候。

  丁慕腰上圍著圍裙,手裡拿著一把很大的毛刷子,小心的為一匹看上去幾乎找不到一根雜毛的白馬梳理著毛髮,那匹馬時不時會微微動一下,好像是在蹭癢,又好像是被碰到什麼地方不太舒服。

  丁慕小心的伺候著這匹馬,因為已經有人偷偷告訴他,這匹馬是整個部落馬戲表演的重要角色,所以必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兩個人影出現在不遠處,丁慕注意到是索菲婭和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吉普賽男孩。

  丁慕就低下頭,透過馬肚子下面的空隙看過去,然後他覺得自己這舉動真好笑,倒像個偷偷監視妻子的嫉妒丈夫。

  然後他驚訝的發現,他們兩個正試圖練習之前他見過的那個由索菲婭和小古爾佳表演的投飛刀的節目。

  只不過和之前不同的是,投飛刀的是索菲婭。

  鋒利危險的匕首在手上麻利的反轉,索菲婭手指捏住刀尖用力甩手,隨著「呯」聲悶響,飛刀釘在了男孩手裡拖著的蘋果上!

  丁慕瞠目結舌的看著這一幕,他實在沒想到他的「小妻子」居然還有這種本事,難怪之前她敢和古爾佳對峙。

  只是想想這孩子能把刀子玩的如此嫻熟,丁慕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後怕。

  如果和小古爾佳決鬥的時候沒提前做好準備,估計這時候變成一具無主屍體的,就是自己了。

  丁慕看的出了神,手底下就變得沒了章法,他手裡的刷子在白馬身上一個地方刷個不停,終於惹得白馬發出了不忿的嘶鳴。

  索菲婭聞聲回頭,就看到了正舉著刷子對她微笑的丁慕,她立刻嘴裡發出聲喜悅的呼聲,轉身就向「丈夫」跑來。

  「索菲婭……」

  身後搭檔不滿叫了她一聲,索菲婭看也不看手腕向身後一甩,「砰「的一聲,飛刀釘入男孩鼻尖前的木板,看著不住震顫的刀柄,男孩兩眼發直,冷汗順著鼻尖淌了下來。

  「不要靠的太近,我身上很髒。」

  丁慕擺著手,可索菲婭毫不在意的靠在他身邊,接過他的毛刷開始在白馬身上刷了起來。

  「真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厲害,」丁慕由衷感嘆,他的確沒想到這個12歲的女孩子有這麼厲害的飛刀本事,再想想之前她毫不畏懼的和古爾佳對峙,丁慕開始覺得和這個孩子一起生活,似乎也挺好的「再等兩年,等你長大些也許……」

  看著索菲婭似懂非懂的眼神,丁慕下面的話說不出口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是呀,她還是個孩子呢,誰知道幾年之後的事呢,自己遲早是要離開這些吉普賽人的,到時候索菲婭會不會願意和自己一起走,還是最終兩人各奔前途?

  也許很多年之後回想起曾經有這麼個可愛的『小妻子』,也是人生中一個很美好的回憶吧。

  索菲婭指著篷車方向對丁慕雙手合十靠在耳邊做了個睡覺得動作,又飛快的打了幾個他看不明白的手勢,就在他琢磨著是什麼意思時,索菲婭的那個新搭檔走了過來,他儘量離索菲婭遠遠的對丁慕說:「加傑人,她要你等到活一干完就回去睡覺,她會在篷車裡等著你。」然後他狠狠瞪了眼丁慕「我猜你一定對她幹了很多壞事,你這個禽獸。」說完他轉身就跑。

  看著索菲婭怒氣沖沖追上去的背影,丁慕已經是風中凌亂,我要是禽獸倒好了,可偏偏我是連禽獸都不如啊。

  突然,背後一聲呼嘯,丁慕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後背上火辣辣的一痛!

  「如果你不肯好好幹活就得吃鞭子,」之前那兩個吉普賽人中的一個走過來,他手裡拿著把不大的馬鞭,那應該是用來馴馬的「也許你不想吃晚飯了,那就一直幹到半夜吧。」

  說完,那人遷著那匹白馬轉身離開。

  摸著肩膀上隱隱發痛的地方,丁慕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他之所以答應為老古爾佳做苦工,與其說是接受懲罰,不如說是在幫索菲婭,畢竟老古爾佳是頭人,雖然是丁慕殺死了他的姪子,可老古爾佳不可能不連索菲婭一起恨上。

  更何況按霞斯基娜的說法,索菲婭的父親納山做為前任頭人,在部落裡的影響足以讓老古爾佳對索菲婭有所顧忌,雖然吉普賽人不可能推舉一個女頭人,但是只要古爾佳還在,納山和部落的牽掛就不會斷。

  可現在,老古爾佳顯然是在有意逼迫他,也許他就是在等丁慕終於忍受不住要逃掉的那一天。

  到那時候,不論是丁慕還是索菲婭,都可能會受到老古爾佳殘忍的報復。

  不能這麼下去,當丁慕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揉著疼得快要抬不起來的胳膊,拖著沉重疲憊的雙腿,同時忍耐著整整一天沒有吃到任何東西的飢餓向篷車走去時他這麼想著,得想辦法擺脫這種局面,只是逃跑嗎,現在自己能逃到哪去?

  吉普賽人的隊伍離開阿爾斯真陀已經好些日子,即便那些追殺他的人依舊沒有放棄,可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會和一群吉普賽人在一起。

  波西米亞人都是下賤骯髒而且不吉利的,這樣的想法差不多是這個時代的人所共有,所以坤托在見到索菲婭第一眼時就因為她是個波西米亞人大為惱火,雖然現在看,從坤托果然就死了這件事,倒是的確應驗了不吉利的說法,可丁慕當然不會在乎這個。

  只是其他人就未必會這麼豁達了。

  所以丁慕有把握即便現在逃跑,只要時機選得好,應該也不會被老古爾佳抓到,而且一旦離開了吉普賽人自己的營地,以如今波西米亞人的處境身份,老古爾佳是不可能肆無忌憚的找他這個『加傑人』報仇的。

  那麼為什麼還不選擇逃跑呢?

  真的是時機不到嗎?

  看著漸漸靠近的篷車,望著從篷車裡露出的那絲微弱的光亮,丁慕心裡有塊軟軟的地方好像被觸及到了。

  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他都一直在儘量迴避去碰觸那個地方,因為他知道那種思緒一旦開啟,接踵而來的痛苦也許就會把他徹底吞噬。

  那是個叫「家」的魔鬼,是他在這個世界怎麼也不可能再回去的地方。

  正因為這個,篷車裡那縷微光成了令丁慕眷戀不去的牽絆。

  布簾忽然掀起,索菲婭那雙令人難忘的大眼出現在丁慕面前。

  索菲婭急急的把丁慕拉進車裡,然後立刻拉上布簾,這讓丁慕有點臉紅。

  雖然吉普賽人結婚都很早,所以12歲也不是太過特別,可索菲婭異常的熱情已經讓他白天被很多人用奇怪的眼神關愛了好久,現在再見她如此急不可耐的樣子,丁慕已經能猜到明天營地裡會流傳些什麼流言蜚語了。

  正這麼胡思亂想,卻看到索菲婭轉身從篷車角落拿出個布巾小包,看著那小包她似乎心滿意足的吐口氣,然後遞給了丁慕。

  包裡是一塊掰碎的干餅和幾塊很小的碎肉。

  丁慕的心霎時一抖。

  吉普賽人的晚餐是集體進食的,而且食物不許帶回自己的處所,而之前他已經被禁止吃晚飯。

  很顯然索菲婭偷偷留下了屬於她的那份晚飯,為了不被發現她把干餅掰碎用布包藏起來,然後等著自己回來。

  丁慕輕輕拿起塊碎碎的干餅放在嘴裡輕嚼,看著眼睛快要瞇成一道彎月的索菲婭,他慢慢放下餅子伸手把索菲婭拉到懷裡,在她耳邊低聲說:「聽著索菲婭,我要你想好了再回答。」

  索菲婭就點點頭,等著他。

  「如果我想離開這,我是說離開波西尼亞人,你願意和一起走嗎?」

  索菲婭好像一呆,她愣愣的看著丁慕,似乎不知道該回答什麼,然後她搖了搖頭。

  一陣失望從丁慕心裡升起,他自嘲的一笑,笑自己的多愁善感和自作多情。

  「啊,啊~」

  索菲婭好像感覺到了丁慕的失落,她急急的比劃著,因為看丁慕不懂急得臉上漲紅,突然她想起什麼轉身爬到篷車深處,從裡面拿出條顯然已經有些年頭的頭巾。

  那是條吉普賽人男人的頭巾,依舊有些骯髒,樣式讓丁慕想起了老古爾佳頭上戴的那種。

  看著索菲婭試圖焦急分辯的神態,丁慕忽然明白了什麼。

  「你是怕如果走了就見不到你父親納山了?」

  索菲婭立刻點頭, 她緊緊攥著頭巾,那堅定的神色讓丁慕覺得,她堅信她父親納山一定會回來!

  「小索菲婭。」

  丁慕把女孩又抱進懷裡,索菲婭就立刻抓住他的手臂,似乎怕他離開。

  「我們來想辦法吧,找到你父親然後離開。」

  這次索菲婭沒有反對,她把布包裡的干餅和碎肉拿起來遞給丁慕,看著他一點點的吃點,眼睛再次瞇成了兩道細細的彎月。

  當終於哄著白天聽了某些吉普賽女人的建議,決定盡妻子職責的索菲婭睡去之後,丁慕靠在篷車牆上微微出神。

  他是必須離開這裡的,即便沒有老古爾佳作祟也不會就這麼隨著吉普賽人流浪一生。

  那麼去哪呢?

  一個地方的影子閃過丁慕腦海。

  巴勒莫。

  前世丁慕曾經到過巴勒莫,只是那時是以旅行者的身份,現在他要考慮的是有沒有可能在那裡安身立命。

  與此同時,坤托臨死前留下的話又縈繞他的心頭。

  巴勒莫,主教宮,阿爾方索司鐸。

  這些名字攪合著丁慕的心。

  隱隱的,他心底有個聲音在問:「你真的只是因為索菲婭才不肯離開這些吉普賽人嗎?你不正是因為他們要去巴勒莫才和他們走在一起嗎?巴勒莫主教宮的阿爾方索司鐸是誰,喬邇‧莫迪洛又是誰,坤托為什麼要讓你冒名頂替,還有那些追殺者為了什麼,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這一切?」

  一個個疑問像群魔鬼糾纏著他,直到震動地面的馬蹄聲包圍營地,丁慕才從噩夢中驟然驚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17-5-15 06:53 AM

第14章 飛刀,又見飛刀

  蹄聲撕破沉寂夜色,也敲碎了波西米亞人的睡夢,營地裡混亂起來。

  索菲婭睡的很沉可也被驚醒,她半支起身子迷糊的看向外面,然後立刻四下尋找。

  直到看見丁慕的身影出現在篷車門口,索菲婭才放下心,她想跟著跳下篷車,卻被已經進來的丁慕擋住。

  「回車裡去,」丁慕低聲吩咐,想了下他又把短弩遞給索菲婭「把這個帶在身邊。」

  索菲婭接過短弩,卻把一柄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的短刀塞到丁慕手裡。

  漸漸的,人們聽出雖然蹄聲嘈雜,對方人數卻似乎並不多,倒像是只有兩三個人在營地附近徘徊,這讓吉普賽人略微放下心,可他們依舊緊握著武器警惕注意著遠處黑暗中的動靜。

  強盜嗎?丁慕心裡琢磨,雖然和如今亂象叢生的大陸比起來,西西里因為有阿拉貢王室的庇護沒有發生大的戰亂,但是卻並不太平。

  老古爾佳手裡提著握柄很長的彎刀站在了營地出口的地方,因為習慣,吉普賽人在宿營的時候總是把篷車圍成裡外兩個圈子,為了防止被人偷襲,兩個圈子的出口也並不在一條線上,雖然這多少給出行造成了些麻煩,卻很有必要。

  幾個年輕力壯的吉普賽人跟在老古爾佳身後,他們都拿著各式武器,平時吉普賽人不敢公然拿出這些武器的,但是現在他們已經顧不得那些禁忌,外面令人不安的重重馬蹄聲,令所有人心裡緊張萬分。

  馬蹄聲逐漸停下,好像停留在了不遠處的黑暗裡,隱約可以看到月光下武器的反光。

  「我是古爾佳,這裡都是我的族人,」老古爾佳站在營地門口對著黑暗中那些人喊著「我們繳納過應繳的稅,也向教堂貢獻過金幣,我想知道我是在和誰打交道。」

  「收回你的金幣吧,波西米亞人,我們不是強盜。」一個聲音從黑暗中由遠及近。

  兩個騎馬的人從黑暗裡走出來,他們先在稍遠處停下,其中一個人向前幾步大聲說:「我們只是路過,想要找個避風的地方休息,見到火光就過來了,你們的人的確找了個好地方宿營。」

  「風餐露宿是我們的長處,」老古爾佳把手裡的彎刀微微放到身後,然後警惕的大量著暗處「有客人光臨是我們的榮幸,不過能告訴我們你們有多少人嗎?」

  「我們幾個人,還有位高貴的長者,」那個人大聲回答,然後他抬手一拋,一個黑乎乎的袋子扔到了古爾佳面前的地上「我們會付錢,只要一塊能避寒的地方。」

  古爾佳從地上拾起錢袋,裡面熟悉的聲響和重量讓他卷曲的眉梢微微一抖,然後就笑瞇瞇的說:「當然,我們這裡有足夠多的地方供你們過夜。如果不嫌棄,還有熱湯。」

  「我們自己有食物。」

  對方不太領情的回答了一句就調轉馬頭往回打著招呼。

  沒有一會兒,隨著黑暗中人影晃動,後面有幾個人和他們匯合到一起,向營地走來。

  吉普賽人緊張的注視著他們,直到他們走進營地,又用馬車把出口堵上,這才放心的領著這些人來到裡面的空地上。

  丁慕站在篷車邊遠遠打量,他發現這些人當中有兩個人很顯眼,其中一個是位已經上了些年紀的老者,被風吹得有些亂糟糟的銀灰色頭髮在腦後打了個髻,他的額頭光亮寬大,一件很厚實的長袍穿在身上,遠遠看上去像個異教傳說中的魔法師。

  另一個人則要年輕得多。

  他大概三十多歲,

  有著一頭修剪整齊的棕色頭髮,尾部的髮梢像是經過特意卷曲微微向內扣去,鼻尖向上微挑,看上去有點滑稽,他身上穿著件出門在外常見的旅行裝,腿上綁著副粗布綁腿。

  這人身材很高,即便坐下也很顯眼,在其他人開始忙乎時,他卻把一雙打著綁腿的長腿半盤在身前,招呼著老古爾佳坐下來和他聊天。

  那個老人似乎對他們聊的東西也很感興趣,這兩人似乎並不像別人那樣歧視波西米亞人,三個人不一會就發出陣陣笑聲。

  「哦,我的朋友,看得出來你們都是很有身份的人,」老古爾佳笑呵呵的說,他感覺得出這兩人應該不是普通的商販,不過他圓滑的不去探究別人的身份「你們給的報酬不少,就該得到回報。」

  說著老古爾佳用力拍打手掌,幾個吉普賽人就紛紛叫著篷車裡的族人出來。

  「請盡情享受尊貴的客人,」老古爾佳熱情的說「我可以為你們安排一場精彩的表演,讓我們最漂亮的女孩子展現她的魅力。」

  說著老古爾佳回頭向索菲婭的篷車大聲喊了句什麼。

  丁慕的眉梢立刻皺了起來,雖然嚴格說起來索菲婭並不算是他的妻子,而且他也沒有當下那種女人不能拋頭露面的想法,可老古爾佳的話還是讓他不高興。

  特別是當老古爾佳故意說到最漂亮的女孩子時,他注意到那個棕髮青年似乎露出了很有興趣的樣子。

  索菲婭這時已經從篷車裡跳了出來,不過她剛向前幾步,就被丁慕一把拉住。

  「別去。」丁慕攔住她,同時不快的看向老古爾佳,他能察覺老古爾佳看他的那種戲弄的眼神,雖然知道他是在故意挑釁,可丁慕不想就這麼讓他得逞。

  索菲婭露出了焦急的神色,頂撞頭人對吉普賽人來說是很嚴重的罪行,多年養成的習慣讓她一時無法真的去反抗老古爾佳。

  「索菲婭!」老古爾佳的臉色陰沉下來,他之前只是想要讓丁慕難堪,可現在見他居然敢挑戰自己的權威,老古爾佳原本就蓄在心底的怒火立刻迸發出來,他大步向丁慕他們走去,在經過一個族人時從他手裡奪下把原本作為表演用的鞭子「難道你不想聽你的頭人命令?」

  索菲婭紅暈的嘴唇微張,她有些慌張的看看丁慕,剛要向前邁步,卻又被丁慕拉住了胳膊。

  「你是我妻子,所以就得聽我的。」

  丁慕故意大聲說,他發現那個棕髮青年似乎用看戲般的好笑樣子看著這一幕,而他旁邊那個老人則好像乾脆就懶得看向這邊,只是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麼。

  「加傑人。」老古爾佳壓低聲音威脅著,他其實並不想把事情鬧大,畢竟丁慕的來歷也不是多光明,如果太過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未必就是好事,可丁慕這種公然和他作對的態度讓老古爾佳很是難堪,雖然也有些後悔不該故意激怒這個毛頭小子,可事情已經這樣他也沒了退路,所以他只能低音威脅「讓索菲婭表演,然後我就讓她回來。否則我會給你安排你根本幹不完的工作,直到你累倒為止。」

  老古爾佳的威脅顯然嚇住了索菲婭,她試圖擺脫丁慕的手,卻又不敢太用力,只能焦急的對他「啊啊」的低呼,似是在勸他不要和頭人做對。

  「你要害索菲婭也跟著你被罰嗎?」老古爾佳威脅著「別忘了上次她挨鞭子的事。」

  丁慕眼中閃過絲憤怒,吉普賽人也許豪爽,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不會耍花招,相反吉普賽人給外人的印象多少是有些狡獪的,現在老古爾佳就證明了吉普賽人的這種狡獪並不稀奇。

  「讓我當靶子。」丁慕忽然說,他看到過索菲婭使用飛刀的本事,所以相信她是不會失手的,更重要的是他堅持在她身邊,因為他發現那個棕髮青年似乎對這邊的興趣更大了。

  「你不懂怎麼表演,」老古爾佳氣呼呼的說「別以為只要傻乎乎的站在木盤前就可以了,你如果因為害怕稍微動一下也許就沒命了。」

  「那不是正遂了你的心願。」丁慕諷刺的說。

  老古爾佳臉上露出了氣急敗壞的樣,他好像要發怒卻還是忍住:「我願意看到你身上多幾個窟窿,可那會壞了我們的名聲。」

  「我相信索菲婭,」丁慕說「所以你不用擔心什麼了。」

  丁慕說著拉著索菲婭向空地走去,在路上他故意攬住索菲婭的肩膀,在她耳邊小聲叮囑不要擔心自己,儘管象平時練習那樣就可以,然後在分開時,他忽然捧起索菲婭的臉,稍微猶豫之後低下頭輕輕碰觸了下她溫暖的唇瓣。

  火光中,英俊的希臘美少年和異常成熟的年幼少女泛著青澀味道的輕吻在這一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丁慕眼神的餘光也似乎看到了那個棕髮青年帶著絲嬉戲的淡淡嘲笑。

  丁慕走向已經豎起來的木盤,他學著當初看到過的樣子伸開雙手,雖然心裡不住狂跳,可他還是雙眼緊盯著對面的索菲婭。

  索菲婭手裡的飛刀已經舉起,不過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漫不經心的扔出,而是認真的看著丁慕。

  四周很靜,所有人都盯著場中,一時間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那個青年終於收起了嬉戲的神情,他一手按地,另一隻手托著多張了塊贅肉顯得很大的下巴,認真的看著場中的兩個少年人。

  「老師你認為那女孩會失手嗎?」青年低聲問旁邊的老人。

  「命運是上帝安排的,」老人似乎並不關心空地上發生的事隨口應了一句,可接著他又說「不過上帝更偏愛有準備的人。」

  聽了老人的話,青年動了動他的大下巴,隨即發出一聲嗤笑說道:「老師,您總是能找到教育人的機……上帝~」

  一聲低呼從年輕人嘴裡發出,在他這喊聲中,場地中的索菲婭已經突甩手臂,隨著一道閃光掠過空地,飛刀突刺而出!

  所有人,包括一些平時並不喜歡丁慕的吉普賽人都發出一聲驚叫,因為他們看到那飛刀儼然正是刺向丁慕胸膛!

  「嘭~」的一聲,飛刀消失在丁慕腋下,如果不是這刺中木板才有的聲音,所有人都以為這一刀已經戳在了丁慕身上!

  「砰砰砰~」

  第一刀扔出後,索菲婭的手毫不停留的不住甩動,一道道閃光在兩人之間的空地上飛掠,到了後來甚至形成了一條連接起來,隱約可見的閃亮匹練!

  頭頂!耳邊!手旁!肋下!

  一柄柄飛刀戳在木盤上發出陣陣悶響,微微震顫的刀柄拍打著丁慕的身體,每一下都讓他有種跟著肝顫到可能就要掛掉的恐懼,隨著索菲婭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心也跟著越來越激烈的跳動!

  終於,伴著從索菲婭嘴裡發出的長長的「啊~」的大呼,最後一柄飛刀狠狠釘在了丁慕兩腿之間,緊貼微妙部位的木盤上!

  然後,索菲婭發出一聲歡呼,如同衝出籠子的母豹般提著裙子衝過空地,撲入丁慕懷中緊緊抱住了他!

  而這時四周的吉普賽人已經一片叫好,連那些並不喜歡丁慕的人也跟著不住鼓掌吹響呼哨!

  丁慕覺得要虛脫了,他知道是嚇得,雖然對索菲婭的技巧有信心, 可當站在木板前時,他才知道事情真不是那麼簡單的。

  特別是那最後一刀,丁慕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嚇尿了,其實如果這個時候索菲婭沒有抱住他,也許他已經兩腿發軟的跪了。

  「這不是很神奇嘛,老師。」棕髮青年對老人哈哈笑著說,然後讓向旁邊的隨從做個手勢,隨從立刻掏出幾個金幣遞到他的手裡。

  「應該得到獎賞,」青年把金幣扔給老古爾佳,然後又拿過幾個向丁慕他們晃了晃「你們自己也應該有一份,我知道波西米亞人的規矩,不過這是賞給你們自己的,所以你們有權收起來,是這樣的嗎老師?」

  「的確,這是他們應得的獎賞。」老人點點頭,似乎對這個學生如此處理這件事很滿意。

  當丁慕走過來時,看著他因為緊張早已經被浸得汗水淋漓的頭髮,青年忽然用譏諷的語氣說:「Οι?νθρωποιπ?νταθααισθ?νεταιφ?βομετ?απ?νακ?νειμιαπαρωδ?α」

  看著他那明顯嘲笑的樣子,丁慕忽然平靜的回答:「Ακριβ??επειδ?ε?ναικαταδικασμ?νο?,?τσιηζω??τανκαλ?τερη。」

  丁慕的話讓青年先是一愣,然後露出了微笑。

  「看啊老師,咱們遇到了個奇怪的年輕人,」他向旁邊的老人呵呵笑著說,然後他壓低了聲音「我說的不錯吧,這次旅行真的很有趣。」

  「我只希望這個有趣早點結束,我的大人。」老人不滿的低聲回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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