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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7:53 PM

拓拔月亮 -【四主賞月之三】南主仰月

本帖最後由 fatbibis 於 2020-6-20 07:53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身為山寨頭頭的女兒又不是她的錯,
為了彌補爹爹的橫行霸道,
她三番兩次瞞著爹爹散財積德,
他還笑她是自不量力?!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啊?……
明明他的性格殘暴不近人情,
卻在初見面的時候出手相救她一回;
明明他看起來威嚴多於言笑,
卻讓她倍感溫柔多情……
原來……原來她對他而言,只是一場征服的戰利品,
他殺了爹爹,剷平了她自小長大的山寨,
還說她這一輩子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
說好聽是他娶了她,給了她城主夫人的名分,
而骨子裡她只不過是有「地位」的禁臠罷了……
什麼?!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只因她錯愛了他?!

【出版日期】 2003年02月25日

【出版社名稱】 毅霖文化

【書系及編號】 貪歡限情TA150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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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7:55 PM


和解鴨俱樂部 拓拔月亮

  今天去一個朋友家,聽到一則趣事。

  比亮大將近二十歲的朋友和他的妻子,他們有幾對年紀相仿的結拜夫妻朋友,大家約定,只要夫妻吵架,就要請吃薑母鴨——很另類的薑母鴨推銷法。

  亮一頭霧水,納悶為什麼夫妻吵架,要吃薑母鴨?朋友的妻子說,他們把它稱為「和解鴨」——很有創意的名詞吧!

  那幾對中年夫婦,雖然書讀的不多,也常聽到某某夫妻吵嘴,但在某些方面,他們想的會比年輕夫妻來的周密,譬如:待人處世方面。

  朋友的妻子不漂亮、體型肥胖,很典型的村婦,雖然沒有亮麗的外表,笑聲震天的她,卻是一個標準的好妻子。不管任何朋友,不分年齡、輩分,只要到她家,她一律招呼周到。

  最令亮佩服的是,朋友的妻子不識字、不會唱歌,每每一大群朋友到他家唱歌,就見她忙東忙西,泡茶、擦桌子、遞點心,還陪沒唱歌的朋友聊天……即使他們的朋友唱到凌晨一點,她一樣陪著他們坐到凌晨……真的很令人佩服!

  試想,換成是亮,一定早早滾上床去呼呼大睡了!

  標準的好妻子也有她的煩惱,因為朋友是個比較節儉的人,妻子要向他拿一百塊買個東西,大約會被他唸個十來分鐘,那一百塊錢,才會從朋友的口袋中掏出來——當然,亮在場的時候,是沒見過這種情形,因為男人難免好面子嘛,有外人在,總是大方點!

  還有另外一對中年夫妻,老公非常疼老婆,老婆平常只管記帳的事,不用整理家裡,每個月會有印尼傭來打掃,並且幫兩夫婦做全身按摩——聽說價錢非常便宜,不過,男主人的脖子常常被扭到,不能轉頭。

  鄉下人土味重,但是更有人情味,雖然亮還是學不來朋友妻子的好客,但亮會努力,用最熱情的笑容,迎接每一個到訪的朋友。

  熱情的招呼到家中作客的朋友,是對朋友的一種尊重;反之,當我們到別人家中作客時,同樣也希望別人能夠熱情的歡迎我們,是吧?

  尊重別人,別人也會尊重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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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7:56 PM


楔子

  人喊馬嘶、血流漂杵、金戈鐵馬、腥風血雨……

  一切只因昏君日食萬錢、食前方丈,猶無下著處,漿酒霍肉、鐘鳴鼎食,醉生夢死、驕奢淫佚。

  昏君加上貪官汙吏,無時無刻不在剝削老百姓,民日削月胺,寢以大窮……終也導致官逼民反。

  民亂一起,野心勃勃之人,擾得更加民不聊生。

  在武林中人的請命下,受武林各大派崇仰的天魁道長,率領門下四大弟子——東方臥龍、西門擒鷹、南宮飛虎、北冽豹,掃除天下,席捲四方。

  叛亂者,棄甲曳兵而逃,中原再度回復平靜。

  國不可一日無君,天魁道長在眾人的擁簇下,坐上了國主之位,其四大弟子,逐掌管四方。

  因天魁道長年事已高,不願久坐國主之位,便召來四大弟子、當面宣告,三年後,他即要退位,在這三年之中,誰最受老百姓愛戴、能仰觀天時,俯察民情,使兆民賴之,言所至之處,如陽春熙初也……保察民如保赤子者,便能繼承國主之位。

  聽完了師父的話,四大弟子,面面相覷、各人臉上皆浮現高深莫測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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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7:56 PM


第一章

  冬雪消融、大地回春。

  初春時分,枯枝上的綠芽冒出頭,教皚皚冬雪困了一整個冬天的可人兒、迫不及待的想出外。

  「小姐,東西都帶上了。」梳著兩個髮髻的小丫鬟,小聲的低語,生怕別人聽見似的。

  「那我們走吧!」水漾般的清靈女子,低低柔柔的逸出聲。

  「嗯。」小丫鬟提著一個包袱,躡手躡腳,步至房門邊觀望。

  「對了,火銀,我的那些首飾,妳帶了嗎?」甩動兩條麻花瓣,女子溫柔地輕聲問著。

  「首飾?」小丫鬟火銀悶著聲:「嗯、嗯。」

  一看到丫鬟不專注的回應,南山寨的大小姐——特仰月,美眸輕睇,上前一步,把火銀手中提的包袱,摜了下來。

  「小姐,我……我忘了嘛!」垂著頭,火銀心虛的絞著手。

  「妳不是忘了,是故意的,對吧?」看穿她的心思,特仰月笑睇她一眼,起身走向自己的梳妝台。

  「小姐——」急急的趕在小主子之前,火銀用身子擋著梳妝台,不讓主子把所有的寶物都拿出來。「小姐,妳做的夠多了,又是衣服、又是銀子……現在又要把妳的首飾拿去送人,那些村婦,壓根用不著妳這些漂亮的首飾,不如妳自己留著!」

  把火銀推開,特仰月拉開櫃子,搬出所有的首飾。

  「誰說她們用不著的?」拿起一條白玉項鍊,特仰月盯著項鍊看。「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有一條珍貴的首飾?就算不喜歡首飾的人,也可以把首飾拿去變賣,換一點錢,貼補家用呀!」

  「每回妳下山,都把所有的首飾送出去,可是,最後還不都被大王給搶了回來——」

  火銀一句無心的話語,讓特仰月眼神一黯。

  「小姐,我……奴婢該死——」火銀焦急的跪下。「奴婢不是有心的……」

  「起來吧!我又沒怪妳。」一聲喟嘆,嘆出特仰月心中的無奈。

  她爹是橫行蠻霸的山寨主,除了答應她死去的娘,不強行擄奪婦女恣意歡樂外,其他的惡行——搶人財物、奪人珍寶、竊人家產……侵略之事無一不做。

  她沒法選擇爹,老天爺讓她來當爹的女兒,應是注定要她來幫爹贖罪的。

  爹搶回來的東西,她總會偷偷的再送回去。

  爹疼她,什麼事都可以依她,但唯獨她勸他別偷、別搶時,他會板著一臉,滿心不悅。

  她不想惹爹不高興,又不希望爹一直掠奪別人的財物,唯今之計,她只能儘量把財物送給山下貧困的村人,做點善事,幫爹積積福。

  「小姐,妳都把首飾送了出去,那妳怎麼辦?」火銀看著打扮樸素的主子。「我們每回下山去,在街上常常看見那些富家千金,把自己妝點的好漂亮,她們的容貌其實都比不上小姐的……如果小姐肯打扮,一定有很多富家公子來提親的。」

  「我沒說過我要嫁給富家公子。」眼神低垂,特仰月把首飾包好,放進包袱內。

  誰敢娶一個山大王的女兒?別說富家公子,就算是窮人家,她也自覺匹配不上。

  「小姐……」

  「走吧!這回我們下山,可以多玩兩天,我爹他們……應該不會那麼快回來的!」

  她爹,又忙著他的大事業了!

  「嗯。那我們可以多買一些繡線,還可以去市集逛逛,還可以……」能夠離開山寨,火銀高興的不得了。

  「再不走,連繡線都不能買了!」仰月輕笑著。能暫時離開山寨,她的心情也是無比的快樂!

  ※※※※

  「城主,要獲得人民的心,得要先除掉南城人民的心頭大患──南山寨。」

  南城堡內,軍師宿命,正在和南城主──南宮飛虎,商議大事。

  「道長的四大弟子中,每個人都有希望,南城的人民要安定的生活,首要的,就是除去南山寨。」

  「南城的人民是需要安定的生活,不管我當不當國主,南山寨勢必要除。」南宮飛虎肅穆的說道。

  對於國主之位,他並不像其他三個弟子那般感興趣,只是,他也不會明言放棄,免得讓北冽豹那傢伙,以為他沒帶種。

  「是、是。」

  身材高大壯碩的南宮飛虎,兩道濃眉一擰,「立刻召集兵馬,攻打南山寨!」

  南山是他南宮飛虎的天下,而一山不容二虎,南山寨主不僅以南山為名,還以「南山虎」的名號自居,分明是在向他這個南城主挑釁……

  要不是念及戰火方歇,人心甫得安定,他早就想攻上南山寨去。

  幾經思量,為了給南城人民真正的安定,這一場取南山寨的戰鬥,勢在必行。

  「城主,屬下有個建議……」

  「你說!」

  「為了不讓人民感到慌亂,不如我們和精兵馬隊分開而行,讓精兵馬隊悄悄前往南山寨,我們則以微服出巡方式前往——一來,人民不會感到恐慌;二來,城主也可以藉這個機會,聽聽人民的心聲。」

  思忖半晌,南宮飛虎點點頭。「好,就這麼辦!」

  「那屬下馬上去請將領們立刻準備動身!」

  領了命令,宿命恭敬的拱手作揖而後離去。

  ※※※※

  「別急、別急,每個人都有!」火銀一邊護著主子,一邊又用手擋著人潮,瘦弱的她,被蜂擁而上的村人,擠的手背都淤紅了。

  「小心,啊……」特仰月才要村民小心點,話才說完,自己卻被村民給擠倒。

  「小姐!」火銀一驚,怒罵著爭先恐後的村民。「你們要是再擠擠推推的,我們什麼東西都不給了!」

  火銀急的彎身扶起跌在地上的主子。「小姐,妳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站直身,特仰月強擠出一抹笑容。

  村民的舉動,著實把她嚇壞了。跌了一跤,腳踝隱隱作痛,咬緊牙根,她撐著身子站直。

  「這些人活像餓狼一樣……」

  「火銀,別亂說話!」斥了聲,特仰月把東西一一分送給村民們。

  不一會兒,東西全分完了,可有些沒拿到衣服、銀兩的村民,眼睜睜看著別人滿載而歸,自己手中卻無半點東西,不悅之餘,上前找主僕倆理論。

  「還有沒有呀,怎麼妳們就帶這一點東西?我們可是一樣都沒有拿到,就算要做善事,也得做的乾脆點、公平點!」一名沒分到東西的婦人,哇哇嚷著。

  「是啊,我們也等了半晌,家裡的事全擱著沒做,這會兒拿不到東西,回去準挨罵的!妳們要是還有沒發出來的,就趕緊給我們吧!」抱著小孩的少婦,也急著嚷。

  「我……我們沒東西發了……」特仰月一臉歉意。「真的對不起、對不起!下回我會多帶一些的!」

  她沒想到自己的善舉,反而會害得少婦回去挨罵。

  滿心歉然之餘,垂首,她看見自己手上戴的玉環,忙不迭的拔了下來,將玉環遞給了少婦。

  少婦滿心歡喜的抱著孩子走了,圍觀的還有十來人,全都睜大了眼,等著特仰月再掏出寶來。

  「沒了、沒了,你們回去吧!我們沒有東西可以給你們了!」火銀趕著一群虎視眈眈的村民。

  他們這一群人要是再不走,小姐說不定會把她們的盤纏,全都奉獻出來,到時,她們主僕倆就得喝西北風了!

  果不其然,火銀的話聲甫歇,特仰月就喊她過來:「火銀,把銀兩全拿出來分送給他們。」

  「小姐,不可以!」火銀皺著眉頭。「如果我們把銀兩全給他們,別說買繡線的錢沒有,就連我們晚上都得露宿街頭了!」

  這會兒,天色漸暗,要再上山,是不可能了。

  一名婦人耳尖,聽到她們的對話,知道她們還有銀子要送,狠瞪了阻撓的火銀一眼。

  「這位善心的姑娘,妳也可憐、可憐我這個老太婆,我的兒子死了,媳婦又跑了,留下五個孩子全要我養……我命苦啊,孩子跟著我吃不飽、穿不暖……嗚……」婦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成功的催出特仰月袋子裡的銀兩。

  「謝謝、謝謝……妳真是個善心菩薩,將來一定會嫁個好夫婿的!」握緊了銀兩,婦人興高采烈的走了。

  其中一個沒分到銀兩的男人,生怕自己分不到一杯羹,心一橫,一個箭步向前,硬是把特仰月手中的袋子給搶走。

  「喂!」火銀追了幾步,那男人早溜的不見蹤影,氣得她直跺腳,咬牙切齒的怒瞪著。

  一回身,還有令她更生氣的事──

  眼見銀兩被拿走了,一群人圍著她的主子,活像要把主子身上值錢的東西給扒個精光不可。

  「我……我真的沒銀子了……」被團團圍住的特仰月,一臉驚惶,對活像盜賊的村民,一點招架能力也沒有。

  「夠了!」火銀怒喊著,但卻沒人聽她。

  生活困苦的居民,眼睜睜的看著同村人分到了銀兩,自個兒卻一個子都沒拿到,心急之餘,也不顧自己的行為是否如同盜賊一般——反正已有前例,誰能爭,誰就有銀兩得!

  幾個人卯足了勁,淨往特仰月身上抓取值錢的東西,連怒氣沖沖的火銀,都難逃村民的猛爪。

  「不要……啊……」特仰月顰著眉,怯怯的縮著身子,任由村民在她身上搜括他們想要的東西,末了,又被推擠,身子一晃,又狠狠的跌了一跤,痛得她流下淚。

  「放開我……可惡——」另一邊的火銀聲嘶力竭的喊,連一條不值錢的絲繩鍊,也被硬扯下來,痛得她破口大罵:「滾!你們這些混帳東西,以後別想我們會再來了!」

  「怎麼才這麼點!」一名好手好腳的壯漢來的較晚,沒搶得先機,這會兒只拿到一支玉簪,可不怎麼滿意!

  丫鬟身上搜括不到值錢的物品,回頭,他又準備向跌在地上的特仰月,索取一些可以變賣的東西。

  「我……我沒東西了,真的全……全沒了……」看到壯漢貪婪的目光,特仰月嚇得抖擻擻。

  「妳——妳身上要是有值錢的東西,最好乖乖的拿出來,否則……否則別怪我對妳不客氣。」壯漢往前走了一步。

  特仰月嚇得直搖頭,「沒……沒有了……」

  眼淚直流,她哪裡知道自己的一番好意,卻換來如此淒慘的下場。

  「妳還藏著銀子吧?」壯漢不死心,一步步逼近。

  「你做什麼?」火銀衝到主子面前,護著主子。「別太過分了!我們身上所有的東西,全被你們搶光了——」

  「我不信,妳們一定還藏著銀子!」壯漢一把推開火銀,彎下身,粗糙的雙手像兩隻魔手一般,伸向特仰月。

  「啊——」蜷縮著身子,特仰月駭然地大叫。

  「啊——啊!」

  好半晌,壯漢沒過來,反倒發出比她淒厲的哀嚎聲。

  特仰月怯怯地拿開手,映進美眸底的是一個高大的背影。

  那人背對著她,面向不知何時倒在地上的壯漢,沉聲的威嚇:「你一個好手好腳的人,對一個姑娘家伸手拿錢,難道不知羞恥嗎?」

  「是……是她自個兒要送錢給我們的,我……我……」壯漢看到一張威嚴的臉孔,嚇得話都說不全。

  「滾!」厲喝的聲音一出,壯漢連滾帶爬,離開了原地。

  高大的身形一轉,黑眸迸出的兇冽目光,著實把特仰月嚇得身子往後挪移,一顆心忐忑不安。

  粗眉上揚,眼前的女子,美的脫俗,樸素的裝扮,掩藏不住那高雅的氣質。

  饒富興味的黑眸,凝視著那張雪嫩臉蛋,心口處,熱血沸騰。

  不知是否駭怕始然,他的注視教她心惶惶不安,那炯炯有神的黑眸厲光,燒燙了她的雙頰。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男子粗壯的手臂伸到她面前,示意要拉她起來。

  那粗厚長繭的大手似也燃燒著炙火一般,她怯怯的伸手,始終搆不著。

  在她猶豫、躊躇之際,那粗厚的手掌,已緊緊握住她的手,一個使勁,將她纖細的身子,提了上來——

  站直了身,觸痛了腳踝,在他放手之際,她整個人跌傾到他雄厚的胸膛。

  「啊——」

  一個撞擊,撞亂了她的心——心口撲通的狂跳,是畏、是羞,還有一些難以理解的情緒……

  螓首低垂,羞意染紅了她的小臉蛋。

  「小姐——」揉著發疼的臀,火銀姍姍步來。看到主子身子搖傾,忙不迭的扶住。「小姐,妳是不是受傷了?」

  「我……沒事、沒……沒事。」頭垂的低低的,特仰月不敢抬眼,心頭的竄動,像火一般燃燒著。

  「那些人真的太可惡了!我們好心送東西給他們,他們卻像盜匪一樣,不但用搶的,還弄傷了妳……」火銀氣騰騰的。

  「還不都是妳們自找的!」男子粗啞的聲音,夾帶著譏諷意味。

  他的控訴,教她猛地一抬眼,對上那雙冽暴的眼,聽進那無情的字句,特仰月的心頭頓感一陣難受。

  「妳們給他們銀兩,能讓他們享樂多久?一天、二天?還是一年、二年?」哼笑著,男子兀自說道:「要建立家園,靠的是自己的雙手,不是救濟的銀兩。妳們會養成他們的惰性,成天只知道等著妳們來送銀兩,什麼事都不用做,就會有銀兩從天上掉下來——」

  「我們小姐是一片好心!」火銀爭辯著。

  「哼!」男子瞅了她一眼,寬唇斜撇。

  「你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火銀一頭霧水。「方才,你明明是幫我們解圍,這會兒卻又奚落我們……」

  經火銀一提及,特仰月恍然想起,他救了她這件事。

  「公子,謝……謝謝你方才幫我們解圍。」怯怯地聲音逸出,她回身想走。

  從他話中的含義,解析出,他對她送銀兩給村民的事,似乎有那麼點不悅。

  難道,她做錯了嗎?

  他的一小句指責,卻讓她心頭悶鬱,好似她犯了天大的錯誤似地。

  說不出來的難過,將她的情緒拉到最低點。

  一回身,才踏出一步,疼痛的感覺,從扭傷的腳踝竄上——

  「啊……」

  兩手一舉,抓不到支撐物,纖細的身子宛如風中落葉,飄蕩、墜落……

  「小姐……」

  火銀急急的想上前去,一旁的高大男人,快她一步,粗壯的手臂一伸,穩穩地接住她輕盈的身子。

  再度偎進他的胸膛,強烈的感覺,襲擊著她的心,染上霞紅的雙頰,羞燙。羞怯的抬眼,他黑眸中的炙熱,像要將她融化了一般……

  她還解讀不出他的情緒時,遠遠地跑來了一個年約四十出頭的男人——

  「大爺,這……」宿命納悶地看著主子懷中的人。

  他去觀察南山寨目前的情形,才半天工夫,怎麼主子就……

  「派一輛馬車來,這位姑娘腳受傷了!」

  不容置疑的命令一出,宿命恭敬的點頭:「是,大爺。」

  瞅了她一眼,他的眸中蘊涵著複雜的情愫——

  對她的關心,似乎過頭了!

  無言的睥睨四周景物,眼角的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在他懷中那清靈的可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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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7:57 PM


第二章

  晚上,住進了村內唯一的客棧,身無分文的主僕倆,一直關在房間內。

  「小姐,那位大爺,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火銀還納悶著同樣的問題。

  見主子不語,火銀逕自說道:「我看他八成是好人,不但替我們解圍,還幫我們付住宿的費用……只是他那個人說話太……」

  「火銀,不准批評人家!」料到丫鬟接下來想說的話,特仰月輕聲斥止。

  她們沒資格評論他的為人,能在客棧住上一夜,沒餓著、沒冷著,全是他鼎力相助。

  對她來說,他是好人,是……是個好男人——

  雙頰驀地泛紅,心口又是一陣悸動……

  「小姐,是不是水太燙了,怎麼妳的臉紅通通的?」火銀伸手到木盆裡頭,試著水溫。「不燙了呀!」

  因為主子腳踝扭傷,方才那位大爺,本要幫主子治傷,但小姐怕羞,搖頭拒絕,所以只好先把腳泡著溫水,看看能否好一些。

  「我……好……好了,我不泡了,妳把水拿走吧!」螓首低垂,特仰月把臉朝向床內,不讓丫鬟瞧見她臉上的羞意。

  「小姐,妳是不是……」拿著毛巾,幫小姐擦腳,火銀一雙細眼,骨碌碌的轉。「是不是覺得……覺得那位大爺是個……是個……」

  偏過頭來,對上火銀曖昧的笑容,特仰月又羞又怒,輕斥著:「火銀,妳別亂說話!我……我沒什麼特別的想法……我只是、只是覺得他……他……」

  愈想辯解,臉上的霞紅愈明顯,話也愈說愈不明。

  見狀,火銀心中有譜。

  賊賊一笑,裝傻的道:「小姐是不是和火銀一樣,覺得他是個大好人?」

  「呃?」原來火銀問的是這個!那她幹啥窮緊張呢?

  「還是小姐覺得那位大爺,還有什麼火銀沒看出來的特別地方?」再度傻問,火銀憋笑在心中。

  愣愣地搖頭。「沒有。我……我也沒看出什麼不同。」

  和他並未真正的熟識,但一想起他,心口的悸動那麼地強烈,整個人像掉入了火堆裡,臉燙、心熱……

  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一時間,她也說不出來。

  「喔,是這樣呀!」端起木盆。「小姐,妳休息一下,我把水端出去。」

  沒聽見回應,倒是看見她家小姐一副失神的模樣。「小姐……小姐……」

  喚了兩聲,心魂不知飄到哪兒去的小姐,依舊沒理她。

  輕笑了一聲,火銀端著木盆,悄悄地走出房外,不打擾小姐懷春的思緒。

  ※※※※

  在客棧上等的客房內,宿命正在向南宮飛虎稟報最新的狀況。

  「……南山寨雖然如同空城,但是要進入不容易,我們的兵力已經損失了千員。山上地形險惡,縱使訓練精良的馬匹,也難逃失足的命運。城主,再攻上去,恐怕還未進入山寨核心,我們的兵馬就……」宿命一臉憂心忡忡。

  南宮飛虎沉著臉。明明探到南山寨如同空城,此時不攻,更待何時……

  只是,山勢險峻,精兵良馬又是頭一回上山,山勢不熟悉,黑漆的夜色,更添辨路的難度。

  「城主,山上佈滿機關,如果我們堅持硬闖,恐怕……」

  睥睨了宿命一眼,南宮飛虎目光凌厲。「你要我無功折返?」

  這件事若傳了出去,他南城主的威名,不就盡掃落地?

  「這事是屬下計畫不夠周詳,請城主降罪——」說著,宿命屈膝跪下,把事情全攬下。

  「我沒讓你擔罪!」南宮飛虎沉著聲道:「起來吧!」

  「是。」起身後,宿命急著道:「城主,雖然我們的兵馬,沒能攻上山寨,但是,山寨外圍的機關,已遭我們破壞,只要能瞭解地形,下一回,我們絕對有把握,一舉攻下南山寨!」

  「嗯。立刻下令撤兵!」

  「是,城主。」

  ※※※※

  攻南山寨的事雖然暫擱一旁,但南宮飛虎仍然把宿命列出的南山寨佈置的機關形式,拿來好好研究一番。

  難怪前朝的官兵,拿南山虎沒轍,光是想破外圍的機關,就非得要費一番腦筋才成,更莫論核心周圍的部署了。

  只不過,這點伎倆還難不倒他南宮飛虎。

  幾個機關形式,在他腦中成形,得意的笑咧著嘴,回南城堡後,他會和各個領兵的將領討論一番,不但要破南山寨的機關,還要改變機關的部署型態,讓那南山寨的寨主,陷入自己設的陷阱內……

  噙在寬唇上的勝利笑容忽斂,黑眸瞇起,陡地,他想起那個腳踝扭傷的姑娘。

  不知道她好點了沒?

  沉下心緒,他為自己過度在意她而惱怒。

  斂下眼,方才令他得意的機關部署,已不能提振他的興喜。

  思緒飛散,他滿腦想的,是她美麗的面容、她纖細的身形、她腳踝的傷……

  悶怒了一聲,高大的身形倏地站起。

  他得去看看她,免得她的身影,一直盤踞在他的腦內,擾得他無法思考別的事物!

  ※※※※

  坐臥在床上休息,一陣敲門聲傳來。

  特仰月輕笑,一定又是火銀這丫頭,又在和她開玩笑!

  在山寨時,火銀就常這樣,這會兒在外頭,依舊改不了她的調皮本性。

  叩——叩——又是一陣敲門聲。

  「火銀,別玩了!這麼晚了,小心吵到別的客人。」下了床,她款步的走向門邊。

  門一拉,兩扇門扉一開,佇立在門前的高大身形,嚇了她一跳,退了一步,她臉上有著明顯驚慌的表情。

  「我嚇著妳了嗎?」南宮飛虎眼一斂。「我走。」

  她的表情像是活見鬼了——應該是不歡迎他吧!

  「不,南宮大爺——」見他轉身欲走,特仰月望著他的背,急喚著:「我……你……你沒有嚇著我。」

  她只是沒料到他會在這時候來,看到他,她是驚訝。

  背對著她,他回過頭,那一對水柔的眼眸,驅使他停下離去的腳步,回身,和她相望。

  「我只是來看看妳的腳傷好了嗎?」沉著聲,他炯炯發亮的深邃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

  「好……好了。」酡紅的雙頰,為她雪白的肌膚,染上色彩。

  瞅著她臉上的紅暈,他眼底蘊涵著一股淡淡的情愫。眼前的她,柔和美麗,讓他有一股衝動,想要摟她在懷中,好好的呵護她……

  「南……南宮大爺,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和火銀兩人,今晚還不知道要住哪裡呢!」是他的善念,讓她們免於受餓挨凍。

  「妳在灑銀兩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他的語氣多有責怪。他氣她,只顧著別人,沒顧著自己!

  南宮飛虎倏地一愣!

  怪了!他管她做啥?她挨餓受凍,還不都是她自找的?

  今日之前,他並不認識她,何來不忍心?

  「我……」

  看到她臉上怯懦的表情,他的話傷著她了嗎?

  「妳住哪裡?明天我派人送妳回去。」斂下斥責的語氣,他強勢的態度放軟了些。

  一聽到他說要派人送她回去,她心頭一驚。這一送,他不就知道她是山寨主的女兒了?

  心中千百個不願意讓他知道她的身分……她怕他瞧不起她、怕他鄙視她、怕他……怕他不喜歡她……

  螓首低垂,她的眼神黯然。

  「怎麼不說話?」

  「我……南宮大爺,我和火銀可以自己回去,不用……我……我們不敢再麻煩你。」推託的話語,說的支吾。

  聽出她話中的難言之隱,他不再問,但心中卻浮上許多疑問。

  她不說,是怕他對她糾纏?抑或是壓根不想讓他知道?

  盯著她看的眼神,頓時變得複雜——

  「早點休息吧!」低沉的逸出聲,回身,高大的身形,大步離去。

  「南……」

  對著他的背影,那細如蚊蚋的聲音,停頓在暈黃的月色中,一股酸澀之意,湧上心頭……

  眼神幽幽的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她能期待什麼?

  一個山寨主的女兒,能有什麼期待?早就有的認知,為何在遇見他之後,會在心房起了不該有的波動?

  愣杵著,微微的嘆息聲,在暈黃的月色中,繚繞……

  ※※※※

  一早起來,準備回山寨的特仰月,聽聞店小二說南宮大爺一大早就離開了,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只讓店小二口頭交代一聲。

  心,沉甸甸的。

  他果然是不在乎她的!

  「我……我想那個南宮大爺,一定是有要緊的事要辦,否則他不會不和我們說一聲就離開——」看出了小姐的在意,火銀笑笑的解釋。「他看起來就像是做大事的人。」

  火銀後頭又添補的那一句,教特仰月的心更是沉到谷底。

  他——看起來的確像做大事的人,這一猜,她和他的身分更加懸殊了!

  「可是,我看那位爺,不像要急著辦什麼事呀!」店小二把知道的事說出來。「我還聽到他說要到隔壁村落去走一走……」

  「真的?」火銀一聽,大喜的叫:「小姐,那我們也去……」

  「我們要回去了。」幽幽的說了一聲,特仰月露出一抹摻了苦味的笑容。「走吧!」

  「小……小姐……」火銀跟在後頭,追上先行步出客棧的主子。「小姐,為什麼……」

  「我們一夜沒回去,如果我爹比我們先回山寨,他會很擔心的!」看丫鬟滿臉納悶,特仰月找了一個理由搪塞。

  「喔。」明知道不是為了這個理由,但聰明的火銀,已約略猜出主子的心事,噤了聲,她安靜的低頭走著。

  ※※※※

  原本已經離開的南宮飛虎,在隔壁村落待了一個上午後,心頭煩躁不已,在近中午時分,又匆匆折返。

  「……她們已經走了?」

  蘊涵著怒氣的低沉嗓音,把店小二嚇得打顫。

  「大……大爺,您沒交代,不許讓……讓她們走呀!」店小二嚇出一身的冷汗。

  「她們朝哪兒去了?」低沉的聲音,宛若一道刺骨寒風。

  「我……我沒注意看……」店小二的牙關直打顫。

  「她們是什麼人、住哪兒?」怒急的問,生怕她們會從此消失似的。

  「我……我……我不知道……」店小二雙腿發軟,直抖著。

  一旁的宿命見狀,插了話,幫店小二解了圍。「大爺,不如我們先回去,我再派人去打聽那位姑娘的下落。」

  再問下去,恐怕店小二會被城主嚇破膽。

  宿命的話,把他遺落的理智拉回,心一怔——自己究竟著了什麼魔,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子,如此喪心病狂!

  深沉的目光一轉,斂收了焦急的情緒。「不用了!」

  既然她已離開,一句話也沒留,那就罷了!

  隱藏住被她翻動的情緒,面色一凝,他依舊還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南城主。

  ※※※※

  才回到山寨入口處,特仰月隱隱約約覺得有些怪異,一路走來,四周的景物,似乎曾被破壞過。

  下山時,雖然是夜裡,但她記得四周的景物沒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呀,怎麼才一天的光景,南山寨就被破壞了?

  「小姐,這……這是怎麼回事啊?」火銀被眼前的景象駭住。

  特仰月滿心擔憂,提步急走,途中,遇到一名守著入口的弟兄。

  「小姐?」守著入口的弟兄,一見到她回來,朝身後的高處大喊:「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

  不一會兒,一名面貌俊秀、長得一副書生樣男子,匆匆趕過來。

  「小姐,妳回來了,妳沒受傷吧?」焦急關切的神情,表露在男子的臉上。「寨主很擔心妳……」

  「發生什麼事了?」

  「先回寨裡,找不到妳,寨主可急昏頭了。」

  男子想拉她的手,特仰月反射的退了一步。

  「右護法,我和火銀一起走,請你先去通知寨主,我已經回來了。」

  「這……好吧!」男子走了一步,回頭關切的道:「小姐,妳小心走,有些機關已經被破壞,別誤踩傷著。」

  「嗯,我知道。」垂首,男子的關心,在她心中形成一股壓力,已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你們兩個,保護小姐上來。」吩咐兩名弟兄護衛後,男子才放心的先行離開。

  ※※※※

  等候在大廳門口,滿面落腮鬍的南山寨寨主,自稱為南山虎的特崆峒,一見女兒歸來,急急的上前抱住女兒。

  「仰月——」特崆峒瞪著牛眼。「妳沒事吧、沒事吧?」

  「爹,我……我沒事。」

  「妳是跑去哪了?害爹擔心死了!」特崆峒仔細的將女兒,從頭到腳,審視一番,確定毫髮未傷,才安下心。

  「爹,對不起,我……我下山去……去買東西。」心虛的垂眼,特仰月眼神閃爍。

  「怎沒和留守的人說一聲呢?爹還以為妳被擄走了呢!」

  「擄走?!」特仰月滿臉納悶。「爹,山寨裡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事,只要妳乖乖待在山寨裡,絕對不會有事的!」拍拍女兒的肩膀,特崆峒沉下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爹……」

  看爹爹一臉憂色,特仰月還想再追問,但一個女人的叫聲,把她想問的話逼回肚子裡去。

  「放我走、求求你們放我走……」

  一個年約三十出頭、姿色頗美的女子,披頭散髮的到處闖,兩名弟兄押住她,她聲聲泣訴著。

  「放我走、求求你們放我走……」

  山寨裡什麼時候有這名女子,她怎麼從沒見過?

  仰月的一雙美目,盛滿疑惑,望向爹親。

  「爹,她……」

  「她是我帶回來的!」特崆峒兩手扠著腰,雄腰虎背,一臉蠻橫。「你們人是怎麼看的,還不快帶進去!」

  「是。」兩名弟兄忙不迭地,把那名女子帶走。

  「不要……放我走、求求你們放我走……」

  女子哀求的聲音,迴繞在大廳外。

  「爹,您不是答應過娘,不會把良家婦女押上山來的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仰月詫異的看著爹親,不相信他連對娘的承諾都給忘了。

  「爹的事,妳別管!」在一堆下屬面前,特崆峒對女兒的指控,回以怒喝。「這兒沒妳的事,快點回房去!」

  「爹……」

  「火銀,還不快陪小姐回房去!」惱羞成怒的特崆峒,問吼著:「下回要是再擅自帶小姐出門,我就把妳關進柴房裡,不准妳出來!」

  「寨主,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火銀嚇得直搖頭,在特崆峒的怒瞪下,她拉著小主子的手,兩眼透著為難。「小姐,我……我們回房去吧!」

  仰月悲傷的看了爹親一眼,不想讓丫鬟為難,回過身,自跑離。

  「小姐,等我、等等我呀,小姐……」

  「仰……」向來疼愛女兒的特崆峒,見女兒悲憤的離去,心中一陣揪疼。

  「寨主,從死在我們設的機關內的那些人的穿著來看,破壞我們南山寨的,肯定是南城主的兵馬……」南山寨的左護法怪一峰,匆匆進入大廳,稟報著分析的結果。

  話一出,廳內的所有人,全都一臉駭然,而擔憂女兒情緒的特崆峒,此時,神色更加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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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7:57 PM


第三章

  從山下回來,已過了七天。

  原本瘦弱的仰月,七日來,不諒解爹親的行為,心中悲憤,吃也吃不下。愁鬱的情緒,加上心頭上那高大的南宮大爺身影添愁,整個人消瘦了一圈,弱不勝衣的模樣,令人憐惜。

  「小姐,妳吃點東西吧,妳看妳整個人都憔悴了。」火銀端來一碗粥,細心的幫忙吹涼。

  「我不想吃。」虛弱的聲音,伴著嘆息逸出。

  「小姐,妳不要再氣了,不值得的!」一提讓主子悲憤的事,火銀就一肚子火。「那秋娘早就樂不思蜀了……」

  秋娘正是那天在大廳上,哭喊著叫人放她走的女子。

  「她根本不是什麼良家婦女,原本還是在青樓的歌妓,後來城西那個陳大戶收她當小妾……」

  仔細看著小姐有否聽她說分明,頓了下,火銀又續道:「前兩天還哭哭啼啼的,可這幾天,我瞧她樂的像什麼似的,還擺著山寨夫人的威風!」

  七日來,一直關在房內的仰月,壓根不知事情急轉成這般。

  「真的嗎?妳不是在騙我?」她想,是不是火銀想要哄她吃點東西,才編了這個說話她。

  「小姐,我絕對沒騙妳!」火銀舉手做發誓狀。

  半信半疑,仰月一雙眼,直盯著丫鬟瞧。「那她為什麼……」

  「小姐,妳這就不知了——」火銀一副什麼實情都知曉的模樣。「原本秋娘在當小妾時,處處都受制於陳大戶的正室,有怒不敢言的。剛到這兒,她以為我們這兒是土匪窩,過的一定是非人的生活,才會哭哭啼啼的想要走,現在可好,寨主對她像捧在手心的寶一樣,她可順勢當了名正言順的寨主夫人了。我猜,這會兒想趕她,怎麼也趕不走了!」

  聽了火銀說的話,仰月滿心愕然。她掛懷七日的悲憤,怎麼轉眼變成這般情況?!

  「小姐,所以我說妳為了這事生氣,不值得嘛!」火銀氣呼呼的。「原本聽廚娘這麼說時,我還以為廚娘看花了眼,真的親眼所見,才知道廚娘所言不假。方才,我還親眼看她對寨裡的弟兄頤指氣使的呢!」

  「當真是這樣?!」仰月真不敢相信。

  「火銀絕對不會騙小姐的。」火銀喃喃自語著:「怎麼山寨裡,淨來一些『有心人』?」

  「什麼意思?」仰月不懂火銀話裡的含義。

  「一年前,右護法誤闖山寨,對妳一見鍾情,一介書生,自願留在山寨當文軍師……」

  「火銀,別亂說話!」仰月斥聲喝止。

  「全山寨上下,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來右護法對妳一片深情……」

  「妳還說!」仰月氣惱的別過頭去。

  「小姐,我知道妳並不喜歡右護法,妳喜歡的是……」嘿嘿地一笑,火銀不把話說明,眼珠子鬼靈精怪的轉著。

  「妳這丫頭,究竟在說些什麼?」回過頭來,仰月滿臉燙。「不許妳再亂說話。」

  「我什麼都沒有說。」火銀緊閉著嘴。

  拿一個丫鬟沒轍,仰月苦笑著。「妳呀,真的別亂說話,知道嗎?」

  「小姐,妳放心!」火銀一本正經樣。「我絕對不會和別人說妳喜歡南宮大爺的。」說罷,火銀機靈的退的遠遠的。

  「火銀,妳……」急瞪了火銀一眼,仰月羞地螓首低垂。

  悄悄地走近,火銀吐吐舌。「小姐,別生氣了。我發誓,我絕對不會亂說話的。」

  「妳呀——」

  「我錯、通通都是我的錯,火銀是個笨丫鬟。」火銀把桌上的粥,移到主子面前。「小姐,妳吃粥吧!」

  拿著銀匙,想到山寨裡的所有物品,都是爹親行搶得來的,仰月不由得又是一聲嘆。

  她勸不了爹,爹連娘的遺言都不管了,怕只怕以後,爹的行為會更變本加厲——

  「小姐,多吃點。」火銀把碗又朝主子身前移去。「妳就不知道,寨主這幾天可愁了——」

  「妳去請右護法告訴我爹,說我不生他的氣了。」她並不是真的氣她爹,只是擔心日後爹真的更加蠻橫,做太多壞事。

  火銀搖搖頭。「寨主愁的可不只是小姐妳的事——」

  放下銀匙,仰月焦急的問:「我爹還愁什麼事?」

  「聽守門的弟兄說,南城主似乎決意要攻打山寨……小姐,妳記得嗎?我們從山下回來的那一天,山寨四周的景物不是被破壞了嗎?那就是南城主領兵前來攻打的。」

  聞言,仰月倒抽了一口氣。難怪那天爹焦急的問她去了哪裡!

  「還好那天我們偷偷下山去了,否則,萬一南城主的兵馬,真的攻上山來,說不定我們兩個,早就沒命了!」火銀手壓著胸口,面有驚色。

  眉心輕蹙,仰月心惶惶然。

  她衷心希望爹別做壞事,如果南城主真的來攻打山寨,或許可以給爹一個警惕,只是,如果爹被抓了去,以爹犯下的各大搶案,南城主會饒了他嗎?

  她不要爹上斷頭台呀!

  走向窗邊,仰望著天空,在她無助的時候,她娘是她心靈的慰藉。

  閉上眼,雙手貼放在胸前,她默默地在心中對已成仙的娘親祈求著,希望娘親能保佑爹爹……

  ※※※※

  南城堡

  在南城堡的議事廳內,南宮飛虎親自主持著商討攻打南山寨的行動。

  幾名精兵,分日夜地探勘南山寨的形勢,南山寨大致的地勢已浮現,部署機關的位置,也已明確的掌握。

  「……顧將領帶兵朝正前方直衝,征副將領兵從西南方切入……」

  宿命把各隊的行進方向,大致說了一遍。

  「破解機關和重組機關方面,進行的如何了?」南宮飛虎目光凌厲的掃視在場的所有將領。

  「稟城主,這方面,還得需要多花兩日的時間,再精心研究。」顧將領硬著頭皮稟告。

  目光一沉,南宮飛虎一臉嚴肅。「即使是一個小小山寨,也不能掉以輕心,每一場陣仗,都要懷著戰戰兢兢的謹慎心情,也必須要有必勝的決心。

  「誰能做到『數』、『勢』、『形』才能掌握戰機,獲得勝利。本身必須真正的『治』、『勇』、『強』,才能有戰勝敵人的把握,也才能製造『亂』、『法』、『弱』的假像,使敵人妄動,陷入我的戰術部署之中。」

  一番兵法道理,讓在場的將領們,個個肅穆的點頭,也瞭解到城主勢必一舉攻下南山寨的決心。

  ※※※※

  夜幕低垂,南宮飛虎立在南城堡的高處,俯瞰著一望無垠的南城。

  鷹隼般的黑眸,在黑夜裡失了焦距──

  目光從左移到右,夜裡的南城,只有稀微的火光在閃動著。

  那日在客棧一別,她似乎真的就消失了……

  半個多月來,他以為,攻打南山寨的事,準會教他忙昏頭,也會因而將她纖細的倩影慢慢地淡忘……

  喟嘆了一聲,難啊!

  她那羞怯的神情,不時浮上他的心頭,擾得他不成眠。

  懊悔當日,沒逼她說出她的住處,現下人海茫茫,何處覓佳人芳蹤?

  黑眸瞇起,視線定在遠處的一個小火光上——

  如果再讓他遇見她,他不會再有任何無謂的顧忌,在南城內,他喜歡的女人,誰敢說一個不字?不管她願不願意,他都會想盡辦法,讓她來到他的身邊的!

  「城主,夜深了,您——」宿命來到他的身旁。

  側過身,南宮飛虎沉凝的目光,落在宿命的臉上,好半晌,陰沉沉的道:「軍師,派人去找那個女子,無論如何,都得找到她,把她帶回來。」

  聞言,宿命心口一怔。他當然知道城主指的是哪個女子,只是毫無頭緒,從何找起?

  看城主的表情,似乎不把她找到,絕不罷休,不知怎地,一股不安的感覺,隱隱竄起……

  皺起了眉頭,宿命抬頭望天,觀著天象。

  「城主——」

  「把她找到,立刻帶回來!」再重申一回不容反駁的命令,南宮飛虎轉身,大步離去。

  「是。」縱使心中不安的感覺,持續擴散,但主子的命令,不敢不從。

  仰觀天象,宿命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

  「要死了,妳這丫頭,存心想找我的麻煩是不是?」

  南山寨的後花園內,一道高拔的尖銳嗓音,響徹雲霄。

  「啊!對不起、對不起……」放下手中的托盤,火銀掏出絲絹,在被梅子茶潑了一身濕的秋娘身上擦拭著。

  「妳拿的那個是什麼呀!」又一道尖銳的叫聲貫穿的是火銀脆弱的耳膜。

  刺耳的聲音傳來,火銀縮著肩。「這……這是絲絹呀!」拿高手中的絲絹,橫看、豎看都是絲絹呀!

  「別拿妳那一條又髒、又粗劣的絲絹,來碰我的衣裳!」秋娘鄙夷的瞪了火銀一眼,掏出自己的絲絹擦拭衣裳。

  在心中哼了聲,火銀蹲下身,撿拾著地上的碎片。

  「怎麼回事?」聞聲趕來的仰月,看到一地的碎片和秋娘身上的一片濕,大抵也猜到是怎麼回事。

  「火銀,妳怎麼那麼不小心?」仰月轉頭望著秋娘。「沒把妳燙著吧?」

  「是沒燙著,不過,我看這丫頭,八成是存心的!」秋娘眼一斜,狠狠的再瞪火銀一眼。

  「我沒有!妳別冤枉人呀!」火銀氣騰騰地。「這長廊又長又寬,妳不走旁邊,偏偏要來和我相撞,我閃避不及,梅子茶才會潑到妳身上。」

  「妳這張嘴可真會辯呀!」

  「我說的是真的呀!」火銀轉向主子。「小姐,我說的都是真的,是秋娘自己走過來撞我的!」

  「妳……妳叫我什麼?」秋娘瞪著眼,氣煞煞地。「妳這丫頭,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

  仰月和火銀還反應不過來,一個火熱熱的巴掌,倏地拍上火銀的臉頰。

  「啊——」火銀疼叫了一聲。

  「火銀——」仰月嚇了一跳,轉頭面向秋娘。「妳……妳為什麼打火銀?」

  「我打她是……」想到特崆峒是非常疼愛他女兒的,面對仰月,秋娘的氣焰稍斂。「仰月,就算妳不承認我是妳的後娘,妳也不能任由丫鬟欺負我呀!」秋娘這會兒又改採取哀兵之態了。

  面對秋娘沒來由的指控,仰月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才是。

  「我……」

  後娘?!她從來沒想過這問題。

  秋娘只大她十來歲,她沒把秋娘當後娘——

  陡地,秋娘突然哭了起來,還真像被欺負!

  仰月和火銀看傻了,明明是欺人的,怎突地兩排眼淚就掉了下來?

  「這裡發生什麼事了?」斯文的嗓音竄入,南山寨的右護法忖揚,來到她們身邊。「小姐,這是怎麼回事?」以溫柔的嗓音問著,忖揚的眼裡,只有仰月一個人。

  「右護法……」秋娘一哭,順勢倒入右護法的懷中。

  忖揚反射的退開,和她保持距離。

  「右護法,這丫頭欺負我,你瞧,她潑了我一身濕……」

  「我……我不是故意的!」

  「妳明明是故意的!」

  「右護法,我真的沒故意要……」

  「你瞧瞧她,一個丫鬟,話這麼多……」

  「我想,火銀她不是故意要潑妳的。」仰月出聲幫丫鬟解圍。

  秋娘突地又哭了起來。「我就知道,我生來就是受人欺負的命……以前在陳大戶家受委屈,來到這兒也一樣……

  哭著、哭著,秋娘又要往忖揚懷裡靠,忖揚適時地又退了開。

  仰月出聲。「火銀,妳道歉。」

  「我已經道歉過了。」

  「嗚……瞧瞧這丫頭,氣焰這麼高……」秋娘泣訴著:「我……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呀,連個丫鬟都要欺負我!」

  「我再道歉一次就是了!」受不了秋娘的哭功,不想再讓主子為難,火銀再怎麼不願,也只好低頭認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好了,沒事了。」知道柔弱的仰月,應付不來這種事,忖揚宣告事件到此結束。

  頷首過後,仰身先行離開。

  「右護法,謝謝你為我主持公道。」秋娘眼一勾,身子一斜,又倒向他。

  打從第一次見到忖揚,秋娘就訝異山寨裡,竟然有這麼好看又斯文的男人,可惜相處的時候不多,沒能對他展現她的媚人功夫……這會兒四下無人,可讓她逮著了好時機了!

  「右護法,我……」

  還想和他多說幾句話,可惜忖揚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對不起,我還有事!」說罷,忖揚朝仰月離去的方向追去。

  秋娘氣呼呼地。居然急著走,太不給她面子了吧!

  不過,日後碰面的機會多的是,她才不信他不會掉入她的美人網中——

  繞過幾處長廊,秋娘聽到在轉彎處,有忖揚說話的聲音,心喜的想過去,卻聽見他說著──

  「……小姐,我相信妳,也相信火銀絕不是故意要潑秋娘的……」

  聽到了這些話,秋娘原本喜悅的心情,頓轉成怒火──

  原來他急著走,就是來安慰仰月!

  妒火在秋娘心中燃起,她恨恨地咬牙離開,並暗中發誓要想辦法把仰月和火銀主僕倆,趕出南山寨。

  ※※※※

  在床上一陣翻雲覆雨過後,特崆峒粗肥的身體,躺在床上呈大字的喘息著,一旁的秋娘,殷勤的幫他擦著汗水。

  以特崆峒的年記來論,他在床上的功夫,還算差強人意,但他肥碩的身體,實在教她無法忍受,尤其他那一雙又粗又肥的髒手摸她的時候,她總是要強忍著嘔吐的感覺。

  每回在床上翻雲覆雨時,她總是閉著眼,把他幻想成是右護法忖揚,才能發出歡愉的呻吟——

  愈是把他幻想成是右護法忖揚,她愈對忖揚更加著迷,恨不得馬上投入忖揚的懷中。但一想到忖揚只喜歡仰月,她就氣得咬牙切齒。

  「唉——」身邊的特崆峒,大大的嘆了一聲。

  「寨主,你怎麼了?為什麼唉聲嘆氣的?」噘著嘴,秋娘嬌嗔著。「是不是秋娘的表現,讓你不滿意呢?」

  「不不不……不是這樣!乖寶貝,妳棒極了!」肥厚的手,朝她臉上撫摸著。「唉,我是擔心南城主真的要攻打山寨……」

  看了她一眼,特崆峒又不說了。女人家,哪裡知道天高地厚之事,說了也是沒用!

  秋娘的一雙手,在他身上揉搓著,壞心的一笑。

  「寨主,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古代許多的和親故事?」

  「和親故事?!」特崆峒捧場地笑。「秋娘,妳是不是要講故事給我聽?好啊,妳說,我聽、我聽。」

  一整天的忙碌,加上方才一陣翻雲覆雨過後,特崆峒其實有些累了,但又不想掃秋娘的興。

  秋娘翻了翻白眼,在心中暗罵著:這個老肥豬,真的笨死了,腦子裡裝的都是肥油。

  虛情假意的笑容掛上臉,秋娘又嗔道:「寨主,你這是在笑秋娘嗎?明白知道人家是苦命的歌妓出身,還……」

  「我沒有笑妳!」拍拍她的手,他累的眼都不張開,敷衍的安慰她一下。

  見他一副累垮的模樣,怕一眨眼他就睡著了,秋娘一出口,把心裡盤算多時的計謀說出來。

  「寨主,不如你把仰月嫁給南城主,這麼一來……」

  「妳說什麼?!」聞言,特崆峒彈坐起身,身上的肥肉劇烈的抖動著。「妳要我把仰月嫁給南城主?!妳瘋了是不是!仰月是我的親生女兒,再怎麼樣,我都不會讓我的女兒去受死的!」

  特崆峒激烈的反應,早在秋娘的預料中。

  她不疾不徐的道:「寨主——」妖燒的朝那一團肥肉靠去,嗲著嗓道:「你先別急,聽我說。把仰月嫁給南城主,這可是一樁一舉兩得的美事。以仰月的姿色,她要是嫁給了南城主,南城主一定會好好疼她的,再者,你成了南城主的岳父大人,南城主就不會攻山寨了,而且,以前你做的那些事、還有最近你搶陳大戶一家的事,他也不會追究了。」

  媚眼一勾,光看特崆峒的反應不再那麼強烈,她就知道,這個提議,絕對能把仰月給轟出山寨——只要仰月離開山寨,忖揚的心,她一定會有辦法抓住的!

  「寨主,秋娘要說一句不中聽的話,這仰月雖然長得美,但她畢竟是山寨主的女兒,日後想嫁人……也許她真能嫁個真心愛她的富家公子,但大戶人家的長者,總是會嫌棄她的出身——」

  「難道,南城主就不會嗎?」

  秋娘說的,特崆峒不是沒擔憂過,他早作了打算,只要是和仰月情投意合的男子,他會要那男子入贅到山寨來。

  「寨主,南城最大的人,可是南城主,只要他說喜歡,可沒人敢批評一句!如果仰月幸運的嫁給南城主,那可是她的福氣。」秋娘抓著話,天花亂墜了一番。「就只怕……只怕南城主看不上仰月……」

  讓秋娘一激,特崆峒大聲道:「誰說的!仰月像她娘,當初她娘可是個大美人,仰月還比她娘漂亮多了,我敢說,只要那南城主看仰月一眼,一定會喜歡仰月的!」

  「這麼說,塞上是答應把仰月嫁給南城主了?」

  「這……」

  「寨主,你要往好的方向去想,仰月要真的嫁給南城主,不但南山寨所有的事順順利利,而且,你也不用擔心仰月以後的日子。城主大人耶,那可是要燒好幾輩子的香,才能求來的!」

  秋娘心中打著如意算盤,把仰月嫁給南城主,怎麼說對她都有利,一來,她除掉了眼中釘;二來,說不定還能到南城堡去繞繞,這可是莫大的光榮!

  萬一此計不成,被抓去關的,也是仰月呀!

  有利一起分,有難仰月擔……這天大的好事,一定得說服特崆峒答應。

  「寨主……」

  「別煩我,妳先睡吧,這事,我得好好斟酌一番!」

  睡意已消,穿上衣服,特崆峒步出了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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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7:58 PM


第四章

  思考了兩天,特崆峒決定採取秋娘的建議,讓仰月嫁給南宮飛虎。

  乍聞此消息的仰月,如同青天霹靂一般。

  「我爹他……他真的……真的要將我嫁給南城主?」美眸蒙上一層惶懼,仰月的身子搖搖欲墜。

  「是啊,我聽右護法說的,他現在正在勸寨主。」火銀也急,但更氣。「小姐,提議要妳嫁給南城主的人,不是別人,就是那個壞心眼的秋娘,她一定是想藉機把妳趕出去。」

  「秋娘……」

  「小姐,妳別怕,有右護法幫妳說情,他一定能成功勸阻寨主的!」火雖安慰著身子發抖的主子。

  一臉惶恐茫然的仰月,亂了思緒,不相信向來疼愛她的爹親,會拿她當「貢品」,獻南城主。

  「小姐,不會有事的、絕對不會有事的!」拉著主子的手,火銀的安慰聲,愈來愈小聲。

  她只是丫鬟,唯一能做的,只有安慰主子,但這件事,真能如她說的不會有事?她也不能確定。

  纖細的雙手,緊緊握著火銀,仰月尋求著依靠。

  「火……火銀,那……那個南城主……很兇吧?」

  「我……我也不知道。」她們主僕倆成日關在山寨裡,山寨的事她們都不管了,哪還會去注意和她們無關的南城主!

  「我……我要去找爹……」她要爹親口對她說,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小姐,妳小心點,別摔跤了!我扶妳去。」

  扶著虛弱的主子,主僕倆一同步出房外——

  ※※※※

  在一間密閉的小屋內,特崆峒正和左、右護法,在商量要把仰月嫁給南城主這件事情。

  「……寨主,你萬萬不可這麼做呀!仰月這一嫁,和你相隔兩地,說不定日後想見她一面都難,你真能放心嗎?」右護法忖揚極力反對這件事,力挽狂瀾地想把仰月留下。

  「右護法,你別窮擔心!」站在待崆峒身後幫他捶背的秋娘,徐徐說道:「現下,南城主要搶國主之位,巴結人心都來不及了,不可能做出什麼不利之事。同樣的,這個時候,他也會和新夫人恩恩愛愛,表現他有一國之君的氣度。」

  「我贊成寨主大人的說法!」一身孔武有力,頭腦簡單的左護法怪一峰,舉雙手贊成秋娘的推論。

  「寨主,伴君如伴虎,一般的君臣都如此畏懼了,仰月如此柔弱,如何能……」忖揚不死心,再度反駁。

  「右護法真是過度操心!」秋娘撒嬌的偎向特崆峒。「像寨主這麼鼎鼎大名的人,都能對我這個當過別人小妾的人這麼好了,何況仰月比我年輕貌美、而且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相信南城主一定會喜歡仰月,會好好疼愛仰月的。」

  若不是要早些把仰月趕出山寨,她才不會承認那丫頭比她年輕貌美呢!

  「寨主……」

  忖揚還想力挽這件事,但特崆峒心意已決。「我決定要讓仰月嫁給南城主。」

  「寨主,你要考慮清楚啊……」忖揚的心揪成了一團。

  當初他一介書生,誤闖山寨,見到美若天仙的仰月小姐,心生仰慕,所以自願墮落,決定待在山寨當軍師。這一年多來,他策畫了幾樁劫案,為山寨進帳不少,也算立了大功,遲遲不敢提娶親一事,是因為他還不確定仰月小姐的心意。

  就算不娶,能在山寨見到仰月小姐,他也心滿意足,可現在——

  「忖揚,派人連夜趕路,送信給南城主,把這件事告訴他——」特崆峒一臉沉肅。「愈快愈好,這事不能拖!」

  特崆峒的命令甫下,密室的門被推開,仰月一臉蒼白的站在門外——

  「小姐……」

  「你們全出去,我要和小姐單獨談一談。」特崆峒神情凝肅。

  「是。」

  所有的人全出去,屋裡只剩下特崆峒和仰月父女倆。

  一進入屋內,面對著爹親,仰月的淚,撲簌簌的落……

  ※※※※

  「爹,您真的要把我嫁給南城主?」兩行清淚,掛上蒼白的臉,仰月哽咽的問道。

  「仰月,爹的乖女兒!」抱著女兒,特崆峒紅著眼眶。

  天大的罪事,他特崆峒沒一樣怕的,再狠、再絕的事,他都做的出來,唯獨對仰月和她娘,他可是極盡全力的保護著。

  自從仰月的娘病死後,他唯一掛心的,就只有仰月了,萬般的疼愛、呵護,仰月是他捧在掌心中的珍珠啊!

  吸了吸鼻,特崆峒把眼瞪大,把淚縮回。

  呵笑了兩聲,這是樁喜事不是嗎?

  「仰月,別哭,聽爹說——」兩手握住女兒的肩頭,特崆峒粗聲道:「爹是在幫妳弄一樁好姻緣,南城有多少女子想嫁南城主,苦無管道,城主夫人之位,每個女子擠破頭想坐上……依爹看,南城裡,沒有其他女子能比得上妳,只有妳才夠資格當城主夫人。」

  「爹,我……」

  仰月能聽出爹親隱藏在狂妄語氣下的不捨,她知道爹親向來疼她,會做出這種決定,爹一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不是聽誰的兩句話,就草率決定的。

  「仰月,別擔心,反正妳有爹這個靠山,要是妳嫁過去,那南城主對妳不好,爹隨時會把妳接回來的!」拍著肥厚的胸脯,特崆峒滿滿的保證。

  「爹——我……」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仰月笑的唇角打顫。

  「仰月,委屈妳了!能不能打消南城主攻打山寨的念頭,就全靠妳了。」抿著嘴,特崆峒握著女兒肩頭的手縮緊著。

  「爹……」仰月不忍打斷爹親眼裡那抹希望,儘管害怕,仍是點了頭。

  她一直不喜歡爹搶人的財物,可是,爹不聽她的勸,還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下罪惡之事。或許,離開山寨,對她而言,未嘗不是件好事。

  這也許是娘親在冥冥之中,主導著這事……

  她娘其實也是被她爹抓回來的,娘在世的心願,就是能離開山寨,但爹怕娘離他而去,一直不讓娘離開山寨一步……

  雖然爹非常愛娘,但娘在山寨猶如被關在一個無形的牢籠中,娘一定是怕她和她一樣,在山寨待到老死,所以才牽引她走出去。

  有了這個信念,仰月的心中,已不那麼駭然了!

  「爹,您可以不可以……不要再……再搶人財物、做一些傷害別人的事?」她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的請求了。

  「仰月,爹生來就是土匪的兒子,妳爺爺傳給我的本領,就是搶人財物……現在山寨的弟兄多如牛毛,我不搶,他們吃什麼呀!」和以往得到的答案一樣,特崆峒還是不打算改掉惡習。

  「爹,如果我能當上城主夫人,我可以請城主安排弟兄工作……」

  「仰月,山寨的事,爹會處理的,妳只要等著當城主夫人就夠了!最重要的是,只要那南城主敢欺負妳,爹一定會帶所有的弟兄去和他拚命的。」

  「爹……」

  「好了,回妳的房間去休息,多吃一點,瞧妳瘦的!」特崆峒站起身,拉著女兒一起走出去。「爹還有事情要忙,妳要把身子照顧好,知道嗎?」

  「我……我知道。」明白再多說也是枉然,仰月垂首,輕輕地點頭,心中卻是滿滿的嘆息。

  ※※※※

  接到特崆峒派人快馬加鞭送來的帖子,帖子拿在手中,宿命猶豫著該不該把帖子拿給南城主過目。

  這帖子分明是來阻止南城主的攻山寨計畫的——

  「宿命,你拿的那是什麼?」正巧步出城門察看的南宮飛虎,見他失神,手中還拿著一張紅帖,沉著聲問道。

  「城主……這是……」宿命把帖子遞給他。「這帖子是南山虎派人送來的。」

  「喔?」帖子拿在手中未細看,南宮飛虎兩道濃眉,飛揚起。「哼!我還還沒有動靜,他已經等不及向我下戰帖了嗎?」

  「不是的,城主,這帖子是……」宿命欲言又止。

  瞟了宿命一眼,南宮飛虎打開帖子細看。

  半晌後,他肅穆的沉吟一會兒,繼而撇唇斜笑著。

  「宿命,回帖去,就說我答應這門親事,三天後,讓她來。」

  「城主……」宿命眼一瞪,臉上滿是吃驚的神情。猜想著,城主難不成是看了帖子上所寫,特崆峒的女兒,美若天仙之言,所以才……才會答應?

  「怎麼,意外嗎?」看到宿命吃驚的表情,南宮飛虎大笑著:「我娶個『美若天仙』的夫人,不為過吧!」他的話裡,充滿譏諷的意味。

  把自己的女兒,形容成美若天仙,也只有特崆峒那個山寨頭頭,敢這麼大言不慚!

  「城主……」宿命是聽出了他的諷刺,但是,還是不懂他為什麼答應。「那……我們攻打山寨的計畫,還要不要進行?」

  目光一斜,南宮飛虎冷冽一笑。「當然要!」

  倒抽了一口氣,宿命張口結舌。

  「三天後,讓他女兒自己乘轎來,除了丫鬟和轎夫,不許任何人跟來……」南宮飛虎冷冽的目光深沉一轉。「馬上下令,三天後,準備攻打南山寨!」

  聞言,宿命瞪大了眼,這會兒他終於知道城主心中打著什麼主意。

  在特崆峒嫁女兒那天,要攻其不備,一舉殲滅南山寨。

  「哼,以為把女兒嫁給我,就可以安心的胡作非為了嗎?」南宮飛虎低沉的聲調,有著不容撼動的決心。「南山寨,勢必要除!」

  ※※※※

  「明……明天……」

  由於送信的路程去掉了一天,當消息傳到仰月耳中時,已是第二天的事。

  「那個南城主,居然叫小姐自己乘轎過去,真是太貶低人了!就算他是南城主,也不能這樣看低人呀!」火銀忿忿不平地為主子抱屈。「而且還不讓寨主跟去,擺明了是看不起寨主。」

  火銀的話,仰月沒放在心上。

  「其實……我可以理解南城主的作法……」仰月喃喃地自語。

  「理解?!小姐,妳太善良了,他擺明了是在欺負人。就算妳是山寨主的女兒,也不能這麼對妳呀!」

  「火銀,別再嚷嚷了,免得我爹聽了難過。」

  「寨主何嘗是難過而已,他簡直是氣炸了!」

  收拾起自己親亂的心情,仰月起身。「陪我去看我爹去。」

  知道爹一定會氣憤,但泰半一定是心疼她,只要她泰然接受,爹應該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房門一開,門外站著一個人,讓她嚇了一跳。

  「右……右護法,你……你怎麼來了?」斂起受驚的情緒,仰月輕聲問:「是不是我爹找我去?」

  「小姐正要去找寨主。」火銀接話。

  主僕倆正關門要離去,忖揚一把拉住仰月,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又把仰月給嚇著。

  倏地抽回了手,仰月反射的退了一步。

  火銀見狀,擋在主子面前保護著。「右護法,你有什麼事?」

  忖揚一直喜歡著仰月,這事火銀全看在眼底,一年多來,忖揚都是保持著君子風度,沒有對小姐做過踰矩的事,今日的反常舉動,讓人十分不解。

  「小姐,忖揚斗膽,請小姐讓忖揚和妳單獨談一談。」

  其實,他在門外好一陣子了,一直沒敲門,是因為怕自己的自作多情,給小姐帶來困擾。既然小姐出來了,他一定要把心中的話,向小姐訴說。

  「不行,你……」火銀擋著,怕他又做出無禮的行為。

  「火銀,妳先走,我和右護法說兩句就走。」仰月出聲。

  「可是,小姐,右護法他……」

  「我不會傷害小姐的。」忖揚真誠的說道。

  看了忖揚滿面誠摯的神情,火銀相信他理應不會做出什麼荒唐的事才對,又看了主子一眼,火銀才緩緩的離去。

  「有什麼話,你直接說吧!」

  「小姐……」激動的上前一步,忖揚鼓足了勇氣道:「妳和我走吧!」

  仰月睜大了眼眸,一時間會意不過來。「走……走去哪兒?」

  「小姐,妳真的要犧牲自己的幸福嗎?」忖揚依舊難掩激動的情緒。「如果妳願意,我帶妳走。」

  這下,仰月聽懂了,懂了他的心意。

  無言的沉默半晌,仰月輕嘆:「右護法,我……我不打算走。」

  「小姐,我知道嫁給南城主,不是妳自願的。」忖揚知道她心軟、孝順,不想違背寨主的意思,才會答應這樁婚事的。「妳也聽到了,南城主要妳自己一個人乘轎過去。」

  忍著心中的不捨之意,忖揚癡望著她。

  原本,他也打算死心了,畢竟南城主的財富權勢以及各方面,都不是他一介平凡男子可及的,但接到了南城主的回信,看了內容之後,他難掩心頭翻騰的怒氣,以及對小姐被南城主貶低的不捨……

  想了想,他決定要帶小姐離開,不讓小姐做無謂的犧牲。

  「我很好。」擠出一抹笑容,仰月強迫自己要裝出快樂。「我想,要當南城主的夫人,是要幫忙輔佐南城主治理南城的,南城主要我一個人乘轎去,一定是想試我的膽識……我不能退怯,因為我真的想當城主夫人。」

  柔柔的微笑,教人看的目眩神迷,如果這不是一場「交易婚姻」,他一定會以為她滿心期待婚姻的美滿幸福。

  「小姐……」

  「右護法,我爹很信任你,我希望你能勸勸我爹,讓他別做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我知道這很難,但我離開山寨後,唯一能勸我爹的人,只有你了。」

  山寨裡的弟兄,信念都和她爹一致,以搶奪別人的財物為生活目標,唯有他例外——她知道他留在山寨的目的,但她……

  對於他的情,她無法收受,說不上為什麼,只是沒有特別的情愫。

  眼眸一垂,那個令她芳心悸動的南宮大爺身影,還駐留在她的心房不走……

  每每憶及,徒增嘆息……

  她都要嫁人了,再想也沒用,何況那南宮大爺是何方人氏、住哪兒、做什麼大事、娶妻生子了沒……他的一切,她全然不知!

  又是一聲嘆。仰首,赫然發現忖揚還在,她滿臉歉然。

  忖揚這麼關心她,他焦急的為她著想時,她卻想著別的男人——一個陌生、卻又令她思思念念的人。

  「我……我真的很好,你別擔心我。我找我爹去了。」歉然的頷首,仰月提步,急急離去。

  望著佳人的背影,忖揚重重的嘆息一聲。小姐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和他一起走,足以見得,她對他……

  沉重的嘆息著,或許,他真的該死心了。

  小姐要嫁給南城主,或許,也是他該離開山寨的時候了。

  ※※※※

  夜裡,南城堡內的飛虎樓,油燈未滅。

  在自己的寢房內,甫忙完指揮調度工作的南宮飛虎,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那抹纖細的身影,又來擾亂他的心緒——

  這幾日,忙著部署攻打南山寨一事,他沒催促宿命去找人,卻每每在夜深人靜時,那柔弱的身影,就會清晰的浮上心頭……

  幾路兵馬,已趁深夜連夜趕路去,再過一個時辰,天未亮之際,他也該整裝領著一路兵馬出發,這個時候,他知道自己該小睡一下,養精蓄銳,明日意氣風發的,一舉剷除南城人民心中長久以來的恐懼點。

  闔上眼,那雪白的容顏似在對他綻放璀璨的笑顏——

  心頭熱血沸騰,血脈僨張,令他訝然至極,光是幻想著她的身影,就能讓他倍感焦躁,翻動起他體內的情火……

  再不找到她,他一定會因為對她的夜夜思情,而發狂的!

  「啊!」

  狂吼了一聲,翻身下床,思不成眠,索性提早上路。

  穿上了鐵片做的戰帽,和鐵葉做的戰袍,這一仗打完,頭一件事,他要做的,是把她找出來——

  就算翻遍整座南城,他也要把她給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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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7:58 PM


第五章

  清晨一早,天朦朦亮,梳妝一番後,穿上大紅的嫁衣,沒有一件聘禮,仰月在丫鬟的陪伴下,乘著花轎,離開她的生長地。

  沒有淚水,強顏歡笑,只為了能讓爹親安心。

  直到花轎進入市集,確定離山寨有好長一段路後,她的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潸潸滑過臉龐。

  轎子裡的啜泣聲,引得火銀頓下腳步,請轎夫稍作停歇後,火銀掀轎簾的一角,探頭輕問:「小姐,妳……妳渴不渴?」

  覆著紅蓋巾的螓首低垂,輕晃了下,隱隱約約聽見啜泣的聲音。

  「小姐……」火銀擰皺著眉。「如果妳真那麼怕,不如我們……」

  火銀的話還未說完,仰月吸了吸鼻,哽咽道:「請轎夫起程,別誤了時辰。」

  「可……」

  清楚小姐的堅持是為了整個山寨著想,火銀縱使不願把小姐,送到那個目中無人的南城主身邊去,孤單的花轎,還是得繼續向前行──

  ※※※※

  一夜未睡,連夜趕路,在天際露出魚肚白之時,南宮飛虎帶領的一支十人精兵騎著駿馬,已來到離南山寨不遠的市集。

  停在路旁的那頂花轎,沒有鑼鼓喧天的隊伍、沒有長列的嫁妝……丫鬟探頭進入轎內,不知和轎子裡的新娘子說些什麼——

  冷冽的目光,只對那頂花轎,瞥了一眼,南宮飛虎心知肚明,那是自動送上門的新娘子。

  寬唇斜撇,想對他使美人計,南山虎可用錯計了!

  過了今日,南城內,只有他這個南宮飛虎,再也沒有「南山虎」了!

  一山不容二虎,誰也別想挑戰他南城主的權威!

  ※※※※

  趕了一整天的路,入夜之後,終於來到南城堡。

  高聳的石壁,築成一道堅固的圍牆,拱形的大門深鎖,唯一看得到人的,只有固守在高樓上的幾名衛兵。

  「喂——」

  花轎停下,沒見半個人影相迎,火銀扯嗓大喊著。

  「妳們是什麼人?」駐守在高樓的衛兵,見到一頂花轎前來,也倍感納悶。

  「快開門呀!新娘子來了。」火銀兩手圍在嘴邊,仰首,朝上方高喊著。

  駐守在高樓的衛兵,個個互看一眼,沒人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誰要娶親呀?」衛兵們互嘲著。「誰的新娘子找上門來了?」

  一頂孤單單的花轎,衛兵們認定,大概是某人今日娶親,無奈城主三天前臨時下令,今日要攻打南山寨,沒等到新郎倌,新娘子等不及,便自動找上門來,想要和她的新郎倌圓房。

  留守的衛兵長,聽到外邊有聲音,出來察看。「什麼事?」

  「有一頂花轎在門外——」

  順著衛兵指的方向往下看,果然是有一頂花轎在門外,喚了幾名衛兵隨行,衛兵長步下樓去,開了城堡的大門,步出門外,詢問究竟。

  ※※※※

  「妳說,妳家小姐要嫁給城主?!」

  聽了火銀說出來此之事,衛兵長一臉嗃嗃的神情,目光嚴厲的打量火銀,和她身後那頂花轎。

  「你還懷疑啊!」等了老半天,火銀又冷又氣。「南城主簡直太過分了,我們一路沒休息的趕來,他也沒派人迎接我們,還讓我們在門外枯等,他到底有沒有誠意想娶我家小姐呀?」

  「姑娘,這事開不得玩笑!妳最好馬上離開,否則……」衛兵長見她年紀輕輕,也許只是異想天開,以為這麼做,真能美夢成真,順利的把她家小姐嫁給城主,讓她家小姐當上城主夫人。

  今日若不是城主不在,恐怕這會兒,主僕倆早就被關進地牢了!

  「我念妳年紀輕,不懂事,這回妳們幸運,城主不在,妳們還是快點離開,否則,等城主一回來,知道這件事,妳們準會被關進大牢的!」

  「什麼?城主不在?」火銀氣得雙頰鼓漲,回頭掀了轎簾,氣呼呼的道:「小姐,妳聽到了嗎?城主他居然不在……既然他不想娶妳,我們回去,妳別嫁他了,他一點都不在意這婚事嘛!」

  火銀氣騰騰地為主子抱不平。

  「火銀,妳別窮嚷嚷,也……也許城主真的有重要的事,非出去一趟不可!」掩在紅蓋巾下的仰月,嬌怯的出聲。

  「小姐……」

  已經擺明的事實,主子還要為他做一番辯解。

  滿肚子氣的火銀,放下轎簾,咬著唇,心不甘、情不願地問道:「那先讓我家小姐進去休息,我們趕了一天的路了。」

  「這……」衛兵長謹慎的問:「還沒請問姑娘貴姓、住哪兒?」

  衛兵長這一問,又問出火銀一肚氣。「你們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難道城主要娶親一事,沒有任何人知道?」朝裡頭偷看了一眼,她能看到的地方,沒有張貼任何一個字,更遑論張燈結綵了!

  心頭一寒,火銀的氣焰全化為泡沫,取而代之的是對主子的心疼。她不再嘆了、不再氣了,她知道所有的屈辱,小姐都會默默的承受下來。

  「我們小姐姓特,她是南山寨寨主的女兒,是南城主應允了這樁婚事的。」火銀不卑不亢。「現在,你可以讓我們進去休息了嗎?」

  「南山寨寨主的女兒?!」聞言,衛兵長神情一肅,身邊的幾個兵,全都一副嚴陣以待的模樣。

  火銀被他們的舉動嚇了一跳,踉蹌的退了一步。

  「你們……」衛兵長見她們似乎不是在開玩笑,但城主也沒交代有娶親這一回事。

  衛兵長一臉愁色,放不放人,都是為難。

  「難不成連讓我們休息的地方,都沒準備?」火銀的聲音,不自覺的高亢。

  就算南城主真的不想娶,好歹也有個房間讓她們休息呀!現在天色已晚,要再趕回頭,恐怕會凍死在路上呢!

  「這……」

  衛兵長還在遲疑的當兒,一名衛兵沉不住氣,開口說道:「妳們還想休息?城主這會兒,已經把南山寨打的落花流水了,馬上就回來了。」衛兵回頭問道:「衛兵長要不要把她們抓起來?」

  衛兵長還沒做出回答,花轎裡的人兒聞言,拉下紅蓋巾,奔出轎外——

  一張絕美的嬌顏,令在場的幾名男人,望之目眩,心頭迷醉——幾名衛兵壓根不信,眼前嬌美的可人兒,竟是山寨頭頭的女兒!

  「你們說的是真的?!」仰月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聽見的事。「南城主真的派兵去攻打南山寨?」

  「小姐……」向來膽大的火銀,聽到這事,也忍不住發抖著。「這……這怎麼可能呢?我們不是……不是來講和的嗎?小姐妳的犧牲……」

  亂了!火銀慌的語無倫次。

  「你們說的是真的嗎?是真的嗎?」仰月紅著眼眶,焦急的問。

  衛兵們點點頭。

  踉蹌的退了一步,仰月跌進花轎裡,晶瑩的淚水撲簌簌的流。

  「不、不可能……」

  不敢置信的猛搖頭,她不懂,為什麼南城主要派人送回音,讓她嫁過來,卻反而選擇在今日,派兵攻打南山寨?

  「爹……爹……」

  仰月起身,跑了兩步,跌在地上,大紅的嫁衣沾了泥。

  「小姐……小姐……」火銀追上前想扶起她。

  仰月撥開火銀的手,跪坐在地上,兩行淚水,洗刷著她臉上的脂粉。

  「小姐,我們走,我們回去!」火銀哽著聲道。

  「回不去了!」仰月聲弱的低喃:「我要跪在這裡,等南城主回來,求他放了爹……」

  仰月猜想,南城主如此費工夫的安排這一切,對攻打南山寨,一定胸有成竹。再者,任她爹再怎麼防,也萬萬料想不到,南城主會選在今日發兵,一舉攻打南山寨。

  這會兒,南山寨一定被剷平了,她爹也可能會被抓回來關進大牢。

  「小姐……妳別傻了,如果寨主真的被抓了,那南城主一定也不會放了妳的!」火銀心一驚。「難不成,南城主是假借娶親的名義,要我們來自投羅網的?」

  難怪城堡裡裡外外,一點喜氣都沒有!

  仰月只擔心爹親的安危,至於南城主為什麼要騙她們來此,她沒那個心思去多想了!

  「火銀,妳走吧!」仰月摘下頭上的幾樣值錢的髮飾,放進火銀的掌心中。「妳是個善良的人,沒做過壞事,不需要跟著我受連累……」

  「小姐,妳不走、我也不走!」火銀把髮飾插回主子的髮上,跟著一同跪著。「小姐也沒做過壞事,我不怕受小姐連累!」

  「火銀……」

  仰月的心酸苦楚,化成兩行清淚,在她臉上奔流。

  跪著,等著,她的淚未停過……

  衛兵們見狀,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也只能站在一旁,陪著她們主僕倆,一同等著凱旋而歸的城主了!

  ※※※※

  如同預料中的一般,一早,南宮飛虎一到達南山寨,一聲令下,早在四周圍等候的精兵,一舉攻上山寨——不到兩個時辰,南山寨已順利攻下。

  夾帶著南城人民勝利的歡呼聲回程,南宮飛虎連夜趕回,勝利的笑容始終掛在臉上。

  沒有損傷任何一名兵馬,原隊返回,氣勢如虹。

  當南宮飛虎的座騎領先來到城堡門前,兩排歡迎他們凱旋歸來的衛兵,個個手持火把,為他們照亮進城堡之路。

  遠遠地,他看見了兩名女子伏地不動,其中一名,穿著大紅的嫁衣……

  衛兵長恭敬的拱手作揖,站在仰月前頭,等候著。

  拉緊鞚繩,坐在騤騤駿馬上的南宮飛虎,目光乜斜。

  若不是此刻看到,他還當真忘了那山寨頭頭的女兒,乘著花轎來到南城堡這事。

  「城主,這位姑娘……」

  看到城主臉上的沉肅神情,衛兵長急急想解釋,卻讓南宮飛虎出聲截斷他想說的話。

  「叫她走!」

  「可……」

  看到衛兵長恭敬的模樣,仰月心中猜想,坐在馬上的男子,一定就是南城主!

  不敢仰望他的威容,仰月和火銀垂著頭,一路爬跪到衛兵長站立的旁邊。

  「城主,求求您放了我爹……」仰月磕著頭,苦聲哀求著。哭了許久,她聲音沙啞,氣聲又弱。「求求您放了我爹……求求您放了我爹……我願意代替我爹受罰……」

  「代替妳爹受罰?!」雖然她聲若蚊蚋,但他聽到了。「妳爹已死,妳要如何代替妳爹受罰?!」哼笑著,他冷眼看她。「妳走吧,我不想傷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從她氣若遊絲的嗓音、和穿上嫁衣仍嫌纖弱的身子看來,她的確是一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這一回,算是她爹救了她一命——安排一場婚事,他將計就計,但可不想真的娶她,不下令關她,算是對她格外開恩了!

  裏在大紅嫁衣裡的纖弱身子,顫抖的厲害,南宮飛虎眼一瞇──

  為什麼她會令他聯想到「她」?!

  不以為意,他想,一定是他急著想找到她的緣故,才會錯將同樣贏贏弱的女子,當成是同一人!

  「她」的非凡氣質,怎可能是山寨頭頭的女兒,可以比擬的?

  「不……爹……我爹呢?」仰月捉住衛兵長的腳,小臉微仰,全身發抖。「我爹呢?他在哪裡?求求你讓我見他一面……求求你……我求你……」

  衛兵長不知如何是好,他一樣也還不知道她爹是不是如城主所言——死了!

  「特崆峒的屍體,掛在南山寨的山腳下——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去收屍!」坐在馬背上的南宮飛虎,昂高下顎,看都沒看她,威嚴的下令。「她要是不想走,把她關入地牢內。」

  話說完,南宮飛虎威風凜凜的騎馬進入城堡內。

  「不……爹……爹……」

  聽到爹親的屍體被掛在山腳下,仰月心如刀割。

  她不是不知道爹親的惡行,令所有百姓痛惡,這會兒,恐怕爹親的屍體,不知道受了多少百姓的殘虐了……

  心口揪疼,她傷心欲絕的痛喊:「爹……爹……爹……」

  抖著身子,她努力的轉過身子,就算用爬的,她也要爬回南山寨,保護爹親的屍體。

  熟料,經過一整天的折騰,又傷心過度,才爬了一小段路,人就昏厥過去了。

  「小姐……小姐……」火銀焦急的懇求。「求求你們,救救我家小姐,求求你們!」

  火銀這一仰首,嚇住了正下馬欲上前關切她們的軍師宿命。

  宿命瞪大了眼,這丫頭不就是——

  急急上前,俯身看著昏厥過去的人,天哪,這不是城主想找的人嗎?

  宿命愣住的當兒,衛兵長請示著:「軍師,她……」

  「快!把她送進客房內,請軍醫過來!」

  「是。」

  ※※※※

  在客房外踱步的宿命,猶豫了許久,最後仍是移動腳步,朝飛虎樓走去。

  這一段緣,是良緣、是孽緣……沒個準,是福、是禍,終究躲不過!

  尚未就寢的南宮飛虎,聽到宿命的稟告,心口處猶如被重物撞擊一般,震驚不已。

  「你確定你沒看錯?」南宮飛虎黑眸緊瞇起,神情繃肅。

  「屬下……確定她是——」

  宿命的話語方歇,南宮飛虎狂咆著:「人呢?她人現在在哪裡?」

  「在西廂的客房內。」

  不等宿命帶路,南宮飛虎一個轉身,如狂風一般奔出——

  ※※※※

  「爹……爹……」

  躺在床上,仍在昏迷之中的仰月,口口聲聲唸著的,還是她爹。

  「小姐……」火銀拿著毛巾,幫主子擦拭臉上的殘妝,粉妝褪去,一張素顏滲著虛弱的蒼白。

  「爹……爹……」

  氣若遊絲的聲音,教人聽了更加不捨。

  「小姐……妳安心休息吧,別掛念了!」火銀拉著主子的手,一邊擦著,一邊哽咽道:「就算我們現在趕回去,也不能改變寨主已身亡的事實。那個南城主也夠狠心的,即使寨主真的是做了很多壞事,可是,死了不就是賠了命了嗎?為什麼還要把寨主的屍體給吊在山腳下……」

  喃喃叨唸的話語,在一陣風狂掃進入房內時,啞然頓住。

  眼前這個高大如山的男人,怎麼那麼面善?!

  細心一想,火銀兩眼瞪大——他不就是那個她家小姐,天天思思念念的南宮大爺嗎?他怎麼會在這兒?

  「南……」

  南宮飛虎全然不理會火銀的詫異,兩眼盯著床上的人兒直望——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

  隨後跟進來的宿命,向他稟告著:「城主,軍醫來看過,沒什麼大礙、只是她身體太虛弱,又……又遭受刺激,所以……軍醫說,讓她睡一覺,歇息一下,明天醒來,再吃一帖補身子的藥。」

  「城……城主?」火銀兩眼瞪大,被宿命喚的那一聲「城主」給嚇愣住。

  宿命也沒空理她,眼前重要的是,先請主子回房歇息去。

  「城主,你先請回去歇息吧,這姑娘……」

  「全都出去,我來守!」

  低沉的聲音,逸出不容抗拒的威嚴喝令。

  「可是……」火銀急了,照顧小姐可是她的工作。

  見南宮飛虎心意堅決,宿命不敢違抗。「是。」

  拉了一臉焦慮的火銀一同離去,房內獨剩南宮飛虎凝望著床上的可人兒。

  ※※※※

  夜三更,房內焜耀的燈光,照亮著床上的那張蒼白素顏。

  坐在床沿邊的南宮飛虎,目光熲熲,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

  他千猜萬猜,也猜不著她是山寨頭頭的女兒。

  寬厚的大手,撫上她蒼白的素顏,心頭略過一陣揪疼——

  如果他早知道,那頂花轎裡頭的新娘子是她,他不會讓她孤伶伶地獨自前來,在冷風中受凍等著他——

  黑眸瞇起,她雪白的容顏,撼動著他的心。

  多美的人兒……可惜,怎會是出生在山寨的人!

  「爹……爹……」

  昏迷中的仰月,又呼出心頭的掛念。

  看見她的唇乾燥,他起身,倒了一杯茶水來。坐回床沿邊,頓了下,他用食指的指腹沾水,點上她的唇,一遍又一遍,讓茶水滋潤她的唇。

  蠕動的紅唇,吮著他的指腹,騷動著他。

  抽回手指,他把茶杯放回桌上。

  「爹……爹……」

  身後又傳來聲聲的低喚,回身,走回床邊,聽那一聲聲的低喚,他的黑眸緊瞇起,面有慍色。

  她就不能好好休息嗎?一聲聲喚,是在對他控訴嗎?

  「爹……爹……」

  她這麼一句一句的喊,和沒歇息有什麼兩樣?只不過更令她虛弱罷了!

  坐回床沿邊,他兩手一伸,扶住她的肩胛骨,把她拉起──

  感覺身子晃動了一下,仰月沉重的眼皮,緩緩掀起,眼前一片模糊,隱隱約約似乎看見一個人。

  全身虛軟無力,她好不容易撐開的眼皮又闔上。

  「醒來!我叫妳醒來!」

  搖晃著她的身子,他不要她繼續睡,既然她睡的不安穩,不如先起來吃藥,再睡個好覺,這樣對她的身子,才有幫助。

  一雙粗糙的大手,撫摸著她的臉,仰月伸手,抓住那手腕,真實的感覺,讓她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

  「爹……爹……」

  模糊的景象,漸漸地清晰起來。

  仰月的視線,從撫摸她臉的那個寬厚的大手,徐徐地往上移——

  抱住她的,不是她爹,但他……感覺是那麼地熟悉。

  再細看他一眼,她驀地彈開身子。

  「南……南宮大爺——」

  她……她是在作夢嗎?

  虛弱的跌回床上,仰月的一雙水眸,定定的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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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7:59 PM


第六章

  確定自己不是在夢中,仰月滿臉納悶的盯著他看,半晌後,彎翹的睫毛,眨動了下。

  「南……南宮大爺,你……這是那裡?」他盯著她直看,看的她心慌意亂,臉兒紅。

  看著她的眼,他竟不敢說出自己真正的身分,怕她怨他!

  「我去叫人煎藥。」低沉的聲音逸出,他起身欲走。

  「我……我現在在哪裡?」手肘吃力的撐起虛弱的身子,她想起爹親的事,心頭一酸,眼眶紅了。

  焦急的想走,爬到床沿邊,一不小心,整個人跌到床下——

  「妳在做什麼?」南宮飛虎踅回,強勁的手臂一勾,將她纖弱的身子撈起。

  他的聲音……仰月駭了住。

  他的聲音,和南城主威嚴的聲音好相似,仔細一想,乍聽南城主的聲音時,她就覺得耳熟,因為悲傷過度,一心顧及爹親的安危,沒去多想……

  可,這會兒一聽……

  仰月駭然的掙脫他手臂的箝制,跌坐在床上,兩眼怔忪的看著他。

  「你……你……你是南城主?」身子因驚恐而不停的顫抖。

  南宮飛虎定睛的望著她,她明顯在怕他。

  黑眸瞇起,他不打算瞞她。「沒錯,我就是南城主,南宮飛虎。」

  聞言,仰月的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灑落,她心心念念的人,竟是殺她爹的「兇手」,而老天爺還安排她來到他身邊。

  「不……」仰月搖著頭。「爹……爹……」

  用盡全身的力氣,往前奔了兩步,卻被他一手抓住。「妳要去哪裡?」

  「我要回南山寨去找我爹……」她哭著。

  她滿臉淚水的模樣,揪疼了他的心。「妳爹已死,妳回去也無用了!」

  不是他無情,已定的事實,不管如何是無法改變了!

  他的話,催出她更多心傷的淚水,雙膝一屈,她跪倒在他面前。「城主,我求你……求你讓我爹入殮……我求你……他已經死了,不要讓他死後,屍體還要受人欺凌。」

  「他生前欺凌別人,死後受人欺凌,本是他罪有應得!」他就事論事。

  心口一寒,聽他所言,是不會放過她爹親了。

  回身,她伏地爬著,就算拼了最後一口氣,她也要爬回山寨去,親自幫爹親收屍。

  南宮飛虎一雙黑眸緊瞇起,這女子雖纖弱,但提及她爹的事,卻倔得很。

  看到她吃力的爬著,他的怒氣陡升。難道她不知道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連爬出房門,都有問題嗎?

  黑眸閃著怒火,他大步跨上前,雄壯的身子一彎,強而有力的手臂,抓住她纖細的手腕。

  「妳想去哪裡?」

  「我……我要回……回山……山寨去……」她滿臉恂然。

  「回山寨去?!」濃眉一挑,南宮飛虎冷冽一笑。「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妳想丟下我,讓我獨守春宵?」

  「洞……洞房花燭夜?」仰月含淚直搖頭。「不,我不嫁給你……不要……」

  雖然他是她心儀的南宮大爺,但要她嫁給弒父的兇手,那對她來說太殘忍,她會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

  「不要?!那妳穿了一身大紅嫁衣,是想嫁給誰?」他硬是把她拉起。「既然妳醒了,就該和我一起洞房!」

  他強抱起她,嘴硬的說了那些話,其實只是掩飾對她的關懷。

  他是個威嚴的城主,不曾對誰有過溫柔的舉動,頭一回有個令他心動的女子,他做不來溫柔的呵護,但一切的出發點,都是為她好。

  「不……求你不要……」

  她哭著、喊著,掄起無力的粉拳,捶他壯碩的胸膛。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在他將她放上床舖之前,她暈厥在他的懷中。

  望著懷裡那張蒼白的素顏,心頭的情愫強烈翻騰著,抱著她佇立在床邊,靜靜望著她,許久、許久……

  ※※※※

  三天過了,原本拒食的仰月,大概餓的受不了,主動要求城堡裡的廚娘送飯送湯,主僕倆躲在房內用膳。

  「小姐,妳多吃一點……」火銀幫主子夾著菜。

  「別給我那麼多,我吃不下。」餓了幾天,她更形消瘦,拿著竹箸的手,不停的發抖著。

  「小姐,我餵你。」火銀見她手抖個不停,放下自己的碗筷,想幫她。

  「不……不用。」仰月盡力的讓手不發抖,一口、一口吃著飯。

  「喝口湯吧,小姐,小心別噎著了!」火銀舀著湯,滿面憂色。「小姐,我們……我們過兩天再走好不好?至少等妳把身子養好一些。」

  如果不是她提議趁著夜裡偷跑,恐怕小姐還不想吃飯呢!

  老天爺也真會捉弄人,小姐對南宮大一見傾心,天天思思念念的是他,偏偏……他怎會是南城主?又怎會是殺寨主的元兇?

  「不,不能等,再等下去,我爹他……」

  想到爹親的屍體,不但受風吹日曬,還不知會如何受百姓欺凌……思及此,鼻頭一酸,苦澀的滋味梗在喉間,含在嘴裡的飯,嚥也嚥不下。

  「小姐……」見狀,貼心的火銀站起身,輕輕拍著她的背,幫她順順氣。「妳別難過了,我們會找到寨主的。」

  把飯吞下,仰月紅著眼眶。「我……我沒事。火銀,妳快吃,我們今天晚上就走。」

  她迫不及待想馬上去解除她爹所遭受的欺凌。

  見主子心意堅決,火銀也不再勸阻。只是,要離開城堡,似乎沒有她們想像中的容易。

  ※※※※

  冷風颼颼,穿著廚娘送的舊衣裳,仰月和火銀趁著夜深人靜時分,想偷偷溜出城堡外。

  「火銀,這條路對嗎?」走了幾回,躲過巡邏的衛兵,主僕倆躲在花叢下,冷的直發抖。

  「小姐,我……我也不太確定……」皺起了眉頭,火銀心慌慌的。「我記得那天晚上進來的時候,是走這條路沒錯呀!」

  「有人來了,別說話!」

  屏氣的等待巡邏衛兵離去,主僕倆大口喘著氣。

  「小姐,現在怎麼辦?我們繞了這麼久,還是沒找到出路,會不會到天亮都出不去?」火銀滿心擔憂。

  「別說那麼多,總會讓我們找到出路的。」

  吃飽了,雖然精神和力氣好多了些,但是,原就虛弱的身子,還是禁不起冷風的吹襲——一陣頭暈,仰月身子晃了下,努力的站穩之後,她強露出笑容,悄聲道:「火銀,我們快走。」

  走不到兩步,又晃了下,平穩了身子後,往前邁開了一步,但似乎撞到什麼東西。

  「小姐……」

  「我沒事……我們快走……」

  「小姐……他……」

  火銀一臉恂然,發抖的手指,徐徐地往上指。

  順著火銀的手指指向望去,看到眼前站的人,仰月嚇得踉蹌的退了兩步。

  「這麼晚了,妳們主僕倆要去哪裡?」站在她們眼前的南宮飛虎,炯炯發亮的深邃黑瞳,燃著炘炘怒火。

  「我……我們……」火銀嚇得雙腳發軟。

  「去哪兒?!」低沉的聲音,帶著懾人的語調。

  「我……我們……」

  「我們想走……」低垂著頭,仰月沒有隱瞞,直接道出她們的計畫。「請讓我們走。」

  「小姐……」火銀拉拉她的衣角,嚇得冷汗直流。

  哪有人要逃走,還大剌剌的說出來,這下子可好,別說今晚出不去了,以後恐怕每天都會有人成日守著她們。

  南宮飛虎冷冷的瞪視著她,她的直言不諱,更加激怒了他。

  「想走?!好,我成全妳。」他一回頭,喚來衛兵。「來人啊!」

  他一喚、一列巡邏的衛兵,立刻趕過來。

  「城主。」一列衛兵,恭敬的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先把這丫鬟關進地牢內。」眼一瞟,冷冽的目光定在仰月身上。「護送這姑娘出城堡。」

  「是。」

  「不,你……你為什麼要關火銀?」仰月擋在火銀身前,不讓衛兵把火銀捉走。

  「妳們都是山寨的人,理該關進地牢——」他灼熱的目光,定在她的臉蛋上,「不過,妳可以不用關,因為妳是城主夫人。」

  南宮飛虎堅定的話語一出,震驚了在場所有的人,一列衛兵詫異之餘,也不忘恭敬的向她行禮。

  「城主夫人。」

  「不,我不是……」仰月氣虛的喊。

  「以後想去哪裡,吩咐一聲,自然會有人送妳去。」黑眸瞇起,他冷聲道:「還不快把那丫鬟抓去關!」

  「是,城主。」

  「不,不可以……我……我不出去了……」仰月不笨,聽的出來,他是在威脅她。她緊緊抓著火銀的手,道:「我……我要火銀陪我,她是我的丫鬟,我……我要她來服侍我。」

  衛兵們杵在原地,不知到底該不該抓人,左右為難。

  好半晌後,南宮飛虎才出聲:「沒聽到城主夫人的話嗎?全都下去。」

  「是。」

  衛兵們離開後,南宮飛虎冷冷的瞅她一眼,料定她們不敢再有逃走的念頭,他一旋身,大步離去。

  ※※※※

  火銀說的沒錯,昨晚她大可順他的虛情假意,離開城堡,這樣一來,她就有機會回山寨去替她爹收屍了。

  只是,她怎麼能放下火銀,用火銀的受罪,換她的自由——即使她昨晚能離開,也未必能真的回到山寨去。

  她似乎清楚了什麼事……

  昨晚他拿火銀的安危威脅她,她懂。在南城裡,真正的王者是南城主,沒有他的命令,她要回山寨,是寸步難行。

  又是一個夜。

  今晚,她不逃了,穿上他派人量製的華麗衣裳,點上胭脂,她一步一步的往飛虎樓走去。

  守在飛虎樓的衛兵,見她前來,嚇了一跳,但早聽聞其他人說城主已認定她是城主夫人。

  衛兵們不敢待慢,恭敬的向她行禮。「夫人。」

  螓首低垂,仰月抑住發抖的心,低聲道:「麻煩你們幫我通報一聲,我……我要見城主。」

  衛兵們納悶的看她一眼。他們本以為是城主要她來的,原本就美麗的她,經過一番打扮,更是美的令人炫目。再說,她是城主夫人,即使不通報,也無所謂吧!

  「麻煩你們幫我通報一聲。」仰月柔聲的又重複一遍。

  「喔,好、好的。」看的目眩神迷的衛兵,總算又清醒過來,忙不迭地應聲後,立即去通報。

  不一會兒,去通報的衛兵踅回。「夫人,城主請妳進去。」就說嘛,這麼美的人兒,哪有不見的道理?

  「他……他要見我……」

  一聽到他答應見她,原本主動求見的她,突然心慌了起來,一個回身想逃的念頭,在她的小頭顱內盤旋。

  「夫人,請跟我來。」念及她第一次來飛虎樓,怕她找不到路,衛兵主動要幫她帶路。

  「我……」她的突發念頭,被笑咧著嘴的衛兵打斷。

  深吸了一口氣,她打消了回身想逃的念頭——爹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再害怕,她都得去見他。

  跟在衛兵的身後,她的一顆心,忐,忑不安。

  ※※※※

  雖然已猜測到她主動求見的目的為何,但她要來,他的情緒異常的亢奮。

  原本打算就寢的他,為了她的求見,下床費事的把甫脫下的外衣,重新穿上。

  走出用玉珠簾隔開的內室,一陣清脆的琤瑽聲後,接著是門扉打開的聲音──

  「城主,夫人來了。」領路的衛兵把人帶到後,識相的主動退下。

  深邃黑眸凝視著門口處那抹嬌弱的身影,心口一陣悸動——自她進入城堡那日起,他的心緒,沒有一天不纏繞在她的身影上……他的情緒起伏,泰半也都是因為她。

  「進來!」見她杵在門口,遲遲趑趄不前,他低喝著。

  他威嚴的聲音,把她原就慌亂的心,嚇得更框懼了。

  「妳來找我,是想當我房門的守衛嗎?」雖然見著她來,滿心歡喜,但她懼怕他的模樣,令他不由自主的生氣。「那大可不必!」

  說罷,他忿忿地旋身欲進入內室。

  見他要走,她急忙的奔入房內,在他的手撥開那片玉珠簾之前,顫抖著聲道:「城主,我求你,讓我回山寨去幫我爹收屍——」

  南宮飛虎背對著她,心中早料到她來此的目的。

  「我早說過,妳可以出門。」

  仰望著他雄壯的背,她的心一抽一抽地……

  她明知道他是殺她爹親的人,可是心中那股對他的愛慕,自始至終沒斷過——她一心想走,卻對他仍有難捨之情。

  她不懂,她怕他,而且他又是她的殺父仇人,為什麼對他的依戀不減反增?

  在城堡的這幾天內,她約略也瑩拂他的性情,他暴戾的一面,她也看過……儘管對他十分畏懼,但她對他的情愫,卻仍舊無法消滅。

  「城主……只要你讓我回山寨去幫我爹收屍,我……我願意一輩子留在城堡內,服……服侍你。」

  她鼓起勇氣說出的話,換來他一聲低笑。

  回過身,他乜斜著跪在他眼前的她。

  「妳這是在和我談條件嗎?」他威嚴的王者氣勢,不自覺的顯露出。「只要我一聲令下,妳的生死,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聞言,仰月垂喪著頭。

  是啊,她怎會不懂他的權勢呢?只是自己為何又癡傻的,以自己認定的珍貴,想和他交換條件?

  南宮飛虎蹲下身,在她一臉挈挈身子往後傾時,他的手指掐住她小巧的下顎,灼熱的目光,盯著她直看。

  虎威般的兩道濃眉,狂傲的揚高。「不要和我談條件,沒有人能和我談條件,懂嗎?」

  她怯怯地點頭。

  「還有……」他的黑眸瞇起,迸出兩道銳利光芒。「不要想逃走,如果讓我發現妳想逃走——」

  頓了下,他的目光移到她微露的粉頸上——她那如雪般柔白的凝脂玉肌,讓他血脈僨張。

  掐住她下顎的手,不由自主地移向她的粉頸處……那柔滑的觸感,比他想像的更加光滑,更加……

  察覺自己的失控,他的手停在她的鎖骨處按壓住。

  仰月不敢動,以為他的威脅就是要讓她死。

  南宮飛虎倏地站起身,體內熱脹的慾火,教他的情緒躁動。

  「進去!」他以不容反駁的口吻,威喝著。

  仰月不確定他指的「進去」,意欲為何?跪的雙腳發麻,吃力的站起身,一個重心不穩,她纖弱的身子跌向他──

  一陣撲鼻的清香,從她身上散發出來,他的黑眸氤氳著情愫,濃濁的氣息,噴拂在她臉上。

  懷中柔若無骨的嬌軀,輕盈的令人憐惜。

  對上她柔弱無主的水瞳,血脈中的亢奮慾念,如烈火般,熨著全身——

  對上他的眼,她的心頭悸動,一瞬間,她似乎忘了他的暴戾、忘了爹親的事、忘了所有的一切……只記得他是她第一個愛慕的男子——南宮大爺。

  驚覺自己的恍神,仰月倏地斂下眸子,羞赧的想退開身……

  察覺懷中的人兒輕輕地蠕動,他手臂一個圈緊動作,在她驚訝抬眼望他之際,他的唇,如虎耀般地撲上她的紅唇,紮紮實實地緊貼住……

  ※※※※

  華麗的錦緞,如隕蝶一般,翩然飄落。

  立在床前,他伸手取下她的耳瑱,灼熱的唇,含住那雪白柔軟的耳垂。

  當他的唇,含住她耳垂的那一刻,顫慄的感覺竄遍她全身。

  從未和男子有過親密接觸的仰月,在他親暱的吮吻下,瑟瑟發抖著,上身僅剩一件抹胸,他碩壯的胸膛,不斷地摩蹭著她的胸——

  一種陌生難以言喻的感覺,慢慢地從顫慄中分離出……

  「嗯……嗯……」

  低柔的呻吟聲,自她喉間,緩緩地飄出。

  她想推開他,但他強壯的體格,哪是她柔弱的雙臂推得開的。

  他灼熱的唇,往下遊移,在她粉頸處,落下吸吮的吻痕,火熱的痕跡,一路蜿蜒下她的粉色抹胸上。

  「城主……」怯愣著,仰月的聲音發顫。

  抬起情慾濃濁的黑眸,他直直望著她,那雪白的嬌顏,罩上一層粉紅的嬌羞,煞是迷人。

  他伸手解開抹胸的細繩,粉色抹胸滑下,一對雪白的渾圓,彈現在他眼前——

  粗濁的喘息,噴拂在她赤裸的上身,像一層情慾的薄霧網住她,胸上的涼意、心口的焚燃,交叉纏著……

  赤裸的藕臂,交疊在胸前,卻擋不住他灼熱的目光。

  南宮飛虎一雙燃著情火的黑眸,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看,放開她,他兩手往胸前一扯,強壯的胸肌抖動了下——

  男性健壯的胸膛,令她紅了臉,垂首,她的嬌羞更甚。

  她嬌柔羞怯的模樣,讓他更加心動,體內熱火熊熊焚燒著……

  跨上前一步,他用食指勾起她的下顎。「妳很美。告訴我,有沒有其他男人碰過妳?」

  雖然她嬌羞的表情,顯示她可能是未經人事的處子,但是,女人裝純情,他不是沒見過。

  怯怯地搖頭,柔弱無助的水眸,慌愣的望著他。

  她柔弱的模樣,在他看來,倒成了迷人的嬌柔,摟著她,他和她一同躺到床上。

  埋首在她胸前,他突如其來的狂吻,讓她招架不住,全身緊繃著,叫喊的呻吟,從酥麻的顫慄中抽離出……

  「啊……嗯……嗯……」

  一陣狂吻過後,他的動作放柔了些,舌尖旋舔著那渾圓上的粉紅琨玉。

  「嗯……嗯……」

  騷癢難耐的感覺,像有千萬隻螞蟻啃蝕著她全身,嬌胴蠕動著,她不懂,心底那騷癢的感覺,所為何來,只知道他粗厚的大手,能撫順她體內那奇怪的騷癢感覺。

  身下的嬌胴有了情慾的反應,大大的刺激他男性火熱的脹物,悶聲粗吼,他兩手在她曼妙的身體曲線滑移,寬厚的唇,已然滑至她平坦的小腹上,戳印著點點吻跡。

  「嗯……城……城……城主……」

  仰月迷離的柔喚,身心沉淪在他拋下的情慾迷網中。

  她的柔喚是一股迷人的誘惑,在他體內酸酵,提脹著下身的男性巨物,更加碩硬。

  粗喘的氣息更狂,褪去兩人身下的遮蔽布料,他帶著粗喘的濃濁氣息,探訪她隱藏在黑絲絨下的神秘地帶……

  「啊——」

  迷離的思緒,在他寬厚的大手,推開她兩腿時,驀地回到正常的軌道。

  緊併攏起雙腿,她羞的滿臉通紅。

  她究竟是怎麼了?即便是她仰慕著他,也不能一點矜持也沒有……他的撫摸,教她心蕩神馳,不自覺的附和著他。

  抬起頭,他深邃灼熱的黑眸,覽遍她姣美的身軀,她的曲線近乎完美,只是稍嫌瘦弱……

  灼熱的目光定在她併攏的雙腿,他撇唇一笑,俯首,他用唇吸吮著她雪白纖細的大腿,唇一移,躍上了那片黑叢,他張嘴含吸著——

  「啊……啊……」

  酥麻的顫慄,從他的嘴和她身子接觸的地帶,像漣漪般,急速擴散,沁襲著她全身的血脈,癱軟她的四肢百骸──

  緊併攏的雙腿,乏力的任由他推展開。

  撥開私密地帶,粉嫩的瓣膜,嬌美的展露在他眼前,黑眸燃著灼燙的情火,火熱的舌伸出,探旋著那隱藏在瓣膜之中,誘惑他的粉嫩琪玉。

  「唔……嗯……嗯……嗯……」

  他濕潤的舌尖,一再點弄著她敏感的地帶,難以言喻的歡愉,麻醉著她的腦門,她感覺自己無力招架,好似要昏過去了。

  「城主……啊……啊……」

  他的舌,兜旋著瓣膜的內壁,導引出水亮的晶泉,在她聲聲的吟喚下,慾火脹疼他下身的雄碩──

  強壯的手臂勾起她纖細的雙腿,他屈跪在床上,挺直腰桿,火熱的雄碩,穿入那蜜液涔涔的花心——

  「啊——好痛……」

  強烈的買穿,撕裂般的痛楚,讓她痛吟出聲,淚珠頓時湧眶而出——

  「不要……好痛——」

  她的痛,他看在眼底,心疼她的破身之痛,他忍著自己身下的脹痛,放下她的雙腿,他的雄物停在她體內不動,俯身向前,他輕輕吻著她的唇。

  他的溫柔舉動,暖了她的心田,也讓她知道,在他霸氣的外表下,其實也有著一顆溫柔的心。

  緩緩地,身下的律動褪去疼痛,反而添上一種飽滿填塞的幸福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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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8:01 PM


第七章

  三天三夜過後。

  仰月進飛虎樓已經三天三夜,火銀焦急不已。

  她壓根不知道主子要去飛虎樓,前天一早起來,她找不到主子,以為主子被南城主抓去關了,四處找尋,才由宿命口中得知,主子是進了飛虎樓。

  不但主子沒出來,連南城主也在飛虎樓內,遲遲沒現身。

  火銀只能在外頭乾焦急,因為南城主下了命令,除了送膳食之外,其餘時間,不准任何人進入飛虎樓內。

  「軍師,我家小姐她現在怎麼了?她好不好?城主究竟把她關在飛虎樓做什麼?」火銀滿心擔憂。「城主有沒有下令,說我家小姐什麼時候可以出來?她……」

  「沒事的。」宿命沉嘆著。

  他不像火銀那麼單純,會不知道城主和夫人在飛虎樓三天三夜不出來,是在做什麼事?他其實也擔憂,只是他的擔憂和火銀不同——

  自古以來,君王沉溺於美色而亡國的例子,多不勝舉——雖然夫人沒有勾引的狐媚之心,但城主自己無法掌控——三天三夜不出飛虎樓,事實證明,他已經在情感上失控。

  目前他擔憂的是,城主的情感上失控,波及了他該辦的正事,別說極力爭取國主之位,再這麼下去,恐怕連城主之位,也將不保。

  「我家小姐……」火銀焦急的來回踱步。「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我家小姐啊?」

  她在自言自語著。她也知道,除非城主召喚,否則連軍師宿命也不能擅自進入飛虎樓。

  除了擔心,她什麼也不能做。

  ※※※※

  滿桌的食物擺在眼前,水陸之饌、鳳髓龍肝……殊滋異味,仰月卻愣坐著,一點胃口也沒有。

  「怎麼,這些都不合妳的胃口?」一旁的南宮飛虎眼一瞟,似乎又要叫人換菜色了。

  仰月趕在他喚下人之前,忙不迭地解釋:「不是的,城主。我……我真的吃不下了。」

  打從她進飛虎樓,接連三天,他總是每天叫人準備一大桌的甘毳餚饈,她若不吃,他就叫人把桌上的菜倒掉,再換一桌子的菜來。

  為了不暴殄天物、為了不讓廚娘再白忙一場,她努力的吃著,接連三天的大吃,她實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吃不下?!」南宮飛虎瞪著她看。「那妳告訴我,妳在山寨裡,都吃些什麼?」

  提到山寨,仰月的心又揪成一團。

  這幾天,她在飛虎樓內,美食甘寢,而她爹卻還曝屍山腳下……

  思及此,她垂首,滿心的憂傷。

  「我在問妳話!」

  「城主……」

  仰月水柔的憂眸,凝望著他,一副欲語還休的愁樣。

  料中她的心中事,他撇唇一笑。「只要妳把這一桌的菜全吃光……我就派人幫妳爹收屍,送他進棺材,讓他入土。」

  他的話,撥去她眼底的愁霧,水眸為之一亮——她不敢奢求他會讓她親自去幫她爹收屍,他願意派人去做,她已感激涕零。

  「我吃、我吃。」

  端起碗筷,再怎麼沒胃口,她也要把滿桌子的菜吃完。

  只要吃完一桌子的菜,就能換爹親的入土為安——她能為爹爹做的,就只有這了!

  努力的吃著,不管夾的是什麼菜,她一律往嘴裡送。

  見她囫圇吞棗的模樣,他看了都替她難過……她明明就吃不下了,為了她爹,強忍著……

  南宮飛虎謎起黑眸,他的本意,不過是想讓她多吃一些,別一副弱不勝衣的模樣。

  會以她爹的事逼她,也是想讓她多吃一些,但見她隱忍著反胃的噁心,他看了實在不忍心……

  仰月夾了一塊肉,吃的太急,不小心噎住,碗筷跌落在桌上——

  見狀,南宮飛虎伸手,在她背上輕拍著,幫她順順氣。

  他的關心,因為焦急,吐出的話,卻帶著責備。

  「妳究竟是怎麼吃的,吃個東西也會噎到,別吃了!」

  聽到他叫她別吃,她慌急的捧起碗,抓起了竹筷。「不,城主,我可以再吃的,我真的可以。」

  她不想放棄這個目前唯一可以讓她爹親入殮的辦法。

  扒了兩口飯,她的小嘴塞的滿滿的,一陣反胃的感覺後,她嘴裡的飯,全吐了出來。

  見她反胃嘔吐,還想再夾菜吃,怒氣陡升,他咆哮著:「夠了,我叫妳別吃了!」

  大手一揮,把她手中的碗筷揮落地。

  看著碗筷被揮落地,希望落空,仰月眼眶含淚汪汪,抬眼望他。「城主……我……」

  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水眸中溢出,滑下她的臉龐,他的心,猶如被針紮了一下。

  對上她幽幽的水眸,他的心緒,總是一陣翻攪。

  閃動著烈焰的黑眸瞇起,上前一步,他抓高她的手腕,好半晌一言不發,拉著自己另一隻手的衣袖,幫她擦試嘴上的油漬。

  「城主……」仰月哀愁的喊。

  「妳爹的事,別再提了!」他灼熱的目光,凝視著她。「我會派人去處理的。」

  「你是說……」仰月詫異的望著他看,不敢置信的驚喜神情,在她小臉上泛開。「謝謝城主、謝謝城主。」

  那破涕為笑的嬌顏,更添一抹嬌色,看的他心血沸騰。

  「不過,我要妳在我面前發誓……」深沉的眸光一斂,他低沉著聲音道:「說妳這輩子,永遠都不會離開南城堡,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我……」仰首,望著那對霸氣騰騰的黑眸,她的心魂,像被捲進那如黑夜星子般的旋光中。

  「怎麼,妳不願意?」

  「不,我……我願意。」

  水眸半掩,心口悸動,嬌羞的心緒,斂在心中。

  南宮飛虎兩手圈住她的柳腰,下腹處的脹碩,隔著絲綢蹭著她的身子。

  察覺他眼底迸出火熱的索求,她羞的滿臉酡紅……

  這三天三夜,除了吃飯之外,兩人幾乎都是裸程相見。

  寬大的手,貼住她的右臉頰,俯首,他吻住她的唇,激狂的再度索求她柔嫩的身子。

  ※※※※

  直到第五天,南宮飛虎才步出飛虎樓,他沒答應讓仰月出來,不過,允許火銀進去服侍仰月。

  火銀一踏進飛虎樓,猶如進了大觀園一般,兩眼傻望著四周。

  跟隨著衛兵來到了城主的寢房,火銀推門進入,看到主子在房內觀賞一幅刺繡,驚喜的大叫:「小姐——」

  聽到火銀的聲音,仰月回過頭看。「火銀,妳來了。」

  「小姐,妳還好嗎?城主有沒有虐待妳?」火銀兩眼盯主子直看,似乎察覺主子有什麼不同,但又說不上來。「小姐,妳……」

  好像是豐腴了些,但又好像……

  「我怎麼了?」火銀納悶的眼神,看的仰月覺得頗不自在。

  火銀騷騷後腦勺。「好像……小姐,妳看起來,好像變得嬌媚了些。」沒錯,就是這樣!

  睨了火銀一眼,仰月嬌羞的垂首。

  「小姐,城主把妳關在這兒做什麼?妳都不知道,我在外頭擔心死了!」火銀嘟嚷著。「他們一直不讓我進來見妳,對了,妳聽說了嗎?城主居然要派人去幫寨主收屍呢!」

  仰月點點頭。「我知道。」

  「那……我們可不可以走了?」火銀以為是南宮飛虎突然善心大發了。

  「火銀,妳想走嗎?」

  「嗯。不走的話,我們待在這兒做什麼?」

  「火銀……如果妳真想走,那……我請城主放妳走……」仰月滿心的捨不得,畢竟火銀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

  她想,讓一個丫鬟走,他應該會答應她這個要求吧!

  「小姐,我聽妳的語氣……妳是不是不想走啊?」火銀揪著眉頭。

  「火銀……我……我答應城主,說我不會離開南城堡,所以他才答應派人去幫我爹收屍。」她喃喃的道出她對他承諾過的誓言。

  火銀瞪圓了眼。「難怪……我還以為他真的是善心大發呢!」

  仰月緊張的拿手摀住火銀的嘴。「別嚷的這麼大聲,小心被聽見,會讓城主不高興的。」

  火銀怯怯地縮著肩,南城主的怒,她不是沒見過,惹他生氣,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回過身,火銀緊張的關起門。

  「小姐,妳當真要留在這裡一輩子?!」火銀低聲問。

  點了個頭,柔弱無主的仰月,一顆心早懸在南宮飛虎身上,留在他身邊,是她唯一的選擇。

  「可是,小姐……」火銀絞著雙手,期期艾艾,想說的話,停在喉間,不敢說出。

  「火銀,妳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我……我……」

  「妳說。」

  「小姐,不管妳到哪裡,我都會跟著妳。」把卡在喉間的話吞回,火銀把話挑著說。

  原本,她是想問小姐,如果小姐留在南城堡,真的不會去想南城主殺死寨主一事嗎?但再想一想,小姐要留下,已是事實,何苦再說那些話,增添小姐的困擾?

  她知道小姐喜歡城主,只要小姐過的快樂,那愁人心緒的事,何苦再提?何況,寨主的為非作歹,本該就是該……

  火銀抬眼,看到仰月眼中閃過一抹幽愁,她猜,小姐不是不顧忌寨主的事,只是苦往心裡擺呀!

  嘆了一聲,火銀叫了一聲:「啊!」

  火銀的叫聲,嚇退仰月思親的哀痛。

  「火銀,妳怎麼了?」

  「小姐,我要告訴妳一件事……」火銀往她身邊靠,悄聲說道:「山寨的右護法忖揚,昨兒個來到這兒,好像要在南城堡裡做事。」

  「右護法……他……他沒死?!」仰月詫異萬分,她以為山寨裡的所有人,全都被殺了。

  火銀直搖頭。「沒有。妳出嫁那天,他心情不好,跑下山去喝悶酒,所以躲過一劫……他說,他很難過,他沒能力幫寨主收屍,因為四周圍都有官兵守著,還有啊,他說,他之所以來到南城堡做事,是不放心妳……」

  聞言,仰月的眉間添上厚重的愁雲,一股不安的感覺,悄悄地盤上她的心頭——

  ※※※※

  在南城堡的會議廳內,軍師宿命正在和南宮飛虎,報告五天來所發生的大事——

  「……還有一件事——」宿命頓了下。「城主,上回我們攻打南山寨,帶回來幾名俘虜,其中有一名女子,她自稱是陳大戶的小妾,屬下查過了,她所言屬實。」

  「這種小事,你決定就好!」南宮飛虎語氣有些不耐煩。「既然你已查證了,那就放了她!」

  怎麼他才一出飛虎樓,就有這麼多事煩他?

  心煩意躁,他面色鐵青。

  「可是,陳大戶已被殺死,她說她沒地方去——」宿命一臉無奈。「她要求見……見夫人。」

  「她要見夫人?」南宮飛冷眼一瞟。「這事我再另行定奪,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

  宿命一聲「沒有」,讓南宮飛虎臉上的神情,頓轉大悅,他大步跨出會議廳,朝飛虎樓的方向走去。

  站在會議廳的門口處,宿命大大嘆息著。

  在夫人進飛虎樓之前,城堡內大大小小的事,城主都躬親督導,但在夫人進飛虎樓之後,城主似乎變了樣,一顆心明顯只繫在飛虎樓內……

  難道,紅顏真的是禍水嗎?!

  「唉……」

  長長的喟嘆一聲,但願這情形只是暫時性,否則,南城的前途堪慮呀!

  ※※※※

  「……喂,你們聽到了沒?我要見你們城主夫人!」

  被關在地牢內的秋娘,三不五時,想到就亂喊亂吼,直嚷著非要見到仰月不可!

  一名獄卒走過來,拿著木棒朝籠子擊了一下。「妳再亂吼亂叫,小心我把妳拖出來打一頓!」

  秋娘嚇得退後,可嘴裡的話還未斷。「你……你要是敢打我,小心我叫夫人賜你一死!」

  這幾天,獄卒們嘀嘀咕咕說著仰月進飛虎樓的事,她大略瞭解,仰月應該是得了南城主的歡心。

  哼,當初她出的詭計,沒害死仰月那丫頭,還讓仰月飛上枝頭當鳳凰,真是便宜了那丫頭!

  想想還真不甘心呢!早知道南城主是個迷戀美色的人,她就自薦前來,說不定這會兒當上城主夫人的,可是她秋娘呢!

  愈想愈不甘心,那丫頭當了城主夫人,她卻得關在地牢內。

  不管怎麼樣,她都得想辦法先離開這薰死人的地方才行!

  「唉,我真命苦啊,當初可是我拚死拚活的讓她來嫁城主,她當上了城主夫人,好歹也為我這個後娘想一想呀……」秋娘開始唱著悲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演著。

  堪稱唱作俱佳的表現,卻讓一群步入地牢內的人給打斷。

  「有人來了,別亂嚷嚷,否則小心妳會沒命!」對她低聲警告後,獄卒前去來者身前。

  主管地牢之事的官員,帶了一名新錄事,來察看地牢內的情形。

  獄卒帶著他們,一一說明地牢內關的是什麼人──

  到了關秋娘的牢籠前,秋娘逮住機會,又開始嚷著:「我是城主夫人的後娘,快放我出去……」

  手中拿著本子抄寫的錄事,陡地抬起頭來——

  秋娘一看到新錄事,嚇了一跳,倒抽了口氣。「你……你……」

  新錄事向帶他進來的官員說道:「我想再問清楚一些。」

  「好吧!我還有其他的事要辦,我要先出去。」

  「是。我會把詳細的資料,填寫清楚,再送給你過目。」

  獄卒和官員離開後,新錄事面無表情的對著秋娘。「妳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讓妳出來的。」

  「忖揚,你……」相對於忖揚的面無表情,秋娘可是笑的一臉狐媚。

  「別再亂說話,否則我難保能讓妳出來。」說完話,忖揚轉身就走。

  「喂……」

  秋娘瞪著他的背影,不過,既然他說會想辦法讓她出去,這樣一來她就安心了!

  這裡有仰月、有她秋娘,連忖揚都來了……

  秋娘笑出一臉壞意,這下子,肯定會有有趣的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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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8:02 PM


第八章

  細長的樹枝,柔軟下垂,柳絮飛散如雪。

  站在柳樹旁,仰月攤開的手心,接住了飛散的柳絮,輕輕一個吐氣,掌心上的柳絮,緩緩地飄起。

  南宮飛虎在飛虎樓內四處遍尋不著她的蹤影,卻在一處柳岸邊,看到她纖細的身影。

  她接紛飛的柳絮、又將之吹揚,一遍又一遍……美麗的身影,輕柔的動作,使他的望呆了。

  「爹,您找到娘了嗎?」吹起掌心中的柳絮,藉著揚飛的柳絮,她在和一已逝的爹親說話。

  「爹,您會不會怪我?我明明知道是城主殺了您,但是我……」掌心垂下,她不敢再接柳絮了。「爹,我要留在這兒,您會怪我嗎?」

  雖然在火銀的面前,她不提心中的自責,但她壓抑的愁鬱,始終都在。

  「妳在想什麼?」見她垂首呆立,他走向前,來到她身後。

  聽到他低沉的聲音,仰月駭地惶懼的縮著肩,忙不迭地回過頭。

  水眸輕抬,她偷偷瞄了他一眼,他臉上並沒有一絲慍色,應該是沒聽見她方才的自言自語。

  暗暗鬆了一口氣,她的神色也不再那麼惶懼。

  「我……我在這兒看風景。」

  漆黑的星瞳一睨,眸光定在她的髮頂上。

  他的大手一伸,撥去飄落在她髮頂的柳絮。

  仰月清亮的眸光,看著他的動作,心口湧上暖意,垂首,她的唇邊浮上嬌羞的笑靨。「謝謝。」

  她的嬌羞模樣,輕易地打動他的心,她的笑靨像甜味十足的花蜜,融在他的心田上。

  「妳喜歡看柳架被風吹的情景?」他拉起她的手。「明天我叫人在後山闢一座柳園,在那兒種幾千株柳樹。」

  聞言,仰月呆住,好半晌才回神。「城主……不……不用……」他不像是在說笑呢!為了她,要開一座柳園!雖然聽了心頭有著滿滿的喜悅,但是,要花費那麼多人力和財力……她不想啊!

  「妳不喜歡?」他的一片好意遭拒,心裡著實不快。

  「不是,是因為……」她細語喃道:「城主,百姓的生活才安定不久……」

  頓了下,她忽地想起,和他頭一回見面時,她送銀兩給一些村民的舉動,還遭他奚落一番,他明顯不喜歡她那麼做……如果她又提相同的事,他會不會又不高興了?

  見她該說不說,他才不高興呢!

  「妳想什麼就說,別期期艾艾地!」

  「我想,如果城主可以……可以開倉放糧,救濟貧苦的百姓,那百姓們,一定會感激城主的。」既然他要她說,為百姓請命,她是樂意不過的。

  「他們感激我?」南宮飛虎低笑一聲。「感激我讓他們成了好吃懶做之徒?」

  「不是這樣的。」仰月急急的解釋。「城主,南城的百姓,不是只有少壯之人,還有很多在戰事之中,失去丈夫、失去兒子,甚至失去爹……」說著,觸痛自己心中的傷痛,仰月咬著唇,垂下首。

  南宮飛虎瞇起黑眸,他沒瞎,她的反應,他看的出來是怎麼回事。

  抬起她下顎,他粗沉著聲問道:「妳很恨我吧?我殺了妳爹,妳是不是很恨我?」

  他的一句問話,催出了她的淚。幽幽的水眸凝睇著他,她的淚水撲簌簌的流……

  為什麼他要問?如果他一直不問,也許她會有把握,把這件事,永遠的掩埋在心中──

  但他問了,望著他的眼,她哭的心傷。她是愛他的,可是他身上罩上一層殘害她爹的陰影,教她愛的有罪惡感……

  她想愛他、她真的想愛他……

  她哭,哭的他心亂——黑眸蘊涵著心煩意亂的火,她逕哭不語,是代表她真的恨他?

  她恨他——這個認定令他心頭怒氣陡升,狠很的冷瞪她一眼,他怒火狂燃的離去。

  「城……」細如蚊蚋的聲音,纏在飛散的柳架上,卻纏不住他的腳步。

  她又做錯了什麼嗎?

  紅著眼眶,她無助的仰望漫天飛舞的柳絮——

  難道,留在他的身邊,是個錯誤的決定嗎?

  ※※※※

  「月麗於畢雨滂沱,月麗於箕風揚沙。」

  在南城堡的高樓上,軍師宿命陪著心情煩悶的南宮飛虎喝著酒,那頭,南宮飛虎持著酒壺猛灌,這頭,軍師宿命仰觀夜裡的天象。

  今晚,月亮附於畢星,月離於畢是降雨的徵兆。

  「城主,你別喝那麼多酒,烈酒傷身啊!」

  飲盡了一壺酒,南宮飛虎狠狠的把酒壺摔回桌上。「宿命,你說,我攻打南山寨,有什麼不對嗎?」

  輕嘆一聲,宿命早知城主的心煩,所為何來。「城主,攻打南山寨一事,並未有錯啊!為百姓除害,是城主理該做的事。」

  「理該做的事?」清光滑辣的酒下肚,南宮飛虎又是滿惱怨。「為什麼我做了理該做的事,卻遭來怨恨?」

  「城主,兒女私情……」宿命原想藉他飲酒微醺半酣時,勸戒他一些事,但他兩眼直瞪,醉了,卻還是霸得很。

  「兒女私情如何?」南宮飛虎怒瞪著他。「有誰規定我不能有兒女私情嗎?」

  「不是的,城主。」宿命說著:「夫人是蕙質蘭心之人,她應當不會怪你的,我相信她能理解……」

  喝了大半晌的酒,這會兒,終於聽到他想聽的。

  「你真這麼認為?」放下酒壺,南宮飛虎盯著他看。「宿命,我就信你說的那些話……」

  披上盔甲打戰的事,難不倒他,但情感上的事,他卻捉的模糊,有他最信任的宿命說的話,他心定了些。

  起身,他要回飛虎樓去。

  「城主,我扶你回飛虎樓。」

  「不用,我還沒醉到不能走的地步。」話完,他回頭看了宿命一眼,說道:「宿命,傳令下去,明兒個開倉放糧三天,救濟南城苦難的百姓。」

  聞言,宿命愣呆住。城主什麼時候改變他的作風了?城主向來最痛惡那些不勞而獲的好吃懶做之徒,怎……此刻卻要他下令開倉放糧?!

  「記住了。」

  「是……是。」宿命猜想,這仁心仁德之事,定是夫人提議的,他陡地想起第一次見夫人時,她不就在發送銀兩給村民嗎?

  南城有這位仁心仁德的夫人,是南城人民的福氣,希望夫人的仁心仁德,能幫城主一同造福南城的百姓。

  ※※※※

  在房內等了他一整晚,等到她累的趴在桌上睡著了,半夢半醒之間,她夢見了爹親,爹親眼幽幽的望著她,一語不發,她喚一聲爹,爹親就遠離她一分,聲聲再喚,爹親的影像,漸漸變得模糊……

  「爹……爹……」

  驚醒過來,眼朦朧的仰月在房內找著爹親的身影——

  「爹……爹……您在哪兒?您在哪兒?」

  身子急急往後退,撞到床沿,跌坐在床上。

  仰月纖手按住胸口,淚下交頤,心底對爹親的愧疚,因方才那一場夢,洶湧翻騰著。

  垂首,她想起柳岸邊的那一幕——

  他問她,他殺了她爹,她恨他嗎?

  雖然她逕哭不答,但就是因為她不恨他,所以她才會哭……

  她是個不孝女,沒能幫爹親收屍,連去給爹親上一炷香也沒有……甚至,她還愛上殺爹的人。

  爹向來疼她,一定是捨不得罵她,在夢中,才會無言的看著她……

  淚下渫渫,清涕纍纍……好半晌,她就那麼坐在床邊,傷心涕淚縱橫。

  ※※※※

  聽到房門被撞開的聲音,仰月回過神,擦乾了臉上的淚,揭開玉珠簾,一股酒味衝鼻而來,腳底下趄趄趔趔的南宮飛虎,玉山傾頹。

  「城主……」

  仰月上前扶住他,纖弱的身子險些被他壓倒。

  「妳……妳還沒睡?!」

  「我……我在……等……等城主……」

  南宮飛虎細望著她,發覺她紅著眼眶。「妳在哭?」

  仰月搖著頭。「沒……沒有。」她心虛的垂下頭。「我扶你進去。」

  她吃力的扶他坐到床上,幫他倒了杯茶。「城主,喝茶。」

  他接過了茶後,她蹲下身,幫他脫著鞋,垂眼,她想著,如果她說要去給她爹上柱香,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她已經答應過他,一輩子不離開南城堡的,可是不去給她爹上柱香,她心難安啊!

  南宮飛虎的黑眸,順著她蹲下的身子望去,凝住在她胸前微露的乳峰上,那如覆上一層瑞雪的肌膚,柔白的令人目眩神迷。

  「妳在想什麼?」她蹲的愈久,他的亢奮慾念愈強勁。

  「我……」仰首,她看見他黑眸中的灼熱。「我……我……」

  她想說的話,全教他眼中灼熱的慾火給焚燃殆盡。

  「去酒櫃取一壺酒來。」

  「酒?!」仰月怯怯地出聲道:「城主……你……你還要喝酒?」

  「去拿來。」他不卑不亢,剛毅的俊顏,嗅不出一絲怒氣。

  「是。」

  他看起來心情還不壞,或許,等會兒她可以和他談談。

  走出內室,她在酒櫃取了一壺酒,趕回房內,把酒放在桌上,拿著酒杯要倒酒。

  「把酒壺拿過來。」

  她回頭看他一眼,確定他真的要那麼做,拿著酒壺,她走到床邊。

  「城主,你……不用酒杯嗎?」

  他看了她一眼,把壺蓋打開後,粗壯的手臂攬住她的腰肢,一勾,將她帶坐在他的左大腿上。

  「呃——」她嚇了一跳,眼神慌怯怯地望著他。

  黑眸饒富興味的看她一眼,拿起酒壺喝了一大口酒,把酒含在口中,倏地,他臉一偏,嘴湊向她的紅唇,把含在嘴裡的酒,灌入她的嘴內──

  本以為他只是想要她在他身邊陪他喝酒,未料及他會有此舉動,酒然之餘,她被淴泱入唇的酒液給嗆了下,咳聲連連……

  「妳不會喝酒?」他拍著她的背,再度驚訝她的純真。

  一個山寨頭頭的女兒,心地善良,已讓他訝異,她居然也不會喝酒!

  「我……我沒喝過。」氣順了些後,仰月搖搖頭。

  一抹笑意噙在他寬唇邊。他喜歡她的單純,就像一朵沒有染塵的潔淨嬌百合。

  「這酒是用美人泉水釀製的。」他把酒湊至她的鼻間。「芳香濃郁、清澈透明……入口柔綿、甘爽,還帶點鮮甜,妳喝一口。」

  仰月接過酒壺,不敢違抗他的意思,拿起酒壺,喝了一大口——

  方才雖嗆著,可也感覺到酒的鮮甜味,這會兒正正經經的喝,那入口柔綿的感覺,真如同他說的那般。

  「好喝嗎?」

  「好喝。」

  「妳再喝一口。」

  她依他的意思,又喝了一口,雖不覺酒烈,但雙頰已酡紅。

  醉醺醺的紅妝,更顯嬌媚。「再喝一口。」

  「喔。」

  他說,她喝,臉上的酡紅染至胸前,眼波迷離。「城主……我……我不能喝了……我……我好像醉了……頭……頭暈暈的……」

  她將頭輕靠在他的肩上,迷離的眼波,望定他飽含霸氣的粗獷容顏,微啟的紅唇邊,暈染開一抹嬌羞的笑靨──

  「城主……」

  接過她手中的酒壺,他俯首含住她的紅唇。

  「仰月,告訴我實話,妳恨不恨我?」他堅信酒後吐真言,他雖然信了宿命的話,但畢竟宿命是宿命,她是她,宿命說的,也不全然能代表她心之所想。

  她醉了,醉在他深邃的黑眸中、醉在他灼熱的男性氣息中──

  「城主……」她伸手摸他的臉頰。「我沒恨過你……從來都沒有……我愛你……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愛上你了……」

  在美酒推波助瀾下,她說出心底對他的真實感覺。

  「妳說的都是真的?!」亢奮的情緒湧升,他的手,撫上她酡紅的臉蛋。

  「城主……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愛你……很愛你……」她眼神癡迷的望著他,唇畔的笑靨綻放如花。

  「仰月……我……我也愛妳。」對上她嬌媚的眼神,他吐出心裡對她的滿滿情愫。

  「城主……愛仰月……」

  迷迷濛濛的,她也不知是聽清楚了沒,只是一逕地笑,笑的嫵媚、笑的迷離、笑的嬌豔如花。

  「城主……你……你喝這酒……」眼神晃了晃,她費了一番工夫,抓住他手中的酒壺。「這酒好甜……你喝……」

  「好,我喝。」她嬌媚的模樣,讓他更加愛的狂。「可是,我要妳把酒含著,餵給我喝。」

  「把酒含著……餵給……城主喝……」

  仰月依言,把酒壺湊到唇邊,但眼前的酒壺,在她迷醉的眼底,幻化成兩個、三個……視焦對不準,怕他等久生氣,管不了那麼多,她把酒壺上提,往下一倒……

  張啟的紅唇,一滴酒液也沒沾到,泫泫流下的甘泉,灑落在她的胸前,沾濕了衣襟。

  「啊——」

  她伸手想抖落衣襟上的酒液,他拉住她的手。「讓我來。」

  灼熱的目光,從她慌迷的眼神中,一路往下移,定在她散發香醇濃郁酒香的胸前。

  俯首,他的寬唇在她胸前吸吮著。

  他的吸吮動作,像是點燃了那些酒液,灼燙的感覺,焚燒著她的身子。

  「嗯……嗯……城……城主……嗯……好熱……我……我好熱……」

  「我幫妳把衣裳脫掉。」

  深沉灼熱的目光,望的她心生嬌羞,螓首低垂,她還是覺得頭暈暈的,體內竄燃的烈火,像要把她的身子烤乾一般。

  她任由著他幫她褪去被酒淋濕的衣裳,抬眸,他眼底的慾火,又燒向她。

  「城主……」

  渾圓的雙乳在她胸前晃動,氤氳著慾望的黑眸,掃掠著那波媚的雪胸……

  長長的手臂一勾,纏住她的腰身,另一隻手,拉起她的手,輕吻著。

  「荑手纖纖,宮腰搦搦……」

  他一言,道出她臉上一片羞紅。

  「城主……你是英勇的男人……你要做一個……一個好城主……」

  纖纖荑手圈住他結實壯碩的彪腹狼腰,她語音喃喃地。

  「我會做一個好城主的。」為了她一言、一語,他會為她做到的。

  「城主……我……我頭好暈……我……好渴……我……我去倒茶……」

  才起身,她的身子就跌了下,仰首,她朝他一笑。「我……我沒事的,我……我可以……可以自己起來……」

  跪在他的兩腿之間,攀扶著他的大腿,兩手沿著他的大腿,徐徐地往前滑——

  南宮飛虎粗濁的男性氣息,噴拂在她的髮頂,她的手漸漸地靠近他脹大的雄物,撩動著他狂烈的慾火。

  醉的暈頭轉向的仰月,不管如何撐,始終站不起身,柳眉顰起,她使盡全身力氣,兩手按在他大腿的末端,奮力想撐起身——

  最後,她乏力的趴下,又暈、又累,她趴在他的兩腿之間喘息著。

  黑眸朝下一望,她嬝嬝婷婷的嬌軀,伏在他的腿上,小臉埋在他的腿間,微喘的氣息,隔著一層布料,噴在他的脹碩物上……

  仰首,他闔眼倒抽著氣——

  「仰月……」他粗啞著聲喚她。

  「嗯……」她的臉埋在他的腿間,似乎有聽到他喚聲,她出了一聲,表示自己有應聲,但依舊乏力的趴著。

  狂烈的慾火,在他的下腹處燒燃著,他再也按捺不住,褪去了身上的衣物,露出如虎狼一般結實壯碩的雄軀。

  他褪去下身衣物的當兒,她纖細的雙臂環住他的腰身,像是怕跌落一般,緊緊的攀住他……

  眼眸半垂的仰月,趴在他的腿間,總覺得有根硬物蹭著她,她伸手想揮開它,它卻像趕不走似的,老杵在那兒、老是蹭著她的臉……

  「仰月,含住它……」

  聽到他下的指令,她不敢猶豫,紅唇一張,含住了那根老蹭著她臉的碩物……

  明明是根碩硬的硬棒,含在嘴裡,卻覺得它如絲絨一般柔滑,而且它似乎越來越大……

  南宮飛虎悶著虎咆的低鳴,體內高漲的歡悅,竄流全身——

  「仰月……上來——」

  他粗壯的手臂一伸,將她拉起,扯落她身下的衣物,兩手頂在她的綠柳蠻腰,單手一滑,滑進她的私密地帶,輕柔的旋弄著──

  「嗯……嗯……城……城主……」

  在他的手撩撥下,她頓覺全身酥麻,身子傾向前,渾圓的雙乳,立即讓他含住嘬吮。

  「啊……嗯……嗯……」

  酥癢難耐,她一聲聲的呻吟,身子也跟著蠕動著。

  「城主……我……我……」

  「妳怎麼了?」他濃濁的黑眸,望定她迷離的秋波,啞著聲問。

  「我……我……好難受……」

  感覺她私密處的蜜津,涓涓流經他的食指、手心,他邪魅一笑,掌心反覆在她的穴口搓弄著,將從那穴裡滂滂流出的蜜液,沾附在那穴口處——

  「啊……嗯……嗯……」

  在她聲聲呻吟的當兒,他將她抱起,分開她的雙腿,讓她坐到他腿上,沾滿蜜液的緊窒小穴,套住了他怒脹的硬杵──

  飽滿的酥悅呻吟聲,霎時,在床上火熱的交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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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8:03 PM


第九章

  轉眼間,仰月來到南城堡將近兩個月,南宮飛虎對她的疼愛,日益俱增,但愈是這樣,仰月愈不敢提出要去給爹親上香的心願。

  他極盡全力的保護她,只要堡裡有人敢提她是山寨主的女兒,一律重處嚴辦。

  他不要有人議論她的身分,她知道他是在保護她不受別人的言語傷害……

  雖然他沒明說,但她知道,他想要她撇清和山寨的淵源,重新以城主夫人的身分待在南城堡裡,只做他的妻子,不要再提任何有關山寨的事……

  為了他,她願意不再提山寨的事,但骨肉親情,沒去給爹親上香一事,始終令她耿耿於懷。

  「小姐,妳是不是又在想寨主的事?」火銀端了點心來,見主子顰著眉,一臉幽幽的,十成十是在想寨主之事。

  在南城堡裡這兩個月來,小姐的笑容多了,城主和她恩恩愛愛的,幸福的不得了,唯一會令她發愁的,就只有寨主的事了。

  仰月看了火銀一眼,搖搖頭。「沒有。」

  「小姐,妳乾脆就告訴城主妳想去祭拜寨主,雖然在他眼中,寨主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但寨主好歹是妳的爹,是他的岳父大人,衝著這層關係,去祭拜寨主,也是天經地義的呀!」

  「我……」仰月嘆了聲。「這事妳可別提,萬一讓城主聽見,我可是再也保不了妳。」

  火銀緊張的摀住嘴。上個月,她和廚房的大嬸在提山寨內的事,不小心讓城主聽見,城主臉色鐵青的怒樣,把她給嚇死了,要不是小姐幫她求情,恐怕她會被打的四肢斷裂,後來,只是被摑幾個耳光,小小教訓一下。

  「小姐,可是妳這樣……」火銀頓了下。「對了,我差點忘了,忖揚說他有法子幫小姐,讓小姐可以去祭拜寨主。」

  「真的?!那妳去問問他有什麼法子。」仰月抓住火銀的手,一臉興然。

  「可是,他……他說想見小姐一面……」火銀睜著眼,看著主子的表情。「我一直沒告訴妳,就是這個原因。如果讓城主知道妳去見別的男人,他不知道又會發多大的火了!」

  雖然和城主相處的機會不多,但是城主對她家小姐的愛意,可是用整缸的醋緊緊包起的。

  「而且,我看那忖揚,根本對妳還沒死心呢!」

  「火銀,別亂說話!」仰月焦急的斥一聲。

  「我沒亂說,不過,我看他真的像是有法子可以幫妳,可是他又不告訴我……」火銀喃唸著。「他就是不死心,非得見到妳才肯說!」

  仰月焦慮的踱步,忖揚的頭腦好,她相信他一定會有兩全其美的法子,但要她去和他相見……

  顰起柳眉,她的擔憂,正如火銀所說的一般,萬一讓城主知道,他肯定會雷霆大發的。

  「小姐……」

  仰月定住了來回不安的腳步,下了決心。「火銀,妳去告訴忖揚,一個時辰後,我在後山等他。」

  火銀瞪大了眼。「小姐,妳真的要去見他?其實……其實我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有法子,萬一妳去了,他根本沒法子,那妳不是太冒險了?」

  「我相信他會有法子的。」她堅定的說著。只要過了這一關,她就能全心全意的和城主相守一生,再也無憾……

  為了她和城主的將來,她要去祭拜她爹這一關,勢必得悄悄的度過,而能幫她這個忙的,也只有忖揚了!

  ※※※※

  「你等了兩個月,現在終於如你的願了吧!」

  聽到火銀來報,躲在忖揚房內的秋娘,在火銀離去後,大剌剌的坐到忖揚的腿上。

  「走開。」忖揚嫌惡的推開她。

  「哼,聽到她要見你,怎麼,你以為你真的可以和她幽會,想一腳踢開我了?」秋娘瞪著他。「你別作夢了,人家可是高貴、玉潔冰清的城主夫人,哪會理你這小錄事?」

  「妳說夠了沒!」忖揚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一番。「別忘了妳能夠待在南城堡享福,可都是我幫妳的。」

  「呦,那我可真是要感謝你的大恩大德!」秋娘哼出一股酸味。「讓我在南城堡當軍妓,是啊,我可是每天在享福呢!」

  她自嘲一番,又不免忿忿不平:「當軍妓已經夠委屈的了,我的名字甚至也沒在南城堡的成員名冊內,連煮飯的老太婆、打掃庭院的老人都在成員名冊內,我居然沒有!」

  「夠了,在這裡吃穿不愁,總比流落街頭來的好!」

  忖揚不想理她,知道仰月願意見他,他一顆心,早等不及的飛向她和他約定見面的後山了。

  「哼,說到這裡,我就一肚子氣。仰月她安安穩穩的當她的城主夫人,她可有想過,當初是誰提議讓她來的……」

  「當初妳是一肚子壞意!」他直接點破她的壞心,免得日後三不五時,又重提這些令他心煩之事。

  「我壞?!至少我的壞意,成就了一樁美事;可有人就不同了,賣主求榮,可真高竿啊!」

  秋娘的話一出,忖揚心虛的怒瞪著她。「妳在說什麼?!」

  「忖揚,你幹啥一副緊張的模樣?」秋娘狐媚的勾眼,兩手在他臉上摩蹭著。「你以為,山寨真的那麼容易攻破?如果不是有人提供地形和山寨部署的機關圖,南城主的軍隊,怎麼會那麼順利的攻上山去?」

  「妳別亂說話!」

  「又緊張了?」秋娘笑的一臉壞意。「昨晚我服侍的那個,正好是和你接洽的人,我一使出渾身解數的床功,他什麼都告訴我了!」

  「妳……」

  「別緊張,我呢,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她的手在他的胸口搓揉著。「這件事,我不會說出去,我還會幫你完成心願。」

  「我……我不是故意要出賣寨主的。」忖揚緊張的流冷汗。「寨主決定要把小姐嫁給城主,他不聽我的勸,我一氣之下,才會做出……」

  「嗯……沒人會怪你的。」秋娘狐媚一笑。「你是在為民除害。再說,殺死寨主的人,可是南城主,仰月都不怪他,還和他愛的死去活來,所以,你也別擔心,她不會怪你的。」

  秋娘哼地一笑。「其實,我也知道你安排我留在南城堡內,一定也有你的用意,人家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雖然我只耗了你兩個月的時間,不過,我一定會幫你的。」

  忖揚一臉狐疑的看著她。「妳幫我?妳只要幫我守住這個秘密,就算是幫我了!」

  她說的沒錯,他想辦法把她從地牢內弄出來,一開始的確是想或許有一天,她能派上用場,但他想到要幫仰月的計畫中,暫時還用不著她。

  「忖揚,你也太小看我了!」她看得出來,他一直在鄙視她。「你要怎麼幫那丫頭的忙——我是說幫仰月的忙,讓她去祭拜她爹?」

  秋娘心底譏笑著仰月,不安安穩穩的好好當她的城主夫人,還一心想去祭拜那個大魔頭——死都死了,還拜什麼拜,真是吃飽撐著!

  「我要怎麼做,用不著妳來管!」

  「我可是為了你好,你的頭腦雖然好,但不夠狠,想的點子不夠絕……我猜呀,你是打算慢慢地擄獲仰月的心,讓她心甘情願的依你,我要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就算到你死,仰月也不會跟你走!」

  「妳!」

  「我說的是事實,你可自己想清楚了,你在山寨也待了一年,仰月她也沒愛上你,現下,她當上城主夫人,更不可能跟你走——」

  秋娘的話,正中了忖揚心底的痛。他當然明白仰月對他無意,只是,他無法放下仰月,只要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會放棄的。

  「好吧,我告訴妳……」

  坐在椅子上,忖揚把他打算幫仰月的法子,告訴了秋娘。

  「就這樣?」秋娘掩嘴譏笑著。「我看你一副聰明樣,怎麼會笨的如此……」

  「這件事,我幫你到底,我保證仰月跟你一起踏出南城堡,絕不會再走回頭路。可是,我在南城堡內,做事不方便,你要隨時配合我。」

  忖揚狐疑的盯著她看,不知道這女人想耍什麼詭計?

  不過,只要能讓仰月跟他走,她想怎麼做,他都會配合她的。

  ※※※※

  火銀兩腿發抖的站在房門口,左右張望,一顆心懸的高高的,臉頰因為過度緊張而抽搐著。她低著頭,嘴裡喃喃唸著「阿彌陀佛」。

  小姐約了忖揚在後山相見,那兒雖然平常不會有人去,可是飛虎樓這兒可不同了。

  城主可是不定時的會回來,如果他回來,看不到小姐,不但會發脾氣,還會把整座飛虎樓給掀了。

  萬一讓他看到小姐和忖揚在後山見面,到時候,可是會出人命的。

  「妳在外頭做什麼?」

  一聽到判決生死的低嘎嗓音,如鬼魅般的飄落,把火銀嚇得當場屈膝跪地。

  「城主。」

  「妳怎麼了?」

  「我……我……」火銀回過神來,登時愣住,她幹啥跪下?這不是代表她心虛嗎?想站起來又不敢,在他面前,能跪不能起的。

  「夫人呢?」

  「夫人她……她……她在澡堂洗……洗澡……」

  「這麼早就在洗澡?」南宮飛虎眉一蹙。「我去看看。」

  「城主,你不能去!」火銀急忙的喚住他。

  「為什麼我不能去?」這丫鬟,今天怎麼古里古怪的?

  「因為……因為……」雖然早套好了詞,但面對著霸氣騰騰地城主大人,火銀可是顫抖抖的,話都說不全。「因……因為小姐的月汛來了,沾了衣裳,小姐去清洗,怕……怕城主回來看不到她,所以讓我在這兒等著城主……小姐要你別去,怕髒……」

  她一抬眼,看見城主兩眼冒火。她說錯什麼了嗎?這套詞,可是她和小姐認為最可取信他的詞了。

  「妳嘴裡口口聲聲的那個『小姐』是誰?」

  「呃……奴婢說錯了——」火銀識相的自打嘴巴,啪、啪兩聲,打的響亮。「是夫人。」

  城主不要聽到她喊小姐,硬是要她改口叫「夫人」,這樣,小姐的身分,才算改的徹底。

  「城……城主,我……我去告訴夫人,說你回來了。」

  「那就快去!還有,以後不需要特地守在房外,好好地伺候夫人,才是最重要的!」

  「是。」火銀回身急步的走離。城主就只有呵護小姐這點,算是最大的優點,其他的可讓人不敢領教呢!

  火銀急著要到後山去通知仰月,未注意到後頭有一道狐疑的視線,正盯著她看──

  ※※※※

  一直到火銀的身影消失,南宮飛虎杵在原地,好半晌納悶著。

  火銀走的方向,的確是去澡堂,但她為什麼提早轉彎?一轉彎,那就不是去澡堂了……

  他不想多作懷疑,但火銀今天的態度真的是挺古怪,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愈想愈覺得不對勁,不行,他得跟去瞧一瞧。

  大步一跨,他本想追上火銀的腳步,看那丫鬟在搞什麼鬼,身後卻傳來一聲輕柔的低喚。

  「城主——」

  他一回頭,看見仰月手中握著一束白色的野菊花。

  撤回了腳步,他走向她。「妳不是去洗澡了嗎?」他瞇起眼,看著她手中的花。「火銀說妳去澡堂了。」

  仰月穩住心中的忐忑,低首微笑著。「我……」

  「那丫頭在搞什鬼?明明說妳去洗澡,要去叫妳,卻跑向別的地方去——」南宮飛虎的語氣,明顯在指責火銀。

  「火銀……她……她跑去哪裡?」

  「她走到一半,就轉彎了。」南宮飛虎指著火銀走去的方向。「她應該是到後山去——」

  說完,他審視的目光,停駐在她臉上。她方才走來的方向,似乎也是從後山那邊來的。他不想懷疑她,但她們主僕倆今兒個的神色,都有些怪異。

  「城……城主,火銀她……是我要她去後山的。我……我的裙子沾到紅花的汁液,我以為是……是月汛來了,所以到澡堂去。本來我要火銀去後山摘一些野菊花放在澡堂,可是我怕你回來時,看不到我,所以……所以教她在房門口等……」她垂首,喃喃地道:「後來,我自己去摘花了,她大概不知道我已經去摘花了,所以才會……才會又跑去。」

  她心慌慌地,不知道她說的,他信不信。

  他一語不發,突然抓住她的手。

  「城……城主……」

  她眼眸慌措的仰望他,以為他識破了她的謊言。

  南宮飛虎的視線,從她臉上移至她手中的野菊花,再從野菊花,移回她的臉上。

  「後山那邊不安全,別自己去,萬一遇到蛇怎麼辦?」他相信她是去摘花的。低啞的聲音,滿是對她的關切。「等我派人把後山規畫重建後,到時候,妳想天天去都沒問題。」

  「城主……」

  面對他真摯的關心,仰月羞愧的垂首。他那麼信任她、呵護她,她卻嚇著他……雖然她並未做出對不起他的事,但她終究是欺騙了他。

  「還有,野花別亂採,有些野花是有毒的。」他摟著她進寢房,再度逸出對她的關心。

  「嗯,我知道,我不會再去採的。」

  仰月在心中發誓,只要去祭拜完她爹,她絕不會再瞞著他做任何事。

  仰望著他那張剛毅的臉,他是她一輩子的歸依,她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他的!

  ※※※※

  雖然那日忖揚教了她法子,但她遲遲不知該如何向城主開口——要她欺瞞他,她始終覺得不安。

  「小姐,軍師說有事要見妳。」

  「軍師……他找我做什麼?」仰月納悶地問。

  她來到南城堡,除了城主之外,和軍師宿命算是見過最多回的,可她鮮少和軍師交談……不知道軍師找她有何要事?

  「小姐,軍師還在外頭等著呢!」

  「喔,妳請他進來。」

  「我請過了,可是軍師說不用,他說,只是有件事要麻煩妳,他說完就走!」火銀一雙眼骨碌碌的轉,抿嘴笑著。「軍師一定是怕城主吃醋,所以才不敢進來。」

  「火銀……妳呀!」

  睨了火銀一眼,仰月款步輕盈地步出門。

  一見到仰月出來,等在門外的宿命,恭敬地問候過她,直接表明來意。

  「夫人,屬下知道妳是個會替百姓著想的好夫人,屬下有一大膽請求,希望夫人能夠幫一個忙。」屈腰躬身,宿命一臉恭敬。

  「軍師,你說,只要我能幫上忙的,我義不容辭。」雖然並未深談過,但仰月看的出來,宿命是個忠心輔佐城主的軍師。

  見她明事理,宿命不拐彎抹角的直道:「城主原本下鄉出訪的行程,一直延宕至今也兩個多月了,我想城主一定是不放心妳……如果夫人願意隨行,我想城主就無顧慮了。」

  仰月聽了,知道宿命的來意。「我……」

  「夫人,即使城主不想接國主之位,自古以來,任一明君,無不微服出訪,察看百姓生活疾苦……」

  「軍師說的,我懂。」仰月微微一笑。「請軍師放心,我會勸城主的。」

  「謝謝夫人,打擾了。屬下先行告退。」

  ※※※※

  仰月坐在銅鏡前,愣望著。

  軍師宿命料的沒錯,她一提下鄉出訪的事,城主只猶豫了片刻,便點頭答應她。

  城主之所以答應,是因為有她隨行。如果她不去,那城主會不會取消行程?

  低頭沉思著,忖揚教她的法子,原本她還猶豫,但軍師的建議,恰巧符合了忖揚提的法子。會不會是爹冥冥之中在安排著,要她回去給他上炷香——

  「仰月,妳在想什麼?」

  南宮飛虎一進房,看見她在發愣,上前一把摟住她。

  「城主——」仰月嚇了好大一跳。

  「怎麼了?」

  「沒……沒有。」

  「明天就要起程,早點歇著吧!」他濃濁的黑眸凝視著她。「仰月……」

  他似乎有話要對她說,話到嘴邊卻停住。

  「城主,是不是還有什麼需要我去準備的?」

  「沒有。」他摟著她,黑眸底藏著笑意。

  這一趟下鄉之行,他安排了一件令她會感動至極的事……還是等明天起程後,再告訴她,要不,她今晚可能會高興的睡不著呢!

  「我們上床休息吧!」他扶著她,細看她的臉。「妳的臉色不太好……還有,妳為什麼在發抖?」

  「我……我覺得有點冷……」

  她心虛的垂眼,方才在澡堂,她刻意用冷水洗澡,沐浴時間也比平常多花了兩倍——這一拖,好像真的受寒了。

  忍住胃寒想吐的感覺,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城主,明天一大早就要出門了,我們早點睡。」

  他以為她是穿的少,才會覺得冷,所以不覺得有異樣。

  摟著她上床,拉著棉被蓋著,他緊緊抱著她,幫她的身子溫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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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8:03 PM


第十章

  天還未亮,南宮飛虎就察覺圈在手臂中的人兒,冷的直發抖。

  黑眸倏地一張,他蹙起濃眉,看著蜷縮成一團的仰月。

  「仰月,妳怎麼了?」

  坐起身,他把棉被拉高至她的下顎處。

  「城……城主……我……我好冷……」仰月冷的直打顫,她哪裡知道,只是洗個冷水澡,會這麼嚴重。

  「妳忍著,我去叫軍醫過來——」

  南宮飛虎壯碩的身子翻下床,幾個箭步衝向門口,焦急的聲音虎揚著。

  飛虎機的衛兵聽到聲音,忙不迭地把還在睡眠中的軍醫給搖醒,一路狂奔至飛虎樓。

  「怎麼了?夫人要不要緊?」南宮飛虎在一旁緊張的問。

  整個南城堡裡,除了軍師宿命之外,他最敬重的人,就屬軍醫了。

  軍醫是個非常有名的大大,在他延攬之下,放棄了日進斗金的藥舖,全心全意來到南城堡,照顧受傷的兵將。

  軍醫起身,把診斷的情形告知。「夫人受了點風寒,吃帖藥就沒事——另外,恭喜城主,夫人她有喜了。」

  「夫人有喜了?你是說真的?!」南宮飛虎瞪大了眼,咧嘴大笑。

  「這種事,開不得玩笑的。」軍醫笑著,打從他來到南城堡至今,他可是頭一回看到城主笑的如此開懷。

  「仰月,妳聽見沒有,妳有喜了!」南宮飛虎興高采烈,走到床邊,俯身撲到她身上。

  他用身體包著裹在棉被裡的她。「還覺得冷嗎?這樣好點了沒?」

  凝望著他臉上的大大笑容,即使還覺得冷,她也搖搖頭。「不冷、不冷……」

  天哪,她懷孕了!仰月高興的笑著,要是早知道自己懷孕,她就不會用冷水洗澡,害的自己冷的直發抖。不知道自己發冷的身體,會不會影響到腹中的胎兒?

  仰望著他,他的笑容燦亮,她也咧著笑容回應他。

  兩人互相凝視著彼此,下一刻,兩唇交接,濃濃的愛意流竄著。

  ※※※※

  吃過了藥後,仰月覺得好多了。

  「城主——」

  「仰月,妳躺著多休息,別起來。」粗手粗腳的南宮飛虎,展現他溫柔的一面。親自餵湯藥,就希望她的身子能快些好起來。

  「城主,你……你不打算下鄉出巡了嗎?」

  南宮飛虎一笑。「等會兒我會宣佈行程延期。」

  「不,城主。」仰月焦急的喊,「不可以把行程延期!」

  南宮飛虎坐在床沿,納悶的看著她過大的反應。「為什麼不可以把行程延期?」

  「我……」

  「軍醫說了,妳身子虛弱,又有身孕,目前不適合遠行,等妳身子養壯了些,我們再一起去。」

  仰月搖搖頭。「不,城主,不可以把行程延期。」一雙水眸幽幽的望著他。「為了這回下鄉行程,大家都忙著準備,我不想因為我不能跟去,害得大夥兒多日的準備,白忙一場。」

  「沒有什麼白不白忙的事!」他斂著臉色。「我的話就是命令,誰敢有半句怨言!」

  「城主……」仰月拉著他的手。「我希望你在關心我之餘,也能夠替百姓著想。」

  瞠著虎目看她,他懂她有一顆善良之心。「我會再下令,讓各地方的官員,開倉放糧,救濟百姓。」

  聽他所言,他還是沒打算去,仰月心中憂憂地——

  知道自己有身孕,她一則喜、一則憂……

  欣喜是固然。她憂的是,如果她的心願未了,她的憂鬱情緒,會不會染給腹中的孩子?

  十個月,孩子都會在她的腹中,難保自己的愁悶,不會去影響到孩子──

  「城主,我希望你能親自下鄉去察看,百姓的疾苦,往往並不是開倉放糧就能解決的。」她拉他的手,放在她的腹上。「我們的孩子,會以自己有個愛民的爹爹,感到驕傲的。」

  提到孩子,一股驕傲的神情,不自覺的湧上。

  南宮飛虎細看著仰月,她說的沒錯,他的孩子,會以有他這個英勇愛民的爹,感到驕傲無比的。

  「可是,我不放心妳……」

  「我會把身子養壯,等你回來時,我保證你會看到我變得白白胖胖的。」她露出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

  「好,我去。不過我會縮短行程,最慢半個月內,我會趕回來。」他厚實的掌心,貼在她稍嫌蒼白的臉上。「等妳身子好一些,我們再一起去探訪南城百姓的生活。」

  半個月,應該夠了!仰月點點頭。

  「仰月……」他看著她,一直想對她說的那件事,又梗在喉間。

  「城主,你還有什麼事要交代我嗎?」

  「我……」南宮飛虎笑的神秘。「等我回來之後,我再告訴妳。」

  她愣愣的點頭,看不出他唇邊那抹神秘笑容的含義。「喔,好。」

  他坐到身邊,輕摟著她,即使只離開半個月,他還是萬般的不捨。

  身子偎靠在他強壯的胸膛,她相信,這一次短暫的離別,一定能促成他們一輩子的廝守──

  他胸前溫熱的體溫,包圍著她,她感覺這是一種幸福的依靠。

  ※※※※

  為了能順利出城,仰月不讓自己有身孕的事傳出去,休養了兩天,她覺得身子好多了。

  「火銀,忖揚他……他準備好了嗎?」

  「小姐,妳真的可以出門嗎?」火銀實在擔心路途遙遠,小姐虛弱的身子會撐不住,何況小姐現在又有身孕。

  「我沒問題。」仰月低頭看著尚未隆起的腹部。「軍醫開的藥,我都按時吃了,現在身體覺得好多了。」

  「可是……」

  「妳去通知忖揚,如果他準備好了,我們今晚就走。」

  「今晚?!」

  火銀瞪大眼,想要勸主子再緩兩天,但外頭一陣嚷嚷聲,分散了主僕倆的心神——

  「發生什麼事了?」

  「小姐,妳別出來,我去看看。」

  火銀一開門,一個尖拔的聲音嚷叫著——

  「……我可是城主夫人的後娘,你們這樣擋著我是什麼意思?」趁著南宮飛虎不在堡裡,秋娘無所畏懼,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卻遭到衛兵給阻擋住。

  眼尖的秋娘,看到火銀出來,立刻吆喝大喊:「火銀——火銀——妳杵著做啥,叫他們讓我進去。」

  火銀一見到是她,臉一拉,不想搭理她。「你們還不把她趕走,別吵著夫人歇息。」

  「呵,妳這丫頭眼瞎了,沒看見我是不是?」秋娘氣煞煞的嚷叫著。「我要見仰月,讓我進去。」

  火銀哼了聲,不想搭理她,回過身要進入房裡,卻見主子走出來。

  「小姐,妳別出來,妳的身子……」

  仰月責怪的看了火銀一眼。「讓她進來。」

  「小姐,不可以,她……」

  火銀想阻止主子的善念,但那頭秋娘意氣風發的如霸陵醉尉,兩眼斜瞪著還擋她路的衛兵,斥道:

  「你們聾了是不是?沒聽見城主夫人說要請我進去嗎?還不閃開!」

  衛兵遲疑著,城主離開城堡之前,嚴令交代不准任何閒雜人等,進出飛虎樓打擾夫人的。

  「讓她進來吧!」仰月又再度說道。

  夫人的命令,他們也不敢不從,刀劍一收,讓秋娘順利進入——

  ※※※※

  一進入房內,映入眼底琳瑯滿目的珍貴寶物,引得秋娘一開口就是一陣酸不溜丟的話語。

  「呦,原來是住在這麼多珠光寶氣的寶屋裡,才會連自己的親爹都忘了是誰了!」

  「妳在說什麼?!出去!」火銀就知道她不懷好意,氣得想攆她走。「馬上滾出去!」

  「呦,妳這丫頭,真沒規矩。這裡可是南城堡,不是南山寨,還能由得妳一個丫鬟大呼小叫的嗎?」

  「妳以為妳是誰啊?」火銀不客氣的對她嚷著。「一個軍妓,還想教訓誰呀!」

  「妳……妳……」被火銀一點,秋娘高漲的氣焰,頓時消滅。她回頭對仰月哭嚷著:「仰月呀,我們雖然相處的時日不多,可好歹我也伺候過妳爹,妳……妳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把我丟在地牢內不理……」

  「我……我不知道妳……」仰月為難的道:「我也是最近才聽說妳在南城堡裡。」

  一句不知道就沒事了?秋娘聽了心中更加忿忿不平。

  「我無所謂了,反正我是賤命一條,到哪兒都一樣,可是……」好端端的說著,秋娘又哇咧咧的哭了起來。「可憐的是寨主,死了還不能冥目──死後也沒人葬、沒人拜。」

  「誰?寨主沒人葬?」火銀瞪她一眼,不知道這女人是安了什麼壞心,跑到小姐面前,說這些幹啥!「城主早就答應派人幫寨主安葬了!」

  「妳還真信啊?!」

  「妳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秋娘,妳……妳是不是知道些什麼?」聽秋娘的話中有話,一直惦著爹親後事的仰月,焦急的問道。

  「妳可別亂說話!」火銀認定秋娘嘴裡吐不出什麼好話。

  「是啊,這話我可不敢亂說,萬一城主生氣,那可是會砍我頭的。」

  「秋娘……」仰月拉著她,一臉心急如焚的模樣。

  「唉,可是,好歹過去寨主對我也不錯,我若是不說,我心難安啊!」秋娘長長的嘆了一聲。「我先說了,這話我也是在……在服侍那些小兵小將時,聽他們說的,我說了,可不負責的!」

  「妳說、妳說,我保證不會有人怪妳的!」好不容易有人要告訴她爹親的事,仰月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那些小兵小將說,城主是有叫他們把寨主給埋了,可怎麼埋法……」才說了兩句,秋娘又掩面哭了起來。「我聽了他們說的,心中好難過,每天都在擔心呢!」

  「妳到底在說什麼?」火銀確定自己沒聽見她道出重點。「說就說,賣什麼關子!」

  「秋娘,我爹他……」

  「仰月呀,城主是對妳很不錯,可妳要知道,妳爹是南城人眼中的大惡之人,城主怎麼可能會厚葬他呢?他只是叫人隨便把寨主的屍體,往沙地裡一埋,可那些小兵小將沒閒工夫,隨便挖了個洞,把寨主的屍體往洞裡丟,頭腳都沒埋住——這會兒,恐怕寨主的屍體早被野狗啃光了!」

  聞言,仰月駭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兩眼木然的盯著桌面看。

  「小姐,妳沒事吧!」火銀緊張的扶著主子,方才那一跌,可把她嚇死了!主子可是有身孕的人,哪經的起跌呀,還好沒事!「喂,妳別亂瞎說,城主怎麼可能——」

  「我說了,這都是我聽來的,我不負責的。不過,那些小兵小將之所以敢隨隨便便處理寨主的屍體,一定是城主壓根不重視這件事!」把話說完了,秋娘又嘆了聲:「可憐寨主在世時多麼的威風,死後卻連一副棺材都沒有!」

  「爹……不,不可能,城主答應過我的……」茫然失措的仰月,心口揪疼著。

  「妳不信就算了,反正現在妳是城主夫人,過的日子真舒服,寨主的事,也別指望有人會去——唉呀,都這麼晚了,我還得去服侍那些小兵小將……唉,我真是命苦啊!」

  話已說完了,成功的把仰月心神擾亂了一番,秋娘帶著得意的笑容,扭腰擺臀的離去。

  「小姐,妳別聽她說的,那女人啊……」

  「火銀,去告訴忖揚,我現在馬上要去看我爹。」

  「小姐……可是……」

  「快去!」仰月紅著眼眶,心神不寧。

  「好,我去、我去。」

  火銀知道主子現在一定滿心擔憂,沒看到寨主的墳,主子是放不下心的。

  ※※※※

  連夜離開了南城堡,在午時之前,忖揚帶著仰月和火銀來到了南山寨的山腳下。

  「小姐,我們先到客棧去吃點東西吧!」忖揚隔著馬車的車簾,對坐在裡邊的仰月說著。

  一夜未睡的趕路,他不覺得累,因為佳人就在他身邊。

  想到了日後兩人可以相守,忖揚滿心歡喜,一點也不覺得累。

  「不,我要先去找我爹……」紅腫著眼,仰月是一路哭來的。

  「小姐,妳吃點東西吧,就算妳不餓,也要……」火銀的視線往下移到她的肚子上。

  想到了肚裡的孩子,即使一心掛念想早點找到爹親,完全沒有胃口,仰月還是點頭──

  她可以不吃不喝,但不能餓著她和城主的孩子。

  進了客棧,忖揚小心的叮嚀她們,千萬不能洩露身分。

  他讓她們先進客房休息一下,他則去打聽埋葬特崆峒的地方。

  「找到了、找到了。」

  忖揚帶著她們到村民說的特崆峒埋葬的地方——

  「我們已經走好久了,而且離村子愈來愈遠。」火銀是擔心主子的身子會撐不住。

  「我聽村民說,是這方向沒錯……」忖揚心虛的別過臉。

  「前面有片木板。」火銀指著前方。

  「我過去看看。」忖揚先行跑了過去。「是寨主的名字!」

  見她們來到身後,忖揚擋著她們。

  「我爹真的是埋在這兒嗎?」仰月急急的想探頭看。

  「是……是寨主沒錯。」

  「忖揚,你幹啥擋著,讓我們看一看呀。」火銀納悶的看著他。

  「我……」忖揚一臉憂色。「小姐,妳別看——」

  「為什麼不讓小姐看?!」火銀探頭朝他身後看去,尖叫了一聲,嚇得臉色發白,連連退後了幾步。

  「怎麼了?」仰月看到火銀的反應,更加想看。

  她走了幾步上前,眼一望,先是看到木板上確實寫著她爹的名字沒錯,後又看見木板後頭,露出了一堆白骨——

  「爹——爹——」

  眼前的情形,就如同秋娘所描述的那般慘狀——一層薄薄的沙子,覆在白骨之上,凌亂的白骨,真的像被野狗啃過一般。

  「爹——爹——」

  仰月跪在地上,淚水奔流,不敢相信眼前自己所看見的情景。

  她爹才死多沒久,屍骨未寒,可這會兒她看見的,卻是一堆殘缺不全的白骨……

  「爹——爹——女兒不孝,害的您……」仰月哭著想爬過去,忖揚立刻下身,阻止她。

  「小姐、小姐……」看到眼前的慘狀,火銀也哭著。

  「爹——爹——女兒不孝,我……我要過去看我爹——」仰月聲嘶力竭的哭喊著,「我要看我爹……」

  「小姐,不可以……」忖揚又心虛、又擔心仰月。「我們家鄉有個習俗,如……如果有親人客死他鄉、或是死後未埋……自家人不可靠近那屍骨,否則……否則會害死者的魂魄被鎖在原地,永……永遠無法投胎轉世。」

  他亂編一通,為的只是不讓仰月去碰那堆白骨。

  「這是什麼怪習俗啊……」火銀哭著。「不讓自家人靠近,那誰來埋啊!」

  「我來。我不是寨主的家人,我可以靠近。妳們……妳們還是先回去。」

  「不……爹……爹……」仰月跪在地上直磕頭。

  「小姐,別這樣,妳的身子要緊呀!」

  「爹——爹——女兒不孝……女兒不孝……」

  傷心自責,滿心愧疚,仰月哭喊著,突然身子一晃,人就暈倒了過去——

  「小姐……小姐……」

  「仰月、仰月……先送她回去。」

  「可是,寨主的……」火銀望向那堆白骨,一臉驚惶。

  「那個……我會處理的。先送仰月回去再說。」

  ※※※※

  忖揚愣坐在客房裡,方才大夫來過,他才知道仰月已有身孕的事,問過了火銀,火銀也確定仰月有身孕的事,而且南城主也知道。

  原本計畫好的未來美景,瞬間成了幻影……

  他原先以為,把仰月帶了出來,一切就會如同他和秋娘計畫的那般——

  仰月會恨城主,永遠不回南城堡去,他就可以在她身邊照顧她,等她生了他的孩子、等到他們兩個都老了,他再向仰月懺悔他所做過欺瞞她的事。他相信到那時候,仰月一定不會很他了!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仰月有了身孕,如果她帶著遺憾嫁給他,日後她發現事實的真相,一定會怨恨他的。

  他可以視仰月肚裡的孩子如同己出,可仰月……

  難到他真要見仰月憂愁的過一生嗎?

  理智和未來的美夢在拔河著,他好不容易盼到了仰月就要來到他身邊,要他再把她推開,他……他不甘心啊!

  緊握著拳頭,忖揚陷入了兩難之中。

  ※※※※

  昏睡了兩天,仰月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

  「爹……爹……」

  「小姐,妳醒了。」一步也不敢離開的火銀,聽到她的聲音,欣喜的露出笑容。「謝天謝地,妳總算醒了。」

  仰月愣坐了一會兒,想起那堆白骨的事。

  「爹……爹……」她急著想要下床。

  「小姐,妳要去哪裡?」

  「我要去看我爹……我爹他……」

  殘缺的白骨,歷歷在目,怵目驚心的情景,揪扯出她滿頰的眼淚。「爹……爹……」

  「小姐……妳別難過了,忖揚他已經叫人把寨主重新安葬過了。」

  「在哪裡?我要去看。」

  仰月急著想下床,無奈虛弱的身子又是一晃。

  「小姐,妳別急,妳昏睡了兩天,先吃點東西,等會兒我再陪妳去看。」火銀扶著她。「妳肚裡還有孩子呢!」

  仰月頹喪的癱軟靠在床邊。「為什麼……為什麼城主要騙我……他怎麼忍心那樣對我爹……他不是答應我,要厚葬我爹的嗎?為什麼……為什麼……」

  心碎、心傷……他一直在騙她。

  「小姐……」這個時候,火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來安慰她了。

  「是我傻,真的以為一城之主,會幫一個專門掠奪城民財產的山寨大王、料理後事……」仰月兩眼無神的垂著。「是我傻,真的以為他愛我,所以會幫我爹……」

  「小姐,也許……也許城主真的沒好好厚葬寨主,可是,他是真的愛妳的。」

  「是嗎?」仰月流著淚。「我沒有怪他,真的沒有。我……我本就不該奢求他會幫我,畢竟他是高高在上的城主,而我只是……只是一個身分卑下的山寨主的女兒……」

  「小姐,妳別……」

  「火銀,我想吃點東西,吃完後,我要去看我爹。」

  「好,我去叫小二準備飯菜。」

  火銀一走出房外,仰月臉上的淚,止不住的氾流——

  她傷心難過,城主為什麼要騙她?難到她對他的愛,換不來她爹的一副棺材?

  是他說的啊,他一定會讓她爹入土為安的……

  可是,她親眼看見的那些,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她真的不敢怪他,他對她有萬般的好,只怪自己太奢求——

  「城主……」

  傷心的閉上眼,熱淚氾流,她都看見她爹的慘狀了,她還能回到他身邊去嗎?不,她回不去了,她再也不能無芥蒂的待在他身邊。

  想到永遠不再和他相見,她傷心欲絕的痛哭著——

  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捉弄她?讓她愛上他、又要讓她愛他不能愛、恨他不能恨?

  奔流的淚水,灼燙了她的臉、灼燙著她的心……

  ※※※※

  下鄉的行程匆匆,滿心掛念仰月的南宮飛虎,決定提早回南城堡,但在回南城堡之前,他專程來到昔日的南山寨山腳下的村落。

  昨晚來到此地,今天,他起了個大早。

  「宿命,我要自己出去一下,誰都別跟著我。」

  宿命了然他想去哪裡、做什麼事,不點破。「是,城主。」

  就在南宮飛虎正要離開之際,一隻信鴿飛來,他伸手一抓,將飛鴿擒來。

  「我已經傳信回城堡,把提早回城堡的事說了。」宿命一臉肅然。「如果沒什麼緊急之事,留守的將軍,不會再急著發信來。」

  南城堡內,應當不會有什麼大事,除非是……莫非是仰月出了什麼事?

  南宮飛虎滿臉焦急的打開紙條,看完紙條上所寫的,氣騰騰地──

  看到南宮飛虎額上青筋暴怒,宿命嚴著一張臉問:「城主,發生了什麼事?」

  南宮飛虎不說話,兩拳緊握,臉龐忿怒的抽搐著。

  「城主……」

  怒極的咆吼了一聲,南宮飛虎丟了紙條,踹破了門板,狂奔了出去——

  「城主、城主……」

  宿命拾起被揉皺的紙條,看到紙條上所寫的,驀地瞠目結舌。

  「這……這怎麼可能呢?」

  紙條上寫著,夫人和一名新錄事私奔了,那名新錄事,原本是山寨的右護法,早和夫人互有情意,兩人趁著城主不在,連夜私奔——

  紙條上還寫著,兩人應當是先前往特崆峒的墳前祭拜。

  糟了,城主現在情緒失控,萬一真的遇見夫人,那可不好……

  宿命心一驚,急急跟著出門——

  ※※※※

  忖揚帶仰月來到了特崆峒的墳前,他心虛的不敢面向墳碑,始終背對著。

  「爹……爹……」

  「小姐,妳別再哭了……妳看妳眼睛都哭腫了。」火銀拿著手絹,忙著幫仰月擦眼淚,自己卻也哭的眼紅。「我們回去吧,我們來了兩個時辰了,妳再哭下去,眼睛會哭瞎的。」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陪我爹……」仰月哭啞了聲。

  「小姐……」

  火銀扶著仰月,見忖揚一直背對她們,以為他是等的不耐煩,她眼一瞥,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啊!是城主……」火銀驚嚇的瞪大了眼。

  仰月聽到火銀的叫聲,緩緩抬起眼,但淚水模糊了她的眼,還未細看清楚之前,就聽到一聲撞擊,接著是火銀的尖叫聲——

  「啊——」

  揩去了眼眶裡的淚水,定睛一看,仰月嚇得倒抽了一口氣——

  南宮飛虎怒氣騰騰地,一拳把忖揚打的倒地不起,眼見著他紮實怒硬的拳頭,又要朝忖揚揮下,她急急的爬向前……

  「城主,不要……」

  她挺身擋在忖揚身前,護著他。

  「妳……」怒極的南宮飛虎一見她居然為了那男人,不顧自己的性命,心中的怒火更加翻湧。「妳給我起來!」

  他拉著她的手,將她虛弱的身子,狠很拉起。

  「妳……妳趁著我不在,私自和他離開……」他氣得目眥盡裂。

  「城主……我……我知道我錯了……」

  她的一聲「我知道我錯了」,讓他心中的火焰怒暴……

  來此的路上,他一直認定那信上所寫不是真的,一定是誰弄錯了,他還氣憤在想,等他回到南城堡,一定要把發信的人給殺了!

  沒想到,遠遠地,他就看見她真的和一個男人,在她爹的墳前。他怒奔而來,一拳擊倒這個膽敢帶走她的該死男人,他絕不會放過他的!

  「妳……妳……」他拳頭上的怒火,停在她眼前。儘管他氣極,可是他發覺,他不想傷她——即使她已承認她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他還是不忍心打她,不只因為她懷了他的孩子,是因為他愛她那麼深,他放不了她。

  狂咆了一聲,他拳頭上的怒火,再度燒向忖揚的身上……

  甫站起身的忖揚,挨了他一拳,整個人被打到特崆峒的墳碑前──

  「啊——」火銀又嚇得尖叫連連。

  「城主,不要——」仰月又護在忖揚身前,滿眼懇求。「是我要他做的……」

  她以為,他生氣,是氣她偷偷瞞他離開城堡、是氣她重埋她爹。

  「妳……」南宮飛虎盛怒的瞪她。「妳說,這一切都是妳要他做的?是妳叫他帶妳離開城堡的?!」

  仰月淚漣漣的點頭。「是,是我叫他帶我離開城堡的。」

  「妳……」虎步威速上前,他一拳擊去,擊向她身後的石碑。

  兩人的臉,近在咫尺,她能感覺到他的怒氣翻騰,她流淚無語的望他,她無法苛責他,只能流淚,傷心的望著他。

  他氣極,望著她淚水奔流的素顏,他心抽疼著。

  「城主……」跟在後頭趕來的宿命,急急的上前。「城主,你別……夫人有身孕,你別傷了她。」

  「小姐……」火銀想過去擋,可是雙腿直發抖。

  「妳說,妳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南宮飛虎冷冽的目光,如寒霜一般罩上她。「如果是我的,妳留下;如果是他的……」冷冽的目光移向躺在她身後奄奄一息的忖揚。

  他的目光移回她臉上,臉龐抽搐,怒極的說不出話——

  「城主……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她哭著,他對她一片忠真的懷疑,像拿了一把刀在她心頭割劃著。

  「妳沒有?!那妳為何千哄萬哄,先哄我出宮,而後又和這個男人連夜私奔?!」他用力捏著她的下顎,滿心的恨、滿心的怒。

  「我沒有……呃……」他捏的她痛極了。

  「小姐不是和忖揚私奔——」火銀急急的幫忙解釋,她不敢看向發著虎威的南宮飛虎,轉向對軍師宿命說道:「小姐只是想要來祭拜寨主……可是……可是寨主的屍骨……」火銀哭著:「小姐絕沒有做出對不起城主的事。城主派人把寨主的屍骨丟在荒郊野外,小姐連恨城主都不敢……」

  「等等,妳說什麼?」現場最冷靜的宿命,聽出了不對勁。

  火銀跪在地上,哭著對南宮飛虎說:「城主,夫人她真的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她連一句對你的質問都沒說,那是因為夫人非常愛你,你怎麼還忍心對她有所懷疑?」

  「火銀,妳把話說清楚。為什麼妳說,城主派人把寨主的屍骨丟在荒郊野外?」宿命追問著他聽出的不對勁。「夫人的爹就葬在這兒,怎麼妳說……」

  「這是忖揚派人重建的,我們看到的……」

  宿命皺著眉頭。「妳說,這墳是誰派人……」

  「是忖揚。」火銀指著仰月身後的人。

  「這墳是城主下令蓋的,而且是我親自來察看的。」宿命堅定的道。「城主,我想,這其中有誤會。」

  「軍師,你說……你說這墳是城主……」仰月聽了一頭霧水,她兩眼幽幽茫茫的看著在她眼前的那張怒臉。「城主……」

  「不是我,會是誰?」南宮飛虎怒瞪著她。「沒有我的命令,誰敢妄自埋了特崆峒!」

  「可是……」仰月茫然失措,轉身望向使盡全力撐起身的忖揚。「我和火銀看到的那堆白骨……」

  宿命推了火銀一下,示意她去扶起仰月,火銀怯怯地上前,把主子拉到一旁。

  南宮飛虎也起身,怒瞪著跪在地上的忖揚。

  「小……小姐,我對不起妳、我也對不起寨主。」忍著痛,忖揚為仰月兩度護他,感到欣慰、也感到愧疚。「妳看到的那堆白骨,是我拿銀兩請兩個村民佈置的,那確實不是寨主的屍骨,只是一些野狗的骨頭……」

  聞言,仰月蹙起眉頭,胃裡一陣翻攪,偏過頭去,頻頻乾嘔著。

  「小姐……」火銀拍著她的背,氣憤的嚷:「難怪你會編那種什麼奇怪的習俗,說叫我們別靠近那堆白骨……」

  「嘔……嘔……」

  南宮飛虎見她直乾嘔,憂慮的神情佈在臉上,大步走至她身邊,推開了火銀。「我來。」他輕拍著仰月的背。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審問的人是宿命。

  「因為我喜歡仰月……」忖揚的真情告白話語一出,立刻招來南宮飛虎兩道殺氣騰騰地目光。他垂首,全盤拖出。「我只是想讓仰月離開城主,永遠不回南城堡去,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和仰月共度一生。」

  「你真卑鄙!」火銀氣的大罵。

  「還有一件事……是我把山寨的地形,透露給來查探地形的將領,所以南城主的軍隊,才會輕易的攻下山寨——是我對不起寨主。」在特崆峒的墳前,把話說出來,心中頓時覺得輕鬆不少。

  「你……是你……」

  仰月一激動,眼前一黑,人便暈倒在南宮飛虎的懷中──

  「仰月……仰月……」南宮飛虎抱起仰月。「宿命,他的事,由你處理。」

  「是。」

  抱著仰月,他在街上急奔著,往他下塌的住處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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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tbibis 發表於 2020-6-20 08:04 PM


尾聲

  在他下塌的寢房內,仰月一口、一口吃著他餵的粥,大氣也不敢喘一聲,他餵一口、她吃一口。

  眼神幽幽的看他,她忽地抬眸、忽地垂眼……房內的空氣似乎凝結了一般。

  一碗粥剩下三分之一,他又餵了她一口,陡地,放下手中銀匙,深邃的黑眸盯著她看。

  「想問什麼妳就問。」

  「我……」

  她咬唇,還猶豫要如何問他的當兒,他已先說出她想知道的答案。

  「那個人,我讓他走了——」他看著她。「我叫他走的遠遠地,能滾多遠就滾多遠。」

  他口中的「那個人」,指的是忖揚。

  「他和山寨的恩仇,我管不著,但只要是南城堡裡的人,我就有權利支配他的去留!」

  雖然明白了仰月對「那個人」無意,但「那個人」已成他的眼中刺,他不可能讓他留在南城堡裡,天天刺他的眼。

  他的決定,她沒有異意,她爹死了,再追究誰是出賣者,對她來說,毫無意義了,何況,忖揚在爹的墳前把事實說出,相信他的心是愧疚難安的。

  「還有那個秋娘,我也叫人攆她走了——」

  「秋娘?為什麼?」

  「妳真以為那呆頭鵝,想的出來那種壞心的詭計?」他有些生氣,氣她太善良。

  火銀把秋娘到飛虎樓去酸她的那一番話,全告訴他了,加上忖揚也道出合謀者就是秋娘——這種會生是非的女人,他的南城堡,不需要!

  仰月細想他的話,也猜到秋娘的壞心腸。

  「城主……」她垂眼,聲若蚊蚋。「對不起。」

  南宮飛虎定睛看了她許久,僵硬的臉色,陡地放柔。

  「我是不是很兇?」他問她,聲音低柔。

  他突然放柔的態度,讓她怔愣了下。「我……你……」

  把碗放回桌上,他坐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輕聲道:「答應我,以後,想問什麼、想說什麼,儘管對我說——不要怕我,我是妳的夫君,我不要妳有事瞞我。」

  「我……」她仰望著他。

  「火銀已經告訴我,妳是怕我不答應讓妳來祭拜妳爹,所以才會偷偷離開城堡。」

  仰月含愧的點點頭。

  他摟著她,粗啞著聲道:「我承認,我對妳爹……並不是那麼地……」他跳過那段她應當不愛聽的話。「可是,只要妳想做的事,我會盡全力去配合妳的。」

  她仰首看她,眼底蓄滿感動。

  「其實……原本我就打算……」繃著臉,他不常做體貼的事,連臉色都擺的不自然。

  「城主,你打算做什麼?」

  「原本要帶妳一起下鄉的,不是嗎?」

  她點頭。「是啊。」

  「原本我就有打算……打算安排今天的行程,讓妳能順道來這兒祭拜妳爹。」他一口氣把話說完。

  「城主,你真的……」

  聞言,仰月滿心感動,淚水滑落臉頰。

  原來,在他還沒出發之前,一直想對她說的,就是這件事!

  感動之餘,她又感到羞愧,他其實一直都在為她著想,只是她自己多慮、多疑猜。

  「城主,謝謝你。」她靠在他的胸膛,想到一件事。「城主,你怎麼會來這裡?這裡不是原定的行程吧?」

  「我……我……」南宮飛虎一臉威色的回答她。「我只是先來告訴妳爹,過一陣子我會帶妳來看他,免得他……免得他以為我這個女婿,不懂得人情義理。」

  聽了他說的,她呆呆的望望著他——唇邊的笑容,緩緩地綻放……

  原來他已承認她爹是他的岳父大人了,仰月梗著聲道:「城主,謝謝你。」

  他愛她愛的那麼深、那麼濃,愛的足以將他對爹的成見摒棄一旁,承認他是山寨主的女婿──

  「城主,謝謝……」

  「別再說謝我了,如果妳真想對我說什麼……那就說愛我吧!」他俯首,輕吻著她的額頭,以無比的溫柔。

  仰月帶淚的笑著。「城主,我愛你。」

  「仰月,我也愛妳。」

  摟住彼此、幸福在兩人身邊圍繞著。

  全書完

  編註:欲知東方臥龍與任舞月之情事,請翻閱貪歡限情102《四主賞月系列》四之一「東主舞月」。
  欲知西門擒鷹與奔醉月之情事,請翻閱貪歡限情130《四主賞月系列》四之二「西主醉月」。
  欲知北城主之情事,請繼續鎖定貪歡限情《四主賞月系列》四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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