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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簡薰 - 娘子,離婚無效【單】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凡事求一個圓,誰都不准阻止我破鏡重圓!

拜託~去「靠北婚姻」看看,老公有乾妹妹傍身,誰受得了?
所以這婚,她夏念申離得心安理得!單身新生活,她來嘍~
怎料,一場意外卻帶她穿越回古代,而且丈夫還是……她前夫!
先不管那傢伙是怎麼一起來的,她才不要再次和他當夫妻咧!
可他比她更拗,執意要修補兩人感情,好吧,且看他怎麼做──
一、發憤向上在顧家大宅和商場站穩腳步,給她優質生活←OK,很可以~
二、尊重她「單身」意願,重新當朋友培養兩人關係←態度良好。
三、遠離自薦枕席的姑娘,共同抵抗老太太那妖婆←這個好,很重要!
嘖嘖,看他對她如此珍惜又用心,她又有了初戀的感覺,
要不是「那混帳」搞鬼,或許他們真能當對幸福眷侶吧……

【出版日期】    2020/7/15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902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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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2 12:46 AM 編輯

【第一章】 閨房內的祕密

        陽光,沙灘,比基尼,喔耶。

        這是夏念申期待已久的旅行,她也不想看什麼古蹟,風景,就只想吃吃喝喝,尤其在離婚後,還委靡了一段時間,閨蜜小愛跟她說,這種時候去夏威夷最好了。

        不需要千年歷史,也不需要山明水秀,找一個地方,可以大秀身材,喝酒吃肉就很開心。

        小愛神神祕祕的說:「夏威夷的海灘,帥哥又多又浪漫。」

        夏念申想想,可以,夏威夷感覺就是個會有豔遇的地方,豔遇是個甩脫離婚沮喪的好方法。

        於是年假排一排,她就飛來了。

        新做的水晶指甲,睫毛也接得又捲又翹,加上長年練習瑜伽的好身材,帶著小愛送她的紅色比基尼,到了夏威夷。

        太陽好大,人超多。

        她在網路預約了一個游泳教練,義大利人,網站上那張自我介紹的照片,笑得十分燦爛,媲美好萊塢明星。

        由於夏念申連閉氣都不會,所以第一天是在飯店游泳池度過的,一對一,第一天已經能緩慢的用蛙式游泳。

        那個笑起來十分好看的教練熱情無比,也不吝嗇自己的笑容,不斷鼓勵她,很好,很好。

        不得不說美男的鼓勵真的很有用,教練一笑,夏念申就覺得力氣百倍,看,她只要好好游泳,教練就會笑了,哪像她前夫尹方旭那麼難取悅。

        兩人在飯店泡了一天水,第二天就去海灘了。

        教練還不敢讓她直接下深水,只在淺灘來回游。

        在游泳池跟在海裡真的是兩回事,明明在游泳池可以順利前進的,但是在海水中卻很困難,一個浪過來,身體就歪了。

        義大利人笑得很開心,頻頻用英文安慰她,沒關係,慢慢來,會好的。

        那天晚上,夏念申一個人去吃了海灘燒烤。

        什麼龍蝦,鮮魚,通通上來,配著啤酒好極了。

        海風一吹,夏念申覺得是了,這才是生活。

        以後她要好好工作,好好囤獎金,好好囤假期,每年享受一到兩次這樣的單獨旅遊,可以玩,可以放鬆,可以在夜晚的海灘烤魚蝦,而且想到吃完以後還不用收拾,就覺得很愉快。

        夏念申吃得直打嗝,洗洗手,這就步行回飯店。

        雖然已經九點多,但街上還是十分熱鬧,商店都開著,行人也沒少過。

        海風吹著,太舒服了。

        夏念申很開心,忍不住跟媽媽連線,說今天去了哪玩,現在又在哪裡,剛剛經過一個賣烤鳳梨的店,那香味真讓人受不了,可是自己已經吃撐了。

        夏媽媽笑著讓她好好玩,放鬆一下心情。

        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去做一些海上活動吧,既然來了夏威夷,怎麼能不坐香蕉船呢,還有海底摩托車……

        就在這時候,忽地聽見一聲尖銳的改裝車聲音朝人行道而來。

        夏念申下意識的轉過頭,刺目的車燈,路人的尖叫。

        行人中有人衝出來抱住她,似乎是想救她,但車子速度太快了。

        只不過瞬間,強烈的撞擊迎面而來,她來不及感覺到痛,很快的失去知覺。

*             *             *

        痛!

        夏念申呻吟一聲,慢慢睜開眼睛。

        雕刻精緻的拔步床,青色的繡帳,還有垂墜的平安結……是的,她穿越了。

        穿越好幾天了。

        從傻眼,難以相信,不願接受,到現在夏念申知道,一切都是真的,沒有作夢,她就是死在夏威夷,然後活在京城。

        這個身分是顧家的二少奶奶。

        意思是她有一個丈夫,叫做顧行梅。

        這幾日,斷斷續續的有東西流入腦海—— 這個顧二少奶奶也叫夏念申,行四,小名四娘,至於本名,是一模一樣的三個字,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夏家跟顧家算是門戶相當,年齡到了,兒女成親,再正常不過。

        顧行梅的父親叫做顧別溫,是顧老太太的第二個兒子,顧二太太生下顧行梅沒幾年,顧別溫就在一次外出時被殺死,也不是仇家,單純殺錯人。

        顧別溫的死訊傳來,顧二太太傷心得不行,挺著六個月的肚子,抱著兩歲多的顧行梅替丈夫守喪。

        或許是太傷心了,顧二太太肚子不過八個月就早產,大人小孩都沒能捱過,一起去了。

        至此,二房只剩下顧行梅一個孩子。

        所幸有祖父祖母的照顧,下人倒也不敢怠慢。

        後來老太爺也走了,家裡剩下老太太,老太太傷心過度,對這單薄的二房便疏漏起來,明明家業也不小,吩咐幾句就可以的事情,老太太卻是都當不知道,導致顧行梅文不成,武不就,幹啥啥不行,只剩生了一張好臉蛋。

        跟夏家的婚事,表面上看來很正常,其實也不太正常—— 三年多前的七巧節,各家小姐到喜蓮寺放琉璃燈,這本是年年都會辦的事情,也沒出過大意外,卻沒想到那年的喜蓮寺被一群土匪闖入,擄走了四個小姐,夏四娘就是其中之一。

        這被擄走的小姐們雖然分別都用五百兩贖回來,但在土匪窩待過,還有誰敢娶?朱家是直接招贅了,羅家小姐則是嫁給祖父的門生,童家小姐最慘,被鎖入家廟,帶髮出家,夏家原本想讓夏四娘低嫁個小商戶,沒想到這時候,顧家上門說親了,說的還是二房嫡子顧行梅的婚事。

        顧行梅十七歲,雖然爹娘都不在了,但老太太在,顧家乃東瑞國的河船大商戶,整個顧氏家族共有七百五十幾艘河船,在東瑞國南北跟東西的運河來來往往,運送各種貨物,在京城中算是叫得出名號的商戶。

        嫁給顧行梅,沒有公婆要伺候,也沒小姑要照顧,顧行梅本人又是京城出名的美少年,除了本人比較草包,也沒什麼大缺點,至於去賭場,逛青樓,這些都算有節制,放在京城大戶裡已經可以歸類於正常那邊,這實在是一門很好的親事,夏家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於是兩家行禮如儀,訂親,下聘,過門,夏四娘從夏家的四小姐,變成顧家的二少奶奶。

        穿越而來的夏念申「看」到這邊,都懵了。古代真的太厲害,顧家老太太可以不管顧行梅,把他養廢了,夏家也不替女兒挑一下,挑到一個又賭又嫖的廢物,長得好看有什麼用,還不是個廢物。

        兩人成親不到兩年,感情不好也不壞,顧行梅依然會去青樓,但是晚上還是會回家。

        至於顧老太太就妙了,在夏念申看到的情景中,她對顧行梅一直不算疼愛。照理來說,次子顧別溫死於非命,應該會更憐惜他遺留下來的孩子,可是顧老太太卻不,只要顧行梅不犯法,一切隨便他,每個月給他十兩,每一季分紅約莫百兩,青樓、棋室隨便去,來往的豬朋狗友也不管,甚至二房現在無後,老太太也無所謂。

        顧行梅雖然又廢又沒用,但禮儀還是知道一些的,譬如說,親爹顧別溫的生忌要上佛寺去念經迴向給父親。

        意外就發生在路上。

        朝然寺是百年古寺,在朝然山頂,那山路又小又窄,委實不太好驅馬車。

        這日顧行梅帶著夏四娘一起上朝然寺,沒想到卻遇上保寧郡主車隊要下山,沒辦法,只好想辦法靠邊,可保寧郡主的車實在太大了,怎麼靠邊都沒用,這時候保寧郡主的馬匹躁動起來,直接往前衝,就這樣,顧家的馬車被擠下山崖。

        顧家有錢,找人自然十分迅速,三輛馬車翻下,死了兩個婆子,一個丫頭,幸運的是顧行梅跟夏念申夫妻都還有一口氣。

        既然是保寧郡主的馬匹闖禍,親娘肅王妃自然出面替女兒收拾了,不但派了御醫,還開了庫房拿最好的藥,所以顧行梅跟夏四娘這才勉強把命吊住—— 

        只是夏念申知道,夏四娘早死了,所以自己才會過來。

        也不知道老天爺是什麼意思,讓她穿越到一個已婚女子身上,這樣她不就要服侍自己的丈夫?

        她前生就是不想服侍老公才離婚,結果才離婚幾個月,又穿越到古代,一個少婦的身上?

        顧二少奶奶。

        這顧家在她腦海看到的情景中,真的大門大戶,光是這一戶,商船百餘艘,長榮海運都不知道有沒有這麼多。

        那個顧行梅會小嫖小賭,不管哪一樣,她都不行接受,看來等自己身體恢復,給他納個漂亮姨娘好了,讓他們比翼雙飛去,不要來打擾她……嘶啊,真的好痛,從頭頂到腳底沒一處不痛,全身骨頭都快散開似的,而且她肚子好餓,這幾日只吃一些湯湯水水,她想吃烤雞,還有鹹酥蝦……

        格扇咿呀一聲開了,一個梳著雙髻的青衣丫頭進來,見到她睜眼,臉上露出喜色,「小姐醒了?」

        夏念申已經在這裡醒來幾日了,腦海中也出現不少東西,知道這丫頭叫做桐月,是夏四娘的奶娘—— 林嬤嬤的女兒。

        那日跟夏四娘上山的兩個大丫頭都重傷,所以林嬤嬤把自己的兩個女兒桐月,臨月叫來服侍。

        夏家跟過來的人,還是習慣喊她小姐,即便知道她的身分是顧二少奶奶。

        桐月把藥盅放在小几上,過去扶了她起來。

        夏念申一聞到那藥味就皺眉,但她不是嬌嬌女,還是皺著眉一口一口喝下,苦得全身發抖,終於喝完一碗,這才含下去苦的龍眼蜜餞。

        格扇又開了,這次進來的是林嬤嬤,一臉笑容。

        夏念申知道,林嬤嬤是真心疼愛夏四娘,夏四娘內心也是十分依賴林嬤嬤,不知道是不是共用一個身體的關係,她現在也覺得林嬤嬤很親切,看到林嬤嬤笑,覺得很喜悅。

        「林嬤嬤什麼事情這樣開心?」夏念申問道。

        「是,有好消息呢。」林嬤嬤笑逐顏開,「姑爺已經能下床了。」

        夏念申差點把龍眼蜜餞噴出來,就是那個顧行梅?在她痛得全身都不是自己的時候,他居然能下床?

        太不公平了,她現在可是連自己喝藥的力氣都沒有。

        想想突然間有點生氣,「他倒好。」

        又嫖又賭的,身子底還這麼好。

        「是老天保佑。」林嬤嬤坐在床沿,伸手替她理理頭髮,「這顧家這樣古怪,姑爺越早恢復越好,不然小姐可沒依靠。」

        夏念申想也不想就接口,「顧家哪裡古怪了?」看到林嬤嬤一臉詫異,又趕緊補上,「唉,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撞倒頭,以前有些事情不記得了。」

        林嬤嬤立刻一臉愛憐,「那陳院判說了,小姐頭上傷口那樣大,後腦都撞扁了,有些事情不記得也不稀奇,是嬤嬤不好,不該提這個,小姐還是躺下休養吧,嬤嬤給妳鬆鬆手腳,陳院判說得天天按一按,不然躺久了要重新學走的。」

        「嬤嬤,妳還沒說顧家哪古怪?」

        林嬤嬤笑著安撫,「小姐才醒來幾日,還是別想這些糟心事了,好好休息才是要緊。對了,三太太特別煮了小姐愛吃的乾燒杏菜跟花生雞腳湯送過來,在爐子上隔水蒸著,等熱了再給小姐端過來。」

        夏念申脫口而出,「我娘?」

        內心又一驚,心想,這個身體果然還是殘存夏四娘的記憶,林嬤嬤一說「三太太」,立刻知道是夏家的母親。

        林嬤嬤一邊給她按摩小腿,一邊說:「是啊,如果可以,只怕三太太要自己來照顧小姐了,只不過小姐現在已經是顧家人,也沒有母親過府照顧出嫁女兒的道理,當真是老天保佑,以前三太太說要抄經給兒女積福,大太太跟二太太還笑她傻,現在小姐這次大難不死,看她們怎麼說,老奴怎麼看都是三太太長年抄經,感動了菩薩。」

*             *             *

        夏念申原本對古代的醫藥沒什麼信心,但經過這幾天,不得不說古代人還真厲害,她不但在好轉,而且可以感覺得出來,好轉的速度滿快的,疼痛確確實實在減緩。

        而且中藥雖然苦,但都是水狀,容易飲用。她很不會服用西藥,以前每次吃西藥,都是一顆藥,喝水,吃幾口飯,一顆藥,喝水,吃幾口飯……這種方式,她可以大口吃肉,但只要知道是藥,就是吞不下去。

        唉,真希望身體快好,但又害怕身體快好。

        病著,身體不舒服。

        好了,又要去伺候顧行梅。

        吼,為什麼要給她丈夫啦,不能讓她穿越成一個不婚的古代女子嗎?而且從夏四娘的記憶中她知道顧行梅絕對不是一個合格的老公,她也不能想像跟這種人過一輩子,會嫖,會賭,嘔,不行,萬萬不可。

        但和離也不行啊,她在古代又沒有謀生技能,出了顧家大門能去哪?回夏家嗎?當然不行,她又不是在現代,古代女子和離回家會被趕出來,而且有很大的概率會連累自己的親爹親娘。

        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格扇被打開。

        「小姐。」林嬤嬤進來,喜色難掩,「姑爺說要過來!」

        夏念申傻眼,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忍不住嘟囔,「他怎麼不多躺幾天。」

        「小姐說什麼?」

        「沒事。」

        林嬤嬤一臉高興,「之前只聽伍嬤嬤說姑爺恢復得很好,伍大也說姑爺能在房間扶著牆壁走路,這才幾天呢,就能過來這邊了,小姐可得打起精神,姑爺再怎麼說都是我們在顧家唯一的依靠。」

        「嬤嬤妳去跟他說,我現在醜得很,不好見他。」

        林嬤嬤一呆,「小姐說什麼呢,哪裡醜了,夏家老太太最常說,小姐是孫女中長得最好看的,而且這次幸運都沒傷到臉,真是老天保佑。」

        格扇外隱隱傳來喧嚷聲。

        夏念申知道,那是自己的夫君,顧行梅。

        哎唷,真不想見,也沒什麼好見……

        奇怪,顧行梅以前明明沒有特別在意夏四娘,怎麼這會才好點就要過來看,都成親兩年多了,有什麼好看?

        饒是夏念申心中抗拒,但還是無法阻止事情發生,喧嚷聲越來越近,然後桐月一馬當先進來,一臉笑咪咪,「小姐,姑爺來了。」

        夏念申無奈,只好勉強起身,坐在床上迎接。

        門開了。

        餘光看到有人簇擁著一人進來。

        那人走得緩,還拄著手杖,但還是慢慢走到她面前。

        夏念申心不甘情不願的模仿腦海中的夏四娘,坐在床上跟自己的夫君彎腰行禮,「見過夫君。」

        「娘子可好?」

        夏念申一呆,這聲音—— 

        抬起頭來,居然是前夫尹方旭!

        是尹方旭沒錯吧?

        雖然年輕了很多,但那五官,那眼神,她怎麼樣都很難認錯,畢竟前前後後糾纏了十年時光,如果要論化成灰她也認得的人,尹方旭絕對是其中之一了。

        他看她時,總是感情深深,好像千言萬語說不盡,就是被這樣的眼神迷惑,她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他。

        他怎麼也穿越了?

        看起來好年輕,二十歲左右的模樣……

        對了,還沒看過自己呢,想到這裡,剛好瞥見尹方旭身後的銅鏡,是自己原本的臉……她跟夏四娘不只名字相同,連臉都相同,當然不是三十歲的臉,而是少女模樣。

        看到尹方旭,夏念申還是覺得很不敢相信,他怎麼穿到顧行梅身上?

        在自己生病這幾天,透過夏四娘的記憶「看」到的都是模糊的影子,沒想到……

        不穿越都不知道,古代有一對跟她還有尹方旭長得一樣的夫妻,而且從丈夫又嫖又賭來看,感情跟他們一樣不是太好。

        雖然說,尹方旭並不嫖也不賭,但人家有個甜美可人的乾妹妹呀……

        該說怕什麼來什麼嗎?如果要問夏念申現在最不想看到誰,一定是前夫啊,可是沒想到穿越後有了新身分,跟她必須共生的人還是尹方旭。

        尹方旭揮揮手,「都下去吧。」聲音有點沙啞。

        夏念申覺得有點腦充血,直接癱在床沿上了。

        內心又困惑又複雜,想到離婚這件事情,一萬匹草泥馬在內心奔過。

        尹方旭放下手杖,在床邊的繡墩坐下,試探問著,「念念?」

        「不是。」

        尹方旭露出了然的表情,「那就是了。」如果不是,應該要問「念念是誰」,而不是直接否認。

        兩人靜默了一下,尹方旭又主動開口,「傷口可好了些?」

        「不勞操心,我命大。」

        「是,能穿越的確命很大。」

        「你想誇我能不能就直接誇我,不要順便誇你自己?」

        尹方旭還是好脾氣的樣子,「我還以為……」

        夏念申心想,又來了,說話說一半,這次她絕對要忍住—— 可惡,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根本不能忍,聽話聽一半,實在太難過了。

        唉,算了,穿都穿了,而且他們在這裡又是夫婦,既然林嬤嬤說顧家很古怪,那他們就得齊心協力,至少先活下來再說。

        雖然尹方旭男女關係不清不楚,但他工作表現絕佳,憑著他們的能力,在這大宅存活應該不難吧。

        「你是怎麼過來的?」夏念申問。

        「車禍。」

        「跟我一樣。」夏念申頓時覺得找到一點道理,原來關鍵就是車禍,「我醒來就是夏四娘了,也慢慢能知道夏四娘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幻境中看不清楚人臉,沒看清楚顧行梅的臉。」

        「如果看清楚了呢?」

        「那就看清楚了唄,也不能怎麼樣,最多嚇一跳,還能怎麼樣。」夏念申沒好氣的答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樣,魂穿過來,頂替了顧行梅?」

        「是。」

        「也能看到他以前的事情嗎?」

        「能看到,而且臉孔清楚。」所以他才剛能走就要過來,想親眼確認一下夏四娘是不是就是夏念申。

        看到的瞬間,他就知道是了。

        夏念申從鼻子哼氣的模樣,他看了十年,再熟悉不過。

        尹方旭知道她不想聽風花雪月,於是只講現況,「我知道我們離婚了,不過在這裡,我們是僅存的夥伴,得好好合作,爭取最大利益,別的不說,至少得互相掩護,別讓外人看出異狀。」

        夏念申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重重點了頭,「沒錯。」

        「就算我們藉由這身子看了很多東西,但畢竟不是曾經經歷,那就會有風險,所幸不管是顧行梅還是夏四娘都遭逢大難,就算有些異狀,也能說得過去。」

        「我也是這樣想的。」

        夏念申拿起迎枕抱在懷中,心想,這實在太奇怪了,他們夫妻為了不想再見到對方,所以選擇和平分手,沒想到離婚不到一百天,雙雙穿越到這個東瑞國,還是大宅中的一對夫妻,以後不但得相處,古代人不外出上班,就得日夜相處啊。

        夏念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秦素妮要是知道了,作何感想?

*             *             *

        秦素妮是尹方旭的乾妹妹,兩人離婚,就是因為秦素妮。

        秦素妮的哥哥秦磊是尹方旭的大學麻吉,夏念申也認識的。大學時期,他們常常一群人一起出遊,享受青春,雖然都只是騎摩托車範圍內的臺灣旅遊,但跟著喜歡的人,哪怕只是去個公園都很開心。

        畢業後他們一直維持好交情,夏念申跟尹方旭結婚時秦磊還是伴郎。

        結果一次純爺們聚會的出遊中,秦磊溺斃,夏念申震驚又傷心,尹方旭痛失好友更是悲傷到極點,一個大男人,說話說到一半會突然哽咽—— 這時,秦磊那個總是安安靜靜跟在後面的妹妹秦素妮開始有聲音了。

        她打電話給尹方旭,訴說自己失去哥哥的傷痛,兩人常常一聊就是到半夜,尹方旭總是溫柔細語的安慰著秦素妮,甚至會唱歌哄她。

        夏念申腦內的警報開始響起,但是這種時候反對又像無理取鬧,她能想像得出來尹方旭會說什麼,「阿磊不在,我安慰一下素妮怎麼了?」或是「阿磊是我最好的兄弟,他妹妹就是我妹妹」。

        身為妻子,她只能啞巴吃黃連。

        後來秦素妮生日,尹方旭去給她慶祝了,憑著女人的直覺,夏念申覺得一定有鬼,說想一起去免得有什麼意外,尹方旭一臉為難,「素妮說,他們兄妹相依為命,以前都只有阿磊給她慶祝,她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日晚餐。」

        禮物夏念申也看到了,是純金的玫瑰手環,尹方旭都沒有送過她純金的東西,居然送給秦素妮。

        尹方旭直到隔天才回來,說秦素妮想看日出,所以他連夜開車帶她上陽明山。

        夏念申就酸了,對秦素妮可真好。

        然而,這只是個開始。

        秦素妮開始頻繁介入他們的生活,她會帶著蛋糕到他們家來玩,每逢週末,本該是夫妻約會的日子也變成三人行。

        夏念申嘔得不行,但秦素妮總是喊他們「旭哥」、「念姊」,是,她是念姊,已經出社會幾年的念姊怎麼可以跟一個十九歲的女大生計較。

        秦素妮還會來他們家做報告,用的就是尹方旭的電腦—— 握草,她,夏念申,尹方旭的合法妻子,都沒使用過他的電腦。

        她始終覺得電腦跟手機是很私人的,愛一個人就該是相信,而不是頻繁檢查他的私人物品,所以她從來不曾去動尹方旭的電腦跟手機,當她聽見秦素妮說「旭哥,電腦借我一下」,尹方旭回答「在書房,妳自己去開機吧」,她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然後當有一次秦素妮跟他們外出看電影,忘了帶手機,便理所當然又使用尹方旭的手機時,她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想阻止,又阻止不了。

        只能跟閨蜜小愛訴苦,小愛斬釘截鐵的說:「秦素妮一定是看上妳老公了。」

        「我也這麼覺得。」

        「那妳還在這邊做什麼?阻止啊。」

        「阻止不了,我覺得阿磊梗在我們中間,那是他的好兄弟,我如果要他別去管秦素妮,就好像是跟他說,要他放下他們的兄弟感情一樣。」

        荒謬的是,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一年多。

        秦素妮對尹方旭各種撒嬌,要求,尹方旭都會答應。

        在結婚紀念日那天,原本尹方旭跟夏念申是一起過的,普通的星期三,秦素妮沒理由過來。

        兩人吃了夏念申親手烹調的浪漫法式晚餐,一起洗了鴛鴦浴,氣氛好得不行的時候,電話響了,對,是秦素妮。

        秦素妮作了惡夢,夢見秦磊,醒來太想見哥哥了,所以就打電話給尹方旭。

        尹方旭一聽,衣服穿了,就拿起車鑰匙。

        夏念申都快氣瘋了,秦磊死了她也很難過,但人要繼續往前走,尹方旭要這樣自責到什麼時候?

        那是意外,沒人想的。

        可是尹方旭一直自責,因為是他提議去海邊的。

        那是夏念申第一次想到離婚,因為尹方旭不願往前,可是她不能一直留在原地看著他跟秦素妮不清不楚。

        他們第一次因為秦素妮爭吵,就是因為尹方旭認了她當乾妹妹。

        夏念申快嘔死了,「乾妹妹」跟「男閨蜜」一樣,就是備胎啦,有個名分更方便而已,啊,什麼?有什麼好生氣的?那可是我乾妹妹啊—— 嘔,老天,那可是個喜歡你的女生耶。

        尹方旭覺得她不體諒他,他只是想照顧好友的妹妹,卻被她說得這樣不堪。

        「難道我在妳心中是這樣的人嗎?」

        夏念申毫不猶豫,「就是。」

        「我跟素妮清清白白的,我可以保證……」

        「不是上過床才叫有關係好嗎,你跟我睡在被窩,她一通電話把你叫出去,這叫清清白白?你要不要上『靠北婚姻』問問這叫什麼,我告訴你,這種女人有個名詞叫做『精神小三』,你們是沒上床,但她確實是第三者。」

        「妳簡直不可理喻。」

        「我當然不可理喻,我年紀大,胸部還小,怎麼比得過二十歲的童顏巨乳。」

        這個爭吵只是個開端,然後就像家常便飯,每天都在爭吵,她說他噁心,他說她思想下流。

        中間還出現過一件非常荒謬的事情,秦素妮把要發給尹方旭的訊息發給她了,一張她穿著新洋裝的照片,寫著「謝謝旭哥送我的洋裝」。

        她懷疑秦素妮根本故意的,因為她馬上就跟尹方旭大戰了。

        尹方旭解釋,因為秦素妮拿了學期第一,所以想鼓勵她一下。

        夏念申就火了,「我業績第一,你怎麼也不鼓勵我一下。」

        「妳不是討厭穿洋裝……」

        「那是洋裝的問題嗎?」

        「不然我們現在出去買洋裝?」

        「我才不要這樣買來的洋裝。」

        尹方旭懵了,「妳到底要不要?」

        「我要,但我不要這樣要來的。」

        夏念申頭很痛,尹方旭完全不懂她生氣的點在哪,是那件洋裝的關係嗎?她有那麼希罕洋裝?她自己有錢。

        有一天她終於受不了了,東西收收就去小愛家暫住。

        尹方旭來接她,她想了想,沒跟著走,「跟你回去,我們還是會爭吵的,我吵累了,也不想看見你。」

        「念念,妳相信我,我真的對素妮只是對妹妹……」

        「我倒希望你們真的有什麼,這樣我的生氣才站得住腳,不像現在,你們清清白白,所以我變成無理取鬧。你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清清白白有多讓人噁心,繼續吧,繼續你們的兄妹情誼,等她忍不住的那天,你會知道我是對的,只不過我沒耐心跟你耗下去。」

        他們沒有馬上離婚,主要是長輩有人身體不好,不想刺激長輩。

        所以很荒謬的是,雖然處於分居狀態,他也還是會陪她初二回娘家。

        就這樣一年多,這才辦妥離婚—— 長輩只是身體不好,不是腦子不好,瞞也瞞不久,他們的沒互動,長輩都看在眼底。

        夏念申分居的那一年多,完成兩個大項目,得到了豐厚的獎金,讓她更心有感觸,賺不到愛,至少要賺到錢啊。

        至於那對清清白白的乾兄妹,就隨便他們了。

        辦妥手續後,她排了年假,到夏威夷找豔遇,沒想到愛情沒找著,卻遇上車禍……

*             *             *

        顧宅的夏念申看著尹方旭—— 心想,他也穿越了,這秦素妮處心積慮搞得他們分居離婚,結果千想萬想想不到,尹方旭也穿了。

        想到這邊,夏念申突然有點愉快,是的,善惡終有報,不是妳的,就不是妳的,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哈哈哈。

        尹方旭道:「以後注意點,別喊尹方旭,我在這裡叫做顧行梅。」

        「嗷,知道。」為了表示自己有注意,夏念申連喊了三次,「顧行梅,顧行梅,顧行梅。」

        「怎麼,好像很高興的樣子?」

        「就是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而已。」

        「我可以聽嗎?」

        「當然……」不可以,「可以,可以,就是來這之前,我在做鴻天那個案子嘛,現在都要收尾了,可是我穿越了,想到那個討厭的總裁找不到人負責收尾,就覺得很痛快,他一定會後悔沒有派幾個人來幫助我,不然他會知道我的隨身碟密碼是什麼。」

        穿越來顧宅,也沒什麼好樂了,想到秦素妮那個小綠茶費盡心思卻還是得不到他就覺得心情好—— 可惡,夏念申,妳沒用,要尹方旭幹麼,不如要手機跟電腦啊。

        好想回到現代啊。

        雖然總裁很煩,工作又多,但精神生活很充足,不像穿越,她躺了幾天都想不出來以後要幹麼,使得一手電腦文書也沒用,在這邊完全無用武之地,而琴棋書畫她通通不會。

        唉,既來之,則安之,別的都先別想,總之,活下去再說。

        太荒謬了,她離了婚,沒想到現在卻跟前夫有一個閨房內才能說的祕密,以後有什麼想跟他說的,還得先進入閨房才行,老天鵝啊,別這樣整我行不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2 01:47 PM 編輯

【第二章】 不再是軟柿子

        夏念申的身體慢慢好了起來,直到身體沒那樣痛了,才慢慢發覺一些其他的東西,例如說,春天來了。

        春風舒爽,格扇跟梅花窗都開著,院子中桃花跟迎春花開得燦爛,桐月還跟姊姊臨月把幾盆盛開的山茶搬了進來。

        白色的,花瓣飽滿優美,夏念申一看就喜歡。

        在一個大太陽的午後,夏念申終於下水洗澡。

        一浸到溫水中,整個人都舒服了—— 雖然說,林嬤嬤已經每天幫她擦身子,但怎麼也比不上自己洗澡來得痛快。

        傷口都好了,泡在水中也不痛,夏念申細看身體,疤痕不少,不過算了,反正她也不是真的古代女人,留疤就留疤吧。

        直添了三次熱水,手指都泡皺了,這才依依不捨起來,在桐月跟臨月的幫忙下穿好衣服。

        打濕的頭髮用熨乾的溫布巾絞,一次一次換,頭髮也慢慢乾了,眼見桐月又要拿木梳沾油把她頭髮梳起,連忙阻止,不用不用,這樣乾爽的感覺太舒服了,她要多享受一會。

        「二少奶奶醒了?」

        夏念申睜開眼,見到一個中年婦人,腦海中立即出現三個字:伍嬤嬤。

        伍嬤嬤是尹方旭……不是,是顧行梅的奶娘,兩個兒子伍大跟伍二也跟著在這座景朗院伺候。

        「二少奶奶身子可大好了?」

        夏念申點點頭,「好多了,多謝伍嬤嬤。」

        伍嬤嬤笑咪咪的,「那好,老奴瞧著時間也合適,二少奶奶今日就回去吧,跟二少爺一起。這夫妻啊,還是要同一個屋子才能同心。」

        夏念申傻眼,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對耶,她身體好了,就沒有理由再夫妻分開住了啊—— 救回時,因為兩人都重傷,一個房間不可能伺候兩個重傷的人,也怕互相過病氣,這才讓顧行梅住原本的大房間,而她這個二少奶奶就到景朗院另一個新打掃乾淨的屋子,現在兩人都好了,自然沒理由再分開住。

        可,可是,她搞了半天好不容易離婚,現在又要跟同一人睡一張床嗎?不是吧,感覺太荒謬了。

        但她又沒有理由說不,只能呆滯的看著一臉喜色的伍嬤嬤。

        伍嬤嬤伸手扶她,「二少奶奶自己過去就好,這裡的東西讓臨月跟桐月收拾。」

        「伍嬤嬤,我……」我不想啊。

        伍嬤嬤卻誤會了她的支支吾吾,笑說:「二少奶奶不用害羞,這夫妻同房天經地義,既然病都好了,沒道理一直分開睡,這樣如何有孩子?」

        我的天哪,還講到孩子……

        她寧願領養,也不給顧行梅生孩子。

        就在這樣的有理說不清中,夏念申被帶到一個房前,她知道那就是夏四娘原本的臥室,顧二少爺跟顧二少奶奶原本的起居間。

        眾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說不要,只能硬著頭皮敲門。

        「誰?」顧行梅的聲音。

        夏念申躊躇了一下,這才吱聲,「我。」

        格扇咿呀一聲從裡面拉開了,顧行梅的表情很溫和,「怎麼了?」

        夏念申小聲道:「伍嬤嬤說我身體好了,得搬回來。」

        「倒是,不然顯得奇怪。」

        夏念申突然有種感覺,伍嬤嬤會不會是顧行梅唆使的?不然按照她所知道的大宅守則,嬤嬤通常守著自己的主子,不太會去管別人的,林嬤嬤讓她搬還有道理,伍嬤嬤怎麼會管到她頭上來?而且現在春暖花開的,格扇跟梅花窗幹麼關著,好像等她來敲一樣,內心滿滿疑惑,但現在又不是說話的時候。

        進了屋子,伍嬤嬤給她上了茶,「二少奶奶喝點參茶,老奴去跟老太太還有大太太說,您已經搬回前頭的事情。」

        對喔,顧家還有長輩跟其他平輩。

        病中還能不理,現在病好了,可不能裝作不知道。

        沒人說話,只有香爐中的煙緩緩上升。

        半晌,顧行梅開口,「念念,有件事情我想跟妳說。」

        夏念申想,這語氣沒好事,該不會又想解釋自己跟秦素妮那小綠茶沒什麼吧?從現代解釋到古代,真夠了喔。

        一通電話就叫得出去,這不叫清清白白,這叫公然挑釁。

        想到秦素妮忙了一年多還是得不到人,夏念申突然間覺得有點好笑,活該。

        不該妳的就不是妳的,該妳的才是妳的……不過按照這邏輯,那不就是在說自己活該遭遇這種芭樂事?

        眼見顧行梅一臉真誠,夏念申心裡哼氣,想說好吧,讓你說。

        「我們來到這裡,一定得互相幫助才行。別的不說,至少別讓人看出端倪,才能在大宅中存活下來。」

        唉,怎麼會是這個,跟預想中的不一樣……

        「念念,妳怎麼了?」

        「沒事。」夏念申連忙否認,頓時有點臉熱,覺得自己臉太大了,人家根本沒那意思,是自己還沒走出來才一天到晚把事情往那邊想,以為別人念念不忘,結果念念不忘的是自己,丟臉。

        顧行梅走到案邊,對她招了招手,「過來。」

        夏念申站到他旁邊,就見他攤開宣紙,在上頭寫下一個:顧老太太。

        底下依序寫上:顧別擎,顧別溫,顧別書

        夏念申福至心靈,「整理人際關係?」

         「對,我們互相整理一下免得出錯,畢竟都只是腦海中所見,也不知道是幻覺還是真的。」

        「這好。」

        兩人很快整理起來。

        顧家大房,顧別擎為大,娶妻葉氏,有兒有女,其中大兒子顧行春娶妻熊氏,已經生有子嗣,共九口人。

        二房凋零,只有顧行梅跟夏念申兩人。

        三房顧別書,娶妻甘氏,甘氏無子嗣,聶姨娘所出的顧行著已經有一對雙胞胎小娃,共十口人。

        當然,最大的顧老太太。

        顧老太太生有三子,手段也厲害,姨娘有兒子的,一定會「重病」而亡,所以現在三房人口都是顧老太太的親兒親孫。

        顧家是大家族,自然還有宗親,宗親一年三見,清明,端午,重陽,現在的宗主跟宗婦是顧行梅的再從堂叔跟再從堂嬸,算算,本家跟旁支共兩百多口人。

        夏念申看著那密密麻麻的人物表,下意識的摸了摸手腕,「好可怕,這麼多人。」

        「得想辦法把人都認得才行。」

        「怎麼可能,兩百多人呢,能把顧家的人弄清楚就不錯了,顧行春娶妻熊氏,行四的顧行著娶妻房氏,行五的顧行帛娶妻裘氏,我有三個妯娌,還得認得顧別擎的妻子葉氏,跟顧別書的妻子甘氏,甘氏不孕,聶姨娘受寵,我也還得跟這些人打交道,唉,想到就煩,比起跟廠商談價格還煩一百倍。」

        顧行梅摸摸她的頭,「我們要在這裡生活下去,一定得認得。」

        「有沒有什麼理由可以不出門的,讓我一個人在這宅子裡,偶爾能出去走走,但都不用見到其他人?」

        顧行梅想也不想的回答,「沒有。」

        「你不要回答得這麼快,留一點空間讓我幻想一下。」

        「沒……有……」

        夏念申氣結,想想又算了,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她還有件事情要跟他說:「等你能出門的時候,記得帶上我,我快悶死了。」

        「忍著點,我們還沒弄清楚狀況,不好貿然行動。」

        「你說,我這個月內有沒有機會出門?」

        「沒有,等端午吧。」

        夏念申眼睛一亮,「端午去看划龍舟?」

        吃粽子,看龍舟,這可以啊,她最喜歡熱鬧了,到時候跟一大群人在河邊搖旗吶喊的一定很有趣。

        「祭祖。」顧行梅無情的戳破她的幻想。

        「嗷……出門祭祖啊……」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好了,也別這麼蔫,我會盡快弄清楚顧行梅在顧家的角色,等時機成熟,一定帶妳出去轉轉。」

        夏念申聽得一喜,「你說的喔。」

        「我說的。」

        「那我就等你好消息啦。」

        顧行梅莞爾,看她這樣開心,真想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給她。

        雖然說他們後來總是在爭吵,但他還是喜歡她啊,一開始是一見鍾情,後來日久生情,二十幾歲的青春歲月中,都是她。

        他也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可是素妮是阿磊唯一的妹妹,父母早逝的他們相依為命,是自己提議去海邊,阿磊才會溺斃,那天,阿磊原本說想去爬山的,他不止一次後悔,去爬山就好了,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阿磊不會死,他跟念念也不會離婚。

        結果就是他沒了最好的朋友,也失去最喜歡的女人。

        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沒辦法拒絕素妮的要求,他想照顧她,代替阿磊,像一個哥哥一樣……

        離婚後,他過得很痛苦,不太敢回家,因為那個家會讓他想到夏念申。

        他不止一次想,老天爺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就好了,他想重新追求她,這次他一定能找到平衡的方法。

        沒想到老天爺真的聽到了他的聲音,雖然跟預期的有點不太一樣,但他願意拿手機,電腦,現代的一切便利,來換取這個機會。

        這次,他一定會牢牢握住她的手。

        在這個世界,他想學習放下愧疚感,重新開始人生……

*             *             *

        夏念申對著鏡子心想:這太誇張了。

        她是去松柏院跟顧老太太請安,但桐月把她裝飾得好像要進宮選秀一樣,她耳朵上垂墜的珍珠耳環居然比拇指頭還要大,這得值多少錢啊。

        林嬤嬤雖然說顧家古怪,但從她穿越到現在,吃穿用度都很好啊。

        經過這幾日拚命在腦海中「看」,她已經把夏四娘短短十七年的人生都閱盡,顧家組織也弄懂了個大概,低調點生活應該沒問題,畢竟她是歷劫歸來的人,就算有一點不一樣也很正常,陳院判可以作證,她可是撞到腦袋的,她腦袋後面有個撞到的地方都扁了,半個手掌大小呢。

        林嬤嬤每次梳頭摸到那邊就要眼眶紅,夏念申總會覺得感動,這老人家是真心的愛自己。

        唉,自己在夏威夷出車禍,爸媽不知道要如何傷心,說好要孝順他們一輩子的,卻做了最不孝的女兒……不想了,不想了,在這邊好好活著,是她現在唯一能報答父母親的方式,將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總會再見的,到時候再跟爸媽說她的神奇經歷,沒死在夏威夷,是到另一個地方活了。

        梳頭,換衣,換鞋,打扮妥當,這才起身。

        心想著顧行梅真好,男人不用盡孝,女人才要,古代的破規矩。

        走出景朗院,迎面而來的是舒爽春風,夏念申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振作,一定要在這個世界兒孫滿堂,長命百歲。

        花園有為數不少的環抱大樹,沒個七八十年根本種不起來,顧家真的是有底蘊的,山茶花可以種一年就開,但大樹卻不行。

        夏念申走了幾步,聽見後面有一陣嘰嘰喳喳聲,回頭一看,是一大群人—— 大太太葉氏帶頭,嫡女顧若芝,庶女顧若涓,還有大少奶奶熊氏,後面兩個奶娘,一個抱著熊氏生的涵哥兒,跟燕姨娘生的婷姐兒,最後面則是幾個姨娘。

        夏念申停下腳步,等她們靠近,「見過伯娘,大嫂。」

        葉氏笑說:「行梅媳婦,身子可大好了?」

        「多謝伯娘關心,已經好多了。」

        熊氏也陪笑說:「真是菩薩保佑,改日上山,得好好謝謝菩薩。」

        「大嫂說得是。」

        顧若涓今年十二歲,正是愛漂亮的年紀,見夏念申穿著一襲攏紗月牙裙,馬上移不開眼,「二嫂,這什麼裙子,真好看,可不可以送我?」

        如果是可愛的孩子,夏念申不介意送她裙子,但這個顧若涓真是太不可愛了,哪有人見面就要人家裙子,有病要醫。

        於是笑說:「這是我娘替我做的,不好送給四妹妹。」

        顧若涓嗷的一聲,頗為失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二嫂,妳不說也沒人會知道啊,送我吧,我見了喜歡,過幾天我要去參加傅家的宴會,想穿這件去。」

        土匪嗎?見了喜歡就要?

        這時候顧若涓的生母王姨娘出來道:「二少奶奶就送給四小姐吧,四小姐眼光高,難得有入眼的東西。自古以來,嫂嫂愛護小姑是理所當然的,二少奶奶又怎麼好捨不得一件裙子呢,大太太您說是不是?」

        葉氏含笑,如果是她自己所生的顧若芝要,她當然會開口,但現在是庶女顧若涓要呢,算什麼東西,還想拖她下水。

        不過她也沒想要幫二房,是,她是討厭王姨娘,討厭顧若涓,但更討厭二房—— 顧行梅將來能分產的。

        都是嫡出的孩子,老太太一定是一房一份。

        看著討厭鬼糾纏討厭鬼,葉氏只是淡淡笑著。

        王姨娘還在不依不饒,「二少奶奶,您怎麼說都是四小姐的嫂子,可要大方點,這才叫名門規矩—— 」

        夏念申聽得一把火上來,什麼叫做名門規矩,喔,妳的土匪女兒要東西,我就得給,不然就是沒規矩,憑什麼?

        正想說話,後頭一個聲音傳來,「什麼名門規矩?」

        一回頭,見是顧行梅。

        顧行梅面色如常,「見過伯娘。」

        葉氏點頭微笑,「行梅身子也好了?」

        「多謝伯娘關心,已經大好。」說完,轉頭向著夏念申,「剛才誰說什麼名門規矩?」

        顧若涓道:「二哥來得正好,我見二嫂這裙子好看,想跟她討,二嫂卻小器不給,二哥也說說她,哪有人這樣做嫂子的。」

        顧行梅淡淡一笑,「若是能給,她自然會給,不給也有理由,這可是她的裙子,想要?也行,拿妳今日頭面來換。」

        這下別說葉氏跟熊氏這對婆媳,就連顧若芝、顧若涓姊妹都有點驚訝—— 因為在她們心中,顧行梅是一個軟弱的人。

        說好聽是濫好人,說實話就是沒用,白生了一張好皮相,個性像個庶出丫頭似的,膽小如鼠,不敢輕易得罪人。

        舉個例子來說,有一次顧家的大少爺顧行春在外面買了一卷畫,花費兩百兩,說是大師手筆,多麼珍貴,後來知道被騙,那商人又跑了,顧行春不甘損失,居然要用兩百兩賣給顧行梅,而顧行梅這沒用的,居然就買了。

        明知道是假的,但害怕大房的大哥生氣就買了。

        還有一回,三房的顧行著在外面為了搶奪粉頭跟人打鬧起來,惹了官府上門,只因為顧行著留了顧行梅的名字,這事情後來就算在顧行梅身上,顧行梅連解釋的膽子都沒有,就這樣默認,跑了好幾趟衙門又賠了錢,這才消停。

        全家都知道,因為顧行著後來得意洋洋炫耀自己怎麼脫身。

        在顧家,只要是主子都能欺負顧行梅。

        過去別說是庶弟庶妹,就算是王姨娘、柳姨娘這種角色都能壓得他死死的,因為他就是沒用,怕事,總是說「家和萬事興」,其實就是掩蓋自己沒用的遮羞布。

        所以顧若涓才會直接在他面前說二嫂小器,如果是過去,二哥一定要二嫂現在就回院子把裙子褪了,洗了,然後送去久彥院給她,卻怎麼也沒想到,今兒個二哥竟要她拿頭面來換。

        顧若涓扶著自己的孔雀釵,生氣大嚷,「這是我最喜歡的釵子,憑什麼送人!」

        「不是送人,是換。」顧行梅一臉理所當然,「妳喜歡的東西不屬於妳,要不買,要不換,不是很公平嗎?」

        顧若涓整個傻眼,這二哥怎麼了,她那個怯懦沒用的二哥去哪了,現在怎麼突然跟她講道理,「王姨娘,也不幫我說說。」

        王姨娘雖然也很意外,但看到女兒這樣,也開口,「二少爺就別跟四小姐計較了,一條裙子而已,難道要讓她們姑嫂為了裙子翻臉嗎?」

        顧行梅不理王姨娘—— 他是堂堂二少爺,跟庶妹的姨娘說話,可是自降身分。

        於是對著大太太葉氏道:「姨娘無理,四妹蠻橫,伯娘不說句話?」

        葉氏覺得實在奇怪,顧若涓討夏四娘的東西不是一兩次,哪回顧行梅不是要妻子讓出來,怎麼這下不給了,還問了她?

        她是大房太太,也是執掌中饋的太太,以前顧行梅吞忍就算了,現在他不願意繼續吞忍,自己就得處理,不然就會鬧笑話,於是道:「柯嬤嬤,賞王姨娘十個嘴巴子,讓她記得管好自己嘴巴,若涓的話,罰例銀一個月,下不為例。」

        顧若涓大嚷,「母親!女兒又沒做什麼,怎麼罰我月銀了!」

        葉氏懶得說她,不是親生女兒,不用費心教導,養壞了就養壞了,以後該承受的讓她自己擔著。

        王姨娘知道柯嬤嬤的手勁厲害,兩個嘴巴子就能痛好幾天,這十個打下來,恐怕要腫上一兩個月,於是連忙跪下,「大太太饒命,奴婢只是一時情急。」

        「妳去跟二少爺二少奶奶說,若他們同意,這嘴巴子可以暫時欠下。」

        王姨娘不吃眼前虧,連忙跪著向前求饒,「二少爺二少奶奶,饒了奴婢這一次。」

        夏念申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怎麼有人有辦法說跪就跪,她很重視平等,不喜歡看人下跪。

        她求救的看了顧行梅一眼,顧行梅只是笑,「我們饒了她,她也不會感謝我們夫妻,那還不如打了她,讓她長長記性。」

        柯嬤嬤一聽,手就刮了過來,啪,啪,啪,每一個嘴巴子都是雷霆萬鈞之勢。

        打到第五個的時候,顧若涓過去護住她姨娘,「柯嬤嬤,別打了,我姨娘的臉已經腫成這樣,再打下去要破皮的。」

        葉氏使了個眼色,旁邊的僕婦連忙抓住顧若涓,柯嬤嬤的手又揚了起來,十個打完,王姨娘臉頰高高腫起,還滲出血珠,模樣十分嚇人。

        葉氏看了心情頗為愉悅,這賤人雖然只生了一個女兒,但就有辦法哄得顧別擎護著她,也讓葉氏吃了不少虧,現在能理所當然的打一頓,委實痛快,而且這打還是自找的,要是顧別擎問起,也不是她這個大太太容不得人。

        顧若涓看王姨娘那一臉傷,又心疼又生氣,想著始作俑者就是夏念申,於是怒向膽邊生,走向前去,一個手揚起就想打夏念申巴掌。

        沒想到顧行梅卻快了一步架住她的手,另一手順勢在她肩膀上一推。

        顧若涓退後了幾步,一下子跌在剛剛下過雨的泥地裡。

        顧行梅臉色很不好看,「自己錯了還遷怒她人,我的妻子可是妳能打的?」轉而對葉氏說:「四妹是大房的人,二房罰不到四妹,但四妹想打我妻子,可是伯娘親眼所見,今日行梅要跟伯娘討個說法。」

        葉氏雖然心裡很愉快,但表面上還是得做做樣子,於是一臉痛心的說:「若涓,妳居然想打妳二嫂,我是怎麼教妳的,以孝為本,長幼有序,這都不記得了嗎?妳的女誡讀到哪裡去了?」

        顧若涓哭了起來,「我姨娘都變成那樣了,我還不能打她嗎?都是她的錯,要不是她穿了那條裙子,什麼事情都不會有。」

        「妳還不知道悔改,我就罰妳抄女誡百遍,沒抄完不准出門。」

        王姨娘雖然已被打得臉腫,但還是忍不住為女兒求情,「大太太開恩哪,女誡共有一萬字,百萬字讓四小姐如何寫得完?四小姐也只是做做樣子,不是真的要打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是奴婢失禮,您別怪四小姐。」

        「我教我的女兒,可沒問過妳的意思。」葉氏皮笑肉不笑的說:「別以為大老爺疼妳,別忘了,我才是大太太。」

        夏念申完全處於傻眼狀態。

        古代人真是太行了,她這個現代人完全應付不來。

        「四小姐只是做做樣子」?喔不,顧若涓那兇狠的模樣絕對不是做做樣子,她知道被打到了一定會很痛。

        原本她還覺得顧行梅有點得理不饒人的,王姨娘都下跪討饒了,何必還堅持要打她嘴巴子,現在看來,顧行梅說的對,打她,讓她長長記性。

        顧若涓不過才十二歲就這樣蠻橫,看來葉氏真是存心養廢這個庶女,個性越是刁蠻,將來出嫁了就要吃更多的苦。

        也不知道大宅是不是都這樣,但對夏念申而言,這個震撼教育很夠力,她知道自己得打起精神,因為這大宅中沒幾個正常人。

        對大太太葉氏來說,這是個有趣的早上—— 理所當然的打了討厭的王姨娘,又理所當然罰了討厭的顧若涓,至於顧行梅為什麼變了,她也不感興趣,都鬼門關前走一趟了,不有些改變才奇怪。

       「行梅也是要去母親的松柏院嗎?」葉氏雲淡風輕的問。

       「是,祖母剛剛派人來喚。」

       「那就一起吧。」

       「依照伯娘意思。」

*             *             *

        顧老太太的松柏院一向還過得去,現在會來的就是大房的大太太葉氏,帶著嫡媳婦熊氏,女兒顧若芝,顧若涓,以及熊氏膝下的小娃涵哥兒,燕姨娘的婷姐兒。

        二房只有夏念申。

        三房是三太太甘氏,帶著庶媳婦房氏,裘氏,庶女顧若芸,顧若月,房氏膝下有一對雙胞胎,現在幾個月大的堅哥兒,霄哥兒—— 顧老太太特別喜歡這對雙胞胎,每天早上都要抱過手親上一親。

        對甘氏來說,這對雙胞胎雖然是庶子的兒子,跟自己並無血緣關係,但荒謬的是靠著這對可愛的孩子,甘氏最近倒是得以親近顧老太太幾分。

        顧老太太眼力還很好,自然看到王姨娘一臉腫,但對於一個正妻來說,姨娘這種東西就是賤,被打一定是活該,所以她也不想問,倒是顧若涓滿身泥,這不得不開口,「若涓今日怎麼啦?」

        葉氏笑說:「不小心跌了一跤,讓她先回去更衣卻不肯,說一定要先來跟老太太請安盡孝。」

        顧若涓明知道嫡母在說謊,但也不能戳穿,總不能說自己只想著漂亮,沒想著祖母吧,於是只好笑說:「祖母,若涓是最孝順您的。」

        顧老太太心情不錯,「來人,帶四小姐去後面換件衣服。」

        又寒暄了一陣,顧老太太問問大房,問問三房,就是一直晾著顧行梅跟夏念申。

        夏念申早知道二房不受待見,只是沒想到會差別待遇到這程度,他們兩個活生生的人差點死了,現在又站在這松柏院,居然可以問都不問。

        太神奇了。

        顧老太太抱了抱堅哥兒跟霄哥兒,笑說:「好像大了一些。」

        房氏笑吟吟的回答,「是,奶娘說兩個小伙子能吃能拉,長得可快了。」

        「那好。」顧老太太拍拍小嬰兒的屁股,「多吃些,將來快點長大。」

        然後顧老太太又問起熊氏,關於涵哥兒跟婷姐兒,吃得可好,睡得可香,熊氏一一回答,自己看得緊,奶娘不敢偷懶。

        就這樣,大房問過問三房,三房問過問大房,抱抱這個嬰兒,摸摸那個小娃,等顧若涓都換了一身衣服出來,顧老太太終於看到他們了。

        「行梅跟四娘,看樣子都恢復得不錯。」顧老太太臉色淡淡的,語氣也淡淡的,聽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顧行梅一拱手,「讓祖母擔心了。」

        「不知道該說你們命中遭劫,還是命大,誰知道保寧郡主的馬會突然發瘋,不過沒事就好,何況經過這次,我們還因此跟肅王府有來往,也算因禍得福。」講到這邊,顧老太太面露喜色,「肅王妃答應了,只要我們家有人可以考上舉子,那就能安排前程,雖然你是指望不上,不過行著跟行帛讀書不錯,倒是可以有個盼頭,到時候我們就是官宦人家了。」

        夏念申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雖然早知道顧老太太最不喜歡二房,可沒想到差這樣多,他們生死一趟活過來,顧老太太都沒有點高興的樣子,講到顧行著跟顧行帛將來可能會光宗耀祖,倒是露出笑容。

        怎麼還笑得出來,妳的二孫子跟二孫媳差點掛了啊,老人家!

        「今日叫你過來,是有件事情。」顧老太太道:「汪管家說,你不要他兩個兒子當幫手了,是怎麼回事?」

        「孫兒發現,這兩人不老實。」

        「哦,怎麼,說來聽聽。」

        「是。」顧行梅似乎就在等這一刻,「孫兒這陣子養病,閒來無事就看以前的帳本,發現好多地方都不對勁,譬如說,讓他們用船租幫我買稻米囤起來,去年風調雨順又沒水災,一斗稻米居然用到五百文,然後賣的時候一斗只賣一百文,如此一來一往,孫兒每斗米都虧了四百文,那次總共虧損了四百多兩銀子。」

        顧老太太不以為意,「也不過就這麼一次,得饒人處且饒人。」

        「不只,還有讓他們買鋪子,一間鋪子花了兩百兩才買下來,可是孫兒去打聽,隔壁的鋪子只賣一百兩,何以隔了一個牆壁就多了一百兩,買了鋪子本該收租,他們卻賤價五十兩賣出去了,要說他們沒有過手金銀,孫兒絕對不信。本來嘛,過手沾點油水,孫兒也不會說什麼,但這兩人實在太貪心,每回過手都是幾百兩,反而孫兒這個主人家半點好處沒拿到,做一次生意,虧一次本錢。」

         「但汪管家對我們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這樣不讓他兩個兒子當幫手,他面上無光,我想想也不太好,你就跟他們說說,讓他們注意點就是。」

        夏念申傻眼,這是親祖母嗎?仇人才這樣坑人吧。

        那汪家兄弟明顯把二房當提款機,各種中飽私囊,這麼明顯的騙局,顧老太太居然還要他看在汪管家的面子上忍了?那妳倒是讓汪管家的兩個兒子幫自己打理財產啊。

        面對顧老太太不可思議的提議,顧行梅拱了拱手,「恕孫兒不孝,不忠之人不會突然改過,過去的金銀都算了,但以後不會讓他們在我這裡做事。」

        「那你身邊就沒人了。」

        「伍嬤嬤的兩個兒子,伍大跟伍二,年紀輕,也聰明伶俐,孫兒想給他們機會。」

        顧老太太嘆息一聲,「祖母好聲好氣跟你講,你還是決意不給汪管家面子,錢財乃身外之物,我們顧家又不缺錢,你何必這樣斤斤計較。」

        夏念申真忍不住了,「不如把汪管家的兩個兒子給大哥當幫手吧,這樣說出去是高昇,從伺候二少爺變成伺候大少爺,汪管家就不會沒面子了。」

        大房突然一口鍋掉下來,大太太葉氏睜大眼睛。

        大少奶奶熊氏更是馬上說:「那怎麼可以,這麼不忠心的人,祖母,您可千萬別放在夫君身邊。」

        開玩笑,顧行春腦子已經不好使了,再配上汪家兄弟這兩個奸人,那還得了。

        顧老太太沒想到一向安安靜靜的夏四娘會蹦出這幾句。是啊,既然要給汪管家面子,那把他兒子給大房不是更有面子嗎?但這麼差勁的兩人怎麼可以去伺候行春,行春可是她的嫡長孫,將來要扛起這個家的。

        想到這裡,顧老太太不太高興,嘴角下垂,「我話已經說到這裡,你不願意就算了,反正我只是個老太婆,不用聽我的話。」

        顧行梅卻是不上當,「祖母見諒。」...<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2 03:05 PM 編輯

【第三章】 靠山們現身

        一回到景朗院,夏念申便拉著顧行梅進房,然後又關上門窗,直拉到最裡面,確定沒人可以偷聽後,這才開口,「你看帳本啦?」

        顧行梅莞爾,「是。」

        「那兩個姓汪的奸人,怎麼肯給你?」

        「哪有什麼肯不肯,就放在案頭,那姓汪的兄弟大概吃定顧行梅沒用才這樣膽大,用兩百兩買了一百兩的鋪子,賺了一百兩,然後又用五十兩賣給自己的母親,等於他們汪家白得一座鋪子,還淨賺五十兩。」

        夏念申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今日見顧若涓看了裙子就理所當然的討,一個王姨娘都能跟我說『名門規矩』,還能教唆你要教訓我,一個大房姨娘都能欺負到頭上,這顧行梅跟夏四娘以前到底怎麼存活的啊……」

        「不管他以前怎麼存活,都是過去,現在重要的是,我們怎麼存活。」

        「也是,老太太對我們還真不好。」

        「『得饒人處且饒人』。」

        聽見顧行梅模仿顧老太太的語氣,夏念申笑了,但也只是心情好一點,想想實在奇怪,「顧行梅一個嫡出的嫡孫,老太太居然這樣不待見,實在奇怪。」

        顧行梅也覺得這點不合常理,「也可能是太疼愛顧別溫,所以看到顧行梅時覺得心情不好。」

        「或許。」就像有人意外喪偶後,對孩子特別看不順眼,不是誰的錯,是太想念逝去的那個人了,「我覺得自己徒有現代知識,但卻派不上用場。你看,我的外語能力,我的文書能力,我還能跑馬拉松,放在這裡一點用都沒有。今日看王姨娘討饒還馬上就心軟,事實上證明有些人真的只是嘴上認錯,心裡還是埋怨,這種人根本不要理才對。」

        顧行梅安慰,「以後會好的。」

        夏念申皺了皺鼻子—— 她真討厭聽到這幾個字。

        以前秦素妮纏尹方旭纏得緊的時候,尹方旭總說,她剛失去哥哥,難免會投射情感,對他比較依戀,以後會好的。

        事實證明,以後根本沒好,反而變本加厲。

        唉。

        為什麼不能讓她跟別人一起穿越,譬如說夏威夷那個帥哥游泳教練啊,他們可以在古代共譜羅曼史,那不是挺好的,居然跟前夫……有沒有這麼孽緣啊。

        雖然說她也知道這個顧宅只有他們是彼此的自己人,關起門來也只有他能知道她的祕密,但想想就覺得不太甘願,她當初離婚可是搞了一年多,尹方旭捨不得拒絕乾妹妹,又不想離婚,呵呵,哪有這麼好的事情,佔便宜的是他,他才會說「妳怎麼都不體諒我」,如果今天是她搞出一個「男閨蜜」,他肯定是會抓狂的,體諒?嘖。

        「對了,妳可得記得自己手受傷,別忘了。」

        「我的手沒傷啊,很好。」為了表示沒問題,夏念申馬上拉拉手臂,又轉轉手腕,動動手指,「看,好得很。」

        「妳確定?」

        「確定。」

        「好,那妳現在彈一首《迎春曲》給我聽。」

        夏念申怪叫起來,「我哪會彈琴?」

        「那不就結了,夏四娘琴棋書畫皆擅長,妳是琴棋書畫都不會,現在除了手受傷,還有更好的理由嗎?」

        夏念申無言以對。

        也沒錯啦,要說夏四娘人生有什麼不好的,就是三年多前在喜蓮寺放琉璃燈時被土匪擄走—— 被擄走的還有朱家,羅家,童家的姑娘,其實古代重男輕女,這些家族並沒有這樣希罕一個女兒,只不過不贖回來會被指指點點,說狠毒沒用,或者說家門連五百兩都拿不出來,害怕門風受損,這才不得不花錢贖人。

        想來,顧老太太確實古怪,就算顧行梅沒用,那也是名門子弟,沒必要娶夏四娘,妻子在土匪窩待過幾日,這古代男人誰不膈應?

        原本的顧行梅恐怕也是不想娶,但他天生沒用,不敢忤逆祖母,只好硬著頭皮娶了,這才會導致成親兩年多,夫妻感情一直好不起來,不是夏念申自誇,她可是長著一張足以令人一見鍾情的臉啊,盲婚啞嫁的能娶到個美女,那根本撿到寶了好嗎,那個顧行梅對妻子一直不鹹不淡,恐怕也是自己心裡過不去。

        「妳若無事,就跟林嬤嬤學一些大戶奶奶需要知道的事情。既然已經過來了,眼下也不可能回去,還是要盡量融入這裡的生活才行。」

        「我有林嬤嬤就好,什麼都不用學,也不想學。」

        顧行梅被她氣笑,「別這麼懶。」

        「學了又不能怎麼樣,沒目標我沒動力。」

        「誰說不能怎麼樣,以後我們要分家,到時候妳要當大太太,怎麼可以什麼都不會。林嬤嬤將來老了,也會回去讓兒子奉養,如何陪妳一輩子。」

        夏念申一下來了精神,「分家?」

        「妳總不會想在這邊住一輩子吧。」

        「當然不想,想到外出會遇到大房跟三房,我寧願就這樣窩在景朗院,但老實說,這也不到一個月而已,我已經有點受不了了。」

        「我們會分家的。」顧行梅說得很有把握。

        「真的?」

        「我答應妳。」

        夏念申笑得瞇起眼,「這可是我穿越過來聽到最好的消息了。」

*             *             *

        數日後。

        顧行梅正在看東瑞國的《水土方誌》,這時候伍大拿了一封信進來,「二少爺,胡家那邊有信來。」

        胡家,乃顧行梅生母的娘家,說來就是他外祖那邊。

        大抵是知道他大好了,所以寫信來慰問。

        打開信籤,裡面也很簡短,若有空,約他明天臨湖茶樓見,一起吃頓午飯,落款是:胡範天。

        顧行梅知道這胡範天是自己的表哥,在他看到的情景中,跟顧行梅不算太親,就是見面打招呼的關係而已。

        怎麼會寫信來?

        於是放下信紙,問伍大道:「你對胡家表少爺可有印象?」

        「有的。」

        「跟我說說。」

        「是。」

        經過這陣子,顧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二少爺跟二少奶奶有點不太記得以前的事情,畢竟陳院判說了,兩人都摔了頭,不記得一些事情也不奇怪。

        伍大恭恭敬敬的答了,「胡家表少爺能言善道,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他對二少爺也很關懷,只不過……」

        「但說無妨。」

        「是,只不過二少爺以前聽不進勸。」

        顧行梅抓到關鍵字,「勸?他勸我什麼了?」

        「表少爺總勸二少爺得自己管理生意,不能由著老太太,讓二少爺趕緊生孩子,這樣才對得起二老爺跟二太太的在天之靈,又說如果二少爺不懂,自己可以從頭教導,表少爺對二少爺真的像對親弟弟那樣的關懷,可是二少爺以前不太領情……」

         「這表哥對我倒挺好的。」

        伍大連忙點頭,「那是,舅老爺就二太太這一個嫡親妹子,表少爺會想照顧二少爺,恐怕也是舅老爺的吩咐,不然表少爺那麼忙,怎麼可能還管到顧家的事情。」

        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尊敬,但伍大真的覺得二少爺跟二少奶奶摔得好,二少爺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以前二少爺放著表少爺那樣的人中龍鳳不去結交,專交一些下三濫,去賭博、嫖妓,每年船租分紅也有兩三百兩,有一半都散在養這些閒人身上,然後放著汪家那兩奸人蠶食自己的財產也不敢跟顧老太太吭聲。

        現在倒好,醒來後也不嫖,也不賭了,還把汪家那兩奸人退回給顧老太太,說不要用,提拔了自己跟弟弟伍二。

        他伍大不敢說自己跟弟弟能力多好,但絕對是忠心的,也不會像汪家那兩奸人那樣侵吞主人家的錢財。

        汪家的人在背後都說,自己不缺錢。

        是啊,直通二少爺庫房,怎麼會缺錢。

        他就不懂了,顧老太太怎麼會不知道這汪家有問題,還把人派給二少爺當管帳的?

        按照顧老太爺留下的遺書跟遺產,二少爺十四歲起就可以收租,就算顧老太太管著帳,只給一部分的分紅,但那也有三四百兩啊。每年都花得乾淨,嫖啊,賭啊,還有去年花兩百兩買了大少爺的假畫,他就不懂了,大少爺想找人頂鍋,二少爺何必就頂了,幹麼怕大少爺生氣,大少爺自己眼光不好卻要弟弟承擔,哪有這種哥哥。

        大少爺佔了弟弟便宜,還得意洋洋的說自己愛惜弟弟,把好東西讓了出去,然後最氣人的是顧老太太還當著眾人的面誇了大少爺,然後罵二少爺不懂事,從小不知道練練眼力,只知道撿哥哥的便宜,然後為了獎賞大少爺的友愛兄弟,顧老太太當場決定,隔年把二房分紅的百分之十給大少爺當私房當作獎勵。

        這件事情說來誰都生氣,但卻是沒辦法—— 大老爺顧別擎還在,大房的分紅自然由他獨得,大少爺能拿的只有例銀,實在沒多少,饒是顧老太太再喜歡大少爺,也不能把二房的東西給大少爺啊。

        明明應該據理力爭,甚至找宗親都可以,可是二少爺卻只是說知道了。

        二少爺人不壞,但就是很怯懦沒用,明明沒有要做生意,卻被汪氏家那兩奸人唆使買了鋪子,兩百兩購入,五十兩賣出,真不知道想幹麼,看在下人眼中實在是很心痛,明明一表人才,卻偏偏不成材。

        可是現在好像都變了,二少爺醒了。

        如果二少爺能去結交表少爺就好了,表少爺真的是天生好手,幫著舅老爺讓胡家發揚光大了不少。

        「幫我傳個口信,說我明天會去臨湖茶樓。」

*             *             *

        臨湖茶樓如其名,臨在波光湖邊的兩層建物,二樓靠著湖面的是五間雅間,就算只喝茶水也得付上一兩銀子,更別說叫上菜餚,沒花個三五兩是不可能結帳的,但京城富戶多,雅間倒是長年有一半的時間有客人。

        此邊風景極好,波光湖上漁女搖著槳,載著雅客泛舟,一望無際的湖面遼闊至極,將望過去,湖光水色,一派舒爽景象。

        春天,正是賞湖的好季節。

        顧行梅一進雅間,就知道在等著的人是自己的表哥胡範天了—— 比自己大兩歲,已經娶妻生子,大概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成熟穩重點,二十一歲的年輕臉上留著鬍子,看起來倒是大了幾歲。

        顧行梅開口,「表哥。」

        胡範天看到他,笑了笑,「恢復得倒不錯。」

        「肅王妃請來了陳院判,託了陳院判妙手回春的福,不然恐怕也不會這樣快。」

        「我想也是,能當上太醫院的院判,自然有本事。陳院判聽說專精外科,他老人家怎麼說,你照著做就是了,你跟弟妹還年輕,可別留下後遺症,也別仗著自己年輕,總之,大夫說的話一定有道理。」

        顧行梅忍不住一笑—— 這表哥是真的關心他。

        小二見上了碧羅春,笑嘻嘻的問:「兩位爺要幾兩的席面?」

        胡範天道:「開五兩的上來。」

        「好咧。」小二一樂,「今日春暖,兩位爺可要來點酒?」

        胡範天原本想要白酒,又想著自己這表弟大病初癒,不好喝太烈的東西,於是問道:「有什麼比較補身的酒?」

        小二馬上回答,「肯定是茱萸酒,老師傅都說茱萸酒可以暖腹辟惡。」

        「那就拿上來吧。」

        臨湖茶樓的大師傅動作很快,不到一刻鐘就把菜餚全上了,共十菜兩湯,鮮果四品。

        菜色是:雞米牛筋,玉兔白菜,芋香獅子頭,桃花泛,銀牙河蝦,八寶素燴,芙蓉魚排,生炒明蠔,隨上荷葉卷,山珍刺五加。

        另有湯品:龍井竹蓀,長春鹿鞭湯

        鮮果則是蘋果,楊梅,枇杷,桃子。

        春日融融,微風襲面,波光湖上漁女盪槳,將看過去彷彿進入古人詩詞中,在這種情景下吃著美食,喝著茱萸酒,說不出的愜意。

        胡範天完全不提什麼,只說著景色,這波光湖看不到盡頭,大得像海,又品起菜餚,大廚用的時間雖然不多,但這雞米牛筋卻煮得入口即化,桃花泛中的玉蘭片居然還能品出甜味,真是不錯,接著又道生炒明蠔補身,讓顧行梅多吃一點,顧行梅也耐著性子—— 他知道胡範天這種人,他們很有耐心,所以自己也得有耐心。

        酒足飯飽,店小二撤下席面,把桌子擦得乾乾淨淨,又上了消化的山楂茶。

        胡範天沒喝茶,問道:「我聽說,你把汪家那兩奸人退回給顧老太太了?」

        「是。」

        「為什麼?」

        「我發現他們手腳不老實。」

        胡範天審視他,「怎麼開始看起帳本了?」

        「我想著這樣渾渾噩噩過日子也不行,這次一腳踏進鬼門關後有了很大的體悟,我打算以後好好過日子。」

        「那你現在身邊是誰在伺候?」

        「伍大跟伍二。」

        「他倆不錯,伍嬤嬤的哥哥弟弟現在也還在胡家做事,一家人都很老實,下人也不求精明,老實最重要。」

        「顧家可信之人不多,但伍大跟伍二還是可以的,我病了那麼久,他們也沒一次偷懶,總是服侍周到,如果不是忠心,也做不到這樣無微不至。」

        「你能醒悟過來就好。」胡範天長吁一口氣,「以前讓你提拔伍大跟伍二,你還嫌他們掃興,現在能自己想起來這兩人的好,我想姑母姑父在天之靈也能稍微放下心來。」

        「是我不爭氣,讓表哥跟舅舅擔心了。」

        「你以前那樣說不聽,我本是不想再管你了,可是我爹疼愛姑姑,所以也捨不得你,總是讓我多幫襯著些,這回我是聽說你退回了汪家那兩奸人,才想問問你是不是真的願意好好改過,開始學習靠自己,你若願意,我自然會看在姑姑的分上盡力教你,但你若還只是想著賭錢嫖妓,那就當我沒說過。」

        顧行梅立刻站起來,一揖,「我是真的醒悟,還請表哥提攜。」

        他跟夏念申來到這裡,伍嬤嬤一家,林嬤嬤一家,雖然忠心,但無法成為依靠,他想在這個時代展開手腳一定要有可靠的人幫忙,胡範天幾乎是老天爺送給他跟夏念申的禮物。

       胡範天是生意上的一把好手,跟自己有血緣關係,這樣的人願意教自己,那絕對是不會藏私的,他等著吸收古代知識就是。

       「那好,我端午過後要北上,你跟我一道吧,我回去會送一批書過去顧家,這些日子你便好好學習,或者你有什麼想法也盡可問我,我看在姑姑的分上,總不能不管你。」

        顧行梅知道這是遇上大大貴人,於是又行了一禮,「多謝表哥。」

*             *             *

        胡範天說到做到,隔日果然派了人送許多商業讀本過來,講的都是歷代成功商人的人生,或者行商要注意什麼,另外還有幾本藥材書,居然繪有彩色,顧行梅這才知道這回北上是要採買藥材。

        這一次肯定沒問題,有胡範天可以指導,可是總不能一直依靠別人,他還是要自己能辨識才不會被騙。

        夏念申聽他說起,自然十分興奮,想了又想,「我怎麼覺得胡範天這三字有點熟悉……」

        「伍二說了,胡範天以前對顧行梅夫妻著實不錯,奈何顧行梅不爭氣。」

        「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再說。」

        夏念申抗議,「我都還沒講呢。」

        「是不是想說,要跟我們一道北上?」

        夏念申嘟起嘴,嘟囔著,「這也猜得出來。」

        「我一人還能應付胡範天,他看著我跟以前不同,只會想著生死一遭有了改變,但一旦我倆都出現,又都那樣奇怪,他難免會有別的想法。」

        「不會啦,古代男女之防這樣嚴重,他跟夏四娘肯定不熟的,當然就更不可能觀察了,誰會觀察表弟媳婦啊,那樣很沒禮貌,拜託啦,求你啦,我想出去,我快悶死了……」

        顧行梅看她求成這樣,內心又無奈又動搖,他拿她的撒嬌最沒辦法,她肯定也知道,屢試不爽,「那妳得盡量避著他。」

        「行行行。」夏念申連忙點頭,「我平常一定躲得遠遠的,他休息了才出來透透氣,他要跟我說話,我就馬上講身體不舒服,絕對不會讓他看出端倪。」

        顧行梅莞爾,拿她沒辦法。

        看著眼前那一大箱的書,忍不住逗她,「要不要分一點過去看?」

        「不用了,這麼珍貴的東西,當然要由你獨享才行。我呢,是君子,君子不奪人所好。」說完,還挺了挺胸。

        「歪理。」

        「我真的不行,古代的書沒有標點符號,我不會看。」

        「沒標點符號有什麼難的,妳哪不會看了?」

        「真不會,沒標點我一看就頭痛。」

        不過講到沒標點,就想起秦素妮。

        秦素妮很喜歡在臉書發那種落落長的心情抒發文,一發就是幾百字,而且都沒標點,夏念申一剛開始還勉強會看,就是一些無病呻吟,什麼「風太大了穿過我的心破了一個洞」,「太陽彷彿知道我內心灰暗想照得我明亮一點」,「那些雨點是我流不出的眼淚我的愛情蒸發在空氣裡成了雨水」,總是看得她嘖嘖稱奇,不管晴天雨天都可以扯上幾百字,後來她就懶得看了,覺得秦素妮吃飽太閒。

        然後夏念申忍不住又想,顧行梅你古文看得順,想必是因為看秦素妮那些沒標點的文章練出來的。

        嘖。

        夏念申突然覺得酸了。

        女人果然還是年輕的好,自己年紀大上許多,當初尹方旭就覺得她應該讓讓小妹妹,拜託,秦素妮也不小了,堂堂女大生,已經出落成出類拔萃的綠茶了呢。

        顧行梅見她突然出神,摸了摸她的頭,「在想什麼?」

        夏念申原本想挖苦他的,直接說「我想到秦素妮」,但講起秦素妮,一定會扯到秦磊,他又會覺得是自己的錯。

        傷害他是這樣輕而易舉,但是她不想。

        離婚前一兩年,她已經看夠了他的自責。

        當然,她不是心疼他—— 離婚夫妻有啥好心疼。

        她只是不想把氣氛弄僵,不然尷尬起來,自己也不好過啊。

        於是笑笑,「我就是想,我們運氣還不壞,手足無措時,老天爺派了一個胡範天來,有人帶可比自己摸索快上一百倍都不止。」

        「我也是這樣想的,說來也奇怪,我明明是第一次見到他,卻覺得熟悉跟親切,雖然是替代顧行梅而生,想必還是承襲了他的感情。」

        「這倒是,我看林嬤嬤、桐月、臨月都很有好感,反而是原先伺候的兩個大丫頭,過來磕頭我心裡也不喜歡,想必這兩個大丫頭以前也不貼心,所以夏四娘沒什麼感情,我說不用她們服侍,讓她們回大管家那邊等發派,她們居然也很高興—— 這對夫妻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啊,連個下人都不把他們放在眼底。」

        「那些都不用管了,重點是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就行。」

        「你是我唯一的小夥伴了……」雖然有點尷尬,但有人能跟她聊聊泰勒絲還是歐普拉,還是值得感謝的。

        「我是妳的丈夫。」顧行梅糾正她。

        「你是夏四娘的丈夫,不是我的。」

        「是妳的。」

        「我們離婚了。」夏念申提醒他,「我們過不去這才分開的,只能當朋友,不能當夫妻。等我把古代規則再弄清楚一點,我會給你找個合法小老婆,你跟合法小老婆過日子吧,我不能跟你過。」

        顧行梅拉住她的手,「念念,妳知道我是喜歡妳的—— 」

        夏念申掙脫,心想:喜歡又不值錢,你喜歡我,但沒把我放在第一的位置,你還不如小愛,小愛把我當成最好的朋友,我如果跟霏霏吵架,她一定站在我這邊。

        每次秦素妮作惡夢打電話來,不管多晚他都會馬上開車出去,她吵也沒用,那樣的日子真的很疲倦。

        小愛就好了,盲目的護著她這個閨蜜,知道她離婚沮喪,還馬上買了火辣的紅色比基尼送她,好讓她能在夏威夷展開一段異國戀曲。

        顧行梅一臉真誠的開口,「這裡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們倆,我會做得很好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沒了秦素妮,你才能對我好嗎?你當著秦素妮的面,就不能對我好,是嗎?」

        「當然不是,妳知道我不想離婚的。」

        夏念申突然來氣,「你當然不想啊,有我這麼貌美如花的老婆幫你做家務,還有一個青春洋溢的大奶妹備胎跟你談心,這麼爽的日子,怎麼會想離婚。」

        「素妮不是我的備胎,我沒有備胎,我只有妳。」

        「我覺得我們不應該繼續討論這話題了,我就算得了老人癡呆症,也不會忘記你在我們結婚紀念日選擇飛車去安慰她,這已經夠了。如果有機會回現代,你可以去『靠北老公』問問這問題,我保證你會被口水淹死。」

        顧行梅還想說些什麼,夏念申阻止了他,「我知道你還愛我,可是兩人相處,光有愛沒用,你就是一邊說愛我,一邊傷害我而已。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跟你一起穿越過來,但既然是老天爺的意思,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好好相處的,我已經跟你當過夫妻了,事實證明我們不能當夫妻,所以這一次,讓我們當室友就好,這樣我們都會輕鬆一點。」

*             *             *

        時序過得很快,轉眼端午到了。

        顧家在京城已經一百多年,人口現在兩百多人,每到清明、端午、重陽,都必須到城郊的顧家祠堂。

        馬車上,顧行梅跟夏念申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經過上次的半吵半談,顧行梅現在採取了新方法—— 對夏念申好,但不過分的好,盡量當一個讓她覺得舒服的人。

        是自己想得太簡單了,他傷害了她,然後又一廂情願的想重新開始,人心哪有這樣容易修補呢?

        所以他現在只當個「好相處的人」。

        在這裡,他們只有彼此了,只要自己耐心夠,總能再融化她一次。

        他跟夏念申談藥材,談胡範天送來的這些書。

        夏念申自己不想看,但如果聽的話卻是有興趣的—— 兩人都是用草藥救回來的,現在可再也不敢看不起這些草藥,真的能救命啊。

        馬車搖搖晃晃的,不多時停了下來。

        下了馬車,一眼見到顧氏祠堂,兩扇木門大開著,中庭擺放著好幾張拼起來的大桌,上面滿滿是雞鴨魚肉,當令鮮果,還有鮮花數盆,偌大的院子已經有七八十人在了。

        顧家這支由顧老太太帶隊,浩浩蕩蕩二十幾口人。

        一跨進門,一個宗婦模樣的太太就過來招呼,見到顧老太太,笑容滿面的迎上,「再從三嬸娘可來了,唉呦,連堅哥兒跟霄哥兒都來啦,這麼小的娃娃出門可辛苦了,再從三嬸娘四代同堂,好大的福氣。」

        顧老太太道:「再辛苦也得來。」

        那宗婦看到顧行梅跟夏念申又過來親熱,「行梅跟四娘可大好了?聽見消息可嚇了一跳,所幸沒事,一定是祖宗保佑。」

        顧行梅笑說:「那是自然。」

        「趕緊去見見你從叔跟四伯祖,八叔祖,他們剛剛都還掛念著你今日能不能來,看到你健康如昔,一定高興。」

        顧家實在是大家族,光是見人就見很久,夏念申這才知道顧家還有一個年紀最大的曾伯祖父,已經快九十歲,眼神銳利,說起話來還是很精神。

        吉時到,由宗主顧錦寶跟身為宗婦的妻子領頭,兩百多人拈完香,又燒了百來擔的紙錢,這才算完。

        讓香燒著,眾人到偏廳喝茶。

        宗主顧錦寶說起今年的船例分紅比去年好,大夥都是很高興的,顧家本家旁支,幾乎囊括了東瑞國三分之一的河運,每一季的分紅都是三百兩起跳。

        至於「念船例分紅」,是讓彼此瞭解財務狀況,要合作時內心有個底,不要自己人坑了自己人。

        很快,念到了顧行梅這支了。

        顧錦寶微笑,「弟妹,你們這戶的船隻,這一季比起來有點起色,我便念出來讓大家一起同樂高興。」

        顧老太太笑說:「三老爺去世得早,我一個婦人能有什麼用處,還是因為別擎跟別書有擔當,我才有今日的悠閒歲月。」

        顧錦寶點點頭,「是這樣沒錯,那我開始念了。大房顧別擎,商船五十艘,這一季賺六百七十兩,二房顧行梅,你的商船三十艘,賺四百兩,三房顧別書,你的商船三十艘,賺兩百五十兩。」

        顧三老爺過去得很早,病逝前也給家產做了分派,大房五十艘船,二房跟三房都是三十艘,顧家商船有一點不同,既合又分。

        合,便是一起進貨,壓低成本,所以宗主會念各家收入狀況,好讓彼此有個底。

        分,則是分開經營,互不干涉,能賣出去是本事,賣不出去也別怪別人。

        顧家這支已經連續幾年收入墊底,沒人敢跟他們一起合作進貨,今年難得變成倒數第二,也算進步,宗主顧錦寶於是出言誇獎了一番,然後又想起一個問題。

        「行梅,雖然是老問題了,我還是得開口,你的船還是要交由祖母打理嗎?」

        顧氏的船有些會自己經營,有些交由宗主幫忙,不一定。

        顧家這支,顧三老爺過世後,顧別擎跟顧別書都是自己負責,唯當年顧行梅喪父又年幼,所以由祖母打理,就這樣一年又一年,顧行梅長大了,但顧老太太沒有歸還權力的意思,顧行梅也不敢要。

        顧錦寶問起,也是慣例了,他這宗主不能不問,但也知道行梅一定沒膽子跟自己祖母爭,這孩子懦弱怕事,他從小看到大,可惜顧別溫那樣堂堂一個大好男兒,唯一的兒子居然這般沒用。

        卻見得顧行梅起身,「行梅已經勞煩祖母多年,不敢不孝,這次便將船舶要回來,想跟伯父跟叔父一樣,自己經營。」

        顧錦寶意外,「哦?」又想,天要下紅雨了嗎?

        顧行梅繼續道:「行梅已經十九歲,應該擔當起責任了,不能像個孩子一樣還依靠著祖母,委實不像個男子漢。」

        就見顧老太太笑吟吟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你是我的親孫,難不成我還貪這點悠閒。船舶嘛,還是我管著就好,你跟四娘就跟以前一樣,賞賞花,遊遊船,看你們過得自在,老太婆也就高興了。」

       「祖母慈愛,孫兒不能不孝,勞累祖母。」

        「這怎麼會累,不過小事情,我做慣了,用來打發時間也不錯,不然整日閒著都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言下之意,竟是不肯還回去。

        顧錦寶有點傻眼,現在怎麼辦?一個想要,一個不給,但他不想管啊,他只想耍威風當個宗主,並不想斷家務事。

        就見那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曾伯祖父開口了,「姪媳婦,這船隻是我們顧家的,理應由顧家人管理,妳年紀也大了,享享清福吧,別跟孫子爭,難看。」

        顧二老太爺也道:「是啊,三弟妹,行梅都這麼大了,理當開始擔起責任,三弟妹雖然是我們顧家人,但終究不姓顧,這船隻還是得讓行梅自己打理,不然恐怕三弟知道了,內心也會不願意。」

        顧老太太這下也不好堅持了,只能笑說:「行梅啊,祖母可要跟你說,這經營沒這麼好玩,這一來一回都是幾百兩的本錢,幾百兩的進出帳,可不是過家家唷。」

        「行梅懂,謝祖母疼愛,行梅大好男兒,不能再躲在祖母的背後享受了。」

        顧老太太也無法,伯父說話了,二哥也說話了,內心雖然恨,但表面上卻是不顯露,「那好吧,晚點我就把帳本、印章跟船契送過去景朗院。」

        「多謝祖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2 03:51 PM 編輯

【第四章】     商業人生的第一步

  顧老太太當然沒那樣乾脆把東西交出來,但只能說宗親還是顧念孩子的,約莫半個月後,曾伯祖父寫了信過來給顧老太太,雖然沒人知道那信上說什麼,但顧老太太終究把船隻經營權力還回來了。

  帳本,印章,船契,一樣不少。

  這麼值得高興的事情當然要關起門來樂一樂。

  夏念申笑咪咪的,「這下可好,總算把東西拿回來。」

  顧行梅看她孩子一樣,莞爾,「這麼高興。」

  「當然,那個胡範天送來的書不是好幾本是講船舶船運的,南貨北運,北貨南運,你可都看了?」

  「自然看了。」

  「我們有現代人的知識,現在又有古代的論述,肯定可以發財。」

  顧行梅笑說:「是要發財,等錢攢夠了,再來提分家,一步一步慢慢來,既然已經要在這邊安身立命,總得讓自己活得舒服痛快。」

  夏念申翻弄著那些印章,「你說我們要先來做什麼?往北方賣南方的蔬菜水果,還是往南方賣北方的木材?」

  「都先不要,既然這三十艘船隻現在都只是代運,然後收取運費,我們就暫時這樣做,不宜一下更動太多,我們畢竟對這行業不了解,總得先知道厲害才能做出改變,貿然行事只怕不太好。」

  「你說的也是。」

  夏念申翻起帳本——總共兩大箱。

  當然,太舊的就不看了,只看新的,「一季賺四百兩,真的賺很多,可是那老太婆一個月卻只給你十兩,給我五兩,再加上部分的抽紅,難怪怎麼樣也不肯把船交出來,簡直是自己的小金庫。老先生指明要給孫子的,她倒好,當成自己的,一季收四百兩,給孫子一兩百兩,剩下的不用想也知道拿去給顧行春,顧行宗,顧行著,以及顧行帛。」

  這幾人的親爹都還在,自然是不會給兒子的,那麼顧行春當時受騙買畫的那兩百兩哪來?當然是祖母給的零花,那祖母給的零花又哪來呢,當然就是二房原本的收入。

  顧老太太就是這樣偏心,大房的歸大房,三房的歸三房,只有二房的還要分給其他幾個孫子。

  夏念申忿忿不平。

  顧行梅倒是稍微講點道理,「孫子年幼代管,那是無可厚非,可是十四歲時就應該歸還,這顧老太太卻每季只給一兩百兩當紅利,大抵也是金錢拿在手上舒服,舒服久了,自然不願意鬆手,畢竟金銀用處太大。」

  「金銀太迷人了,想想我們前生上班,早出晚歸,每天回到家還在回廠商的信,不都為了金銀嘛。要說穿越有什麼好處,就是我終於不用再加班了,加班就算了,還沒加班費,想到就嘔。」

  顧行梅只是微笑——對他來說,穿越最大的好處就是能跟夏念申好好相處。

  前生的問題他始終沒解決好,但在這裡沒有秦素妮會掐著他的內疚,他可以好好的對夏念申,既然大一時他能追她一次,穿越後就能追第二次。

  而且自從他不討論前生,只說今世後,她的態度明顯轉好很多。

  他忍不住會想,自己上輩子真的傷害她很大吧,他知道夏念申還愛他,雖愛卻不願意一起生活,那他的問題得多大。

  這次,他絕對不能重蹈覆轍。

  叩,叩。

  「二少爺。」伍大敲門進來,「胡家那邊的表少爺送信了。」

  「快點進來。」

  顧行梅接過信,很快打開看,夏念申也湊過來一起讀——只說已經決定小暑出發北上,會帶他拜訪幾個藥農和藥商中盤,若他執意要帶妻子,那就帶吧。

  夏念申看到胡範天同意她一起,忍不住心花怒放,「你跟他提要帶我去啊?」

  「是啊,你不是一直想出去走走?」

  夏念申搖了搖他的肩膀,「你真是我的好夥伴。」

  「有我這種小夥伴互相照應,不吃虧吧?」

  「超賺。」夏念申伸出兩個拇指,「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彼此,在這邊快樂的活下去,等以後發了,買個有溫泉的院子,我要天天泡溫泉。」

  顧行梅敏銳地問:「怎麼?腿還沒好?」

  「不太好。」夏念申敲敲自己的右大腿,「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能活命已經是奇蹟,這後遺症只能忍著。只是這疼痛實在不舒服,能有溫泉泡應該會好些的,我已經天天泡熱水了,不過熱水跟溫泉畢竟不同。」

  顧行梅安慰道:「放心,船隻已經拿回來,我們會發財的,到時候給你買一座有療傷效果的溫泉,你這腿得趁年輕時醫好,不然怕老了麻煩。」

  「我也擔心這個,古代又沒復健科。」夏念申又敲敲腿,「但還能走我已經很感謝了,別惡化就好。」

  兩人又聊了一下,便說起小暑出門的事情。

  要出遠門,帶的人跟東西都不能少,顧行梅決定帶伍大跟伍二去,夏念申則決定帶林嬤嬤跟桐月,當然出發前得把一些東西藏好,怕顧老太太趁機發難——萬一趁他們不在,又把帳本跟船契拿回去,開始代運,開始收費,那可怎麼辦,難不成又要讓那位九十幾歲的曾伯祖父出面嗎?退後一步說,連這點東西都保管不好,豈不是很沒用。

  想了想,與其夜長夢多,還不如早點處理。

  於是隔天,顧行梅就出門請了宗主顧錦寶跟從伯祖顧明鏡當見證人,拿著船契去官府改了名字,從此這三十艘船在律法上就屬於顧行梅。那日念分紅,顧家眾人親眼看到他跟祖母要回船隻,所以這三十艘船以後的所屬倒是不用特別通知了。

  船契很重要,與其出門放在家中不安全,倒不如另外放置。

  於是顧行梅在青草巷租了間宅子,契約打三年,預付三年的租金,然把裝了船契的匣子直接埋在後院裡。

  回到府中,又跟夏念申說了自己的安排,然後讓她把青草巷的租屋契約放好,夏念申想想,把那契約用油紙包起來貼身收藏,這樣總不會掉。

  可她忍不住又奇怪,這船隻都已經在官府改名字了,何必這樣緊張船契?

  顧行梅說,如果都是跟老熟人合作,自然不用船契,但是以後若是有商家要簽約長運,那為了保險,一定是要看船契的,付運費前總得確認是真正的船東吧,不然口說無憑啊——

  因此船契如果又被顧老太太拿走,他就只能選擇跟老熟人做生意而不能開拓新的領域。

  夏念申這才知道,原來還有這層學問。

  話說回來,顧行梅學得不錯啊,已經完全進入古代狀況了,希望他加油加油再加油,畢竟自己是女子,出門不便,要力爭上游這種事只能靠他了。

  我的小夥伴,衝哪!

*             *             *

  就在夏念申的期待下,小暑來了——終於可以出門啦。

  顧老太太當然表示了不贊成,不過夏念申不想管她,反正自己也不會在這顧宅一輩子,不用去討好一個無法討好的人。

  經過這陣子,她完全明白了,不管自己怎麼做,顧老太太最喜歡的都是大房的大太太葉氏跟三房的四少奶奶房氏,這兩者都屬於很能生孩子的類型,而且舌粲蓮花,娘家還給力,至於自己,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入眼。

  還有比她更不討喜的孫媳婦嗎?嫁給了顧老太太不喜歡的顧行梅,然後入門都快三年了還不生孩子,也不張羅妾室。

  因為這樣,夏念申也只是「稟告」顧老太太說自己要出門,而不是徵求意見。

  顧老太太當然很不悅,冷言冷語的嘲諷了一頓,夏念申乖乖聽訓,但絕對不退縮——開玩笑,來到這邊四個月了,除了端午祭祖沒出過門,她都快悶出病來,這回不但能出門,還要出門十幾天,不管顧老太太怎麼臭臉,她都要把計劃堅持到底。

  小暑那日,胡範天過來接人了。

  夏念申對胡範天這個人的存在是有印象的,她在夏四娘的記憶中看過,但當時胡範天沒鬍子,現在卻有,導致她一下認不出來。

  胡範天對她態度還不錯,「表弟妹不記得我了?」

  「我……你……」是誰?

  顧行梅連忙過來解圍,「是胡家的表哥。」

  他們來到這邊的大貴人!

  夏念申嗷的一聲,「表哥。」

  「表弟妹若是大好,也寫寫信給念玉,念玉很常說起你。」

  夏念申這下真傻眼了,念玉?這名字的人應該跟她有關,但到底是誰啊,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夏四娘,救救人啊!她沒在記憶中看到念玉這號人物哪。

  顧行梅見她面如土色,連忙道:「表哥見諒,我們夫妻摔下山崖都撞倒了頭,有些事情真記不得了。」

  胡範天有點驚訝,「連念玉你都忘了?」

        夏念申尷尬無比,「我真不記得了。」應該是自己的姊姊,還是妹妹?

  「念玉是你庶妹,也是我房中貴妾。當初還是你嫁給行梅後,夏家看在顧胡兩家姻親的份上,這才把多人求娶的念玉給我。念玉知道你遭難,也是想來見你的,不過她身分是貴妾,不好出門,你的身分是二少奶奶,也不好讓人知道你跟個貴妾往來……」胡範天還是不可思議,「弟妹真不記得?」

  夏念申有點愧疚的搖搖頭,「不記得了……原來我還有個妹妹叫做念玉,念玉可好?」

  「念玉過門兩年多,已經替我生了兩個兒子。」說起兒子,胡範天一臉得意,「我無嫡子,這兩個兒子已經由正妻記在名下,以後我胡家的一切就是這兩兒子的,老實說吧,我原本對行梅很失望,要不是看在他退回了汪家那兩奸人,一邊是父親的交代,一邊是念玉的苦苦哀求,我也不想蹚這渾水。」

  顧行梅是「看」過自己一生的,完全知道原主有多沒用,多令人失望,聽到胡範天這麼說,馬上斂起神色,「我是真心改過,多謝表哥。」

  「是啊。」夏念申連忙幫腔,「我們夫妻生死一遭,對人生有了大體悟,胡家表哥要是還是不高興,盡管說,但行梅真的跟以前不同了,會好好學習的。」

  胡範天倒是沒繼續責罵下去,只是苦口婆心,「你我既是表兄弟,我自然不會隱藏。行梅,你一定要好好振作起來,我聽說你在端午祭祖上已經把船隻契約要了回來是不是,那很好,姑父大好男兒,姑姑也不是尋常女子,他們的兒子應該要有一番大作為才是。」

  夏念申拍拍顧行梅的胸,「是這樣沒錯。」

  三人又說了一會話,這才上車。

  車上,胡範天就考校起顧行梅,自己送去的那些書可有閱讀,就見他們表兄弟一問一答,十分流暢,胡範天的臉色也越來越好看,終於笑了。

  「看來你都有讀進去,太好了,醒悟不嫌晚,你現在還不到二十,還能有大作為。」

  「我船隻都已經要回來,現在打算先守成,還是收運費。至於做生意這條路,還請表哥指點我了。」

  胡範天馬上稱贊他,「先守成這個主意很正確,不能一口氣吃成大胖子,得慢慢來。你的船就放著收運費,以後我每趟出門都帶上你,你一定要仔細看,認真學,姑姑自小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你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絕對不會差。」

  馬車轆轆,到了河口,一行人大包小包的下船,換了小船隻東行出海後,接著上了三層大船,航行北上。

  顧行梅跟胡範天一直在說話,夏念申也不去打擾他們,自行照著胡家人的指示進艙房休息。

  他們要在這船上度過好幾天,林嬤嬤跟桐月連忙把箱籠放置起來。

  夏念申坐了一整天的馬車,河船又小,現在好不容易上了海船,還進艙房,簡直是愉快小天地,馬上就在床鋪上躺下了。

  背好痛,躺下舒服多了。

  唉,不對,她突然發現一個問題,這床好窄啊——他們是夫妻,自然得同床,但景朗院的床很大,兩人躺下還能稍微動一動,翻一翻,不會碰到對方,但現在這張床是怎麼回事,也太窄了,這得抱著一起睡才不會掉下去吧。

  這這這,這可怎麼辦?

  夏念申想了一個下午,直到晚上要就寢了還想不出方法。

  他們是夫妻,分房睡很怪,不能讓人看出端倪,可是靠這麼近,她又不太願意貼著他睡覺……

  沒想到夜深後,顧行梅把負責守夜的下人都趕了出去,自己去睡小榻,就這樣自然的解決了床小的問題。

     夏念申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於是輕聲道:「謝謝你啦。」

  「沒事,快點睡吧。」

  「那……晚安。」

  「晚安。」

*             *             *

  就這樣船行幾日,終於到了北方海口。

  一行人在胡範天所有的山莊休息了一日,小廝又來跟顧行梅稟告,說胡大爺請他下午準備好,要帶他出去見朋友。

  夏念申一下就蹦起來,「來了。」

  「是來了。」

  「小夥伴,你要加油。」

  顧行梅含笑,「我會加油的。」

  有一句話沒說,前生沒機會為你努力,這輩子一定會做到讓你看進眼中。

  顧行梅深深體會到,「說」是最不值錢的,就像自己,以前說著多在乎她,卻一直在傷害她,「做」才值錢,從前哪怕有幾次,自己不接秦素妮的電話,他們之間都不一定會走到離婚的地步。

  可是他也不怪秦素妮,要怪就怪自己,他把對阿磊的愧疚都補償在秦素妮身上,自己是好過了,卻讓妻子難過了。

  這輩子,絕對不能重蹈覆轍,他要做一個最好的丈夫,總有一天要讓她覺得在這地方雖然沒有手機,沒有電視,但比一切都好。

  顧行梅出門前又交代,「我聽胡範天說,這附近可以單日來回的名勝不少,你自己找幾個在地大娘子陪著去玩,注意安全就行。」

  「好,你也是,好好學習。我是女子,古代的女子連買房子的資格都沒有,真是什麼都不能做,能靠的只有你啦。」

  顧行梅摸摸她的頭,「我出門了。」

  夏念申笑笑,沒拒絕他的摸頭——兩人最近的氣氛不錯,她也不打算破壞氣氛,總之,順其自然就是了。

  如果自己心軟了,那就不用揪著過去不放,但如果自己還是忘不了那些傷害,也不用強迫自己接受他。

  想想,還是該慶幸他跟自己一起穿越的。

  因為只有一個現代人才能了解她這個現代人的靈魂,夏四娘即便貴為名門二少奶奶,夏念申也沒辦法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只有當顧行梅是尹方旭的時候,她的丈夫才會鼓勵她出去走一走,讓她恣意生長,而不是要求琴棋書畫。

  顧行梅出去後,夏念申又倒回床上哼著泰勒絲的歌,心裡盤算著好不容易出來,當然要出去玩一圈,不然枉費她坐了幾天船,暈得不知道天南地北。她是一個急性子的人,想到就要做,於是命人去喊了管家娘子來。管家娘子很快過來,「奴婢張娘子,見過顧二少奶奶。」

  「這附近可有什麼好玩的地方?」

  張娘子原本以為是自己招呼不周——胡大爺一年來五六趟,總是自己一人,下人也只會維持胡大爺的房間乾淨,沒想到今日來了客人,這房間臨時清理的,只算勉強能住,但仔細說來,枕頭跟被子的繡花不成套,屏風用的也只是一般的花鳥圖案,不夠精緻,甚至妝檯上的黃銅鏡都因為年代久遠而有點看不清……原以為是顧二少奶奶住得不舒服,要找她過來責問,沒想到是問起玩樂的問題。

  張娘子鬆了一口氣,「附近有座求子觀音廟,最靈驗不過,那兒的風景也好,湖光山色,美不勝收。現在夏日時分,開滿了月季跟翠菊,最有名的就是那裡的素菜,一個席面只要五百文,美味的程度附近聞名,可是我們定天府的一絕,而且距離這裡近,一趟不用半個時辰,也不用受舟車勞頓之苦。」

  夏念申對求子沒興趣,但對吃的很有興趣,「那請張娘子幫我張羅馬車。」

  「是,若顧二少奶奶沒其他吩咐,奴婢下去張羅了。」

  「辛苦你啦。」

  張娘子受寵若驚,「不敢不敢,是奴婢應該做的。」

  張娘子的動作實在很快,夏念申不過洗了個臉,把頭髮重新梳過,已經有小丫頭來說馬車已經備好。

        夏念申笑說:「胡家表哥管束人還真厲害,一個管事娘子動作都這樣快速。」

  林嬤嬤笑說:「老奴以前聽人說,北方人性子急,沒想到這輩子有機會親眼見到。」

*             *             *

  求子觀音廟真不愧是名勝,香客眾多,放眼望去都是婆婆媽媽,拿著燃香口中念念有詞,也有不少年輕少婦跪著拜觀音,滿臉虔誠。

  那綿綿延延的月季真是開得好極了,粉紅色的花朵,層層花瓣,就這樣堆疊成一片錦衣花園。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片月季,心情真的好了不少。

  很少有寺廟會種這種花,夏菊也開得不錯,白色跟紫色的花相間,爭奇鬥艷。

  林嬤嬤笑說:「小姐真是三太太親生的沒錯,三太太最愛的也是月季。」

  夏念申知道林嬤嬤口中的「三太太」,指的是夏四娘的親生母親,一時間脫口而出,「真的?」

  林嬤嬤一臉愛憐,「小姐連這都不記得了?」

  「我,唉,我就不記得……」

  「不記得就算了。」林嬤嬤連忙勸慰,「小姐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老天爺開恩,後腦傷得那樣嚴重,自然是有影響的,小姐別懊惱,以後會慢慢想起的。」

  「我娘……最喜歡月季?」

  「是啊,三太太喜歡種花,我們的院子就算是冬天也花團錦簇,什麼長壽花、鶴望蘭、水仙,一盆一盆擺著都不知道多好看。四太太老往我們院子來,也想學,但她就是手不巧,每回給四太太什麼就種死什麼,不像三太太心靈手巧,就算乾枯的薑荷花都能種得起死回生。」

  「我娘很疼我吧?」

  「當然疼了,三太太只有小姐一個女兒,不疼你疼誰,雖然說幾個少爺跟小姐都算孝順,但畢竟是別人肚子出來的,怎麼會親。」

  「對了,嬤嬤,我有件事情想問你——你知不知道為什麼顧家當時會跟我們家說親?我是說,我在喜蓮寺被抓,名聲應該不太好了,你說跟我一起被抓的幾個小姐有的出家,有的低嫁,只有我沒事,顧家當初上門是怎麼說的?」

  「小姐別想這些了,喜蓮寺的事情已經過去,姑爺待你好,那就好了。」

  夏念申卻不能接受這種答案,「嬤嬤就跟我講了吧,我這樣什麼都不記得真的太痛苦了,胡家表哥跟我說起念玉,我連念玉都忘了。」

  林嬤嬤拿她沒辦法,「顧老太太不喜歡顧二少爺,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怎麼說顧家面子也要顧,總不能因為不喜歡這孫子便亂娶而損害了顧家聲譽。就算她願意,顧家宗親也饒她不得,所以才找上我們夏家——我們夏家的女子是出了名的會生兒子,幾乎都是頭胎得男,就算頭胎是女娃,第二胎也一定是男娃,可以說得上是百家相求,小姐別因為喜蓮寺的事情看輕自己,當時上門說親的可不少,都是急著想要傳宗接代的家族呢。」

  「我在喜蓮寺被抓了,還有顧家以外的人上門?」夏念申頗為意外。

  「是啊,金家、許家、劉家,都是三代單傳的兒子,也不介意其他問題,就是想要趕緊開枝散葉,小姐的名聲雖然因為喜蓮寺之事而被連累了不少,但還是很多人想求娶的對象。三老爺跟三太太是因為顧家二房這邊人口簡單,這才挑中顧家,不然金家門楣更高呢。」

  孺慕之情是天生,夏念申聽到這裡,忍不住感動,「爹娘對我真好。」

  「那是當然,當時可是打聽了又打聽,顧二少爺不是長房長孫,這樣妻子的責任就會少很多,加上顧二少爺房中無人,一樣是要人伺候,與其在家中養幾個狐狸精鬧事,不如讓男人上花街,眼不見為淨。再者,雖說顧二少爺個性上比較溫吞,但溫吞有溫吞的好,溫吞就不會打女人。」

  夏念申點點頭,「這麼說也有道理,與其院中放幾個女人爭寵,還真覺得不如讓他去外頭。」

        而原本的顧行梅那樣沒用,想必也絕對不可能打夏四娘。

        想想實在很荒唐,放在現代那樣處處都不可以的人,以古代的眼光來看居然是不錯的人選。

        林嬤嬤給她理理頭髮,「就是因為小姐嫁入了顧家,所以胡家上門求納念玉小姐為貴妾時,三太太才點頭,就是為了親上加親。念玉小姐是三太太親手養大的,最聽三太太的話,三太太讓念玉小姐勸胡大爺幫顧家,念玉小姐就會勸,說來說去,三太太都是為了你。」

        夏念申豁然開朗,原來是這樣。

        對胡範天來說,顧行梅不只是表弟,還是受寵貴妾的姊夫,一邊是親爹的殷殷交代,一邊是貴妾的苦苦懇求,難怪顧行梅才開始端正言行,胡範天就出現了。

        她想起胡範天說念玉給他生了兩個兒子時那得意洋洋的模樣,唉,果然,心愛的女人說話威力大。

        想自己以前完全駕馭不動尹方旭,將來有機會遇見念玉,還得跟她學習學習。

        夏念申就這樣一邊賞月季、夏菊,一邊與林嬤嬤說著關於夏家的一切。

        越聽越是覺得該找機會回夏家一趟,自己既然受到了夏四娘這身子的恩惠,總要替夏四娘孝順父母親。

        走入內殿,夏念申原本想雙手合十,意思意思就好,沒想到林嬤嬤拉住了她,「小姐不如也求一個。」

        「我?」

        「小姐過門都快三年了,女人家總不能沒有子嗣。」

        「可我不想生啊。」

        林嬤嬤大驚失色,「小姐怎麼糊塗了,女人不生孩子,那還能叫女人嗎,小姐聽嬤嬤的話,去求一個吧。」

        桐月也道︰「這裡婆媽這樣多,可見靈驗,小姐求一個,說不定回去就有了呢。二老爺跟二太太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

        夏念申吞吞口水,心想,也是,自己現在可是夏四娘,背負著夏家的命運跟名義啊——

        過了門又不生,還不給張羅妾室,然後也不願意求神問卜,一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這樣傳出去,夏家的妹妹們都不用成親了,顧家娶她,不就為了生兒子嘛。

        於是過去點了香,學著其他婦人一樣跪在蒲團上,正想著胡說八道一番就好,但說來也奇怪,看到觀音菩薩慈祥的臉龐,內心卻突然柔軟起來——自己本該死在夏威夷的,但卻能再次重生,應該要好好生活,而不是只顧著生氣啊。

        真不生孩子嗎?老天給她第二次機會,應該要多多體驗前輩子沒體驗過的……

        但她要生只能跟顧行梅生啊,他肯定沒問題,有問題的是自己,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會記恨的那種普通人。

        生嘛,她內心又還沒過那個坎。

        不生,好像又辜負了夏四娘。

        真是左右為難,怎麼做她內心都不痛快。

        前生秦素妮在的時候,自己不能打敗她,還得到古代這個沒有秦素妮的地方才能夫妻和協生孩子?

        她怎麼想就是覺得不舒服,就像那條裙子,她知道尹方旭送秦素妮裙子後大為光火,尹方旭連忙要送她一條,她更火了,她不要他因為自己生氣而送她裙子,她要他主動的送她裙子,但男人好像不懂這其間的差別,根本不是裙子的問題。

        可是孩子這種小東西真的還挺可愛的,跟自己有血緣關係,在這邊可以一起成長,想想一個小人兒撲過來喊娘,就覺得心花怒放。

        生,還是不生?

        唉,算了,好難解一就像那首英文老歌:

        Quesera,sera.Whateverwillbe,willbe.
        Thefuture'snotourstosee.Quesera,sera.
        Whatwillbe,willbe.
        世事難料,順其自然。

        那天晚上,夏念申準備上床睡覺時,顧行梅回來了,一臉喜色――夏念申很久沒看到他這樣高興了,連忙問起都做了什麼。

        原來胡範天先帶他去見定天府商會的龐會長。

        龐會長很熱情,留他們吃午飯,中間說起北方今年雨水不錯,農業還算過得去,但最主要的還是藥材,那些藥農都是大豐收。

        吃到一半,突然有人來訪,是一戶姓宋的,宋老爺帶著兩個兒子上門。

        既然遇到吃飯時間一那就添筷子一再讓廚房加菜出來。

        很巧的,宋家是想來談這一年度冬蟲夏草的買賣——胡範天當然不肯讓,他也是為了這個來的。

        那龐會長一時兩難,顧行梅便道,自己有商船三十艘,可以馬上出船,這樣藥農可以立刻拿到錢,宋家一聽傻眼——他們提出的建議是,下定,囤貨,等他們找到船隻上貨,再回來結算。

       能馬上出船,那當然不同,冬蟲夏草這樣珍貴的藥材,要是放一兩個月潮濕了,要算誰的帳?

        當下會長就決定把今年的冬蟲夏草給胡範天了,現在先給一批,六月末可以再來收一批。

        宋家父子三人雖然氣得跳腳,但也沒辦法,能馬上拿到錢,誰願意等兩個月,但船隻這種事情又不是自己能作主的,只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

        從龐會長住處出來後,胡範天又帶顧行梅到沿海邊,找到老漁民問有沒有好貨,給現銀,那老漁民馬上說有,從船艙處拿出兩大塊龍涎香。

        夏念申聽到這邊奇怪,「抹香鯨那個龍涎香?」

        「我問了,應該是,漁民說是海上的大魚,比篷車還大。」

        「他們要怎麼取?」

        「這我沒問,人家生財的方法,也不會告訴外人。」

        胡範天付了銀票,帶走了那兩塊龍涎香。

        接著上山去拜訪獵人村,整個村子都是依靠獵物為生,胡範天買了一整車的人參、麝香、靈芝。

        顧行梅知道了,這一趟胡範天要給他看什麼——現銀交易。

        不管是龍涎香也好,麝香、靈芝、人參也好,都不愁沒人買,可是胡範天有個好習慣,給現銀,而不是等貨物賣出了再來結款,所以人家更願意賣給他。

        很簡單的道理,但如果只是用說的,感覺不出那種有用程度,一定要親眼看到才知道這麼簡單的道理是最有用的——商行會長當著宋家父子的面,直接承諾了這一年的冬蟲夏草給胡範天。

        他在路上也想到了,胡家能把北方的藥品翻百倍賣給京城跟南方,他當然也可以,不是賣藥品,而是賣吃的,水果、蔬菜。

        有些水果例如葡萄,在東瑞國就只有北方的土壤種得出來,他打算先試著買葡萄進貨到京城,慢慢開啟商業人生的第一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2 05:28 PM 編輯

【第五章】    我倆重新來過

        回京城後,顧行梅開始學習起東瑞國的農業了。

        每次看到他在案頭讀書做筆記,夏日陽光斜曬進來,在他身後勾勒出光影,夏念申就會想到以前——他們戀愛前,她就知道他了。

        他常常待在圖書館做報告,電腦室旁邊是一排落地大窗,當時十月十一月的時候,秋天陽光篩落,他整個人像在動畫裡。

        他又變回她以前心動時的模樣,那樣認真,那樣專注。

        發現自己在偷看他,都會忍不住捏自己大腿——沒用的丫頭,同樣的美色你是要上幾次當。

        然後感情就會說,可是他真的好看啊,看看又不吃虧。

        唉,她現在的心思複雜,沒人會懂。

        雖然後來總是在爭吵,但十年也有很多美好的時光,自己的青春歲月回想起來都有他在身邊,退後一步說,他們都穿越了,自己身邊也只有他,現在不盼望著他也不行,他好了,她才能好。

        東瑞國女子的地位實在太低了,要做買賣只能買雞鴨魚肉、布匹首飾,至於房子這種不動產,女人是沒資格買的。如果是寡婦,那只能登記在兒子名下,萬一沒兒子,那就只能租了,女人在東瑞國不是人,一點保障都沒有,所以即使她有萬千想法,什麼也不能幹,只能等著顧行梅發大財,分家,然後帶她出去住。

        老實說,她也很想有什麼貢獻,但事實上就是太難了。

        不能出去幫顧行梅談生意,不能去河驛幫顧行梅看商船進出,在東瑞國,女人只有琴棋書畫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夏念申歪躺著在床鋪上一忍不住開口︰「古代的農業好不好學?」

        在現代一他念的是行銷一她念企劃一農業對他們來說就是全聯超市的貨價一全聯賣什麼他們買什麼,不用去管產地跟產季,當消費者最輕鬆了,但現在卻要從頭研究,想想就覺得不簡單。

        顧行梅被打斷,但也沒不高興的樣子,「與其說農業,不如說是地理一這東瑞國的土壤差異甚大,北邊種不出柳丁,南邊種不出葡萄,蔬菜倒好一點,不挑土壤。雞鴨豬倒是全國都有,但藥材跟蓋房子的木材盛產於北方,麻棉絲綢盛產南方,這樣涇渭分明的作物,對船運來說倒是大好消息。」

        「不過我們的船,有大到可以運送木材嗎?」

        「那要王家的船隻才有辦法,他們的船才有那樣大,可運木材、大型家具,我們顧家的船隔間極矮,只用來運送農產品。上回跟胡範天去北方一趟對我幫助很大,我才剛剛接管船隊,現銀得等八月那次月結才有。夏天貨運多,歷來八月都能有五百兩左右,五百兩已經足以進貨,我打算到時候進一批南方水梨去北方賣。」

        夏念申聽了從床上坐起︰「你在北方可找到買家了?」

        「就是那個定天府龐會長,我之前已經跟他擬好意向合同,等八月我會親自再去定天府一趟,正式確定後就到南方收水果。」

        「萬一我們沒收到足量的水果怎麼辦,不就變成我們違約?」

        「所以下個月我要先去南方一趟,看果園,下定金,順便簽約。第一次做生意,也不求大賺,能不賠就好,當作經驗。」

        夏念申又想到一個問題,「船隻夠嗎?」

        「夠,我名下三十艘船,但長年在跑的只有十艘——老太太能力不足,但又不願意把船隻交給宗親管,一直自己打理,我直到看了帳本才知道原來有二十艘船是空著在碼頭的。這些船隻在老太爺還在的時候,一季能收入千兩運費,老太太管了十幾年,一季只剩下三四百兩。」

        夏念申簡直傻眼,顧老太太能力這麼差,還緊握在手上不肯放權,「其實以顧家這樣的感情緊密度來說,交給宗親是最好的,兩百多人,一半做著差不多的生意,凡事順手幫一幫也不止三四百兩。」

        她想到當時顧行梅在祠堂要把船隻要回來,那個年紀很大的曾伯祖父不但當場替他說了話,後來還寫了信,顧老太太這才願意把船契還回來。

        顧行梅說道︰「我打算這十艘照舊,過去怎麼經營,以後就怎麼經營,算是我們的保底船,接下來的二十艘,我要用來運送水果,南果北運,北果南運,念念,這是老天爺在幫我們,這東瑞國要不是土壤差異這樣大,南北果物不同,人民又過得頗為富足,樂於嘗鮮一這兩要點哪怕只缺了一樣,生意都做不起來。」

        夏念申就看他說得神采飛揚的,那模樣好看極了。

        她突然想到他在第一家公司的時候,那時完成第一件大專案,也順利標下那個政府建案,當時的樣子,跟現在好像好像。

        他果然是那個他。

        就算換了時空,改變了既定條件,他還是能很快的適應,並且做得很好,他想得好清楚,而且原來在定天府時就已經有想法了。

        看他樂,夏念申忍不住也跟著樂。

        她想起剛剛結婚的時候,他們說要一起奮鬥,他也真的一年就存夠頭期款,給她一個家,雖然只是一房一廳的二手屋,但很好,自己粉刷,自己買拼裝家具,是他們一起建構起來的小天堂。

        而現在,她隱隱有種感覺,又要跟他奮鬥一次了。

        他們會做得很好的。

        當時做得好,現在也會。

        夏風輕吹,窗外鳥叫蟬鳴,內心漾起一點小幸福。

        時間真是好東西,穿越到現在四個多月,夏念申終於在想起過往時在第一時間從心底發微笑,而不是想起那些不快樂。

*             *             *

        七月初時,顧行梅去了南方,預備找梨農簽約,這次因為要去的地方太多,而且是單純的奔波,所以不管夏念申怎麼求,他都堅決不帶她,夏念申花招百出也是沒辦法,顧行梅說不就是不,時間一到,帶著伍大伍二出門去。

        夏念申在家實在太無聊,於是命人把帳本搬過來,開始一本一本慢慢看,他在進步了,自己也不能一直廢下去啊。

        雖然已經知道顧老太太挖二房的錢給大房跟三房的孫子,但看到證據時,她還是忍不住驚訝。

        挖這麼多?

        夏季明明船租可以收到五百多兩的,卻只給顧行梅一百兩?

        嘖嘖嘖。

        二房的銀子,顧行春拿的搞不好都比顧行梅要多,更別說還有顧行宗,顧行帛,顧行著等三人。

        夏念申整個人歪在美人榻上,一邊看帳本,一邊吃蜜餞——說到這點還是感謝的,穿越到有錢人家,曰子有人伺候不說,吃食還挺高檔,別看蜜餞這麼個不起眼的小零食,學問都很大。

        帳本啊,那些不是數字,都是銀子……

        「二少奶奶。」臨月進來,一臉奇怪,「巴嬤嬤來說,老太太讓你過去一趟。」

        「有沒有說什麼事情?」

        「沒有。」

        也難怪臨月奇怪,顧老太太一直很疏忽二房,有時候無聊讓人去陪聊天,也是讓大房的大少奶奶熊氏,或者三房的四少奶奶房氏、五少奶奶裘氏過去。

        至於二房少奶奶進門到現在都快三年了,顧老太太沒一次喊她過去的,這回真是破天荒,難怪就連巴嬤嬤的表情都很不一般。

        夏念申雖然知道顧老太太不喜歡自己,但面子還是要做的,趕緊起來把頭髮梳過,這才出去。

        到了松柏院,氣氛不是夏念申想像的嚴肅,而是歡聲笑語不斷,顧老太太顯然是樂極,聲音從階梯處就聽得到。

        夏念申放下心,顧老太太心情好就好。

        於是提裙而入,一看整廳的人,大少奶奶熊氏,四少奶奶房氏,五少奶奶裘氏一還有涵哥兒跟婷姐兒也在。

        看涵哥兒跟婷姐兒,夏念申就懂了,對顧老太太來說,這世界上沒有比孫子孫女更迷人的生物。

        「見過祖母,大嫂、四弟妹、五弟妹也在。」

        熊氏笑咪咪的招呼,「二弟妹快來這裡坐著。」

        房氏生了堅哥兒跟霄哥兒這對雙胞胎後,身材一直沒恢復,現在還是圓墩墩的,看到夏念申那不盈一握的細腰,忍不住露出羨慕神色,「二嫂莫不是都沒吃飯,腰怎這樣細?」

        夏念申連忙道︰「四弟妹才剛剛生完幾個月,不用心急,看大嫂生了涵哥兒一年多,現在不就瘦下來了。」

        說完,忍不住又給自己按個贊。

        簡單幾句話,捧了熊氏的細腰,也安慰了房氏的粗腰,重點是也沒得罪還沒懷上孩子的裘氏。

        後宅,真是太不容易了。

        顧老太太把跑來跑去的涵哥兒拉過來擦汗,笑得十分舒暢,「涵哥兒可真能動。」

        熊氏連忙說︰「這倒是,一天得換三次衣服,不過孩子能動表示身子好,再等大一點恐怕要拆房子了。」

        「我們顧家大,不怕啊。」顧老太太笑咪咪的,「到時候曾祖母蓋房子給你拆,涵哥兒,你說好不好啊?」

        涵哥兒才一歲多,什麼也不懂,只抓住個尾巴,奶聲奶氣的說︰「好。」

        眾人都笑了起來。

        夏念申也跟著笑了,但內心又想,這有什麼好笑,只是大家都表示很歡樂,自己也得情緒同步,不然顯得格格不入。

        顧老太太又逗了涵哥兒一會,這才放他去跑。

        然後看向夏念申,表情當然就沒那樣仁慈了,只不過身為當家老太太,當然不會把臉色轉換得那樣明顯,笑容還是有的,只是笑意不見了,「四娘,今日叫你過來,一來是想讓你們妯娌說說話,二來也是想問你,進門都快三年了,肚子怎麼還沒動靜?」

        夏念申被問得說不出話來。

        夏四娘跟原本的顧行梅感情不怎麼樣,他雖然會回家,但都是嫖完回來倒頭就睡,這樣夏四娘根本很難懷孕。

        至於自己,自己跟現在的顧行梅也沒好到可以滾床單啊——他們最近相處得很不錯,她想著順其自然,如果有一天氣氛對了,她不會抗拒,可現在就是沒那種感覺,要說起來,心情比較接近他們彼此認識卻還沒相戀的階段。

        有時候會覺得正在研讀生意資料的他很閃閃發亮,會讓她的心情很柔軟,但沒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懷孕,這要等時機吧,他們都不是野獸啊。

        「你大嫂去年生了涵哥兒,現在又懷上,院子裡的柯姨娘也是大著肚子。你四弟妹今年才剛剛生了堅哥兒跟霄哥兒,至於你五弟妹也剛有了身子,我看來看去,整個顧家就你還不生。」顧老太太裝出關心模樣,「你可是夏家女子啊,當初以我們的門戶去說夏家,為的就是夏家女子能生,可是你都入門快三年了,行梅院中也無人,你這樣都不懷孕,未免讓我失望。」

        夏念申心裡嘔,但不能表達出來,「是孫媳婦沒用,請祖母責罰。」

        「我怎麼能責罰你,你跟行梅都沒把我當祖母,我憑什麼責罰你們啊。」顧老太太誇張道︰「你說是不是?」

        夏念申無奈,還是跪了下來,「是孫媳婦跟夫君不孝,祖母千萬別這樣說。」

        「你們沒有不孝,是我錯了,我不該想著替孩子分憂,還以為幫忙掌管船隻讓你們過悠閒的日子是疼愛你們,沒想到你們這樣不滿意,現在整個京城把話說得多難聽,都說我欺負自己死了爹的孫子,讓孫子必須在祭租時當著宗親的面才能討回公道,我冤哪,辛苦十幾年居然是這種結果,我這麼貪心的老太婆,憑什麼責罰你。」

        夏念申心想,又來了。

        她上次要跟顧行梅北上的時候,顧老太太也是各種挖苦演戲,但自己堅持這樣不會不合乎禮教,也不會有人笑話,顧老太太也是很不滿意,但沒關係,是顧老太太不滿意,她夏念申很滿意就行了。

        現在顧老太太也不知道哪條神經不對,又找她來演大戲,這招也許對夏四娘有用,但是對她夏念申來說是沒用的。

        夏念申深吸一口氣,「祖母切莫這樣說,夫君會那樣,不也是心疼祖母嘛!祖母年紀大了,還替孫子張羅這些那些,傳出去人家還以為祖母多命苦呢。夫君是一片孝心,想讓祖母含飴弄孫,悠閒享受天倫,像現在這樣,叫上我們幾個孫媳婦,帶上涵哥兒,婷姐兒,聊天說話,看孩子跑,不知道多解憂呢,祖母您可是真正的好命,大嫂、四弟妹、五弟妹,你們說是不是?」

        熊氏、房氏、裘氏都噎住了,說顧老太太好命,那就是顧行梅收回船隊是對的,但她們不想惹顧老太太不開心。

        可是說顧老太太不好命,就好像在祖咒顧老太太一樣,恐怕顧老太太會真的生氣。

        三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尷尬中,終於有人開口了——勇士婷姐兒。

        「曾祖母,曾祖母。」婷姐兒飛奔過來,「我餓了,要吃果果。」

        顧老太太臉色再臭,看到可愛的曾孫女也只能作罷,「巴嬤嬤,去給小小姐做些點心上來。」

        夏念申知道,顧老太太今天的發作到此為止了,因為接下來兩小娃要吃東西,吃完東西要漱洗,總不可能等到孩子漱洗完又再問她一次什麼時候打算懷孕吧。

        話說回來,裘氏居然也有了,這樣在顧家,孫媳輩就只剩下她沒懷孕了,這下可怎麼辦才好?

  *             *             *

        顧行梅帶著船契辛苦奔波了幾趟,八月底,十艘大船的水梨運進了定天府,直接賣給了定天府的龐會長,再由他賣給小盤商。

        這十艘大船的水梨,南方進價是五百兩,北方出價是九百兩,然後又裝了北方的柚子往南方,北方進價六百兩,南方出價是一千兩,這一來一回的就賺了八百兩,真正船運的時間不過二十日。

        不過只這樣算也不公平,因為顧行梅已經來往南北超過三趟,時間也是金錢,現在那十艘船又載了滿滿的北方甘蔗前往南方。

        開始起頭難,能有這樣的成果已經足以讓人滿意。

        夏念申看著帳本,喜孜孜地道︰「我們要是振作起來,那可真不得了了。」

        「是不是開始對分家有點信心了?」

        「是。」

        顧行梅想說話,卻咳了幾聲這才道︰「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做到,我們會分家,出去過自己的日子。」

        夏念申奇怪,「你感冒了?」

        「沒有。」

        「那怎麼一直咳?」

        顧行梅裝作不解,「有嗎?」

        「還反問我?我看起來像傻子?」夏念申氣笑了,放下手中的帳本走過來,摸摸他的額頭,還好啊,沒發燒。

        顧行梅道︰「看吧,我真沒事。」

        夏念申就想,最好沒事,本姑娘認識你十年不是認識假的,你屁股歪了我都知道你想幹嘛。

        想想,她對門外喊,「讓伍大過來!」

       格扇外的小丫頭應聲去了。

        顧行梅有點急,「叫伍大來做什麼,這陣子我們都沒時間好好說話,現在應該聊聊下一步,你以前也做過好幾個專案的,給我點意見。」

        夏念申噴他,「有人心虛了。」

        顧行梅這樣子,沒事才有鬼。

        伍大很快進來,「見過二少爺,二少奶奶。」

        「伍大,問你個事。」夏念申開門見山,「二少爺是不是在路上染了風寒?」

        伍大就看到自家二少爺拚命使眼色,但他是老實人,也不懂得隱瞞,一下就開始支支吾吾,「風、風寒,沒事,二少爺好得很。」

        夏念申雙手環胸,「伍大,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伍大不敢。」

        「別看你家二少爺,老實跟我說是不是生病了還沒好,還是路上奔波,所以病得更重了?你家二少爺一直在咳嗽,這可不是以前的樣子。」

        伍大無奈,只好說了,「我們在定天府時,跟幾個大盤商人遊船,二少奶奶別誤會,就只是聽聽琴、賞賞楓葉,雖然有姑娘,不過都是清姑娘,只是過來陪說話的,二少爺可沒像以前那樣糊塗。」

        「繼續說。」

        「原本就是看看楓葉,吃點螃蟹,二少爺跟一個沈老爺在談事情,後來也不知道哪來一個不長眼的丫頭撞了上去,二少爺跟沈老爺都落水了,二少爺是自己游上岸的,一上岸就趕緊回客棧換衣服了,不過已經八月,還是受了點寒,而且二少爺又剛好約了人看柿子園,所以就沒好好休息。」

        「知道了,去請大夫吧。」

        「是。」伍大躬身下去了。

        夏念申這才轉頭看向顧行梅,一時間有點心疼他這樣拚命,一時間又想罵罵他,憋了一下才說︰「好不容易活第二次,怎麼這樣不愛惜身子。」

        顧行梅摸摸鼻子,「我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信用乃商業根本,我這次推托了不去,下次再約一那柿農就不會肯了。」

        「那你回來也不講?」

        「我怕你擔心。」

        「你瞞著我,我就不擔心了嗎?八月水寒,落水可不是小事,你看,到現在回來了也沒變好,還在咳……還笑啊你?」

        顧行梅眼神很樂,「看你擔心我,我高興。」

        夏念申看他那樣,被自己罵了還笑,也罵不下去了,「我們在這裡只有彼此了,你可得好好的。」

        顧行梅覺得氣氛不錯,於是大著膽子拉起她的手,「那是當然。」

        原本也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卻沒想到夏念申沒甩脫,這下更樂了,他幾乎有把握,念念聽到自己秋日落水,又趕著去看柿農,心疼了。

        一個女人如果會為了一個男人心疼,那肯定是好事。

        想想,與其放著時間過去,不如再大膽點,於是拉著她的手就放到嘴邊一吻。

        得逞,又連續親了幾下。

        夏念申又好氣又好笑,「你啊……」

        「是不是很會?」

        「這幾日在家好好休息,把身體養一養,咳嗽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不要以後留了後遺癥,這樣很麻煩的。」

        顧行梅想,早知道念念會心軟成這樣,他一回來就不先拿出帳本,先說自己落水的事情了。

        而且哪會像伍大說得那樣平淡,必定更加驚險十分,可怕十分,這樣才能再讓她的心柔軟十分。

        想想覺得有點後悔,早知道自己說了。

        「念念……咳。」這個咳,當然不是自然咳,是心機咳。

        但夏念申既然關心,自然分辨不出來,聽他才講幾句話就咳嗽起來,忍不住道︰「你在外面奔波,一定要把自己的身體放在第一位,如果為了賺錢而賠上健康是劃不來的,我們都是生死走過一遭的人,能好好活著才最重要。」

        「是,不過我之前有看過大夫,說這慢慢能好,不會留下後遺癥的。不過剛落水那一天的確很難過,伍大伍二又粗手粗腳,我躺在床上想,要是你在我身邊就好了,一定會把我照顧得好好的。」

        夏念申想起以前,他有一次得了盲腸炎,小手術,但自己卻擔心得哭到眼睛腫,後來他麻藥退了醒來,反而是他一直在安慰她,說自己很好,沒事,一點都不痛,看得醫生直搖頭。

        自己哪裡會照顧人了,只會哭。

        想到這裡,又有點心軟——別的不說,他在很多地方是十分疼愛她的,他總說她是他的老小孩,要捧在手心才可以。

        明明肉麻得要命,但聽了就是很甜。

        他明明念的是行銷,但整個很文學系,從不吝嗇表達自己的喜歡,那些很老套的排心型樹葉,排名字蠟燭,生日驚喜,手做卡片,她都經歷過,不用羨慕別的女生,她有好多被寵愛的回憶。

        就算結了婚,自己也還是可以一直當著老小孩。

        如果不是秦素妮……但說來也奇怪,來到這邊半年多了,剛開始想到秦素妮時還會恨得咬牙切齒,現在已經不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離開現代久了,對現代的恩怨就不再那樣在意。

        嘿,秦素妮!

        嗯,還真的一點都不生氣,而且,還會有點想笑——如果秦素妮知道她的旭哥跟念姊穿越到古代繼續當夫妻,大概會發瘋吧。

       做了這麼多事情,結果還是得不到人,哈哈哈,真活該。

    *             *             *

        顧行梅開始做起水果生意了,多虧東瑞國涇渭分明的土壤,南方產的北方不產,北方隨便種隨便有的南方卻又種不出來。

        於是一趟葡萄,一趟楊桃,中間替胡範天運過一次草藥,胡範天教他的東西很可貴,尤其介紹了定天府龐會長給他認識,更是等於打開了北方行商的大門,顧行梅原本不想收胡家的運費,是胡範天執意要給,這才收了個六折價。

        然後有人找上門,要代運北方的大螃蟹跟肥魚到南方去,當然也沒問題,一船運費三百兩,下貨時收錢一要是貨物有損可以少給一成——憑著這個保障優惠,顧行梅那剩下十艘船也開始載貨了。

        就這樣一天一天,時序入冬,北方下起雪,產不出蔬菜,顧行梅把大量南方蔬菜運往北方供給富裕人家吃,當然還是由定天府的龐會長整批包下,做生意這條路,有錢大家賺才是道理,又想賺運費,又想自己賣,結果一定是一團亂。

        顧家的其他宗親當然也知道他振作了,不過東瑞國大,多的是能載送的東西,你運葡萄,我也可以運葡萄啊,葡萄那樣多,怎麼可能幾個貨船就運光,能做生意的範圍太大了,不存在誰搶誰的生意,反而因為顧行梅開始有起色,幾個從伯叔跟再從兄弟想找他一起進貨一這樣可以壓低成本。

        顧行梅當然很樂意,於是冬天來臨,除了南北之外,又多了跟顧家宗親的聚會,已經跟一個從伯父說好了一起進山藥,也要運南方的蘭花到北方去。

        忙,每天都很忙,帳本就交給夏念申看了。

        夏念申沒學過算盤,但為了當一個盡責的小夥伴,也是跟著帳房先生把算盤學了起來,然後摸索怎麼看古代的帳本。

        辛苦真的是有代價的,看著白花花的銀子進來,真的很舒爽。

        就這樣過著充實的日子,過年前,顧行梅總算有了比較長的休息時間。

        兩人在屋內點著炭盆,聽顧行梅說起這半年做生意的各種趣事,聽得夏念申心生羨慕,忍不住道︰「有時候我真想穿越成男人。」

        顧行梅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什麼?」

        「穿越成男人啊,這樣我就可以五湖四海遊了,不用悶在這個屋子裡,景朗院其實也不小,但整天窩著沒意思。」

        「你要穿成個男的,那我不就得開始搞基?」

        夏念申噗嗤一笑,「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本來就是,你穿成個男的,我不搞基,怎麼跟你在一起。」

        夏念申心裡一甜,「我是個男的,你也真跟我在一起啊?」

        「那是當然。」

        「心理不會有障礙嗎?」

        「一開始肯定有,但我還是會克服那個障礙的……」顧行梅半開玩笑半認真,「只要是為了跟你在一起,多大的困難我都會去克服。」

        夏念申卻突然有了一個古怪的想法,「那萬一我不但是個男的,還是好女色的男的怎麼辦?」

        「你都是你了,怎麼會好女色?」

        「你回答我啊,我說了萬一啊。」

        「如果你是直男,我就掰彎你,就這樣。」

        夏念申哈哈大笑,夫君真可愛。

        雖然這對話很無厘頭,但覺得好輕鬆啊,不用刻意避開什麼,也不用刻意去講什麼,胡說八道也很愉快啊。

        夏念申側過頭喊他,「顧行梅。」

        「嗯?」

        「轉頭看看我啊。」

        「不看了,看了又不給我親,看得到,摸不到。」

        「噗。」

        兩人現在的氣氛好極了。

        夏念申知道自己順其自然到現在,好像到了破鏡重圓的轉捩點。

        顧行梅是一直很想復合的,在思考的人是她,現在她覺得自己已經想得夠久,可以了,他這幾個月南來北往的忙碌,她開始會去想念他現在在做什麼,尤其他上回在定天府落水後,她更有一種無常之感,要珍惜當下,以免將來後悔。

        她後悔過一次了——如果早知道會穿越,她會告訴爸爸媽媽,多愛他們,這輩子最幸運的就是當他們的女兒。

        她不想後悔第二次了。

        顧行梅對她好,自己也又在相處之間慢慢找回剛開始的感動,那就讓他們重新再來過,珍惜當下,不要後悔。

        夏念申伸手扳過顧行梅的肩膀,朝著他的嘴唇親吻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3 12:24 AM 編輯

【第六章】    偏心的老妖婆

        經過那個親吻,夏念申和顧行梅兩人之間的關係又更進一步,有點像是回到前生剛剛在一起的時候,只是兩人在一起散散步就覺得有趣。

        眼神對到了,輕啄一下,浪漫。

       京城的冬天飄著雪,對臺灣出生長大的兩人來說自然十分新鮮,景朗院的紅梅開得很好,一片蕭瑟中,只有紅梅獨自盛開,冰冷的空氣中摻著梅香,對顧行梅跟夏念申而言只覺得十分不同。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一過年到來。

        顧家是大家族,過年自然十分慎重——夏念申聽林嬤嬤說,從除夕到元宵連續十五天菜色不能重複,當然,主人家也是天天新衣。

        負責中饋的大太太葉氏早把二房的東西送過來,不穿越不知道,古代大戶用的東西這樣精緻,一個袖口也能繡出一幅山水。

        很快的,到了除夕夜,兩人在嬤嬤的幫忙下穿得一身隆重,夏念申怕冷,又揣了個暖爐在手上,大雪天的,實在太冷了。

        看看時辰差不多,兩人就撐著油紙傘到大廳。

        葉氏自然已經在了。

        三房顧別書帶著甘氏跟一眾兒女、孫字輩已經到齊。

        顧行梅帶著夏念申向前,「三叔父,三嬸娘。」

        行四的顧行著帶著房氏,行五的顧行帛帶著裘氏又跟自己二哥見禮,另外還有兩個姨娘生的顧若芸跟顧若月,分別十三歲,十四歲。

        顧家幾房的感情沒有特別好,顧若芸跟顧若月只知道這個二哥生死一回,整個人都變了,不但跟祖母要回了船隻,現在還開始做起生意。爹爹聽幾個宗親說,二哥的生意做得很不錯,現在南來北往漸漸有人知道「顧行梅」三個字。

        眾人打完招呼,這時大房的顧別擎才帶著顧若芝,顧行宗,顧若涓進來。

        顧若涓一看到顧行梅跟夏念申,想起王姨娘被打嘴巴子的仇,兩眼就跟噴火一樣,但今天是什麼日子,大過年的也不敢搗亂,只是惡狠狠的看著。

        大太太葉氏看在眼中,暗笑,一個庶女而已,還真當自己是大小姐,二房再怎麼說也是男丁,能拿香火,能傳宗接代,難道還比不過你一個庶女。

        眾人又是一陣繁瑣的招呼。

        這是夏念申第一次同時看到這麼多人,顧家的人自然是有幾分像沒錯,但不知道為什麼顧行梅長得那樣精緻好看,他的大伯父顧別擎卻長得很猥瑣,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怎麼看怎麼不舒,想起顧行春的臉,顧行春跟他親爹哪裡不像,偏偏像到那股猥瑣勁。

        夏念申正在胡思亂想,就在這時候,顧老太太由顧行春、熊氏扶著進來了。

        已經在花廳張羅半日的大太太葉氏連忙向前招呼,「母親可來了,就等您呢,您可是我們顧家的主心骨,您不在,媳婦做什麼都慌。」

        顧老太太拍拍顧行春的手,一臉慈愛︰「我也想快點來,但行春孝順,說怕走得快了我會跌倒,硬是要我慢慢來。」

        誇自己兒子呢,葉氏當然樂意,「行春自然是孝順的,自己的親祖母,不孝順您孝順誰啊。」

        涵哥兒過來撲上顧老太太,「曾祖母。」

        「哎呦,我的小祖宗。」顧老太太笑得眼睛都不見了,「吃完年夜飯就要兩歲了,開不開心?」

        「開心,涵哥兒要快點長大。」

        「哦,長大要做什麼?」

        「孝順曾祖母。」

        眾人都笑了出來,熊氏臉上笑容更甚——她教了好久,涵哥兒總算沒忘記自己的教誨,回到房間,可要給他一塊糖。

        這是夏念申第一次看到大房的顧行宗,是家中老三,跟顧行梅一樣過了年就二十歲,身材矮小,瘦弱,面容蒼白無血色,據說胎中就帶了病,所以到現在還沒成親。

        顧老太太看到,又是嘆息又是憐惜,「出來可有穿暖點?」

        顧行宗點點頭,「謝……咳咳……謝祖母關心。」

        按照葉氏的安排入了座,這便開始上菜。

        梅花拼盤,油辣鯧魚,酒香燒蹄花,糖粉香芋,四喜丸子,石榴素鴨,蝦仁白菜,海帶燉冬瓜,川三片……
   
        一道一道,一共二十道大菜。

        夏念申吃得很撐,不得不說廚娘功夫真深,平常吃飯不覺得,過年二十幾口人分成三桌吃飯,光想就覺得可怕。

        吃完飯,丫頭撤下席面,搬走桌子,眾人在廳上按照輩分坐著聊天。

        顧別擎非常能說,逗得顧老太太哈哈大笑,顧別書一看大哥得寵,連忙也湊上,顧老太太見兩個兒子還像小時候那樣爭寵,忍不住堆滿笑意。

        顧老太太捧著參茶,笑說︰「我什麼也不求,就讓我顧家這樣繁榮昌盛,子孫和睦,生財有道,我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夏念申想,明明要求很多好嗎,還說什麼也不求。

        顧老太太喝了幾口參茶,「最近船運可好?」

        顧別擎因為是大房,所以有五十艘船,這也不是偏心,因為大房還要負責中饋支出,自然得多得一些。

        至於有餘的銀兩,顧老太太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自己的兒子,計較什麼。

        顧別擎道︰「回母親,兒子不爭氣一秋季還能過得去,冬季是真的不行了。」

        「怎麼,有沒有六百兩?」

        「沒有。」

        顧老太太很驚訝,「連六百兩都沒有?怎會,我們可是顧家啊,你就算跟個宗親合作,也不至於連六百兩都沒有。」

        顧別擎一臉慚愧,「是兒子沒用,歐陽家跟閔家的人另外找了劉家的船,朱家跟高家則找了段家的船,這一下就失去四個合作對象,我又找不到新的貨源,冬季的五十艘船大概只出了十艘。」

        廳上眾人都很驚訝,只出十艘,那大概只能拿到三百兩左右,要支付顧家這一大家子嚼用,只能算勉強。

        顧老太太道︰「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大房不好,二房三房也好不起來,別書,行梅,你們倒是幫忙想想辦法?」

        顧別書連忙說︰「兒子也只出了一半的船隻不到,冬季本來就是淡季,只是大哥一下損失四個大老闆,難免跟不上,等過完元宵大哥再努力一點,自然就能補上來了。」

        顧老太太很不滿意,「廢話。」

        顧別書被母親罵了,不敢吱聲,只是內心埋怨,大哥賺錢多的時候又不分給他們,現在錢少了就要他們幫忙想辦法,什麼道理。

        顧老太太轉向顧行梅,「行梅,你說呢?」

        「三叔說的未嘗不是道理,出船十艘,那至少也有兩百五十兩的淨利,要維持我們顧家生活水平已經足夠,其他的等開春再說。」

        顧行春跳了出來,「行梅,你這樣說可不對了,怎麼都是顧家人,你怎可看著我們大房這樣窘迫卻只顧著自己過好日子,照我說,行梅既然最近生意做得好,就勻幾個合同過來給我們,那不就解決了。」

        夏念申心想,放屁!那些都是顧行梅南來北往好不容易簽下契約的農戶,憑什麼讓出去,憑你們大房沒用嗎?

        她心裡生氣,手指忍不住抓起椅靠,顧行梅見狀拍拍她。

       顧老太太放下茶盞,沉思,「這倒是個好方法。」

        夏念申內心的火蹭地一下上來了,偏心的老太婆,這算什麼好方法,挖二房的錢路撲給大房,這叫做搶劫!

        顧老太太道︰「行梅,我看這倒是可以,你過年後就勻幾個合同過來,大概二十艘船的就可以了,沒問題吧?至於空出來的船,你既然這麼本事就再去找一些新的客戶,應該也是輕而易舉。」

        顧行梅一拱手,「回祖母,恕行梅難從命。」

        「怎麼了,我的話都不聽了?」

        「大房缺錢,也只是這一季缺了,總不可能次次缺,那以往剩下來的銀子呢?為什麼不用那些剩銀來補這一季的漏洞,而是要孫兒拿出自己的合同勻過去?這些農戶都是孫兒一個一個拜訪來的,他們信任孫兒,這才把果園的一切交給孫兒,今日我才載幾次就轉給別人,辜負他們的信任,這事情孫兒做不出來。」

        顧老太太的嘴角下垂一顯示不悅︰「我聽不懂,我只知道家和萬事興,你要不要讓這個家和睦,你自己說。」

        「這得看大伯父的意思。」

        顧別擎怪叫,「怎麼又關我的事情了?」

        「大伯父願意挑起責任,自然家和萬事興,大伯父若只是想佔我便宜,我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事事聽話。」

        大太太葉氏連忙勸,「行梅怎麼這樣說呢,你大伯父這不是沒辦法嘛,我們要你的合同,也不要說佔便宜什麼的,太難聽了,一家人何必分這樣清楚,你勻幾個合同過來幫助你大伯父,那不是皆大歡喜嗎?」

       顧行梅淡淡的說︰「我吃了虧,怎麼會歡喜?」

        眾人都很錯愕。若說顧行梅在端午祭祖要船讓眾人吃驚,今天斷然拒絕顧老太太,那就是擺明告訴大家︰我已經不同昔日。

        葉氏早在之前顧行梅要她教訓顧若涓跟王姨娘時就知道他有所改變,只是沒想到他還能繼續改變,從「有點不一樣」,變成「一個另外的人」。

        廳上氣氛很差。

        顧老太太臉色黑如鍋底,「好,好,好,這就是我親手養大的孫子,你爹娘過世後,我一手拉拔你長大,今日不過要你出面幫幫你大伯父度過難關,你就給我甩臉色!行梅,你摸著良心,我可有對不起你,夏家女子出了名的會生兒子,這麼難娶,我都憐惜你身世坎坷,想方設法娶進來給你了,你是怎麼報答我的,不過要你幾個合同像是要了你的命一樣,我這樣教你的?」

        夏念申都氣笑了,忍不住頂嘴,「敢問大伯母,我們顧家是不是窮得揭不開鍋,中饋是不是一點銀子都沒有了?想必不是吧,既然不是,又何必逼迫我們二房幫助大房?歐陽家、閔家、朱家、高家是為了什麼捨棄顧家的船隻?而且是短時間內連丟四個合同,大伯父得從自身找問題,而不是要我們二房補。」

        顧行春對顧行梅還有幾分好顏色,對待夏念申是一點都沒有,「孩子都生不出來的人,廳上沒你說話的份。」

        顧行梅道︰「這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污辱她就是污辱我,大哥說話如果再不斟酌,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

        顧行春吞吞口水,停止挖苦夏念申,因為現在的顧行梅很可怕,顧行春是真的相信他會做出事情來報復自己。

        夏念申看到有人撐腰,更加忍不住,「大伯母,中饋可是空了?」

        「你問這做什麼?」

        「若是中饋空了,代表大房持家不力,那乾脆讓我們二房來掌家。當然,掌家的話,大房就得把二十艘的掌家船讓出來,我保證做得穩妥,也絕對不會讓大房或者三房來倒貼我們。」

        葉氏怪叫起來,「那怎麼可以!」

        「可是大房不是沒錢嗎?祖先們世世代代累積下來的中饋都空了,代表大伯父跟大伯母掌家不行啊,這時候當然得換人。」

        「誰說中饋空了。」葉氏激動喊,「中饋還有兩萬多兩!」

        一講完,葉氏自己就呆住了,她說了什麼?

        顧行梅對顧老太太一拱手,「祖母明鑑,中饋還有兩萬多兩,我們顧家就算一毛不進,要維持二十年開銷也不會是問題。這二十年,想必大伯父會想出振作的方法,而不需要行梅勻出自己辛苦得來的合同。」

        顧老太太眼見情況如此,總不能繼續逼下去,中饋還有兩萬兩,拿什麼理由讓顧行梅幫家裡?

        她狠狠瞪了葉氏一眼。蠢才!她跟大兒子好不容易商量好這個計策,今天一定要奪過顧行梅的金雞母,他若不肯,就以告訴宗親為威脅,家中都要傾覆了還顧念著自己的生意,不肯出手幫忙,如此不孝,請宗親作主。

        但現在葉氏那個禁不起激的自己說出中饋還有兩萬多兩,這樣不管大房船運生意再差都沒理由要顧行梅讓合同,想到計畫了一個多月的計謀就這樣付諸流水,顧老太太忍不住又瞪了葉氏一眼。

        葉氏知道自己捅了大洞,饒是天寒,汗還是流出來了。

        顧行梅跟夏念申就靜靜的看著一切的尷尬狀況——反正只要他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半晌,顧老太太終於一拍桌子,「散了散了,回去睡覺吧。」走了幾步,又回頭,「行梅,今天你守歲。」

        「是。」

        守歲,就是字面上的要在大廳待到天亮,當然又是顧老太太的偏心,其他孫子得睡覺啊,當然是二房這不受寵的來做苦活。

        不過就在剛剛,兩人合力保住的財產,上演了「小夫妻鬥老妖婆」的大戲,心情正好,守歲?小意思啦。

        等人走得乾淨,婆子端上濃茶,兩人一下各喝一杯。

        這時,遠方放起了煙花,咻——砰!各色煙火在夜空中散開,花樣繽紛,煞是好看。

        顧行梅主動開口,「我居然不會很生氣。」

        「我也不會耶,奇怪,為什麼?如果是剛剛穿越來的時候,我會氣到爆炸。」

        「親我一下,我告訴你。」

        夏念申笑著拍了他,還是以袖子掩住親了他一下,「快說。」

        「因為她的偏心激發了我們的同心,我們一心一意在對外,在老太太的幾次無理取鬧之中,一次又一次讓我們更接近。」

        夏念申想想,好像是耶,她享受著並肩作戰的感覺,在這中間得到了更大的滿足,所以沒對顧老太太那樣生氣。

        顧老太太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顧行梅啊。

*             *             *

        大年初一早上,守歲完畢,顧行梅跟夏念申回房睡了一覺。夏三太太一早寫信來,讓他們不用回娘家——夏念申膝下無子,回娘家也只是平白被幾個姊妹羞辱,夏三太太雖然想念女兒,卻不願意讓女兒難過,於是寫了信讓他們找個理由別回來。

        在東瑞國,無子的婦人不回娘家很常見,人人也都知道理由,尤其夏家號稱女兒特會生兒子,結果夏念申過門三年,顧行梅膝下猶虛,沒嫡子就算了,居然連庶子都沒有,初二這種大日子,不知道會被諷刺成什麼樣子。

        夏念申想想也輕鬆,於是寫信回去,約了夏三太太三月二十日,注生娘娘生日那日在寺廟相見。

        母女悄悄見一見,可比見一大家子親戚卻母女說不上話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夏四娘的身體,自然而然對夏三太太產生一種孺慕之情,夏念申想起來,心裡就暖暖的。

        初七的時候,顧行梅出門了——胡範天約了他。

        夏念申當下就求著要去,「帶我吧,去哪都行,我對地點絕對沒意見。」

        「不能,又不是只有我跟胡範天。」

        夏念申見他拒絕得這樣直接,覺得奇怪︰「該不會是想去青樓吧?」

        「你想哪了。」顧行梅戳戮她的腦袋,「我要去青樓,那還不如買幾個漂亮丫頭進來,還用得著等你點頭。」

       夏念申知道他說的是滾床單之事。他們是開始親吻了,開始擁抱了,但她覺得還是放慢來,她想重新再戀愛一次,幾次他在床上手來腳來都被她強行制止。

        想想對他也是不太人道,二十歲的身體,旁邊躺著妻子,卻不能怎麼樣……可她就是覺得想慢慢來。

        想想也覺得他有點可憐,「你再忍忍,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我能忍,但你可別想太多。」

        「是我錯了,我不該懷疑你,就算是開玩笑那也不應該。」

        顧行梅見她嘴上認錯,臉上一臉認錯的樣子都沒有,但也拿她沒辦法,怎麼辦呢,自己就是喜歡這個女人吶。

        他在夏念申之前談過兩段學生感情,覺得自己經驗豐富,可遇到夏念申還是會手足無措,還是會緊張,第一次接吻時還咬了她,心裡怦怦跳得很大聲,彷彿一個沒有戀愛過的小子那樣……

        那時他就知道,這是自己命中的魔星了,她來剋他的,她只要一個笑容就把他吃得死死的。

        顧行梅拉過她,深深一吻。

        夏念申順從得很,那樣的乖巧,乖巧得讓他心花怒放。

        「不會有青樓的。」顧行梅道︰「就算以後不得不去,我也會跟你說,你不用擔心,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

        夏念申被哄得心情舒暢,「這可是你說的。」

        「我現在生意剛起步,難免有些應酬拒絕不掉,等過個幾年,我成了主宰方,那我就可以完全拒絕這種會面。」

        夏念申笑咪咪的,氣氛很好。

        顧行梅突然有種感覺,他們之間的第二個轉捩點到了。

        要不是胡範天今天要介紹幾個京城商人給他,他真想現在就把夏念申壓在床鋪,說不定就成了。

        深吸一口氣,定定神,大男人不能只想著這事情,還得想想事業,能給心愛的女人一個自由居所才能算有肩膀,他一定要好好賺錢,到時候用金錢疏通宗親,讓宗親直接作主分家——這樣,他這支也能在京城立足,跟被趕出來不一樣。

        宗親作主分家,那是開枝散葉,只是一件很普通的行為,每戶人家二三十年就會來一次,房子就這樣大,一定得分。

        若被趕出來,那是名聲有損,在保守的古代,名聲有損的人很難繼續做生意,人人都不會願意與之往來。

       他得有錢,還得有一定的錢才能疏通宗親。

        他要買座大房子,有前庭,有後院,還要買馬車,讓夏念申想出門的時候就出門,當然能有孩子是最好了,前生他也想過當父親,可是他們工作很忙,臺北生活不易,所以一直延遲計畫。

        小孩子應該是很可愛的生物,軟綿綿,白嫩嫩,容貌會像他呢,還是像她,或者他們各像一半?個性嘛,像他好了,他比較能忍,但她不能忍,在這個保守的時空還是能忍比較好過活……

        「二少爺。」伍二在外面敲著格扇,「時辰差不多了。」

        顧行梅收回飄遠的想法,親了親夏念申的額頭,「那我去了。」

        夏念申吃了午飯,在房中又睡了個午覺——自從守歲那天熬夜後,她的時差問題一直沒能好好調整過來,醒著時想睡,躺床了又淺眠。

        想著沒事,還是睡吧。

        迷迷糊糊的,還是被林嬤嬤的聲音喊了起來,「小姐,小姐,醒醒。」

        「什麼時候了?」

        「未正。」

        夏念申翻了個身,被子好暖,好好睡,「酉時再叫我。」

        「小姐,醒醒。」林嬤嬤的聲音很不妙,「姑爺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內心又奇怪,院子誰不知道二少奶奶地位高,夫妻平起平坐,從來不用迎接跟送行二少爺,林嬤嬤怎會突然來叫她?

       「姑爺帶了一個受傷的女子回來了。」

        什麼?女子?夏念申一下睜開眼睛,蹭地從床鋪上坐起,「說清楚點。」

        「是,姑爺跟胡家的表少爺,還有幾個商會的人今日喝酒,沒想到遇上個瘋子在街上亂砍,進了他們雅間,砍傷了田老爺、汪老爺,還要砍我們姑爺。」

        夏念申這下全醒了,古代的隨機殺人?一邊下床穿衣,一邊就問︰「那瘋子可有得手,姑爺可受傷了?」

        「沒有。」

        「那就好。」

        「是,老天保佑,可是……」

        夏念申看不慣林嬤嬤那個吞吞吐吐的樣子,於是說道︰「有事情直接說。」

        「當時廂房的琴娘撲上替姑爺擋了一刀,姑爺便把那琴娘帶回來醫治了,老奴聽得下人說流了很多血,姑爺已經開庫房拿了人參,又拿了保寧郡主當時留下的紙條請郡主幫忙請御醫,現在那琴娘在客院。」

        林嬤嬤一邊說一邊手也沒閒著,給夏念申穿好了五層衣服,知道她會去看,還取了貂毛披風給她圍著。

        夏念申一開格扇就是一陣雪吹來,一縮脖子,還是大步往前。

        內心忖度,林嬤嬤非親眼所見,這二手消息可能被加油添醋,但也可能被大事化小,總之她得親眼看一下顧行梅跟那個受傷的琴娘。

        心裡著急,自然走得快,平日覺得很遠的客院,不多時就到了。

        守門婆子見是二少奶奶,自然沒阻攔。

        夏念申大步朝廂房走去,推開格扇就聽得顧行梅的聲音。

        「可是保寧郡主那邊有回音了?」

        「是我。」

        然後裡面就沒聲音了。

        夏念申關上格扇,繞過屏風走到裡間,這才發現裡間已經請了顧家常來往的盧大夫,另外還有伍大媳婦、伍二媳婦,以及盧大夫身邊的兩個醫娘。

        就看到顧行梅半身血,夏念申心裡一緊,連忙衝上去,「你受傷了?」

        「我沒事。」

        「那這血……」

        「是琴娘的。」

        是救命恩人的血。

        夏念申轉過身,對盧大夫一揖,「還請大夫盡力救人。」

        「二少奶奶客氣了,老夫自然盡力,只不過老夫醫術有限,這外科還是得專精人士來看才行,現在只能先替這位姑娘止血,其他的還得另請高明。」

        夏念申走到床邊,見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臉色蒼白,呼吸急促,夏念申一邊感激她,一邊又覺得這樣的自己不應該,顧行梅是人命,這個小姑娘也是人命,自己怎麼能因為小姑娘捨命救了顧行梅而高興。

        盧大夫留下兩個醫娘照顧,這便離開。

        夏念申見顧行梅臉色難看,輕聲問起什麼事情,這才知道胡範天今日約了幾個商會的人想介紹給他認識,幾人開了廂房喝酒吃肉,當然也叫了琴娘進來助興。

        琴娘年紀輕,技藝自然十分普通,沒得多少賞銀就讓歐陽老爺趕出去,換了一個技藝好的進來。

        後來顧行梅聽說那琴娘半路出家彈琴,只是為了賺錢給相依為命的祖母治病,覺得一個孩子這樣也不容易,讓店小二拿了二十兩給她。

        那琴娘收到銀子便進來磕頭,就在這時候那瘋子闖入,一把柴刀先砍了坐在門邊的田老爺、汪老爺,要砍顧行梅時,顧行梅仗著自己年輕,閃過了兩次,後來一次被逼到牆角如何也閃不過,怎知那琴娘一下子撲了上來替他挨了這一刀——就在這時候,客棧的護院才進來把那瘋子綁了。

        大過年的,店家嫌見血晦氣,不願意讓他們請大夫來飯館醫治,堅持要顧行梅把那琴娘帶走,顧行梅只好吩咐伍二快點去敲盧大夫的門,就算大過年的也得把他帶來顧家,然後把琴娘帶回家。

        一回到顧家,安置好琴娘後,突然又想起當時他們夫妻被保寧郡主的馬車擠下山差點沒命,郡主是留下過紙條的,說以後若是可以幫的一定會出手,於是讓伍二趕緊拿了紙條求上門精外科的御醫。

        夏念申見顧行梅臉色灰敗,內心不忍,這不只是琴娘為了他擋刀,他肯定又想到了秦磊——如果不是自己,他們就不會死。

        秦磊死了,當時她不在場,沒辦法,但現在她在,她就要救這琴娘,不只救琴娘,也要救顧行梅!

        於是她拍拍顧行梅的肩,「你在這裡守著這小姑娘,我親自去肅王府。」

        顧行梅神情有點恍惚,「你去?外面天冷,還是我去吧。」

        「我去,你在這裡等著,我一定把專精外科的御醫帶回來。」夏念申說完,提起裙子這就外出。

        顧家馬車多,伍二驅車出去一輛,夏念申上了另外一輛,讓車夫快點趕往肅王府。

        一路上又在祈禱,這小琴娘可得好好活著——尹方旭因為秦磊深陷於痛苦,她不要顧行梅也陷入一樣的痛苦。

        失去什麼都好說,偏偏是人命,人命是無價的。

        她沒辦法救尹方旭,但她要救顧行梅。

        就在祈禱中,馬車停了下來。

        偌大的王府宅邸外,伍二在側門外走來走去。

        伍二看到夏念申很是意外,馬上過來行禮,「二少奶奶。」

        「如何了?」

        「他們已經把紙條收走,奴才在這邊等了快半個時辰。」

        夏念申有備而來,又敲了側門,那守門婆子一臉不耐,「都說了郡主現在沒空,乞丐似的,不要以為一張紙條就能纏上來,呸!」

        夏念申馬上遞過一錠大金元寶,「嬤嬤幫我走一趟,等嬤嬤回來告訴我消息,再給嬤嬤一錠大金元寶。」

        那守門婆子一看大金元寶,臉都亮了,「好好好,我就去問,你等著。」

        不多時,那守門婆子就回來了,得意洋洋,「幸虧我去問了,那紙條放在大管家的桌子上沒人管,現在才要送往郡主那邊。」

        夏念申依約又給了一錠大金元寶。

        又等了兩刻鐘,才有大丫頭領她進去見人,保寧郡主端坐在雕樑畫棟的花廳上。

        夏念申兩世為人,屈辱萬分的下跪磕頭,「顧家有難,求郡主賜個專精外科的御醫,此次求到了,以後再也不敢來打擾郡主。」

        然後是冗長的靜默。

        許久,郡主換了兩盞熱茶,直到夏念申全身都僵了這才緩慢開口,「那行,這次給了御醫,我跟你們顧家就兩清。」

        夏念申聽郡主意思是可以,大喜過望,「多謝郡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3 12:49 AM 編輯

【 第七章】    又是個綠茶婊

        專精外科的沈御醫當天黃昏來顧家了,看了看那琴娘,說傷口不深,還好。

        顧行梅跟夏念申聽沈御醫的意思,知道傷不算重,不禁大喜過望。

        直至看到琴娘喝了藥,夏念申這才把顧行梅拖回景朗院,親手替他換下那一身血衣,又用煮了柚子皮的水洗澡去晦氣。

        夏念申想讓顧行梅睡,他卻是睡不著,她想著既然如此,替他去了一趟客院——已經是入夜,顧行梅還去那兒就不方便了。

        燭光掩映下,夏念申仔細端詳琴娘臉色,睡得很熟,已經看得出一點唇色,沈御醫果然高明,才一帖藥,琴娘氣色已經比剛來時好上許多,又細細吩咐了伍大媳婦跟伍二媳婦萬事小心伺候,兩個年輕媳婦連忙點頭說是,夏念申委實不放心,又交代了一番這才回景朗院。

        顧行梅躺在床上根本沒睡,一聽她進房,馬上從床上起來,「那琴娘怎麼樣了?」

        「放心,恢復了些許,神色好了不少。沈御醫不愧是專精外科的大夫,我看那琴娘過幾日就能醒了。」

        「念念……你沒騙我吧?」

        夏念申看他一臉緊張,伸手撫平他眉間的緊蹙,「這還能騙,我可沒那麼沒眼色。」

        顧行梅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放心吧,保寧郡主也不想再跟我們扯上關係,我聽王府的大管家說,沈御醫可是太醫院的外科一把好手,只不過不善巴結,這才沒升上去。」

        「念念……我真寧願那刀是砍在我自己身上……」

        「我知道。」

        「我剛想起阿磊了……」顧行梅雙眼茫然。

        夏念申聽了心疼,把他摟入懷中,「阿磊是意外,傷害那琴娘的是隨機砍人的瘋子,都不是你的錯。」

        「早知道我不給她二十兩了,她不會為了報恩而替我擋刀,這樣她跟我都不用經過這個磨難。」

        「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但你別這樣責怪自己,如果沒有意外這種事情,這世界上怎麼會有意外這兩個字。」夏念申安撫他,「放心,沈御醫真的醫術高明,等明天一大早我就陪你去客院看,讓你親眼見見,好放心。」

        她知道他一定無法入眠,於是讓林嬤嬤煮了安神湯,親自端了看著顧行梅喝下、睡著……他內心的陰影太大了,就算睡了,但眉心還是緊蹙著。

        夏念申輕輕按了按他的眉心,這才在他身邊躺下。

        她自然沒有睡得很好,敲更的每次經過,她都聽得清楚,遠遠傳來,一更天,兩更天,三更天,四更天,五更天。

        顧行梅翻了個身,醒了。

        主人家都醒了,景朗院很快忙碌起來。

        兩人早飯都只喝了半碗粥,這便穿起厚重的冬衣,圍了貂裘,又往客院去。

        伍大媳婦驚覺得很,坐在床邊打瞌睡,一有人進來就醒了,看到是二少爺跟二少奶奶,馬上迎了上去,「奴婢見過二少爺,二少奶奶。」

        顧行梅探往前,看到那琴娘的臉色的確紅潤了些,呼吸也不像昨天那樣急促了,懸了一晚的心這才放下一些——他再也受不了有人因為他而喪失生命。

        夏念申過去,「看吧,我沒騙你。」

        顧行梅露出如釋重負的笑,「這小姑娘能快點醒來就好了。」

        一旁,伍大媳婦奇怪,二少爺也不過二十歲,這琴娘怕十七八歲都有了吧,最多是叫一聲姑娘,怎麼會是小姑娘。

        她自然不知道兩人穿越而來,三十歲的靈魂看到十幾歲的少女,自然是小姑娘。

        顧行梅又仔細看了看,更放心一些,於是問伍大媳婦,「這小姑娘晚上可都好?」

        「回二少爺的話,很好,三更的時候又吃了一次藥,都乖乖吃進去了,沒一點溢出來,四更的時候喂了一碗肉湯,也都有喝進去。」

        夏念申安慰說︰「能吃藥,能喝湯,這真的挺好的。沈御醫想必也是見多識廣,他老人家說沒大事,這姑娘就肯定能好,你不用太擔心。」

        剛好過年沒事,顧行梅照著三餐過來探視,夏念申自然也一道,沈御醫在顧家住了兩天後說可以了,保證那琴娘沒事,再一兩日就能醒,留下一個醫娘、一個童子,這便回了太醫院,顧行梅跟夏念申自然千恩萬謝。

        照說那琴娘應該很快會醒,伍大媳婦跟伍二媳婦照顧得無微不至,湯藥也都能喝,但偏偏就是不睜眼。

        琴娘一日不睜眼,顧行梅就一日無法放鬆。

        夏念申覺得實在奇怪,那琴娘每日喂四次人參燉肉湯,皮膚都有點光澤了,怎麼就是不醒?只能再叮嚀兩個媳婦好好照顧。

        夏念申原本想著元宵節要跟顧行梅上街猜謎的,但因為這意外,當然也不用了——他情緒這樣低落,還是照顧他的情緒先。

        看他那樣,夏念申自然也心疼,但是這種意外真的誰都不想,幸好傷不重,那琴娘的臉色的確也開始恢復紅潤,肉眼可見的有進步,不然顧行梅不知道要自責成什麼樣子。

        元宵節的晚上是全家人一起吃的。

        顧老太太當然知道顧行梅差點被砍一,然後又被救,現在恩人就在客院——許是因為顧行梅跟死神擦身而過,顧老太太終於想起來他是自己的親孫,於是殷殷交代要好好照顧救命恩人,晚上又送了一支堪比蘿葡的人參過來。

        顧行梅跟夏念申都覺得很奇怪,但顧老太太改變是好事,畢竟一個屋簷下,老是那樣劍拔弩張的也不好。

        大人參自然送往客院了一切片後跟著雞肉一起燉給那琴娘吃。

        元宵節隔日下午,胡範天的信來了,說同日被砍的田老爺跟汪老爺已經大好,可以見客,讓顧行梅把十八號、十九號都空出來,胡範天要帶他上門拜訪田老爺跟汪老爺,人來就好,禮物胡家已經準備妥當。

        夏念申看了信,「你就去吧,琴娘那邊我會看著的。」

        「可是她還沒醒,我就開始為生意奔波,總覺得過意不去。」

        夏念申想,他又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世為人,她看東西的角度已經有所改變,以前她會覺得「又來了」,可現在只覺得「不能放他一個人」,他在深淵,她會把他拉出深淵。

        於是道︰「但她已經好很多了,可能身子骨本弱,所以沒這樣快醒,但我們的人生要繼續的是不是?把她交給我,這樣還不夠讓你放心嗎?」

        「念念,不是的……」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對話。

        「二少爺,二少奶奶!」伍嬤嬤在外頭急著說︰「貴客醒了!」

       醒了?夫妻對看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喜色。

       這下連披風都來不及拿,一前一後就打開格扇,用最快的腳步衝去客院。

        夏念申想,當初沈御醫說三天會醒,結果足足躺了八天,這琴娘身子可見不太好,等好了,自己非得幫她好好補一補才可。

        從景朗院到客院的路程,第一次這樣漫長,天空下著雪,但卻不覺得冷,內心緊張又喜悅,終於醒了——雖然知道伍嬤嬤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但還是得親眼看看。

        進入客院的廂房,一看,那琴娘果然醒著!坐在床沿,全身裹得嚴嚴實實,伍二媳婦正在喂她喝藥。

        顧行梅十分著急,「小姑娘可好多了?」

        那琴娘看到顧行梅一露出笑容,「多謝顧二少爺關心,沒什麼不好。」

        夏念申心悅不亞於顧行梅,笑說︰「醒了就好。」

        琴娘見禮,「奴家見過顧二少奶奶。」

        「不用如此客氣,姑娘救我夫君,那等於也是我的恩人。」夏念申在床沿坐下,「你叫什麼名字?幾歲?」

        這才知道那琴娘叫做朱雪兒,今年十七,有一個相依為命的祖母,原本去年要成親的,但祖母生了病,只好典當嫁妝看病,結果未婚夫婿家裡不願意娶一個沒嫁妝的姑娘,婚事就這樣告吹。

        夏念申心生憐憫,古代女子沒嫁妝真的很慘,而且十七歲已經偏大了,於是笑著安慰,「雪兒快點好起來,到時候我請最有名的媒人給你挑個好夫婿,舉辦一場熱鬧的婚禮讓你風光的嫁出去。」

        「謝二少奶奶,不過奴家現在沒想這樣多……」

        「不用急著現在,十七八歲才嫁人的多得是,現在嘛,還是趕緊把傷養起來,既然醒了可得多吃點,我瞧你身上都沒幾兩肉,你喜歡吃什麼?我們顧家的廚娘很不錯,我讓廚房做來給你。」

        「多謝二少奶奶,有什麼奴家就吃什麼,不用特別張羅了。」

        夏念申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覺得她大概是婚事沒了之後信心喪失,這才什麼都不敢要求,「自然是要張羅的,雪兒,我剛說了,你是我的恩人,我自然得好好照顧,如果連這點事情我都做不到,我就枉為人了。」

        「那是奴家自願的,不關顧二少爺的事情……」

        「關的,總之,你先好好養身體,等傷好了再來調養。等春暖花開,我一定幫你說上一門好親事。」

        「親事……」朱雪兒看了顧行梅一眼,突然臉紅,「奴家不敢想。」

        夏念申卻是沒發覺,只是高興,「你現在不用想,我來想。」

        朱雪兒醒了,顧行梅簡直變了一個人,又恢復原本開朗溫柔的樣子。

        回景朗院時隱隱約約看得出來是在小跳步,夏念申想笑,但又不想取笑他,心想朱雪兒能醒真是好事,他們夫妻的恩人,應該要有個好結果。

        回到自己住處,顧行梅就馬上回信給胡範天了,說會把那兩日空出來跟著去拜訪田老爺、汪老爺。

        回了信,又笑。

        夏念申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髮,「我們可得幫雪兒挑個好人家。」

        「是一挑個能對她好又有擔當的。」

        「放心,我親自操持,男方的人品也會派人去打聽,一定幫她挑到一個好夫君,除了嫁妝,還要給她一筆體己銀子,讓她好好過下半輩子。」

        「對了,還得派人去告訴她的祖母。」

        夏念申一拍額頭,「這麼重要的事情,差點忘了。」

        朱雪兒替他擋刀那日,他帶人回顧家,已經請了客棧的人通知朱雪兒的祖母,也告知找孫女兒便上顧家來,但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並沒有人上門來找,想想,顧家的門口那樣大,紅色大門,黃色銅環,旁邊延伸兩個側門,整條巷子有一半是顧家——對於一個純樸的老人來說,這大門也許就夠阻擋她了。

        當然也不排除顧家的守門婆子勢利,沒來轉告,但不管怎麼說,朱家沒人過來探視是事實,現在朱雪兒總算醒了,還得派人去告知才好……

        夏念申突然覺得有點微妙,但又說不上來,仔細想想,對了,朱雪兒剛醒時怎麼沒問起祖母?

        正常的狀況不都著急見自己的家人嗎?

        朱雪兒說自己跟祖母相依為命,她醒來了是應該說些「我祖母一定很著急,請派人告訴她我很好」之類的話,而且顧行梅賞她二十兩,就是因為祖母在生病啊。

        然而她醒來了,也沒想起自己生病的祖母?

        夏念申內心實在介意,但又覺得這樣懷疑人家不好,只是過了兩日還是無法按捺,於是趁著顧行梅跟胡範天出門去拜訪田老爺時,自己去看了朱雪兒——伍大媳婦說,她能吃能睡,都挺好的。

        夏念申問起,「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二少奶奶是指什麼?」

        「就……都可以,你覺得奇怪的地方?」

        伍大媳婦很謹慎,看了看附近,確定她們周圍沒別人這才小聲說︰「有件事情,奴婢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

        伍大媳婦很困惑,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想了想才道︰「就是朱姑娘剛被帶回來的隔天晚上,奴婢在床邊守夜,打著瞌睡呢,中間醒時突然看到……看到……」

        吼,「看到什麼呀?」

        「奴婢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看到、看到朱姑娘睜著眼睛,鼓著臉頰,好像在想事情,奴婢揉揉眼睛想再看清楚一點,卻發現朱姑娘還是熟睡著……」

        「你是說,你看過她在昏迷期間醒著?」

        「……是,不過也不確定,可能是奴婢眼花……」

        「好,這件事情你有跟別人說起嗎?」

        伍大媳婦雙手亂搖,「沒有沒有,要不是二少奶奶問起,奴婢也不會講的,怎麼樣都很沒道理啊,如果朱姑娘真醒了,怎麼會不願意睜眼呢?」

        雖然很不願意這樣,但夏念申的危機雷達又啟動了。

        朱雪兒救了顧行梅,她很感激,但她明明醒了卻繼續裝昏迷,醒來的第一時間也沒有找相依為命的祖母,這兩點都很奇怪,而且還主動說起自己被退婚的事情,正常人聽到了都會憐惜三分。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一個人︰秦素妮。

*             *             *

        二月節照理是大家一起吃飯的。

        二十道大菜十分豐富,涵哥兒跟婷姐兒長得很快,每次見到都覺得又大了一些,當然,四房的堅哥兒跟霄哥兒也不遑多讓,看孩子最能感覺到時間飛逝。

        顧老太太在某些方面很好哄,譬如說,看到曾孫就高興了,更別說這熊氏跟裘氏的肚子已經顯懷,馬上又要再添孩子了呢。

        吃完晚飯,丫頭婆子撤下席面,上了四果蜜餞跟清茶。

        顧老太難得第一個問起二房,「行梅媳婦,那個客院的姑娘可好多了?」

        顧行梅是男子漢,男人要忙外面的事情,這後宅之事當然是問女人。

        連忙回答,「祖母,朱姑娘已經可以下床,我也派人把她的祖母接來,現在祖孫都在客院一起調養身體。」

        「那還行,怎麼說都是救了行梅,我們不能虧待人家。」

        「孫媳婦知道。」

        「朱姑娘要是好了,也得好好報答,給最好的安排,免得外人說我們顧家無情,影響了他們伯侄在外面行走的名聲。」

        夏念申躬身道︰「孫媳婦謹遵教誨。」

        內心又覺得奇怪,顧老太太是腦門被夾了嗎,怎麼突然像一個正常的祖母,若是按照以前她肯定要落井下石,沒想到這一次居然十分關心,就拿大人參來說,連盧大夫六十多歲年紀都沒看過那樣好的。

        顧老太太繼續道︰「別擎,已經進入二月,船運的生意可有好些?」

        顧別擎捻著胡子,一臉得意,「正想跟母親說。」

        「看你樣子是有好消息,快點,讓我高興高興。」

        「這事情是行春的功勞,兒子讓行春說。」

        顧老太太更樂了,「父子齊心,好好好,行春,你就跟祖母說說。」

        就見顧行春一臉神采飛揚,「祖母,孫兒前陣子南下已經跟一個有五個山頭的橘子園簽了合同,等二月這最後一批橘子採了便賣給我們,共六百兩,我打算運到北方賣個一千兩百兩,這樣我們一趟就賺了六百兩銀子。」

        顧老太太笑逐顏開,「好好好,我就知道你們父子是有本事的,冬季行船不好,現在天氣轉暖,一切都該好起來。」

        顧行梅在廳上一向不太開口,聽到這兒忍不住問︰「大哥說的可是顯豐府的陸家?」

        顧行春一臉奇怪,「你怎知道?」旋即又發怒,「你在打聽我?祖母您看,這行梅居然敢打聽我的行事!」

        「當然不是,這南方的柑橘幾乎都被各家商船包了,只剩下顯豐府的陸家橘子還沒人去說。」

        「你真不是打聽我?」顧行春還在懷疑。

        顧行梅覺得好笑,「我要真打聽,怎會在大廳上說出來?這不是故意讓人抓現行嗎?」

        顧行春想想也是,便沒再抓著不放︰「怎麼,陸家橘子沒人想到,偏偏我找到了,現在嫉妒了?」

        「我前陣子跟胡家表哥去拜訪田老爺,田老爺做京城的果子生意,聽他說起陸家——以前的橘子是不錯的,但最近幾年的不太行,不但沒汁水還沒果香。四年前看在面子上勉強進了一批,卻一堆人拿來退錢說根本不是橘子,乾得跟什麼一樣,後來陸家的橘子就只剩下偶爾出現的冤大頭會去買,大哥可要再想想?」

        顧行春卻是不信,「哪有這種事情,我從小到大吃的橘子都是一樣,也沒吃過什麼沒汁水的橘子。」

        「我們家的橘子自然是千挑萬選過的,可是外面賣的卻不是這樣,如果陸家的橘子好,田老爺怎麼會放一條財路荒廢,那日田老爺說起陸家第三代不懂經營,省錢省在照顧果圈的人力上,橘子變成野長,品質自然不好,陸家第三代卻只想著騙外行,不懂反省,田老爺也是很感慨的。」

        一直沒什麼說話的顧行著卻在這時候落井下石,「大哥莫信,我看行梅就是見不得你好。」

        顧行春道︰「你也這樣認為?」

        「那是當然。」顧行著嗤笑,「之前過年祖母要他勻合同過去救大房,他死活不肯,現在怎麼又會好心提醒了,分明是不想大房振作,我看二哥跟二嫂就是想看大房倒楣,然後趁機奪取中饋。」

        一講到中饋,大太太葉氏就馬上有反應了,「行春,我瞧你四弟說的對,你二弟妹那日想奪中饋,你也是親眼所見,他們夫妻一心又哪裡會幫我們,你就照原本的做,這回大賺一筆給他們看,我們顧家第三代可不是只有二房會振作。」

        顧行梅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見過笨,沒見過這樣笨的,他連人名地名都清楚,因果也講出來,居然死活不信,明明就是一個大坑……

        北方不產柑橘,要是陸家的橘子好,早被定了,一月都還沒人去定的橘子也敢買,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

        顧行春現在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自己已經勸了,勸不動,那就算了。

        顧是顧行梅雙手一揖,「既然如此,就當行梅沒說過,祖母見證,要是將來這批橘子有問題,那行梅也是已經提點過的。」

        顧老太太不太高興,「你大哥難得本事了一回,你非得這麼掃興不可?」

        夏念申忍不住了,「祖母明鑑,這怎麼算掃興呢,夫君是看在同為顧家人的份上提點,這要是大哥不聽也就罷了,怎麼說都是一家人,我們當然是希望大房好。」

        「最後一句還像話。」顧老太太垂著嘴角,但看向顧行春時,嘴角又揚了起來,「行春,你可得好好做,給自己爭口氣,也讓二房看看大房是有本事的。」

        「那是當然,祖母就等著看好了。」

*             *             *

        在顧家精心的調養下,受傷的朱雪兒跟瘦弱的朱婆子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

        顧行梅跟夏念申每天早晚都會過去探視,朱婆子沒想到自己一個鄉下婦人居然可以進入大宅療養,自然十分感謝。

        就這樣到了三月,已經好得不行了——被聘在顧家的盧大夫都覺得不好意思,明明兩個病人都補得珠圓玉潤,氣色比一般人好很多,這還要繼續看診下去嗎?

        於是趁著早上例行診脈時,當著顧行梅、夏念申的面說︰「老夫看朱姑娘跟朱婆婆是已經完全好了,不用再調養,現在時節轉暖,好好進食就是對身體最有益的事情。」

        顧行梅面露喜色︰「盧大夫是說,朱姑娘的身體已經完全無礙?」

        「無礙,無礙。」盧大夫揮揮手︰「今日不用再吃藥了,以後也不用,朱姑娘底子還不錯,以後只要能照常吃三餐,一點問題都沒有。」

        夏念申心想,太好了,不是她小器,她相信伍大媳婦那天沒看錯,朱雪兒早醒了,裝昏迷呢。

        如果只是想要銀子那倒好說,但朱雪兒每次看顧行梅那樣子,怎麼看都是秦素妮的眼神。

        尹方旭也好,顧行梅也好,一樣的好皮相,一樣吸引到小妹妹。

        但幸好朱雪兒含蓄許多,只是語氣曖昧,倒不敢真的提出什麼要求。

        現在朱雪兒跟朱婆子都好了,自然要做安排,總不能一輩子待在顧家——他們夫妻經過八九個月的振作也有了一千多兩的私房,那就給她們買一戶三百兩的大宅子,請幾個下人伺候,當然,下人的月銀由他們二房每個月派人送去,另外再給朱雪兒五百兩當體己銀子,幫她相個好人家出嫁。

        當然,不是就此不管了,朱雪兒這一輩子有什麼事情,他們夫妻都會出面,會幫忙,不會放任她不管。

        盧大夫這樣說了,但朱雪兒當然沒有高興的樣子,只是很意外,可是自己又的確好了,還長胖了,要怎麼繼續養病?

        夏念申看出她的慌張,於是笑著坐在床沿,把自己跟顧行梅的商量說了,買宅子安置朱婆子,然後把她嫁人,「當然嫁了不是斷了關係,我們永遠是你的顧二哥,顧二嫂,以後神佛誕辰一起上寺廟,七巧節一起放琉璃燈,可好?」

        朱雪兒看了看顧行梅一見他沒有挽留的意思,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出了這個門,她永遠也見不到顧行梅了。

        就在這時候,朱婆子突然往前一跪,「有件事情想求二少爺跟二少奶奶。」

        顧行梅連忙把老人家扶起,「朱婆婆有話好說,雪兒對我有救命之恩,你們朱家便不是外人。」

        「老婆子知道這實在不像話,但也只能求二少爺跟二少奶奶了……」朱婆子眼淚流下,「我見過雪丫頭的傷勢了,就在胸口跟腹部,好大的傷痕,又恐怖又嚇人,加上治療外傷,沈御醫也看過,盧大夫也看過,將來的夫君未必樂意。」

        夏念申安慰︰「朱婆婆不用擔心,我一定好好找,當年我在喜蓮寺被擄,夫君也沒嫌棄我,入門三年恩愛如初,我一定給雪兒找個像夫君這樣明理的,絕對不會讓她嫁人後受委屈。」

        朱婆子哭道︰「顧二少爺是讀過書的明理人,一般人如何能比,這整個京城恐怕都找不出第二個顧二少爺的。」

        顧行梅笑說︰「朱婆婆把我說得太好了,我不過是普通人,要找跟我一樣的容易得很,婆婆不用擔心雪兒的婚姻大事,你對孫婿有什麼要求都能跟我們說。」

        「謝顧二少爺,老太婆確實有想法……」

        夏念申看她彆彆扭扭的,安慰她,「朱婆婆有話便說,這裡都不是外人。」

        「那我就說了啊……」

        夏念申含笑點頭,「說吧。」

        「那我說了……」朱婆子絞著手巾︰「我想來想去,還是請顧二少爺收雪兒當姨娘吧,這樣最好了,我最放心。」

        夏念申心想,她一直不願意去預設立場,但果然是個秦素妮——她跟這種人太有緣了,兩世為人甩脫不掉。

        好,顧行梅,這是你自己要作主的事情,要收不收都聽你的意思,但只要你收了,我們之間沒有第二句話,就是和離。

        上輩子不吃的虧,這輩子也不吃。

        顧行梅意外,「給我當姨娘?」

        「是啊,這樣最好了。」最重要的一句話說了,朱婆子便開始有條理,「兩個大夫看過她的身子,不管嫁給誰,將來夫妻吵架一定會被嫌棄,雖然我們是一般人家,但雪兒也是我的心肝寶貝,我無論如何不願意她受委屈,如果給顧二少爺當姨娘,顧二少爺這樣明理,一定不會嫌棄她的。」

        「朱婆婆,我跟你保證,我會找到好好對待雪兒的人。」

        一直安靜的朱雪兒突然撲倒在地,「二少爺,您收了奴家吧。」

        夏念申心想,來了!

        真不知道是哪門子孽緣,秦素妮抓著秦磊這張牌不放,朱雪兒也能抓住救命之恩不放,都是有好牌的人,現在就看顧行梅了。

        當初對秦素妮百依百順,現在不知道會怎麼對待朱雪兒。

        「雪兒,你快些起來,別跪在地上,地上涼。」

        「您不收我,我就不起來。」朱雪兒哭泣道︰「二少爺,您罵奴家也好奴家、奴家早在去年就悄悄喜歡上您了,當時您跟胡大爺來我們琴坊,每個客人都嫌我琴藝不好,只有您還是會給奴家賞錢……那日那瘋子要砍您,奴家也是心甘情願替您擋刀的,求您看在這份上收了奴家吧,奴家哪兒也不想去,只想繼續留在顧家,二少爺,奴家會好好伺候您,二少奶奶,您大人大量容下奴家吧。」

        夏念申想,這朱雪兒是秦素妮穿越來的吧,怎麼用的招式也一樣,但很悲哀的,她覺得顧行梅有很大的機率會敗下陣來。

        看來,自己是得出顧家了。

        回夏家?不行,自己買房?當然也不行,東瑞國的女人名下不能有資產。

        只能叫顧行梅買個宅子給她了,三百兩,幾個僕人,每個月的例銀由顧家送來……想不到自己打算了半天,都自己用上了。

        至於她的體己銀子當然不能只有五百兩,她要把顧行梅搾乾才甘願離開顧家。

        不管是尹方旭是顧行梅,不管是秦素妮還是朱雪兒,她都是一樣的夏念申,以前容不下乾妹妹,現在也不會容得下俏姨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3 07:39 AM 編輯

【 第八章】    十船爛橘子

        讓夏念申意外的是,顧行梅沒答應收朱雪兒當姨娘,但也沒要她們今日就出顧家,而是採取折衷的辦法——先好好休息,以後再說。

        雖然在夏念申看來,這也是濫好人的做法,但已經比她想得好多了。

        回到景朗院,夏念申捏起顧行梅的臉,取笑他,「帥哥哪裡都吃香,不管古代現代都能吸引小妹妹。」

        顧行梅吃痛,卻也不敢說什麼,「夫人在上,我可是進步了。」

        「是進步了沒錯。」夏念申覺得奇怪,他怎麼突然擋得住了?

        以前她怎麼發飆,他都無法抵抗秦素妮的要求,不管夫妻在哪裡,做什麼都會拋下她飛奔到秦素妮身邊,現在不只是故人的妹妹,還進階成救命恩人的等級,這樣也能拒絕?

        真是進步不少。

        還是說他們離婚後,秦素妮那小綠茶露出真面目,所以他學乖了?

        至於朱雪兒,她也不想主動說什麼了——一樣的事情,一樣的經歷,如果他做出一樣的決定,他們就只會走向一樣的結果。

        不用逼他,前生讓她知道逼迫無用。

        於是坐下來,從茶壺倒出溫在小爐子上的人參茶,一口一口喝著。

        半晌,顧行梅這才開口,「我想,還是找大伯父出面收她當義女,這樣就是我的妹妹,好斷了她的心思,另外我們再補貼她一大筆嫁妝,總之讓她嫁得風光。」

       夏念申想,「這倒可以,可是大伯父未必會聽我們的。」

        「那就找三叔父吧,給他一筆銀子,他自然願意。」

        夏念申著實奇怪,他這次竟不上鉤?

        一樣是拿著人命掐,秦素妮成功,朱雪兒卻失敗,沒道理啊,明明都是一樣的人,連她自己都有和離的準備了,顧行梅居然擋得住?

        夏念申在這頭想,卻不知道顧行梅也在那頭想——上輩子做錯了,這輩子可不能錯第二次,不然他就枉費了第二次人生的意義。

        他以前一直覺得是念念想太多,秦素妮只是失去相依為命的哥哥才把感情投射到自己身上。

        一方面是對秦磊的磨欠,一方面是覺得自己坦蕩蕩,所以他照顧秦素妮完全不避諱別人的眼光。

        直到離婚後,秦素妮的生日,正好她拿到一筆獎學金,他去給她慶生,依照他的想法,熱鬧辦一個小派對,秦素妮卻說喜歡人少,以前都只有哥哥給她慶生,所以只想兩個人唱生日快樂歌。

        結果唱了歌,吃了蛋糕,喝了點可樂,秦素妮說要去洗手間,再出來時就只穿著一套透明內衣褲,還順手把燈調喑。

        他這下全醒了!

        把秦素妮推回房間讓她把衣服穿好,她卻撲上來主動吻他,說她喜歡他好久了,他好不容易離婚,她才敢表白。

        又說,如果不是喜歡自己,幹麼對自己這麼好?幹麼對自己百依百順?

        他這下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直接離開秦素妮的住處,驅車在陽明山的山路跑,又累又清醒。

        那天他才知道,夏念申是對的,她沒有多想,秦素妮真的對他有那意思——知道他跟秦磊的兄弟情誼,於是拿秦磊當藉口不斷的接近他。

        後來有次老同學聚會,大寶說︰「你怎麼沒帶素妮來?」

        他覺得不理解,為什麼要帶素妮?

        大寶更奇怪了,「你不是為了跟她在一起才離婚的嗎?你老婆都給逼走了,我還以為你們會很快結婚。」

        他這才知道,原來念念說的「你們之間的清清白白有多讓人噁心」是這個意思。

        在別人眼中,自己的清清白白早已經出軌。

        他以為是念念提出的離婚,但別人卻覺得是他逼走了她。

        原來,自己真的錯了。

        原來,自己以為的清清白白這樣變質。

        他後悔死了,但夏念申真的鐵了心腸要跟他斷聯繫,他又做不到去她的辦公室樓下等人——夏念申最討厭這種事情,公共場合高調示愛,高調求婚,整個餐廳一起唱生日快樂……她都覺得很反感,總是說兩個人的事情為什麼要鬧到人盡皆知,所以他不能去任何地方等她,因為等來的不會是她的心軟。

        他錯了,大錯特錯。
   
        可是前生他沒有改過的機會,只是沒想到穿越到這裡,居然會遇到一模一樣的事情——

        都是用他的愧疚感來求他。

        但是經過秦素妮,他知道自己不能應了朱雪兒,不然跟念念好不容易牽起的緣分又會再度散在風中。

        他會報答朱雪兒,但不是用自己的幸福做抵押。

        念念說的沒錯,他不能讓人用恩情勒住一輩子。

        想到這裡,他主動做出保證︰「念念,我不會收她當姨娘的,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

        「真的?」

        顧行梅點頭︰「真的!」

        夏念申的表情趨於和緩,「報恩有很多方法,你不需要以身相許。你若愛她,我能成全,但你不愛她,痛苦的會是你自己。」

        「我知道。」

        「現在知道了?」

        「現在知道了!」顧行梅做出保證,「我不會再犯一樣的錯誤……而且我覺得……雖然不好這樣說,但這實在太……」

        夏念申替他說︰「太大膽了是不是?」

         顧行梅點點頭。

        自己可是大戶人家的二房獨苗,而古代的琴娘地位極低,且是拋頭露面的工作,說出來十分丟人,連嫁入普通人家都會被嫌,朱雪兒怎麼敢讓他收自己為姨娘?

        高門的姨娘,沒這麼好當!

        顧家哪個姨娘不是正經人家,大房的燕姨娘祖父還是個進士呢,三房聶姨娘的父親則是個秀才,都是書香之後。

        用商業的角度來說,這就像一個初級英檢不過的人去應聘大公司的銷售經理一樣,已經可以說是離譜。

        夏念申道︰「你覺得她太大膽,那很好一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你記得她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我喊我什麼嗎?」

        「不記得了。」

        「喊我顧二少奶奶。」

        顧行梅皺起眉,當時自己大概太高興了,所以沒留意,現在聽來很怪啊,「她怎麼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夏念申不是愛打扮的人,說白了有點樸素,她那樣子可能是管事娘子、可能是醫娘,也可能是大管家的兒媳婦,總之,怎麼能一口咬定她就是顧二少奶奶?

        顧行梅忖度,「除非,朱雪兒看過你的畫像。」

        「我想是看過的,她沒有任何猶豫。」

        「一個琴娘怎會得到你的畫像?」顧行梅想想又道︰「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我怕你不信我,以為是我記錯,或者我想太多。」

        顧行梅聽了覺得愧疚,都是上輩子自己做錯太多,導致她對他信任度極低,「念念,以後不會了,我現在跟你發誓,不會再懷疑你說的任何一句話。」

        夏念申狐疑,「秦素妮是不是幹了什麼好事?怎麼突然信我了?」

        「總之,我信你。」

        夏念申知道他還是顧忌著秦磊,不願說他妹妹的醜事,但秦素妮大概真的露出狐狸尾巴了,所以他才知道她說的是對的,這次也才能這樣堅定。

        「而且她醒了,沒急著找相依為命的祖母也不對,正常人不都會怕家裡人惦記嗎,她卻是一句不坑。還有一件事情,伍大媳婦說她其實第二天就醒了,一直裝昏迷,我就奇怪,沈御醫都說了小傷,三天內會醒,她怎麼到八九天才睜眼,原來第二天就好了,想裝病好繼續留在顧家。」

        顧行梅經過了這麼多,自然不會再懷疑,「看來得查一查她到底是誰了。」

        「她既然有這樣的心思就不好讓三叔收她為義女了,不然以後惹了是非,我們顧家還得出面——她如果現在不願意走,就讓她住在客院吧,其他等我調查清楚再說。」

        夫妻相商後,朱婆子、朱雪兒祖孫就這樣在客院繼續待下來,夏念申吩咐了,以禮相待,自己早晚都去看,問的都是千篇一律的話題,吃得可好,睡得可好,朱雪兒一一回覆,每次看到只有夏念申來,總是很失望。

        夏念申不知道朱雪兒是真動了心還是只是演戲,但不管怎麼說,她既然早早看過自己的畫像,恐怕對顧家也是早有圖謀。

        只是真正的原因,恐怕還是要等調查出朱雪兒真正的身分才可能知曉。

*             *             *

        進入二月份,顧行梅又忙了起來。

        他說已經談好五船的黃柏,春末的草藥,瀉火解,雖然不難種,但偏偏南方不長,船運過去還是有利可圖。

        此外,還有四船楊桃,三船金棗,各式南北特產蔬菜十二船。

        當然還是照例,北運貨物賣給定天府的龐會長,南運貨物賣給泯南府的符會長——泯南府的符會長,則是由定天府的龐會長引薦的。

        這八九個月的買賣下來,顧行梅真的很感謝胡家舅舅跟胡範天,龐會長可不是人人都見,要不是因為胡範天幫忙介紹,他也不可能認識定天府的龐會長,還有人際關係的延伸,更別說在京城的田老爺、汪老爺、歐陽老爺等人,那也是胡家的人脈。

        若沒有貴人幫助,顧行梅就算怎麼有心都沒用。

        當然,他在做生意,也聽到幾個商行成員說起顧行春的大動作,甚至連宗主顧錦寶都跑來問他:「行春進了陸家的橘子」?

        人人都說傻,沒人要的東西怎麼敢買。

        顧行梅也很無奈,早警告過了,還是花銀子購入,真不知道該說大房什麼才好。

        時序這樣過著,終於進入了三月初——南方的幾個合作農家來信,黃柏正在採收,會如期出貨,楊桃跟金棗也長得很好,再半個月就能下枝頭。

       顧行梅覺得挺好的,現在除了朱雪兒這件事情讓他操煩,已經沒有其他的事情讓他費神了。

        一日,從外面應酬回來,才剛入門,守門婆子就說顧老太太發了話,讓他趕緊過去松柏院。

        這是穿越到現在這一年來顧老太太第一次主動找他,顧行梅當然很奇怪,可也沒有耽擱,直接就到松柏院去。

        一推開格扇,顧老太太一臉死氣沉沉,顧別擎跟顧行春都是面色灰敗。

        顧行梅隱隱有底,但不想多問,只是行禮,「孫兒見過祖母。」

        「坐吧。」

        「謝祖母。」

        然後是一室的沉默。

        顧行梅耐心一向好,見沒人說話就也等著。

        半晌,顧老太太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行春,你來說。」

       「我?祖、祖母幫我說吧。」

        「你自己惹的事情,你自己說。」

        顧行春無法,只好道︰「二弟……我從陸家收來的十船橘子……賣不出去,現在停在定天府的河港……」

        顧行梅心想,早跟你說過了,偏不信。

        但內心隱隱覺得不會有好事,於是只是沉默。

        一旁,顧別擎道︰「我來說好了,行梅,你當初既然知道橘子有問題,怎麼還讓你大哥買,死活不攔?」

        顧行梅都氣笑了,「大伯父莫不是失憶,行梅早出聲提醒那陸家的橘子沒人要,是大哥耳朵硬,怎能怪到我身上。」

        「唉,我知道他耳朵硬,但你該加緊攔住啊,只說個幾句就放棄,這算什麼弟弟,若是別溫還在,絕對會說你不是。」

        顧行梅不樂意了,雖然他不是真正的顧行梅,但也藉了這身子才有今日,於是道︰「伯父說話可尊重點,我父親的名字也是你能拿來教訓我的?」

       顧別擎這便哽住了——是,以前的行梅沒用,怎麼欺負他都可以,甚至行春買到的假畫都可以硬賣給他,但他這一年來變化極大,成了顧家這房的中堅份子,親族聚會說來說去也都是「行梅真有本事」,就連眉心之間隱隱都有層威信,已經不是昔日那個怯懦沒用的顧行梅了。

        此刻見他不悅,顧別擎縮了縮脖子,不敢再針對他,只道︰「娘,您不幫幫兒子。」

        顧老太太哼的一聲,「行梅,你大伯父好好跟你講,怎麼突然頂嘴?我是這樣教你的?對大伯父要尊敬,這樣才是我們顧家的孩子。」

        「大伯父若是想藉由父親的由頭罵孫兒,孫兒可不依。」

        顧別擎道︰「我只是說說,又沒惡意……」

        「有沒有惡意由我判斷,而不是大伯父說了算。」

        顧別擎跟顧行春父子這下真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有求於顧行梅,但目前關係又很僵,一時之間拉不下臉來。

        顧老太太見狀,雖然生氣一但畢竟是自己的長子嫡孫,護還是要護的,於是開口道︰「行春,你把事情跟你二弟說一說。」

        「是。」顧行春一副沒用的樣子,「我把十船橘子開入定天府,原本想直接賣給龐會長,卻沒想到對方根本不見我,我說我是京城顧家顧行梅的哥哥,是顧行梅介紹來的,對方這才同意讓我進門,那會長原本要買的,後來問清楚是陸家橘子又不肯了。」

        顧行梅聽了火大,「我沒同意引薦大哥,大哥何以用我的名字在外面招搖撞騙?」

        「我可沒引薦你。」

        「我們都是一家人,何必分這樣清楚。」顧行春埋怨,「祖母您看看,行梅現在翅膀硬了,不承認我是大哥,我可是我們家的長子嫡孫。」

        顧老太太立刻發威,「行梅,不准這樣跟你大哥說話,你大哥可是我們家的主心骨,以後一切都要靠他。」

        顧行梅雖然已經穿越一年,跟這些人也相處了一年,但有時還是會對顧老太太的偏心驚訝。當然,顧家大房父子的邏輯也讓人費解,「不要拿他的名義出來」可以解讀成「他不承認我是大哥」,腦子被門夾到嗎?

        但顧行梅不想爭辯,因為跟這種人無法交談,惡狗咬他,他怎麼能咬惡狗,他只能找機會拿棍子打,「大哥你說話不老實,我跟龐會長來往這麼久,從來沒有說要買後來又不買的事情發生。你既然要我來,想必是要拿主意,說話卻只說一半,這樣要人如何幫忙?」

        顧行春被揭穿,卻還是厚著臉皮,「我只是沒全說,不是不老實。」

        「好了好了。」顧老太太看不下去,「行春,你老老實實把事情說出來。」

        「就是……我到定天府時,想起自己賣的橘子總要吃一次,於是開籮子拿了一個,卻沒想到橘子又乾又澀,香是很香,但一點汁水都沒有,連剝了好幾十個都是這樣,我這才想起行梅說陸家的橘子不能買,但銀子已經給了,對方大概也不會退,於是硬著頭皮把貨物在河驛下了船,就去拜訪定天府龐會長。」

        顧行梅卻是不信,「橘子沒汁水,你還敢賣?你到現在還隱瞞不願說全。」

        「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嘛……我在當地買了一籃飽滿的甜橘子去拜訪龐會長,說這就是我的橘子……」

        顧行梅真的怒了︰「顧行春!你怎麼可以這樣!」

        行欺騙之事,還說是自己介紹去的,這樣會對他有影響的,這幾個月來建立的信任可能會煙消雲散。

        他還得親自跑一趟北方去解釋,不然以後要做生意恐怕沒這樣簡單。

        顧行春真他媽的又蠢又壞!

        「那龐會長原本吃了橘子說肯買,但跟我聊一聊,我不小心說出是陸家的橘子,他就不肯了,還直接趕我走,沒禮貌!這樣的人怎麼當上會長的!」

        見顧行春還有臉生氣,顧行梅簡直想掐死他,怎麼有人可以這樣無知又膽大,人家會當到會長,豈是顧行春想得這樣簡單,退後一步說,這回騙人上當了,顧家就在京城,人家不會上門要求賠償損失嗎?

        做生意不老實乃是大忌,顧行春居然有臉這樣做。

        這樣的人偏偏是自己的大哥。

        「好了好了,」顧老太太出口勸,「事情已經發生,只能想辦法補救。」

        顧行梅無言,怎麼補救,傻子都不會買沒味道的橘子,顧行春明明知道是坑還往下跳,「行梅能力有限,可想不出辦法。」

        「不用你想,我這個老太婆已經想好了。」顧老太太死死的看著他,「你過去一年表現得很好,儼然是我們顧家大家族的風雲人物,既然你這麼能賣,這十船橘子就由你吃下,想辦法賣出去。」

        「今年橘子盛產,好橘子都未必賣得掉,何況沒汁水的橘子,祖母這也太強人所難,孫兒做不到。」

        「我早知道你不肯幫你大哥,那好,那個在客院的救命恩人朱雪兒聽說想給你當姨娘,我明日就喝她的姨娘茶,派人把她送進景朗院,你媳婦要是不安排伺候,我就上夏家去問夏三太太怎麼教女兒的,入門三年,膝下無子,還不給張羅姨娘,好賢慧,賢慧得我們二房人口凋零,看他們夏家怎麼跟我們顧家交代!」

        顧行梅面色一沉,「祖母是在威脅我?」

        「你要說威脅就威脅吧,反正你大哥的麻煩事情,你一定得幫忙,你要是想抽手讓你大哥不好過,那我也讓你不好過。總之,你自己想清楚是要買下這十船橘子,還是讓我喝朱雪兒的姨娘茶。」

        「十船不行,最多五船。」

        像是害怕他反悔似的,顧行春馬上說︰「好,五船就五船。」想想又補上一句,「從此各自分攤,互不相關。」

        回到景朗院後,顧行梅自然把事情跟夏念申講了,不過只說了顧老太太偏心,沒說顧老太太拿姨娘威脅。

        夏念申自然氣得跳腳,但又無可奈何。

*             *             *

        三月二十,注生娘娘生日,夏念申跟夏三太太約在注生娘娘廟見面——夏念申因為無子,夏三太太讓她初二不用回娘家,免得被堂姊妹羞辱,於是兩人約了這日子見面。

        夏念申雖然不是夏四娘,但同用一個身子,平常寫信都能感受到夏三太太滿滿的關懷,天熱了,交代她少出門免得中暑氣,天涼了,要準備進補,下雪了,又交代要加衣,到現在還親手繃帕子給她用。雖然只是文字,但整篇都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關懷,夏念申光看就很感動,何況此時見到本人,當在廂房見到夏三太太的瞬間,內心突然湧起孺慕之情——想起了自己上輩子的母親。

        兩世的感情交錯,於是眼淚馬上出來了,「娘!」

        「申兒。」夏三太太也是眼眶含淚,「娘的乖女兒。」

        「娘,女兒好想您。」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這句話並無虛假,她是真的一直很想見夏三太太,這個字跡娟秀的母親。

        夏三太太眼眶都紅了,「申兒,讓娘看看,氣色還行,那顧家對你還好吧,姑爺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生死一遭他對我可比過往好多了,現在青樓跟賭坊都不去,專注在生意上,比以前振作。」

        夏三太太欣慰,「我聽你爹說,最近京城不少人都在說姑爺的事情,說他做生意可厲害了,真有顧家二老爺當年的風範,也許是出了頭,有幾戶人家還打著給他做姨娘的主意,姑爺可有跟你提子嗣之事?」

        「沒有。」
   
        「那就好。」

        對夏三太太來說,這女兒是失而復得的。

        去年二月聽說落下懸崖,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半生半死,她冒著被說的壓力去了兩趟,女兒瘦得跟什麼似的,給她喂湯藥也喝不下,全都溢出來,當時只覺得心痛如絞卻又不能做什麼,出嫁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照說跟夏家是沒關係的。

        她要來第三趟時,被婆婆阻止了,婆婆還罵了她一頓,說她不知道規矩,去兩趟已經夠多了!再去要被人笑話。

        夏三太太無奈,只能壓抑住自己想見女兒的心。

        後來聽說好了,醒了,真想馬上飛奔來看,想親手照顧,但婆婆也許是猜出她的心意,直接命守門婆子加緊看牢,她若要出門一定要有妯娌陪同,而且只能去佛寺上香,其餘地方一律不準去。

        就這樣一晃眼一年,母女只能寫信——申兒傷了手,寫字沒以前好看,但不要緊,她懷胎十月的女兒還活著就好。

       此刻看到她氣色極佳,內心也略覺得安慰,「母親什麼也不求,只求你好,只有你好了,我活在人世間才有意義。」

        「娘,女兒會好好活著。」

        「這就是了,你乖。」夏三太太樓著女兒,「你今年十八了。」

        「就算十八歲也還是娘的小娃。」

        「淘氣。」夏三太太嘴巴上雖然這樣說,神情卻是愉悅的,摸著女兒的頭髮,表情無限憐愛,「你說姑爺已經改好,都不去青樓了?」

        「不去了。」

        「那你們……照說一個母親不該問這個,但你三年無孕,我總得問一問感情可好,顧家二房只有姑爺一個獨苗,你無論如何都要給他開枝散葉。」

        夏念申一陣尷尬。

        就在這時候,林嬤嬤道︰「奴婢僭越,還請太太勸勸小姐。」

        「秋香,怎麼了?你是奶娘的女兒,跟我一起喝奶長大的,讓你當申兒的奶娘與陪嫁,就是要你替我照顧她的意思,有什麼事情盡管說。」

        林嬤嬤躬身,「小姐醒來後便跟姑爺保持著距離,晚上各自安睡,這樣如何有孩子?」

        夏念申大窘,「林嬤嬤!」

        「小姐別怪老奴多嘴,這件事情真不能再拖了。」

        夏三太太十分震驚,「申兒!你……林嬤嬤說的可是真的?」

        夏念申不語。

        孩子這麼重要的小東西,她當然有想過,不過還早呢,他現在拚事業,要是有了,她會變成假單親,那可不行,她的計畫是等兩三年後,他的生意及伍大跟伍二也都上了軌道,他在家的時間比較多,那個時候再懷孕。

        說來說去,她就是覺得真正的轉捩點還沒來,他們現在氣氛很好,感情也很好,彷彿回到剛剛戀愛的時候,她喜歡這種氛圍,想再多享受一會。

        夏三太太見狀,簡直不敢置信,「姑爺居然完全不碰你了?」說完這句話,突然轉而生氣,一副想找人算帳的樣子。

        「不是。」夏念申不願意顧行梅被冤枉,連忙說︰「是我不想。」

        「你不想……申兒,娘都糊塗了,你以前不是很希望有個孩子嗎?常常去你幾個庶出哥哥那邊逗孩子的。」

        「我,唉,我……」夏念申正無話可說,突然腦袋靂光一閃,「我受傷後身上太多疤痕了,自己看了都不喜歡,所以不想夫君碰我,要是他露出嫌惡的樣子,我會羞愧得沒臉再見他。」

        「姑爺現在既然已經振作,想必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先跟姑爺說,讓他有個準備就不會被嚇到了。」夏三太太一臉憐惜,「女人家還是要有個孩子,姑爺嘴上不說,心裡估計也是想要的。」

       夏念申突然覺得好像也有這種可能,前生是因為經濟環境不許可所以沒生,但他從來沒說過討厭小孩啊。

        又摸摸自己的肚子,天哪,這身子才十八歲耶,就要生娃了嗎?

        要生孩子就得滾床單,但顧行梅主動幾次被她拒絕後,已經超過三個月沒再對她動手動腳了,平常接觸也只停在站著時親親抱抱,要受孕,那自己得先來,哇,她兩世為人好久沒主動了,突然有點想不起來要怎麼開始?

        雖然說女生主動應該不難,但想想有點不好意思,而且他最近這麼累,萬一他說太累了,她會想一頭撞死。

        看來得找一天,他沒出門,也沒關門跟伍大伍二密會,確保他很閒,整天都沒事,晚上才有體力跟她製造孩子。

        夏念申又忍不住看了夏三太太,母女之間的情分好難說明,一樣的話別人來說,她是絕對聽不進去的,搞不好還會嗤之以鼻,但夏三太太開口,有一種親情的魔力,讓她不由自主的順從起來,夏四娘一定很愛自己的母親——夏四娘有兩個親哥哥,都沒能養大,她是夏三太太在這個人世間最大的牽掛了。

        「聽娘的,回去就跟姑爺服個軟,你別說姑爺現在不想收姨娘,可是顧家那樣大,萬一祖母給了,萬一宗主或者從伯父從祖父給了,他身為顧家的一分子總不能公然作對,這樣一個女人待在院子就是亂源,沒事也會惹事,所以只有你生了孩子,姑爺才能理所當然的婉拒那些好心。」夏三太太苦口婆心︰「申兒一人世間沒有十全十美的,你身子有損便得求得姑爺心軟,夫妻間關起門來怎麼求都沒關係,千萬別讓別人有機可乘。」

        「女兒知道了,回去會跟夫君主動示好的。」

        「那就好。」夏三太太欣慰,轉而對林嬤嬤吩咐,「秋香,小姐自卑,你得多勸勸,別讓一時的不好意思耽誤了一輩子。」

        林嬤嬤連忙躬身回覆,「是,奴婢知道。」

        這時,在外面守門的黃嬤嬤道︰「三太太,時間差不多了,大太太跟四太太都已經用完素菜。」

        夏念申知道時間已到,於是抱著夏三太太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母親放心,女兒一定好好為自己打算,明年初二,挺著肚子大搖大擺的進夏家。」

        夏三太太突然被女兒親,又驚又喜,申兒八歲開始接受閨閣教育後就不曾再這樣黏她了,現在被親,突然想起她小時候種種,心不得又放軟,「申兒你得好好的,記得早點生孩子,這樣以後才有寄託,知道嗎?」

        「知道。」

        夏念申想起朱雪兒——挾著「救命恩人」的名義怎麼樣都不肯出顧家,房子也給她買好了,丫頭婆子也都有了,每回跟她說起搬出去這事情,她就跪在地上哭,然後朱婆子會不斷捶胸淚嚎孫女怎麼嫁人,還是請顧二少爺收了她吧,那眼淚說有就有,滾滾而下,明知道是做戲,還是無法做出反應。

        自己跟顧行梅兩個現代人還真拿她們祖孫沒轍,夏三太太是閨閣教育出來的正港古代人,說不定有方法。

        於是夏念申把朱雪兒的事情快速說了。

        夏三太太皺眉,「申兒放心,母親這邊還有幾個辦事的奴才可用,我一定幫你查出來朱雪兒什麼來頭。」

        「多謝母親。」

        「傻丫頭,以後有事早早過來問,母親能為你做點事情,高興都來不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3 01:17 PM 編輯

【第九章 】 威風凜凜夏念申

        就在夏念申被夏三太太勸得想生孩子時,顧行梅開始忙起來了。

        先去浪南府看了要采收的黃柏,還順道驗了楊桃,蔬菜,接著是顧家的清明祭祖——又是到那個大祠堂,由宗主顧錦寶主祭,今年顧老太太身子骨不大好,於是沒來,其餘兩百多個顧家人浩浩蕩蕩的跟著拜。

        那個快九十歲的曾伯祖父特意把夏念申他們夫妻叫過去,雖然沒說得很明白,但也聽得出來老人家關心他們成親三年一膝下猶虛。

        顧行梅這一年脫胎換骨,於是許多伯叔都過來說話,各種談生意,倒是把大房顧別擎、顧行春父子冷落在一旁,顧別擎生性懶散也就罷了,顧行春卻是個好大喜功的,怎麼樣也咽不下這口氣。

        看著曾伯祖父跟顧行梅夫婦相談甚歡,顧行春越看越氣,忍不住過去說︰「再從伯祖也別使盡誇行梅了,行梅其實沒這樣好,他現在河驛停著五船陸家的橘子呢。」

        曾伯祖父很意外,「行梅,可是真的?」

        顧行梅又好氣又好笑,「大哥買了十船賣不掉,祖母讓我分攤一半。」

        曾伯祖父一聽就責備了顧行春,「行春,你這樣不對,自己做生意應該自己承擔,你賺錢又不分行梅,怎麼賠錢了要行梅擔,既然受了恩惠,少了損失,就應該感謝在心裡,而不是到處說行梅囤了五船橘子,這樣人家會以為他無能。」

        顧行春卻是不知道悔改的性子,「他要是有再從伯祖說得那樣好,自當把那些橘子賣掉,可見他以前只不過運氣好而已,不是真本事。」

        夏念申聽得來氣,「是,你最本事,冬季五十艘船只開出十艘,自己不認真,只想叫夫君勻合同過去,夫君苦勸你別買陸家橘子,你還是傻傻的千里送銀子,賣不掉了又賴給弟弟,我們顧家的主心骨、脊梁柱,果然了不起。」

        夏念申故意說得大聲,引得附近宗親回過頭來,人人聽得顧行春這樣不像話都忍不住搖頭,議論紛紛。

        「行春怎能這樣離譜!」

        「要我說,是三嬸把這長子嫡孫寵壞了,賣不掉的水果賴給弟弟這種事情,我們整個顧家可沒聽說過,我們顧家在東瑞國的河運好歹有些名聲,可別放著行春這樣胡來,把名聲給敗掉。」

        「只能說行梅不得三嬸的緣,這要是放在別家,肯定是打行春一頓了,哪還叫人幫他收拾呢,真是好命崽子。」

        此起彼落的,毫不顧忌的討論。

        饒是顧行春這樣無恥的人,這下也不舒服了,「二弟,你也不管管二弟妹,祭祖的場合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夏念申卻不退縮,「我說的可都是真的,大家打聽打聽就知道了,別的不說,夫君那五船橘子上的封口印還是大哥的名字呢。」

        旁邊一個叔祖忍不住了,「行春,你要是真不行,還是早早把掌家船給行梅吧,掌家可不是開玩笑的,一個差池,你們整門都要賠進去,你祖父可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我絕對不忍心見到你們這一支門戶沒落。」

        一個族伯也跟著道︰「行春你這樣未免不像話,尤其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明明是行梅分攤你的損失,你卻要說成行梅沒本事賣不出橘子,好沒良心。我們顧家向來誠信仁義,可鮮少像你這樣被慣壞的孩子,以後可得改改,不然我要請宗主主持公道了,我們顧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容不得蛀蟲在裡面。」

        叔祖跟族伯你一言我一語的,毫不留情直接教訓起顧行春來了,聽得顧行梅跟夏念申內心一陣痛快。

        對嘛,這才是人話,哪有人像顧家老太太那樣偏心的,而且偏得完全沒道理,一樣都是自己孫子吶。

        顧行春眼見吃瘸,於是恨恨的說︰「顧行梅你行啊,跟宗親勾結想要奪得掌家之位了,你別想。」

        夏念申覺得實在好笑,「我們對掌家沒興趣,但我倒是看得出來大哥對我們的銀子很感興趣,這不,隔三差五的打著主意,進銀少時要我們勻合同,自己買了橘子賣不出去還硬要我們買一半,大哥這生意做得可真輕鬆。」

        幾個宗親都笑了起來,自然不是微笑,而是嘲笑。

        饒是顧行春這樣厚臉皮的,這下也受不住了,恨恨離開。

        就見那個曾伯祖父搖搖頭,「這孩子不行,不過你祖母寵他,看在同為顧家的份上,你可得好好振作,這支以後恐怕還是要你來承擔。」

        「行梅只不過一個普通人,賺錢只是為了有事情做,順帶讓妻子過過好日子,其他沒什麼想法。」

        「我知道你對家裡有點心灰意冷,不過你怎麼說也是姓顧,無論怎麼樣別放著家裡不管,曾伯祖知道你委屈,但是有能力的人難免要承擔比較多。」

        「曾伯祖父的教誨,行梅會放在心中。」

        「那就好。」曾伯祖父老老的臉露出笑意,「你要記得,你之所以行船順,部分原因也是我們顧家名聲好,不然就算你那胡家表兄幫忙,你也不可能馬上買下這一季的黃柏。要知道黃柏可是藥材,從來都只有買家缺貨,沒有貨欠買家,我們顧家跟泯南府各農業一直有往來,所以你買黃柏才會這樣順利,要知道同氣連枝的道理,我們姓顧的一定要彼此照應,越來越好。」

        「是。」

        回到家裡沒多久,顧老太太就把他們夫妻叫去罵了一頓,旁邊顯然是剛剛告狀成功的顧行春,得意洋洋。

        兩人都知道顧老太太偏心,也都算了,反正罵一罵又不會少塊肉。

        老太太拚命罵,各種小事找麻煩,又威脅要把朱雪兒許配給顧行梅,彷彿他們多十惡不赦一樣,直換了兩盞茶才終於放過他們。

        夏念申聽得夏三太太勸,要生孩子,內心也覺得時機成熟了——都穿越一年,顧行梅的表現也很好,他們這輩子又遇到一個秦素妮,他也沒上當,雖然說朱雪兒還在顧家,也幾次寫信到景朗院,但他沒有回覆,夏念申很滿意。

        算算日子,這幾日剛好是危險期……

        顧行梅今日沒出門,在家接待了兩個顧家的從兄——果然是行銷出身的,真的跟五湖四海的人都能相處。

        夏念申在花廳裡,喝著雨前龍井,吃著柑橘蜜餞,享受是挺享受,但吃到那個柑橘蜜餞忍不住就想起那五船橘子。

        三百兩呢……顧行春真是阿達,花六百兩去買人家不要的東西。

        免費送路人不妥,萬一以後變成「顧家的橘子就是這樣的」,連帶名聲受損,要扔也沒地方扔,上百籮筐的東西要扔去哪,但一直讓那五艘船停在河驛也要停船費啊,然後顧行春那個不要臉的還在催,快點把橘子賣掉,把船還給我,媽的。

        做成果乾泡茶嗎?但現在是清明後,穀雨前,根本沒太陽,切開的橘子也不能保存那樣久,會爛的。

        如果有太陽就好了……

        橘子還能做啥?

        做……做……

        夏念申突然間腦海靈光一閃,果醬?

        對了,做果醬啊,只要加入麥芽糖就可以了。

        而且甜的東西可以保存很久,古代人沒吃過,說不定可以賣個滿堂紅。

        陸家的橘子沒水分不要緊,做成果醬,有沒有水分都沒差,夾在燒餅或者饅頭中味道一定不錯。

        天哪……夏念申,你是天才,這麼困難的事情都給你想到了。

        說到就想做,於是她趕緊讓臨月進來,「去大廚房拿幾顆橘子,檸檬,還有麥芽糖,另外小爐子跟小刀都搬到這邊來。」

        夏念申一直是風風火火的性子,想到就要做。

        臨月經過一年多的相處也知道二少奶奶性急,於是一路小跑步把要的東西全拿來了。

        夏念申先切好橘子,然後化開麥芽糖,接著把果皮果肉丟了進去,開始慢慢的攪動熬煮。

        麥芽糖開始冒出糖泡泡,甜香混合著橘子香,一下散開了。

        臨月看得嘖嘖稱奇,「二少奶奶,這是什麼,好香啊!」

        「叫做果醬。」

        「果醬?這名字倒新鮮。」

        夏念申想到銀子,展現了難得的耐心不斷攪動,等時間到了加入檸檬汁又繼續攪,就見橘子皮,橘子肉,麥芽糖,檸檬汁,慢慢成了果醬狀。

        春風舒爽,這果醬香飄得整個院子都是。

        過了一整個下午,顧行梅帶著兩個從兄進來,笑說︰「怎麼煮起橘子來了,味道可真香。」

        二從兄聞了聞,一臉好奇,「弟妹你做的這是什麼,我整個下午神不守舍,這橘子又香又甜,可真好聞。」

        大從兄笑說︰「我弟弟最愛甜食,這味道一飄進窗,我就知道他受不了。」

        兩人早上來景朗院時自然是打過招呼,夏念申記得是兩個遠房從兄弟,過來跟顧行梅談論要不要試著買海船之事。

        「你們來得正好,這東西我煮了一下午,剛剛才算大功告成,連燒餅都是廚娘才烙好的,大從兄、二從兄、夫君都嚐嚐看我做的橘子果醬。」

        二從兄愛甜,一聽怎麼忍得住,第一個搶過來了,一大口吃下,滿臉驚奇,「這是什麼,又有橘子香,又甜,隱隱有點檸檬清爽,伴著燒餅好吃得很。」

        夏念申見得吃得狠了,連忙給他倒水,「二從兄喝點茶水。」

        時間是申正,本就是有點餓了,這橘子果醬又是古人沒吃過的東西,感覺新鮮自然有一番好滋味。

        大從兄跟二從兄都各吃兩個。

        二從兄意猶未盡,「弟妹這好東西哪買的,倒是告訴我一聲。」

        「不是瞞二從兄一這是我剛剛做出來的,外面沒得買。」

        「那給我個方子吧——」

       大從兄連忙打斷,「你糊塗啦,方子這種東西怎麼可以隨便要。」

        就算一樣是顧家兄弟,那也得有分寸的。

        夏念申笑說︰「無妨無妨,方子簡單得很,我……」說到這裡,突然又想起一事,「二從兄,不如我把方子給你,我們合作一件事情,你看怎麼樣?」

        二從兄來了興趣,「弟妹請說。」

        「二從兄知道我跟夫君有五船橘子,我想我們一起做這果醬,由我們出橘子,出方子,二從兄負責做,負責賣,賣出的金額由我們獨得,以後這方子還可以做蜜桃錢,蘋果醬,那些都大同小異,自然都是二從兄個人獨得,我們不會要。」

        大從兄笑了出來,「行梅,弟妹可是精打細算的,這若成了,可就解決了那五船橘子的問題了。」

        顧行梅含笑,夏念申前生也是企劃的一把好手,每年都做大案子的,這點簡單的事情自然難不倒她。

        他們現在正是夫妻一心。

        就見二從兄想了想,一拍桌,「行,我回去擬約,明日給你們夫妻送過來,另外我會派幾個廚娘過來,二弟妹就把方法教她們。」

        夏念申大喜,「多謝二從兄。」

        「是我要多謝弟妹了,這我只是虧開頭的人工跟器具,後面能大賺,弟妹,以後若有吃食方子,一樣賣給我。」

        「二從兄是自己人,當然是以我們自己人為優先。」

        二從兄速度很快,不過半個月那五船的乾澀橘子都成了香甜的果醬,而且靠著顧家船隻銷往東瑞國南北。

        顧家有名聲,中盤接手快速,淨利也來得很快,共一千五百兩銀子。

        等於顧行梅花三百兩買了顧行春的五船橘子,現在淨賺一千兩百兩。

        當然,二從兄也沒閒著,為了做果醬大肆添購上百個鍋具跟上百工人,正在熬煮蜜桃醬準備發財。

        銀票自然早早送來,顧行梅吩咐夏念申收好,兩人都是很樂——總算在橘子壞掉前解決了這問題。

        顧行梅道︰「我在想,最近天氣不錯,不如我們就外出去看宅子吧,我聽說要弄一個宅子到能舒服住人,至少得兩三年。」

        夏念申想起未來的盼頭,內心愉悅,「好。」

        然後又想,買宅子,畫圖,總會提到孩子將來長大之事,那他們之間是不是該更進一步啦……

        「哎……有件事情想跟你說。」

        顧行梅好笑,「怎麼這樣客氣?」

        「我覺得……我們也穿越一年了……好像應該……」

        顧行梅耐著性子,等待她的支支吾吾。

        夏念申想得簡單,但要說時才發現有點尷尬,尤其是穿到這裡後,他幾次表示那意思,自己都拒絕了,現在立場丕變,她才知道他的每次手來腳來需要多大的勇氣,「……我想……生個孩子……」

        顧行梅以為自己聽錯,「生孩子?」

        夏念申見他沒有喜悅的樣子,立刻覺得受挫,馬上轉身,「不要算了。」

        早知道不講了,又尷尬又丟臉,原來他現在已經沒那意思了……

        「要要要,當然要。」顧行梅大喜,「你說真的,生孩子?」

        「嗯。」

        「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來吧。」說完就要把她推往屏風裡面的大床上。

        夏念申被他的積極笑到了,「我們現在是白日宣淫啊。」

        「說白日宣淫太難聽了,我們是夫妻情深。」

        顧行梅把她推倒在床,很快的把她衣服解了大半。

        夏念申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但莫名想起前生兩人第一次親熱,他也是很急,然後就……

        不能提,不能提,提了太傷他男子自尊了,他一臉不敢相信的拼命解釋一自己不是那樣的,是跟她太高興了才會反常,夏念申記得自己當時笑到捶床。

        後來事實證明,那真的只是意外,他平常是挺威武的。

        顧行梅已經把衣服解光,也放下帳子,看到她在笑,忍不住也笑了︰「在想什麼,笑得這樣高興?」

        「在想……」夏念申捧著他的臉,「在想我們都不容易,這輩子一定要好好生活。」

        「你說的很對,我們真的太不容易了,尤其是我,我這身體才二十歲,每天看你睡在身邊,看得著吃不著,現在總算老天爺要補償我了。」

        夏念申來不及大笑,因為他親上來了。

        他們很久沒做了,但畢竟前生在一起十年,彼此還是很熟悉的。

        夏念申心想,雖然不太明白老天為什麼這樣安排,但她現在覺得很好,她會算危險期,以後讓他多多在危險期努力,相信孩子很快會來。

        不知道孩子會像她還是像他,還是一人像一半好了,不不不,還是像她吧,懷胎十月,當然得像她。

        然後個性嘛,就不要像她了,她知道自己性子急,性子急會錯過很多風景。

        個性像他,沉穩,寧靜。

        要在這邊傳宗接代了呢,小孩子這種小家伙很可愛,多來幾個,嗯,三個好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以後把女兒嫁在很近的地方,讓她們常常回娘家。

  *             *             *

        自從開始同床,夏念申每天都在算日子,既然想要孩子還是早點有吧,不然她一個人在後宅實在太無聊了。

        能有個小娃就能打發時間,夏三太太做了好多口水兜給她,說是給未來外孫的。

        夏念申看著那些口水兜,針腳細密,不難看出一個外婆對未出世外孫的疼愛。

        話說回來,自己該不該學一下女紅,不然將來可沒辦法給自己孩子做衣服——不能給顧行梅做衣服還好,不能給自己孩子做衣服,感覺有點遺憾……

        外面一陣見禮的聲音,「見過二少爺。」

        夏念申抬起頭來就見顧行梅一臉神采飛揚,連忙放下手中的書卷,「什麼事情這樣高興?」

        「劉家船舶因為調度出了問題,現在定天府有一百五十籮筐的昂貴中藥沒人運回泯南府,為了避免失信南北商家,那劉家便問我有沒有空船,我剛好有一批蘋果運往北方後還沒安排,等於白賺了一趟。」

        夏念申也高興,於是打趣他,「恭喜二少爺,名聲做出來了呢。」

        兩夫妻說笑了一陣,顧行梅伸手摸摸她肚子,「雖然知道沒這樣快,但還是忍不住想摸一摸,日子要是算得對,說不定裡面已經有了。」

        夏念申道︰「真有就好了,那我發誓,一個月不詛咒顧行春。」

        兩夫妻說笑了一陣,外面小丫頭說︰「二少爺,二少奶奶,老太太那邊的巴嬤嬤過來請人了,說老太太要見您們。」

        夫妻對看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一點無奈,顧老太太不曉得又要鬧什麼把戲。

        到了松柏院,不意外,顧別擎跟顧行春父子也在。

        不清楚他又給顧老太太灌了什麼迷魂湯,顧老太太那架式一看就是要罵人的。

        雖然早知道沒好事,但兩人還是行禮如儀見過長輩。

        就見顧老太太嘴角下垂,「還知道我是祖母。」

        夏念申前生是企劃,應付過無數難搞的客戶,自然不會把一個古代老太婆看在眼中,只是笑說︰「租母讓我們過來一肯定有事情吧。」

        「我聽說,你們靠著賣那個什麼……什麼……」

        顧行春連忙道︰「果醬。」

        「對,靠賣果醬賺了一大筆,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顧行梅一邊回答,一邊覺得奇怪,雖然說消息難免會散出去,但這散的速度也太快了吧,二從兄結餘銀子給他們還不到十天呢。

        顧老太太一個拍桌,「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老太婆放在眼中?」

        「行梅不明白祖母說什麼,還請祖母明示。」

       「你們明明有這賺錢的方子卻不肯早點拿出來給行春,害他損失五船橘子,你這樣可有把他當兄弟?」

        顧行梅好笑,「祖母莫不是忘了,當時大哥言明了「此後各自分攤,互不相關」。」

        顧老太太噎住了,過了一會才說︰「就算他那樣講,你怎麼能就這樣不管他,他好歹是你大哥,我們——」

        夏念申在心中想︰顧家的主心骨、脊梁柱。

        顧老太太果然接著說︰「顧家的主心骨、脊梁柱。」

        夏念申忍笑。

        顧老太太繼續發威,「你得把他放在自己前面,有好的先給他,你要是有十兩銀子的生意,那就讓給他八兩,有一百兩銀子的生意,那就讓給他八十兩,那才叫手足兄弟。你這樣只想著自己好,沒資格當他弟弟。」

        顧行梅淡淡一笑,「大哥這樣出息,哪還需要行梅幫忙?再者,只聽說哥哥愛護弟弟,沒聽說弟弟要供養哥哥,一百兩生意給他八十兩,怎麼不顛倒過來,他去談一百兩生意給我八十兩,那我什麼都不用做,在家翹腳收錢就好。」

        「行梅,你怎麼可以這樣說!」顧別擎忍不住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跟你做生意那兩個雖然說是你從兄,我從侄,但那可是遠房親戚啊,只不過叫親一點順口而已,說起血緣都不知道幾層外了,這樣的人你把發財機會給人家,不給你自己的哥哥,你、你讓人好心寒!」

        夏念申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忍不住想,顧行春這樣沒用,只怕就是被奶奶跟父親養廢的,真同情大少奶奶熊氏,嫁給這樣沒用的丈夫。

        看到別人賺錢就眼紅,但給他機會又拿不出半點本事。

        不是想著要跟別人一樣好,是希望別人跟自己一樣爛。

        想想,她憋不住了,於是大聲回道︰「大伯父才讓人心寒。」

        顧別擎突然傻眼,「我……我什麼都沒做,怎麼讓人心寒了?」

        「喔,原來大伯父也知道自己什麼都沒做啊。」

        顧別擎一下被抓住語病,突然有點氣惱,「行梅媳婦,我好歹是你的長輩,你怎能這樣跟我說話。」

        夏念申大炮連發,「我護著丈夫還不行了?」

        顧行梅看她那樣,又窩心,又好笑,此時的她看起來像一隻費雞,威風凜凜,而這一切是為了不太好說話的他。

        能這樣夫妻同心,經歷過什麼都值得了。

        顧老太太擺擺手,「我也不想說什麼了,總之,你把那個什麼果醬的方子拿出來,算是給你們大哥的一條發財路,當然,你們自己可不准用,要是讓我知道你們也偷偷做果醬,我可饒不了你們。」

        顧行春得意洋洋,「可聽見了,這是祖母發話。」

        「祖母明鑑。」顧行梅一拱手,「這方子已經賣給二從兄,有打契約的,不能再說出來給大哥,不然於我們顧家名聲有損。」

       顧老太太一怔,「打契約了?」

        「是,不然二從兄怎麼肯用大哥買的爛橘子。」

        夏念申忍笑,顧行梅把沒汁水的乾澀橘子說成爛橘子,她總覺得他口中的「爛」是在罵顧行春的。

        「行梅,你怎麼這樣糊塗!」顧別擎氣得跳腳,「這樣一條發財路白白拱手讓給別人,不行,你去找你那二從兄,讓他把合同還給你,最多賠他們一百兩,算是讓他們白高興一場的補償,以後果醬就由你大哥獨做,這樣也算是我們顧家的一門生意。」

        夏念申真佩服顧行梅,這樣還能氣定神閒,像她,她就很想把鞋子脫下來朝顧別擎的頭上打下去。

        顧行梅直接拒絕,「大伯父若想要那果醬的合同跟方子,得自己去跟二從兄買,我既然已經賣斷就沒理由再找他要回,賠一百兩就想把方子要回,大伯父說得簡單,要是人人做生意都這樣無賴,那還要合同幹麼?」

        顧別擎被搶白一內心不悅,「你試都不試就拒絕,我知道,你不希望你大哥好,果然是個自私自利的性子,看著你大哥能力好就想讓他操勞,母親您看,行梅這樣子是不是像透了別溫——」

        「夠了!」聽見這生身父親的名字,顧行梅冷冷打斷,「我尊稱你一聲大伯父,你也當成大伯父的樣子,要是一邊想佔我便宜,一邊又想污辱我的父親,我斷然不允許。」

        顧老太太臉色很黑,靜默了許久,終於道︰「這次的事情就算了,以後若我知道你還有這麼賺錢的方法,給外人而不給你大哥,我不會饒過你。」

       回到景朗院,林嬤嬤說,夏三太太來了信。

        厚厚一疊,想必是把朱雪兒的事情都調查清楚了。

        夏念申一喜,看完,心裡已經有了主意……等等,慢著,別急,這種事情得等好時機。

*             *             *

        顧行梅的生意做得順風順水,但就在這時候,意外出現——他運送的三船中藥材金銀花一沉了。

        這是夏日第一批金銀花,十分珍貴,買主也早就定下,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在河驛乍聽到消息,顧行梅一時間不敢相信,「沉了?」

        伍大大氣都不敢喘︰「薛管事快馬加鞭來的消息。」

        顧行梅立刻道︰「趕緊派人去聯絡南方農家,看有沒有人可以搶收,加三倍的價格給他們。侯管事,你幫我跑一趟定天府,說這批金銀花約莫會晚上半個月,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就算半送的,不收餘款了。」

        侯管事一聽,忍不住說︰「二少爺,這樣一來一回,我們可要賠上近八百兩。」

        「商譽重要,就算賠一千六百兩也得賠下去。」說起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商譽,顧行梅沒有心疼的樣子。

        伍大跟侯管事見狀,匆匆去了。

        顧行梅坐回位子上,心跳急速——怎麼會有這種事情?

        伍大約莫半個時辰後回來,恭恭敬敬的道︰「回二少爺,已經派莫管家父子趕往南方,小的親自看他們上船的,二少爺稍安。」

        「剛才急著處理,話沒問清楚,這船怎麼會沉?」

        他們顧家的船一向牢靠,十天一小修,一月一大修,每十年就淘汰換新,為了就是避免貨物出問題,不會有壞了船隻卻不知道這種事情。

        伍大回答,「聽說是行到河中央,突然進了水。」

        「三艘都進水?」

        「是。」

        那不用問,就是有人蓄意了。

        他是擋了誰的財路?三艘,這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而已。

        顧行梅皺起眉,劉家?還是歐陽家?他在去年突然崛起,固然成了顧家的新榮譽,也的確會成為運船界的刺眼人物……

        「怎麼啦?都一臉垂頭喪氣的。」胡範天的聲音傳來。

        顧行梅勉強一笑,「表哥怎麼來了?」

        胡範天是很爽朗的人,但見到他們主僕這樣的氣氛自然不會再調笑,「我今日跟從兄要送冬蟲夏草去隅連府,想著離上船還有點時間,過來看看你在不在。人在是在了,怎麼這等氣氛?」

        伍大嘴快,「表少爺,我們的三船金銀花沉了,二少爺煩惱著要怎麼生出貨物給已經定好貨物的買家。」

        胡範天詫異,「沉了?」

        「是啊,聽說船底被鑿了洞……」

        「好了。」顧行梅打斷伍大,又提起精神,「表哥過來,我們還是聊些高興的事情吧,這金銀花之事等我再慢慢處理。」

        卻沒想到胡範天道︰「這金銀花我們胡家的倉庫倒還有,不多不少應該是四船的量,可以先勻給你無妨,只不過沉船之事重大,你與其想破頭,不如去報官實在。」

        顧行梅卻是只聽到前面,不敢相信自己有這等好運氣,「表哥有金銀花可以先勻給我?」

        「那是自然,不幫你,我爹都饒不了我。」胡範天開玩笑說︰「去年雷家原本說要買海船,所以我這才購入四船金銀花想運去海外看看,結果雷家放出風聲要買,後來又不買了,氣死我,畢竟是貨物也不能扔,但我一時間也找不出時間來賣,只能先堆在倉庫,已經放了半年一品質一般般,不過我們胡家的倉庫一向保持乾燥,肯定不會有問題。」

        顧行梅大喜過望,「也不用品質多出色,只要能過得去就好。」

        「我等會寫個紙條一你讓下人去我胡家倉庫取,不過行梅,有人鑿穿船隻,這可是恨你到極點了,你一定得把人找到,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大事,這次是我剛好有金銀花,下次未必能這樣巧了。」胡範天正色說。

        「我知道,這人我一定饒他不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3 01:42 PM 編輯

【第十章】    朱雪兒的身世

        顧行梅的船隻被鑿,沒想到剛好外祖家有金銀花,這事瞞不了人,都說顧行梅實在運氣太好了。

        這麼巧雷家去年想買海船,這麼巧胡家有餘裕所以想參一腳,這麼巧剛好雷家沒有買成,這麼巧胡家剛好也沒空打理這四船多出來的金銀花,這中間只要有一個環節出錯,今日都救不了顧行梅。

        夏念申知道後也是有點後怕,老天爺對他們真不錯,不然一旦商譽有損很,難彌補,別人才不管你為什麼不交貨,在商言商,你就是失信,失信的人沒個幾年好評價的累積是無法挽回商譽的。

        這場危機真的是來得急,去得也快,而且因為補救得宜,不但沒有損失還讓顧行梅危機處理的能力廣為人知,也是因禍得福了。

        小滿前兩日,夏念申的生理期到來。

        肚子疼得不行,林嬤嬤熬了紅糖水,但喝下去也沒比較好,就是很痛,特別痛——以前也來過,但沒這樣劇烈,而且還是久違的大血崩,夏念申整個人很不舒服,頭暈暈的,明明已經是初夏,還是有冷汗。

        覺得奇怪,又叫了林嬤嬤來問,林嬤嬤說以前在夏家的時候沒有,嫁入顧家後,曾經有過兩次這樣大疼的經驗,看過大夫都說是因為剛好吃得寒涼才會這樣。

        身體不舒服,心裡也不舒服。

        當然不是不失望,可也知道人哪有這麼好的運氣,才剛剛滾床單不到一個月就中,夏念申一邊喝著調養茶,一邊摸著肚子想,這個月再努力看看。

        顧行梅晚上回來看到她整個人都蔫了,連忙抱在懷中哄,又說了不少生意上的好事,哄得這小財精算著他們累積的財產,興奮不已。

        四月十五,照例是全家吃飯的日子。

        二十幾口人把顧家的大廳擠得滿滿的。

        夏念申看著三房的堅哥兒跟霄哥兒踏著虎頭鞋跑來跑去,都不敢相信自己已經穿越一年多,剛來時這兩小娃才剛剛出生一兩個月,現在都能跑也能說上一些簡單的對話了,時光如梭啊。

        她現在完全知道遷怒這種心情了,像顧行著沒對他們做什麼,她就覺得堅哥兒跟霄哥兒挺可愛的,像顧行春很無恥,她連帶著看涵哥兒跟婷姐兒就不喜歡。

        孩子無辜,但真不能怪她,她只是普通人而已。

        晚飯二十道大菜,照例十分豐盛,夏念申吃得肚子撐。

        飯後,丫頭撤下席面,上了水果清茶——顧行梅跟夏念申都知道,接下來是顧老太太發威時間。

        經過一年,他們都已經習憤了,而且學會無動於衷。

        反正說來說去都是那些,只令人想打呵欠。

        大少奶奶熊氏跟五少奶奶裘氏的肚子都很大了,那大小看起來好像最近就會生,夏念申想著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有孕。

       女人真神奇,她不想生的時候真的一點都不好奇,現在有那意思,一整晚都忍不住偷看熊氏銀裘氏的肚子,然後幻想自己大起肚子來會是怎麼樣,到時候她一定設計一些現代孕婦裝好讓自己穿得舒服點。

        顧老太太發問︰「行春媳婦,你這肚子挺大了,我看會不會是雙胞胎?」

        熊氏陪笑說︰「能有四弟妹那樣福氣就好,希望老太太的金口開光,讓我給涵哥兒生一對弟弟。」

        說起自己的雙胞胎,四少奶奶房氏很是得意,「大嫂別這樣客氣,我們顧家出過不少雙生子,大嫂一定有機會的。」

        熊氏笑說︰「那就承弟妹吉言了。」

        這時候涵哥兒過去跟顧老太太討蜜餞,顧老太太笑著拿了一個龍眼蜜餞給他,就見小孩兒歡歡喜喜去了,又跟才一歲多的堅哥兒跟霄哥兒玩在一塊。

        大太太葉氏笑咪咪的,「兄弟感情真好。」

        「我看也是挺好的,這樣才叫兄弟呢。」顧老太太看了顧行梅一眼,「不像有些人哪,吃顧家,喝顧家,還不希望顧家好。」

        廳上眾人都知道顧老太太在說誰,但是現在顧行梅形勢大好,顧家以後誰掌權還不知道,於是都不想出言得罪顧行梅,除了顧行春。

        「就是。」顧行春想想來氣,「看堅哥兒跟霄哥兒對涵哥兒這樣尊敬,小小娃娃都知道如此,偏偏行梅沒把我當大哥,只想著我不好,他自己就高興了。」

        夏念申想,堅哥兒跟霄哥兒才一歲多,哪知道什麼叫做尊敬,不過就是涵哥兒年紀大上一些,仗著這個對兩個小弟弟頤指氣使而已,看房氏一臉不樂意也知道,她根本不想看到自己兒子被呼來喝去。

        顧別擎道︰「母親息怒,兒子有個好消息要說。」

        「哦?」顧老太太來了興趣。

        「兒子經過幾日研究,雖然沒方子,但也研究出果醬要怎麼做了。」

        顧老太太大喜,「是真的?」

        「真的,兒子買了那橘子果醬回來研究,發現只是黏黏稠稠,加上點甜味,於是用薯粉煮水,加入倒碎的水果,另外加入大量的砂糖,做出來的東西可不差。」

        顧別書連忙拍馬屁,「大哥好生厲害,我們都比不上。」

        顧別擎含笑接受︰「那是。」

        顧老太太笑吟吟︰「那接下來就可以大量生產了,我聽說你族親那邊靠著果醬賺了不少,這等好錢,我們不能讓給別人。」

        「兒子已經準備好買個空房來專門生產,這次不會讓母親失望。」顧別擎得意洋洋的說,一面還瞥了顧行梅一眼。

        夏念申本不想出聲,讓顧別擎賠到死,但想想他們夫妻還要在顧家住下去,顧家的劣質果醬一定會大賠,現在不提點,到時候又會罵他們明明知道方子錯了還不出聲,自己在宅內也就罷了,顧老太太現在可是興致起來就把顧行梅叫去罵啊。

        於是雖然不情願,還是道︰「老太太,大伯父,這話我只說一次,方子大錯特錯,您要做也隨意,但到時候賣不出去別說我沒出聲提點,這大廳上的每一個人都是證人,我在這邊再說一次,方子全錯。」

        顧行春跳了起來,「怎麼會錯,明明吃起來就是黏稠甜味,我吃就一模一樣,你要說錯了也行,那你把正確方子說出來,讓我們比對比對。」

        顧別擎跟著道︰「對,把正確方子說出來比對,這樣我們就服氣。」

        夏念申笑說︰「我看起來像傻子嗎?方子已經賣給那個遠房二從兄了,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說的,大伯父跟大哥也別白費心機,總之我勸過,你們還要做的話請便,只是到時候別怪我們夫妻。」

        「你說得容易,簡單幾句話就想擋我的發財路,你今天不把正確方子說出來讓我們對比,我就當你在糊弄人。」

        「隨便,你高興怎麼想就怎麼想,反正我話說過了,大家都聽到,這樣就行。」夏念申一臉無所謂。

        顧別擎跟顧行春父子原本得意洋洋,這下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奇怪,顧行梅跟夏念申怎麼不上當啊?

        這是他們商量好的計策,先做出味道不對的果醬,謊稱自己也會做,想激得顧行梅跟夏念申講出正確方子,這樣他們就可以照樣生產果醬,跟族親一樣賺得盆滿缽滿,可萬萬沒想到兩人都無動於衷。

        可惡,不講方子,他們那些鍋具不就白買了嗎?

        聽說有方子的那房顧家,真的賺得很飽,而且都是用便宜價格收購中下等的水果,本錢極低,那果醬一罐居然賣到三百文,還供不應求。他們幾次派人想去賄賂工人套出製作秘方,沒想到那些工人都是簽了死契的,嘴巴極牢。

        這邊,顧家大房父子在傻眼,那邊,顧老太太在生氣。

        顧老太太自然不知道自己兒子跟孫子根本沒想出方法,只是在下套,在她的想法裡,就是顧行梅見不得大房好,想治他們,但又沒方法。

        他們顧家大,一切得講究道理,如果她抓了夏念申打一頓一氣是出了,但要是夏家上門討公道,宗親也饒不了她,她在這個顧家是老太太的身分,但在整個顧氏家族,她還得叫人伯父、叔父,大哥到五弟都在,再從親戚也很多,她真的讓顧家名聲有損的話,那些人絕對會讓她去跪祠堂的,她都有曾孫的人了還跪祠堂,這臉還要不要?

        於是雖然看二房百般不順眼,但也只能忍著,最多嘴巴上念一念,其他的倒是不敢做,一方面怕宗親罵,一方面也怕將來死後見了公婆丈夫不好交代,但此時見到偏愛的大兒子跟大孫子吃憋,她還真忍不住,突然間腦袋靈光一閃,對,有了!

        於是顧老太太叫過巴嬤嬤,細細吩咐,巴嬤嬤這就去了。

        顧行梅跟夏念申跟這老妖婆打交道已經一年多,見這老妖婆面露喜色就知道一定有鬼。

        不過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於是顧老太太說起幾個曾孫,中間又對熊氏跟裘氏的肚子許多關懷,儼然一副家庭和樂的樣子,突然間堅哥兒哭了起來,一看原來是涵哥兒搶了堅哥兒的香包,堅哥兒不讓,但又打不過,只能大哭向爹娘求助。

        房氏心疼的抱起兒子,「乖,堅哥兒,這讓給哥哥,娘回去再縫一個給你。」

        「我的,我的。」

        「乖乖,回去做兩個給你好不好啊?」

        堅哥兒委屈巴巴的哭倒在母親肩膀上︰「娘。」

        房氏只是哄著……一個香包而已,算了,老太太寵愛大房,自己不過三房一個年輕媳婦,怎比得過長子嫡孫的地位。

        夏念申轉頭看著顧行梅,眼中寫著︰在我生孩子前,一定要搬出去。

        顧行梅點點頭。

        夏念申又接著用眼神說︰我絕對不讓自己的孩子跟涵哥兒這種人一起長大。

        顧行梅又點點頭︰不會的,我也不願。

        夏念申於是放心了,心想堅哥兒真可憐,三房的財政現在在三太太甘氏手中,房氏的丈夫顧行著又是庶子,想必房氏手上的金銀有限,自己回去倒是剪一些顧行梅帶回來的好布加送去一點。

        又想,自己那還沒來的崽子可好命了,夏三太太每半個月都會送東西來,衣服,虎頭鞋,虎頭帽,連放安睡包的包囊都縫好了,真是萬事俱備,只等小人兒來。

        夏念申已經換了第三盞熱茶,但顧老太太沒說散,眾人也不能說散。

        過了一會,就見巴嬤嬤進來,夏念申只覺得眼珠子快凸出來,因為巴嬤嬤還帶著朱雪兒跟朱婆子。

        夫妻對看一眼,都看出疑惑。

        夏念申想著,叫他們來幹麼?

        然後又想起夏三太太那封厚厚的信,內心突然懂了,哈哈。

        於是一臉戰力的看著顧行梅︰不用怕,我來。

        顧行梅奇怪︰你來?

        夏念申點點頭︰看我的。

        顧行梅懷疑︰有什麼我該知道而不知道的嗎?

        夏念申笑得狐狸似的︰等下你就知道啦。

        兩人眼神交流完畢,夏念申轉頭交代臨月,臨月點點頭,不明白之處又問了一下,這才匆匆去了。

        就見顧老太太點點頭,巴嬤嬤接著說︰「這位是朱雪兒姑娘,這是她祖母朱婆子。朱姑娘是二少爺的救命恩人,之前一直在客院養傷,現在總算大好了。」

        朱雪兒行禮,「奴家見過諸位。」

        朱婆子也慌慌張張行禮,「老婆子見過各位老爺太太。」

        顧行帛奇怪,好奇心驅使下第一個發問了,「祖母,既然是二哥的救命恩人,那理當由二哥報答,怎麼突然請來大廳?」

        顧老太太端坐,「你二哥沒良心,不願報答朱姑娘,老太婆我看不過去決定出來主持公道。」

        顧行帛縮縮脖子,搞了半天又是針對二哥,看來自己還是得閉嘴——大哥是靠不住的,自己將來說不定要靠二哥,現在不要說話,誰都不得罪。

        夏念申此刻戰鬥力滿滿,「祖母這樣說話就不對了,從朱姑娘入顧家養傷到現在,媳婦天天早晚去探望,就算大雪、大雨也是沒落下一日,直到今天早上都還去探視。夫妻一體,我有心,那就是夫君有心,怎麼好說夫君沒良心呢?朱姑娘是女孩子家,夫君要是去了客院,於禮不合,反而對她不好啊。」

        顧行春道︰「二弟妹這樣說就不對了,就算男女有別也可以寫信去啊,交代下人啊,怎麼可以雙手一甩,當作沒這回事。」

        「咦,大哥莫不是不知道我們東瑞國的律法,要是讓丈夫知道妻子婚前與人不清不楚是可以下堂休妻的,夫君就是顧念朱姑娘是恩人,不願意她被將來的丈夫懷疑才在她清醒後就減少探望,身子大好後就不去探望,這一切都是為了朱姑娘啊。」

        顧老太太揮揮手,「好了,我叫朱姑娘來不是要聽你狡辯,是想替行梅報恩。朱姑娘,我便問你,你有什麼心願,若是我們顧家辦得到,我一定替你達成。」

        就見朱雪兒跪了下來,「多謝老太太,奴家斗膽,想……想……」

        「想什麼盡管說,老身替你作主。」

        朱雪兒磕了一個頭,「想進景朗院服侍二少爺,也不求姨娘名分,讓我當個通房,奴家已經心滿意足了。」

        就見三太太甘氏面色不太好——三房最受寵的聶姨娘剛開始也只是個通房,那時乖得跟什麼一樣,表現得又忠心又老實,甘氏這才沒防備她,沒想到聶氏生下顧行著跟顧行帛後被提為姨娘,鎮日吹枕頭風,把顧別書哄得不知道天南地北。

        想到這裡,甘氏忍不住了,「行梅媳婦,你可別糊塗,千萬不要答應,這女子自薦枕席哪能有什麼羞恥心,說不定下流的招數學一學就把丈夫迷得暈頭轉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這種女人給點銀子打發就是了,別收房,否則後患無窮。」

        雖然知道跟顧老太太作對不好,但甘氏無所謂啊,反正顧別書不愛她,她也沒孩子,不用替任何人著想。

        「多謝三嬸娘。」夏念申謝完甘氏,接著轉向朱雪兒,「你說你想伺候二少爺,想服侍我,給我們當通房,可是真心的?」

        朱雪兒一見有望,連忙點頭,「奴家真心的。」

        朱婆子立刻說︰「當然真心,二少奶奶大發善心,了卻我孫女兒的相思,我們真的什麼也不求,讓雪兒當個通房,讓我在院子當個粗使婆子,使我們祖孫有地方可住,將來若雪兒有孕生下兒子,再提為貴妾,已經心滿意足。」

        廳上眾位太太、少奶奶臉色都不太好看,果然是沒見識的鄉下人,好大的口氣,就琴娘這出身,哪怕生了五個兒子都是通房命,堂堂顧家二少爺收個琴娘當貴妾,說出去都不要混了,會被笑死的。

        夏念申道︰「我問你兩個問題,你要是都能回答我,我就答應。」

        朱雪兒為難,「奴家沒念過書,恐怕答不出來二少奶奶的問題。」

        「不用怕,我不問學問。」

        「那奴家試試。」

        「你受傷醒來,睜眼那日見到我就喊我「二少奶奶」,在這之前我們不曾見過面,你怎麼知道我是二少奶奶?」

        朱雪兒怔住,「我、我喊了二少奶奶?我……我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我記得,二少爺也記得,你確實喊我二少奶奶了。來,說說看,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二少奶奶雍容華貴,跟一般人不一樣……」

        就見甘氏哈了一聲笑,「二少奶奶雍容華貴,好個雍容華貴。」

        廳上,夏念申的模樣樸素至極——眾人皆知,夏念申去年死裡逃生,剛剛開始也還願意打扮,這半年已經幾乎不裝飾自己了,頭髮素綰,不畫翠眉,不點胭脂,手鐲不戴,就連府裡的大丫頭都比她看起來還富貴。

        夏念申笑說︰「照顧你的伍大媳婦、伍二媳婦可都是穿金戴銀,你居然一眼認得我是二少奶奶,好眼力。」

        朱雪大窘︰「我,我猜的……」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貓叫。

        夏念申大喜,臨月回來了。

        「好吧,你猜的,我第二個問題是,這是誰。」於是朝著外面大喊,「臨月,把人帶進來!」

        就見臨月帶了一個穿著花衣的婆子進來,那花衣婆子乾乾淨淨的,只是眉頭深鎖,十分不愉快。

        眾人正在奇怪叫個婆子進來乾麼,就見朱雪兒臉色大變,那花衣婆子一看到朱雪兒便生出憤恨神情,撲上就打。

        「你這個愛錢的災星!攀上顧家大少爺就不管阿財了,阿財被你氣得活活病死,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這災星,災星!我打死你給我阿財報仇,你還敢躲,不要臉的東西,呸!」

        朱雪兒臉都白了,嚇得四處躲,「你這老太婆胡說什麼,我不認識你。」

        那花衣婆子從腳上脫下鞋子,拚命打︰「你不認識我,我認識你,你是鐘家的三寡婦車小棠,讓鐘家五兩賣給我們阿財當媳婦,雖然生了一個女兒卻不老實,說要去酒館幫忙端菜,結果跟顧家的大少爺好上,當了姘頭,賤人,賤人!」

        朱婆子傻眼,頓時就想跑——她也不姓朱,她姓羅,人人叫她羅婆子,是青樓專門接待粗漢子的下等娼妓,幾個月前有人上門跟她說讓她扮演某人的祖母,她想都不想就同意了,給了二十兩呢,說要是事情成了,每年都有二十兩,自己還能在大戶享福,就不用做那下流活計了。

        羅婆子不只是想跑,是真的跑了,經過顧行梅身邊時卻被一把揪住,反著折了她的手,羅婆子連忙大叫,「饒命,饒命!」

        花衣婆子一臉憤恨,追著朱雪兒的腳步不停,「打死你,打死你,賤人!」

        熊氏惡狠狠的拉住跑過自己身邊的朱雪兒,「你跟顧家的大少爺好上了?」

        顧行春這不要臉的,睡了她自己的庶妹還不夠丟人,居然去酒館睡送菜的娘子,還是個有夫之婦?

        熊氏完全相信顧行春就是這樣不要臉!

        花衣婆子打了一陣,把朱雪兒打得鼻青臉腫流鼻血,這才過來跟夏念申磕頭,「多謝二少奶奶幫忙,我才找得到這個災星賤人,雖然不能殺了她,好歹打她一頓給我阿財報仇。」說完,又從懷中拿出一張紙,「這是那災星賣入我們家的賣身契,二少奶奶可以去查,我沒騙人,我們村子的人都知道車小棠。」

        朱雪兒,不,是車小棠看到那張賣身契,尖叫起來,「怎麼還在?」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中轉向了顧行春,「大少爺,你騙我!」

        顧行春被看得不自在,「你看我幹麼,我又不認識你。」

        車小棠這下也被激怒,「你不認識我?哈,我卻認識你!」

        後來才知道顧行春早跟車小棠好上,一日說起顧行梅實在討厭,兩人就想了這個計策,對顧行春來說,只要能對顧行梅搗亂都好,對車小棠來講,她已經慢慢感覺出顧行春對自己厭倦,趁著完全斷了關係之前,讓他把自己安排進入顧家二房當姨娘也是不錯的出路,總比跟著方阿財要強。

        至於兩人所生的女兒,她當然也不想要,她只想要吃香喝辣,女兒算什麼,再生就有了。

        於是顧行春安排了這一齣大戲,知道胡範天要請顧行梅還有幾個商會的人吃飯,命車小棠去彈琴,再讓店小二說起她身世可憐,顧行梅果然上當,賞了二十兩,這樣車小棠就有理由再進去謝恩,這時安排個人拿柴刀砍——當然是假砍,輕輕砍,不然砍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所以田老爺跟汪老爺都很快恢復,車小棠的傷自然也不重,早醒了,為了演戲只好一直裝睡,直到實在裝不下去這才不得已醒來。

        顧行春這一齣其實很常見,並不巧妙,但偏偏顧行梅跟夏念申穿越而來,胡範天又是個粗糙大老爺個性,所以完全無法識破其中破綻,直到夏三太太出馬,她是深宅內院長大的,又在夏家這樣的高門生活了二十幾年,這把戲看在她眼中幼稚得不行,很快的不只把脈絡梳清,連方阿財的母親都找了來。

        這十幾天,夏念申就一直照料著方婆子,給她找大夫,給她補身子——兒子死後,方婆子大病一場,現在身體虛到不行,原想等她把身體養好再把事情掀開,沒想到顧老太太提前發難。

        當夏念申把事情原委說清楚,顧家眾人驚呆,這到底算什麼?

        熊氏挺著肚子就哭了出來,自己嫁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畜生王八蛋啊,連個再嫁寡婦都能搞上,自己的出身、容貌、姿色,難道還比不過那個普普通通的車小棠嗎!

        顧老太太跟顧別擎當然還是偏心顧行春,但證據確鑿——方婆子有車小棠的賣身契,車小棠身上有顧行春給的銀票和首飾,首飾是誰買的,去鋪子一查就知道,想裝也裝不來。

        顧老太太扁扁嘴,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行春,別跟弟弟開玩笑。」

        顧行春知道自己逃過這次,「是,孫兒知道了。」

        「行春,這車小棠既然是別人家的媳婦,晚點就把她送回去。行梅,你也是,你大哥跟你開個玩笑,不准你放在心上,還是要恭恭敬敬對他,否則就是對我不尊敬。」

        顧行梅道︰「是。」

        又跟夏念申互看一眼,夫妻想搬出去的心更強烈了。

        「祖母。」顧行梅道︰「大哥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行梅想要個保證,希望大房以後不要管二房,要是有什麼骯髒手段再使在我們夫妻身上,行梅就要告訴宗主了——畢竟行梅膽子小,禁不起這樣的玩笑。」

        顧老太太眼睛一瞇,「你在威脅我?」

        「行梅是在求祖母。」

        顧老太太閉上眼睛——這一場鬧劇,老實說很不像話,她對顧行春也有點微詞,惡搞二房的方法很多,怎麼會這樣愚蠢還留下個把柄讓人抓,找那個什麼車小棠,嘴巴一點都不牢,別人一威脅就忙著把人咬出來給自己分攤罪責。

        內心隱隱又覺得不快,這顧行梅的運氣也太好了吧,這樣都能躲過,要不然她今天應把車小棠許給他當姨娘,再讓廚娘下點藥想辦法讓他們圓房,一次圓房,後來自然不會避諱,男人都是這樣的,身在大宅這麼多年,她可沒看過哪人不花心,哪怕是醜女,偷吃的也比正妻香。

        照她來說,若是等車小棠生下孩子,夏念申把那孩子收為嫡子後,再揭穿身分不是很好嗎?

        自己的姨娘原來嫁過兩次,還伺候過大哥,這樣顧行梅一定嘔死了,但怎麼說也是兒子的母親,又不好趕出去,以後每次看到就每次不高興,而且還會成為顧家的笑柄——如果是這樣發展就好了。

        這行春啊就是嫩,才會被夏念申抓了個把柄。傻孩子,做什麼之前跟她商量一下,保證滴水不漏,就算是官府也查不出來,當年,她弄死了四個庶子,丈夫請了有名的仵作來驗,卻只說死於自身疾病,那毒藥一點都查不出來。

        開玩笑,她的家怎麼可以有庶子,當然都必須是她的孩子啊,自己的手段這樣厲害,行春這老實的,居然不知道來跟祖母討教?現在還被行梅威脅不准再管二房。

        想到這事情雖然發生在宅內,但顧行梅跟夏念申一定會想辦法傳出去,行春的名聲就會受損……

        想到這裡,顧老太太更不愉快了。

*             *             *

        回到院子,顧行梅說︰「你什麼時候知道車小棠的身分?」

        「十幾天前,我娘寫信給我,原想讓你看的,但想著你太忙了,等處理好外面的事情再來處理車小棠。」

        顧行梅那三船金銀花雖然由胡家的倉庫補上,但他的船到底誰鑿的,還要再找出幕後真凶。

        這人真是恨極他了,商譽是商人最重要的東西。

        夏念申道︰「我現在懷疑船也是顧行春搞的鬼,畢竟他太恨我們了,而且他很蠢,這麼簡單粗暴的方法很像他會用的。」

        顧行梅贊同,「我也覺得是,如果不是顧行春,就是顧別擎。」

        「也說不定是顧行著,你還記不記得顧行著以前也會欺負顧行梅的——明明是自己搶粉頭惹事,差役調查時卻報了顧行梅的名字,也許他也看這個脫胎換骨的二哥不順眼,所以想倒打一把。」

        「這也不是不可能。」

        這個顧家宅子很奇怪,通常來說,家族中有人出色都會替他高興,但顧家相反,誰出色就是該死,最好大家一起爛在土裡,這樣就高興了。

        顧行梅想想又道︰「其實要說嫌疑,顧別書也有,通常這種平常不顯山不露水的最會做狠事。」

        兩人互看一眼,又回到開始了,人人有嫌疑,個個沒把握。

        夫妻倆倒在床上,手握著手,又是感觸又是感慨,你一言我一語的歸納,還是沒得定論,但有一個結論卻是更加明確了︰早點搬出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3 02:10 PM 編輯

【 第十一章】  是誰想害我?!

        時序過得很快,夏天過,秋天過,轉眼京城又下起漫天大雪。

        一日夏念申醒來,發現雪已經融了,枝頭冒出些許翠綠的嫩芽,居然是春天又到來——已經穿越兩年了。

        兩年,是一段不短的時間。

        這一年顧別擎跟顧行春還算老實,只是偶爾使使絆子跟顧老太太抱怨二房不尊重他,但像車小棠那種陣仗卻是不敢再搞了。

        那天之後,大少奶奶熊氏回家訴苦,熊太太大怒,忍不住跟姊妹抱怨,姊妹又覺得太扯,順口跟丈夫兒子提起,事情無法控制的傳了出去,這一傳二傳,顧家宗親當然都知道了,於是祭祖時,難免有些長輩把顧別擎跟顧行春叫去罵,說自家人也這樣亂來,沒良心,想塞自己的姘頭給弟弟當貴妾,真是離譜。

        其中,那個曾伯祖父罵得最凶,還拿手杖直接打了顧行春好幾下,顧行春只是叫痛卻不敢閃。

    顧老太太就算偏心自己的長子嫡孫,但在宗親面前不過是個婦人而已,自然是說不上話,只能白白看著自己的愛孫被長輩打,只不過對顧行梅夫婦更討厭了,在後宅有事沒事就把夏念申叫去罵一頓,一下子說她不懂得替大房分憂,一下子又要她安分守己別想著要奪中饋,總之說黑說白都來。

        夏念申當然也無所謂,罵就罵吧,自己又不往心裡去,只是想搬出去的心更強烈了。

        他們的孩子絕對不能在顧家長大。

        除了顧老太太不喜歡二房,也因涵哥兒越來越像個小霸王,顧行春得意洋洋自己兒子的「領頭風範」,他們夫妻卻怎麼看都是在霸凌。

        涵哥兒會打婷姐兒,會打堅哥兒跟霄哥兒,還會搶人家東西,有一個曾祖母在後面撐腰,小小孩子已經被慣壞,覺得想要就是他的,一旦稍有不從就是打,為此,房氏都不太帶堅哥兒跟霄哥兒出院子,裘氏也不帶自己的添哥兒出門,就怕遇上那個小霸王,自己的寶貝兒子要吃虧。

        夏念申才不想自己的小孩跟這種哥哥一起長大。

        這一年,夏念申還是沒懷孕,而且身子明顯弱了些,冬天怕冷,夏天就算酷暑手腳也還是冰涼的,連汗都不流一滴。

        顧行梅是哪裡有名醫就去請,看來看去都差不多,只說生死一回打壞身子底,得從頭養起。

        剛開始夏念申還挺聽話的,但自從有次補過頭鼻血不止後就不敢再喝藥了,只能靠醫娘開一些食材溫補,希望二十歲之前可以懷上。

        早春的時間舒服,夏念申躺在美人榻上,蓋著薄夠看著窗外的桃花發呆,有一搭沒一搭的哼著泰勒絲——顧行梅回到景朗院,看到的就是這狀況。

        他忍不住道︰「臨月,扶二少奶奶起來梳頭。」

        夏念申打了個呵欠,「我不要起來,躺著舒服。」

        「快起來,我請了一個退休的御醫,老人家在花廳等著。」

        顧行梅今日原本是去從兄家商談一起北上進土的事情——有個商人異想天開,想著把北土南運,這樣不就可以種出北方的藥材蔬菜了嗎?

        因為土量大,那商人找上顧家,從兄家的船不夠,又叫了顧行梅過去,兩邊合起來七十艘,這勉強能應付。

        談完,從伯跟著包老先生從內堂出來,有說有笑,氣氛融洽。

        從兄突然說︰「唉,行梅,弟妹不是在找大夫嗎,這位包老先生是我爹的好友,在太醫院三十幾年了,醫術很高明,今日經過我家來拜訪,機會難得,你求求他。」

        顧行梅一聽,當然馬上拱手把自己夫妻四年無孕的事情說上一次,包老先生仁心仁術,只提出一個要求,讓他捐五百兩銀子給善粥棚,顧行梅立刻答應,包老先生便同意走這一趟了。

        回到顧家發現夏念申懶散的模樣,顧行梅忍不住催促。

        夏念申聽得有醫生,還是御醫,一下子從美人榻上彈起,十分積極。「臨月,快,給我梳妝打扮!」

        臨月手腳很快,馬上把她的頭髮重新梳好,又見她太素,這樣見客不好,趕緊插上鳳凰月搖釵,耳朵上垂了東珠耳環,左右手各戴一只翡翠。

        夏念申打扮整齊了,顧行梅便領著她去花廳。

        一進花廳,就見一清臞的老先生帶著兩個童子正在喝茶。

        夏念申不知道為什麼,一看這老先生就覺得很有望——跟以前那些大夫完全不同,這老先生的氣質好穩啊。

        顧行梅領進介紹,「包老先生,這是我妻子夏氏。」又轉向夏念申,「快見過包老先生,包老先生在太醫院待了三十幾年,專精婦科,去年才退下的。」

        夏念申一聽,滿心期待,「見過包老先生。」

        包老先生十分客氣,「小娘子有禮。」

        既然是來看病,自然也不多話,那童子從藥箱中拿出藥枕又取出絲帕,包老先生請夏念申坐下,伸手,蓋上絲帕,這便診了起來。

        左手診脈,右手診脈,又觀察她的面色︰「小娘子可是曾經大病一場?而且是由外傷引起?」

        夏念申一聽,有戲,連忙回道︰「兩年前曾經墜下山崖,養了一個多月才撿回一條命。」

        「小娘子是想有孕?」

        「是。」夏念申是現代人,面對的又是個醫生,講話自然不忌諱︰「我們夫妻感情不錯,不知道為什麼沒孩子。」

        包老先生嘆息一聲,「小娘子身子已損,這生恐怕是不會有孕了。」

        夏念申傻眼,一時間覺得自己聽錯了,「老先生,我剛剛耳鳴,沒聽清楚,請您再說一次。」

        包老先生的表情很溫和,「你這身子約莫四五年前給下了毒,加上墜落山崖傷了腹,這兩種原因加起來,小娘子是萬萬不會有孕的。就算勉強有,那也留不住,只是更加傷害身子……老夫冒昧問一句,小娘子癸水來時可曾經疼痛不止?」

        「是,大概每幾個月一次,每次都疼得無法下床,就算停了,也得緩上半個月才能如常生活……」

        面對包老先生同情萬分的眼神,夏念申突然止住訴說——那個不是普通的生理痛,那是流產。

        她的孩子……留不住。

        所以她……她失去過三個孩子……

        有,也懷了,可是自己的身體不允許留下……

        她突然想起林嬤嬤說,以前都好好的,嫁入顧家後也有兩次大血崩,只是那時請的大夫很普通,診不出原因……

        怎麼會這樣,她現在很想要孩子啊,對一個想要孩子的人說,你終身不能懷孕,那實在太殘忍了,自己到底做錯什麼,這身子前前後後流產,就算以後勉強再懷上也是一樣的命運……

        正當茫然,夏念申被顧行梅拉住手,替她擦了眼淚。

        夏念申這才驚覺自己居然哭了。

        是該哭。

        她覺得好委屈,她這麼期待小嬰兒,他們買的地已經開始建造,連四個孩子院落的圖都有,還要種上很多大樹,在大樹下面綁鞦韆,連幾歲要啟蒙,男孩幾歲學武,女孩幾歲學琴,他們都討論好了,而且她還發憤的說,自己要做一套古代的巧連智,讓她的孩子們智慧提早啟發……

        夏念申嗚咽起來,突然一陣絕望,自己的目標被打碎了,而且無法恢復。

        包老先生同情道︰「老夫年歲已高,便不要臉皮一回,站在大夫的角度說上一句,女子滑胎,損傷極大,顧爺跟小娘子以後可別同房,不然小娘子恐怕活不過四十。」

        顧行梅還算堅強些,「包大夫,是不是我們夫妻分房睡,這樣她就可以跟一般婦人一樣活到六十歲?」

        「能不能到六十不好說一但現在開始好好調養應該沒問題,等下我開個方子,以後早晚喝,別間斷。」

        夏念申已經不想管自己可以活多久了,現在只覺得渾身發冷,內心一片茫然︰「這不能醫嗎?求求您,我們真的想要一個孩子,那個毒不能解嗎?您都能探出是毒,不能試著解毒嗎?求求您試試看。」

        「身子已傷,無藥可治。」

        包老先生說完,帶著小童子離去了。

        留下哭泣的夏念申,跟一樣心痛的顧行梅——兩世為人,他沒看夏念申這樣哭過。

        她一直是樂觀的、堅強的,不管什麼時候都能給自己加油打氣,可是現在的她,眼淚止不住,哭得像個徬徨的孩子。

        「念念別哭,我一定再給你找更好的醫生。」

        夏念申哭泣道︰「萬一他說的是真的怎麼辦……我現在想起來了,有三回肚子疼得要死,那不是生理期,那是我們的孩子……我這個身子留不住……」

        顧行梅紅了眼眶,「別怕,沒孩子也很好啊,那我們就可以一直戀愛,兩人世界也很甜蜜的。」

        「可是我想要孩子……」

        「那我們去寺廟抱人家棄養的回來。」

        「可是抱回來的孩子不會像你,也不會像我……」夏念申泣不成聲,「我在這裡只有你了,我想留下我們兩人的孩子……」

        「念念……」

        「我知道自己貪心,能夠重生已經是福氣了,現在居然還想在這邊建立一個家……可是,我沒辦法不想,我是認真想跟你繼續留在這裡的……」

        顧行梅輕哄,「我明白。」

        夏念申委靡了一陣子,後來是接到夏三太太的信才比較恢復——

        是啊,自己不能這樣下去,她在這邊還有母親。

        她寫了封長信回去,把包大夫說的都講了,自己無孕,以後也不會有。

        夏三太太的回信很快,不斷安慰她,又說她的庶妹念琴跟念甄都已經十五,性子乖巧溫順,再聽話不過,可以給姑爺當姨娘好開枝散葉,讓她千萬不要從外面買,那種姨娘不會聽話,妖得很。

        隨信來的還有念琴跟念甄的畫像。

        她們母女的親子緣大概都比較淡,夏三太太的長子次子都沒能養大,而自己這個夏四娘的身子更慘,無子。

        她半開玩笑的把念琴跟念甄的畫像給顧行梅看,顧行梅只是說讓她別多想。

        雖然打擊很大,但畢竟是兩世為人,知道自己能穿越重生已經是幸運人士了,於是一直告訴自己,既然如此,那好好過完這輩子就罷了。

        等他們搬出去後,再去佛寺領養被遺棄的孩子——孩子的面貌不會像顧行梅,不會像自己,但是她會把孩子的個性教得像顧行梅,也像自己。

        血緣只是家人的一部分,一起度過共同的歲月,那也能是家人。

        她不能生,但她能養啊。

        唉。

        夏念申摸摸肚子,不是不失望的,可是沒辦法,她總不能一直活在哭泣中,日子在往前走,她也得往前看。

        如果只是一味沉浸在悲傷,她就白白再世為人了。

        看著夏念申心情比較恢復,顧行梅便帶著她外出,東瑞國女子地位低落,但丈夫帶著呢,誰又能說什麼。

        去的地方是比較保險的地方,寶山寺。

        位在半山腰,得走上兩百多階的臺階,山腳下有兩人一抬的竹轎,顧行梅跟夏念申自然是坐轎子上來的。

        到了古代兩年多,顧行梅每天早上還會繞著院子跑半個時辰,但夏念申完全是缺乏運動的代表,別說兩百多階,就算是一百階她也爬不上去。

        坐竹轎可就舒服了,讓人抬著,只要享受兩邊的風吹綠竹。

        上了山,給了賞錢後,轎夫千恩萬謝的走了。

        上百棵的環抱大樹圍繞著佛寺,鐘聲悠遠,初夏微涼的空氣中傳來燃香的味道,聞了讓人心靈平和。

        佛寺靜心,這些日子以來,夏念申一直問著「為什麼」的心似乎也得到撫平。

        是啊,就是命,自己早該在兩年前死在夏威夷了,現在還能活著,還活得不錯,這樣還能要求什麼?

        只不過是不能生孩子而已,她還能做很多事情——等他們搬出去,她要把所有記得的流行歌都哼出來,寫成曲子,還要出版童話故事,然後歡喜的服裝設計也要融合在古裝中,她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好多。

        去佛寺抱個孩子,養著養著就會有感情了。

        夏念申沒捻香,但跪在蒲團上跟著菩薩磕了頭。

        顧行梅問︰「要不要抽籤?」

        「還是別了,萬一大凶,我會被影響。」

        顧行梅握著她的手,「後山有不少醉蝶花,我們去看看?」

        「好。」

        這段日子,顧行梅都在討她高興,夏念申也不想給他臉色看,她生不出孩子又不是他的錯。

        包老先生說兩人別同房後,顧行梅還是堅持跟她睡一張床,但就只是單純的睡眠,最多接個吻,夏念申有點愧疚,但張羅姨娘之事又說不出口,雖然是她的問題,但他如果要姨娘,她還是會走的。

        後山一大片粉紫色的醉蝶花果然開得極好,葉子青,花朵艷,配上藍色天空,顏色襯得相得益彰,「我在想……」夏念申開口。

        「我在想……」幾乎同時,顧行梅也開口。

        兩人一怔,「你先說。」

        「你先說。」

       居然又幾乎同時。

        這下子忍不住了,夏念申難得笑了起來,顧行梅見她開心,心裡也高興,露出久違的笑容。

        「不說笑了。」夏念申正經,「我先說吧,你不用對我這樣小心翼翼,我雖然受傷,但會好起來的,不用擔心。」

        「我知道你很堅強,但我還是要擔心,你是我的妻子,你的情緒是我的貴任,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夏念申聞言,半開玩笑的說︰「雖然是我的問題,但我可不會給你張羅姨娘。」

        「想到哪去了。」

        「我只是來到古代,但不是真的古代女人,要那麼賢慧我真做不到,如果哪天你想有自己真正的孩子,跟我說一聲,我們好聚好散。」

        顧行梅不太高興了,「我在你心中就是那樣的人嗎?」

        「我只是……我想維持最後的尊嚴……」

        「不會發生那種事情,我又不是老古板,非得生個有血緣的孩子,我早說了,領養的也很好,你記得大寶嗎?大寶跟他妹妹也是領養的,兄妹跟他爸媽可親了,要不是他自己說,我們誰也不知道他是領養的孩子,一家人感情好極了。」

        夏念申記得大寶,大炮型的人,看不爽就開口,要不是在被愛的環境下長大,還真不可能養出那種個性。

        領養孩子從小拉拔長大,應該也會親自己吧……

        「我前幾天問過伍大了,說房子大概還要半年就能完工,然後做家具,種花木這些也要半年,大概明年春天可以搬入住人。我已經跟曾伯祖父說好,他會主動提出來讓我分支,宗主也會贊成,幾個有生意往來的從伯叔兄弟自然也不用說,等我們自己出去生活,就抱孩子回來養。」顧行梅討好的問︰「你說好不好?」

        夏念申被他說得心軟,自己整日在後宅吃吃喝喝,他在外面各種奔波,回到家還要安撫情緒低落的自己……不應該是這樣子的,他們應該兩人一心,一起好好度過這難得的第二世為人。

        想到這邊,夏念申打起精神,「找雙胞胎,我想養一對一樣的孩子。」

        「好。」

        兩人邊走邊聊,夏念申想起,「對了,你剛要提什麼?」

        顧行梅也不隱瞞,「我在想那日包大夫說的話。」

        夏念申停下腳步,「下毒那件事情?」

        「沒錯。」

        當時因為確定不能生孩子的事情太過悲傷,所以一直沒提下毒之事,但這件事情總不能永遠不提——有一個人在夏念申剛進顧家時就給她下了絕子藥,不想讓她生出顧家的孩子。

        夏念申覺得實在奇怪,「我這幾日也在想,到底誰這麼恨夏四娘。」

        「有想到可能的人嗎?」

        「老實說,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顧老太太,憑著她對二房的討厭以及過去整治姨娘的手段,我相信她完全有這個能力。這次是因為剛好請到包大夫,是太醫院三十幾年的婦科專精,這才診出我被下了藥,但以前看過七八個大夫都只是要我補身體,可見那老妖婆手段之高明。」

       「我也懷疑她,但葉氏也有可能。」

        夏念申倒是沒想過,「大太太?」

        顧行梅分析,「對,因為人人都知道顧家是三嫡子,將來老太太時間到了要分產,按照顧家的規矩那絕對是三房平分,可是如果我們二房無後,葉氏就可以跟宗親提大房跟三房平分,這樣很有道理,因為二房無後,自然是不能拿祖產的。」

        「你這樣說我覺得她嫌疑也很大,她最在乎銀子了,我上次激她說出中饋還剩多少,都一年多了,她現在還不肯跟我好好講話。」夏念申皺眉,「其實我還覺得有一個人奇怪。」

        「誰?」

        「大房的顧行宗。」

        「顧行宗?」顧行梅忖度,「他平常低調得很,但這種人不顯山不露水的,真的發難起來的確會讓人意外。」

        「我就是這樣覺得,顧行春天天針對我們,他是顧行春的親弟弟卻沒幫自己親哥說一句,這實在是很沒道理。主要是我想起來,每次他看你的眼神都很奇怪,好像很羨慕又好像有點怨恨,他身體不好,不能娶妻又不能外出,也許會因為這樣憎恨起我們二房,上面沒有長輩管束,你又能以侄子的身分跟顧別擎、顧別書平起平坐,對於一個身子不好的人來說,老天爺是很不公平的。」

*             *             *

        數日後,顧行梅正在河驛算船隻——這兩年來,他已經完全上了軌道,船隻南來北往的,永遠載滿貨物,不會空船。

        但這種好事,當然只有夏念申會替他高興。

        伍大正在報告,「五月份淨利是八百兩,六月要是跑得順,能有一千兩。」

        「秋季的船隻呢?」

        「上回二少爺說,劉家的海船需要接頭,所以有十二艘中間空了十天,等二少爺去跟劉家定好合同,那秋季也全滿了。」

        顧行梅很滿意,也很有成就感,人果然還是要找點事情做,等他們搬出去,一定給念念開個店,讓她去搗鼓,看她想做什麼都行,主要是有個寄託,不能賺錢也沒關係,能賺錢更好,有成就感,日子過得可愉快了。

        就在這時候,有人敲了敲格扇,顧行梅抬頭一看,就看到胡範天。

        兩表兄弟感情很好,他來到這裡,也只有胡範天把他當自己兄弟,比起顧家,胡家更像他的家。

        就見胡範天一臉憋屈,很不像他平常的模樣。

        顧行梅奇怪,「表哥怎麼了?」

        胡範天家宅和睦,膝下也有三子五女,每次看到他都是神采飛揚的樣子,這回卻垂頭喪氣的,很不像他。

        顧行梅繞過桌子,「表哥,坐。」

        就見胡範天尷尬的坐下。

        伍大奉上熱茶,胡範天拿起杯盞,一口氣就喝下了。

        顧行梅好笑,「表哥是怎麼了?」

        「我這不是有事情要跟你說嘛。」

        「表哥有事情,盡管開口。」

        就見胡範天還是十分難以啟齒的樣子,顧行梅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但也感受到他的不自在,於是揮手讓伍大下去,正色道︰「我改過自新後,表哥不知道幫了我多少忙,今日表哥不管有什麼問題,行梅都會當成自己的問題。」

        胡範天皺著眉,「不是那個問題……我今日真的不想來這一趟,是我爹娘跟祖父母逼我,我才不得不來。」

        顧行梅聽得更奇怪了,「舅舅、舅娘,外祖跟外婆,他們怎麼會講到一塊去的?」

        「還不是為了你!」

        「我?」顧行梅一臉無辜,「我什麼都沒做啊。」

        「讓我一個大男人來提這個實在很丟臉……但我已經拖了好久,我再不提,我爹要不准我回家了。」

        顧行梅聽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他知道胡範天的確很掙扎,至少今日的他跟過去的他都不同。

        但顧行梅性子沉穩,能等,便也不催,自顧自喝著茶。

        又過了一刻,胡範天這才開口,「胡家知道你在找大夫——我爹的意思是,你跟弟妹成親都四年了,與其找大夫,不如先收幾個姨娘好開枝散葉,姑姑就你這一個兒子,你可千萬不能絕了後。」

        顧行梅想,原來是後宅之事,難怪胡範天這樣一個爽朗的漢子會難以啟齒。

        這種事情的確誰來跟他講都不對,胡家表哥必定也是被舅舅逼得不得不開口,自己知道不妥,但父親又是殷殷交代,所以各種不自在。

        想到這個東瑞國,就胡家關心他的子嗣問題,他沒有覺得不高興,相反覺得這才正常,外祖家都不能問,那誰還能問,外公外婆關心外孫的子嗣,再正常不過。

        「我會親自寫信跟舅舅交代,表哥不用為難了。」

        就見胡範天鬆了一口氣,「尷尬死我了。」

        顧行梅微微一笑。

        胡範天一臉不知道從何說起的樣子,「你說是不是挺難開口的,我爹娘都知道自己不好意思提,卻逼我來跟你提,我不要面子的嗎?這樣管表弟宅內事,好像我多沒分寸一樣,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做人。」

        「我知道胡家是關心,不會介意的。」

        「好了好了,這就當我有說了。」胡範天揮揮手,「說說生意吧,最近可好,我聽說顧家大房那邊的船隻又不太行了?」

        「是,大伯剋扣工人工錢,所以工人要做不做,不管收貨交貨都會拖延,但大伯只是藉口在扣工人工資,已經走了不少人。人少,剩下的都是力氣小,去不了別處找活計的,這樣上下貨物自然更慢了,惡性循環。」

        說起船隻跟生意,胡範天的表情就自在多了,「我說顧別擎的腦子也真是被門夾到,現在碼頭河驛做船運生意的有多少,大家都在拚速度、拚準時,給工人發花紅要他們更拚,就他還在那邊想辦法扣工人的工錢,我要是有點力氣也走,一樣是一個月,憑什麼別人拿一兩,我只能拿七百文。」

        「不過我已經不想勸了,大房之前那樣鬧我們夫妻,各種做戲,我對大房真的一點親情都沒了。」

        胡範天知道他說的是車小棠之事︰「也是我不好,怎麼會剛剛好挑到那間酒樓,換一家他們都未必能得逞,要不是弟妹有手段揭穿了這陰謀,你就得被逼著收了顧行春的姘頭,我光想就覺得噁心。」

        「這怎麼能怪表哥,顧行春既然有這意思,自然是打聽過的,知道表哥跟田老爺都喜歡那間的辣味獅子頭,既然主人家喜歡,客人也喜歡,沒理由不定那間酒樓,只是我們行正常事,沒想過有人會這樣罷了。」

        說起車小棠,顧行梅還是有點後怕的。

        要不是夏三太太厲害,查清了事情原委,當時他一定也無法拒絕,祖母把救命恩人許給他,他要怎麼說不,一旦說不了,他就無法在京城立足。

        看,一點孝道都不懂,還沒良心,救命恩人別說通房了,當平妻都可以,居然這樣也不願意。

        而一旦車小棠成了他的通房,念念不安排她伺候就是念念有錯,依照顧老太太找碴的個性絕對會到夏家大鬧一通,你們的女兒自己生不出孩子還不安排通房伺候,你們夏家是這樣教女兒的?

        那個車小棠聽說還是被送回方婆子家,方婆子自然不要這樣的媳婦,直接就把她賣進了勾欄,也算惡有惡報了。

        就在這時候,有人敲了格扇。

        顧行梅朗聲道︰「進來。」

        進來的是伍二,一臉喜色,見到人馬上行禮︰「見過二少爺,見過表少爺。」

        胡範天打趣,「伍二你行啊,怎麼滿面紅光的?」

        「表少爺取笑了。」伍二喜孜孜的,「二少爺,我們買的那批太子參經過大夫鑑定居然是珍品,整整一船的珍品,價格可翻上了一倍。」

        顧行梅大喜,「果真?」

        「真的,河驛好多人都同時聽到的,那個驗藥的大夫又看又嘗,說這批太子參是種在山上的,不是種在平地,所以特別好,幸好當時周家嫌貴不要,我們這回可以直接自己賣,大賺一筆,尉遲家的管家也在,還過來討了一把呢。」

        胡範天拍手大笑,「這尉遲家的管家真是的,都一把年紀了還老愛佔便宜,肯定聽說是好貨就過來要了。」

        伍二連忙點頭,「表少爺說對了,那尉遲家的管家過來講自己女兒剛生完,大夫說這太子參最好,問我能不能給他一些。」

    顧行梅這下也忍不住,「那老頭不知道太子參是給孩子吃的嗎,居然說自己女兒產後要進補。」

        伍二邊笑邊說︰「小的也沒揭穿,就記得二少爺說的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抓了一把給他,他可樂了。」

        幾人說起那尉遲家的老管家,都是笑得不行。

        人挺好的,但就是太貪小便宜了。

        每次別人下船驗貨,他就會在旁邊看熱鬧,要是有好的就趁機要一點,大家也都習慣,不跟他計較了。

        顧行梅想了想,「你先把那些太子參囤在卯字貨倉,我過幾日跟霍家約時間讓霍老爺品品這批太子參。」

        胡範天點頭,「這樣好,霍老爺對藥材有研究,只要貨物夠好,哪怕價格再高,他也會願意購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3 02:51 PM 編輯

【第十二章】  意料之外的發展

        過幾日,顧行梅帶著夏念申到河驛——其實也沒啥事情,就是她在家裡待久了,悶,說想出來走一走。

        自從知道她此生不孕後,顧行梅對她除了愛情,還多了一分憐惜,想著既然是她丈夫總要讓她開心點才是,於是也不管下人議論紛紛就把人帶出來了。

        這是夏念申第一次到河驛。

        時節已經是芒種,有點熱,太陽照得河面閃爍,看出去都是太陽曬到的地方,顏色鮮活而明亮。

        顧行梅做事情的地方在河驛東館三樓,有個梅花窗打開就可以看到碼頭景色,夏念申靠窗看著船隻來來往往,工人上貨下貨,活生生的人間氣息,可比家裡那些人物話本有趣多了。

        看著窗外上百工人們庸庸碌碌只為填飽肚子,夏念申有感而發,「我覺得我不應該再抱怨什麼了。」

        顧行梅溫言道︰「怎麼啦?」

        「我……我們不是來到這裡了嘛。」因為不是在家,夏念申說話就比較小心,「顧老太太雖然對我們不喜,但也沒刻薄過,吃穿用度一律是上上之選,我是吃飽了,喝足了,這才想著孩子,如果我今天只是一個農婦,要忙農活,要喂雞,要伺候公婆,要照顧小姑小叔,恐怕就沒那個閒情逸致了。」

        顧行梅聽了露出高興的樣子,「你能自己想開是最好的,等明春我們搬出去,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寺廟帶孩子。」

        「嗯,帶一對雙胞胎,兩個女娃或者兩個男娃都好,我一直覺得把雙胞胎打扮成一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岳母做的小兒衣服,可得再多做一套了。」

        「我娘一定開心的。」

        叩叩,有人敲格扇的聲音。

        在河驛鮮少有女人出現,敲格扇的人顯然也沒想到會有個女子在裡面,敲了就推門進來,一看到人嚇一跳,「弟妹怎麼來了?」

        居然是胡範天。

        夏念申笑說︰「表哥好久不見了。」

        「是啊,這都快兩年了吧,當時帶行梅去定天府,沒想到他堅持要帶你去。」

        「表哥還記得?」

        「當然記得,行梅寵妻,我們可是都知道的。」

        先別說顧行梅成親四年沒姨娘,夏念申不孕之事也沒能瞞住——這也不用誰講,成親四年還不下蛋,不是不孕是什麼。

        但饒是這樣顧行梅還是沒納妾,以前還會去青樓嫖,大難不死一次之後居然連這愛好都改了。

        外面太太奶奶們也不知道該羨慕顧二少奶奶御夫有術,還是該同情她生不出孩子。

        這好像很兩難,生了兒子,但得跟姨娘鬥,沒比較好啊,看顧老太太就知道了,生了顧別擎、顧別溫、顧別書三個兒子,功勞這樣大,可當年顧老太爺卻是十分風流,不但有姨娘,通房更是十幾個,顧老太太鬥這些姨娘通房,只怕沒一日好睡過。

        胡範天是一個很大男人主義的人,會紆尊降貴主動跟夏念申這個小婦人說話,主要還是尊重顧行梅,他們做生意的人很有眼色,人家夫妻恩愛是人家的事情,何必去管——上次來勸顧行梅納妾,那實在不是他的本意。

        照他說,行梅的人生自己決定,自家爹娘跟祖父母真的不用擔心,都二十幾歲了,哪還需要別人教他怎麼做。

        「二少爺,霍家傳話過來了。」伍大一邊進入一邊稟告,「說對那批太子參很感興趣……呃,見過表少爺,見過二少奶奶。」

        見到表少爺就算了,二少奶奶怎麼也在?

        東瑞國男女之防極嚴,二少爺怎麼也不介意二少奶奶跟表少爺共處一室?但自己是下人,二少爺的事情自然輪不到自己管。

        顧行梅臉色一喜,「說清楚些。」

        「是,我們按照二少爺的吩咐把幾支太子參送去霍家,霍家剛剛派了大管家來傳話,說先看倉庫,確定都是珍品後就訂合約,一斤太子參,五十兩價格。」

        胡範天吹了聲口哨,「五十兩,老霍這價格給得很好啊。」

        「表少爺說得是。」伍大說︰「一個月前開了二十兩價格給周家,周家還嫌貴呢,沒想到這批成色這樣好,肯定是我們二少爺之前捐了五百兩銀子給善粥棚,菩薩看到了。」

        胡範天不以為然,「迷信。」

        伍大內心堅信這就是菩薩給的恩惠,但又不敢跟表少爺頂嘴,只好不吭聲。

        顧行梅笑著說︰「好了,先下去吧,記得我之前吩咐的話。」

        「是。」

        夏念申等到伍大出去,忍不住好笑,「這下周家肯定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那是一定的。」胡範天接口,「霍家開五十兩一斤,賣出去至少是一百兩一斤,這都賺飽了,何況周家要是上個月同意用二十兩一斤的價格購入,那可是翻了五倍的價格啊,這不管是周大老爺還是周二老爺做的決定,都等著被周老太爺罵吧。」

        夏念申想想有點好笑,但做生意就是這樣啊,她前生的好友小府是採購,他們採購就是會遇上無數意外,都得自己頂著。

        做生意嘛,經驗是一部分,運氣是一部分。

        周家如果先打個意向合同,今日還是可以優先購買的,可是周家一定是看顧行梅年輕,所以想給個下馬威,嘿,我現在不買,我等你到時候求我買……沒想到這批太子參這樣好,連霍家那樣精打細算的商家都開出五十兩一斤的價格。

        砰的一聲,格扇又開了。

        打開門的方式很無禮,可眾人一看來人是顧行春就沒什麼好意外了,在顧老太太的偏心之下,顧行春就是螃蟹,到哪都橫著走。

        「行梅,我的三艘蘋果要下貨,工人不夠,你勻一些過來。」顧行春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

        顧行梅還是好脾氣,「我的六船蘋果也在下貨,等我貨物都卸裝完畢就讓他們過去幫大哥。」

        「那怎麼行,先讓他們來幫我,不然我不知道還要在這邊等多久,反正你在這裡也待習慣了,待久一點應該也沒關係。」

        「那可不行,我的蘋果晚上要入倉的。」

        「顧行梅,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我現在過來跟你說是給你面子,你還拿翹,忘了誰是大哥是吧,我!我顧行春一日是你大哥,你就得聽我的。」

        夏念申聽了又來氣,「工人是我們的,幫你卸裝已經不錯了,憑什麼優先給你卸裝?你以為你是誰?皇帝嗎?」

        顧行春聽到「你以為你是誰」的時候,原本想說「我是他大哥」,但沒想到夏念申後面講了「皇帝嗎」,這下不敢說自己是皇帝,這河驛隔間的牆板很薄,隔牆有耳,他再怎麼放肆也不敢拿皇家開玩笑。

        夏念申見狀,繼續追擊,「這東瑞國的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也只有皇帝說什麼,我們臣民才要照辦,大哥你說是不是?」

        顧行春扁扁嘴,「是。」

        「我們的皇帝是講道理的皇帝,像去年夏天皇太后七十大壽,人人知道皇太后喜歡吃砂糖橘,但這大熱天的哪來砂糖橘啊?皇帝有讓廚房端出來嗎?沒有,因為皇帝講道理,大哥你說說,「講道理」是對還是不對?」

        顧行春噎住了,只能點頭。開玩笑,他哪能說皇帝不對。

        夏念申繼續道︰「所謂上行下效,就是皇帝怎麼做,老百姓怎麼做,皇帝都講道理了,怎麼大哥一點道理都不講,難道說在大哥心中,覺得自己比皇帝還了不起?」

        「沒有沒有,你別胡說八道。」顧行春嚇得雙手亂搖。

        「那大哥你要不要講道理?」

        「我一向講道理。」

        夏念申滿意了,「好,道理就是,我的工人,我付的錢,等他們將我這主人家的事情做完才能去忙活別的,是不是道理?」

        顧行春憋著,半晌只能點了頭,「是。」

        「那就是了,等我們的蘋果卸裝完畢,自然會讓他們過去大哥那邊,不過此事只能有一次,因為加工是要給錢的,大哥遣散工人省了不少開銷,我們卻要多付出一筆銀子,沒這道理。」

        顧行春腦子本就不好,被夏念申這一繞只覺得頭暈無比,於是點點頭,「那好吧,記得讓他們過來,我的蘋果今日也要入倉。」

        說完又在椅子上坐下,大聲嚷嚷讓小丫頭給他送茶來,竟然是暫時不肯走了。

        胡範天一向看不起顧行春,故也就當他不存在,直接對夏念申比了一個拇指,「弟妹,你行啊。」

       「表哥過獎了,」

        「知道顧家大少爺奇葩,但沒想到這麼奇葩,自己弄走工人,卻跟弟弟理所當然的要工人,這腦子到底怎麼想的……」

       「喂!」顧行春不滿了,「我是累了在這邊歇會,又不是聾了還瞎了,你們就在我面前議論我,這樣對嗎?」

        胡範天也不退讓,「我可是造謠了?」

        夏念申連忙道︰「沒有。」

        「我說的哪一點不是實話?」

        「都是。」

        兩人唱雙簧似的,就見顧行春臉更綠了,但他還是不肯走,他一定要留在這邊,直到……為止。

        小不忍則亂大謀,他一定要留在這邊才能看戲。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一瞬間……

        顧行梅自然不知道這等齷齷人的想法,心裡只想著,既然要明年春天才能分支出去,那盡可能的範圍內他不想跟顧行春翻臉,因為一旦顧老太太不悅,倒楣的會是一直待在家的夏念申。

        他聽林嬤嬤說,顧老太太常常叫夏念申過去罵,而她偏偏有一個最好攻擊的地方︰無子嗣。

        最近因為大房的顧若芝跟三房的顧若月都要說親,顧老太太藉口讓她們姑嫂婚前多相處,總是會在大家到齊時讓顧若芝跟顧若月把大少奶奶熊氏當榜樣,連生兩子,現在又大上肚子了,還有四少奶奶房氏,入門三個月就懷上,還一舉得了雙胞胎,千萬別學你們二嫂,當一隻不下蛋的雞……

        林嬤嬤邊說邊流淚,顧行梅總是很心疼,不能生子已經夠慘,還要被顧家那老妖婆說,所以盡可能的他想減少跟大房的衝突,這樣顧行春比較不會去告狀,自己不在家時,夏念申就能過得好一點。

        顧行梅開口,「表哥看在我的份上,別跟我大哥計較。念念也是,好歹是大哥,別太過了。」

        胡範天道︰「行,看你面子。」

        夏念申也道︰「知道啦。」

        就在這時候,又有人敲了格扇一外面傳來伍二的聲音,「二少爺,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

        伍二進來,太急了,沒看清楚廳上有什麼人,連忙報告,「我們放太子參的倉庫,剛剛被人縱火燒了!」

        倉庫被火燒了?

        顧行梅一下站了起來,「可有人受傷?」

        「沒有,火勢從貨倉裡面起的,所以沒人受傷。」

        「火可滅了?」

        「正在滅。」伍二臉都白了,「阿強說,有聞到黑油味道。」

        夏念申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古代的黑油就是現代的石油,只有西域跟北邊異族有產一些,京城是不產的,因為危險也沒人使用,那人用了黑油,想燒的不只是太子參,還想把顧行梅的倉庫全燒了!

        顧行春苦苦壓抑興奮的神色,「伍二,你可問清楚了,這件事情這樣大,別讓你家二少爺白操心。」

        伍二卻是不理他,直接跟顧行梅說︰「小的剛剛爬桿頂看了,我們的倉庫的確在起火,不過……」

        夏念申急了,「不過什麼快說,別吞吞吐吐!」

        「二少爺過去兩年就有給我們做訓練,火災來了要怎麼處理,應該不會太嚴重,只不過那倉太子參是真的救不回來了。」

        顧行梅的臉色不太好看,「報官了嗎?」

        「報了,可二少爺也知道,如果沒死人,官府是不會管的,肯定說天氣熱了我們不小心走水。」

        「知道了,你親自去火場盯著,一定要確定全部的人平安,人頭點齊了,派人來報告。還有,命人去霍家說沒貨了,原委可說,霍家不是不講理,一定能理解。」

        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夏念申不願意先回顧家,胡範天也不願意在這時候放著顧行梅不管,至於顧行春更是怎麼催都催不走。

        「二弟啊二弟,我看你是得罪人嘍。」顧行春喜色難掩,「上回載金銀花沉船的事情都調查不出來,我看這回倉庫走火也會不了了之,以後啊,你做生意可得當心點,不要什麼時候得罪人都不知道。」

        夏念申來氣,「莫非是大哥派人做的?」

        顧行春鬼叫,「我派人做這幹麼?」

        「大哥不是一向看自己弟弟不順眼嗎?我怎麼看大哥的嫌疑都很大。」

        「弟妹你講點道理,我、我……我不否認自己高興,可你怎麼可以說是我做的,這鍋這樣大,我可不背。」

        夏念申站了起來,步步逼近,「真不是你?」

        「不是,我要燒就燒他的香料倉庫了,燒太子參幹麼,才一船的東西值得我動手嗎?香料好起火,太子參還得潑黑油,你想就知道我會燒那個?」

        夏念申不放過他,「你怎麼知道他有香料?」

        「這人人都知道啊。」

        「胡說,我就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你不知道。」顧行春怪叫起來,「這又不是我的錯!」

        夏念申從鼻子哼氣,「你在打聽我們二房的狀況?」

        「你不也打聽我們大房的狀況。」

        「那是因為你們為人奸惡,我們得防患於未然,不然誰有興趣知道你們在幹麼。」

        顧行春腦子突然清楚了一瞬,大叫起來,「看吧!我就說你們二房有問題,沒事打聽我們大房幹麼!」

        「我都說了,要防患於未然。」

        「那我們也是,防患於未然,大家都一樣,你也別怪我,我也別怪你。」

        夏念申不願意放過他,「你說得好輕鬆,我打聽的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譬如說,人人都知道你剋扣工人工資,譬如說,你買了陸家的橘子,我可沒去打聽你進了什麼貨物,銷出去了沒。哼!我們有香料你都知道,花了多少銀子打聽的,快點說出來,要不然我就去報官,說你嫌疑最大。」

        「關我什麼事啊,我燒絲綢香料也不會去燒太子參,你懂嗎?」

        「不懂。」

        「絲網五船,香料六船,太子參才一船。」顧行春激動得伸出手指比來比去。「我要燒當然燒貴的,太子參哪比得過香料昂貴,香料一斤起碼一百兩。」

        「哈!哈哈,抓到了吧!居然知道香料五船,你派了多少人在我們二房這邊?你不講,我就親自去找曾伯祖父讓他老人家主持公道,說你不務正業只顧著打探二房,見到弟弟有難還幸災樂禍。」

    顧行春卻不否認,「我是幸災樂禍怎麼樣,我高興,我喜悅,我就是討厭你們二房這種高高在上的樣子,今日災事是菩薩睜眼,你們活該。」

        「菩薩睜眼第一個劈的就是你。」夏念申絲毫不客氣,「你有病,人家好好生活說人家高高在上,你多點心思放在自家人身上吧。」

        「哦,對了,我都忘了我家人多,我有四個孩子呢,有兒有女——」

        「夠了!」顧行梅打斷,「大哥再說下去,我不客氣了。」

        顧行春住嘴了。

        他敢跟夏念申大呼小叫,但顧行梅性子難捉摸,今日在場無祖母撐腰,他什麼都不敢做,於是只能扁扁嘴,坐回椅子上,拿起已經沒味道的茶繼續喝。

        顧行梅不耐一下了逐客令︰「大哥還是走吧,工人晚點我會遣去。」

        「我是大哥,你也想趕我走?」

        「大哥不自己走出去,要等我命人架出去?」

        顧行春嗤了一聲,想想今日看到的好戲已經值了,回去跟祖母說,祖母她老人家一定高興……

        想想便站了起來,「行梅啊,別說大哥我不關心你,做事情得譫前顧後,別只想著出風頭,看吧,現在倉庫被燒了,官府只怕也不管,恐怕犯人也抓不到,以後看你就得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嘍。」

        說完,搖頭晃腦又得意洋洋的出去了。

        胡範天一臉奇怪,「你居然能忍住不打他?」

        「畢竟一個屋簷下,不好真的撕破臉。」

        「那——」胡範天原本想說「那也不用對他這樣忍耐」,但想想,顧行梅有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妻子,他要是不夠聽話,倒楣的恐怕就是那個長年在後宅的妻子了。

        想想又奇怪,當初顧家沒忌諱夏四娘在喜蓮寺被土匪擄走幾日之事,就是因為夏家女子好生養,的確,夏家那些嫡女庶女個個都能生,可怎麼也沒想到夏四娘居然無子。

        這表弟也真奇怪,妻子無子,不休妻已經是大恩,怎麼也不收個姨娘開枝散葉……不過這都是後宅之事,他就算是表哥也不能開口,不然實在無禮。

        胡範天道︰「你心裡可有懷疑人選?」

        夏念申想都不想就開口,「一定是顧行春,怎麼想都是他。」

        全天下只有顧老太太跟大房不希望看到二房好,二房越好,對他們來說越刺眼,顧老太太庶子都不知道殺了多少,燒倉庫,小意思啦。

        發生了這等大事,三人都沒心情聊天,顧行梅幾次說自己可以處埋,但胡範天就是不放心說。

        中間,有船管家進來說蘋果已經全部下貨,等著入倉,顧行梅讓那船管家帶工人去大房那邊,這個月底每人多發五十文,算是今日辛苦,船管家只覺得奇怪,但沒多問,恭恭敬敬去了。

        就見夏念申胸口起伏,顯然生氣至極。

        顧行梅親自為她倒了茶,「貨可以再進,不用這樣生氣。」

        「我真的好氣,一定是顧行春,可偏偏又沒證據!他還不是仗著老妖婆寵愛這才越來越過分,上次車小棠的事情如果發生在別人家,至少罰跪祠堂三個月,他倒好,老妖婆輕輕鬆鬆一句「別跟弟弟開玩笑」就把事情揭過去,我們可是煩惱了好幾個月啊。」

        「我會解決的。」

        又過了大概一個時辰,伍二回來,說已經清點完畢,工人都沒事,只有幾人受了點燒傷,已經送去醫館,只不過太子參全沒了。

        顧行梅的臉色難看到極點。

        這時河驛的小丫頭送飯進來,胡範天只能告辭——他又不姓顧,就算是顧家表哥也不好跟夏念申同席吃飯。

       飯就放在桌子上,沒人去吃。

        就在胡範天離去不久,伍大回來,一臉喜色,「二少爺神算,大少爺果然一出道河驛往別的地方去,不是回家。」

        「他去了哪裡?」

        「風華客棧,小的已經把大少爺雅間的左右房也都包下來了,也已經去了官府報案,二少爺可是現在要去?」

        「走。」

        夏念申不笨,聽了聽也明白,連忙道︰「我也要去。」

        顧行梅知道勸她不動,也只能點頭了。

        顧行梅他們抄小路很快到了鳳華客棧,為了避免引人注目還給了錢從後頭進入,在伍大的引路下到了顧行春的隔壁雅間,另一邊的雅間則已經由官府的人駐守了——沒人傷亡是叫不動官府,但財物主人可是顧行梅,那就不同了。

        雅間隔板不厚,就聽見顧行春哼著歌,心情極好。

        夏念申想著,好,你這個王八,今日你一邊是官府派出來的衙役跟書記大老爺,一邊是受害的弟弟,看你還要怎麼推託。

        約莫又過了半刻鐘,這才有人進入。

        顧行春抱怨,「怎麼這樣久才來,我都等得快發霉了。」

        進來的人說︰「我又不是閒著沒事,自然得看時間。倒是你,顧行梅那樣精明,沒露出什麼馬腳吧?」

        「當然沒有,他笨得很,死也想不到是我——今天真是太愉快了,總該他有報應,想到我跟車小棠布了這麼久的局居然也讓他逃了,實在不甘願。你也是,做事情一點都不牢靠,再三跟你確認的事情,你卻一項都沒做到。」

        「這怎麼能怪我,我是不是跟你說了不要嫌麻煩,一定要把車小棠的賣身契弄到才能開始做,誰知道你等不及,這明明是個好計謀,偏偏你懶惰不肯下功夫,那車小棠要不是看到方婆子拿出賣身契,怎會出聲反咬你。」

        顧行春噴了一聲,「不過那都過去,也就算了,我今日看到顧行梅倒大楣的樣子,真是爽快極了。」

        那人壓低聲音,「這才叫精彩吧?」

        「精彩,精彩。」顧行春拍拍手,語氣很樂,「早知道你這麼有本事,我也不會過去都跟你不來往。」

        「現在來往也不遲。」

        「是不遲,只是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深藏不露啊,所有的人都被你瞞過了,只是顧行梅那小子運氣實在好,兩年前你派那丫頭撞他落水,都八月底的天氣了,我原本以為他最好直接病死,不然至少病一場,沒想到居然一點事情都沒有。」

        「我也沒想到他運氣這樣好……」

        「唉,這小子從一出生就運氣好——你不知道吧,他爹顧別溫其實不是我祖母生的,我祖母的妹妹當年到我們顧家玩,我祖父也是個不知羞恥的,居然搭上妻子的妹妹,等我祖母發現都已經懷胎四個月了,怎麼辦?她是主母,丟不起這個臉,我們顧家、他們趙家也丟不起這個臉,於是把那妹妹送到鄉下待產後,我祖母假裝懷孕,等自己妹妹生產了再悄悄抱回家當成是自己的嫡子,就是顧別溫。」

        「顧別溫居然是這樣來的……」

        「因為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還是丈夫跟妹妹背叛自己生出來的,怎麼會疼,忍了十幾年,顧別溫夫妻意外死亡,我祖母也只是高興,覺得老天開了眼,顧別溫留下的顧行梅當然也是餘孽,怎麼樣也喜歡不起來。可憐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祖母為什麼這樣恨他,出身髒啊,妹子與姊夫,兩個不知道羞恥的人的後代能是什麼好東西,顧家給他們一口飯就已經算是恩惠了。」

        廂房的那頭,顧行梅跟夏念申也是很意外,居然是這樣!

        不過也就懂了,為什麼都是「嫡出」,偏偏二房不受待見——丈夫跟妹妹生下來的孩子,不掐死已經算不錯了。

        奇怪的是當知道這些事情後,兩人反而覺得可以理解。

        夏念申用嘴形說︰「我現在覺得老太太挺可憐的。」

        丈夫跟妹妹生的孩子得有多刺眼,多不堪,每次看到彷佛就像在看自己的笑話一樣,雖然能瞞住下人,但親近的婆子如巴嬤嬤、宋嬤嬤那是瞞不住的。

        顧行梅用食指比了個「噓」的手勢,夏念申連忙靜下來,要說話晚點還有機會,現在讓他們聽聽顧行春是怎麼陷害他們的。

         隔壁,顧行春笑得十分放肆,「我今日一定要敬敬你,居然可以幫我想到燒倉庫這招,我以前只希望他談生意不順,怎麼樣也沒想到破壞倉庫。就是可惜了那批太子參,真是好東西,只不過是顧行梅的東西,自然是只能燒了。」

        「很爽快吧?」

        「爽快,我一直看他不順眼,自從祖母跟我講緣由後更加討厭他,不過一個庶子而已,堂堂正正以嫡子身分生活,跟我們平起平坐,還拿了三十艘船,簡直不要臉!尤其他兩年前開始發憤後更加不像話,好像真把自己當成什麼大人物,動不動就「大哥,下不為例」,「大哥總得替顧家著想」,哈!我還要他吩咐?我可是堂堂長子嫡孫,他有什麼資格教訓我,還理所當然的樣子。」

        「他太討人厭了。」

        顧行春拍手,「他的樣子的確討人厭,奇怪的是以前沒那樣討厭的,最近兩年簡直不能忍,高高在上的樣子自以為了不起,也不知道是不是死過一次,他現在真的什麼都不怕,就連祖母罵他,以前會畏縮道歉的,現在也只說「知道了」,我祖母每次看他那樣不可一世的臉色都是一肚子火,說顧行梅真像自己的親祖母,天生下賤,做錯事情還一副死不認錯的模樣。」

        那人笑道︰「不過我真意外,原來顧別溫居然是姊夫跟小姨子通奸來的,顧行梅這祖母可真厲害,他要是知道了不曉得會是什麼表情,還是那副處之泰然的樣子嗎?還敢抬頭挺胸嗎?」

        顧行春連忙說︰「好兄弟,我是把你當好兄弟這才講這件醜事出來,這事情連我娘都不知道,你可別到處亂說,這要是傳出去,別說我祖母丟臉,我們整個顧家都會沒臉的,到時候那些宗親饒不了我。」

        「可惜了,不然我還真想散布得人人知道,看他以後怎麼面對眾人。」

        「這件事情只能笑笑,真別說,說了我就完了,我們還是想想下一步該怎麼做吧,燒了個倉庫實在沒什麼,那些損失他也扛得起,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一勞永逸,打得他永遠翻不了身?」

        「還說!」那人有點生氣,「你就是沒耐性,等不了,跟你說可以鑿船,你也不等好時機,馬上去鑿了他的三船金銀花,導致他開始防備,後來想鑿船已經不可能,白白浪費這個好方法。」

        顧行春連忙賠罪,「行行行,這事情是我不對,我也不曉得胡家倉庫會有金銀花,這一來一回,他只損失了金錢卻沒損失商譽。」

        「要不是知道你真心討厭顧行梅,我也不會跟你合作,幾次好主意都沒能徹底施行,白白浪費我的方法。」

        「我已經道歉了,你還要我怎麼樣啊,老兄,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兩年前在定天府推他落水,鑿穿金銀花船,還有那個車小棠跟今日火燒倉庫是我做的,但出主意的人是你,真怎麼樣,我逃不掉,你也逃不掉,還是給我想個好方法讓我可以一次把他搞死,讓我倆都痛快才是真的。」

        「我想到一個好方法讓他痛苦。」

        「快說!」

        那人笑了一陣,「五年前的七巧節,寶蓮寺放琉璃燈被土匪闖入,幾家小姐被擄,其中最慘的就是童家小姐,她被送入家廟出家,我已經找到她了,我打算給她一千兩讓她出來指證當時被擄的人都失了清白之軀,每個人都被好幾個土匪輪著來,哈,然顧行梅的妻子也是——這醜事一出,為了顧家的面子,他只能休妻,他們夫妻既然恩愛,那就讓他們一輩子不能在一起。」

        顧行春大樂,「好極,好極,他那婆娘的確惹人討厭,最好這輩子不能翻身,讓童家小姐來指證,這主意真好。」

        「童家小姐被迫出家,這輩子無望,如果能拿到一千兩還能到外地重新開始,無論如何比在家廟強,我一說這主意,她馬上同意了,我們就等個好時機把事情掀出來吧。」

        隔壁間,夏念申看著顧行梅,身上一陣冷——要不是他們今日聽到可以先做預防,萬一真讓事情發生,顧行梅不休她就只能拋下京城的一切帶著她離開,得放棄他好不容易在這個世界做出的一點成績……

        顧行梅拉住她的手,輕輕搓著。

        夏念申幾個深呼吸,心想著,好險,好險……

        只聽得顧行春道︰「不過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啊,我想越快越好,最好在重陽祭祖前,這樣就省得那些老不死的當著我的面誇他。」

        「耐心!前幾次計劃哪一次不是因為你沒耐心,這次一定要有。」那人道︰「好了,時間也不早,我該走了,」

        「唉,別走,我請你去醉紅樓,他們新來一批異域粉頭,聽說皮膚白得很。」

        「小心點,別讓人看到我們在一起。」

        隔壁雅間的格扇開了。

        顧行梅跟夏念申連忙也開了自己的格扇。

        四人對看,都是一陣靜默。

        顧行春大叫,「你們怎麼在這裡?」

        顧行春身邊另一人卻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竟是不久之前還跟他們在一起的——胡範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3 03:15 PM 編輯

【第十三章】  許是該塵埃落定

        雅間另一邊的官府大老爺自然把人拿下了——倉庫被燒了但沒出人命,官府不會管,但顧行梅這兩年名聲大起,顧行梅的倉庫被燒了,那就不同,書記老爺可是親耳聽到,八個衙役也都能作證,人證物證俱在,當場收押。

        顧行春被銬住時傻住了,當場亂叫,「喂!別亂來,我可是顧家的大少爺!顧行梅,你真要告我?」

        顧行梅對顧行春不意外,意外的是胡範天——他當然聽得出是胡範天的聲音,但一直不敢相信,直到看到了人,這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過去兩年一直幫助他的表哥,也是一直在害他的人。

        饒是有心理準備,還是覺得震驚。

        胡範天對顧行春怒道︰「不是叫你要小心,怎麼露出馬腳讓他抓了個現行?」

        顧行春大叫,「我不知道,我很小心的。」

        「人就在我們隔壁雅間,你這叫小心?」

        「我出門時看了左右都沒人才上來的。」

        胡範天氣結——早知道不跟這蠢才合作了,現在把自己拖下水,而且證據確鑿,他連抵賴的想法都沒了。

        時不我與,沒辦法。

        夏念申看了來氣,「為什麼啊,你討厭行梅,放著不要管他就是了,一邊幫他一邊又害他,他現在知道詳情,那有多難受。」

        「他難受?」胡範天眼睛都紅了,「我不難受嗎?」

        「啊?你難受什麼?害了人還說自己難受嗎?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夏四娘,你沒有心!」

        夏念申都懵了,「我怎麼沒心了?」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為我?你想推卸責任也不是這種方法,為了一個婦人好,所以想盡辦法把她夫君打入深淵,這叫為了我,何況我跟你又不熟,哪來這麼奇怪的藉口。」

        「不熟?哈哈哈,好個不熟……」胡範天失魂落魄的道︰「的確是不熟……我見過你,只是你沒留意我……」

        顧行梅道︰「你喜歡四娘,對吧。」

        夏念申傻眼,這什麼問題?

        卻見胡範天點了點頭,「幾年前,我第一眼在和華寺見到她,心裡就很喜歡,她當時穿著一身杏黃色的衣裙,跟幾個姊妹在一起賞花撲蝶,我記得那時是春天,天氣晴朗,花朵盛開,太陽也很好,她跟姊妹玩鬧的模樣可愛極了,好像畫中走出來的小玉女,不過她當時才十二歲,我也才十六,說親是太早了,但我已經打聽到她是哪戶人家的小姐,打算過兩年就上門求婚,我請母親把消息透給夏三太太,夏三太太也是同意的,聽到夏家的回音,我真是高興得不得了。」

        夏念申整個呆住,雖然是親耳聽到的,但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胡範天跟夏四娘居然有這過去?

        夏三太太也是同意的,所以母親知道?

        她忍不住奇怪,「可是,你沒上門提親對吧?」

        胡範天搖頭︰「沒有……你在喜蓮寺被擄,我怎麼能……」

        眾人都懂了。

        胡範天少年時期對夏四娘一見鐘情,兩家也有那意思要成親,可是沒想到發生喜蓮寺的事情,胡範天心裡過不去,所以沒上門提親,這時剛好顧家上門,夏四娘就這樣嫁入顧家成為顧二少奶奶。

        顧行梅道︰「是你自己不娶,我娶了又來陷害我?」

        胡範天只是狠狠的看著他,不說話。

        夏念申知道只能自己開口,「是你自己不要我,何況現在也兒女成群,何必計較著過去不放,剛剛還想買通童小姐來陷害我,這算為了我?一旦童小姐出來承認這事情,我們這四個在喜蓮寺被抓的女子都無路可走。」

        「不是的!」胡範天急忙解釋,「我覺得他會為了好不容易得來的事業休了你,你也不能回夏家,到時候我會出現給你安排個地方,雖然不能給你名分,但你就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的。」

        什麼邏輯?

        因為愛一個人,所以要害得她名聲掃地被眾人唾棄,然後自己金屋藏嬌把她當成禁臠。

        這叫愛?

        這叫恨還差不多吧!

        難怪有人說別跟變態講道理,因為正常人永遠不懂得變態的邏輯。

        夏念申只覺得雞皮疼瘩都要起來,「你有毛病,在喜蓮寺被抓你都受不了,我現在成親四年,你又想盡辦法要把我弄到自己身邊,你自己說說,有這道理嗎?」

        「四娘,你以前不受寵,所以我總想,那好,反正雖然沒能娶你,但你也不算真正跟誰在一起,可是沒想到經過生死一遭,你們夫妻感情轉好了,而且是京城人人都羨慕的夫妻,想到你心裡會有一個人,我就覺得很難受,你怎麼可以真的喜歡上別人呢……我還是很想你,我忘不了第一次見到你時的情景,天氣那樣好,你笑得那樣美……」胡範天露出一臉真摯情意,「我雖然當時沒能娶你,但我也不能接受你成為別人的妻子,我做這些……我、我只是想照顧你……」

        夏念申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人腦子進水。

        正想說什麼,顧行梅卻衝上去沖著胡範天的臉就是一拳,一拳,又一拳,拳拳到肉,往死裡打的架式。

        胡範天被銬住,無法動彈,只能被打得不斷退後,可是饒是如此他還是一邊笑,笑得十分得意。

        顧行梅又出手揍了好幾下,衙役這才如夢初醒似的分開兩人。

        那書記老爺道︰「顧二少爺可得慎重,你打得他越重,胡家到時候能反咬的力道越大,現在圖一時之快卻可能讓這人少關個三五年,你若覺得劃算就繼續打,若希望他關久一點,那就停住你的拳頭。」

        夏念申也跟著攔,「有話好好說,你打了他,胡家也可以告我們的。」

        顧行梅氣得眼眶都紅了,「這畜生……」

        夏念申卻是不解,顧行梅怎麼突然這樣憤怒了?明明剛剛說起金銀花沉船、太子參被燒,這麼嚴重的事情都還好好的,這會兒卻瞬間暴怒?

        兩世為人,她第一次看他打人。

        卻聽顧行梅恨恨的道︰「不能接受你成為別人的妻子,你身上的寒毒是他下的!他害得我們……害得你……」終身無子。

        夏念申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毒?

        胡範天大笑,「聰明,真聰明,這顧行春哪怕只要有你一半的聰明跟耐性,我今日也不會數計都功敗垂成……是我沒錯,我不想要一個被土匪擄過的妻子,但我也不能接受她替別人傳宗接代,所以買通喜娘把藥下在大喜之日的湯圓裡。四娘,你喝那湯圓的時候,沒覺得有一股花香嗎?那是宮廷御藥,八百兩銀子才一點,好處是不會死人,但夠毒,無藥可醫。」

        夏念申一時腦袋空空,一時又胸口發熱,全身好像有人在撕扯,撲上去想打,但又想起那書記老爺的話,現在打胡範天一下,胡範天可能就少關幾個月,不行,她得忍,胡範天這人得在牢裡度過才行。

        揪著胡範天的領子,夏念申一邊喘氣,一邊點頭,「我不打你,我要你在牢裡久一點。」又像說服自己似的,不斷重複,「我不打你,我不打你……」

        顧行梅一把摟過她,夏念申靠在熟悉的懷裡,忍不住哭了,委屈排山倒海襲來,想到自己那三個流產的孩子,內心痛得不行。

        她真想要個孩子。

        胡範天見他們夫妻擁抱,露出笑意,「你們就盡管恩愛,再恩愛也不會有孩子的,四娘,你不會忘記我了,我在你的生命裡是個永遠的存在,你臨死之前想的未必會是顧行梅,我覺得應該是我。」

        書記老爺見他們說得差不多了,於是使個眼色,那差役就要把胡範天跟顧行春抓去衙門。

        走了幾步,胡範天卻又回頭,「你懷疑的不只是顧行春那蠢蛋吧,我是哪裡露出馬腳,讓你開始對我設防?」

        顧行梅不想理他。

        胡範天卻道︰「你跟我說清楚了,我可以跟你說那宮廷御藥怎麼來的,或許你運氣好,可以找到解藥。」

        顧行梅實在不想跟他打交道,但這很有吸引力,他不得不開口,「我們成親四年,四娘無孕,夏家的岳母送了兩張庶女的畫像來想給我當姨娘,畫像的女孩都跟四娘有七分像,這時候林嬤嬤道,夏家三房的女兒都酷似夏三老爺,每個都是一個模子,我突然想起你納夏念玉之事,林嬤嬤說,四娘跟夏念玉是最像的——你為什麼要納一個跟表弟妹很像的妾室,一旦覺得這點奇怪,我就想通了一問題。」

        胡範天問︰「什麼問題?」

        「車小棠替我擋刀時,你在。我的金銀花沉船時,你也這麼剛好來探視我。我想,那不是湊巧,你是想來看看我的表情,因為太得意了,忍不住,一定要親眼看到我糟心的樣子,而這樣的心態在太子參時更進化,原本只是想看看我被打擊後的模樣,今天則是一定要目睹整個事情的發生經過,因為對自己的手筆太滿意了,所以忍不住。」

        胡範天哈哈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有趣!」

        「那宮廷御藥,你是從哪得來的?」

        「是一個姓楚的退休老御醫,好消息是這的確有解藥,壞消息是,他去年就已經死了,再也沒人可以做出來了,哈哈哈!」

        這事情在京城鬧得不算大,畢竟沒出人命,顧家、胡家都不是官家,引起的漣漪自然有限。

        饒是如此,該辦的還是要辦。

     書記大老爺親耳聽到的,主犯胡範天指使推人落水,指使車小棠一案,指使燒金銀花船,指使燒太子參倉庫,還給夏念申下毒,判刑八年——這已經是胡家上門苦苦哀求顧行梅的結果。

        顧行梅也是折衷又折衷,這才做了讓步。

        胡範天是胡家第三代單傳,雖然已經有子有女,但對外祖父母跟舅舅舅娘來說就是唯一的依靠,胡範天的諸多罪刑,顧行梅都能原諒,只有給夏念申下毒這事不願撤銷,八年都是因為下毒的關係。

        至於顧行春,因為是從犯,判得自然沒那樣重。

        顧老太太為了這親孫,親自到景朗院跪在大門口磕頭,請顧行梅撤了告訴,並且發誓自己以後會吃齋念佛回向給顧別溫夫妻。

        宗主顧錦寶也出面說情,曾伯祖父九十歲的老人還坐馬車出門,都是為了勸顧行梅——是兄弟啊,顧行春是蠢,是壞,但怎麼樣都是顧家的長子嫡孫,他坐了牢,對整個顧家都有損。

        在京城,人家說起顧家,那是整個顧家兩百多口人,一旦有人品性有瑕疵,那這兩百多人都會不方便。

        顧行梅不缺京城的人脈,可不是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有能力。

        想了想,跟顧錦寶訂了合同——這次可以饒過顧行春,但願行春必須在家禁足,永遠不得外出。

        還有,以後顧行梅只要發生意外,不管誰幹的,都算在顧行春頭上,就算是顧行梅自己傷風感冒也是顧行春的錯,必須割船賠償。

        顧老太太一聽,連忙答應,只要不讓愛孫坐牢,別說船了,整個顧家送給他都行。

        顧錦寶跟曾伯祖父瞧著也可以,顧老太太都同意了,其他人也沒什麼好說,顧行春之前幹的壞事太多,禁足了,能幹的壞事就少了,而且退後一步說,這種蠢蛋少出去,整個顧家也可以少了不少麻煩。

        顧是事情發生不到一個月就塵埃落定。

        夏念申躺在美人榻上休息,「我覺得好像一場夢。」

        「惡夢醒來。」

        「是,不過你居然能發覺胡範天不對,真厲害。」

        被心愛的女人誇獎,顧行梅露出高興的樣子,「那是。」

        「喲,這麼得意?」

        「你最近很少誇我,我當然要得意一番。」顧行梅坐到榻邊,親了親她的脖子,「我知道你不想繼續住在顧家,不過京城盜匪多,住客棧不安全,以我們現在的狀況,回胡家住也很尷尬,房子得等明年四月才能好,你再忍幾個月。」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講道理,何況經過這些,我們二房在顧家真的算獨立了,現在除了共用一個大門,也沒人會來管我們。」

        「是啊,我們小廚房快弄好了,到時候連伙食都自己開就更自由了。」

        此時,小丫頭從外面慌慌張張進入,「二少爺,二少奶奶,老太太來了。」

        夫妻對看一眼,顧老太太來做啥?

        自從顧行春形跡敗露後,顧老太太已經把姿態放得很低,幾乎也不管他們了,怎麼會在今日突然到來?

        兩人才起身,拍了拍衣服,顧老太太已經在巴嬤嬤的攙扶下進入花廳。

        當一天和尚敲一天鐘,一日還在顧家,那就是顧家人。

        兩人一起上前,「見過祖母。」

        顧老太太的面色很奇怪,但還是主動坐了下來,「你們也坐。」

        林嬤嬤端上了人參茶跟四色蜜餞,顧老太太喝了茶,卻是沒主動開口。

        顧行梅跟夏念申此刻也有耐心,只是等著——反正過去那麼多尷尬都熬了,不缺這一次。

        半晌,顧老太太終於下定決心似的,「有件事情我想來問問你們的意思。」

        顧行梅道︰「祖母請說。」

        「行春現在已經禁足兩個多月,我剛去看他,他已經被悶得不成樣子,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我知道你們不告他已經是讓了一大步,當時在宗主見證簽下的合同中,他必須終身禁足,只是他終究是你們大哥,這樣太可憐了。我在想,不如讓他分支去江南,讓他在江南生活,此生不得入京,不知道你們覺得怎麼樣?」

        「祖母是想替顧行春解禁?」

        「是。」顧老太太有點委靡,「我知道我偏心,我就是偏心,但我見不得他不好,我也不讓你們吃虧,他去江南後,我讓大房分十艘船過來給你當作補償,等你們準備好要分支,我也絕不阻攔。」

        顧行梅此時已經知道身世——自己真正的親祖母是顧老太太的妹子,來姊姊家玩居然跟姊夫偷了情,還珠胎暗結,這不管對任何人來說都是十分不堪,尤其顧老太太那樣愛面子的人,這簡直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可是顧別溫還是衣食無缺的長大了,顧行梅也是衣食無缺的長大了,是,顧老太太是偏心,但她沒放任妹妹的孩子去死。

        說實話,顧老太太是很可憐的,每次看到二房,那就是提醒她被背叛的過往。

        既然繼承了這個身子,那自己就得同樣繼承該承擔的事情,顧行梅道︰「那好,就依照祖母意思吧。」

        顧老太太面露喜色,「這樣好,這樣好。」

       「祖母最近也瘦了些,好好休息吧。」

        顧老太太沉默了一會,「行春剛剛跟我說,你已經知道身世?」

        「是。」

        「不恨我?」

        「怎麼會,多謝祖母養育我長大成人。」

        顧老太太點點頭,「剛剛來這裡的路上,我告訴自己,只要你同意讓行春去江南,就告訴你一個秘密——你讓我好過點,我也讓你好過點。」

        「祖母請說。」

        「我娘家姓趙,當年顧家上門求親,求的本來就是我妹妹的婚事,是我見你祖父一表人才,俊秀清朗,硬把婚事搶過來,我的妹妹也就是你的祖母當時被氣得病倒,可是我說了一門好親事,還是很高興的準備。成親那天晚上,你祖父這才知道娶的不是趙六小姐,而是趙五小姐,可是怎麼辦呢,已經過了門,兩家也丟不起這個臉,於是還是跟我生活下來。我說了,他人很好,雖然是意外,還是把我當成妻子看待,我很快的生下你大伯父,當時覺得自己很幸運。」

        顧老太太頓了頓,「你大伯父一歲多時,我特意請妹妹到府裡小住,我想讓妹妹看看我幸福的樣子,讓她完全死心,可是怎麼樣也沒想到原來她沒死心過,你祖父也沒死心過,以前見不到面也就罷了,現在一個屋簷下,自然會偷著來……你祖母是背叛了我,但這原本就是她的親事……你饒了行春,我願意自揭醜事告訴你,你的親祖母不是真的那樣不堪,她是錯了,但我也錯了。」

        顧行梅很意外,原來還有這樣的過往,「我在酒樓差點被砍時,祖母是不是想到了些什麼?」

        「是。」顧老太太回憶起來,「你說車小棠替你擋了刀,我想起以前我弄壞弟弟的文房四寶,我爹要打我,可是六妹衝出來替我擋那竹板,挨了好大一下……然後我又想起六妹死前只求我好好照顧她的孩子……她是我的親妹子,我傷害她在先,她傷害我在後,現在四十幾年過去,我也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便把事情說給你聽,你自己想吧。」

        「不管怎麼說,都謝謝祖母照顧父親跟我,讓我們衣食無缺的長大。」

        顧老太太凝視他,許久這才說︰「你總知道感恩,這點很像她。」

*             *             *

        時序入秋。

        顧行梅跟夏念申上朝然寺去給顧別溫還有妻子胡氏念經。

        秋色濃,山上楓葉轉紅,將望過去是一片季節轉換的氛圍,香煙繚繞,鐘聲悠揚,說不出的寧靜安適。

        兩人在大殿禮了佛,又去經房抄經,這才把寫好的經書拿去燒了,又用顧別溫跟胡氏的名義布了善粥,這才慢慢往後山賞楓葉去。

        秋風拂面,說不出的清爽舒服。

        夏念申心裡平靜︰「等明年四月我們搬出去後,我一定要常常出來玩,也要常常回夏家看夏三太太。」

        是真母女,但又不是真母女。

        但自己感激夏四娘,不介意替她孝順母親。

        顧行梅點點頭,「那是自然,注意安全就好。」

        夏念申心想,一起穿越來的就是這點好,他不是真正的東瑞人,自然沒那樣多的禮教約束,這裡女子地位極低,看顧家就知道了,熊氏,房氏,裘氏那幾個年輕少奶奶只有初二才回娘家,至於大太太葉氏跟三太太甘氏更是幾年才回去一趟。

        以後搬出去,自己作主,她想出門就出門,她還要開鋪子當京城第一個女掌櫃,說不定還能改變京城的風氣呢。

        朝然寺後山楓葉遍野,景色悠遠遼闊,望之令人心曠神怡。

        夏念申心有所感,「這楓葉真美,其實臺北也有不少景點,只不過以前工作太忙了,所以沒時間去玩。」

        當時他是行銷,她是企畫,工作都是責任制,常常晚上回了家還要自主加班,於是到了周六只想躺在床上不動,風景?以後有空再說啦。

        只是沒等到有空,就迎來了離婚。

        於行梅溫言道︰「伍大跟伍二這兩年進步不少,我打算讓他們正式當我的副手,另外莫管家也有兩個剛長大的兒子,以後我讓伍大跟伍二替我跑外面,莫家的兩個小子替我跑京城,這樣我至少可以省下一半時間,我們就到處溜達,吃美食,看美景,等錢存夠了,把船隻交給孩子,遊天下去。」

        夏念申微笑——她已經可以完全面對不會有孩子這件事情了。

        胡範天在最後說了實話,是真的有個退休的楚姓老御醫以前專門幫皇后辦事的,眾所周知,後宮三千,但有子的不過區區四人,更有不少嬪妃年紀輕輕就體弱而死,可見那藥物厲害。

        但那老御醫去年死了,也沒留下弟子,他們找了很多人,很多管道,說那老御醫酒後曾說自己學的不是醫術,是殺人之術,好不容易時間到了可以出宮,絕對不再收弟子,不然只是把罪孽延伸下去。

        夏念申想,自己能在這人世間過活已經是撿到了,年輕,富有,不愁吃穿,實在不應該再有什麼抱怨。

        顧行梅明明能找其他人生,卻寧願跟她同床各抱枕頭睡也是情深意重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比起一個爛丈夫跟能生孩子的身子,她寧願像現在一樣,給她一個好丈夫卻不孕,至少快樂得多。

        孩子嘛,去抱就有了,還可挑男女呢,多好啊,自己懷的還不能選性別。

        相貌是無法改變的,孩子不會像他們,但是個性可以,她會養出小顧行梅出來,再養出個小夏念申,多養幾個,她喜歡熱鬧。

        散著步,遠處又傳來鐘聲,十四響,未正到了。

        兩人於是往回走,直到了大殿前面的廣場,就見林嬤嬤笑著迎上來,「正想派人去找姑爺跟小姐呢。」

        於是開始發派起來,很快的,顧家的馬車從停車棚駛到了山門下面。

        顧行梅跟夏念申上了第一輛,其他丫頭婆子擠第二輛。

        車子很快就朝前面去了。

        也巧,才剛剛離開就聽見轟隆聲,遠雷不斷。

        夏念申打開車簾往外望,見天際濃雲滾滾,頗為意外,「我們可回頭得剛好,這天色恐怕等會要下大雨。」

        話才剛剛說完,豆大的雨點就落下。

        哆,哆,哆的打在車棚。

        兩人相視一笑,運氣太好了,這要是還在佛寺後山散步,得淋成什麼樣子啊,秋天雖然還不冷,但回去病一場也免不了。

        車子突然彈了一下,夏念申後腦直接撞在車板上,發出好大的聲音。

        顧行梅連忙過去摸著她的頭——之前被保寧郡主的車濟下山崖,她後腦摔扁了一大塊,現在摸起來一感覺更扁了。

        顧行梅揚聲,「老卓,發生什麼事情?」

        「回二少爺,比起我們上山時,路上多了不少石頭,有些避不開。」

        「駛慢點。」

        「是,二少爺,小的盡量,現在在下山,就算馬兒不跑,車子也會向前動的。」

        老卓話才剛剛說完,馬車又是一跳,這下兩人都撞到頭頂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夏念申揚著頭,臉上就寫著︰這老卓搞什麼啊!

        顧行梅正想叫老卓再小心點,卻沒想到老卓哎唷一聲,聲音居然是從旁邊傳來。

        馬車行進間,簾子吹起,竟是老卓……掉下馬車?

        就見老卓從地上爬起來,一邊追一邊跑,一邊還吹著馬匹口哨,但拉馬的馬匹沒停下,一勁的往前,而且因為是下坡,跑得更快了。

        車輪每碾過一顆石子,車棚就用力跳起,雷聲轟隆,彷彿從四面八方來的,馬匹似乎受了驚嚇,速度比起剛剛又更快了些。

        夏念申拉著顧行梅的手,「怎、怎麼會這樣?」

        就見顧行梅說︰「你抓著,小心點,我去前頭看看能不能拉住馬匹。」

        「不要,我們又不是真正的古代人,沒拉過車,怎麼能冒險出去。」

        「你沒注意到車速更快了,這樣下去我們兩人都要完蛋。」

        然而,真的就如夏念申說的,他們都不是古代人,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從車棚到前面去拉住馬匹,顧行梅試了幾次,都差點被顛出去。

        夏念申看得膽顫心驚,「算了,你別試了,我們乾脆看準時機一起跳下馬車。」

        顧行梅也沒別的辦法,「好,你先下去。」

        夏念申害怕,「我們一起跳下去。」

        「我們兩人的重力加速度,受傷會更重,一個一個來,我怕自己先下去後,你沒膽子跳,所以,你先,別怕,我隨後就來。」

        顧行梅說著,就想把她往外推。

        夏念申看著那飛快的速度,心裡怕怕,但不跳下去,這被雷聲驚到的馬看起來要發瘋,到時候更麻煩。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這條泥路說落石就落石,朝然寺這麼大的地方,香客眾多,居然也不派人來整理這條路……

        就在這時候,馬車突然轉了向,也來不及誰先跳了,兩人連同馬車朝著山崖墜了下去,隆雷響中,兩人都被甩出車外。

        夏念申懸空時心裡想,這是命定的嗎?夏四娘在去朝然寺的途中摔下山,自己也要來一次?

        託托拜託,給她一點運氣,希望山下有河流,他們掉在河流裡或者山崖上有樹枝剛好把他們鉤住……顧行梅,我還想跟你活下去。

        希望第二車的婆子跟丫頭趕緊回顧家找人來救,還有啊,那老妖婆可要看在他們兩度饒了顧行春的份上,派人來救他們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0-11-19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0-11-13 04:37 PM 編輯

【第十四章】    不怕幸福慢點來

        痛!

        夏念申呻吟一聲,慢慢睜開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刺鼻的藥水味,架在床邊的黃色點滴……是的,她又穿越了。

        回到了現代,回到了夏威夷。

        護理師跟她說,她運氣挺好的,遭受酒駕的正面撞擊後,斷層掃描檢查過一點問題都沒有,全身傷口大,但都是皮外傷,總共縫了三十幾針。

        雖然沒醒,但警察已經從她包包的護照聯絡了臺灣辦事處,也聯絡到她的家人。

        夏念申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那兩年的東瑞國歲月是一場夢嗎?可是哪有夢境那樣真實,她連花香、春風拂面的感覺都記得清清楚楚。

        夢中應該沒感覺才對。

        她已經是這兩日的第三次醒來,每次醒來都恍若夢中,想回去找那個顧行梅,但又想起爸媽——她是獨生女,如果真的在那個世界永遠待下去,父母會傷心欲絕的。

        可是她真有點捨不得,那個顧行梅比尹方旭好多了,顧行梅懂得拒絕車小棠,尹方旭永遠不會拒絕秦素妮。

        還是留在現代吧,爸媽愛她啊——想完忍不住又自嘲,講得好像她能回去一樣。

        病房拉門嘩啦一聲開了。

        夏念申看到來人,忍不住一喜,「小府!」

        好久不見的小府一她以為永遠再也見不到的閨蜜小府。

        小府眼睛都腫了,看到她就撲上來,「念念,你還好嗎?」

        「還好。」

        「是夏媽媽聯絡我的,她說夏爸爸這幾天高血壓,不敢讓他知道,託我來一趟。」

        小府看到她的慘狀,眼眶又紅了,「都是我不好,哪裡不好去,勸你來夏威夷,你不來夏威夷就不會遇上這種倒楣事了。」

        「這怎麼能怪你。」

        「等等,我先打電話給夏媽媽說已經到醫院了,你也跟夏媽媽報一下平安,她很擔心。」小府迅速拿出智慧手機,一下撥通號碼,「夏媽媽,我是小府,我看到念念了,把電話轉給您喔。」

        夏念申接過許久沒接觸的智慧機,那頭,是她想念了兩年的真正的母親,「媽。」

        這個字一喊出口,眼淚馬上流下來。

        兩年的思念,兩年的愧疚,兩年的遙想,都在這個字上面了。

        手機那頭,夏媽媽被女兒這樣一喊,眼淚馬上湧上,「念念,你還好嗎一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挺好的,醫生說我挺幸運,都是外傷。」夏念申哽咽,「媽,我好想你。」

        夏媽媽一邊擦眼淚,一邊又寵愛的笑了,「怎麼像個孩子,這才出發幾天而已。」

        「不管,我想你。」

        女兒的甜言蜜語夏媽媽顯然很受用,笑容更開了,「你爸這兩天不舒服,我走不開,你別怪媽。」

        「怎麼會,爸還好吧?」

        「還好,就老毛病,還好你留的聯絡人是媽,媽不敢讓你爸知道,現在知道你沒事,我也比較放心。你在那邊好好養病,要是要做什麼檢查就去做,要是信用卡額度不夠就打電話回來。」

        「好。」

        「不講了,你爸要回來了,自己小心點。」

        「好。」

        「小府,辛苦你了,阿姨謝謝你。」

        小府把頭擠過去視訊,「阿姨不用客氣。」

        掛了電話,夏念申彷彿在夢中——她真的又回到現代了,爸爸媽媽,小府,智慧手機,還有這白色的醫院。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小府,你記不記得我之前結婚時做過健康檢查?」

        小府點點頭,「記得啊,花了好幾萬呢。」

        「醫生是不是說我都很好?」

        「嗯,你還拿了報告給我看,都是黑字,一個紅字都沒有。」

        「那是不是代表,我生孩子沒問題?」

        「當然沒問題啦,你在想什麼。」小府奇怪,「那時你跟尹方旭是工作太忙不生,又不是生不出來,怎麼啦?」

        「沒。」夏念申搖搖頭,「就作了個惡夢,夢見自己生不出孩子……」

        小府一把摟住她,「生得出來啦,不要自己嚇自己。」

        也不是自己嚇自己,就是……

        可是那樣真實的一切,真的是夢嗎?

         自己對尹方旭餘情未了,所以夢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顧行梅」?兩人在夢裡繼續戀愛,甚至經歷更多,知道終身無子之後,感情得到更大的升華,變成心靈上的伴侶,兩人都是全心全意愛著對方。

        這一切,都是假的?

        都不存在嗎?

        夏念申看著這病房的一切,熟悉又陌生,她又回到有智慧手機的世界了,可是對於那個東瑞國,那個顧家,卻有著很大的想念。

        她永遠不用面對顧老太太那個老妖婆,也不用面對顧行春那個小人,或者胡範天那樣的偽君子,可是她也沒了顧行梅……

        「念念!」小府驚呼,「是不是很疼?我去叫護理師來。」

        「還好,我不疼。」

        「那你怎麼突然哭了?來,擦擦。」

        夏念申摸摸自己的臉,兩行眼淚。

        她不知不覺哭了。

        她想念東瑞國,想念顧行梅。

        那些不該是一場夢,她是真的穿越了才對,因為車禍而穿越到那邊,因為馬車墜崖而穿越回來。

        那絕對不是夢,是真實存在的……

        「小府,我……我……」

        小府戳戳她額頭,「哎唷,幹麼突然害羞啊?」

        「我作了一個夢……我夢見尹方旭了……」

        「尹方旭?」小府哎唷一聲,「你都到夏威夷了,這裡這麼多帥哥,你怎麼還會夢見他?你不是跟我說預約了一個超帥的義大利教練嗎,給我電話,我聯絡他來看你,不用擔心,你現在是美人憔粹,我見猶憐,包管他看了心臟撲通撲通跳。」

        義大利教練?

        夏念申想了三秒這才想起來,對,自己到夏威夷後預約了一個義大利籍的游泳教練,當時覺得他挺帥,但現在想起來,顧行梅可帥多了——是顧行梅帥,不是尹方旭帥。

        顧行梅把她放在第一位,尹方旭不會。

        唉,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差點忘記——當時車子衝向她,有人過來拉了她一把。

        那人不知道怎麼樣了?

         拜託千萬沒事,要是有什麼,她會內疚一輩子。

        「小府,你去幫我問一下,我送進醫院時應該還有人一起送來,問問那人的病情怎麼樣,還有住在哪一間,我想去看他。」

        小府奇怪,「你怎麼知道有人跟你一起送進來?」

        「我想起來有人拉了我一把,不然我今日可能沒這麼好運。」開上人行道的瘋狂車速,而自己居然只受了皮外傷。

        小府一聽,立刻站起來,「好,你等我。」

        小府離去後,夏念申的腦海又開始想起東瑞國的一切。

        其實她醒來後一直反反覆覆,一下覺得是穿越了,一下覺得是一場真實夢境,她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總覺得有點手足無措。

        在經歷那樣的兩年生活,回到現代後感覺一切都不真實,可是她知道在這個世界,自己被撞只是前天晚上的事情,她不到十六個小時就醒了,然後一下睡,一下醒,一下希望回去,一下希望留下。

        體驗那一遭也不知道好不好,老天鵝啊,為什麼要這樣捉弄我呢,我在這邊待得好好的,把我送去那邊,我已經決定在那邊好好生活了,又把我送回來……

        當然不是不高興,她很想念爸媽,但想起那個世界曾經構築的一切,還是捨不得。

        春花,秋月,夏風,冬雪,都是真的。

        可是如果說是真的,那尹方旭怎麼會出現呢?他說是車禍才穿越的,哪有這麼巧,兩人一起車禍?然後一起穿越到顧行梅跟夏四娘身上?

        所以終究是一場夢吧?

        畢竟他們糾纏了十年,整個青春回想起來都是他,夢見他也不奇怪。

        只是夢會這樣真實嗎……

        嘩啦一聲,門又被拉開了,小府進來,臉色很古怪。

        夏念申看了內心咯的一下,不要是那人有什麼意外吧,如果那人重傷甚至死了,自己以後要怎麼過下去?她沒辦法背負著這樣的內疚。

        以後笑的時候,她會想起那人原本也可以這樣笑。

        以後開心的時候,她會想起那人已經無法體會開心。

        當自己以後兒女成群,承歡膝下,她會想起那人是自己一個人離去的,再也無法享受天倫之樂。

        夏念申在內心狂喊,千萬不要,千萬不要,千萬不要……生命無價,她不能接受有人因為她而喪生。

        與其有人替她遭難,她寧願是自己……

        寧願是自己——那一瞬間,她突然懂了尹方旭對秦磊的愧疚,因為自己的關係,有人的生命永遠停格了,不是自己的錯,但自己再也開心不起來。

        原來,背負生命的十字架是這樣的沉重。

        原來,以前自己所謂的「往前走」說得也太輕鬆。

        直到現在自己可能陷入一樣的情境,她才知道人命的價值有多大,一輩子歉疚都不夠,永遠還不起。

        小府小跑過來,「念念,你怎麼了?臉色這樣難看?」

        「我、我……那人怎麼樣了?別瞞我。」

        「他沒有性命危險,但腳趾有骨折,也不嚴重,休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以後注意調養就行了。」

        夏念申一喜,「真的?」

        「真的,我怎麼會拿這種事情騙你,只不過……」小府一臉為難。

        夏念申急了,「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我剛先去看了他,他……」

        「他怎麼了?恢復得不好嗎?還是有其他問題?」

        「不是,以車禍來說傷得不重,就他的臉不行。」

        夏念申奇怪,小府什麼時候這樣重視外表了,恩人救了她的命,還有臉長得不行這種事情?

        小府哎唷一聲,「我去借一張輪椅推你去看,你看了就知道了。」

        夏念申看到恩人後,瞬間懂了小府那個「臉不行」,喔,她也不行,因為救她的人居然是——尹方旭!

        或者該叫他顧行梅?

        還是叫他尹方旭吧,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不應該帶到真實人生。

        小府把輪椅推到床邊,「你跟他說話吧,我在外面等。」

        小府出去後,病房剩下的就是尷尬。

        當初是無法一起生活這才離婚,可是現在他救了她是事實,何況自己還有那個堪稱美好的真實夢境……

        她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對待他。

        尹方旭也醒著,雙眼亮晶晶。

        夏念申道︰「謝謝你。」

        「你怎麼樣?」聲音有點沙啞。

        「還好,你呢?」

        「小傷。」尹方旭道︰「醫生說沒不舒服,明天就可以出院。」

       然後陷入一片沉默。

        半晌,夏念申這才道︰「這麼巧,你也到夏威夷?」

        「是……」尹方旭猶豫了一下,「是阿姨跟我說的。」

        夏念申驚了,「我媽?」

        「阿姨說你要來夏威夷度假,我如果不想放棄可以來夏威夷找你,阿姨連飯店都幫我定好了,跟你同一間。」

        夏念申突然想起出事前,自己正在跟媽媽報告剛剛做了什麼,等下要去哪,經過一家烤鳳梨的店,真香……媽媽肯定直接轉告給尹方旭了,他才會剛好救到她。

        想到自己媽媽,夏念申又好氣又好笑,「你是不是給我媽下蠱了,她就一直偏袒你。」

        婚前是,離婚後也是。

        尹方旭半開玩笑的說︰「阿姨知道我是真心的。」

        夏念申瞬間想回覆「我也知道」,但想想,他是尹方旭哪,人家有個童顏巨乳的乾妹妹,他又不是顧行梅,連救命恩人說要當姨娘都知道該拒絕。

        他們只是長著一樣的臉,但不是同一個人。

        那是夢。

        是夢。

        自己果然還是喜歡他的吧,才會作了那樣一個夢,他們攜手經歷的很多,日子也不是一帆風順,可是過得很開心,對未來每天充滿期待。

        尹方旭開口,「我覺得你有點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

       「看我的眼神,以前是惡狠狠的,現在有一種複雜情緒在裡面。」

        夏念申半開玩笑︰「你都救了我,我怎麼能再那樣看你。」

        「你什麼時候醒來的?」

        「昨天晚上,你呢?」

        「今天早上。」

        「知道你無大礙,我就放心了。」夏念申真心的說︰「我從想起有個人拉了我一把開始,就一直擔心到小府過來跟我說人沒事,尹方旭,不管以前怎麼樣,你救了我都是事實,我很感謝你。」

        「我……作了一個夢……」

        夏念申心裡一跳,「一個……夢?」

        「很荒誕,很奇妙,我覺得那是真的,真的存在過的。」尹方旭說得很含糊,「你有作夢嗎?」

        夏念申緩緩的點點頭。

        尹方旭繼續,「也是一個說不出來的奇異夢境?」

        「嗯。」

        「我的夢很生活,就是在夢中過日子,但事情很多,總需要去解決,可是總體來說依然是有趣的,如果可以,我會選擇在夢中生活。」尹方旭眼神明亮,說不出的千言萬語。

        夏念申心裡突突跳著,怎麼,他講的好像是自己的夢啊……

        他們夢到一塊了?

        她好不容易告訴自己,東瑞國那些事情都只是腦波作祟,可是現在有個人出來說,我跟你一樣……那意思完全不同了。

        代表她不是夢,是真的兩度穿越。

        她在現代昏迷時,回到古代活了兩年,在古代落崖後,又回到現代。

        尹方旭小心翼翼的說了五個字,卻足以讓夏念申說不出話來——

        「顧二少奶奶」。

        這五個簡單的字像一塊石頭奶在湖面,泛出陣陣漣漪。

        夏念申覺得整個人都在發冷,「你叫我什麼?」

        「顧二少奶奶。」

        所以,那些都是真的?

        不是南柯一夢,而是確實發生過的?

        總不可能兩人昏迷後,作了同一場夢吧?

        他們在現代遭受同一場撞擊,在古代也遭受同一場意外,所以一起去,一起來,那兩年的日子是真實存在的!

        尹方旭露出一點喜色,「我沒猜錯,那不是夢。」

        夏念申吞吞口水,不知道該說什麼。

        半晌,這才開口,「你怎麼會覺得那是真的?」

        「因為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樣。」尹方旭說得含蓄。

        他們離婚前半年開始,夏念申已經對他不耐煩,一個笑臉也沒給過他,可是剛剛就在她進來時,當自己說起夢境,她的表情明顯變了,於是他大著膽子一問,見她出神,就知道自己沒錯。

        夏念申還是不敢相信,「你覺得那是可能的嗎?」

        「事實證明是可能的。」

        「我們真的……回到古代生活了兩年?」

        尹方旭點點頭,「是。」

        「我,我醒來後也懷疑過,但很快的告訴自己是夢,是夢,然後你現在又告訴我那是真的,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念念,那不是很好嗎?我們終於解開誤會,可以一起生活,而且我知道你雖然說服自己人生不能盡如人意,但還是想要自己的孩子,夏四娘不行,但你可以。」

        「這可能是少數穿越回來的好事了……」

        尹方旭溫言道︰「念念,如果過去兩年我們可以生活在一起,那我們回到這個時空也能一起的……再給我一次機會……」

        夏念申扁扁嘴,當然不行,古代沒有秦素妮,現代有。

        雖然經過剛剛的自我驚嚇,她已經知道了人命無價,以及一旦有人因為自己傷亡,那得背負多大的內疚感,可是她還是不能接受三人行,想到秦素妮笑著說「旭哥」,「念姊」呢,去死。

        但現在講這個也沒意思,總不可能他以前不改,現在改了吧。

        秦素妮那小綠茶段數高,不是車小棠這種鄉下婦人可以比。

        就在這時候,尹方旭放在床頭手機突然響起,夏念申撇頭一看,喲,說綠茶,綠茶到,秦素妮是也。

        尹方旭也沒有避諱,直接接了起來,但跟以前直接接聽的模樣不同,這次按了免持聽筒,「喂。」

        「旭哥。」秦素妮的聲音穿了出來,「我剛才知道你車禍,我馬上買機票去看你。」

        「不用了,我很好。」

        「你是不是還在怪我那天太衝動了,我知道你還忘不了夏念……念姊,我會等的,等到你可以接受我,你等等,我馬上訂機票。」

        「你來了,我也不會見你。素妮,我可以當你的哥哥,但永遠不會當你的男朋友,你對我來說就是阿磊的妹妹,我對你沒有任何的想法,從前是,以後也是。你需要幫忙,我會盡一切力量幫你,可是我不會再陪你吃晚飯,陪你做報告,也不會在晚上你睡不著時跟你徹夜聊天。」

        秦素妮似乎不敢相信,「旭哥,你怎麼了?」

        「阿磊是我一輩子的好朋友,可是我有我的人生要過,我……已經賠過一次,不能再賠第二次了。」

        然後沒管秦素妮在那邊哭泣,尹方旭掛了電話。

        他不能因為內疚,就這樣把自己的一輩子用來補償秦素妮——

        這是兩度穿越,他體會到的事情。

        他應該要幫她,但不是陪她。

        陪她是男朋友應該做的,不是哥哥的好朋友應該做的,更不是一個有妻子的丈夫應該做的。

        他打算等好了,去紋一個紋身紀念阿磊,當然以後秦素妮真有事情,他不會不管,但他再也不會隨傳隨到。

        褪下了顧行梅的身分,體會了第三次的人生,他知道自己必須前進。

*             *             *

        一年後,台灣。

        夏念申覺得如果時光倒流,她會告訴高中時的自己,大學千萬不要選企劃——企劃好煩啊,甲方好煩啊,而且每次都把事情說得很簡單︰「把這個顏色改成黃色可以吧」,改成黃色所有的配色都要換過了啊,而且一開始說綠色的不就是你們嗎?但身為一個專業企劃人,她還是得笑眯眯的說,沒問題。

        然後轉頭煩死設計師。

        叮咚,夏念申打開LINE,一整排的未讀,有同事的,有產商的,還有現在是家庭主婦的大學同學……

        夏念申選擇先打開尹方旭的。

        培生企業,行銷經理尹方旭︰「忙?」

        灣得佛美容,企劃部長夏念申︰「忙。」

        「晚上去接你吃晚飯?」

        「我今天有個地方要去,你陪我吧。」

        「好。」還是一樣,她說什麼都好,他問都不會問。

        「0K,那晚上見。」

        夏念申又送了一個貼圖,結束談話。

        貼圖真是好東西,一張小小的卡通圓片可以完美傳達答案跟情緒,看,她貼出小浣熊愛心,尹方旭肯定高興。

        他們又開始交往了,那天目睹他居然拒絕了小綠茶,讓她忍不住大大的驚訝,這不只是尹方旭,還是她的顧行梅啊!

        當然一兩人也談了很久,十年現代的感情交往,兩年古代的相依為命,他們的心態都有所改變,尹方旭知道自己不能再當濫好人,不然會被秦素妮掐著一輩子,永遠沒有自己的人生可言,那他就會永遠錯過夏念申了——古代兩年生活,讓他發現不管發生什麼事情,自己都不能沒有她。

        尹方旭父母早逝,是在育幼院長大的,夏念申是他在這個世界最大的留戀跟溫暖,她是他的小太陽,他不想失去她。

        他們回到臺灣,又開始各自上班後,開始初戀般的約會。

        是的,又像初戀了。

        夏念申總想起大一時,在圖書館門前,尹方旭第一次約她時的怦然心動。

        他們也曾經想過那個東瑞國的顧行梅跟夏四娘怎麼了,可只能往好的方面想,也許原本的他們又回到原本的身體,也許有另一對夫妻情侶穿越去替代他們好好生活,但總沒個定論,想久了,只能不想了。

        夏念申雖然最愛自己的爸爸媽媽,但是她對夏三太太也是有感情的,雖然再也不能相見,還是希望她過得好。

        當然,秦素妮沒有放棄,有一天晚上他們在家裡看影碟,秦素妮打電話來哭著說水管不通,她沒辦法洗澡,尹方旭給她叫了最近的水電師傅,然後請大寶幫他跑一趟,讓大寶確定她可以洗澡。

        這樣一次兩次,兩次三次,秦素妮打電話的間隔就遠了,然後最近一個月幾乎沒有打電話來。

        尹方旭不會放著秦磊的妹妹不管,但他學會了不要自己管。

        但夏念申卻在這種時候,第一時間理解了尹方旭——說來,也是自己在夏威夷病房的經歷。

        當時小府臉色難看,她還以為救她的人重傷甚至死亡,當時心跳得很快,背後發冷,額頭發熱,覺得自己毀了別人一輩子,自己的一輩子也要被毀了,背負著這樣巨大的罪惡,她要怎麼活下去?

        感覺很可怕,天要塌了。

        所以她現在能理解尹方旭,為什麼以前對秦素妮那樣予取予求。

        當然,他現在學會拒絕也是很棒的。

        人真的是要經過很多才能成長,她現在也懂了不要一味去跟他吵架,跟他吼,而是要給他空間跟時間,男人不像女人能哭能鬧,他們需要時間消化。

        兩人復合,最高興的就是夏爸爸跟夏媽媽,他們每次回夏家吃飯,爸媽都會問他們什麼時候再結婚,他們好跟親戚說這個好消息。

        尹方旭總是說︰「我已經準備好了,看念念。」

        夏念申就說︰「再等等。」

        她內心有個結沒解,就不會結婚,但她不能跟人家說,因為這是她的上輩子,除了尹方旭沒人能懂她的害怕。

        而今天,就要見分曉了。

        啊~緊張——

        晚上七點半,夏念申走出大樓中庭,發了訊息給在附近喝咖啡的尹方旭,不到十分鐘他就趕來了。

        夏念申現在更喜歡他了——經過穿越一遭,兩人都知道彼此能在一起多不容易,得好好珍惜才行。

        尹方旭笑著問︰「先去吃飯?」

         「不要,我預約了,怕時間晚,等去完再吃。」

        他還是很沉穩,沒問她要去哪,直到計程車停在婦產科前面。

        尹方旭又不傻,沒人帶男朋友來看婦科的,除非……

        於是他露出笑容,「有了?」

        「還不知道,就想來驗驗。」

        夏念申排二十號,還沒到。

        婦產科是一個神奇的地方,粉紅色的裝潢,奶粉的香氣,裡面好多孕婦,有的在滑手機,有的在看醫院提供的免費嬰兒雜誌。

        相同的是身邊都有一個男人陪伴。

        夏念申就是要讓尹方旭看到這個,生孩子不是女人的事情啊,我要是有了,以後也得陪我來產檢。

        叮咚,二十號的燈亮了。

        夏念申拉著尹方旭進入了診間。

        醫生是個中年人一笑容很溫和︰「夏小姐今天來看什麼?」

        「我想驗孕。」

        「在家驗過了嗎?」

        「驗了。」

        醫生繼續問︰「驗了幾次?」

        「……三次。」

        「都是兩槓嗎?」

        「……都是兩槓。」夏念申想起自己剛剛跟尹方旭說「還不知道」,就有點尷尬。

        就見尹方旭果然在忍笑,混帳。

        醫生很快開了處方,夏念申進了洗手間,上了廁所,把試紙放入杯中。

        就見那顏色慢慢爬,慢慢爬。

        她不是學醫的,不知道那顏色什麼意思,但自己買了三個牌子的驗孕棒都中了,不可能三支都出錯吧。

        他倆又進入診間,醫生看看尹方旭期待的眼神,笑說︰「有了。」

        夏念申跟尹方旭互看,都從彼此眼中看出驚喜。「念念,我……我要當爸爸了?」

        「是啊,我要當媽媽了!」

        「我……能當爸爸……有自己的孩子?」

        夏念申豪氣萬千的拍著他的肩膀,「我一定生個活潑健康的孩子出來。」

        醫生耐心的等他們說完傻話,這才讓護理師帶夏念申去裡面預備照超音波。

        涼涼的藥膏擠在肚子上,醫生拿起儀器開始掃描,然後指著上面說︰「看到沒有,這就是小寶貝,挺健康的,心臟很有力,有沒有聽到,這個砰砰聲就是孩子的心跳,八周,現在大概拇指大小。」

        說完一按,寶寶的第一張照片就出來了。

        尹方旭十分珍惜的拿在手上——他是孤兒,即將要有一個充滿孩子笑聲的家了。

        他內心激動,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突然間眼眶就紅了。

        夏念申看他那樣,也忍不住眼眶含淚。

        他們前生多想要個孩子,看了無數大夫,吃了無數中藥,什麼偏方都試了,偏偏夏四娘身體中毒,無法如願。

        雖然已經說好要領養,也調整好心態,但誰不想要一個跟自己血脈相連的小人兒,現在能美夢成真,對他們來說真是再幸運也不過。

        「醫生,請問是男是女?」尹方旭問了後突然又後悔似的,「不不不,還是不要告訴我,我要等生產的那一刻揭曉,體會中獎的感覺,醫生麻煩您備注一下,我們都不要知道孩子性別。」

        一陣胡言亂語。

        醫生跟護理師都笑了出來。

        出了婦產科,兩人太過高興,也不覺得餓,還是尹方旭想起孕婦得吃,於是就近找了間義大利餐館。

        夏念申胃口很好,一大盤面跟點心都吃得乾乾淨淨。

        從餐廳出來,夏念申挽著尹方旭的手散步,消化消化。

        尹方旭還是高興得不得了,「得跟夏爸爸還有夏媽媽說一聲,還有,我們找時間去買戒指吧,得結婚啊。」

        「用之前那個就好了。」

        「不要,得重買,我們離過婚,那個戒指不吉利,不要用第二次。」

        夏念申見他迷信,忍不住發笑,又摸摸肚子,覺得老天爺待他們真不錯,現代缺的相處時間在古代補齊了,在古代缺的孩子在現代又補齊了,雖然每次穿越都是心靈大考驗,但就結果來說是很完美的。

        尹方旭十分興奮,「我們先找時間去登記好了,登記比較快,然後再辦婚禮,三月請客差不多。」

        夏念申大笑,「別請了,人家會以為我們想撈紅包,那有人再婚請客的。」

        「我們不收禮就好了啊。」

        「那更不行了,我們現在有孩子得省點,養孩子好花錢的,臉書發了訊息就好,不要請客。」

        媽媽拍板定案,爸爸也只能遵從,尹方旭雖然覺得有點可惜,但念念的顧慮也不是沒道理,「那好,聽你的。」

        夏念申笑了。

        穿越來,穿越去,穿越在一起。

        真好。

        以後等孩子長大了,她可以跟他們說顧行梅跟夏四娘的人生——孩子可能不會信,不過也沒關係,就當成故事聽吧。

        只要尹方旭知道他們曾經真的那樣生活了一回……只要他能懂她,便已經足夠。

        再世為人後又再世為人,能生孩子簡直是恩賜。

        「我媽之前一直催我生孩子,說想幫我帶孫,所以等滿月了,我還是會回公司上班喔,我沒辦法一直待在家。」

        「好。」

        「孩子跟你姓,所以名字由我取。」

        「好。」

        「我是獨生女,所以想要家裡熱鬧一點,打算生兩個或者三個,我們一邊工作,一邊養小孩。」

        「好。」

        「孩子大一點,我們一定要支持他們的決定,訓練他們為自己的人生負貴任,把他們養成有遠見、有胸襟的孩子。」

        「好。」尹方旭笑著說︰「你說的都好。」

        ——全書完



【後記】    拔智齒記

        薰去拔智齒了。

        薰一直不知道自己有智齒(因為不痛,也沒醫生跟我說過),直到最近開始痛,去看醫生,醫生才建議那顆智齒可以拔掉。

        我對醫生說的話有種盲目的迷信,醫生說的話必定是對的,他說要拔,那就拔吧。

        於是約好時間,薰就到了診所。

        一剛開始,先抹麻藥,讓薰驚訝的是,麻藥居然是——蜜桃味的。

        沒錯,蜜桃味的麻藥。

        先抹麻藥,再打一針麻藥,最後才是拔。

        當然,我的心情是緊張到了極點,超級害怕,診療臺上我一直想,我幹麼來拔智齒啊,治療一下,就讓它長在那邊不就好了嗎……但我已經躺在診療臺上,要後悔也來不及,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

        然後牙助把我的臉蓋住,能感覺到器械深入口腔……我那個緊張哦……無數回憶在腦海中形成跑馬燈……就聽到醫生說「換個位置」。

        接著不到一分鐘,聽到醫生輕鬆的說︰「好了。」

        薰︰????

        好了?替就好了,我躺下還不到三分鐘耶……

        牙助拿下蓋臉布,然後醫生拿了一顆花生米大小,有點像棉花糖的東西,說,「這個就是膠原蛋白,可以幫助傷口癒合。」

        塞進傷口,縫合,就好了。

        當然注意事項很多,薰也都一一點頭。

        回到家後麻藥退了,傷口隱隱作痛,當然不想吃東西,可是為了吃藥,我還是得吃東西啊,非常艱難的用另一邊咬,內心還想著,不知道要不舒服多久……略帶憂鬱的度過晚上時間,睡覺前還是有點煩心。

        結果隔天而已,我馬上恢復成一條活龍,臉不腫,牙齦不痛,也沒有所謂的滲血,什麼況狀都沒有,飲食正常,彷彿拔牙是一場夢。

        薰把這一切歸功於那顆價值三千元的膠原蛋白……我必須這麼想啊,不然三千元是一個很肉痛的價格哪。

        看,這麼有效,拔牙隔天就活跳跳,一定是膠原蛋白的關係……

        聊完了生活,接下來要說說這本書。

        這是薰第一次寫穿越古代後又穿越回來,大綱原先設定是「一起穿越到古代,但彼此都沒有那意思了,兩人重新培養起感情」,結果擬大綱就擬得很痛苦,因為很不順,超級不順,然後跟簡瓔討論過後,改為「男有情,妹無意」,以這樣的心態發展下來,一切就順理成章了,總要有人先開始。

        朱雪兒跟秦素妮其實是同一個考驗,考驗著男主角能不能不要因為內疚,而影響自己人生會有很多不同的意外,可以盡力彌補,但不是拿自己的一輩子來換,以身相許得雙方都情願,而不是單方的一意孤行。

        顧行梅必須先學會這點,他跟夏念申才有可能。

        最後回到現代是薰的一點小私心,很久沒寫現代了,想寫一下,所以以此結尾,希望大家喜歡。

        最後,就是要祝新月二十五周年生日快樂。

        哇,二十五周年耶,四分之一的世紀,好漫長的一段時間,二十五年前的讀者們在做些什麼呢?已經出社會了,還是在學中,有些讀者可能還是個小貝比,甚至還沒出生——

        二十五年哎,人事轉變,可是新月還在。

        祝新月生日快樂,三十年社慶的時候,我還要再說一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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