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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6:48 PM

若水 -【絕妙好妖】《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3 03:21 AM 編輯

【書名】:絕妙好妖

【作者】:若水

【內容簡介】:

      一段穿越者的詼諧修行雜史一段搞笑版的天下紛亂之旅五分幽默,三分傳奇,再加兩分旖旎,匯合成《絕妙好妖》,全書精髓盡在“絕妙”二字。

*本文僅供試閱,任何商業利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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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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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6:52 PM

作品相關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9 PM 編輯

最幽默的仙俠穿越——絕妙好妖


1、四條線索的同時進行,將宗門、塵世、爭霸、修行、戀情、友誼六大版塊一起展現在作品中——宗門之爭、塵世爭霸、主角尋找回家的道路、主角與諸女之間的戀情(非花瓶、非王霸之氣)都盡在作者的筆下展開。

2、獨特的世界設定、獨特的諸方勢力設定、獨特的鬥法戰鬥係統、獨特的主角修行方式。

3、龐大展開的劇情畫卷與細膩的感情、生活細節描寫相結合,以講敘故事為目的,以笑料、煽情為輔助。優美、嚴謹的行文之外,追求幽默而不滑稽的文風,將喜、怒、哀、樂盡數溶於作品中。

4、絕無雷同的人物形象,力求千人千麵,即便是配角亦有與眾不同之處,而主角與諸女的形象刻畫更為深入人心。

5、主角的獨一無二的“奪丹法”。“奪丹法”五大特色:

(1)奪取異獸、妖靈的部分妖丹,在自己體內形成妖丹,吐吶修行;同時,也與妖寵形成共生共滅的關係;而妖寵的吐納,可以返還給主人,形成數倍的功效。

(2)石不語的妖丹,具備了吸取他人妖力、星力的能力,當然,有著很強的限製。

(3)在中期,石不語可以憑借妖丹進行妖獸化——獸首、鱗甲、藤蛇、蝠翼、蠍尾,同時具備妖寵的種種天生技能,例如疾行、堅硬、大力、術法、控土等等。

(4)中後期,石不語出現完全的獸化,可以在任何妖寵形態間自由切換,兩大優勢——A、戰鬥的多樣化,B、試想以小獸的形象,潛入敵營或女子的閨房……

(5)後期,得到宗門元器與奪丹法的結合,石不語出現了“三頭六臂”的形象

6、“駕禦異獸”係統

各種異獸都在作品裏一一出現,全為作者設計,並無抄襲,總計達百餘種之多,主角可以操作多種異獸作戰,亦可利用異獸的其他技能在生活中發揮作用。

異獸的形象、技能、階級、屬性,均有獨特之處,絕非高階勝過低階那麼簡單。而異獸的天賦技能,亦頗有特色,例如紫狸的“友善”與“好運”……

7、幽默不斷的當代網絡流行語言在其中的靈活運用,讓這本書取義休閑,大家看這本書的時候會感覺非常輕鬆,並享受到至高的娛樂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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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6:56 PM

雛聲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9 PM 編輯

引言


即使在冬季,這個南方的小城,依舊會籠罩於綿綿細雨之中,帶著幾分濕潤,又藏著幾分寒意……

城市東南的墓地中,新近摘取的鮮花,被輕輕放在一塊青色的墓碑前,遺照上的女子容顏,似乎因為這來訪者的到來,而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便如她生前時常做的那樣。

“抱歉,今年我來遲了……”許久的沉默後,伴隨著幽幽的歎息,一隻年輕的手,撫上了沾染雨絲的照片。和這隻纖細得如同女子的手一樣,它的主人,也是一位帶著幾分柔弱的男子,斯文而秀氣,微微的笑著,卻又藏著幾分憂鬱。

沒有別的傾訴,他隻是靜靜的坐在墓碑前,仿佛要將以往虧欠對方的一切時光,都彌補回來。然而,隨著公墓燈光的逐一熄滅,陷入黑暗的身影,終於徐徐立起身來,蹣跚而去。

隻是行了片刻,他卻又停步回頭,望向那依舊微笑的遺照,低聲道:“阿洛,我想告訴你,如果可以回到從前,我……”

他的話沒有繼續下去,因為在這一刻,背後驟然湧動的強烈氣流,已帶著呼嘯聲打斷了他的話。愕然回頭的男子,隻來得發出一聲低呼,便被黑暗的光球徹底吞沒,剎那間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他殘留的意識中,能夠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居然是——“該死的!你們又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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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6:58 PM

雛聲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7 PM 編輯

第一章

“團結就是力量”,這是一句蠢話。至少,你將全世界的雞蛋集結在一起,也未必能打破一塊石頭……

所以,當北楚大軍攻取了南陳都城建康之後,當南陳後主與寵妃蕭氏一並被擒之後,麵對著滿城頂盔貫甲的楚軍,麵對著飛天遁地的數百助陣宗士,南陳的遺民們,突然都選擇了關起門窗,閉口不語,做樹倒猢猻散之狀。

這,倒應了某人穿越前所記的一副對聯:“風聲雨聲讀書聲,吾不做聲;家事國事天下事,關我鳥事?”

在櫃台上歎了口氣,石不語放下了手中的書卷,任由陽光直射在清秀的臉上。他的年紀不大,身材也極為消瘦,再配合上無害的笑容,的確也有幾分吸引人的味道;隻可惜,那身不合時宜的舊儒服,以及在這冬日裏仍然輕輕揮動的折扇,卻又有些不合時宜。

“小石!”幾名潑皮從店鋪外匆匆跑入,聲音中帶著幾分惶急。為首的高大漢子名叫李彪,是這條小街的一霸,但在幾次落入石不語信手設下的計謀後,開始變得服服帖帖。此刻,他正是受了眼前男子的囑咐,去替他尋人。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呼聲未落,石不語已收起折扇,急急立起身來,與平日裏的慵懶愜意截然不同。

“沒、沒有!”李彪喘息著,黯然低下了頭去,“我們尋遍了整個建康城,那些百姓,都說未曾見過瑩小姐出現!”

“怎、怎麼會是這樣!”石不語怔了一怔,不由自主的揚開了折扇,輕輕搖曳起來。這是他的習慣動作,每逢心情驟變時,無論是喜是悲、是怒是憂,都會習慣性的搖開折扇。而此刻,因為瑩的失蹤,他所表現的心情,自然是極為糟糕的。

他們所說的瑩,是這間綢緞鋪的主人,也是從小撫養石不語長大的義姐,或許,從某人隱約表現出的依戀來看,這姐姐一詞中還存著別的含義。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兩日前,出門置辦貨物的瑩突然失蹤,任憑石不語如何發動一切關係,也尋不到她的下落。

見他神色不虞,李彪等人也有些不安,躊躇了片刻,吞吞吐吐道:“小石,你不要太過擔心!吉人自有天相,或許瑩小姐她隻是……”

歎了口氣,石不語從櫃中取出些銀兩,送了李彪等人出去,門前的小街上,一隊衣甲鮮明的楚軍正穿過街巷,向皇宮行去。他們的進駐,也意味著窮兵黷武的北楚,終於徹底統一了中州大地。

“如果不是這些楚軍攻城,或許姐姐也不會在兵荒馬亂中失蹤……”石不語發泄怒氣似的,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所以說戰爭,無論打著怎樣的旗號,都不是什麼好玩意!”

這一次,率領楚軍攻取建康立下大功的,是楚文帝的次子晉王楊廣,據說,這位皇子頗有賢名。他在入城三日後,便以“紅顏禍國”的罪名,當眾絞殺了後主寵妃蕭氏,也因此贏得了南陳遺民的幾分好感。

“紅顏禍國?可笑的說法……”實際上,那天行刑時,石不語也曾遠遠的觀望過。隻是與大出惡氣的百姓不同,他卻有些不以為然:“這句話,如果放在我的前世,恐怕要被一群女權主義者用高跟鞋敲死!”

與名字的意義相反,石不語是一個很囉嗦的人,尤其在穿越後的孤獨生活中。在來到這個類似於中唐的世界之前,他隻是一位普通的中文講師,過著平淡的生活,有自己的快樂,也有自己的煩惱。或許他會一直如此下去,直到某天成為骨灰為止……

然而這一切,卻都因為那一日公墓前的黑色光球而改變,當他恢複意識時,才發覺自己已成了一名啼哭的嬰兒,被拋棄在冷風呼嘯的街頭。

如果不是剛剛失蹤的瑩,被淒厲的哭聲打動而收留了他。那麼石不語,或許已成了有史以來最倒黴的穿越者……

胡思亂想中,店門外的竹簾已被輕輕掀起,一道身影徐徐邁入其中。石不語微微一怔,忙不迭的站起身來招呼。但很快的,在望清對方青袍上的星芒刺繡後,他卻不由得吃了一驚,心中暗道:“這是,宗士?”

所謂的宗士,是這中州世界中的一種神通者。在這世界中,四處都彌漫著一種純正的能量——星力,與此相關聯,亦有一種類似於修真者的存在,能夠吸取星力轉化為元力,進而施展元術,而這種人,便被統一稱為宗士。

不過,雖然宗士頗有神通,但不像石不語所理解的修真者那麼法力無邊,動輒覆山煮海;並且這世界中,也沒有什麼飛升之說,更不存在高高在上的天神。宗士雖然實力遠超常人,也不過多活數百年,要說長生不老、毀天滅地,卻是癡心妄想。

但即便如此,對於普通人而言,宗士也已經是無法匹敵的存在了。而眼前這走進店鋪的宗士,更是一身青袍竹笠,將周身遮得嚴嚴實實,透露出幾分詭異,叫人一望之下,就不敢掉以輕心。

一念及此,石不語急忙迎上前去,躬身行禮道:“宗長大駕光臨,不知小生有什麼可效勞的?”

那青袍宗士沉默不語,徐徐打量這四麵的環境,過得許久,卻忽的輕輕搖頭,自言自語道:“不對!這裏沒有元決的氣息!隻是,那書信上明明指引……”

她的聲音帶著失望,雖然壓得極低,也有幾分沙啞,但可以確定是位老年女性。石不語一聽之下,頓時安心了許多,再度躬身道:“宗長,不知您在尋些什……”

話才出口,他已嘎然住嘴,隻因為此時,那青袍宗士已輕輕“咦”了一聲,死死盯住了自己,目光中隱隱閃爍著奇特的光芒,帶著幾分驚奇、又帶著幾分疑惑。

“宗長,我這身上,可有什麼不對?”眼見對方盯著自己左看右瞧,石不語倒有些起雞皮疙瘩,強自支撐著問道。

話音未落,那青袍宗士忽的探出手來,隔袖捏住了他的手腕。石不語一驚,隻覺一股細流穿行體中,正要呼出聲來,對方卻已驟然收手,微微垂下了頭去,似乎在思索什麼。隻苦了石不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隻能陪她幹站在櫃台前……

過得片刻,青袍徐徐抬起頭來,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沉聲問道:“小子,你可願意入宗門修行麼?”

“修、修宗?”石不語聞言大驚,不由得有些發暈,就如一口氣連中十張五百萬彩票一般,

要知道,就算是中州最大的宗門——術宗,也才收了數千弟子而已,攤派到整個國家的人口,怕是連十萬分之一也不到。而這初次見麵的宗士,竟然就這麼輕易的送了自己一個大餡餅?

“不錯,修宗!”青袍微微頜首道,“我見你骨骼清奇,的確是個入宗修行的材料,不如,隨我歸山修行如何?”

這種骨骼清奇的傻話,石不語自然不會相信多少,不過聽得修宗二字,卻忽的心中一動,暗自思道:“宗門中人多有神通,如果她肯出手幫忙,應該很容易找到瑩姐姐才是……”

他轉世多活了一次,已存了人生如戲的念頭,每每做事隨性,並不太在意自身的生死窮達,但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照顧了自己十幾年的瑩。那女子對他極好,就如親姐姐似的,甚至因為怕他無法獨自生活,還推斷了幾門親事,一直拖延至今。

一念及此,石不語頓時定下了主意,拱手道:“宗長厚愛,小生安敢不從?隻是家姐她外出多日……”

片言之間,他就將瑩的事情簡單道明。青袍聽罷,也沒有什麼太過驚奇的反應,隨口應道:“這個容易!你這邊可有什麼姐姐用過的東西,取一件出來!”

石不語聞言大喜,急忙從內室取出一條手帕。青袍探手入袖,取出一支玉笛,在唇邊輕吹數聲。隻聽得“嗡”的一聲,空氣中波紋閃動,忽的飛出一隻蚱蜢大小的甲蟲。

那蟲子頗有靈性,在空中盤旋數圈後,落在手帕上,輕輕啃了幾口,忽的嗡嗡發聲,向外盤旋飛去。

“跟上吧!”青袍輕拍他的肩頭,看著蟲子,跟了上去,石不語怔了片刻,連忙跟隨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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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7:00 PM

雛聲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7 PM 編輯

第二章

大約半個時辰後,那蟲子已帶著兩人出了城門,往南邊飛去。片刻之後,它忽的在一片山坡附近停留下來,隻在空中不住盤旋,嗡嗡做聲,似乎已經尋到了線索。

然而石不語一見之下,卻不由得暗自叫苦,不為別的,正因為這片山坡,是建康城有名的亂葬崗,這麼看來,瑩豈不是……

念頭剛起,那蟲子卻好死不死,恰恰停在一塊墳頭上,再也不動。石不語心中大驚,急忙搶上前去,用手去扒那堅硬的泥土,顯然已經情急失了分寸。

青袍客微微搖頭,輕輕吹動玉笛。這次出現的是一隻三尺大小的甲蟲,兩隻前肢仿佛是天然的大鏟,不等人吩咐,就揮肢擠開石不語,掘起眼前的墳頭。如此不消片刻,一具麵目猶生的屍體便顯露出來……

石不語搶上前去,隻看了那頭顱一眼,頓時如同九雷轟頂,隻覺得天地一起昏昏顛倒,全然變了顏色。那具屍體的臉上,雖有些塵土,卻可以分明的辨別出,正是瑩的麵貌。

他身子一軟,幾乎便要暈倒,青袍客歎得一聲,手指隔著袍袖抓住他的手腕,輸了些元力過去。

“姐姐……”略微恢複神智的石不語,並未流淚,隻是呆坐在地上,失魂似的重複這句話。過了半晌,他忽的觸到懷中的手帕,身子一軟,不由得趴在泥中,痛哭流涕起來。

連日以來,他雖然對瑩的失蹤,已存下了最壞的打算,但心頭始終自我欺騙,抱著幾分僥幸。然而此時,平臥在麵前的屍體,卻擊破了最後的肥皂泡,讓他的希望徹底破滅。悲憤交集之下,石不語幾乎連輕生的念頭都已產生……

原本不屬於這時代的他,在這陌生世界中,即使用“煢煢獨立、形影相吊”來形容也不為過。如果不是遇到和善的瑩,恐怕早就被埋在亂葬岡做了化肥!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深悉古詩的他,曾於去年的冬日,在溫暖的火爐邊,對著瑩如此酸腐道。雖然瑩沒有讀過這首古詩,但從那溫暖的微笑裏,卻能得知,她已明了石不語的心意。

隻是,為何短短數月之後,兩人卻要迎接這種不可能再聚的分別,忍受這種突然而來的悲哀?隻是,怎麼今日以後,要忍受這漫漫黑暗的,卻換成了對方?

“死者已矣,你想開些吧!”過了許久,青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石不語第一次覺得那烏鴉般的聲音如同天籟。

“不對,這屍首身上所穿的,怎麼如此眼熟?”正要起身,他心中忽的一動,忍著哀痛又去仔細打量那件衣裳,身軀一震,腦海中浮現出一副畫麵,頓時脫口而出道:“蕭菡?”

數日前,那後主的寵妃蕭菡被絞死時,他也曾遠遠觀望過,甚至還因為家中開綢緞鋪的緣故,評價過對方的衣裳。而此時,瑩身上所穿的衣裳,似乎便是那日……

“蕭妃?”青袍微微一怔,她連日來逗留於建康,自然也知曉這後主寵妃的名字。

石不語顧不得解釋,再去仔細分辨那顆頭顱,沒錯,是瑩的麵貌。她穿著蕭菡的衣服死在這裏,而咽喉處又有一條紅痕,似乎死於窒息……

“李代桃僵?”幾乎在同時,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得出了結論。青袍不像石不語那樣關心則亂,沉吟片刻,徐徐推斷道:“看起來,似乎有人設計,用你姐姐替代了蕭妃……”

石不語愣了片刻,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位晉王楊廣。實際上,那日行刑時,他離蕭妃最近,如果說一點破綻都沒發現,也未免有些離譜。這麼說來,難道安排計謀的,就是楊廣不成,不過,他又為什麼要做這事?

他心中翻來覆去,越想越覺得疑惑,一咬牙,向青袍道:“宗長,我……”

青袍微微擺手,示意已知,沉吟了片刻,徐徐道:“既然叫我撞上……也罷!你且說說看,要去哪裏打探?”

“皇宮!”石不語早已想定,聞言當即應道。楚軍攻占建康後,高級將領和官員都駐紮在皇宮之中,若要弄清事情,去那是最合適不過的。

青袍並無異議,當下揮袖離去,兩人一前一後,融入了霧靄之中。然而,任誰也沒有注意到,便在他們的腳步聲消失的同時,被重新掩埋的墳頭,卻忽的微微顫動,陡然伸出了一隻手臂……

片刻之後,原本已經殞命的瑩,竟然難以置信的從泥中脫身,徐徐立起身來。猶有餘悸的撫摸著頸下的紅痕,她輕輕歎息道:“差一點便真的死了,這趟差使,果然不好做!”

“然而,終究做完了,不是麼?”一道紅色的身影從天徐徐落下,淡淡道,“你替我做了十六年的差使,也辛苦你了!”

似乎已預料到對方的到來,渾身泥濘的瑩並未驚訝,反而屈身行禮道:“姐姐昔日有恩於我,我自當效力……況且,不語也頗為有趣,我與他相處,並不難受!”

紅影輕輕頜首,露出了一絲笑意:“是麼,我也覺得那小子很是有趣!不過,如今已不需再勞煩你了,請去吧!”

瑩屈身再拜,待到起身時,已周身光影閃動,化為一隻白兔,低鳴幾聲,向著林中奔去,不消片刻,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立於半空中的紅影,則是輕輕揮手,重又將那墳頭平上,這才向著石不語離去的方向,淡淡歎道:“小子!路,我已為你鋪下!至於將來如何,你好自為之吧……”

如果問起建康城中,什麼東西給人的印象最深刻?相信絕大多數百姓都會毫不猶豫的回答道:“皇宮!”

已經被俘的陳後主,在他之前的奢侈歲月裏,除了於女人身上發泄精力之外,便是以某種變態的熱情擴建著自己的宮殿,使之不斷的擴大再擴大,頗有後世政府圈地的風範。

托這位前任皇帝的福,兩位兼職盜賊在潛至皇宮附近時,根本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因為一望無際的圍牆,根本不可能做到處處有人把守。在一個偏僻的角落,他們很容易確定了潛入的地點,隻不過,在如何潛入的方案上,雙方似乎存在一些認知上的偏差。

在提出了隱身、變幻、移形換影種種建議後,青袍依舊不住搖頭,示意上述的這些她都未曾聽過。石不語心中氣苦,也知道自己又將修真者與宗士混在了一處,但仍然按捺不住鬱悶,賭氣道:“算了,我一路殺進去得了,或者幹脆被抓進去!”

青袍毫無慚愧的意思,再度否決道:“皇宮如此大,守衛也多,即使你一路殺進去,也未必能找到那兩人。”

“那麼,宗長的意思是,我們在門口擺個地攤,大喊‘跳樓甩賣,買一送一’?”因為此刻的心情極糟,所以石不語的囉嗦天性,又再度顯露出來,這是他繼搖扇後的第二個習慣動作。

“好主意。”黑袍微微頜首,表示讚同,隨即在對方崩潰之前,從懷中取出玉笛,輕輕吹得幾聲。

這次出現的,是兩隻晶瑩的小蟲,在夜色下,仿佛透明一般,若不仔細查看,倒真不易發覺。

“這是我秘法練製的攝魂蟲,可讓人暫將神念附於其上,如果你能受得苦楚,就先將神念附在蟲身上,飛入察看。”

“真的可以嗎?”有些狐疑的望了眼飛蟲,石不語終於咬牙應了下來。無論如何,如果不能查明瑩的死因,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青袍也不多言,隻在石不語頭上一拍,頓時一股骨肉分離般的疼痛罩了下來,等他清醒時,發覺自己的視野已被攝魂蟲的視野所代替……

“果然有些門道!不過這皇宮裏,應該不會預備著蒼蠅拍與蜘蛛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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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7:02 PM

雛聲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8 PM 編輯

第三章

攝魂蟲體形極小,飛得又快,兩人的神念借之入得皇宮,一連轉了數座宮殿都未被發覺。

半晌過後,在一座寢宮附近,石不語正有些不耐煩,卻見一名中年男子從房間中行出,躬身向內行了個禮,隨即徐步離去。這男子相貌極為俊朗,一身白袍,帶著幾分寒意,而路過的武士見到他,都紛紛垂首避讓,可以想見他的地位。

“能夠讓這種地位的人行禮,那麼,房間中的……”略一躊躇,石不語便起了念頭,急忙指揮著攝魂蟲飛上前去,停在略有破損的窗欞邊。

從縫隙中望去,可以清晰的瞧見,房內正有一男一女正麵對麵站在一處。那女子背對著窗欞,身影窈窕;而長身而立的男子,衣著極為華貴,神色雖顯蒼白,卻頗有些英武之氣,石不語一見之下,便認出他正是當日處決蕭妃的晉王楊廣。

這兩人對立默默無言,半晌無語。隔了許久,終於聽得楊廣輕歎一聲,露出哀傷之色,低吟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跟我回去麼?”

“殿下,你又何苦執著於此?”與他對話的女子背著身子,看不見容貌,聲音倒是清婉得很。

楊廣又是一聲長歎,黯然道:“當初父皇送你入陳,我心中也是不願!隻是父皇之命不能不從,況且國家大事……”

“原來國家大事,便可犧牲蕭菡的貞潔!”那女子冷冷打斷了楊廣的話,“隻是不知,今日為了救回我這敗柳之身,又斷送了誰人性命?”

“蕭、蕭菡?”此言一出,石不語附身的攝魂蟲,險些從窗欞上摔下去,“果然,她果然沒死……”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女子忽的轉過身來,直視楊廣,也讓窗外的偷窺者望清她的容顏。

難以置信,這女子的麵貌,居然與瑩有著六七分相似……石不語心中頓時豁然開朗,所有想不通的線索連在一處,拚湊出這事的來龍去脈。

楊廣要保全蕭菡的性命,卻又想在百姓前留個好名聲,左右為難之中,與蕭菡有幾分相似的瑩,便被擒拿當了替罪羊。難怪那日刑場周圍都是士兵,隻許百姓遠遠觀看,卻不許靠近,分明是怕人看出破綻來。

“果然,殺死、殺死瑩的,就是……”無法抑製的怒火從他的心底噴薄而出,將原本蔓延的悲痛徹底覆蓋。幾乎忘記了自己正附身於蟲身上,石不語驟然撞向麵前的窗欞,卻在砰然的聲響中跌落下來。

而下一刻,房中的楊廣,竟又以極為平淡的語氣,冷笑道:““那區區女子,賤命而已,為救你性命,便要我犧牲千萬人也在所不惜!”

“賤命?賤命!”從地麵上重新飛起的石不語,本已恢複了幾分冷靜,但在突然聽得這個冷漠的詞語時,卻徹底失去了控製。情緒激蕩之下,附於蟲身的神念頓時失去了控製,一閃而回,重又返回到宮外的軀體中。

略微一怔,反應過來的石不語登時一聲低喝,就欲衝入宮去。然而青袍的反應更快,衣袖揮動,一股元力送出,早已將他困在原地,同時口中喝道:“不要妄動!除非你陪瑩一起去!”

本是怒發衝冠、目眥盡裂的男子,在聽得這聲勸告後,不由得微微一怔,僵硬當場。許久之後,他終於輕輕鬆開緊握的拳頭,沉吟著,忽的重重一拳擊在牆上,嘶啞應道:“難道,就這麼放過他不成?”

青袍默默無言,任由他發泄情緒。感受著拳頭上傳來的刺骨疼痛,石不語終於漸漸的平靜下來,反複勸告自己要恢複冷靜。他很清楚,以自己如今的能力,不要說刺殺楊廣,恐怕連近身也極為困難,因此要複仇,最好的辦法便是……

一念及此,曾經為“拜師”一事而深感狐疑的男子,頓時咬了咬牙,轉頭向著青袍拜倒,以頭搶地道:“望宗長收弟子為徒,為弟子複此深仇!”

“收你為徒,自無問題!”青袍並未阻攔,任由他磕了足足八個響頭,方才淡淡道:“不過說到替你報仇,我隻能說,抱歉!”

此言一出,石不語頓時如墜冰窖之中,失聲道:“宗長,這、這又是為何?以您的神通,區區一個楊廣……”

青袍冷冷掃了他一眼,沉聲道:“宗門中早已定下規矩,不可擅自對世俗中人出手!況且楊廣身旁,也有我宗門中人充當供奉,要刺殺他,談何容易?”

石不語愕然無語,徐徐垂頭歎道:“這麼說來,弟子這仇,豈不是……”

“那也未必!”青袍的語音,忽的帶上了幾分怪異,“隻要你隨我修行,自有血刃仇人的日子。並且,你與楊廣有著深仇,對他出手,也不算壞了規矩!”

石不語怔怔道:“可是弟子聽說,修行宗法,往往要一百多年,才能有所小成。到那時,恐怕楊廣都已經化為灰燼了!”

青袍冷然不答,沉默許久,卻忽的歎了口氣,肅容道:“罷了!我與你說句實話!我門中有一修行的捷徑,可令人速成!隻是其中風險極大,我要你做徒弟,卻是存了拿你試這法門的心思……”

這背後的內幕,實際上石不語也猜測到了幾分,但此時聽得對方如此坦白,也不免有些愕然。青袍並不多言,徑直退入陰影中,閉目調息道:“給你一炷香的工夫,想清楚了,便來答複我!”

月色如水,不知何時,一輪幽月,已在暗雲之間,微微展露出淒婉的光華。與宮牆外默默無言的兩人不同,寢宮房間內的楊廣,卻正竭盡全力的勸說,希望麵前的女子能夠回心轉意。

“菡兒……”輕輕歎了口氣,楊廣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了對方的柔荑,“自你來陳之後,我日夜思念,難道你真不願隨我回去麼?我這心意,你應當知道……”

或許是被這一聲舊日的稱呼所打動,蕭菡低頭輕歎,聲音中帶上了些幽幽的意味:“若是我肯回去,你什麼都願做麼?”

楊廣微微一怔,頓時狂喜不已,顫聲道:“你願意?好,你說,你要什麼,隻要我能夠做……”

“什麼都不要需要!”蕭菡輕輕搖頭,神色幽然,似在回憶從前的時光,“隻要你放棄帝位奢求,與我安安穩穩過這一世,便足夠了……”

話音未落,本是欣喜若狂的楊廣,已不由自主的麵色微變,輕輕後退了數步,勉強道:“菡兒,你說笑了,帝位本來就是皇兄……”

“很難吧!”沒有理會他的托詞,蕭菡靜靜的注視著,忽的輕聲歎道,“我要的,你不能給;你給的,我不想要……世上的事,總是如此麼?”

楊廣默默無語,一時竟是無言以對。他雖是文帝次子,但聰慧英武、頗有賢名,遠勝於平庸的長兄,也因此生出許多本不該有的奢望。實際上,他這次自薦領軍進攻南陳,也正是出於拉攏軍隊、收買民心的目的。

而費了這許多努力,費了十幾年的工夫,眼看勝利的天平漸漸向自己傾倒,難道就此放棄不成?隻是眼前這女子,是自己青梅竹馬的戀人,數十年來始終縈繞於心頭,要將她舍棄,又如何能……

一片寂靜中,咳嗽聲忽的響起,打斷了他的心事。蕭菡捂口不住輕咳,才咳得幾聲,嘴角便隱約滲出血絲來。楊廣隨意一瞥,登時呆若木雞,隨即如同瘋虎般的撲了上去,口中喝道:“菡兒,你……”

“我來這之前,早已服了毒藥!”倒在他懷中的蕭菡,語音已變得斷斷續續,“不潔之身,又怎能再回楚地?”

“不,不會的!”楊廣緊緊抓著她的手,死死按在胸口,哽咽道:“誰敢說你不潔!你在我心裏,永遠是那個騎著紅馬的小姑娘……”

“傻瓜!”躺在他懷中的女子,微微露出了笑容,“南陳百姓,皆因我苦,我也該自剄贖罪,你莫要傷心……”

“不!你不能死!”楊廣將她攔腰抱起,身形一個踉蹌,險些又要跌倒。

“你好好照顧自己,莫要多造殺孽!”顫抖著舉起一隻手,蕭菡輕撫著楊廣那淚流滿麵的臉龐,唇間輕輕吟道——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昔日意,故、故來……故來……”然而在下一刻,並未完成的詩作,已隨著失去生命的玉腕,一起墜落了……

“菡兒!”在楊廣最後的悲鳴中,這個被視為紅顏禍水的傾城女子,這個政治陰謀的犧牲品,就這樣,真正的離開了人世。

遠處,被楊廣那野狼般吼聲驚動的士兵們,正蜂擁而來……

“決定了?”宮中的突變,也讓宮牆外的兩人略微有些疑惑,稍微退開了數丈。青袍微微抬頭,恰恰對上石不語投來的目光,不由得淡淡問道。

緩緩的點了點頭,石不語沉聲應道:“死亦不懼,隻要能夠……況且,我已經活過一次,又有什麼可惜的……”

最後一句,他說得極輕,青袍自然沒有注意,反而歎息道:“隻怕,死倒是最好的下場了!也罷,路是人選的,你有此心,我也不能阻攔你!”

她這麼說,便等於正是收下了門人。石不語聞言,重新跪下叩首,這一次自然恭謹了許多。然而等他爬起身來時,臉上卻忽的帶上了幾分微笑,倒叫原本泰然自若的青袍,瞧得有些不寒而栗……

果然下一刻,石不語已向前湊了幾步,低聲道:“師父,弟子還有一事,要求您老人家幫忙……”

青袍微微一怔,待到聽完,頓時大搖其頭,深覺不可。隻是她性子清冷、極少與人打交道,哪裏經得住石不語的百般糾纏,到得最後,終於違逆不過,做出了這輩子最不正經的一件事來。

玉笛輕奏,一隻巨鷲陡然現形,載著二人飛騰而上,高高浮於皇宮上空。青袍苦笑已聲,使了個擴音之術,隨即退在一邊,閉目輕道:“可以了!”

石不語深吸一口氣,拿出了當年在某人樓下無畏求愛的精神,扯開喉嚨,忽的大吼一聲。霎時間,猶如平地響雷,驚動了半個建康城:

“楊廣我兒,老子操你全家十八代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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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7:05 PM

雛聲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08 PM 編輯

第四章

夜半一吼,出了口心中惡氣,石不語不覺痛快許多。隨後,便趁著對方的反擊來臨之前,搭乘著巨鷲,以決絕的姿態逃之夭夭。

盤膝坐在鷲背上,被淩厲的天風吹襲,他望著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城郭時,隱隱有種莫名其妙的傷感。

即使建康城的生活如此的窘迫,即使唯一的親人已離開這個世界,但逐漸遠去的那個城市,始終是自己的家……又或者,人皆如此!總會留戀於某種習慣而無非割舍,而誰又不是往事的俘虜?

“有些冷了……”盤膝靜坐的青袍,忽的輕輕動彈,似是自言自語,卻微微翻動手印,在鷲身附近,施了個罡罩之術,淩厲的天風,頓時就被隔絕在外。

石不語心中一暖,隱約覺得這個滅絕師太型的師父,倒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樣不近人情……

巨鷲的體形甚大,飛速倒也過得去,隻是體力有限,每隔個把時辰就要停下歇息。途中趁著空暇,師徒二人彼此介紹一番。直到此時,石不語才得知這便宜師父道號凝寒,乃是法宗名下、馭獸宗的宗主,也就是通常所說的掌門。

“莫非人品大爆發,隨便揀個師父便是掌宗者?”石不語心中一喜,眼前登時現出一條王霸之路來、怔了片刻,方才想起令人疑惑的新名詞:“師父,這個,法宗是什麼意思?”

凝寒望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失望,但仍然極有耐性的向他道出宗門的來龍去脈。也直到此時,這位自穿越後便從未離開建康的無知小子,才第一次了解到中州世界的複雜局勢。

原來,如今隱隱為中州實力之首的宗門,在亙古之時,本沒有派係之分,統為一家。隻是後來,隨著修煉法門的錘煉與蕃衍,逐漸轉為兩大宗派。一類稱為法宗,強調自身的元術修行與元力積累;一類稱為器宗,強調借助元力來錘煉外物以為臂膀。

這兩宗,修行的方式略有區別,但都離不開對星力的吸收,都要將星力轉化為元力。而所謂的星力,用現代名詞來解釋,是指這世界中無所不在的能量。

隻不過,這種能量並不是平均存在於每一寸土地上,而是有稀薄之分,尤其越靠近高高在上的穹天,元力便越是充沛。因此,許多宗士推測元力的根源在於穹天之中,不過這也隻是推測而已,即使是術宗的禦風術也無法到達穹天所在。

“原來如此!”聽得凝寒講述,石不語方才有些了解,隨即又問道:“那麼師父,這法、器二宗誰更厲害些?”他心道,若是器宗更厲害些,咱家便……

凝寒微微搖頭,忽的輕歎一聲,黑紗中的麵頰竟是隱隱帶了一絲澀笑:“數千年前,隻怕這法、器二宗的宗士們也是如你所想,所以,才有了後來的二宗之爭……”

原來數千年前,這法、器二宗隨著自身的壯大,彼此間的摩擦也是不斷升溫,尤其集中修行法門的正統觀上。時日一久,矛盾日積月累之下,最終爆發了二宗鬥法的“朔野之戰”。在鬥法中失敗的器宗,從此退出中原,遠避海外孤島,而僥幸獲勝的法宗,則理所當然的成為中原的不二正宗。

而之後,隨著法宗與器宗在陸海兩處的各自繁衍,逐漸又從宗門總綱下逐漸分衍開來,形成了一批各有特色的宗門。如法宗,大致可分為術宗、陣宗、符宗、念宗、音宗、心宗等等……而器宗,則分為劍宗、丹宗、魂宗、煉宗、機關宗等等……

“夠了,師父!”石不語聽得頭昏腦脹,連忙打斷凝寒的介紹,“這些術、陣、音的,以後慢慢再說也不遲……隻不過,我們禦獸宗,在這法宗中究竟排在第幾?看師父您老人家的風範,莫非是第一?”

“既已入門,也不怕家醜。”他剛意**到此處,便聽得凝寒沉聲道,“為師也不瞞你,馭獸宗不過徒有宗名,在法宗中,怕是弱得不能再弱……”

此言一出,笑到連牙根都已露出來的男子頓時泄氣,怔了半晌,方才自我安慰道:“無所謂!雖然弱,但隻要師兄師姐師弟師妹團結,將來總有……”

“就兩個。”

“恩?”

“你。”凝寒指指自己,又指指他,“加我,兩個。”

“嗚……呼……” 石不語麵前頓時飛過無數隻烏鴉,這種極品門派竟也能叫自己撞上,實在是無語了。

麵對他的豐富表情變化,凝寒始終默然無語,直到對方逐漸從愕然中清醒後,才繼續道:“若還願留下,為師便給你講講宗門的由來。”

“好吧,其實人少的話,也蠻清淨的。”石不語歎息著揚開折扇,輕輕拂動,心道:“罷了,日後有機會,再行跳槽也不遲。”

凝寒打量了他片刻,似要看出皮毛下藏著的違心念頭來,過得片刻,終於輕歎一聲,開始講述宗門的來曆。

所謂馭獸,顧名思義,便是指揮野獸之意,說起來,倒和石不語印象中的馴獸師有些相似。所不同的是,這馭獸宗駕馭的生物,並非普通野獸,而多半是這世界中奇異罕見、甚至隻在神話中存在的異獸。

這些異獸與普通野獸的區別,就在於它們天生擁有妖丹,能夠吸取星力轉化為妖力,並且又具備了天賦技能和部分妖術,勉強可以算是妖族的分支。不過,即使是異獸內部,也是要分成幾個階層的,低級的鑽土豺,還不如一個普通士兵,而上階的饜嵫、白澤之類,恐怕連宗師對付起來也會覺得吃力。

“我宗先祖,據說乃是昔日源神女羲座下的牧獸妖童。女羲化為穹天之後,我家先祖留於地界,無意中流入人族,與之通婚生育,漸漸化去妖性。”

凝寒說到“生育”時,不知怎的,忽的有些神傷,緩了口氣,又繼續道,“後來,他憑著昔日女羲傳下的片段法門,加上自己的馭獸之法,創下了宗門。”

“好複雜……怎麼又出現了一個源神女羲,還有什麼人族、妖族,設計網絡遊戲嗎?”石不語用折扇瞧著額頭,頭痛不已。

“這先古之事,如今也已模糊湮滅。”凝寒望了他一眼,又繼續道,“你便當做神話,聽過就罷!總而言之,我們禦獸宗,便是驅使異獸作戰的宗門。”

“明白了……不過,驅使異獸的話也不錯。安全,威力也不小!”石不語搖曳著折扇,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驅使數十條青龍,將那楊廣生吞活剝做成北京烤鴨的畫麵,假如這世界中有龍的話。

“你卻有所不知。”凝寒並無讚同之意,微歎一聲,“我宗卻有三大缺憾。一來,那些高階異獸往往實力不俗,先祖的“契合術”雖可將其降伏,但機率極低。”

石不語愣了片刻,倒也承認這點。不錯,高階異獸固然很強,但也要能夠將其降伏。不過對方如此強悍,又憑什麼要降伏於你?除非是傳說中的王霸之氣……

“再者,我這門派,過於重視修煉異獸,在自身修煉上卻相當弱小。對敵之際,敵方隻需派人糾纏異獸,趁機進攻主人的話,隻怕……”

“射人先射馬,換了我,我也會這麼做!那麼,還有一個缺陷是?”

“至於最後一點,也是我宗命門所在。”凝寒這次的歎息又加重幾分,連身邊的空氣都開始冷化,“馭獸之道,雖然奇妙,卻……”

“恩?”石不語摩挲著頜下短須,等待她的解答。然而,凝寒停頓片刻,卻忽的反問道:“不語,你說說看,禦獸宗屬於哪個宗派?”

“師父,你鏽逗了不成?你剛還說我們屬於法……”石不語話說一半,忽的張大了嘴,手中折扇悄然跌落。

法宗強調自身的元術修行與元力吸納,似乎驅使異獸並不包括在這其中……嚴格說起來,禦獸宗倒更接近於器宗一些,隻不過,怎麼當初沒有被驅趕至海外?

見他愕然,凝寒也帶上難得的尷尬語氣,匆匆解釋道:“當初先祖與法宗交好,又一向以法宗自居,因此在“朔野之戰”中力助法宗。不料一念之差,今日反成了法宗各派眼中的……眼中的……”

“異類!”見凝寒吞吐了半天,清逝幹脆替她總結道。

事實上,他下的定義也沒錯。這法宗隨著自身的繁衍壯大,與海外器宗的摩擦又逐漸增多,排外性也越發強烈起來。而尷尬的夾在中間的禦獸宗,便成了倒黴的受氣包。

數百年來,禦獸宗一直受到法宗各派的輕視與排擠,地位不斷下降,最後更失去了宗門駐地。依附於法宗中勢力最強的術宗之下,勉強維持著宗門的外表。

而且,屋漏更逢連夜雨,到得第十七代宗主執掌禦獸宗之時,正趕上各宗的“失訣之劫”,宗門吸吶元力的高深元訣《渾元決》沒有幸免,莫名失蹤。更糟糕的是,這種《渾元決》隻能對著記載其的玉牌體悟,無法由他人傳授……

換句話來說,從此,禦獸宗隻剩下了吸取元力的粗淺法門,在修煉上變得既費時又費力。而元力的下降,也決定了之後的宗門中人,在驅使異獸上,也遇到了更多的挫折。至少,從質量上來說,高階異獸再沒被馴服過。

說到此處,凝寒微一躊躇,輕歎道:“事實上,為師此次之所以會來建康,也與本宗被盜的《渾元決》有關!”

原來數日之前,凝寒忽的收到一封傳書,上麵記載著數句《渾元決》中的神髓,又言道如果打算尋找《渾元決》,就到建康城來。而更巧的是,那書信上指明的地點,正是……

“我的綢緞鋪?”石不語微微愕然,脫口道,“那麼師父,你有找到那個渾……渾什麼的東西嗎?”

“沒有!”凝寒微微搖頭,帶著幾分失望,頓了頓,又道,“不過,倒是發現了你這塊材料……這麼看起來,似乎那封書信的目的,是為了讓我來收你入門……”

石不語摩挲著下巴,隱隱覺得把握到了什麼線索,但又無法清晰的抓住。凝寒輕歎一聲,搖頭道:“罷了,你不必再想!即便有人刻意安排,相信也對你無害!”

石不語點了點頭,暫時放下了這個念頭,轉而詢問道:“師父,為何你不向其他宗門求借些元訣來?”

不過,話到嘴邊,他也立刻得到了答案。想來那些法宗各派既已將禦獸宗視為異類,又哪肯支援,恐怕其中還有不少會懷疑禦獸宗是在器宗的指使下騙取元訣……

“這原因,想必你也知曉了。”凝寒見他神情,知他也已明了,又歎息了一句,忽的神色一振,語氣昂揚不少:“不過,這世上哪有絕人之路!”

石不語心中一喜,生平第一次覺得“不過”一詞,造得果然是妙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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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7:18 PM

山中卷

第五章

凝寒微微有些喘息,撫平了心緒,緩緩道:“十年之前,先父在世之時,仔細揣摩先祖留下的散碎元訣,結合自己畢生馭獸心得,竟得出可解三弊的法子。”

石不語大喜,連忙附和問道:“是什麼?”

凝寒沉默片刻,不問反答道:“我且問你,你可知這世上除人族外,尚有一族,被稱為妖。”

“你說有便有吧……”石不語心道,這世界中恐怕除了神仙,別的什麼都有了。

“那麼,妖從何來?”

“這個,妖嘛,自然是那些野獸得了神通後變化而成。”

“並非全是如此。這世上可稱為妖的,分為三類,一是上古便存在的天生妖族;二是得了神通的普通野獸、草木;三是……”

“什麼?”

“三,便是我們宗門所驅使的那些異獸。”

“異獸也算妖麼?”石不語有些糊塗,不過仔細想來,這種生物倒的確不好歸類。

“妖者,必然腹中藏有妖丹,隻要不是人身,體內又有妖丹的,便可統稱為妖。”凝寒知他不懂,當下耐心解釋道。

原來這世間,宗士並不如石不語理解的修真那樣——會於體內結成金丹乃至元嬰。惟有妖族,才會在體內形成妖丹,並以之吐納星力,進而轉化為妖力。換而言之,隻要體內有丹者,便一律被稱為妖,無論其是否能化為人形。

而值得一提的是,妖族吸納元力轉化為妖力時,並不需要任何元訣,隻需將妖丹吐出,在煢天下自然吐納即可。與宗士分為三階一樣,妖族也分為三階,分別是妖獸、妖靈、妖匠,以妖丹光芒的單色、三色、五色來區分。一旦妖丹除了本身色澤外,更能經吐納發出五色光芒時,這妖靈便步入強者一流,被稱為妖師,實力與宗師相當了。

而禦獸宗所驅使的異獸,卻偏偏在這妖族三階之外,它們雖有些象妖獸,卻並不需要依靠後天錘煉來形成妖丹,而是天生具備妖丹,威力也比妖獸大上許多。自然,有利也有弊,妖族到了妖靈期便能化為人形,異獸卻不一定如此,往往要看其先天的技能。某些上古神獸,便是實力超過宗師、妖匠,也無法變幻人形。

“如此說來,這異獸倒像是妖族的旁支。”石不語聽了半日,總算理解這種奇怪的分類,隨即忽的想到一事,麵色微變道,“師父,按你所說,那所謂的速成法,該不會是……”

“不錯,我所謂的元力速成法,正與異獸有莫大關係。”凝寒不理會徒弟那越來越恐怖的臉色,自顧自道:“先父常年馭獸,每見異獸吞吐妖丹、吸納星力,漸漸有了感悟……”

原來,這馭獸宗的上任宗主,也就是凝寒的父親,從這異獸吐納的情景中得到觸發,竟有了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既然異獸可以吸納妖力,而妖力,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元力的已中形式,那麼,人又為何不能照樣模仿?畢竟,人與獸,雖然外形不同,但卻都是生靈。

“老頭子雖然荒唐,卻蠻符合現代觀念的。”石不語想起前世所說的“人是高級動物”,倒有點佩服前任宗主的超前理念了。

“隻不過,要吸納妖力,就必須要有妖丹,人卻沒有這東西。父親為此思索良久,逝世之前,突然悟得一個法子。”凝寒講到此處,似乎也頗為激動,聲音也變得高昂起來。

“難道是……吞食……”石不語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雖然不中,但也相差不遠。”

“不是吧……”

這禦獸宗的前任宗主,卻也是個曠世奇才。竟被他從驅使異獸的‘契合術’中悟得訣竅,創出“奪丹法”。

這“契合術”,本是那女羲的牧獸妖童子所傳,其原理是將自己的精氣化做印記,烙入那異獸的妖丹中,使其聽命於主人。上任宗主於逝世前發現,倘若逆轉運行‘契合術’,再配合先祖傳下的零散‘吸精訣’,便能吸取部分妖丹,將其納入自己體內。

按他這法子,如果實施成功的話,人的體內,便能形成妖丹,而有了妖丹,便沒有元訣,也能順利的吸納星力——雖然那最後會轉化為妖力,不過,正如前麵所說,妖力終不過是元力的變異,在根本上並無什麼大的區別,同樣可以運使元器、驅使異獸。

更罕見的是,因為主人與異獸之間存在契約關係,妖丹與精氣又是共同分享,居然會形成一種共生共存的狀態。簡單的來說,就是異獸吐納妖丹時,主人體內的妖丹也能成長壯大,反之亦然。當然,若是異獸或者主人受到損害,另一方也會跟著削弱。

“也就是說,如果我能驅使數頭強大的異獸,再分別吸收它們的部分妖丹……”石不語頓覺萬裏晴空,陽光普照:“豈不等同於五六個宗門中人,一起將自身元力雙手奉上?”

“正是如此。”凝寒點頭道,“更難得的是,根據先父的推測,由於妖丹是異獸的本命之源,在主人吸收妖丹之後,或許還會擁有異獸的部分天賦甚至妖術,當然,這隻是推測。”

“那麼師父,如果和我簽定這共生共存的,不是異獸,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妖……”

“先父也想到過這點,那效果自然更好。不過,妖的智慧與人並無區別,如何肯與你簽定呢?所以還是驅使異獸容易些。”

“天才!果然是天才!”

“不過,要注意的是,‘奪丹法’也是有限製的,妖寵過多,便會失去效果。另外,中階以下的異獸妖丹太弱,即使奪丹成功,也對奪丹者沒有什麼益處。”

“這倒有些難……不過,還是要佩服一下老頭子啊!”石不語由衷歎道,第一次對那未曾謀麵的前任掌門徹底拜服。他的設想,固然瘋狂,但實施成功的話,倒的確可以解決馭獸宗的三大弊病。

一來,隨著實力的快速提升,收伏高階異獸,便不再隻是奢望;二來,有了異獸的部分天賦和元術,馭獸者本身也不再弱小,自然也不用懼怕敵方的“射人先射馬”;三來,即便缺乏元訣,也可通過吐納妖丹來吸取星力,這對於沒有高深元訣的馭獸宗而言,簡直是天大的福音。

一念及此,他登時麵露喜色,禁不住要手舞足蹈起來。隻是此刻,冷眼旁觀的凝寒卻忽的潑了盆冰水:“切莫忙著慶賀!若是如此容易,為何我不照此修煉,卻要找你來?”

石不語聞言一怔,登時停滯了動作,訕訕將雙手放下。

“這奪丹之法,雖然巧妙,但卻凶險萬分。其一,它必須要由毫無元力、真氣之人來修行。要知道,妖丹妖力,畢竟不是人身應該具備的,一旦進入體內,立刻會與元力、真氣衝突,致人死命!”

說到此處,凝寒深深望了石不語一眼,言下之意便是:“這是我為何選你的原因。”

“原來,你稱讚我什麼‘骨骼清奇’,全是胡扯……”雖然一向有自知之明,不過被人如此不客氣的“稱讚”,石不語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這個時空中充滿了星力,即便是新生的嬰兒,身上也會有些微弱的星力流動,進而轉化為元力。隻是,降臨到這世上的不幸穿越者,想是體質異於常人,吸納於體中的微弱元力似乎沒有存放的容器,不需幾日便散得幹幹淨淨。

至於習武,那更不值一提。從上世起便文文弱弱的男子,對這些體力活動一向缺乏興趣,更是不斷自我安慰“上士殺人以言辭”。因此雖在這世上活了十幾年,他竟是一事無成,身體中既無元力也無真氣,除了一張嘴和還算聰敏的頭腦,便沒半點價值。

“再者,這個修真的法子,是我父親推測出來的,到底實踐起來如何,誰也不知。就算真的行得通,也會有些弊病。例如在具備異獸天賦與元術的同時,也很有可能獸化,甚至失去神智、凶暴殘忍。”

“難怪,難怪師父你方才說什麼,‘死倒是最好的下場’……”石不語想起自己變成一隻老鼠,或者喪失神智、以嗜血殺生為樂的場麵,不由打了兩個寒噤。最糟糕的,是變成一隻王八……呸呸,為什麼會想到王八,讓楊廣做幾次王八倒不錯。

“正是這個意思!”凝寒歎息一聲,盯著他道:“昨夜你心情激蕩,沒有考慮到後果,現下應該清醒許多了,若是後悔,退出也不算晚。”

石不語微微一怔,摩挲著下巴,躊躇道:“這……”

凝寒微微一笑,知他心中矛盾,當下起身離去,隻丟下一句話道:“我給你半個時辰,想清楚了,便來告訴我。”

“走還是留,這是一個很嚴肅的問題。”石不語隨手拔著身邊的野草,漫不經心的望著遠處的身影。

他一向覺得自己還算聰明,隻不過天性懶散,上輩子便習慣做個渾噩度日的古文講師,依仗著還算不錯的家境,喝喝小酒、泡泡小妞,而自阿洛去世之後,更是慵懶度日,沒有什麼想法。

換做別人,若有這穿越的機會,早已屁顛屁顛的跑去尋找奇遇,或者忽悠一大堆未來名將準備造反。哪會像他,驚奇了幾年後,便權當自己出國定居,照舊吃那碗幹飯、安心做個小小的平民。說是沒有能力、時運不濟,其實也有自我催眠的成分在裏麵吧……

不過,話又說回來,人都有兩麵性吧!他前世的狐朋狗友都很清楚,盡管石不語整日懶散嬉笑,一副人畜無害、唾麵自幹的形象;一旦被惹到逆鱗的話,照樣會爆跳如雷、死纏爛打、不死不休。用某位朋友的話來說——“似乎休眠中的火山,在噴發時會更加的劇烈與凶猛!”

而在這個時空中,赤條條而來的穿越者,應該沒有任何的牽掛,除了那位剛剛長眠於地下的女性。瑩對他很好,說是救命之恩也不為過,也算是他在這個時代的“逆鱗”。

楊廣好死不死,偏偏拿她下手,早讓石不語暗自發誓:“定要把那混蛋先奸後殺、再殺再奸……”為了這誓言,冒點風險又有何妨?更何況,自己已活過一回,便再死一次,也不過是常事!

如此想著,不知不覺中,凝寒已行了回來,立在他的身旁,輕聲問道:“不語,你考慮得如何?”

“不用考慮,我跟著師傅你走,便是了!”石不語聳聳肩膀,心道:“反正是第二次做人,大不了再完蛋一次,不怕不怕啦!”

聽到如此豪爽的應答,一向清冷的凝寒居然帶上了微微的驚詫,愕然道:“看不出來……”

“什麼?”

“我原本以為回來時,你應該已經逃走了!”

“撲通!”石不語登時與地麵來了個親密接觸,“可見,人太誠實的話,也不是種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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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7:19 PM

山中卷

本帖最後由 tooeyes 於 2020-2-2 07:23 PM 編輯

第六章

“這就是傳說中的宗門?”

“不論你的意思是諷刺還是讚美,我想,是的。”

“當然是讚美……”石不語望著眼前兩間東倒西歪的草屋,盡量讓自己的臉部曲線,看起來像在微笑。

難以置信,這便是日夜兼程、在空中吹冷風應該得到的回報麼?如果說這裏是夏威夷群島的話,他倒不是很介意住在這種小茅屋裏,不過……阿嚏!喵的,為什麼這裏會是中州極西的穆昆山,並且還是山脈中海拔千米之上、終年降雪的佇雲峰?

“心若自在,何處不可為家?”凝寒卻不理會他的抱怨,徑直指著左麵的草屋道,“這屋子周圍,已被我布下陣法,寒氣不能入侵,你可居住在此。”

“為什麼我們不去半山腰?”剛剛飛上來的過程中,石不語分明瞧見沿途築有數座殿堂,而且那裏的氣候,似乎要好上許多。

“抱歉,那是術宗的居處!”凝寒竟也懂得冷幽默,淡淡應道,“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與他們合並的願望。而且即使這裏,也是從術宗暫借來的……”

“原來,處處都有不平等。”石不語張了張嘴,終於閉口無語。這穆昆山橫亙千餘裏,氣候差異極大,門下弟子數千人的術宗占了那四季如春的地段,卻將這最為寒苦的佇雲峰劃給馭獸宗,還美其名曰“租借”,言下之意,恐怕他們早就將穆昆山看做私人財產了……

“對了,宗士應該能變出宮殿之類的吧!”他忽的想到這點,朝著凝寒即將消失的背影,高聲呼道。

凝寒忽的駐步,轉過身來望了片刻,忽的微微躬身道:“抱歉,破壞了你的美夢……不過,即使是宗師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我又忘了,宗士並不是修真者……”怔了片刻,石不語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嘟囔了幾聲,終於還是小心翼翼的走進草屋。

屋內的布置一目了然,一張木床,一張木凳,如此而已,除此之外,便隻剩下屋角寒蛛所結的幾張蛛網充當抽象畫。

“好歹也多準備張待客的凳子。”石不語哀歎了半晌,才認命般的輕輕在床邊挨坐了半個屁股,他卻忘了,這雪峰之上,又哪來的客人?

“死都不怕,還怕吃苦不成?”過了片刻,再也支撐不住的男子,終於投降似的倒在**,自我安慰似的睡了過去。

然而很快的,他便發覺到,有些東西的確比死更可怕……

比如,凍得象塊鐵片的竹席,硬到可以崩掉門牙的食物,以及整夜不息的野獸嘶吼……

“廢物,全都是一群廢物!”幽暗的建康皇宮中,忽的響起了男子憤怒的嘶吼聲。幾名禦醫倉惶的逃竄而出,唯恐慢了半步,便要倒在楊廣的利劍之下……

然而,與他們不同,麵色自若的白袍男子,卻徐步穿過逃避出殿的禦醫與侍衛,行至麵色鐵青的楊廣麵前,躬身行禮道:“殿下,我已問過幾位宗長的意思……”

楊廣神色一喜,豁然立起身來。隻是,在望見白袍男子輕微的搖頭動作之後,他卻又登時跌坐回位子上,幹澀道:“連宗士也沒有辦法……難道說,菡兒所中的毒,真的無法排解了麼?”

他的聲音,充滿了無奈與哀傷,而又帶著幾分憤怒。數日來日夜照顧氣息漸止的戀人,已讓這位英氣勃發的楚帝次子容顏憔悴,麵頰都深深的凹陷了進去。雖然如此,他卻仍然支撐這虛弱的身軀,用布滿血絲的眼睛,注視著身旁安詳得如同沉睡的女子……

許久的沉默之後,立於下方的白袍男子,忽的輕聲道:“殿下,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隻是……”

話音未落,方才還陷入絕望的楊廣,已登時躍起身來,一把抓住對方的肩膀,顫聲道:“宇文先生,我便知你有辦法!你說!你說!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

“星星,倒是不用!”宇文微微一笑,淡淡道,“隻不過,或許要搭上殿下日思夜想的江山……”

楊廣身軀一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數步,麵色陰晴不定,忽的幹笑道:“宇文先生,你說笑了!這江山,乃是父皇所有,他日又要傳給皇兄,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宇文似笑非笑的望了他一眼,隨意尋了張椅子,緩緩坐下道:“殿下,我們也不必遮遮掩掩了!我與你實說吧,蕭菡小姐如今生機盡斷,即便排盡毒素也無用!因此,要讓她蘇醒,除非是運行我的獨門陣法,將浩瀚的星力灌輸而入……”

楊廣默默無言,似在思索這話的真假,半年前,這自稱宇文君集的男子主動投入他的府中,很快便因為神通與智慧而得到重用。但今日這一幕,也未免有些駭人聽聞,對方如此熱心,究竟想得到什麼?

見他沉默不語,宇文君集便繼續道:“方才我已說過,需要浩瀚的星力。很難為陛下形容數量,但我可以打個比方,即便是術宗上下數千人齊聚此處,貢獻出元力來,也未必能達到一半的需求!”

楊廣倒吸了口氣,抬頭望向宇文君集,驚疑道:“既然如此,我們又怎麼可能收集到足夠的星力?宇文先生,你這不過是畫餅充饑而已!”

“誰說不能?”宇文君集淡淡道,“殿下,我方才已說過了,隻要你肯暫時犧牲江山——隻是暫時,便有機會!當然,前提是,這江山,是你的……”

他說到此處,忽的閉口不語,恢複了沉寂的模樣,這話中的意思已經說得夠明白,如果對方還是聽不懂,也就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果然,沉默了良久,楊廣忽的低聲開口道:“宇文先生,我很想知道,你能從中得到什麼?”

“我麼?”輕輕抬頭望了一眼,宇文君集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欣然,“其實我和你一樣,我也需要這些星力。所以,我們一人一半,如何?”

說著話,他已輕輕伸出了手,停留在空中。許久之後,另一隻手也從對麵徐徐探來,停滯了片刻,終於緩緩的握了上去……

“那麼,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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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7:24 PM

山中卷

第七章

“我一點都不愉快!午飯,豆芽炒青菜;晚飯,青菜炒豆芽。”幾乎在同時,佇雲峰上的石不語,卻正摸著自己那張日益消瘦的臉頰,哀怨連連:“可憐小生這如花似玉的容顏,嗚!”

“你若受不了苦,便退出宗門,下山去吧。”坐在對麵的凝寒,態度遠比這天氣惡劣,連頭都未抬,隻淡淡應道。

“真的可以麼?”石不語大喜過望,打定主意等會便去半山腰的術宗賣身葬父,不,是賣身拜師。憑著自己那條能把死人說活的舌頭,多拍拍術宗宗主鈞鴻子的馬屁,或許也能……

“隨你心意。”凝寒微微點頭,一麵縫著手中的獸皮,一麵漫不經心道,“不過,既已不是我弟子,你要下山,卻隻能自己走下去!”

“當我沒說過……”石不語頓時泄氣,躺倒在木凳上。開玩笑,憑自己這單薄身子,隻要出了驅寒的法陣,隻怕立刻便做了冰凍人棍。

“那也隨你。”凝寒似乎帶著一絲微笑,卻又似乎沒有,讓人捉摸不定。

“師父,我算明白了……”

“什麼?”

“所謂虛偽的民主,大概就是你這種行為吧……”

雖然使用了對方並不理解的名詞,不過,充滿譏諷的眼神還是讓他遭受了凝寒的懲戒。然而,在扒拉了半天飯菜之後,石不語毫無悔改的抬頭問道:“師父,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問你。”

“恩?你問吧!”

“怎麼你始終穿著黑袍、戴著紗笠?若是日後有人問起令師尊容,隻怕我都說不出來。”

“你的意思,是要我取下紗笠?”凝寒放下手中獸皮,瞥了他一眼。

“這個當然,難道你要我把頭伸進你的紗笠嗎?”

這句冷笑話,並不好笑。沉默了片刻。在石不語的忐忑不安中,凝寒忽的輕輕抬手,摘去了紗笠。下一刻,好奇的男子已陡然跳離木凳,足足後退了數尺,直貼到牆壁上……

他也曾想象過隱藏在黑紗後的臉,甚至荒唐的聯想到了某種劇情——例如,嫁給第一個看見她們麵容的美女。

不過眼前的麵容,真的無法用醜陋來表達,嚴格意義上來說,幹枯皮膚上的坑坑窪窪,隻能用恐怖來形容……

“現在滿意了?”凝寒不動聲色,戴回紗笠,“六十年前,先父帶我去捕赤毒飛蚣,我一時不慎,中了它的劇毒,雖然得了救治,毒素卻已滲入皮囊中……自此,隻能以這樣的麵目示人。”

“抱歉,提起師父您的傷心事了。”強自鎮定之後,石不語在心中盤算道,“六十年前……也就是說,您老人家起碼60幾歲,果然不愧是滅絕師太。”

“無妨,隻是日後少問些,畢竟人人都有隱秘。”凝寒立起身來,將那一直在縫製的獸皮衣服丟來,轉身離去,“就如你的名字叫不語,話卻偏偏那麼多,我有好奇打探過麼?”

“名字隻是代號罷了,叫富貴的,還往往一貧如洗呢!”石不語無聲的抱怨,表示著自己的年輕。

懷中的獸皮大衣似乎很溫暖,雖然有些粗糙。不過,那上麵施展了什麼元術嗎?怎麼漸漸覺得,連心裏都暖洋洋起來了……

有了這件獸皮大衣,石不語的活動範圍,總算是大了一些。至少,他現在可以坐在懸崖邊,遙望著半山腰的術宗發發呆……

看看人家那仙氣繚繞的大殿,再回頭看看自己身後的茅草屋;看看人家殿前空地上升騰而起的元術光芒,再回頭看看自己茅草屋旁兩棵長得七歪八扭的鬆樹,不由得某人拍著積雪,悲經心頭起,淚從眼中來。

可惜,唯一可以觀看這場表演的凝寒,似乎患有重度自閉症,整日閉門不出。隻是每到午時,便會取出幾份不知從哪得來的丹藥,逼迫唯一的弟子吞服;此外,便是講講“契合術”的原理。

自然,關於吸納元力的元訣,她卻是半點都不傳授的,便是傳授,石不語也不敢多聽。一旦元力與妖丹發生衝突的話,他很有可能成為第一個破壞穆昆山花花草草的人體炸彈……

“神遊完了麼?”這日,當石不語又在望著某處興歎不已時,原本應當自我幽閉的凝寒,卻忽的出現在他的身後。

“恩?”石不語回頭望去,卻見凝寒除了習慣的黑袍外,手中還多了一麵小小的錦幡。

“隨我來!”也不管他明白了多少,凝寒吩咐一聲,便帶頭向西側的雪穀行去,“今日,便為你召隻異獸。”

“這麼重要的事,居然也不事先通知?好歹也開個隆重的預祝會嘛!”嘟囔幾句,石不語終究還是老實跟了上去,而嬉笑的麵容下,心髒卻不由自主的加速跳動起來。

這雪穀也不遠,隻行了一柱香的工夫便已在眼前,而其中早已布好陣法,黑色的符文鑲嵌在白色的雪地之中,看上去突兀中帶著幾分美感。

凝寒望望天色,過了半晌,將錦幡安置在陣眼之中,口中輕念,一聲“疾”,隻見那袖珍的錦幡頓時迎風大漲,片刻之間便漲至三丈,更有五色霞光在其四周環繞滌蕩。

“喵喵的!這東西一定很值錢!”石不語看得眼中金光四射,暗自盤算著這東西能換回多少美人。

“聽清些,這是先祖傳下的聚獸幡,可以召集附近的異獸前來!”凝寒輕撫錦幡,眼神難得的溫柔似水,“你腳下的法陣,也是先祖所創,專門配合這幡使用,名為伏獸圖,能夠降服異獸。”

此言一出,石不語望向錦幡的目光,頓時熱切了許多,卻又遲疑道:“不過,有這樣的珍品,為何不早拿出來?”

凝寒望了他一眼,黯然道:“因為這聚獸幡,隻可使用七次。”

“別告訴我這是第七次啊!”

“正是如此。”

“……我這烏鴉嘴!”

凝寒也不去理會他,閉目靜思片刻,忽的神色一正,“不語,你毫無元力,若是沒有聚獸幡的輔助,怕是極為不易!因此行事切莫隨意,若是挑了隻極弱的,就算你能練出妖丹,也是毫無用處!”

被教育的男子攤了攤手,示意完全明白。他雖然喜歡胡扯,但在關頭上把握得住分寸,隻看冰棍般的凝寒一口氣說了這半日的話,便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了。

凝寒微微頜首,又道:“另外,你體內毫無元力,等會由我將元力輸入你體內,你按部就班施行就是了!那‘契合術’的元訣,可記熟了?”

心中默想一遍,石不語點頭應諾。凝寒也不再多言,舉手便是一個掌心雷,發動了陣法,隻見五彩霞光閃爍不止,那聚獸幡上,隱隱有萬千道赤霞,向四麵發散出去。

不消片刻,便聽得四周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漸漸有一二隻奇形怪狀的異獸出現在視野中。漸漸的,已越聚越多,或從空中撲下,或於冰雪中一躍而出,更有一陣清風過處,憑空出現的。

這些異獸似被聚獸幡所迷惑,在那陣法四周匯成幾圈,擁做一處,體態各異、千奇百怪。其中乖巧可愛的,可令八十老嫗回歸少女心態;氣勢威猛的,若騎了作戰勝過赤兔巨象;俊俏漂亮的,恰恰與西施配成一幅絕妙圖畫;而醜陋猙獰的,又令人懷疑那造物主是師承畢加索的抽象風格……

而如此許多異獸的簇擁中,那立在陣法中心的石不語,卻額頭涔涔冷汗,保持著尷尬的姿勢,心中極為忐忑。他不知道,自己是應改裝扮得凶悍幾分,以顯示吃我要付出代價;還是要顯得和善一些,表示鄙人沒有惡意……

“注意左側的那隻。”正在此時,凝寒已將右掌貼在他背心之上,徐徐渡過元力。

石不語定睛望去,一隻身高丈二的巨猿恰恰映入眼簾。那異獸頭戴閃爍銀冠,嘴如雞啄,渾身慘白,沒有半點毛發,所過之處,積雪紛紛結冰。

“那是什麼?”撫平了心中的激蕩,石不語輕聲問道,如果從審美標準來看,他的確無法接受麵前的異獸。

“此名寒魈,天生便帶著冰雪之術,也算是中等的異獸了,更難得有些智慧,便於指揮。”

“它胸前那塊玉牌又是什麼?”石不語死死盯著那塊碩大的玉牌,不知怎的,心中隱隱有種奇怪的感覺。

“不知。”凝寒的回答倒是幹脆,隻低聲喝道:“速速召它過來,這聚獸幡撐不了許久!”

聞得此言,石不語再不敢多言,急忙對著那寒魈掐起元訣,掌心白光閃爍。數聲輕鳴過後,那異獸似有感應,瞪著兩隻巨眼,朝這邊凝視片刻,忽的一聲低吼,緩緩步入陣內。

“施術!”待那怪物停在麵前,凝寒又將元力加速渡入。

“師父,這聚獸幡,可有失敗的前例?”石不語望著麵前的巨獸,咽了咽唾沫,萬一施法不成,惹惱對方的話……

回答他的,是再次加快輸入的元力……

“明白了……”咬咬牙,石不語深吸一口氣,運起不斷傳來的元力,雙手連連變幻數個元訣,沉聲喝道:“天地不仁,萬物芻狗,爾為我從,我為爾主!”

餘音未落,雙掌早已帶起霞光,向那寒魈的身上拍去。

他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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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7:28 PM

山中卷

第八章

悠白是頭……抱歉,事實上,連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是因為這頭可憐的異獸自有意識起便生活在某個封閉的環境中。略帶臭味的綠色**、閃著銀光的障礙物、以及狹小的洞穴,這些構成了它全部的回憶。

不過事實上,在這些東西之外,還有幾個被稱為“人”的生物也存在於悠白的記憶中。隻是這幾位“人”,自悠白出生起便一直陪伴著它,以至於熟悉到令人忽略他們的存在。

本以為這一切都不會改變的悠白,在很久之前——很久是多久,它並不了解——卻因為接觸了某種物體而失去了意識。如果知道會是這種結果,悠白用自己最喜愛的左前掌發誓,打死也不會靠近拿著這種物品的“人”。

然而,事實是無法改變的,等到悠白從漫長的黑暗中醒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置身於一處陌生而寒冷的空地上,而四周,不斷飄灑著的,是一種白色粉末。

沒有時間去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從未接觸過外在世界的異獸,很快便發覺到令人震撼而悲哀的事實:一切都不見了。綠液不見了,銀色的障礙物不見了,洞穴不見了,最後,那些似乎會永遠陪伴著自己的“人”也不見了……

淒厲的長哮後,傷心欲絕的悠白,第一次展開四翼騰空天空,而嘴中不時噴發的青焰,則在驅趕附近生靈的同時,也恰到好處的表達了它的心情。然而,便在這種發泄中,原本懸掛在胸前的玉牌——那些“人”送給它、帶著熟悉氣息的唯一紀念,也不知在何時丟失……

這個事實仿佛最後一根稻草,徹底擊潰了悠白僅存的理智。在眾多生靈的駭然目光中,這隻被穆昆異獸形容為“噩夢”的瘋狂生物,開始圍繞著綿延的山脈展開尋找玉牌的旅途。一個月,兩個月,整整三個月……

悠白用自己背頰上軟軟的小絨毛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那塊玉牌,即使用全部的絨毛來交換,即使會淪落為那個白色禿頭怪!

“等等,這熟悉的光芒是……”正在高空盤旋的悠白,忽的哆嗦了幾下。良好的視力告示它,那個剛剛被自己嘲笑的白色禿頭怪,胸前所佩戴著的,正是自己的……

“呼啦!”悠白歡快的低嘯一聲,不過很快的,它緊緊閉上了嘴,現在還不是發出歡呼的時候。拍打著舒展的四翼,怒喜交集的異獸高高鑽入雲層,直到自己位於那個“小偷”的上空……

“還我!”猛然的長嘯過後,悠白緊緊收縮四翼,巨大的肉掌上騰起青色的火焰,如離弦之箭般疾射而下。處在劇烈情緒波動中的異獸,似乎打算以自己最原始也最擅長的“泰山壓頂”方式,來奪回心愛的玉牌。

然而,在視野逐漸開闊起來時,那名之前被禿頭怪遮擋的“人”,以及他手中散發的白光,讓急速下墜的悠白忽生不祥之感,看起來,那似乎……悠白憨厚,但是悠白不笨,悠白以軟軟的小絨毛發誓,這裏充滿陰謀的味道!

“聰明”的異獸努力張開四翼,奮力拍打著,試圖使自己重新飛上去,然而巨大的身體,在慣性的作用下,仍然以迅雷般的速度下衝。更糟糕的是,拍打雙翼的舉動,反而使它徹底失去平衡……

“嗚!”失去控製的悠白,一頭撞上了可惡的“小偷”。玉牌、小偷、還有它的半個身子,同時紮入了深深的積雪中。雖然那不是堅硬的地麵,但如此可怕的接觸仍讓倒黴的異獸短暫昏迷。

“奇怪的感覺……”在失去意識之前,悠白隱約覺得,某種力量似乎穿過了自己的皮膚,在血脈中流淌著,一直抵達心靈……

“這是,寒魈?”滾滾不息的雪塵中,麵對著如鴕鳥般、將半個身子紮入雪中的巨大生物,石不語摩挲著下巴,喃喃念道。

而在他身旁,凝寒的石化狀態,同樣未曾解除。或許這位一向冷靜的女性,也被高空墜落的雜物驚呆了。

片刻之前,就在兩人施放元訣的同時,巨大的物體忽從空中墜落下來,恰巧取代了原本站立在那的寒魈。

“想不到這個世界中,也有從高樓上扔垃圾的習慣……”抬頭望了望天空,石不語有些感慨,隻是話音未落,地麵便已劇烈震動起來。

伴隨著萬鼓齊鳴般的呼嘯,足有幾尺厚的積雪猛然飛揚起來。暴風雪般的威勢中,約有五丈高的猛獸,將身子生生的拔出雪堆,用帶起罡風的巨掌猛擊胸膛,仰天長吼!

及時反應過來的凝寒第一時間拽著石不語後躍,堪堪躲過被活埋的下場。

“熊……熊貓?”在騰空中,石不語已認出了黑白相間的巨獸,下意識的呼道。盡管在體形上膨脹了數倍,在外觀的細節上也有所變化,但不可否認,這隻在憤怒中也帶著幾分憨態的異獸,便是自己生前世界中的國寶。

“冷靜些,這不是熊!”凝寒並不理解這種生物的存在,不過,無論那是什麼樣的熊,短短幾瞬中展現的破壞力,已足夠讓人毫不猶豫的將其歸類到“危險品”中。

而之後,在石不語無力的解釋中,這隻“熊”居然展開兩對幾乎透明的薄翼,在四足青色火焰的托浮下,逐漸升空。隨後,看上去有些粗笨的身軀開始難以置信的彎曲,緩緩的蜷縮,直到形成一個停留在虛空中、不斷轉動的黑白圓球。

“難道,接下來要表演節目了嗎?”石不語愕然疑道。

然而下一刻,他已駭然望見這隻圓球急速旋轉,於虛空中驟然翻滾而下,以一個猛烈的斜線下墜做為回答。看起來,憤怒的“熊貓”不打算使用任何元術,而要以自己的強悍身體,活活的將對手壓成肉餅。

“你先走!”伴隨著一聲輕喝,石不語身軀一蕩,不由自主的飛了出去。回頭望去,凝寒已在倉促間召出兩隻體形較大的異獸,指揮著它們迎了上去。

這種抵抗是沒有效果的。暴怒中的巨熊毫無停頓,龐大的身軀閃爍著氣甲,在高速下墜中直接撞飛了兩個騷擾者,繼續衝擊而下。始料不及的凝寒躲閃不及,眼看便要步上寒魈的後塵……

“別過來!”怔怔而立的石不語,此時不知何來的勇氣,忽的著魔一般撲上前去,將凝寒重重壓在身下,口中毫無意義的喝道。

然而,看似漫長的瞬間過去,除了聽到一聲巨響後,便再沒有任何狀況出現……

許久之後,他終於忍不住睜眼望去,不由大吃一驚。原本應當直撲而來的巨型圓球,不知何時已化回熊形,筆挺的從空中下墜,再次將半個身子插入雪堆中,擺出了鴕鳥的造型……

正在詫異中,隻聽得一聲轟鳴,咆哮的巨熊又一次拔出了身子。這次它連圓球的造型也一並省卻,直接踏著雪地狂奔而來。

情急之下,石不語再度脫口而出道:“喵喵的,別過來!”

轟鳴聲再起,剛剛準備加速的巨熊仿佛收到命令似的,突然收腳,再次重重的摔入雪堆中。

“怎、怎麼可能?”又喜又驚的男子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疑惑,好在一旁的凝寒已清醒過來,目中神采流轉,衣袖輕揮,將人形掩體掀到了一邊去。

微微喘息過後,她已推斷出事情的來由:“不語,這異獸中了契合術,已供你驅使了!”

“師父,你是說……”石不語怔了一怔,餘光望見那巨熊又撐起了身軀,連忙再次喝道:“趴下!”

“轟”的一聲,可憐的生物又一次砸進了雪堆中,便是孝子也難以如此聽話!

“這也……”拍拍腦門,捏了捏胳膊,又重重打了自己兩個巴掌,石不語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不語,你可好?”凝寒驚魂未定,見他如此舉動,不由擔憂問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正午的陽光下,紛飛的雪花中,某個身影忽的雙手叉腰,仰天長笑道:“咱家人品大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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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7:31 PM

山中卷

第九章

“趴下!”“轟!”“吼!”

“趴下!”“轟!”“吼!”

咬著一個冷饅頭,石不語含糊不清的發出指令。十丈開外,憤怒、迷惘、倔強的貓熊正在重複著起身——怒吼——趴下——起身的重複循環。

可憐的悠白,直到現在它還搞不懂,原本屬於自己的身體,為何會被一個像螞蟻般脆弱的人類所控製?

“趴……”

“不打了!”

“你說不打就……”石不語隨口應道,忽的瞪大雙眼,望向那頭趴在雪地上、舉起兩隻前爪、表示投降的巨獸。

“喵喵的!你會說話?還是漢語?”在驚詫的同時,石不語又是莫名的悲哀。這隻貓熊的腔調可比自己標準多了,隻是這個世界中的生物,又怎會懂得自己前世的語言?

“人,我可是被稱為天才的……”悠白以抬頭挺胸的姿勢表現自己的自豪。可惜,這種舉動再度被視為攻擊的前兆,一聲“趴下”,它第1383次砸入雪堆中。

“好吧,天才的熊,麻煩你先保持這個姿勢,明白麼?”石不語小心翼翼的接近這頭巨獸,雖然此時的它狼狽得有些可笑,但不可否認,在陽光下閃耀著微光的巨大身軀,的確美麗而又充滿危險。

悠白連連點頭,表示完全了解,它也不願意第1384次砸入雪堆中……

“那麼,開始提問了!”石不語瞟了眼蹲伏的巨獸,似乎乖巧得如同寵物,“首先,你是貓熊?”

悠白以搖頭表示否定,隨即反問道:“貓熊是什麼,味道如何?”

“這個……”被駁倒的男子幹脆自行動手,圍著巨獸繞了幾圈。在如此近距離的觀察後,他倒的確發覺了異樣。雖然從外表上來說,它的色澤、體態都與那種國寶級的生物一般無二,但仔細分辨的話,還是可以從其身上找到許多貓熊並不具備的特征。

例如,藏於鬆軟絨毛下的細小鱗甲、背脊上半月狀似乎可以伸展出四翼的缺口,以及那條拖曳在身後,寬大扁平的長尾。誇張一點來說,這奇異的生物似乎是某種組裝的產品……等等,組裝?!

在他陷入這個詞語背後意義的思考中時,匍匐的貓熊已開始不耐煩的撐起身軀。許久之後,在確認麵前的人類已陷入癡呆狀態後,悠白開始一點一點的挪動。雖然不太理解狀況,不過某種預感告訴它,離這個瘦弱的生物越遠就越安全。

然而下一刻,仿佛命中注定似的,石不語恰在此時回過神來。在他的詫異視線中,悠白立刻“轟”然趴回原地,並且舉起前掌,嚴正申明道:“我沒有起來過哦!”

石不語翻了翻白眼,忍住了笑容,很幹脆的換了個話題。為了留下好印象,他習慣性的以文雅方式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悠白!”貓熊很爽快的回答,豐富的麵部表情似乎在為自己的名字而驕傲。

“悠白嗎?”石不語點點頭,果然獸如其名,充滿憨態可掬的味道。

“好吧,悠白,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我也有。”石不語在貓熊麵前盤腿坐下,“互相介紹一下,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到這來的?”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便在悠白“簡短”的講述中度過。很遺憾的是,盡管石不語非常努力的忍受著毫無邏輯的囉嗦與辭不達意,但直到敘述的結束,頭昏腦漲的他,都沒有從對方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所以……謝謝……”在故事的結尾,悠白抽泣著接過他遞上的手絹,“我這頭可憐的小獸,就被拋棄在黑暗的山穀中,又冷、又空虛、又寂寞。”

“你可以下山去說書了!”石不語非常納悶,一隻不諳世事的異獸,是如何掌握語言能力的。

不過更令人鬱悶的是,這隻奇怪的異獸對於自己的由來一無所知。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更不用說父母和從哪來到穆昆。

唯一讓石不語略感興趣的,便是那幾個一直陪伴著貓熊的人類。然而,當他問起那幾人的容貌時,呼哧著的悠白在用爪子撓了半晌雪地後,憋出了以下幾個字:“一個頭,四條腿,對了,還有個身子……”

這一次,再也無法忍受的男子幹脆將頭埋入雪堆消除火氣。然而,陪伴在旁的悠白卻不肯就此放棄,戳著他的肩膀問道:“喂,輪到你了!不是說,交換彼此的情況嗎?”

“這個嘛!”石不語頓時一顫,打了個哈哈,“你確定想知道?”

“當然,比如為什麼我會聽從你的指令?”悠白很疑惑的盯著他,“如果以後你叫我用舌頭去舔自己的眼睛怎麼辦?”

“那就舔嘛……呸,為什麼我要發出這種無聊的命令?”醒悟過來的石不語,先給了這頭國寶一個暴栗,然後將自己的經曆和盤托出。

“這麼說起來,你好象也是被拐賣的!”許久之後,悠白也模仿著對方,摩挲著下巴道,可見學壞是很容易的事。

“算是吧!”考慮再三,石不語還是應了下來。

“對了,你還沒說那個原因,為什麼我會聽你的話?”

“這個嘛!”石不語頓了頓,不動聲色的向後挪動三步,一麵觀察逃跑的路線,一麵若無其事的答道:“簡單的說,我似乎……”

“恩?什麼?”

“好象、應該、已經成了你的主人……”

“主人?”悠白的表情有點奇怪,從某人的角度來看,那些獠牙開始在陽光下變得耀眼。

“別激動,我要解釋一下!首先那是一個意外,然後是技術性的差錯……”感覺到威脅的男子,急忙解釋道。

“主人是什麼?”

“撲通!”悠白的提問,讓正準備逃跑的石不語也砸入了雪堆中。

“主人是收藏品嗎?會閃光嗎?味道好嗎?”天真的貓熊歪著腦袋提問,顯然,這頭巨獸所接受的文字教育中,沒有關於主人的解釋。

於是,石不語又花了半個時辰,給這條有點鏽逗的熊洗腦,解釋一下什麼是主人。當然,在這過程中,諸如奴隸、控製這些敏感詞語是要一律規避的。

“總之,今後我們一起混,你聽我的,然後我照顧你!”最後,石不語輕搖折扇,做了這麼一個結論。雖然也想進行激動人心的演講,不過對著麵前漫不經心的巨獸,似乎沒有對熊彈琴的必要。

“就這麼簡單嗎?”悠白點點頭,沒有什麼異議,石不語都有些內疚了。

可憐的貓熊,漫長的軟禁生活雖然阻止不了身體成長,卻禁錮了它的思維發育,嚴格意義上來說,這頭不通世故的巨獸,倒是的確需要一個保姆。

“你真的不反對?”考慮再三,石不語還是決定用殘留的良心,再詢問一次。

“為什麼要反對?”悠白的眼神充滿疑惑,它不太明白為什麼照顧一隻巨獸會讓人這麼開心。

隱隱約約記得,那位負責準備自己食物的人類,總會扭曲著五官大喊一句:“我寧可去看台灣言情劇!”而根據另一位人類的私下解釋,所謂的“台灣言情劇”是一種極為可怕的東西……

“沒什麼,不反對最好!”很可惜,此時的石不語還不知道噩夢即將來臨,在確定自己無法擁抱對方後,他摩挲著下巴道:“這個,小悠……”

“恩?”

“你能不能變小一點,或者換個造型?眼下也太大了些!”

“這個容易!”悠白撓了撓頭頂,,隨意搖動身軀。一片淡淡的銀光中,在石不語驚愕的視線中,這隻憨厚的熊,突然上演了許多小說中的狗血劇情,或者說,它幻化成了……

這是一個**的年輕女子。淡銀色的長發上沒有任何的裝飾,順著曼妙的身姿散亂在積雪中。在那中間襯托著的,是一張晶瑩到透明的俏臉。而點綴在其上的黑色雙眸,似乎深藏著無盡的魔力,令人一眼望去,便要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

更難以置信的是,在這淡眉明眸的麵頰下,卻有著一幅天魔般曼妙極至的身材,玉色般的肌膚映著淡淡的雪光,纖細的腰肢似乎不堪一握,微微的呼吸間,卻總帶來陣陣的波濤起伏……

“主人,你不喜歡麼?”變身後的悠白,望著石不語的神情,頗有些不滿,“那幾個人類,可是一直要求我以這個形象出現的。”

“還好!還好!”石不語感覺舌頭有些發麻,“你不冷嗎?先起來吧!”

“怎麼可能會懼怕這種寒冷?”悠白輕輕躍起身來,騰挪間又是一陣波濤起伏。石不語的眼睛在第一時間申請辦理移民手續,要求遷移到對方的胸口去。

“雖然如此,也要多穿些衣服。”怔了半晌,正義的男子還是如此說道,腦中卻不由自主的思索著,如果和一隻熊貓發生什麼的話,算不算獸交?恩,或許還算是虐待國寶……

悠白有些疑惑的嘟喃著,不過還是變幻出了一條銀色的大衣:“真是奇怪的建議。”

“這樣好多了……”隨著衣裳的出現,石不語的心跳開始恢複正常。

“那麼接下來,要做什麼?”悠白愉快的靠上前來,挽住他的手臂,高聳的雙峰又是一陣摩擦。

“這個嘛……”石不語的心跳再度加速,“小白,你不討厭人類嗎?這麼親熱?”

“討厭人類?為什麼?”悠白瞪大了眼睛,不解道,“這樣親熱不好嗎?我記得那幾個人說,獸獸都會以這樣的方式來表現好感……”

“是嗎?”石不語僵硬的笑著,也許應該咒罵某些混蛋。估計那些家夥是在有意識的培養一個……

“無恥!”感受著手臂上讓人心動的摩擦,他開始恨恨的罵著某些人渣,同時補充道:“不過,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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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7:32 PM

山中卷

第十章

“我們要去哪?”在離開雪穀的路上,悠白轉頭問道。它的手中拖曳著兩隻路過的雪獠——這些不幸的中階異獸,在兩個回合的戰鬥後被悠白的體重壓成了植物人。

“回宗門。”石不語隨口答道,他在想著提早離開雪穀的凝寒,似乎當時的姿態非常慌忙,在躲避什麼嗎?

“然後呢?”悠白沒有放棄,繼續問道。一路上,它問了無數的問題,以至於石不語開始覺得,也許應該命令這頭巨獸在自己的舌頭上打個蝴蝶結。

然而此時,悠白卻再度提問道:“主人,我的發音,標準嗎?”

石不語微微一怔,愕然道:“什麼?”

“自從入睡以後,我一直都沒說過話……”悠白有些沮喪的低下頭,清純的麵容帶上了幾分陰影。

石不語突然稀釋了滿腔怒氣,換成自己被困於黑暗中,一出來也會說個不停。歎了口氣,他忽然拍著悠白的肩膀,微笑道:“我覺得,你的發音很標準!”

說著話,兩人已行至草屋前,緊閉的門扉就如屋中主人的心情一般,似乎沒有見客的興致。然而石不語躊躇了片刻,終於還是忍耐不住,試探問道:“師父?”

屋內一陣寂靜,看起來,凝寒沒有回答的興趣,直到許久之後,方才傳來一句語氣肅然的話,顯然在下逐客令:“今夜我要修行秘法,你離此處遠些,免得誤傷了你!另外,明日起我要出門一趟,大約十幾日才能回來!”

餘音落下,再無聲響。望了眼雲間的圓月,石不語無奈搖搖頭,終於拖著悠白離開,心中卻不由想道:“更年期的女人,果然喜怒無常……”

“這就是吐納嗎?”石不語有些好奇的望著眼前的一幕,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得見異獸吐納的過程。可惜,凝寒已於幾日前離去,不然還可以替他解說一番。

大約三寸大小的青色圓球,在悠白的一呼一吸之間,在虛空中輕輕的蕩漾上下,而每浮動一次,便散發出青色的光芒,帶起空氣的波紋閃動。而四周向著妖丹流動匯集的星力,即便以石不語的遲鈍,也能隱約察覺到。

“那麼,這一顆,也是妖丹了?”注視了片刻,有些無聊的男子,轉而將注意力轉到自己手中的白色圓球上。這一顆,是三日前,他順手從那寒魈的體內挖出的。可憐的生物,本來隻是接受召喚的它,居然被悠白壓成了一團爛泥,堪稱最淒慘的死法,不過,這顆妖丹卻被僥幸保留了下來。

“似乎很值錢……”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石不語將妖丹放入了懷中。他先前聽凝寒說過,妖丹是製器煉丹的上等原材,但對於宗士而言,卻是極難獲得的,例如眼下的這一顆寒魈妖丹,品級在中階以上,便足以令很多普通宗士瘋狂了。

之所以會如此,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異獸的某種特殊性。或許是出於自我保護的緣故,在遇到人族或妖靈的攻擊時,異獸往往會條件反射似的自爆妖丹,讓捕殺者一無所獲,倒有些同歸於盡的味道。

或許也正因如此,大多數的異獸,才能在宗門的垂涎下,平安度過這數千年的時光。否則的話,隻憑妖丹的珍貴性這一點,它們就要被大肆捕殺,淪落到渡渡鳥或者大熊貓的命運了。

“等等,自爆似乎隻針對人族或者妖靈!那麼,這就意味著……”正有些感慨的男子,忽的心中一動,將目光轉向了正在專心吐納的悠白。

異獸之間的戰鬥,不會以妖丹自爆而告終,這就意味著,妖丹很有可能被保存下來,落入悠白的手中,而悠白留著這些東西也沒用,所以……

幾日來,石不語也曾在悠白捕食其他異獸時,遠遠望見過它的戰鬥方式。體型龐大而又有鱗甲護身的貓熊,似乎非常喜歡以泰山壓頂的方式,從高空驟然下落,出人意料的幹掉對手,並且,十次中它能有九次得手。

實際上,以悠白如此的真正實力,不過中階偏下,但它的防禦力實在太過強悍,石不語就曾親眼望見一隻中高階的風獸,瘋狂的噴射著風刃,卻仍然無法阻止悠白加速墜落,製作出完美的“肉餅”來。

換句話來說,即便是宗師、妖匠到來,任你神通廣大,隻要一擊殺不死皮粗肉糙的悠白,就有麵臨死於非命的危險……

一念及此,石不語頓時輕輕拍了拍額頭,有些遲疑於自己的愚蠢:“該死的!早知如此,我就應該讓小悠把那些異獸的屍體帶回來,或許當中也還保留這完好無損的妖丹……”

想到自己糟蹋了很多貴重的寶物,石不語開始有些鬱悶的扯著頭發,似乎想提早變成光頭。好在悠白及時的睜開眼睛,可憐巴巴的開口道:“老板,我有些餓了……”

“老板”一詞,來源於石不語的授意,在他看來,這總比什麼“老大”、“主人”聽上去要舒服一些。

“老板,我可以去吃心點嗎?”見主人保持著沉默,悠白再度拋出了一個名詞。換句話來說,它又打算去捕獵那些異獸了。

石不語望了眼有些偷懶的妖寵,本想阻止,卻忽的心中一動,轉口道:“好吧!不過這一次,你記得把它們帶回來吃!”

“萬歲!老板仙福永享,壽與天齊!”本來沒指望得到批準的悠白,頓時咧嘴歡呼,化回獸形,飛騰而去。

“喵的!我教它這些詞,到底是對是錯?”望著腳踏青焰、舒展四翼、與臃腫身軀形成鮮明對比的遠去身影,石不語忽然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不過,稱呼為‘她’的話,應該也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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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7:39 PM

山中卷

第十一章

青虛的父親是建川府的大商人,在這個時代,商人既代表著經濟上的巨人,也代表著政治上的侏儒。所以,一直為了後一點而苦惱不已的這位商人,在偶然遇見術宗的長老後,耗費了大量的錢財,將自己的獨子——也就是青虛,送入了術宗門下。

雖說隻是個普通的宗徒,但青虛,卻已很滿足了,尤其在他騎著師兄的雪鶴返回故裏、施展幾年來修得的小小元術,令一郡百姓都跪稱“宗長”的時候。所以,青虛的心情,一向很好……

隻是此刻,從表情來看,青虛的心情顯然不快。這種不快的原因有很多,例如父親的來信中談到自己被新上任的郡守侮辱;例如師兄淩虛不顧自己的哀求要收回雪鶴;例如死板的淨塵師伯竟將送信的苦差派給了自己……

區區的一個馭獸宗,發個信號不就好了麼,又何必要自己在這鬼天氣裏跑一趟?唉!熬吧!隻要再熬上及年,自己便可下山入世,到了那時,憑借著術宗弟子的身份,想來會有極大的好處。

拍拍身下的雪鶴,青虛在心中盤算著,如何才能說服師兄繼續將這隻異獸借給自己。由於飛行術的高深,對於普通宗士而言,飛行類的坐騎是極為難得的助力。此外,在很多時候,坐騎也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就如本宗的掌門鈞鴻子,每逢出行時必然腳踏火鸞,即使他的浮空術要遠快於此。

受這風氣的影響,術宗中人,無不以擁有坐騎為榮,而淩虛,也是在偶然立下大功的情況下,才獲得如此的賞賜。而這樣的寶物,他又怎肯一再借於自己?上次的租金——那棵瓊草,可是父親花費了偌大物力才收購到的,難道要自己再去找一顆不成,這東西,可不是有錢便能買到的!

“對了!”青虛心中一動,低聲咒罵了一句,自己居然忘了,那馭獸宗不正是個出坐騎的好地方麼?待到自己送完信後,再仗著宗門的勢力,強行討要上一隻,不怕那弱小不堪的馭獸宗不答應。

想到此處,他頓時全身發熱,連那漫天的暴風雪也不再懼怕,輕拍幾下雪鶴,催著它加速前行。

然而,興奮中的宗士,卻並未注意到,在上空,一個巨大的陰影,正瞄準了自己……

“老板,我回來了。”隨著一聲呼嘯,獸形的悠白滑翔著從半空落下,它的前掌中擒著兩個已然昏迷的物體。

“這麼快!”石不語跳起身來,朝巨獸走去,看起來,這是一次成功的狩獵,可以讓自己得到幾顆妖丹。雖然暫時也想不出它們有什麼用,但好東西總是不怕多的……

“這是,雪鶴?”瞟了眼悠白左爪中的異獸,石不語得出了結論。凝寒房間中有一本《異獸總綱》,幾乎記錄了天下所有的異獸,望梅止渴的男子,自然時不時的去翻閱一番,也因此記住了許多異獸。

“不錯,是件好東西,也有將近中階的水平了。”在核對腦海中的記憶後,石不語滿意的點了點頭,帶上了幾分微笑。

他不是一個願意為私利而肆意殺生的人,如果要他去殺死一隻異獸來奪取妖丹,自然是無法狠下心來。但悠白的捕獵既然無法避免,他順手牽羊拿走一些,自然也無妨。實際上,石不語雖然不是那種小人流氓,但也不是迂腐不化的道德先生。

“味道如何?”悠白舔舔舌頭,它更關心的是這個。

“拜托,我看的是《異獸總綱》,不是《美味大全》,你吃過不就知道了!”石不語翻翻白眼,朝悠白的另一隻前掌望去……

“咦!好奇怪的異獸,看上去倒有點象人,居然還穿著衣……喵喵的!小悠,你是白癡麼!快點放下他!不!不是扔!是放下!”

青虛長長的出了口氣,用力搖晃著腦袋,發生了什麼?他隻記得有隻巨大的異獸從上空衝下,然後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宗長,你還好吧?”一張臉湊到他的麵前,帶著幾分關心問道。

“還好。”青虛下意識的應道,然後,在下一刻發出了尖叫,“救命!不要過來!”

“我有這麼可怕嗎?”石不語怔了片刻,回頭望去。在他身後,巨大的熊首正好奇的探了過來。

花了很大的力氣,石不語向這位自稱是術宗弟子的青虛解釋了事情的原由,為了消除對方的恐懼,他甚至讓悠白變回了人形。

很顯然,悠白在饑餓的情況下,眼中隻有雪鶴沒有騎手,事實上,即使她看到青虛的存在,也還是會按照原計劃行動,一個不是主人的人類,在她眼中,是連異獸都不如的生物。

“現在感覺好點了嗎?“小心翼翼的問候對方,石不語比往日更加和善。先不要說這件事的確是悠白的錯,單單憑著對方術宗的身份,便不是自己所能招惹的。

青虛的臉上陰晴不定,在石不語看來,那顯然是受驚過度的表現。然而事實上,這個商人出身的宗徒已擺脫了恐懼,正在憑借商業本能,盤算如何為自己獲得最大的利益。

“這是什麼異獸……不管它!至少實力很強,而且體形也很威風!”青虛腦中念頭急轉,“如果能夠收伏它,那麼日後下山,豈不是威風之極?恐怕那位一再欺淩自家的新郡守,都要……”

想到郡守阿諛奉承的模樣,青虛心中不由一動,加速轉著念頭,此時的他還不知道,這計劃會給自己帶來多少麻煩。

“宗長,可好些了?”另一麵,不知底細的石不語,依舊微笑問道,同時遞上一杯清水。

“受了些傷,卻也還好。”正愁不知如何開口的青虛,當即接話道,“隻是被這巨獸一擾,師尊交代的幾份珍貴丹藥,卻都掉了個精光,唉!”

“啊?”石不語自然不知對方編造的全是謊言,頓時心中一沉,暗暗叫苦,禦獸宗一貧如洗,如果有值錢的東西,他方才也不會端出那杯清水了。

“這倒罷了,隻是那雪鶴……”說著話,青虛已瞟了一眼,恨不得那隻奄奄一息的雪鶴快些斷氣,“卻是我師兄所借,又極為珍貴,如此一來……”

這一次,石不語卻並不驚詫,雪鶴的價值他是知曉的,並沒那麼貴重,如果需要的話,自己甚至可以讓悠白多抓幾隻來,以十賠一也沒問題。

隻是現下,他還是要老實一些的詢問道:“那麼,應該如何是好?宗長不妨直說!”

“這還需我說麼?”青虛心中暗喜,做出一副冷然的表情道“小傷便不與你計較!隻是這丹藥和雪鶴,卻是必須要賠償的。”

這番要求,自然也不出乎石不語的預料。心中躊躇了片刻,他徐徐開口道,“宗長,那丹藥,恐怕要等我師尊前來。至於雪鶴,我讓小悠替宗長再抓隻……不,再抓兩隻更好的來,如何?”

“一派胡言!”青虛聞言,頓時跳起身來,指著對方的麵門喝道,“我這雪鶴,是門中花費了偌大氣力調教出來的!豈是你隨便抓隻異獸來便能抵償的?”

“那……”對方有理有據,石不語也無從反駁,隻得呆立在那。他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術宗的雪鶴隻怕不是那種野生的異獸,自己的賠償計劃怕是行不通。

“不過,辦法也不是沒有。”眼見嚇唬得也夠了份量,青虛頓了片刻,暗笑著開口道。

“啊?宗長盡管說,小生能做到的,決不推辭。”石不語聞言一喜,乖乖入了陷阱。

“簡單的很。”青虛伸手一指,“隻要你將那異獸轉贈於我。”

“小悠?”石不語脫口呼道。

“我?”正吃著心點的悠白抬起頭來,嘴邊晃蕩著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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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oeyes 發表於 2020-2-2 08:03 PM

山中卷

第十二章

“宗長,這隻怕行不通……”震驚過後的石不語,一麵安慰暴跳如雷的悠白,一麵向板著麵孔的青虛求情。

且不說悠白關係到他的修妖大計,隻憑著數十日來朝夕相對情誼,也舍不得將它送人。無奈青虛打定了主意索要,任憑石不語如何好言相勸,咬緊牙關,隻不鬆口。

“你如此推三阻四,莫非欺我術宗仁善麼?”再說得幾句,這原本就繃著臉的宗士,直接就翻了臉。

“不敢不敢。”石不語連忙作揖,心中暗罵,“喵喵的,你們術宗又哪裏仁善了?”

“也罷,你既不肯將這異獸交出,那就罷了!”正發著怨念,青虛忽的鬆口。石不語頓時大喜,隻是對方的後半句話,卻令人如墜冰窖之中。

“我這就回宗門,請師尊出來處置。”丟下威脅之言,青虛拂袖離去,隻留下石不語呆若木雞的立在雪地中。

“完了,這次完了!”石不語腦中翻來覆去便是這兩個字,連伸手去攔的勇氣都欠缺。然而,行了數步的青虛瞟眼偷瞄,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反而停下步來,重重喝道:“我這便去了,你攔我也是無用!”

青虛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起來,卻引得石不語生了狐疑。要知道,他在前世早已見慣了這種訛詐手段,隻是因為對方也是宗士才未懷疑。現在帶了疑心去觀望,果然發覺青虛說走不走、絮絮叨叨、眼中更有狡黠之光,心中頓時生了疑心。

“也罷!這次小生的罪過實在太大!”打定了主意,石不語徐徐開口道,“宗長回去請令師來處置,最好不過了。”

這一次,卻輪到青虛石化了,瞠目結舌了半日,方才勉強開口道:“你修行不易,我也不願損了功德!照我看來,你還是將這獸交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非也!非也!”眼見對方如此舉動,石不語心中更是大定,輕輕揚開折扇,幹脆掉起酸文來,“子曰,言而無信,不知其可。吾安忍做此背信之事,使宗長失信於門中長輩乎?”

“這……”

“宗長若是無事,便請自行下山!小生在此長跪自省,聽候發落。”石不語舉手輕曳,轉身便走。

“你……”

“對了,宗長!”行了幾步,石不語卻又轉過身來,肅容道,“再過幾日,小生定與師尊一同上門賠罪,向令師詢問所損失的丹藥情況,也好一一賠償!”

“你……”青虛指著石不語的背影,手指都在顫抖,心中三分氣惱,更有七分懼怕。倘若這小子當真上門來,對質之下,自己露餡且不說,隻怕會被立刻趕下山去……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他正驚惶不安,卻見那一臉笑容的男子又轉過身來,拉著長音道:“宗長,你可要事先做些準備啊!”

“我和你拚了!”青虛這二十幾年來,何曾吃過這樣的虧,頭腦一熱,氣血上湧,心中隻剩下“殺人滅口”的念頭。

他也不多說,著魔般的摸出颶火符,元力猛催,徑直向著石不語的背心射去,這符咒乃是出塵子念他殷勤,特地賜予防身的,威力自然不可小窺。

石不語聽得對方大吼,心中早有防備,一個閃身向旁躍出,怎料這颶火符攻擊的範圍極大,幾道火柱四散蔓延開來,眼看就要將他籠罩其中……

危急之時,隻聽得一聲長吼,在旁發怔的悠白忽的橫殺出來,硬是仗著龐大身軀遮擋在前。饒是它堅硬如鐵,也被幾道火柱燒得皮開肉綻,哀鳴不已。幸好這青虛元力低微,連符咒三分之一的威力都沒發揮出來,換個人來施展,隻怕悠白要當場斃命。

隻是下一刻,悠白橫掃長尾,已將毫無防備的青虛勾倒在地,再一掃,登時送他滾下山坡,做了個雪球。石不語此時方才反應過來,怔了半晌,隻能衝著那消失的雪球重重啐了一口,聊表心意……

而此時,悠白已翻到在雪地中,低聲呻吟不止。石不語吃了一驚,急忙搶上前去,顫聲問道:“小悠,你傷得很重麼?”

悠白以一聲慘呼表達了自己的狀況,隨即奄奄一息道,“老板,聽說人死之前,都要滿足他的遺願……”

石不語微微一怔,按著它的前掌道:“莫要胡說!不過,你想要什麼?我能做到,便替你做到!”

“其實,我也沒有別的希望,隻要以後別再讓我吐納妖丹……”

“…………”

“老板,你不是吧!連一個垂死之人,不,垂死之熊的要求都拒絕?咦?你拿刀做什麼?莫非羞愧到自盡?不用,以後改正就好……喂,你別過來啊,幹嘛這麼看我……救命啊!”

一陣喧囂過後,石不語重重壓倒在悠白的身上,過得片刻,方才氣喘籲籲的翻滾下來,喘息道:“小悠!”

滿麵是雪的貓熊,傻乎乎的望了他一眼,自顧自的舔著前掌。石不語拍了拍它的肩膀,遲疑道:“小悠,為什麼你會救我?”

“不知道!”悠白的回答,出人意料,“就是覺得沒了老板你,會很難受!”

“多難受?”

“比十天不吃心點還難受。”

“又是心點?”石不語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隨意拭去了眼角的幾抹濕潤,他忽的輕輕喚道:“小悠……”

“恩?”

“你是個笨蛋。”

接下來的幾日,石不語極為墜墜不安,幾乎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甚至連出恭時,也預先查探逃跑的路徑。

雖說對方訛詐在前,但事情的起因卻在自己。青虛假若有命回到術宗,到時一幫人馬殺上山來,隻怕自己要吃不了兜著走。隻是說也奇怪,將近半旬下來,居然毫無動靜。

如此一來,提心吊膽了許久的男子,終於逐漸放下心頭大石,估摸著青虛要麼已經掛掉,要麼自覺理虧,不敢再提這事。

另一麵,悠白所受的皮肉傷,也早已好得七七八八,重新恢複健康的它,開始依著石不語的囑咐,每次食用“心點”後,就將妖丹帶回。雖然不是每次都得到完整無缺的,但時日一長,也積累了數十顆下來。

石不語自然歡喜異常,終於將這些妖丹捧在懷中,便連吃飯也不肯放下。除此之外,他就是每日翻看《異獸總綱》,背得滾瓜爛熟,隻等凝寒雲遊歸來,替他施行“奪丹術”。

然而正如俗語所說,“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世上的事,你不找它,它卻偏偏要找上門來。一日午時,石不語正在屋內午睡,卻忽被屋外傳來的嘈雜聲驚醒,他心中一動,急忙奔出屋去,連衣衫都未整理。

隻見那雪穀附近的危崖上,數十名宗士正聚在一處,齊齊施術,而看其統一的服飾,與上次前來的青虛相似,想必是術宗的門人。而與他們對峙的那隻異獸,雖然隱隱約約的望不大清楚,但從那帶著悲憤的聲音來判斷,卻正是悠白無疑!

石不語心中叫苦不迭,知道前些日子擔心的事終於發作,連忙趕去阻攔。等他靠近之時,方才發覺情況極為不妙,令人一見之下,便不由得惡向膽邊生,幾乎要先來上一陣“國罵”掃射再說。

那領頭的紅麵宗士,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四指微張,將悠白困於原地,隻能掙紮卻不能移動。他身後的五六名術宗弟子,則是紛紛施術,招來風雷水火圍攻,便如平日裏的練習一般。

饒是悠白身堅如鐵,也被這連續不斷的攻擊所壓倒,渾身傷痕累累,隻能不斷嘶吼泄憤。而它身遭的雪地中,早已是一片血跡,看起來,已經被圍攻了不短的時間。按理來說,那些宗士明明可以輕易殺死它,卻偏偏要以如此方式戲弄,顯然另有企圖!

一時間義憤填膺,石不語頓時收起了平日裏的和善麵目,怒喝一聲,急急奔上前去,冒著被元術擊中的危險,奔至悠白身旁,張臂將它護住。

“你便是那凝寒的弟子?”那紅麵宗士倒也知趣,當即喝令停手,目光巡視石不語數遭,徐徐問道。他言語之中相當無禮,說到凝寒時連“宗友”也不願稱一聲,顯然並不認為對方是一派宗主。

“是又如何?”此時石不語已冷靜下來,深吸了幾口氣,方才拱手應道,“不知宗長如何稱呼?”

“晤!我乃術宗出塵是也!”那宗士麵如重棗,身形極高,頗有幾分氣勢。隻是打量了石不語片刻,他忽的神色一凜,沉聲道:“如此說來,便是你傷了我門下青虛?”

原來這紅麵宗士,正是術宗三位長老之一的出塵子。他修行四百餘年,離那宗師境界隻差一步,在宗門中來說也算極快了,隻是性子急躁,心胸又有些狹窄,所以心性上欠缺幾分,遲遲未能跨過那道門檻。

那日青虛滾下山坡後,便發出救急訊息,雖在凍死之前得幾位宗士救回,卻已昏迷了十餘日。他清醒之後,自然歪曲事實對師尊編造一通,隻說對方仗著異獸凶悍欺淩於他,還大肆嘲笑法宗無用。

出塵子早年吃過海外劍宗的大虧,一向痛恨器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馭獸宗也因此被他視為奸細。此時聽得青虛的捏造之言,頓時想起舊事,須發俱張,暴跳如雷。

待到青虛提及悠白的威風,出塵子更是心中一蕩,若有所思。他倒不是為了坐騎,隻是近來修煉一宗元器,卻恰好缺少一顆極品的異獸妖丹,如今聽得悠白的手段,不禁動了念頭。

當下準備了數日,便帶著數十名位弟子殺上峰來,先以罩天羅困住悠白,而後命令弟子慢慢虐殺。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擔心異獸會在臨死前自爆妖丹,故而,存心要讓悠白在情急下吐出妖丹來禦敵,他便可以乘機奪取。

這種種情形,石不語又哪裏知曉,隻道對方為弟子泄恨,當下急忙解釋道:“宗長有所不知,令徒欺詐不成,反而趁機偷襲……”

話音未落,出塵子早已揮手打斷他的解釋,沉聲喝道:““青虛有錯,我自會以門規處置!隻是你這小子依仗異獸行凶,卻也饒你不得!倒要看你師尊如何應對!”

“抱歉得很!我師父外出雲遊了。”石不語以為他要興師問罪,隨口一答,不料反中了對方圈套。

這出塵子雖不把凝寒看在眼中,但相見之時也要給些情麵,此時探聽得凝寒不在,心中頓時一喜,淡然道:““既如此,我便先誅殺了這凶獸,等你師尊回來,再做解釋!”

話音未落,他已再度揮動袍袖,數十名術宗弟子得令,重又施展元術,光華過處,眼見悠白又要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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