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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嵐 -【義結金蘭之四】嬌寵傲娘子
【小說封面】【內容簡介】
這女人怎會這麼番？野生白狼明明是他獵到的
她竟然口口聲聲說他搶她的東西
還好意思嚷著要抄他全家！
基於「好男不與惡女鬥」的信條──
呃，當然也是怕這位王爺千金真的抄他家
他只好摸摸鼻子主動上門求和……
哪裡知道，他把她當成紅粉知己
她大小姐卻硬是要跟他「生米煮成熟飯」！
媽呀！就算她被逼親想要逃婚，也不必拖他下水吧？
這下俠客變成送入虎口的小羔羊
最糟的是還被「追姦在床」，他想不娶也不行啦……
結果他「散盡家財」終於娶到嬌嬌女，正想歡度春宵
紅蓋頭一掀，卻發覺新娘不知何時已被掉了包……
【出版日期】 2010年03月12日
【出版社名稱】 桃子熊工作室(禾馬)
【書系及編號】 紅櫻桃RC62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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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律的音符 月嵐
近月餘來，生活亂成一團。
突如其來的事故，讓自己原有的步調被打壞，令工作進度全然混亂。
日夜顛倒、不過是常事，可是被擾亂的步調，卻讓人感到極度的不耐。
不習慣這樣摸不清日子的時候，不喜歡這種隨時都有可能爆炸的不安全感，所以只能快刀斬亂麻，把事情一件件清理。
而今……漸漸恢復正常的生活，讓我心安不少，指尖下的規律敲打聲重現，才教我平靜下來。
一字一頁逐一增加的檔案，已經成為生命裡的必須品，少了它，就像呼吸不著空氣，心越是慌亂。
望著手邊一樣空缺月餘的「秋葉山莊」外傳，部落格上的更新日期讓我小小地吐出了感嘆的聲調。
好久沒動，感覺好寂寞。
書寫，那是種宛如彈奏音符般的美妙節奏，毫不間斷的迅速敲打，足以編成令人心曠神怡的組曲，而我已慣了日日夜夜聽著它、為它譜出更多美麗的故事。
對支持「秋葉山莊」的讀者，有那麼點抱歉，不過既然連載了外傳，沒完成前是不會斷文的。
只是相隔太久，不只讀者難耐，連自己都覺得無法忍受。
對於這群秋葉山莊的兄弟、對於這群義結金蘭的俠客，我還有很多私心喜好的短篇故事想發表。
謝謝各位默默來看、暗地裡支持的讀者，現在重新充滿動力的我，終於能夠將這些故事繼續呈現在大家面前。
雖然「義結金蘭」只剩下我最偏心的秦家主子尚未出場，而這套即將邁入尾聲的系列，或許教人感到有些小小的不足，不過他們還是會在「秋葉山莊」的外傳小說裡繼續活躍的！
希望各位繼續支持這群充滿情義的兄弟們，我也會努力讓他們時常出場，替大家在生活裡增添小小的樂趣！
我的部落格〔七十六號街道〕
歡迎造訪秋葉山莊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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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名門正派、江湖俠客之名，聽來響亮，不過總歸還是人。
是人就得吃飯，所以在武林當中赫赫有名的門派紅石塢，平日除了為民除害、行俠仗義，也經營著茶樓與鏢局。
門下弟子品性佳、武功好，替人押鏢運貨，自然令上門託鏢的生意人多一分安心。
不過饒是旗子上掛著紅石塢之名，偶爾還是會有大膽惡賊埋伏劫鏢，因此每逢遇上特別容易遇搶的貴重商品，紅石塢門下大弟子——亦是當今掌門長子紅千季便會跟著押鏢。
畢竟有些古董、珍品，世上就僅此一件，即使被劫了之後，紅石塢不是賠不起，但珍寶卻再也回不來，還會教紅石塢顏面無光，因此紅石塢事事總以小心謹慎為要。
正因如此，所以紅石塢鮮少失鏢，這回自然也不例外。
笑容滿面地領著剛走完鏢的師弟們回到鏢局，紅千季一眼就看見正在教導師弟輕功的三弟紅里光。
「大哥！你們平安回來了？」紅里光見兄長回來，連忙迎上前去。
「不只平安回來，我還有件好東西要送給爹。」紅千季一把勾住紅里光的肩頭，將他往後院拉去。
「什麼好東西？」紅里光納悶問道。
「這趟押鏢平安順利，那商人相當感謝，又聽說爹親大壽將近，便挑了件珍品致贈，說是額外謝禮。」紅千季把小弟拐進房裡，才從胸懷中掏出個小包袱來。
他小心翼翼地揭開布巾，只見一只綠玉石雕成的蒼鷹正停佇在山崖之頂，模樣靈活、展翅欲飛，傲然氣勢足以教人看得目不轉睛。
「這還真是生動，爹想必會感到相當欣喜吧？」紅里光跟著讚嘆起來。
「如何？爹大壽當日，我們兄弟倆一起送上吧？」紅千季重新將布巾包妥，對紅里光笑問。
「可這是大哥走鏢回來的獎賞，該算是大哥的功勞。」紅里光搖頭，「我想另找東西讓爹開心，兩兄弟送不同禮，他老人家的欣喜自是兩倍有餘。」
「一家人何必計較那麼多？」紅千季拗不過中規中矩的小弟，聳聳肩應道：「不過既然你堅持，那就這麼辦吧！如果你找不著合意的壽禮，我再把禮單上的名字添你一份。」
「大哥該添的是大嫂的名字。」紅里光笑道：「或者，說一聲大嫂有孕了，不用送禮，爹也會笑到合不攏嘴。」
紅千季日前新娶妻子，替紅家多添人口，媳婦進門，讓紅家爹娘都倍感欣喜，加上夫妻倆感情濃厚，真要有喜也不是什麼太值得驚訝的事。
「你這小子！暗示我不夠努力啊？」紅千季哭笑不得地想往小弟肩上壓去，拉過來教訓一番，沒料著紅里光已經身影一閃，飛快地避至房門口，跟著便不見蹤影。
「我是希望紅家人丁興旺啊！」
紅里光的笑聲打從外邊長廊飄來，笑語隨著他的輕盈身形，在清諒的初秋午後捲起一陣薄而暖的溫馨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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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當今武林，以武林盟主為首，而具有實力在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出盡鋒頭、角逐盟主資格的，則分別為位處江南江北交界地的紅石塢、江北明虛宮兩大門派，以及在武林當中倍受敬重，卻又行事刻意低調的江南秋葉山莊。
雖說江湖中受人景仰、尊敬的前輩並不一定出身這三大名門，不過他們門下年輕人才倍出，早已是公認的事實。
因此每逢各派掌門、當家大壽，總會聚集不少江湖人士，上門賀喜。
而紅石塢掌門自然也不例外，對於自己的壽辰將近，他廣發帖子，邀集武林俠客，一來是見見多年老友，二來是聚攏各方高手相會，並凝集各門各派的感情。
因此，在這個風和日麗的初秋季節裡，訪客陸續上門，為原就弟子眾多而熱鬧的紅石塢再添幾分相見的歡愉……
「封大哥、封二哥、關盟主！」紅里光聽見家丁通報，於是匆匆撇下清點到一半的禮單，直往廳外而去。見到熟悉又多月未見的身影，他忍不住露出欣喜的笑容。
「里光，好久不見。」被紅里光喚為大哥的封久揚，正是江南秋葉山莊的莊主，江湖上人稱南俠，因緣際會下與數名俠客結為金蘭，而紅里光正是其中之一。
「里光，近來可好？」封日遠見紅里光出門迎接，不由得拱手一笑。
身為交遊廣闊的江湖萬事通，他向來慣於在人群聚集處自然而然地打聽消息，這送禮拉攏人心一事，他更是專精，尤其這紅掌門，還是自家大哥封久揚結拜兄弟的長輩，他身為晚輩當然要親自跑一趟了。
「我最近就忙著爹的大壽，沒別的事了，倒是大哥得裡裡外外四處打點，常不見人影，只不過……沒想到關盟主也會來。」紅里光與封家兩兄弟打過招呼後，視線忍不住往站在封日遠身旁、背上負著一把傲人長劍的年輕姑娘瞧去。
「因為我是武林盟主啊！既然紅掌門都發帖子，想跟大家聯絡感情了，我當然奉陪，更何況日遠也來，我正好跟著出門當保鏢。」關玲瓏親熱地挽住自家丈夫封日遠的手臂，露出一抹甜笑。
她個頭雖小了點兒，但功夫卻不輸給眼前這群男子，可是道地的新任武林盟主。
「對了，里光，我們在路上遇見了君柚，他等會應該就到了。」封久揚出聲道。
「君柚應該是打江北來吧？怎會與打從江南來的你們半路遇上？」紅里光露出疑惑的表情。
藍君柚亦是與他、封久揚義結金蘭的好兄弟，身為江北明虛宮首席天才弟子的他，前不久成了親，原本紅里光還想著這陣子藍君柚會忙於和妻子增進感情，暫時不會離開江北，哪曉得……
「我們跟他在附近茶樓歇腳，所以才遇上了，他當時正在向幾名獵戶打聽消息，所以我們就先一步過來了。」封日遠應道。
「打聽什麼消息？」紅里光微愣。
「聽說鄰城的山上出現兇猛的野白狼是不是？」關玲瓏打插道。
「野白狼？我近來正忙，倒沒聽說。」紅里光搖了搖頭。
「君柚對野白狼似乎挺有興趣。」封久揚從旁應道。
「是想去除狼嗎？」關玲瓏眨了眨眼，往封日遠問去。
俠客們誰不想多展身手？尤其這外來的野生白狼似乎已傷了不少人，甚至佔據了獵戶們的獵物。
「除狼、送禮，一舉數得。」清雅聲調自眾人身後迸發，一名身著透藍衣袍的年輕男子，偕同紅千季往大夥兒走來。
「君柚、大哥！你們在哪遇上的？」紅里光見到來人，立刻熱絡地招呼。
他們這群義結金蘭的好兄弟裡，就數他與藍君柚年紀最近，因此兩人私交也格外密切，甚至會相互討教獨門劍術。
「門口。」紅千季快步上前，與封久揚等人一一招呼著。
「那野白狼是怎麼回事啊？君柚，你說要送禮是指什麼？」關玲瓏好奇地問道。
總不會是上門道賀卻兩手空空，所以想獵個稀有白狼毛皮來當壽禮吧？
「我在茶樓歇息時聽見獵戶們在聊，鄰城攔春城西邊山上近來有野白狼出沒，傷了人不說，當地獵戶也少了收入，所以正煩惱著，剛巧我又想帶點禮物回去送娘子，所以便向獵戶們問了白狼的出沒地。」藍君柚詳細地說明著。
「啊……這真是好禮！君柚，能不能讓我一起去？我正愁著不知該送爹什麼。」紅里光聽著，心頭不由得激起欣喜之情。
就是這個了！若能獵到野白狼，給獵戶們除害，還能送給爹，讓娘為爹縫件毛皮冬衣，而且用不著拿自家銀兩去買，也不會讓他覺得送禮送得心虛。
「那白狼聽說有三、五來隻，里光若一起去有個伴也好。」藍君柚點頭笑應。
再說，紅里光輕功了得，算來可是他們這群俠客裡的佼佼者，若有紅里光相助，要盯住野白狼應該不是難事。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紅里光雀躍道。
「休息一日，明天動身。」藍君柚盤算了下自紅石塢所在的裂香鎮到鄰城山上的路程後，很快地下了決定。
「明天嗎？那好！我這就去準備！」
心頭煩惱散去，令紅里光揚起一抹期待的笑容，那雙燦星似的瞳眸裡，亦閃出了耀眼的光采……
※※※※
攔春城 西魁山
根據藍君柚探來的消息，野白狼出沒於此，生性狡猾、行動迅速。
牠們的毛皮色澤白中帶銀、質軟晶亮，不似一般野狼因毛硬而無法做皮裘，而是能縫製衣裳的上等料子，因此早些年有人會刻意重金請人追捕，以取其毛皮。
不過野白狼如今數量稀少，沒想到會與獵戶們的獵場相衝突，否則要見到這野白狼的蹤跡亦是難得。
紅里光偕同藍君柚，一早輕裝便行，施展輕功向西魁山直行，約定好中途若是分散，便在山腳小茶棚相聚，再上山搜索白狼行蹤。
偌大山林、色調翠綠，卻也濃密而容易藏人蹤影，過沒多久，紅里光便與藍君柚失去了連繫。
背著弓箭，紅里光一邊尋找著野白狼，一邊留心藍君柚的天藍身影，輕盈地在林間飛躍，身上一襲白袍，讓他看來宛若穿梭在綠意間的雲朵。
蒼綠之間、林葉遮眼，紅里光好不容易終於探得一匹白狼的蹤影，連忙不動聲色地搭箭射出。
利箭嗖地一聲自弓上飛出，沒入白狼身軀，轉瞬間龐大身形已倒入樹叢之後。
「到手了！」紅里光飛躍下樹，正想上前查探獵物，卻沒料到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高音——
「找到大白狼了！別讓牠逃了！」
聽見這呼聲，紅里光只是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這狼都倒下了，還能往哪逃去？
只不過，這想法才剛掠過他的腦海，便有箭矢咻地一聲往他射來！
紅里光倒抽了口冷氣，反應靈敏地在草叢間一翻、閃身躲過。
老天，幸虧他動作快，今天換成是個普通獵戶，豈不要受傷了？
看樣子，這山上除了他與藍君柚之外，還有別人來獵狼吧？
低頭瞧瞧自己一身白衣，紅里光心想，八成是這身衣衫惹的禍，再加上林間視線不良、難以辨認，才讓對方誤將他當成獵物，出去說一聲應該就沒問題了。
只是他剛站起身，不遠處又傳來一聲女高音——
「咦？還有大白鶴！」隨著這麼一句驚嘆，箭矢再度飛臨，而且這回針對的正是紅里光。
紅里光閃身、輕功上樹，驚魂未甫地瞇起眼往箭矢飛來之處打量。
這深山野林裡，怎會有女子混入？
而且……跟來狩獵也就罷了，居然還眼力不好到拿他這個活生生的人當大白鶴？！
也不想想這山林裡根本沒有白鶴棲身，這女人到底是怎麼看的？
紅里光謹慎地躲在樹後，想找機會出面說明，偏生那第二箭又跟著飛來，還往他身上瞄準，看來真是將他當成獵物了。
所幸他輕功好、閃得快，不然豈不成了無辜的箭下亡魂？
紅里光飛快地往那眼力奇差的女獵人所在之處躍去，想阻止她別再放箭，只是當他現身在女子面前的同時，那女子已將手中拉滿的弓箭鬆開，箭也就這麼直挺挺地往他射去！
「啊——我射到人了！」女子在射箭的同時也迸出了驚叫。
但結果卻與她受到驚嚇而迸發的尖叫不同，只見紅里光不慌不忙地一個旋身，跟著閃過箭矢，甚至空手攔下那羽箭，將牠牢牢地握在掌心，復而在半空中翻身落地。
這驚人的一幕教女子看得有些詑異，手上的長弓也跟著放下。
紅里光丟下箭、挺直身子抬起頭，這才發現，這名用箭射他的女子，正居高臨下地端坐在馬背上，而她身後還跟著五、六名看來像保鏢的男子。
瞧他們個個一身素淨裝扮，而顯然是領頭人的女子則一身華服獵裝，紅里光心裡可有底了。
看來不是獵戶上山，而是哪家的小姐出遊吧？
紅里光微一拱手，正想開口解釋方才的誤會，卻沒料到女子身邊的保鏢們已率先衝上前擋在女子面前，甚至拔出腰際長刀，指向了紅里光。
「有刺客！快保護小姐離開！」保鏢們互相大喊著出聲提醒，跟著立刻舉刀往紅里光砍去。
「什……等一下！我不是刺客啊！」紅里光見苗頭不對，連忙飛身躍離這群人的攻擊。
有沒有弄錯啊？先是放箭射他，現在又無端攻擊，這些人能不能冷靜下來先講講理？
「小心！這個刺客身手俐落！快把他圍住！」保鏢們見紅里光輕鬆避開眾人，飛身一跳便躍至包圍圈外，立刻警戒起來。
「你們住手！就說過我不是刺客了！」紅里光瞧他們防備的樣子，知道這八成是一場誤會，因為他連那馬背上的女子是何許人物都不知道，又何來刺客之說？
所以儘管他看得出來，這群保鏢的功夫並不如他，但本著良善之性，他還是努力左閃右躲，沒出手回擊。
保鏢們專心一意地攻擊著紅里光，卻是怎麼也砍不到他半分，每每紅里光提步一躍，下一刻人已飛身至半丈外，教他們追得有點疲於奔命。
而被護衛在後，硬是不肯離開、緊盯著眾人打鬥的女子，在看著紅里光逃躲半晌後，終於再度出聲。
「你們都住手啦！我看他功夫這麼好，你們砍那麼久也傷不到他，如果他真是刺客，我早沒命了，所以他應該不是刺客啦！」女子揮揮手，示意累得喘吁吁的保鏢們退開，然後才下了馬，往紅里光走近。
「我是康盛王爺之女——康語菱，你是誰呀？」她好奇地打量著紅里光，只見這陌生男子年紀頗輕，樣貌清秀，一身素淨白袍上，唯有腰際鑲上了紅透的玉石。
再一近瞧，他的瞳仁圓潤、眸光柔和，唇細而薄，鼻樑挺直，生得一臉端正，身形纖長，除了一張長弓、一袋箭矢以及一把長劍之外，並沒什麼可疑之物。
甚至，康語菱還在想，這男子生得挺秀雅的。
再者，剛才她瞧這人身手俐落地閃避著保鏢們的攻擊，卻未曾受半點傷，兵器也從未派上用處，若不是他自視甚高，就是心地良善，不想因誤會而傷人。
「在下紅里光，裂香鎮紅石塢門下弟子。」紅里光有禮地回應著。
說實在話，他與父兄雖時常四處遊走、增長見聞，也見過不少武林俠客、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更因家中作生意、開鏢局，所以偶爾也會見富商上門求助，但與官家或皇親國戚之流卻從無交集。
所以，不知道這康語菱算不算讓他開了眼界？
尋常千金小姐，出門帶隨從、侍女、奶媽，就算有派頭，這王爺之女，帶的卻是一群保鏢，還個個佩刀，比一般家僕多了幾分威風。
而且，大概是因為生活優渥吧？康語菱的肌膚看來透著一股淡粉的色調，活像初熟的嫩桃子，白裡透紅，還散發出清新的香氣，襯著她一身水綠獵裝，看來宛若步出林野間的仙子。
她盈滿如星燦光的眼瞳閃著好奇眸光，紮起的長髮編著細細的髮辮，一束束地盤在耳側，臉頰兩邊各垂兩撮細髮，在風中輕柔地擺蕩著。
粉鑄黃與碧水綠色調的絲帶，層層纏繞著她的髮辮，交疊出春花一般的盎然生氣，像是刻意要打破這初秋時節的芒黃色調。
至於她那兩瓣看來粉嫩柔軟的嘴唇，則抹上一層淡而薄的胭脂，看來像是紅花花瓣落在了水面之下，泛著一層晶亮水澤，頗為惑人。
紅里光瞧著康語菱，眼神不自覺地被她勾動，跟著那打量著他、在他身旁走動的身形移動起來。
他向來看的都是爽朗俠女、好動姑娘，頂多就是文靜的富家千金、街上的鄰家妹子，像康語菱這樣帶著貴氣、嬌豔風情的年輕姑娘，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哦……你叫紅里光啊？」康語菱在紅里光身旁打轉了一圈，定在他面前，傾身往他挨近了點，好奇地再度發問：「我是知道裂香鎮啦，可紅石塢是什麼地方啊？」
「紅石塢是我家，也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世家名門。」提起自己的家世，紅里光的語氣不由得多了幾分自傲。
「武林名門？」聽見這詞彙，康語菱的星眸突地閃出燦光。「你就是所謂的江湖俠客嗎？」
「嗯，是啊！」紅里光乾脆地點頭。
「嘩！我頭一次見到江湖俠客耶！怪不得你身手這麼好，可以在一瞬間接住我的箭，甚至連被他們圍攻都毫髮無損！」康語菱露出又驚又喜的眼神，上上下下地再次打量起紅里光來。
她出身權貴，平日裡沒什麼機會跟這些所謂的江湖人士打交道，可卻時常在大街小巷聽聞他們的故事，所以一直很有興趣。
原本她還以為那些俠客們飛簷走壁的事蹟，有可能是假的，是說書人胡謅的，但今日一見……
呵，還真是名不虛傳呢！
「康小姐過獎了，我這只是長年練習出來的反應。」紅里光沒想到康語菱會對自己這麼誇讚，一時之間還真不曉得該怎麼回答。畢竟在他身處的環境，這等功夫只不過是最基礎的。
「是你太過謙虛了啦，我看你剛才閃得那麼靈活！」康語菱笑咪咪地應道：「對了，你怎麼會躲在林子裡呀？」
「我不是躲，是來獵野白狼的，原本我正想把獵物帶走，哪曉得妳的箭就對著我射過來，方才還當我是白鶴連射數箭，所以我才出面想說個清楚。」紅里光指向自己剛才射狼的大樹答道。
「哦，那是因為林子太密了嘛，我只看到白影閃來閃去，加上我就是來獵白狼的，所以見白影就當成獵物射了，不好意思啊！」康語菱聽了紅里光的說明，忍不住乾笑兩聲。
「沒關係，只要妳別再拿箭把我當獵物射就好，那麼我帶獵物下山了。」知道康語菱不是故意傷人，紅里光也無所謂，所以拱手道別後就想回身到林子裡取白狼屍體。
可沒料到，康語菱一聽見紅里光的回答，立刻爆出阻止聲。
「不成！我上山就是想獵白狼耶！那白狼我要！」康語菱喊道。
「什麼？」紅里光霎時有些傻眼。他回頭瞥了康語菱一眼，有些無奈地應道：「抱歉，康小姐，那狼是我先獵到的。」
而且山上不只這匹白狼，康語菱想要的話，大可帶著保鏢們去獵另外一隻吧？
「你射到的又如何？送我就是了。」康語菱無所謂地露出輕鬆的笑容。
「不行，那白狼是我為爹獵的，我要送給我爹。」紅里光搖了搖頭，拒絕這個餿主意。
其實他並不是那麼難說話、不能打商量的人，若是在平時，他可以不跟康語菱計較，但這回例外。
野生白狼原就稀有，難得找到一隻，沒能分給結拜好友藍君柚，已經讓他覺得不好意思了，更遑論是這個只有一面之緣、還差點射死他的王爺之女。
「我不管啦！我今天特地來獵狼的，我一定要帶牠回去！送我嘛！」康語菱見紅里光回絕，忍不住開始耍起脾氣來。
平時她可是王爺府裡的掌上明珠，要什麼有什麼，爹娘哪回不是將皇上或親族送上的好東西先送到她房裡給她挑過？
因此她理所當然地認為，紅里光獵到的野白狼，也應該送給她，因為她已經開口了。
「妳……」紅里光見康語菱一再任性地要求，原本為她驚豔的心思，已完全被她的驕縱給抹煞。
唉！枉費她是個皇族千金，個性竟是如此，以為凡事都應該順她心意而為嗎？
真是浪費了一張美麗的面貌，人長得嬌豔、性情卻讓人不敢恭維。
皺了下眉心，紅里光決定不再跟康語菱辯下去了，反正這野白狼本來就是他獵到的，紅家的箭插在狼身上，足可證明他沒搶這康大小姐的獵物。
所以他根本沒必要理會康語菱，管她向他要求什麼，他都可以理直氣壯地說聲「不」。
輕功一展，原本脾氣好、性情和善的紅里光難得地冷了臉不理人，回身便竄入林中，輕鬆將白狼一扛，立刻閃人。
而康語菱正為紅里光突然消失蹤影感到納悶，忽又見他揹了她想要的白狼飛快地離開，忍不住氣得跺腳，甚至往紅里光消失的背影迸出尖聲高喊——
「紅里光！你居然敢搶我東西？小心我抄了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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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壽宴上，紅里光與紅千季這兩兄弟送的壽禮，教紅掌門幾乎是笑得合不攏嘴。
一則為兩兄弟的心意，二則是欣慰，三來自然是因為眾多賓客雲集，讓他能夠與各派老友乘機一聚。
壽星高興，前來祝賀的人們自然也跟著開心，唯有紅里光，雖然欣喜自己能捉得野白狼，讓爹親有份特別又體面的壽禮，但對於那日康語菱喊出的話語，卻是怎麼也無法自腦海裡拋去。
她說，她會抄了紅家……
不知道康語菱會不會說到做到？畢竟是王爺之女，皇族千金脾氣驕縱難馴，又相當任性，現下她嚷著要抄家，實在是教紅里光沒辦法忘懷此事。
那天他趕著回頭找藍君柚會合，又想早些下山請人裁了狼皮以作壽禮，加上康語菱脾氣又不好，所以他一氣之下也沒多想，便直接扛了白狼回來。
可現在冷靜下來，回頭一想——
對方畢竟是王爺掌上的嬌貴明珠，若康語菱真的發火了，到時候領了官差不分青紅皂白地想抄紅家，那還得了？
雖說於情於理，他都自認沒有對不起康語菱之處，可很多時候，就像江湖道義一樣，人們賭的、憑的，常常只是一股氣、一份情，因此……
也許他還是該回頭安撫一下康語菱。
不然的話，這白狼皮雖能讓爹親高興個幾天，但過沒多久就見官兵來抄家，到時候煩心的還是爹娘啊！
「還是去安撫一下吧……她只是個小姑娘而已，生她氣也沒什麼用，只會鬧得更僵，一點好處都沒有。」紅里光躺在自家屋頂上，望著夜裡閃耀的明月暈黃，忍不住自言自語起來。
所謂好男不跟女鬥，他跟著爹和兄長跑江湖見過那麼多世面，跟個丫頭似的姑娘計較，就顯得他小家子氣了。
更何況，見到爹親的笑容後，他原本對康語菱的生氣也逐漸消失殆盡，因此……
「明天上街買點小東西送給她，請她原諒吧！」輕音迸發，紅里光翻身坐起，一溜煙似地躍下了屋頂，鑽回自己的房間。
他不想爹娘操心，所以，這麻煩他要自己扛下來！
※※※※
攔春城 盛王府
偌大庭院種滿花草，即使時季初秋，仍有一抹夏日的繁華綻放其中。
接連著這片花綠色調的內院，自然是盛王府裡最得寵的千金小姐——康語菱的廂房。
泛著涼意的午後，她讓丫鬟們退出房外，決定稍事休息，卻沒料到，她方一關門，身後的窗子便被人給推開了。
「誰？」康語菱聽見推窗的聲音，連忙回頭。
「對不起，是我。」刷地一聲，紅里光自外頭翻進窗內，身手依舊俐落無比。
「啊……是你！搶我東西的紅里光！」康語菱瞪著紅里光的臉龐，忍不住迸出高音。
「啊！妳別叫呀！我今天是來道歉的！」紅里光慌張地上前制止。
「什麼？」康語菱原本正想喊人，沒料到紅里光竟是迸出一聲道歉，讓她到口的聲音就這麼吞回肚裡。
道歉？紅里光要對她道什麼歉？
她還以為紅里光是不滿她那天說想抄他家，所以來要脅她呢！
「這個……雖然比不上白狼，但卻是裂香鎮的特產，妳不嫌棄的話就收下吧！」紅里光點了點頭，隨即將身後包袱放到桌上，打開來後，裡頭是幾個油紙包，還散發著熏人的香氣。
「這是什麼啊？」康語菱眨了下眼，那香味四溢，教她忍不住往前挨近了點。
「裂香鎮上出名的幾樣點心。」紅里光見康語菱沒想叫人，而且還卸下心防往桌旁走近，心裡頓時輕鬆許多。
他幫著拆開油紙，只見幾樣一口大小的熱食正裹在裡頭，四散的香味足以教人胃口大開。
他原想送點姑娘家的首飾或香囊、胭脂，可想想康語菱身為王爺之女，應該是要什麼有什麼，這大街上的普通玩意兒，她想必看不上眼、也沒必要送，所以索性挑了幾樣裂香鎮裡最有名的小點心，送來給她嘗嘗。
聽說越是身份高貴的小姐們，平日裡越難得離開家門，更遑論是上街進茶樓、酒樓，像個平民百姓一樣坐下來吃些道地美味，所以帶這些來，說不定反倒比送姑娘家玩意兒更適合。
「嘩，我還沒吃過這些呢！」康語菱的眸光如紅里光所願地閃出晶亮，她往點心瞧了瞧，正想動手，可卻又給疑惑打住了。「對了，紅里光，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
她記得自己沒告訴過他，說她住哪兒吧？
「因為妳自稱是康盛王爺之女，所以很容易查得到。」紅里光聳聳肩，沒多說明自己是找了藉口向封日遠討來的答案。
江湖上的萬事通就住自個兒家裡，幸虧爹娘刻意留人，封家兄弟又有意多住幾日，與他們聚聚，所以他才能輕易地打聽到。
「也對啦，我爹可是盛王，這攔春城裡誰人不曉盛王府何在？」康語菱算是接受了這個答案。
「剛才我在屋頂上待了好一會兒，見妳的丫鬟都出去了，所以就用輕功翻進來。」紅里光指指窗口應道：「我這回是想道歉，不想鬧事，有什麼讓妳不高興的地方，就請妳原諒吧，我絕不是有心氣妳的。」
「你道歉、道歉地說個不停，到底道什麼歉呀？」康語菱眨了眨眼，終於吐出心中的納悶。
「就……妳不是要抄我家？」紅里光有些困窘，怎麼康語菱這個始作俑者，像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抄你家？」康語菱先是一愣，然後才迸出笑音。「天哪，你把那句話當真了啊？」
她指著紅里光笑個不停，模樣是嬌美可人沒錯，可卻讓紅里光迷糊了。
「什麼意思？妳難道是在開我玩笑？」紅里光錯愕道。
虧他擔心這麼久，結果是被康語菱窮整了一回嗎？
「不是啦，只是你想想嘛，我真氣你、想抄你家的話，回府後直接向爹喊一聲，隔天就把你家給抄了吧？哪有可能等這麼多天過去，還沒半點動靜？」康語菱把笑出來的眼淚給抹了抹，又道：「不好意思啦，我那抄家的話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因為以前從來就沒人敢跟我搶東西，我這個人一生起氣來就喊著要抄家，可其實我從來沒做過這種事。」
「咦……」紅里光訝異地瞧著康語菱，原本他還當這小姐是個任性姑娘，又因出身高貴，所以常以此要脅旁人，卻沒料到她只是順口說出，卻沒半點惡意。
「是真的啦，那天我一大清早上山，找了很久才找著白狼，被人捷足先登，當然會不開心，可其實我後來有想通，全部的事都是我在無理取鬧，因此真要說起來的話，應該是我要向你道歉才對。」康語菱不好意思地微吐粉舌，露出苦笑的表情。
「真的很抱歉，紅里光，你不要介意好不好？」說罷，康語菱又認真地補上這麼句歉言。
她看來後悔、態度也很認真而誠懇，讓原本還有些緊張的紅里光心頭霎時沒了半點擔憂。
原來，康語菱雖然講話不客氣，可事實上卻是個坦率的姑娘。這麼說來，她其實是個好相處的對象哪！
什麼驕縱、傲慢，康語菱並沒有，她這態度，該算是口直心快吧？
就算康語菱真有點王爺千金的任性脾氣，但她卻又明事理、能自省，並非徹頭徹尾只知無理取鬧的小姐。
這樣的康語菱，倒是讓他想與她交個朋友了……
「其實，一切都是誤會，說開了就好，我不介意這些。」紅里光原本就好脾氣、好說話，面對康語菱這直率的姑娘，自然更沒了半點脾氣。
「嘩！真好！果然你們這些俠客，都像說書的說的一樣，性情直爽呢！」康語菱聽著開心，眼眸也跟著露出雀躍神情。
「說書的不一定說真話，不過如果妳有興趣，我可以說給妳聽。」紅里光被她的笑意感染，不自覺地跟著迸出了暖笑。
「真的嗎？」康語菱高興地問道：「這意思是……你會當我朋友？」
俠客朋友呢！真是太新鮮了！
「嗯，我很樂意。」紅里光瞧著康語菱的燦燦星眸，那彷彿滿溢夜空星子光芒的瞳仁，著實令他眷戀起來了。
「那我們一塊兒吃點心，你講點有趣的事給我聽聽好不好？」康語菱是個說了馬上就做的直性子，聽見紅里光點頭應好，她立刻推著他坐下，又親自倒上茶水。
兩個人就這麼各據一方，當真像在酒樓茶館般，一個吃菜、一個說書。
這廂聽得津津有味、對菜餚讚嘆不絕，另一邊則是繪聲繪影、說得生動精采，不時穿插的笑音，則像是一條無形的細鏈，為兩人意外摩擦出的友誼，牽起了更深的羈絆……
※※※※
紅里光向來守信，點頭應好的事，他一定辦到。
因此既然答應了要與康語菱當朋友，他也就義不容辭地到府陪伴。
誰教他真正認識了這個王爺千金之後，才赫然發現，自己的俠客生活比起這位小姐來，真是多采多姿得活像罪惡？
由於盛王擔心女兒在外遇上盜匪之流的人物，受他的盛名之累，因此康語菱只要外出，必然是排出大陣仗，保鏢跟前跟後，威風是很威風，但正因如此，她能去的地方也不多。
畢竟這群身負保護康語菱的護衛還是聽盛王命令的，所以他們私下依然得遵循盛王指示，危險可疑的地方絕不讓康語菱接近，因此這看似自由的日子，其實也沒多少自由可言。
這盛王之女，雖是受盡疼愛的掌上明珠，可生活卻是相當受限，相較於紅里光成天施展輕功四處飛奔的生活，康語菱當然就心生嚮往了。
「說實在話，我也不是想怪爹，他畢竟是關心我。」一邊咬著糖餅，康語菱一邊抹著手指上的碎屑，靈動的眼眸裡盛滿著對四周新鮮事物的好奇。
自從她與紅里光成了朋友後，紅里光便時常用輕功溜進府裡，而她也會在下午假意休憩片刻，把身邊的保鏢、侍衛、丫鬟全都趕出去，表面上是說她要午睡，或是一個人靜一靜，念念書、繡繡花，可事實上嘛……
她是給紅里光製造機會，讓他能大方現身，陪她聊天，說些外頭的新鮮事給她聽聽。
不似一般說書人那般誇大，紅里光因為真的是出身武林世家，所以他說的故事，一來比說書的精采刺激，二來也多了些俠客的無奈與不為人知的一面，聽來可有意思多了。
甚至，在兩人越來越相熟之後，紅里光還順著她的要求，拿了男裝來給她換上，然後用輕功帶著她偷溜出王府，讓她能自在地上街遊玩，卻不用身後跟著一大群人。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紅里光點點頭，「偶爾，我也會被留在家裡、出不了門。」
「咦？你也會遇上這種事？」康語菱訝異極了。
打她認識紅里光以來，她只知道這些俠客們擁有她沒能得到的極度自由，倒沒想過紅里光也會像她一樣，被「關」在家中。
「嗯，畢竟我是爹娘最小的孩子，再加上我二哥早已過世，因此大哥出門不在家中的時候，爹娘就容易擔心我。」紅里光笑道：「不過因為我的輕功比誰都好，所以就算要偷溜出門也不是難事。」
「對啊，瞧你不就輕鬆地把我帶出來了？」康語菱肯定地點點頭，「不說你不知道，因為你會帶我出門，所以後來我根本懶得帶護衛們出遊，所以這陣子，家裡人都以為我轉了性子，變得文靜了哪！」
若是盛王府的人知道了實情，大概只會給她嚇到面色發白吧？
可沒辦法呀，她怎麼說都是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小姑娘，教她成天面對一些看膩的景致，再不然就是成天關在房裡讀書刺繡，她會給活活悶死的。
她好動不好靜，這是天性。而她身為王爺之女，雖無法像平民百姓自由，卻能享盡奢華寵愛，這是補償。
因此她不自怨自艾，卻是極力謀取自己能夠擁有的幸福。
就像現在這樣，跟紅里光這個朋友出門，她總有數不盡的新鮮玩意兒可瞧，偶爾還能見到紅里光在街上替人打抱不平。
「我想他們大概以為妳膩了上街吧？」紅里光瞧著康語菱笑得開心的臉孔，霎時沒了勸阻之音。
越是認識康語菱這個大小姐，他越能理解盛王疼寵她的原因，誰教她是個如此可愛的姑娘家？
她撒嬌卻不使潑，她任性卻坦率，真實地面對她自己，從不掩飾真心，像這樣的性情，即便是出身俠客世家的女子，也不一定能及她的萬分之一。
所以，不論是誰，大概都無法抵擋康語菱那嬌豔面容流露出來的欣喜笑容吧？
「讓他們放心也好啦，成天對我問東問西的才讓我煩惱呢！」康語菱說罷，拉著紅里光鑽進一家知名酒樓。
「就像妳說的，他們也是關心妳。」紅里光在康語菱的要求下，向夥計點了聞名攔春城的「清蒸雙錦」，又叫了幾碟小菜跟上等茶，兩個人就這麼窩在酒樓一隅，一邊看著街上往來的熱鬧景象，一邊享受美味。
「我知道，所以我從來不躲開我的侍衛和丫鬟們，出門也一定帶著保鏢啊！」正因為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曉得自己若出事，爹娘一定會把整座攔春城翻過來，所以康語菱很有自知之明。
「可最近妳都跟我偷溜出府，沒帶任何保鏢，這樣真的好嗎？」康語菱開心，紅里光這個朋友自然也高興，但危險的事就是危險，他可不希望為了一時之快，讓康語菱有個什麼閃失。
「我說里光，你腦袋糊塗囉？」康語菱嘗著面前香味四溢的佳餚，星眸滴溜溜地在紅里光身上打轉。
她一雙麗眸閃著星子光芒，靈動的模樣與毫不做作、盡情享用菜餚的活潑樣子，教紅里光被她瞧得有些透不過氣來。
「妳說誰糊塗？」紅里光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是妳糊塗吧？」
心坎躍動個不停，讓他幾乎無法將視線從康語菱臉上移開片刻，可在同時，他卻又不敢盯著她太久，只因這樣的看法，會讓他自己更沒來由地緊張。
「不，是你太迷糊，也不想想你的功夫比我家的護衛、保鏢都好，既然有你陪著我，那還擔什麼心？」康語菱啜飲著魚湯，香唇微勾，迸出了笑聲。
泛著香氣的唇瓣透出來的嬌音，像似要勾人魂魄，紅里光沒多瞧，腦袋裡卻是下意識地轉了話題。
「妳就這麼相信我？」紅里光搖搖頭，「我是輕功好，其他功夫卻練得不如大哥熟。」
停頓片刻，紅里光突地冒出自嘲似的語調。「所以真要說起來，我並沒什麼好功夫在身。」
也許因為他身邊的俠客們都是優秀無比的高人，像是結拜大哥南俠，能夠輕易自創完美的新劍法；自家大哥紅千季，又盡得爹的武學真傳；金蘭之交藍君柚，則是人稱江北第一的奇才，對於所有武學能夠過目不忘……
光是這些兄弟，就教他這個只有輕功上乘的紅石塢弟子感到能力不足了，更何況要說自己武功高明……這話他從不掛在自己身上，一來沒必要，二來也是事實。
他紅里光學得最精的，真的只有紅石塢的輕功。
只不過，這長才可不像那些兄長們可以拿來行俠仗義，真遇上危急時刻，大半是派不上用場的。
「反正我不懂功夫，所以你到底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我明白，有一件事我絕對不會弄錯的。」康語菱揚唇笑道。
「什麼事？」紅里光微勾眉梢，好奇問道。
「我知道你是個好人啊！」康語菱指指自己的麗眸，得意道：「本小姐什麼也不會，就這雙眼看人最準，連我爹都要甘拜下風哦！」
香唇漾開甜笑，康語菱又續道：「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知道你為人正直，絕不會對我不利，而且還真心把我當朋友，再者……你們這些江湖俠客不是都會替朋友兩肋插刀嗎？所以囉，光憑這一點，你就比我爹花銀子請來的侍衛跟保鏢更能護衛我的安全。」
這一番話，她說得像似鼓勵，又像給紅里光打氣，更直率地震撼著紅里光的心口。
這絕對的信賴，教他感到自己胸口的血液正在為她的言語而沸騰。
他的兄長、爹娘，平日對他的為人亦是信任有加，可為什麼只有康語菱的話能夠如此地激勵著他？
或許，是因為他們的交情，無關身家背景，也與任何權勢利益無涉，所以才會顯得如此單純、更能直入人心。
他……可真是交到一個好朋友啊！
「妳說得對，我們是意氣相投的知交，朋友就是要講義氣，所以我絕對不會害妳的。」說著，紅里光悄悄地下了決心。
無論如何，就算己身能力不足，他也要護衛這個撼動著他心緒、給了他另一番新見解的紅粉知已的安危！
「騙人。」康語菱瞧了紅里光一眼，突然爆出不怎麼高興的語氣，「既然你那麼講義氣，怎麼最後一口清蒸雙錦不讓給我呀？」
這酒樓的「清蒸雙錦」是攔春城的地方名菜，用的是附近千絲河的錦魚，雖然肉質鮮美，但因不易捕抓，又敏捷狡猾，因此數量稀少，方才他們上門時，就只剩這麼一尾了。
結果他們邊聊邊吃，紅里光卻沒肯讓她半點，還眼明手快地夾走了最後一口。
「吃東西憑的是本事啊！」紅里光也鮮少嘗到這麼美味的錦魚，當然不會跟康語菱客氣。
他們是知交好友，平起平坐的關係，談什麼讓不讓的？
「哼！你分明就是搶我魚吃！當心我抄你家哦！」笑鬧之間，康語菱又爆出了口頭禪。
「噓！」紅里光飛快地傾身上前，雙臂越過桌面、壓住了她的嘴，低聲道：「妳都改扮男裝了，還老把這句話掛嘴上，是想教人識破妳是盛王府的小姐嗎？」
「我不管啦！我還沒吃夠耶！這魚難抓，就算下回出門也不見得能吃到的。」康語菱嘟起唇，低著聲調對紅里光抱怨起來。
「這……」紅里光無奈地瞟了康語菱一眼，見她直盯著空盤子，面露哀怨神情，只得將心一橫，嘆道：「好好好，我帶妳去抓魚，讓妳一次吃個夠，這總成吧？」
唉！不過就是條魚嘛……
雖說，他自個兒也很想再多吃幾口，最好還能抓幾條帶回去孝敬爹娘；不過，最大的問題，恐怕還是他捨不得看見康語菱那精緻嬌豔的臉孔，因為這麼一尾鮮魚而迸出委屈至極的模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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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千絲河位處攔春城城郊，附近風景優美，怡人心神。
顧名思義，千絲河的河面清澈亮麗，晴空之下，晶瑩燦亮，仿若是千萬道銀絲，蜿流而去。
紅里光帶著康語菱來到河邊時，正是下午時分，周遭幾無人蹤。
「我說里光，你真的沒帶錯路吧？這裡就是千絲河？」康語菱彎身掬起河水往自個兒臉上拍了拍，洗淨些許塵埃，一邊轉頭往紅里光探問。
「這裡是千絲河沒錯啊，為什麼覺得我走錯路？」紅里光還記得，路上他們曾跟立在附近、寫著千絲河的木牌擦身而過的。
「因為，我瞧這河裡雖然有魚，可卻沒人在抓嘛！」康語菱質疑道。
如果錦魚真的那麼好吃又值錢，那河邊應該都是漁夫才對，但現在……別說漁夫了，一路上行來就他們兩個。
「那是因為錦魚習性怪異，不在大白天活動，更非入夜才清醒，牠們是在下午醒來，因此這段時間精神特別好，相當難以捕抓，所以漁夫們都是趁魚兒活動了大半天，在入夜時分倦了、沒什麼精力逃跑的時候，才提著燈籠到河邊抓魚。」紅里光解釋道。
「咦……原來如此啊，那我們抓得到嗎？」聽見紅里光的說明，康語菱不由得把視線往河底下移去。
確實，這河面下有許多魚兒，移動得相當快速，就不知道是不是錦魚？
「想吃的話就試試吧！」紅里光脫掉鞋襪，捲起了褲管，率先走進了河水中。
「也好，我還沒自己抓過魚呢！」抱持著玩玩也好的心態，康語菱跟著下水，一雙嫩白纖足浸在冰涼的水裡頭，教她忍不住驚喜地連踏了幾下。「嘩，這水好涼啊！」
說著，又用腳掌在水裡划了划，甚至踩著圓石跳來跳去，幾乎快把兩人來此的目的給忘光了。
「妳那樣會把魚嚇跑吧？」紅里光哭笑不得地瞧著康語菱玩起水來，像她這樣，要抓到魚簡直是難如登天。
「不會啦，我把魚趕到你那邊去，你再把牠們撈起來就好了啊！你是俠客耶，身手很好的。」康語菱說著，便語帶興奮地驅趕河裡的魚群。
「哪有這麼容易啊？俠客是練功夫、習刀劍，可不是練魚叉、捕魚，更別提咱們現在連劍都沒有……」紅里光剛說完，一個眼熟的身影已經竄過康語菱的腳邊。
「啊！魚！是錦魚啊！」康語菱只覺得腳邊一陣滑溜，轉瞬間那敏捷魚影已往紅里光腳邊游去。
「我看到了！」紅里光說著，立刻彎身去抓，沒料到錦魚果然不負虛名，面對紅里光的雙手，牠僅是尾巴一搖，便輕鬆地閃身而過。
原本錦魚這一閃，頂多只是讓紅里光撲空，偏偏他使勁過大，重心不穩，所以一撲空，人便往前倒去。
「啊！里光！小心哪！」康語菱見紅里光身子一傾，還當他是腳下打滑了，也沒想到紅里光練了十幾年功夫，反應比她靈活，立刻上前想扶住他。
結果她不上前還好，一往紅里光挨近，反倒與正想重新踏穩腳步的紅里光結實地相撞。
「哇！」驚叫聲混合著水聲，兩個人就這麼跌在一塊兒，統統摔進河裡。
水花四濺，就連附近的水鳥、魚兒都被嚇得迅速逃離，紅里光與康語菱就這麼在水中翻滾一回後，狼狽地爬起，而後又跌坐在河裡。
足可淹過小腿的河水淺灘，教他們躲過沒頂的危險，可一身衣衫卻是濕得徹底了。
紅里光愣了半晌，剛想開口問康語菱要不要緊，她卻突然指著他的臉龐爆出大笑聲。
「哇哈哈哈……里光，你頭頂上有魚啊！」康語菱笑得樂不可抑，幾乎停不下來。
「什麼？」紅里光伸手往頭上一摸，果然給他碰著滑不溜丟的魚兒，想來大概是從河裡起身時卡在他髮絲裡的吧？
「我來放走牠，你等等。」康語菱從河裡跌跌撞撞地起身，濕透的衣裳服貼著她的曲線，勾勒出曼妙身形，教與她貼得極近的紅里光看得有些傻眼了。
一直以來，他知道她會是他的紅粉知已，卻沒真正從心裡將康語菱擺在一個姑娘家的位置上看待。
也許是因為康語菱與他形同兄弟、互稱好友，而且搶好玩、搶新鮮的事物，絕不輕言退讓，落落大方的態度更讓他與她相處愉快，所以，他也從未去思考他與她是男與女。
但此刻，紅里光的心裡卻不免有些迷惘了……
「還是條小魚呢，怪不得會卡在你頭上，我把牠放走囉！」康語菱挨近紅里光身前，傾身伸手，將他頭上的小魚取下，放回河裡。
「呃……」紅里光知道自己該為康語菱的貼心之舉說幾句話，但是，剛被河水嗆過的他，卻是喉間乾澀，難以出聲。
「怎麼啦？」康語菱好笑地瞧著紅里光這個俠客一臉狼狽相，「虧你還是輕功高手，結果居然跌得一身濕。」
「我這是被妳打亂步調了。」紅里光覺得臉頰兩側似有火苗燒起，讓他連忙別過了視線。這樣盯著康語菱，似乎有些不夠君子、也不夠尊重朋友。
「也對啦，那麼我們快上岸吧！不早些把衣裳脫下來烤乾，肯定會染風寒的。」康語菱說著，一把揪住紅里光的臂膀便拖著他往岸邊去。
「什麼？脫下來烤乾？！等等……不如我送妳溜回府，換件衣裳比較快吧？」紅里光踉蹌地跟著上岸，聽見康語菱毫不避諱的建議，心裡霎時浮起一股熱氣。
「拜託，拖拖拉拉的肯定會著涼，而且我們總不能濕著一身衣裳在街上走吧？」甩了甩衣袖，康語菱用力地擰著衣衫下擺，一邊應道。
「但是……」紅里光艱澀地吞了吞口水，「男女授受不親，這……」
要他跟康語菱一塊兒脫衣服、烤火？這怎麼可以啊！
一想到自己要跟未著寸縷的康語菱坐在一起，紅里光突然覺得面上似有火在燒灼，熱燙得很。
「誰叫你只生一堆火？分兩座火堆，中間用樹枝把衣裳掛起來當隔牆，我們就看不見對方了嘛！」康語菱知道紅里光在介意什麼，於是主動提出建議。
大男人還婆婆媽媽、扭扭捏捏的，真不曉得誰才是姑娘家！
雖說，要與紅里光一塊兒烤火，她也會感到不好意思，不過紅里光可是她的朋友、她的好兄弟，而且看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絕對不會對自己使什麼小人手段，所以她才會安心地提出一起生火烤乾衣服的主意。
只是……瞧紅里光那反應，看來他平時大概鮮少跟姑娘家相處吧？
不知道她會不會是紅里光第一個、或是唯一一個紅粉知已？
看著紅里光在她的催促下，四處撿來乾樹枝準備生火的俐落動作，康語菱窩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在注視著紅里光的同時，心裡竟不由得浮出種種以往未曾有過的思緒……
※※※※
火光泛紅，熱意直竄。
太陽未及西沉，天還是亮的，只是那涼涼冷意已開始侵入身軀。
紅里光生起兩堆火，又架起樹枝，一切準備就緒後，兩人互相對看了下，不免有些尷尬。嘴上說說跟實際去做，畢竟還是兩回事的。
「里光，你先脫。」沉默一會兒之後，康語菱抱著自己發冷的臂膀，下定決心，指著紅里光開了口。
「我？」紅里光蹙了下眉。
怎麼壞事總是他先上，有好處都教康語菱先嘗呀？好兄弟是這麼個當法的嗎？
「是呀，你把衣服脫了，先架在樹枝上當牆，這樣我才能脫嘛！不然都給你看光了，你要負責啊？」康語菱微嘟起唇，嬌聲反問。
「我……」紅里光被她說得無力反駁，只得點頭同意。
背轉身軀，紅里光將身上的腰帶解開，褪下外袍，濕漉漉的衣衫重得直淌水，紅里光只得先把水擰出來。
「擰乾些哦，不然很難烤乾的。」康語菱在身後叮囑著。
「我很用力擰了。」紅里光有絲狼狽，一想到康語菱九成九在背後盯著自己看，他竟有股莫名的緊張。
怪了，明明他是男人、她是女人，被看光身子，也該是康語菱感到不好意思吧？怎麼此刻感受到難堪情緒的卻是他呀？
紅里光邊甩著衣袍，邊帶點不滿地咕噥道：「話說回來，我脫衣服的時候，妳不是應該背對我嗎？」至少，別讓他感覺到身後有股熾熱的視線吧？
「為什麼我要背對你？」康語菱眨了眨眼，故意裝傻。
「就像妳說的啊！我都給妳看光了，妳要負責嗎？」紅里光佯裝輕鬆地反問。
「我要負什麼責啊？大街上成天有一堆打赤膊、挑貨拉車運木頭的粗漢子走來走去，難不成每個見過他們的姑娘家都要對他們負責嗎？」康語菱得意地迸出了笑聲，彷彿早對紅里光的質疑有所準備。
「伶牙俐齒！」紅里光原就不擅口舌之爭，只得搖頭以示戰敗，「我說不過妳，反正男人吃虧吃定了。」
「吃虧就是佔便宜啊，你應該要感到高興。」康語菱再度出聲糾正紅里光的發言。
「最好是這樣。」紅里光真感到哭笑不得了。
只是，方才梗在他心頭那股輕微的尷尬氣氛，似乎也隨著兩人之間的笑談而漸漸散去，變回他們原本相處自然的步調。
「總之你動作快點啦！衣服濕答答地黏在身上，很冷耶！」雖然旁邊有火堆可以取暖，但衣裳上的那層濕粘感，還是教康語菱感到不怎麼好受。
「是是是。」紅里光沒轍了，他將擰乾的袍子往樹枝上披去，然後繼續將內衣也脫下。
水珠搭著衣衫，隨著紅里光褪衣的動作而飛散開來，火光映著他因長年習武而結實的身軀，再襯上披落在身側的黑髮，看來竟有股蠱惑人心的力量。
「嘩……里光，你的身材比我家那群衛士的紮實多了，看不出來你人長得瘦，可卻結實得很。」康語菱目不轉睛地盯著紅里光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火堆太近，她感覺臉龐上有絲燥熱。
「妳是姑娘家吧？看著一個大男人脫衣服，妳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紅里光微蹙眉心，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康語菱的過度大方。
康語菱可以什麼都不介意地與他相處，他當然覺得輕鬆，可問題出在……他已經清楚地體認到，他與她是男與女，有些事斷然不可能以平常心待之。
「才不呢，我們是朋友呀，所以我只是你的好兄弟，看你幾眼有什麼關係？」康語菱理直氣壯地應道：「況且我是在讚美你耶，你應該要道謝才對。」
「那是因為妳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好身材，我大哥身形比我的結實多了。」紅里光搖搖頭，將臉上未散的熱氣甩開，「比起他，我個頭又小、又瘦，如果可以，我倒希望自己能再長高點。」
追上大哥紅千季的腳步，與他齊頭並進，一直是紅里光的夢想，只可惜……
他生來就遺傳娘親的嬌小，個頭怎麼也長不高，即使拉長了些、卻又顯得過瘦。
儘管他勤於練武、飯也沒少吃過，但是天生的差異，似乎早已註定他怎麼都比不上紅千季。
「哦？是這樣嗎？」康語菱沒多吭聲，語氣卻顯得意興闌珊。
「當然是這樣。」紅里光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又繼續往下說道：「我有幾個結拜兄弟，他們個個都是人中豪傑，揚名四海，不像我……似乎只能與紅石塢的輕功高手掛在一塊兒。」
「你在自暴自棄什麼呀？」不期然地，康語菱突然爆出一句輕哼。
「咦？」紅里光微頓。自暴自棄？他有嗎？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康語菱瞄了紅里光一眼，續道：「你呀，一直在跟你大哥比較，可偏偏比來比去，天生的差異就是比不了，所以只要一提到你大哥，你就把自己貶得一無是處！」
「我沒這意思。」紅里光搖頭，「那些只是事實，就像妳說的，那是天生的差異……」
「你再裝模作樣地跟我撒謊，我就抄你家哦！」康語菱見紅里光還是在兜圈子打轉，終於忍耐不住了。
她從大石上跳起來，有些忿忿不平地怒道：「每回我誇你功夫好，你就說自己不好，是大哥厲害；說你身材結實，你就說大哥比你好，一開始我還當你只是小弟太敬愛大哥，結果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語菱？」見康語菱突然發飆，紅里光也錯愕了。
「不管我誇獎你什麼事，你總是自謙，然後搬出你那堆結拜兄弟來，一會兒說某某俠客天下最強，一會兒又說某某英雄奇才無人可及，不認識你的人也許會覺得你是謙虛為人，可事實上你根本是在欺負自己！」康語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感到不舒服，但她很清楚一件事，她不要紅里光再這樣下去了。
每回都這樣自我解嘲、自我掩蓋，會讓人快樂嗎？
脾氣好、天性善良、輕功佳，這些明明都是紅里光的優點，偏偏他什麼也看不見！
她不知道紅里光在不在乎內心的快樂，但她知道，她不想紅里光總是在提起這些事蹟時顯得消沉、甚至看輕自己！
就算他無所謂，但她……她會為他感到心疼的耶！
「我告訴你，在我康語菱的心目中，你紅里光就是個道地的俠客！我不管你想跟誰比，可那些人對我來說都不值一哂！你有你的優點，而且是別人花一輩子也追不上的，如果你還想繼續當個睜眼瞎子，一生打壓自己的優勢，卻不肯正眼面對，那你不如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算了啦！」康語菱氣呼呼地瞪著紅里光，大有他再敢反駁、她真要抄掉紅家的氣勢。
「語菱……」紅里光從她的話中聽出了她的安慰。
即使這番話語聽來活像是找人吵架，可紅里光卻赫然驚覺，自己似乎真的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擺在永遠的第二位。
可他……其實並沒有必要這麼做。
「你說說看，我這些話對不對？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情況，我在家裡看多了啦！因為我爹成天想要更多權勢，可他卻老是忘記，他再怎麼厲害，還是得聽皇帝的話；至於那個皇帝，他權力再大也比不過老天爺！」康語菱的言詞聽來有些大逆不道，卻又真誠之至，更像是一柄利刃，直挺挺地插入紅里光的心窩。
「我想……妳說的真的沒錯。」紅里光仔細想了想，自己確實並非一無是處的人，只是因為他慣於自謙，最後就成了自卑。
「我看呀，你是標準的人善被人欺。」康語菱白了紅里光一眼，又道：「對就對、錯就錯，什麼叫沒錯？你其實心裡也覺得我講得很對吧？拿出點自信來好不好？不要一直浪費我對你的讚美。」
「妳的用字真有趣。」紅里光不由得迸出了笑聲。那是打從心底透出來的輕鬆，不再混合著自我束縛，而是傾盡愉悅的聲調。
到頭來，他被康語菱這個任性小姑娘說中了心事，甚至一針見血地直指他的缺點，可是，她也在同時挽救了他在不知不覺中埋藏的失落。
「我這是說實話，你敢把我的真心誠意當耳邊風，就等著被抄家！」康語菱微噘唇瓣，哼了一聲，「你呀，不要老說自己『只有』輕功好，應該說你的輕功是『世上無雙』！」
這十足自傲的言語，令紅里光的心頭激起了一股暖意。
霎時，過去家人們、兄弟們對他的讚美似乎都不再是壓力，也不再是他心裡的殘缺，而在混入康語菱這一聲誇獎後變成極大的動力，往他的心口震去。
爾後，瞧著那紅唇微嘟、火光映在她單薄的身軀之上，紅里光禁不住又想起了自己的決心——他想好好地呵護她，不管在什麼情況下……
是了，沒有絕對的自信與把握，他要用什麼來護衛她？
這個渾身上下充滿天生氣勢的小姑娘，她……確實感染了他！
內心彷彿有股風暴正在成形，而那中心，便是康語菱……
「語菱，我答應妳——」閃耀的火光在紅里光線條柔和的臉龐上躍動，映著他新生的自信，也為他平添幾分莫名的魄力。「我再也不會當個睜眼瞎子了，因為，我想捍衛妳的安危，也想珍惜妳對我付出的心意，還有……能認識妳真是太好了，我希望可以一輩子都跟妳在一起。」
隱含著堅決意志的話語，透過紅里光的輕聲飄散，在火焰的燃燒聲之中，像極了一生的誓言。
康語菱面色倏地一紅，她原本只是捨不得紅里光，為他感到心疼，才脫口而出這些話，哪曉得竟會換來紅里光的傾心相訴？
可是……她並不討厭，甚至……她的內心似乎也為此有些悸動了。
怦咚怦咚的心跳聲，分不清楚是誰的，卻恍若擂鼓、震撼著各自的心口。
過分的寂靜夾雜在兩人當中，直到不識趣的聲調打破了沉靜——
「哈啾！」幾乎是在同時，紅里光和康語菱不約而同打了個噴嚏。
現實的冷意纏上了四肢，讓兩人都凍得有些發抖。
「好……好了啦，你知道就好，不用囉唆一堆了！快把衣服架起來，我也要烤火了！」
康語菱飛快地起身，跑到另一邊的火堆去，緊緊挨著火光取暖，可心底卻與冰冷的身軀截然不同，早已暖得像燒熱的石子，讓紅里光的承諾烤得熱烘烘的，直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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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曖昧不定的情愫，悄悄在兩人心中發芽，只是由於相處起來和諧而愉快，所以兩個人都沒能察覺這份藏在自然之中的不自然。
這天，紅里光照舊在午時過後的時光去探康語菱。
他懷著滿心的歡喜躍入盛王府，正想告訴康語菱，說他先向酒樓訂下了兩尾錦魚，今天要帶她去好好品嘗一頓，卻沒想到當他翻進康語菱的房裡時，迎面而來的不是像平時一樣充滿期盼的笑容，而是怒氣衝天、怨憤交加、滿面不快的康語菱……
「里光！我終於等到你了！快點！我們私奔去！」
沒頭沒尾的嬌音爆出，語調帶著怨慰，康語菱沒等紅里光站穩，立刻就往他懷中撲了過去。
「什麼？」紅里光頓時傻了眼。
他沒聽錯吧？私奔？！這話題是打哪兒來的？
「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啊？快點，像平時那樣帶我出去啊！」見紅里光依舊愣在原地，康語菱不由得發起脾氣來。
「等一下！語菱，妳到底在說什麼啊……」好歹得先讓他知道是怎麼回事呀！
「你真會拖耶！不想私奔的話，那生米煮成熟飯也成，快點！」康語菱蹙起秀眉，瞧紅里光好半天沒反應，情急之下索性直接扯著他繞過平日兩人談笑的小廳，大跨步地往閨房而去。
紅里光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康語菱究竟在搞什麼鬼，康語菱已經將他連人帶衣地推到床上。
「語菱，妳在幹什麼啊？」紅里光被她撞得跌在床上，半撐起身子、有些疑惑地問道：「先把話說清楚行不行？」
又是私奔、又是生米煮成熟飯，現在更將他推上床……
拜託，他好歹是個男人，她這大姑娘不害臊，他卻困窘得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啊！
「我表現得不夠清楚嗎？」康語菱雙手扠腰、站在床邊，微蹙的秀眉緊繃得像要打結。
瞧她這副情緒相當不穩定的嘴臉，還有居高臨下的視線，倒讓紅里光有種錯覺，好像康語菱才是專門欺負良家婦女的混蛋，而他這俠客卻是被送入虎口的小羔羊。
「很不清楚——至少妳從頭到尾都沒說明過，所以我現在是一頭霧水。」而且……說什麼生米煮成熟飯？這話能隨便講的嗎？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自個兒說了些什麼呀？
「就是叫你跟我成親啦！」康語菱噘起唇瓣，「你當我丈夫，我當你的娘子，這事有這麼難懂嗎？」
剛才是語意不清、來意不明，現下又大方得過了頭！
紅里光搖搖頭嘆道：「我當然明白這些，我要問的是，妳怎麼會突然做出這種決定？」
雖然說康語菱選擇的對象是他，而不是另尋他人，確實讓他有那麼點莫名的安心，至少她不會被有心歹人拐騙，但事情總有個來龍去脈吧？
「我當然不是無緣無故突然找人嫁的！」康語菱臭著臉，沒好氣地迸聲：「說來說去，都是我那個臭老爹啦！」
※※※※
明白自家爹親喜好權勢，天天巴望著成為最有權力的人，那是一回事；但讓自己變成爹親大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經過康語菱的解釋，紅里光才知道，原來盛王康盛一直在替女兒康語菱尋找適合的對象。
但一來因為盛王自己極為疼愛這唯一的掌上明珠，二來女兒是他手中相當有利的一個籌碼，因此他沒敢隨便挑、隨便選，只是三不五時就會找康語菱問問，看看有沒有女兒中意、身家又好的對象。
想當然耳，不願被當成聯姻棋子的康語菱，自然不會想答應這些親事，面對爹親挑上的那些王公貴族、臣子將軍，她一聽就知道爹親打什麼主意，所以凡是列入對象的，她連見都不見，乾脆地讓他們全都落選。
原本盛王對於女兒的決定還算表示支持，但日子一久，盛王漸漸地失去了耐性。
尤其好人選誰不想要？眼看著心目中幾個理想的女婿人選陸續成了親，盛王知道再讓女兒拖下去可不成，於是終於在前兩日對康語菱丟下了一句不容她反抗的結論——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自古以來兒女的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因此康語菱若不想選對象，那他這個爹親就代她選！
「所以，妳說要找我私奔，其實是想逃婚？」紅里光終於聽懂了。
的確，被逼著成親，誰不想逃？
而在康語菱所認識的人當中，他又是唯一一個可以帶她逃走的對象，所以康語菱求助於他，也是正常的反應。
只不過……就算要逃離盛王府，也沒必要用私奔或生米煮成熟飯的名義吧？
「當然不只是這樣了！」康語菱坐在床邊，滿臉委屈地繼續抱怨道：「我跟爹吵架後，就一個人關在房裡生悶氣，我想，如果爹一定要逼我嫁給那些連個性、脾氣都不清楚的男人，那倒不如嫁給你比較好！至少我們談得來、又能相處啊！」
「什麼？」紅里光真感到哭笑不得。這樣決定終生大事，會不會太草率了？
雖然說他確實不討厭康語菱，而且兩人的確相處融洽，他對她更有一分保護的欲望存在，可問題出在——他壓根兒沒想過要跟康語菱演變成夫妻情誼啊！
「等一下，語菱，光憑好相處妳就要嫁給我，是不是太草率了？」紅里光試著想叫康語菱冷靜點，相處一陣子後，他很清楚這任性小姐一旦脾氣起了頭，就很容易燒得滿腦子都是火氣，然後開始情緒失控。
「什麼草率啊？我是認真考慮過的耶！」康語菱抹抹眼角的淚珠，猛地抬頭往紅里光瞪去，「再說，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你這人講不講義氣的啊？江湖上那句為朋友兩肋插刀是說假的嗎？」
她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倒教紅里光直搖頭。
「兩肋插刀也要看情況的。」紅里光努力想平撫大小姐的脾氣。
「就算不提這個，那麼我們倆落水一起烤火那天，你對我示好的話呢？你不用負責啊？」聽著紅里光一再退縮、回避的話語，康語菱的脾氣越燒越熾，沒有半點和緩的趨向。
「什麼話？」紅里光被指責得莫名其妙，只得冒著「又」被抄家的危險，硬著頭皮反問。
「你不是說，你想捍衛我的安危，也想珍惜我對你付出的心意？而且你還說過，能認識我真是太好了，你希望可以一輩子跟我在一起……這些話都是你自己說出口的，別告訴我你忘光了想賴帳！當心我抄你家哦！」康語菱吸吸鼻子，毫不例外地爆出紅里光意料中的答案。
當天她聽著紅里光說那些很像示愛的承諾，心裡可是撲通撲通跳個不停，暖呼呼的像是給人捧在掌心疼著一樣，只不過當時她沒多想，加上身子又冷，所以只顧著烤火，就把這感情擱在心底了。
可是在跟爹親吵架、被逼著成親的同時，她赫然發覺，自己並不是排斥成親，而是打從心底無法接納紅里光以外的男人。
自從認識紅里光之後，不管爹給她介紹什麼樣的好對象，她總會不自覺地拿來跟紅里光做比較，而且每回總是無條件地輸給了紅里光。
她願意跟紅里光當好朋友，與他一同出遊，任由他的輕功將她帶到任何地方，可以跟他同桌用膳，甚至一塊兒落難也沒怨言，可是……
今天若換成其他男人呢？
不，她連稍微碰一下都覺得嫌棄！
所以，她才恍然大悟——
她，其實早將紅里光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上，只是因為兩個人都未曾言明，又相處融洽，早已如同一般情人或夫妻，因此根本沒能察覺到這份感情。
那一日生火取暖時，她對紅里光其實早已懷著動情的心緒，所以才會在紅里光自嘲的時候，為他心疼……
「等等，妳誤會了吧？語菱。」
不期然地，突兀的拒絕穿入兩人之間，教康語菱有著些微的錯愕。她愣愣地瞧著紅里光，眨了眨眼，納悶道：「什麼叫我誤會了？」
「那天，我其實是想告訴妳，我知道自己不該如此虧待自己，所以我會像妳說的那樣，開始看重自己、對自己有自信，而且我很開心能認識妳這個紅粉知已，可是……」沒料到自己的話語引來這般誤會，紅里光只得重新解釋。
他不是不懂什麼叫感情，只是他沒想過。
而那一天的心情，其實他憑的是一股內心的悸動，究竟是否摻雜著更深入的情意，又是不是能視為男女之情，他並不清楚；不過，讓人有所誤會就是他要負責。
「語菱，我很高興妳覺得我是個好對象，甚至願意把終身託付給我，但……」紅里光語重心長地開口，打算好好厘清兩人之間的關係，卻沒料到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康語菱已搶先一步，捧住他的雙頰，湊上了香唇——
是吻！熱呼呼的、軟綿綿的，就像在品嘗一種他從來沒遇過的芳香佳餚。
紅里光驚訝地瞪著眼，瞧著那近在眼前、還感受得到鼻息的嬌豔容顏，一瞬間，他覺得腦海裡好似有什麼東西給打碎了……
那是他與她之間的平衡，一種單純的情誼，如今卻隨著她的示愛，全然消失殆盡、半點不留。
不再是朋友、不再像講義氣的兄弟，他們確確實實地、是一對男女……
可是，他真的不排斥，甚至還有點享受，但在最後一刻，理智卻壓迫了他，教他不得不清醒。
「語菱！妳、妳怎能……我們根本就……」紅里光扳開了康語菱，接觸到空氣的雙唇上還殘留著她的溫暖，教他眷戀，卻也感到懊惱。
他居然在享受她的親吻？！這樣教他怎麼跟她曉以大義？
難道他真要帶著她私奔……
「誰要你一直拖嘛！不早點生米煮成熟飯、好讓我爹啞口無言的話，我就得嫁給爹安排的男人了耶！」康語菱又氣又急地嚷道。
她真不懂紅里光在彆扭什麼，明明都說他也很高興她對他的心意了，為什麼就是不肯幫她呢？
「妳……」紅里光原本還為自己的一時沉迷有些自責，但在聽見康語菱的催促後，他卻不由得蹙起眉頭來。「妳這是什麼意思？」
突然覺得胸口有股悶氣，紅里光聲音一沉，「妳該不是……只要別嫁給妳爹選的人，對方是誰都好吧？又因為我就在妳身邊，所以妳乾脆押著我成親？這根本不算兩情相悅吧？」
從頭到尾，他只聽見康語菱不停地同他抱怨此事，相較之下，他們倆之間的感情，倒像是半點都不用去重視、考慮。
她是這樣在看待他的嗎？覺得他可以任由她驅使？
他是因為喜歡她，才時常上盛王府找她沒錯，但是……就像她不想被當成聯姻的棋子一樣，他也不願意成為她逃婚的棋子！
翻身跳下床鋪，紅里光繃著臉，連頭也沒回，便丟下了康語菱，往他平時自由進出的窗口外躍了出去，輕靈的動作讓他飛快地消失在來不及追上的康語菱的視線當中，終究，連半點痕跡都不留……
※※※※
「你有心事？」
開門見山的問話，直指紅里光。
封日遠與關玲瓏好整以暇地坐在紅里光兩旁。在這棟紅石塢名下的茶樓裡，窗外淨是遠山近水，遠離熱鬧嘈雜大街而寧靜優閒，特別為貴客留下的廂房裡，紅家兄弟與封家客人分坐桌旁，一邊聽著窗外樹上的鳥啼婉轉，一邊發著愣，直到封日遠開口。
「封二哥指的是？」紅里光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原本硬是拉著心情不好的他出門，說他們要盡地主之誼帶封家人出遊的自家大哥紅千季，以及結拜大哥封久揚，兩人早不知跑哪兒去了。
「你心裡有事情惦著，弄得你心情不佳，不是嗎？」封日遠含笑輕道。
「是麻煩事的話，說出來聽聽，讓我們幫點忙啊！」關玲瓏毫不客氣地品嘗著剛送上的香茶煎餅，亮麗眸光直勾勾地往紅里光瞧去。
「不是什麼麻煩事，只是心情確實不好，讓你們擔心了。」紅里光搖搖頭，腦海裡卻不期然地浮現出康語菱的俏麗容貌。
他丟下了她，獨自離開，不知道她是否真被逼著成親了？
他曾承諾過要呵護她，但是現在卻拋下了她……
「容我猜猜，里光你心情不好，是因為心病吧？而且……跟女人有關。」封日遠捧著溫過的茶杯，斟上茶水往鼻尖梭巡而過，霎時茶香滿溢，教他露出一抹醉人的微笑。
封日遠原就秀麗過人的面容襯上笑容，讓紅里光不由得看得有些發愣。
他又想起康語菱了，這些天來，他一直極力想平撫自己的情緒，不再去想她，但偏偏腦海裡充滿著他們倆曾有過的美好時光，教他想忘也忘不掉。
諷刺的是，在他惦記著這美麗回憶的同時，他也感到惱怒。
氣康語菱將他視為逃婚的代替品，卻不明白自己心口那份糾結為的是什麼？是因為不想兩人之間的友誼失去，還是他希望康語菱真的喜歡自己？
「總覺得，什麼大小事都瞞不過封二哥。」紅里光甩甩頭，試著把康語菱的問題丟開。
「沒這回事，我不過是歸納了你家裡人對你的擔憂，因此得出這個結論。」封日遠微笑應道。
江湖中人稱他這秋葉山莊副莊主為萬事通，說他想問的事，就連死人都瞞不過，但是……
盛名總是有些浮誇，他真正的強項，其實是對任何細微事物的觀察入微罷了。
「里光不孝，讓大哥跟爹娘擔心了。」搖了搖頭，紅里光笑得有些苦澀。
唉！為了不讓身邊人擔心，他刻意什麼也不提，卻沒料到自己沉悶的態度已訴說了一切。
「其實，是千季托我們向你探探。」封日遠微勾唇角，淡聲應道：「他說你最近時常大白天出門、直到夜裡方歸，而且跑得勤快，不像從前，為了不讓紅掌門擔心，大半時間是留在家中的。」
「通常呢，乖兒子會反常，就是有喜歡的姑娘了。」關玲瓏放下筷子，抬眼瞧向紅里光，以打趣的語調續道：「可你最近幾天都留在家裡沒出門，想必是跟對方有爭執。」
「由於你向來性情溫善，脾氣好，所以我推測，這情況大概只有兩種……」封日遠截了妻子的話，應道：「一是從頭到尾都是你犯單相思，二是你與對方有了爭吵，賭氣不想見面，但心裡頭卻又掛念她，才會悶悶不樂。」
瞧著封日遠自信十足的表情，紅里光苦笑了兩聲，無奈地道：「跟封二哥說的是有些相近。」
反正就算他不肯承認，若是家中爹娘與大哥想私下請封日遠查個水落石出，他與康語菱的關係，還是會被封日遠問出來的，所以倒不如早早坦白。
「想找人談談的話，我跟玲瓏都樂意傾聽。」他封日遠生平沒什麼長才、沒什麼癖好，就聽人說話、記些芝麻小事這點功夫最愛。
「是啊，如果你想知道對方小姑娘心裡頭究竟在想些什麼，或許我可以給你點提示。」關玲瓏出身河西，有著豪邁性情，與一般容易嬌羞害臊的小姑娘多少有那麼點不同。
因此她與封日遠的相處，偶爾像似兄弟，偶爾又像夫妻、朋友，什麼樣的話題都能攤開來聊。
所以若是紅里光這個小兄弟是為情所困，卻又摸不透對方姑娘家的心意，她倒樂意相助。
「關於這件事……」紅里光無奈地嘆道：「我確實不懂她在想什麼，但是……我想最大的問題，是我也不懂自己在想什麼。」
「你分不清自己對她的心意？」封日遠很快地得出答案。
「也不算是吧……」紅里光仔細想了想，又道：「我與她，原本只是相熟的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相處得久、時間長了，所以感覺似乎也有些不同……」
「情愛與友誼分不清，是嗎？」封日遠點點頭，「會有這想法，必然是有雜事夾在你倆中間吧？」
「嗯！」話題被打開，紅里光也不再隱瞞，他將認識康語菱的經過大致說明了一回，只是略過她的名字沒提，免得封日遠一聽就明白對方身份。
「前幾天，她說家裡人逼著她成親，但她不想嫁給她爹安排的人選，所以……」想起康語菱強行索吻的景象，紅里光不由得臉泛微紅，「她主動吻我，說她只與我處得來，所以要我這朋友帶她私奔。」
「看來她很喜歡你哪，里光。」關玲瓏眼兒一亮，笑道：「姑娘家即使性情大方，但面對心裡不愛的男人，是怎麼也親不下去的！」
想必那姑娘在得知即將被逼婚後，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只是姑娘家面皮薄，那姑娘聽起來又是個急性子，因此也沒把話說清楚，才引出這段無謂的誤會來。
「咦……」聽見這出人意料的回答，紅里光不由得迷惑起來，「可她什麼也沒提，她只是不想嫁給她爹選上的對象，加上我們倆又談得來，所以才會拉著我想成親吧？也就是說，她並不是喜歡我，而是為了逃婚……」
正因為介意此事，所以紅里光才陷入了自我矛盾，一方面想見康語菱，一方面又不願成為她逃避的選擇。
可聽關玲瓏這麼一說，好像是他誤會康語菱了！
她……是因為愛著他，所以才會這麼做？
「聽你這麼說，你應該是喜歡那姑娘的。」封日遠瞧著紅里光，淡聲拋出一句輕柔回應。
「我？」讓人直言自己的心情，教紅里光有些訝異，「封二哥何以如此認為？」
「我這麼問你吧，那姑娘強拉你成親時，你心裡可高興？」封日遠不答反問。
「嗯……撇開她不管誰都好，只要談得來、可以帶她逃婚就好這點，我是有些高興的。」紅里光老實地承認著。
他覺得夫妻應該要相愛，只有友誼般的感覺就成親，將來必然不長久，畢竟知交與情人，原本就不是能夠放在一塊兒的關係。
「那麼，你覺得她並不是喜歡你才想拉著你成親這事，你心頭有氣吧？」封日遠不厭其煩地反覆確認。
「是有氣，所以我才沒去見她。」紅里光點頭道。
「你是氣她太隨便，或是氣她並不愛你？」封日遠的眸子裡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咦……」紅里光眨了眨眼，愣道：「我……」
他知道，自己對康語菱應該有超越朋友的感情存在，否則就不會在她強吻自己時，眷戀起她的柔軟唇瓣。甚至，在她央求與自己成親私奔時，感到一絲安心。
但是……他一直弄不懂，自己究竟愛不愛康語菱？
他不像大哥紅千季，成天掛心著妻子，那熱切的表現，讓他感覺得到大哥很愛嫂子；他只是很喜歡與康語菱在一塊兒。
「我不覺得她太隨便，我只是不想她拿我當逃避的選擇，如果今天她是因為喜歡我才選我，那我……」聲音哽在喉間半晌，接下來的話，紅里光卻怎麼也吐不出來。
「那你就會答應了，是吧？」封日遠笑道：「這種情緒，不正表露了你對她的愛意？」
「你呀，只是希望她真心喜歡你，因為你自個兒也愛著她，所以希望你們是兩情相悅，而非卡在這種像知交又像情人的尷尬情緒裡。」關玲瓏向來就是個乾脆性子，索性代封日遠解釋清楚。
「如果你心裡沒有這姑娘，只是單純把她當朋友，那麼即使她對你示好，你也會坦白地拒絕；可正因為你對她有愛意，自己卻渾然不覺、想保持朋友之誼，所以你的情緒才顯得如此複雜。」封日遠跟著續道。
「我……」霎時，紅里光覺得自己真是傻。
這種矛盾的感覺，如果早就是愛意的表現，那他該對康語菱說的，不是拒絕、更不應該逃走，而是帶她一塊兒走！
畢竟，康語菱雖是個任性小姐，卻有著直率的體貼心緒，甚至會鼓勵他，更讓他不再沒自信，可以說是這世上最不會拿他與別人做比較、可以完全接納他的人啊！
「里光，去問問她吧，即使我們夫妻倆都覺得她應該是愛著你的，但不親自從她口中求證，你應該無法下決心，是吧？」封日遠柔聲勸道。
「嗯！」紅里光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起身朝封日遠與關玲瓏抱拳行禮，感激地應道：「多謝封二哥與關盟主的指點，里光明白了，我這就去找她說明心意！」
聲音方落，也沒來得及等兩人回答，紅里光已施展輕功，自茶樓的二樓窗口躍了出去，他輕鬆地往窗外大樹上一踏，跟著便消失了蹤影。
「看來我們很快就有喜酒喝了。」封日遠看著窗外，唇邊的笑意更濃。
「如果能這樣當然再好也不過，可是，對方是有錢人家小姐，可能接納有個俠客女婿嗎？」關玲瓏賴在丈夫身上，柔聲問道。
「紅石塢在裂香鎮也算家大業大，撇開俠客世家不提，卻也經商有道，我想該算是門當戶對了。」封日遠撫過妻子的柔嫩臉頰，輕聲笑道：「沒想到這趟祝壽，居然還能多喝一頓喜酒，對紅掌門而言，這也算是雙喜臨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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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不要以為把我關起來，我就會聽話嫁人！」
睽違多日的盛王府，與先前紅里光偷溜進來的情況有些不同。
府內的守衛異常地增加了，那嚴密看守的態度，讓紅里光感到納悶。
怎麼他才幾天沒來，盛王府似乎變了個樣子？而且，聽這爭吵的高音，分明就是康語菱啊！是誰那麼大膽，惹這任性小姐發火了？
紅里光費了點心神避過守衛的視線，翻入康語菱的房內，正想對她問個究竟，沒想到房裡的擺設卻明顯地與前些時候有所不同。
怎麼回事？莫非康語菱換房間住了？
眾多疑問卡在胸口，紅里光躡手躡腳地循著爭吵聲走向房門口，在瞧見那抹熟悉的嬌俏身形的同時……
「臭老爹！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就抄你家！」花瓶碎裂聲伴隨著康語菱的尖叫再度傳出，同時也令紅里光解除了疑惑。
原來是盛王與女兒吵架了，怪不得擺設有些不同，大概是康語菱一氣之下亂摔東西，所以房內又添了新傢俱。
聽著她的口頭禪，雖說大小姐正在氣頭上，但紅里光卻忍不住迸出笑音。
「王爺是妳爹，抄他家不等於抄妳家嗎？」紅里光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里光？」康語菱原本正抱起另一個花瓶，打算往窗戶砸，聽見紅里光出聲，她連忙停了手。
「嗯，是我。」紅里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點頭應聲。
看看門口慘不忍睹的景象，水與花瓶、鮮花四散一地，再加上方才聽見的吵架聲音，紅里光稍微安心了點。
吵得這麼凶，就表示婚事還沒談定，盛王還是有可能改變心意，不教康語菱嫁人。
當然，前提是康語菱真如關玲瓏所說的也喜歡他，否則一切都是白搭。
「你還來幹什麼！」康語菱把對準窗戶的花瓶高舉過頭，瞄向了紅里光，「你不是不要我了嗎？你這騙子！還說什麼想捍衛我的安危、要一輩子跟我在一起！結果還不是說謊開溜！」
眼看著花瓶就要砸向自己，紅里光飛身撲上前，一把按住了康語菱的手，「等一下，我知道妳應該很生氣，不過我有話想跟妳說。」
「你想說什麼？」康語菱瞪向紅里光，再怎麼生氣發火，她的力氣終究不及他，跟他掙扎只是白耗力氣，所以她乾脆鬆手讓他搶過花瓶。
「關於那天，妳……吻我的事。」紅里光小心翼翼地將花瓶擱到桌上，才拉了她往一旁的圓椅走去。
按著她坐定後，紅里光清清嗓子，低聲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我想了幾天，發現那天或許是場誤會……」
「什麼誤會？我都拋開姑娘家矜持，主動向你示好了，結果你不領情就算了，還反過來指責我！」康語菱噘起紅唇，擺明是記仇。
本以為紅里光如此看重自己，應該對她也有情意，只是因為性情溫善，加上兩人身份差異，所以才沒開口，因此她思索過後，決定拋下一切，只求紅里光能夠與她相伴一生，兩人愉快地相守、可以雙宿雙飛，哪裡想得到……紅里光居然丟下她！
那一天她傻了，看著空蕩蕩的窗口，四周再沒有平時同她談笑的身影，她終於明白，紅里光真的走了。
她不懂為什麼，為何自己真心相傾卻換來紅里光的責備和逃跑？
想了一夜，她頭疼欲裂，最後只能告訴自己，紅里光對她的感情，其實並不如她所猜想的那般濃烈。
紅里光並不愛她，只是將她當成朋友，所以對於她的親吻，只怕會令他從此退避三舍吧！
而彷彿是要證明她所猜測的是事實，這幾天紅里光沒再上門拜訪，讓她更加斷定，紅里光應該再也不會出現了。
這個曾經讓她見識過俠客風範、無關身份背景與男女之別的好朋友，居然連回頭跟她好好談談都不肯，就這樣不吭一聲地跑了！
這個認知令康語菱對於爹親安排的親事感到更加光火，所以接連幾天，只要爹一提起婚事，她就使盡手段反抗，哪曉得爹這回似乎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但對她的抗爭不為所動，還叫人把她給關在房裡。
她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就妥協，雖然紅里光不會來救她了，但婚事總要退的，因此她只好想辦法自己幫自己，哪曉得在這個節骨眼上，在這個她決定叫自己死心的時刻……紅里光居然又上門了！
「我警告你，不想招惹我的話就快點滾。」康語菱賭氣地扯出冷聲。
雖說，能再見到紅里光，她是很高興的，不管紅里光究竟對她有沒有情意在，只要他還肯見她，那她至少不會失去這個默默支持她的朋友。
可是……氣就是氣呀！氣未消之前，要她好聲好氣跟他講話，門都沒有！
「語菱，我知道妳氣我，不過……我還是得告訴妳，我想了很久之後，發現我是喜歡妳的。」紅里光鮮少接觸女人，雖然在關玲瓏與封日遠的指點下，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但老實說，他並不知道該怎麼向女人訴情衷。
可他知道，誠實以待、坦誠對人，向來都是最好的交往方式。
「你騙人！」康語菱瞪著明眸往紅里光白了一眼，「你喜歡我的話，那天為什麼拒絕我？」
「我不是拒絕，我只是誤會了。」紅里光急道：「我以為妳只是想找個人助妳逃婚，即使不是我也無所謂，當下我又氣又不甘心，又沒能分清楚自己其實是因為介意妳、喜歡妳，所以才吃味，因此……」
「笨蛋！」康語菱聽著紅里光的告白，終於恍然大悟。結果這一切根本只是亂了步調的下場！如果她不是那麼急、如果她能跟紅里光好好說清楚……
「你這傻瓜！喜歡我還需要考慮什麼？你怎麼這麼遲鈍？害我傷心了好幾天，害我以為我被你拋棄了……紅里光，你這個大傻瓜！」連日來的失落感霎時褪去，所有的委屈、孤獨與無助感都在瞬間湧上心頭，康語菱猛地自圓椅上跳起，撲進紅里光的懷抱裡，狠狠地往他胸口捶打起來。
「語、語菱……對不起，讓妳擔心了，我……」紅里光揪住她的粉拳，正想再次道歉，沒料到卻見到她從未流露過的脆弱表情。
「什麼都不用說了！」康語菱打斷紅里光的話，搶先說道：「我知道，你這個人就是不會討好人，但你確實心地好。」
跟紅里光相處那麼久，她可不是白交這朋友的。只是，沒想到最後友誼會變了調，替她找到一個值得依戀的情人。
「那……這次妳不抄我家了吧？」紅里光苦笑了下，被康語菱看透一切，他還能說什麼？就老實承認吧！
此刻，他只慶幸封日遠他們真沒說錯，由康語菱的反應看來，她確實是喜歡自己的。
「我幹嘛抄你家？」康語菱將難得流露的姑娘家嬌態自臉上拭去，重新換上原本的嬌美模樣，「我們還要私奔耶，所以你家就是我家，怎能抄你家？」
紅里光忍不住迸出笑聲，「難得這回妳記得了。」
剛才還聽見康語菱吵著要抄盛王府哪！
「那是因為我氣爹啊！」康語菱鼓起腮幫子，「你要我生你氣的話，我隨時奉陪啊！」也不想想是誰害她惱火了那麼久，還好意思提呢！
「不，我現在比較希望……能夠像我允諾的那樣，一輩子護衛妳，而且一世都有妳陪伴，然後，我還想加上一句話。」紅里光笑著搖了搖頭，對於康語菱這看似驕縱、實則撒嬌的反應，他早已慣了。
「什麼話？」康語菱打量了他一眼，「不好聽的，我不聽唷！」
「我……想用愛妳的心情疼妳一輩子，可以嗎？」紅里光漾開了笑容，看來暖和又帶些不習慣，卻誠懇得足以動搖人心。
康語菱瞪著星眸愣愣地瞧著紅里光，看著令她又喜又憂的面容好半晌，她的眼瞳裡終於忍不住泛出了淚光——
「當然可以！」嬌音少了平日的傲氣，卻多添了率直，康語菱緊緊抱住紅里光，這個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輕功高手，她知道，自己終於不用再擔心他飛得不見人影了！
※※※※
「我家臭老爹知道我怎麼也不嫁，還派了人守在外頭，因此我就摔他的名貴陶瓷，想讓他心疼寶貝，答應放我出去，結果你知道他怎麼說嗎？」
誤會冰釋後，康語菱與紅里光終於能夠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面對面地說開婚事該如何處理的問題。
「盛王怎麼說？」紅里光自是猜想不到，但瞧房裡的擺設大有不同，看來盛王即使心疼寶貝，但也相當堅持，否則康語菱早被放出去了。
「我爹居然告訴我，說反正盛王府有的是本錢，不怕我打破這幾個花瓶，甚至搬來一堆名貴古董，說是要讓我摔個夠！」威脅不成，反被爹親調侃，教康語菱更氣了。
「你們這是……」唉！果然是父女，這硬脾氣真夠像的了。
聽著康語菱的敘述，紅里光只想搖頭嘆氣。
「怎麼？我是為了你耶！」康語菱瞧紅里光一臉不贊同，忍不住擰起眉心，「而且若不是爹硬要逼我嫁人，我也用不著跟爹吵架啊！」
「雖然這麼說也沒錯，不過盛王應該也是為了妳好，只是這法子妳不能接受。」紅里光點頭道。
「沒錯，我就是不想嫁給你以外的人，所以，里光，我們快點私奔吧！」康語菱的眸子裡流露出燦光，對於紅里光的歸來，除了開心他抱持著與自己同樣的心情之外，更讓她高興的，是自己有機會逃婚成功了！
「這行不通的，我若是帶妳私奔，盛王一定會四處找人，而且不回家的話，我家人也會擔心啊！」紅里光搖了搖頭，雖然知道康語菱很急，但這次他可是萬般不想再引起誤會了。
所以不管是什麼樣的想法、主意，他都要與康語菱細細斟酌、好好商量，並誠實地說明自己的心情。
「這樣嗎？也對，我不想你為難。」康語菱想想，紅里光說的也不無道理，如果她逃家，依爹的權勢，八成沒兩天就把她跟紅里光揪回來。
「所以，我們應該另想法子……」紅里光真是打從心底慶幸，康語菱脾氣雖大，性情卻很好溝通。
「不用想了啦！還是照我的老方法，生米煮成熟飯，教老爹不得不承認我們倆的關係就成了！」康語菱截斷紅里光的溫吞，直接從桌邊站起，拽了紅里光便往床鋪走去。
「等……等一下，妳怎麼又來了啊？」紅里光無奈地被她拉著跑，只是這回，在踏近床邊的那一瞬間，他堅決地止住了腳步，「語菱，我希望可以依照規矩來，而不是這樣匆匆忙忙的，對妳來說也不夠尊重……」
康語菱板起了面孔，蹙眉瞪向紅里光，見他怎麼都不肯妥協，於是她伸出手指指向了他的臉。「你一個大男人，婆婆媽媽的，比我還沒魄力！一句話！脫還是不脫？」虧她都豁出去了，紅里光卻依舊這麼古板！
「語菱……」紅里光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對，真是個進退兩難。
唉！他開始懷疑康語菱是不是像關玲瓏一樣，在河西那般遼闊地帶長大的，怎麼說話、做事都一樣直率？只不過……直率也要有個限度啊！
「算了，你不脫，我脫。」拗不過紅里光的守舊，康語菱乾脆動手解起自己的衣裳。反正是面對自己心儀的男人，就算害臊，也比不上嫁給不喜歡的男人來得可怕！
康語菱脫得乾脆，纖白十指輕鬆地拆了腰帶繫繩、鬆脫衫子，沒兩下子，肩頸已露出大片白嫩粉肌。
「語菱……」紅里光頓時傻眼，瞧著她半露香肩，他覺得腦海裡似乎在一瞬間成了空白。
現在該怎麼辦？真要跟康語養先有夫妻之實，再來談成親之事嗎？
可是世事難料，如果中途有個什麼萬一，讓他無法娶康語菱，那失了清白的她該何去何從？
但是王公貴族向來重面子，確實，依照康語菱的做法，比較有可能讓盛王妥協，可是……
亂糟糟的思緒在紅里光的腦海裡急速地飛掠著，讓他就這麼僵在原地，只是在他發愣的同時，康語卻已將身上衣衫除去，僅餘薄薄內衣。
「里光，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啊？」康語菱雙手環胸，半掩著幾乎藏不住的春光，仰臉向紅里光探問。她都這麼努力了，連衣裳都主動脫下，如果紅里光再退縮，她真不知道自己的臉該往哪邊擺。
「我當然喜歡妳，所以我才煩惱啊！」紅里光半掩著臉，試圖將視線往其他地方移轉。
見他眼神飄忽，康語菱索性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頰，強逼他面向自己。
「看著我，里光，我這一切都是為了跟你在一起而做的，我知道自己的脾氣是烈了點，全盛王府沒幾個人受得了我，所以我很高興你能夠接受我這樣的性情，而且，我也喜歡你的體貼和好脾氣，因此……」康語菱吞了吞口水，秋天的氣候令穿著單薄的她打了個冷顫，她努力地凝視紅里光，續道：「請你好好看著我，里光，你再不動手，我就是別人的妻子了。」
連番認真的話語讓嬌麗的容顏少了平日的妄為任性，顯得柔情許多。
無處可逃的眸光定在她的麗容上，隨著她微顫的身軀，轉移至她纖細的頸項、雪白的肩膀，甚至貪看起她半掩於肚兜之下的酥胸曲線，紅里光瞧著這幕在他心裡足可稱之為傾城美景的活色生香，雙臂終於搶先理智的腦袋一步，向康語菱伸出了手──
「啊……」隨著溫厚手掌的牽引，康語萎的嫩唇碰上紅里光的唇瓣，交疊的滋味一如多日前的匆匆相碰，卻多了些溫暖。
熾熱的火花在唇瓣之間交錯來回，流竄著看來若有似無、實則早已決心堅毅的感情。
在吻住康語菱同時，紅里光亦將她的嬌軀摟進懷裡，十指帶些猶豫地往她僅餘肚兜繫繩的裸背上撫去。
輕柔的試探、加重力道的愛撫，令康語菱輕頭的身驅逐漸熱燙起來，許是她的一番真情訴說打動了紅里光，讓他明白，若不先下手為強，這個情人將不會為他所擁有，因此他很快便拋下初時的遲疑，甚至使了力道，將康語菱抱得更緊了些。
「里光……」帶著暖意的親吻令康語菱有些陶醉，她半伏在紅里光的胸膛前，頭一次的親密接觸，教她有些羞澀，但也有些期盼。
能夠與心儀的男子成為夫妻，那感覺必然是幸福的吧！
猛烈狂跳的心臟震動著她的胸口，令她原就豐滿的酥胸起伏更大，在與紅里光緊密相貼的情況下，更是屢屢與他的結實胸膛相碰觸，勾引著兩人身軀裡藏著的熱情意。
「語菱，我會好好珍惜妳的。」紅里光沉聲一應，隨即在康語發迸出意外驚呼的同時，將她打橫抱起。
回身跨步，紅里光將康語菱放上了床舖，前回他被她硬拗著上床未果，但這次情況不同了，什麼君子俠義、道德規範，那些他要全都拋到腦後去！
「妳放心，語菱，不論日後盛王答不答應我們的婚事，我都會想盡辦法娶到妳！」紅里光吐露出極為堅定的允諾，隨即鬆了擁住康語菱的手臂，跟著除去自己的衣裳。
隨著衣帶落地、外袍鬆散，在瞧見早已見過、感覺卻大大不同的男人赤裸上半身時，康語菱覺得似乎有股熱氣由她的腳底板直往頭頂竄去。
她……真要與紅里光成為夫妻了！
「妳會怕？」紅里光伸手往她臂上撫去，正欲解開她的肚兜，沒料著卻自她的肌膚透出輕微的顫抖感。
「不怕，你有什麼好怕的？我只是……」康語萎縮了縮肩，臉紅紅地瞟了紅里光一眼，「我是……怕痛！」
她聽說初夜落紅的時候，多數姑娘家都會感到疼痛，就不知道那是因為處子都得承受這一遭，或是那些姑娘家的男人都太差勁？
「痛？」紅里光先是一愣，而後才會意過來。
只是……在這種時候迸出這答案，也夠教人發笑的了。
「是呀，我很怕痛的唷！所以……里光，等會兒你要是敢弄痛我的話……」康語菱做了個深呼吸，正想亮出她那句口頭禪，冷不防地，紅里光已搶先她一步──
「我知道，」紅里光笑得眸子幾乎微瞇，溫善的眼光裡透露出止不住的笑意，又帶著極度寵溺與包容的溫柔，「放心，語菱，我會努力不讓妳有機會抄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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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熱燙的掌心帶著沁出的薄汗，撫過柔細的肌膚，帶起一陣輕顫。
雖說這情慾是自個兒起的頭，但是實際擁有親暱關係，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康語菱緊張地縮在紅里光懷裡，他厚實的手掌彷彿在訴說著他身為俠客、勤奮練功的事實，畢竟，那略帶粗糙的感覺，可不是不幹活的斯文書生會有的。
她從沒想過，成親還包含著夫妻間親密的接觸，她只是單純地覺得，要跟個不喜歡、沒興趣的對象共度一生，是種折磨，她會悶死一輩子。
所以，她寧願自己做出決定，選擇與紅里光在一起，也願意將自己交給他，只不過……
夫妻間的親密情趣，顯然超過她平日能夠大方應對的極限了。
即使她努力地忽視，但光是碰觸到紅里光熱燙的皮膚，她就覺得心口劇跳動，像是要震出她的胸口。
「語菱，妳如果會怕……」紅里光伏在康語菱頰邊輕聲說道：「我們不是非用這手段不可，妳……」
「不行！只有這個方法，爹才無法分開我們。」康語菱鼓起勇氣，仰臉捧任紅里光的煩，強忍胸口傳來的躁動，堅持道：「不用擔心我，你自己才要加把勁呢！」
瞧紅里光溫善的態度，雖然他也不想與她分開，眼睜睜地看著她嫁給別人，可是康語菱還真沒把握，他能否順利與自己成就夫妻之實。
「妳叫我加把勁……」紅里光低頭瞧著康語菱一身逼近光裸的模樣，下腹忍不住騷動起來，「妳這樣就已經是火上添油了。」
聽出紅里光暗喻自己的誘人模樣，康語菱心裡忍不住有些欣慰。
幸好她還勾得動紅里光的心緒，否則她真不曉得這私定的春宵能不能持續下去。
「我是怕你總愛慢火細熬，到時候熬到天亮咱們還沒圓房。」康語菱瞧著紅里光那雙清亮的眸子，決定鼓起勇氣，閉上眼往紅里光的唇吻去。
反覆輕啃的唇瓣帶著綿綿密密的青澀感，有點陌生卻溫柔至極，紅里光跟著探出了舌尖，不時輕舔康語菱的香唇，手指像是被這溫情的勾引牽動，跟著往她的肩膀撫去。
肚兜的繫繩繩結纏繞在康語菱的頭上，在阻撓著指尖更進一步的探索時，亦被紅里光扯落。
「語菱，妳好香……」紅里光對她身上的淡香上了癮，為了汲取更多的芳香，他湊近她的頸邊，唇瓣亦跟著游移，滑過她的唇、她的頰，帶起燥熱後停駐在她小巧的耳垂上。
「啊……」熱氣吹拂在康語菱的耳邊，引來一陣潮紅，她不自覺地攀上紅里光的肩，微張的唇吐出了淺聲呻吟。
一聲嬌喘令紅里光身上的熱意彷彿得到了鼓勵，他將掌心探向康語菱的胸口，豐滿而渾圓的玉乳在他的手中彈跳起來，隔著鬆脫的肚兜在紅里光的搓揉之下逐漸褪至一旁。
紅里光將手自她的腰際穿過，攀上康語菱的背，令她上身微抬，同時扯去她的肚兜，並低頭含住她微微挺立的乳尖。
康語菱感覺到他熱燙的舌尖捲住了自己的蓓蕾，那左右挑逗、不停吸吮的熱意，震撼著未經情事的她，令她不禁吐出一聲聲喘息。
左右並進的攻勢，令康語菱承受著截然不同卻同樣熱烈的情潮，紅里光吻著她的頸項，不時輕囓她被自己舔得濕熱的乳尖，渾圓飽滿的玉乳在手掌的揉捏下激起深處的慾望，令喘息聲變得更加急促。
也許，男人不管性情多麼良善，其實依然挑逗不得──
康語菱攀附著紅里光的肩，任憑他在自己的雙乳上放肆地索求，被情慾加溫得有些昏沉起來的腦袋裡，不由得浮現出這麼一句話來。
「語菱……」紅里光有些意猶未盡地離開被他舔弄得水亮的玉乳，幾枚紅印烙在她的酥胸上，為她的粉肌添上異樣的色調。
已然暴露眼前的玉峰聳立誘人，結實蓓蕾挺立傲人，看得出康語菱出身良好，才能夠被珍養得白嫩，亦透出一股魅人的嬌態。
僅餘的緞料小褲包裹著她的私密地帶，姣美的腰線看來猶如蜿蜒的流水，滑嫩而細緻。
「里光……」康語菱微喘著拉住紅里光的手指，面頰滿泛紅暈地輕聲道：「你要老實說，你……覺得我漂不漂亮？」
她沒有聽過紅里光讚美她的樣貌，雖然也因此證明紅里光是個不貪戀外貌、美色的男人，但身為情人，總多少希望對方給予些許讚美。
「妳不只漂亮，」紅里光迸出笑聲，「我覺得，妳長得很嬌豔。」
他這個嬌俏的情人，雖然任性了點，可愛誘人之處卻是絲毫不遜於任何一個他見過的姑娘家。
「算你嘴甜。」康語菱伸手觸上他的唇，那剛吻過她身軀的唇瓣還帶著些許溫度，摸起來熱燙燙的，卻分不清是她的指尖在發熱，或是他散發出高溫。
「妳比我甜多了。」紅里光以指尖劃過她的腰身，勾得她酥癢而忍不住縮起身子。
「說謊！你才不這麼覺得呢，不然的話，你早就……啊！別逗我啦！」康語菱在紅里光的臂彎裡左逃右竄著，連話都快要說不清。
「我早就什麼？」紅里光輕咬著康語菱的細肩。他真喜歡她身上的淡淡香氣……看來遲早會上癮吧？
「你早就……」康語菱瞟了眼紅里光，漲紅著面頰，悄聲應道：「早就……動手了！」
她知道紅里光體貼，不過他再這麼慢慢耗下去，她真的快要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他描述的那麼有魅力了？
「我早就動手了。」紅里光的指尖勾上她的褻褲，輕扯了兩下，「只是妳太香甜，讓我只顧著動口，差點把正事忘了。」
迷戀，或許是一種很容易教人成癮的事，對於康語菱，從相識到相熟，然後相戀，他一一地品味著細節，發現這過程就像是一首混合著自然與歡笑的小調，唱來順口，教人不自覺地忘卻了時光的流逝。
「那你現在……該嚐夠了吧？是不是應該……」康語菱稍稍挪動了身子，褻褲在紅里光的指尖勾動下因而跟著半褪，隱約露出柔細黑林以及白嫩俏臀。
「我們是該辦正事了。」紅里光順勢配合，將康語菱的小褲往下俐落地一扯。
「啊！」沒料到紅里光這回行動快速，下身瞬間一涼，讓康語菱羞紅了臉，雙腿亦反射性地夾緊，褻褲就這麼被卡在大腿間，進退不得。
突如其來的反應令紅里光微愣，只不過褻褲雖未完全褪下，但康語菱的幽密私處卻已一覽無遺。
細細黑林覆住微微隆起的小丘，因情慾的刺激而鼓脹的花蕊在其中探頭，充血粉嫩的色調訴說著身軀的渴求，甚至染著些許愛露。
催情的景致令紅里光的下身熱脹起來，他伸手向前輕觸黑林，撥弄起結實的花蕊，一手則撫慰著康語菱的胸脯，輕掐她的乳尖，唇瓣在她的平坦腹部上來回滑動，細細地舔吻起來。
「啊……里光！」康語菱正為自己的失態感到尷尬，哪曉得這衣衫半褪的景象反倒更加勾動紅里光佔有的慾望。
在他充滿熱意的撫摸下，她的身子開始燥熱難耐，遭受逗弄的花穴入口更是不斷溢出了蜜汁。
毫無間斷的親吻往下腹挪動著，紅里光的唇逐漸逼向密林嫩蕊，康語菱一邊感受著他的灼熱鼻息，一邊吐露著嬌聲輕嚀，覺得思緒像是要被捲入熱潮之中。
「語菱……妳全身上下都好香！」紅里光探出舌尖，往她的蜜穴入口吻去，被手指撥開黑森的小丘散發著處子的馨香，滿溢而出的蜜汁則為其添注一股甜膩氣息。
紅里光分開嫩蕊，令唇瓣貼上花穴，方一侵入，那灼熱的穴壁立刻裹住他的舌頭，既濕又熱。
「嗯……里光……好燙啊……」康語菱半捂著自己的嘴，嬌音仍是止不住地迸發。
紅里光像是被引誘一般，不停地深入，蜜液染著他的頰、他的唇瓣，香甜的滋味令他流連忘返。
靈活的舌尖鑽入抽出，在蜜穴內帶起陣陣春潮，引得那幽徑顫動，霎時蜜泉更是一湧而出。
「嗚……不行……好熱哦……」康語菱反射性地想閤起雙腿，但是紅里光卻緊緊壓制著她。
原本卡在腿間的褻褲，因為康語菱不住地左右挪動腿部而鬆脫，終至落在床榻之上，紅里光趁勢將她的雙腿左右分開，將臉龐埋得更加深入。
「不……不要了……太熱了……」康語菱再也忍受不住這強烈的歡愉感，她鬆了掩嘴的雙手，抓住身下的墊板，色調嬌豔的唇瓣吐出連番嬌吟。
「這只是開始啊，語菱……」紅里光舔了舔唇瓣，自康語菱的腿間抬頭，朝著她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淡聲輕道。
「可是……我覺得全身上下都好燙……」康語菱慌亂地曲起了雙腿，想掩蓋自下腹傳來的騷動感，可是當她雙腿交疊，受到磨蹭的發漲嫩蕊反而刺激了她的情慾。
「等等就不燙了，很快就好了。」紅里光覆上康語菱的身子，並將僅剩的長褲褪下，令兩副熱燙身軀終於赤裸相對。
「里光……」康語菱覺得私密處有個硬物正抵著自己，那火熱的觸感比起紅里光的舌頭，似乎更為猛烈。
「放輕鬆，不然妳一定會想抄我家的。」紅里光吻著康語菱的唇瓣，手指在她的美膚上來回撫慰，不時往下腹私處探去，以指節刮過蜜穴，令穴口微敞，教蜜液隨著手指流竄而出。
「不……別再……不要……你在欺負我！」這種若有似無的碰觸，令康語菱變得更加敏感，再加上赤裸裸地貼在自個兒私處的碩大又擠壓著蜜穴，頓時令她發出充滿魅惑的嬌喘。
「我還想活著娶妳，怎麼敢欺負妳？」紅里光舔過她滑嫩的細頸，在撥開花蕊後，他扶住自己的陽剛，令前端開始侵入康語菱的幽徑中。
熾熱的猛獸吐露津液，彷彿早已等候多時，急欲進入水穴、一探美味香泉，好飽餐一頓。
在碰觸到那濕熱穴口之際，紅里光只覺得身軀一顫，酥麻感直透全身，裏得他渾身上下皆是情慾帶來的熱氣，甚至牢牢地將他包覆起來，卻又無處吐散，最終只能朝下腹竄去，令滿漲的慾望更加充血脹大。
「不行！里光……裡頭……我覺得好怪……好癢……」感受到幽徑入口被填滿，甚至有著被撐開的感覺，康語菱不禁仰臉呻吟起來。
熱氣陣陣自她喉間溢發，康語菱一刻也靜不下來，她扭著身子，不知該叫紅里光快些進入自己的身軀，或是將這股熱意驅散出去？
「別擔心，抱著我就是了。」紅里光勒住康語菱的身軀，稍稍捧高她的嫩臀，「很快的……就舒服了，語菱。」
說罷，紅里光開始將慾望推擠入甬道之中，結實滿漲的陽剛像一柄利刃，一步步地貫穿了康語菱。
「啊……里光……不行……太緊了……我好難受……嗚……」康語菱覺得身軀越來越僵硬，所有的感覺像是全數集中在下腹私處，窄小的花徑則被一點一點地穿透，緊繃得像是要被切割開來。
「乖，很快就好了。」紅里光柔聲安撫著，一邊輕柔地撫慰著她的玉乳，一邊啃咬著她的肩、她的頰，軟綿綿的嫩膚上泛起許多愛痕，分散著她體內的不適感。
唐語菱努力想忽視那股熱漲的感覺，體內的愛液幫著紅里光緩緩推入自己的蜜穴，多少減輕了不舒服，只不過……
該來的，總要面對──
尖叫聲迸出，紅里光穿透了她，剎那間的痛楚其實並不可怕，但怕疼的康語菱依然死命地攀住紅里光。
「好痛……里光……你騙我！我……我要……啊啊……抄你……你家！」康語菱的淚不爭氣地混著熱氣流出，她張口欲罵，卻又滲入了輕聲喘息，聽來顯得不夠魄力，倒是更像撒嬌求愛。
「乖，就不疼了。」紅里光正努力感受她嬌軀內的溫熱，這抄家的口頭禪早就沒了說服力，與其同她安撫這小問題，倒不如加把勁換來她的舒服讚美。
所以他開始在康語菱的體內律動起來，由一開始的緩慢抽送，到逐漸加快升溫，漸漸地讓康語菱轉移了對吃疼的注意力。
熾熱陽剛猶如出籠的猛獸，在水穴當中自在地掠奪，次次勾動著花心中的熱源，鑽探出更多的蜜泉。
愛液在交合之處被兩具身軀反覆拍打，牽引著一道道晶亮銀絲，濺出的蜜汁順著臀縫滑下，在床舖上濡濕出點點痕跡。
康語菱在紅里光的專心猛攻之下，總算不再嚷著抄家，聲調卻是混入了甜膩的嬌音。
「里光……好舒服……好棒……好像要飛起來了……」不停受到衝擊的嬌軀開始迎合他的律動，康語菱不自覺地抬高嫩臀，希冀著更加親密的接觸。
歡愉的快感衝入四肢當中，教她酥軟又舒服，一切的慾望瞬間全數集中至蜜穴當中，傾心全意地感受著昂揚在穴內抽動進出的緊實感，穴口嬌嫩的花蕊在愛液的浸潤下綻放著瑰麗鮮紅，柔嫩地貼合著不斷進犯的慾望，交相摩擦，勾動著更深一層的熾烈慾火。
嬌聲混合著喘息，滲透著輕聲嚶嚀，時而交雜著放浪的呼求和露骨的渴望，康語菱將自己完全交給了紅里光，在他的律動之中逐漸向極樂頂峰攀去。
紅里光扶高康語菱的雪白雙腿，令自己的慾望能夠徹底地盡根沒入，兩人私密之處相磨蹭的觸感，強烈地震撼著兩副赤裸交合的身軀，不停地交織出更為熾熱的慾火，像是要將雙方都燒灼殆盡。
情潮一次次淹沒兩人的理智，極盡所能地釋放慾望之後，極樂的快感終於攀上身軀，一陣宛若痙攣的衝擊纏捲而來，瞬間所有的意識幾乎都要失去……
大量的愛液同時湧出，互相衝突著彼此，強烈的顫動與蜜穴內的激烈收縮，在得到極致的歡愉之時，也將慾望一吐而盡，甚至迸出嘶吼般的吶喊……
「里光……」康語菱帶泣的聲調中混入滿足的聲響，她抱緊了這副從此之後便屬於自己的結實身軀，不停地低喃著紅里光的名字。
「語菱……我喜歡妳……」紅里光不住地吻著她汗濕的面頰與髮絲，身下的黏稠感像在訴說著兩人關係從此密不可分，亦將他們彼此的心意牽連在一起……
※※※※
火熱的交歡暫時散盡熱意，紅里光擁著康語菱，兩人都有些昏沉，拉過了身旁的棉被，像是互相取暖般，兩個人一塊兒縮在被窩當中，不時地親吻、撫慰，依然捨不得分離。
初次歡愛的甜膩，令康語菱捨不得鬆開紅里光，而紅里光亦眷戀著她的柔軟濕熱，慾望雖淡下來，但仍不時與她的溫熱水穴交相磨蹭。
「妳現在還想抄我家嗎？語菱。」紅里光吻著康語菱的面頰，悄聲問道。
「嗯……暫時不想了。」康語菱將十指攀上紅里光的腰身，輕輕滑過他精實的身軀，唇邊勾起了甜笑。
「還痛嗎？」紅里光小心翼翼地愛撫著她的嫩臀，意有所指地問道。
「已經不痛了，倒是被你弄得腰好痠。」康語菱迸出一聲嬌嗔，「你要怎麼辦？這樣我連下床都不想了。」
「我替妳揉揉。」紅里光向來體貼，聽見康語菱喊著痠疼，立刻將手掌往她的嬌嫩腰身按去。
「嗯……對……好舒服哦……」康語菱樂得賴在情人懷抱裡，全心享受著紅里光的溫柔。
「這邊？還是這裡要用力？會不會太重？」紅里光一邊摸索一邊輕問。
「右邊一點……嗯……對、就是那裡……」康語菱攬住紅里光，伏在他身上，光是賴在一塊兒，就讓她覺得既安心又舒服。
「妳這聲音，要是給不知情的人聽了，說不定以為我正在欺負妳。」紅里光輕吻著她的臉龐，輕聲笑道。
「你剛才是欺負了我沒錯啊！」康語菱輕戳著紅里光的臉頰笑道。
「我欺負妳？妳也欺負我吧？」
「才沒有，我被你弄疼了耶！所以是你欺負我。」
滲入甜膩的爭執聲不似吵架，卻更像是在昭顯兩人之間的親密關係，雙方你來我往地辯了幾句，最後卻全數吞沒在喉間。
濃烈的親吻在唇間交疊，再度散發滿室春情，只不過這回，情人們沒能像先前一樣享受愉悅的交歡，卻給突如其來的粗聲大吼打斷了熱戀的氣息──
「這是怎麼回事？！」
如雷的吼叫像要震裂屋頂，讓床上的兩人在錯愕之餘也轉向了聲源探看。
「啊──」康語菱一見到氣得滿臉通紅的不速之客，立刻發出了驚叫聲。
「你是誰？」紅里光慌忙將被子拉高過頂，好教康語菱躲進去。
他警戒地盯住來人，一邊推測著這個回頭將身後家丁轟出門的老伯是誰，心裡突生不祥預感。
「我是誰？小子！你在我的王府裡欺負我的寶貝女兒，居然有臉問我是誰？」老伯爆出驚人吼聲。
「咦？」紅里光先是一愣，既而很快地反應過來。
寶貝女兒？這人……是盛王康盛、康語菱的親生老爹？
「咦什麼咦？你這臭小子給我從床上滾下來！我非剝了你的皮不可！」康盛指著與康語菱一起縮在被窩裡的紅里光大聲嘶吼起來。
「等……等等！王爺你誤會了，我……」紅里光正想解釋，冷不防地懷中的嬌軀已先一步搶詞。
「爹！你先出去！」康語菱自紅里光臂彎裡鑽出頭，她露出半張臉，略帶氣憤地瞪向了康盛，「我跟里光要穿衣服啦！你出去！」
「語菱！妳是不是被這採花賊欺負、被他騙了？放心！有爹在，一定替妳把他剝皮下油鍋！」康盛瞪著紅里光怒道。
他明白女兒脾氣像自己般暴烈，也不想女兒鬧出事來，但若想要更有權勢，嫁女兒當然是最好的方法，因此他雖將女兒關在房內等她妥協，可一方面卻又不停叫下人好生注意，為了確定女兒在房裡還沒逃走，才搬來許多新東西給她砸，因為這表示女兒人還在家。
可剛才女兒安靜了許久，從窗外也看不見她的身影，他擔心女兒逃了，才帶人前來確認，沒料到……居然給他撞見女兒跟個小夥子在床上打得火熱！
反了！真是反了！他萬萬沒料到女兒居然在房裡鬧出這麼不可收拾的大麻煩，這下子……他要怎麼把女兒嫁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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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在下紅里光，裂香鎮紅石塢紅家三子。」紅里光簡單扼要地自我介紹。
方才康盛在康語菱房裡咆哮一陣後，終究還是拗不過女兒的要求，只能捺著性子等兩人換了衣服，然後到大廳來見他。
但是一見到紅里光的臉，康盛還是忍不住想發火。
一想到這個年輕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摸上了女兒的床，占了女兒的便宜，還害得他談好的親事有可能告吹，康盛就氣得火冒三丈。
而在聽過紅里光的身家介紹後，康盛更沒給他半點好臉色看。
「你是江湖中人？」紅石塢之名，康盛也曾聽聞一二，但由於素來不與武林俠客套交情，因此康盛並不明白紅石塢究竟是靠什麼營生的。在他看來，江湖客都是同個樣子，打打殺殺以外，沒什麼別的本事了。
真不曉得女兒是什麼時候認識這小子的！居然瞞著他什麼也沒說？
怪不得女兒怎麼也不肯嫁人，一定是被這紅家小子騙了！
就不知道女兒跟這小子到底在一塊兒多久了？要不是今天正好給他撞見，說不定哪天女兒突然有了身孕，他還不知道是誰的！
康盛越想越氣，口氣也越來越差，毫不客氣地質問道：「我聽說江湖是非多，而且你們這些自詡俠客的人，不是總愛四處漂泊？如果你娶了語菱，你能給她什麼好日子過？哪天仇家找你們報仇時，拖累了我家語菱又該怎麼辦？」
「王爺，江湖是非雖多，但在下出身武林名門紅石塢，向來不與人結怨，平日亦做正經買賣營生，因此這點請王爺放心，在下絕不會讓語菱涉入江湖恩怨的。」紅里光當然明白，在經過那麼突然的初次相會後，康盛是絕不會輕易饒過他的，因此也只能儘量表現得禮貌而規矩，就希望能扭轉康盛對江湖中人的印象。
「哼！就算是這樣，你供得起我家語菱什麼好日子過？她出身嬌貴，與你們這些平民百姓可不一樣！」康盛皺起眉，怒瞪著紅里光。
「在下家中確實不似王爺府，能夠讓語菱享盡榮華富貴，但在下是真心喜歡語菱的，還望王爺體諒我對她的感情，讓我娶語菱……」紅里光有些無奈，他知道紅家的家世比不過盛王府，但依他對康語菱的了解，他明白這些身外之物並不是她在意的事；可偏偏康盛卻極為在意……
「好了啦！里光你不用理臭老爹！」康語菱親密地攀住紅里光的手臂，聽著兩人的你來我往，她終於忍不住爆出反駁聲調。「爹，我告訴你，我這輩子就只嫁里光！管你想要什麼權勢，有本事你自己去嫁！但我絕對不嫁給你安排的對象！」
反正她與紅里光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有了夫妻之實後，她就不信老爹還能厚著臉皮隱瞞此事，把她嫁出去！
康語菱佔盡優勢，得意地賴在紅里光身邊，對於康盛瞪著兩人相挽手臂的暴怒表情根本毫不在乎。
「語菱，妳想造反是不是？由古至今，婚姻大事向來是奉父母之命，哪有姑娘家像妳這麼不知羞的？」康盛自認相當寵溺女兒，但今天康語菱給他使上這麼一招，讓他毫無反擊的餘地，頓時惹得他也惱火了。
「妳要嫁給誰，是我這個爹說了算，不許妳任性胡來！」康盛惱怒地制止康語菱。
「臭老爹、老頑固！當心我抄你家！」康語菱氣得跟康盛槓了起來。
紅里光在旁瞧著這對父女，一個罵女兒想造反，一個要抄爹親家，聽起來還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他們果然是父女，瞧這對話裡的氣勢跟口頭禪，還真像同個模子印出來的，動不動就擺出王爺府的架子。
「好了，語菱，別惹王爺生氣了，怎麼說他也是妳爹啊！」紅里光向來是敬老尊賢的，即使他也不希望康盛不顧康語菱的意願將她嫁人，但今天他畢竟是想向康盛提親的人，還是客氣點好。
「哼，不顧女兒死活的人哪能算爹？」康語菱賭氣地別過臉去，她賴在紅里光臂彎裡，撒嬌地道：「里光，還是你比較體貼，咱們別管爹了。」
「語菱，妳真造反了是不是？」康盛氣得頭頂都快冒煙了。
「王爺，語菱只是希望能夠與在下相守一生，一時情急才口不擇言，但兩位終究是父女，血脈相連，有話還是好好談吧！氣壞身子划不來的。」紅里光知道再放任兩人吵下去，就算日落西山也沒個完結，索性捂了康語菱的嘴，無視她想抄家的氣憤眼神，搶先勸道。
康盛板起了面孔，看看女兒完全一副胳膊往外彎的態度，再看看紅里光的態度相當客氣，而且樣貌也算得上一表人才，終於稍微壓下一點心中怒火。
也對，想跟女兒吵，犯不著選在這種時候，女兒現在只惦著臭小子，他這個當爹的說什麼她都聽不入耳。
既然小倆口九成九是想以夫妻之實來逼他這個爹就範，好點頭承認他們、讓他們成親，那他不如將計就計。
反正紅里光是個能商量、好講話的人，女兒又只聽紅里光的話，那他乾脆從紅里光這邊下手。
「好吧，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今天時日已晚，這婚姻大事我得鄭重考慮，無法馬上給你答覆，所以你先回去吧！」康盛說罷，便想叫人送客。總之只要有紅里光在場，他就很難說動女兒，所以這小子還是早些離開為上策。
「王爺，請恕在下無禮，這決定里光實在無法接受。」紅里光並沒有跟著家僕離開，卻是再度拱手向康盛一敬，「就如同王爺所言，婚姻大事向來是依父母之命，若是在下就這麼離去，難保王爺不會將語菱另嫁他人。」
他紅里光的腦袋雖然不拿來使詐害人，但這麼點小心思他還考慮得到。
「對啊！要不要讓我嫁一句話，不要想找藉口分開我跟里光！」康語菱緊抱住紅里光的手臂，堅持地道。
哼！她當爹的女兒十幾年了，哪會不曉得爹心裡想什麼？
爹八成是哄紅里光出門，然後直接把她綁了送過門，就這樣嫁給別人！
「語菱，妳別在旁攪和，讓爹跟里光好好談。」為了叫女兒安靜下來，康盛只得端出稍微親切一點的態度，直呼紅里光的名字。
「不知王爺有什麼打算？」紅里光恭敬問道。
「我瞧你也確實不像我聽過的江湖客，一身橫肉又充滿戾氣，所以我想，你該是個懂事、見過世面的人。」康盛客套地續道：「即使我想把語菱嫁給你，也不能現在就答應你們，畢竟我早就替她同當今的胡大將軍訂了親，就算要改變主意，也得先向對方解釋。這宮內權力問題，不是你們這些江湖客能懂的，如果我要答應你們的婚事，必然得先顧著胡大將軍面子，提出退婚，好給他一個交代，否則有失禮儀，將來也易受為難，這點我想你應該能體諒吧？」
康盛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又道：「再說，將來語菱嫁給你，也該是事事由你這丈夫做主，不能任憑語菱胡鬧，所以你應該替語菱做個好決定才是。」
一番毫無破綻的說詞，教紅里光忍不住深思起來。
確實，如果說康語菱的婚約對像是盛王日後還得面對的朝中大臣，那麼為婚事鬧僵關係，對盛王府也有不好的影響，即使康語菱口頭上嚷著不管老爹死活，但父女畢竟連心，康語菱是無法真的扔下康盛不管的。
所以最好的方法，確實是先緩一緩，讓康盛把婚姻解除，再將康語菱許配給他。
「既是如此，那麼……里光願意在家靜候王爺佳音。」紅里光一拱手，對康盛點頭回應。
「里光！」康語菱簡直不敢相信，紅里光明明就知道她不想再跟他分開的！怎麼現下又要丟下她一個人？
「放心。」紅里光知道此舉絕對會引來康語菱的不安，但他確實不能事事依著康語菱的決定去做，否則當她做出賭氣舉動、他卻沒能阻止時，只會令兩人都遭逢不幸罷了。
輕撫過康語菱的面頰，紅里光眷戀地注視著她的嬌豔容顏，柔聲說道：「我承諾過妳的，絕不會反悔，妳不必擔心。」呵護她、保衛她，甚至是相守在一起，那都是他會給她的允諾；而他，向來是最守信用的那一個。
「可是……」康語菱不安地揪住了他，「如果有個什麼萬一……」
「我不是答應過妳嗎？」紅里光勾住康語菱的手指，牢牢地扣住，暖著嗓音、悄悄地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量應道：「不論日後妳爹是否答應我倆的婚事，我都會娶妳為妻的。」
「你會守信用的，對不對？」康語菱握緊紅里光的手，向來倔強的她，此刻難得地露出些許的脆弱。
「嗯，我會信守承諾的。」紅里光迸出柔音，輕聲吐露，給了康語菱一個極為安心的答覆。「就算關住妳的牆再高、我們的距離再遠，我這個武林第一的輕功高手，都會越過阻礙、將妳迎娶回家的！」
※※※※
「盛王府的千金？」乍聽這消息，紅掌門著實是錯愕的。
雖然從封日遠與關玲瓏那邊，眾人已得知紅里光日前情緒低落的原因，但萬萬沒料到，紅里光的對象竟是王爺府千金。
他們紅家打交道的對象，清一色是武林中人，或是地方富商、往來商旅，倒沒跟皇親國戚照過面，所以紅里光這一說明，還真教大夥兒訝異。
不過，最教大家吃驚的，並非紅里光與王府千金的感情，而是……
「你們有過關係了？」紅千季一直把性情溫善的小弟當成半個孩子，所以在得知紅里光把人娶過門之前，就先與姑娘家生米煮成熟飯，著實教他瞪著眼差點說不出話來。
他這個中規中矩的小弟，還真是黑瓶裝醬酒，看不出來他有這種心思！
「是。」紅里光明白，此事若沒從頭到尾說個清楚，日後八成會弄得更亂，所以便老實地將自己與康語菱從相識到向王爺提親的事，全都說明了一遍。
「你實在是太胡來了！」紅掌門感到有些頭大。
雖然小兒子要成親了是好事，畢竟他也不是個介意身家背景的人，但面對差點演變成私奔情況的親事，紅掌門還是頗有微詞。
「爹，你想太多了，我當初成親，可是在失憶的情況下，你也沒說什麼。」紅千季在旁幫腔。
難得小弟要成親了，他這個當大哥的自然要出點力。
更何況，他一直以來都覺得小弟的性子良善可欺，結果這回他卻是鐵了心，單獨與王爺府的盛王打商量，甚至拋下規範，不顧禮教地先佔了對方姑娘家清白，為的只是能娶回心儀姑娘，這些可不是意志不堅的人辦得到的。
所以在紅千季看來，紅里光是徹底成長了，從一個大夥兒眼中認定的乖孩子長成了一個好男人。
「你的情況不同，姑且不論你失憶那回事，你是先提親、再迎娶然後洞房，但里光卻……」紅掌門的脾性好歸好，但對於規矩也相當注重。
「紅掌門能否聽晚輩一言？」同樣列坐商量的，還有紅家兄弟義結金蘭的大哥封久揚，他在旁瞧著紅掌門的為難以及紅里光的堅持，終於出了聲打岔。
「南俠與千季、里光是結拜兄弟，說來就像一家人，有話直說無妨。」對於這位江湖中倍受敬重的年輕俠客，紅掌門亦是欣賞的，所以在封久揚與自家兩個兒子結拜時，他也感到相當欣喜。
「關於里光的問題，其實紅掌門也不必太過苛責，畢竟里光與康小姐亦是兩情相悅，我想，讓他們倆都獲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事。」封久揚輕咳一聲，又續道：「至於成親前就有了關係這事，里光既已擔起責任，就不必再數落他了，不然的話……」
封久揚說著，突然一頓，跟著視線掃過自家兄弟封日遠還有對座的藍君柚，表情有些不自然。
「不然？」紅掌門納悶道：「南俠就不用客氣了，這裡在座的都是你們的結拜兄弟不是嗎？」
「我想這事大哥不好說出口，就由晚輩代勞吧！」封日遠瞟了封久揚一眼，手中摺扇一張、半掩淺笑，柔聲應道：「大哥是想說，他自己跟我還有君柚，三個人都是未成親就有了夫妻之實，倘若紅掌門要追究里光與康小姐的不守規矩，我們幾個人都要無地自容了。」
此話一出，廳裡霎時沉靜了下來。
沉默半晌，紅千季率先迸出了笑聲，他往身邊同座的藍君袖肩上一拍，笑道：「封二哥說得好，君柚你們都成家了，所以我一時之間沒想起，但真要說起來，你們幾個人都是在成親前就與妻子有了夫妻之實啊！」
「重點是負責任、兩情相悅，不是順序問題。」關玲瓏沒想到向來沉穩內斂的南俠，為了替結拜兄弟說好話，連私事都搬出來了，所以也跟著幫腔。
「紅掌門，聽我這姑娘家說句話吧！對姑娘家來說，要在成親前將自己許給對方，就是願意賭上一輩子了，因此那康小姐必然對里光極度傾心，所以既然里光也愛著康小姐，就成全他們吧！反正規矩是人訂的，還得跟著地方習俗有所改變，就不必太過介意了。」關玲瓏擺擺手，輕鬆應道。
「晚輩亦贊成關盟主的話，畢竟我也曾遇過與里光一樣的問題，因此……還望紅掌門成全里光的心願，別再責備里光。」藍君柚也跟著出聲了。
「這……」紅掌門瞧瞧在座的一群年輕俠客，忍不住搖了搖頭，「唉！我不是不贊同，只是這事著實太突然啊！ 」
「爹，對不起，孩兒讓爹擔心了，但我是真心愛著語菱，希望爹允我娶她。」紅里光對幫腔的兄弟們及關玲瓏投以感激的眼神，隨即轉向了紅掌門，「先有夫妻之實，只是不得已的決定，但我們確實想長相廝守！」
瞧著兒子堅毅的眼光以及埋藏在語調間的魄力，紅掌門只能迸出幾聲苦笑。「唉！旁人總說女大不中留，看來兒子也差不多，大了、懂事了，也是該自己做決定了。」
「那麼……爹是答應了嗎？」紅里光欣喜道。
「我答應了。」紅掌門點頭應道。
「多謝爹！」紅里光連忙往紅掌門行了大禮。
畢竟是成家大事，能夠得到爹親的允諾，對紅里光而言是相當重要的。
「好了，只要你們能幸福就好，只是……現在你打算怎麼做？」紅掌門沉聲問道。這麼聽起來，康盛似乎不是個那麼容易妥協的人，他真會屈服於小倆口有了夫妻之實，就把女兒嫁給自己的兒子嗎？
「一般而言，都是男方提親、女方點頭，然後下聘迎娶入洞房，你現在順序全給打亂了，前邊的提親下聘又該如何補上？」紅掌門多少還是希望按著規矩來的。
「我想先等盛王的消息，畢竟王爺說的沒錯，語菱與胡大將軍的婚約總是要先退的。」紅里光應道。
「里光真是好耐性，不擔心王爺將女兒嫁給胡大將軍？」封日遠啜了口茶，沉吟半晌後，突然迸出了問句。
「我當然擔心。」紅里光搖頭，「可畢竟我已經先與語菱有了關係，如果這個時候還賴在王爺府不走，要王爺把女兒嫁給我，看來就與脅迫王爺無異了，況且……怎麼說他都是語菱的爹，我不希望把關係弄僵。」
「你考慮的也有道理。」紅掌門感到相當欣慰，看來兒子為了追求這位千金小姐，也著實成長了不少，看來他可以徹底放心了。
「那麼，你打算等多久？」封日遠繼續探問：「王爺沒給個期限，你也不可能一直等下去，不是嗎？」
「日遠說的沒錯，萬一康小姐已懷了身孕，這一來一往耗時費日，拖久了事情容易生變，對康小姐的名聲也不好。」封久揚沉聲應道。
「這些事我也想過，不過我不想讓王爺有江湖年輕俠客急躁、不沉穩的印象，因此我想等個十來天，如果王爺真的沒消息來，我再上門提親。」紅里光仔細想了想後，對大夥兒提出了答覆。
「十天？」封日遠眼神一轉，若有所思地重複起來。「十天嘛……」
「封二哥覺得不妥？」紅里光明白，封日遠是他們這些人裡頭腦子最靈活，處事也最細密的一個，若是封日遠想到了他們沒考慮到的事，倒是該聽聽封日遠的打算。
「不，倒沒什麼不妥，只是若里光你不介意，我想私下查查盛王這個人。」封日遠揮了揮扇子，從容地笑道：「多知道點背景，行事方便。」
「查盛王？」紅里光雖不明白封日遠想幹什麼，不過他也深信這位江湖萬事通，因此他只是乾脆地點頭，「也好，封二哥是想以備不時之需吧？」
「你是覺得敵暗我明，要多了解一下敵人才安全，是吧？日遠。」關玲瓏攀住丈夫的手臂笑問。
「若有需要的話，君柚樂意助一臂之力。」藍君柚輕聲補上。
「有你們幫忙，那是如虎添翼了。」封日遠柔聲笑答，又轉向了紅里光應道：「里光，你就安心準備聘禮吧！至於盛王那邊，有什麼異樣的動靜，我會立刻通知你的。」
「多謝各位。」紅里光迸出了安心的笑容，他知道，有這群結拜兄弟的傾力相助，他離將康語菱娶回紅家的日子，應當是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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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一大群江湖客闖入我家幹什麼？」
盛王府內，康盛瞪著突然帶著大批人馬上門拜訪的紅里光，表情顯得相當難看。
「王爺，這位是我爹、這邊是我大哥，在下請他們一起上門提親，是對王爺表示尊重。」紅里光拱手一敬，又道：「至於這一位，是我結拜義兄的二弟，在下是請他來作媒的。」
由於他們在紅石塢候上了大半個月，康盛都沒傳來半點消息，因此商議的結果，紅里光決定主動上門拜訪，一來探消息、二來避免婚事生變。
在封日遠的建議下，紅里光備好了厚禮，又以媒人名義請封日遠相陪，免得他們紅家人學不來官腔官調，辯不過康盛，到時候落得無功而返。
「我管你們這一票人是誰，總之都是些江湖草莽，所以才會半點規矩都不懂！」康盛怒斥道：「不是說了讓你在家裡等候消息，怎麼又上門來了？是想搶親嗎？」
紅千季忍不住蹙起眉頭，雖然聽過紅里光形容，但頭一回面對盛王，他心裡只有給他白眼的衝動。
要不是為了紅里光，他們紅石塢才不會主動上門受氣！
「王爺，請息怒。」封日遠越過紅里光與紅千季，主動上前迸聲。
「你們如果不上門的話，我也用不著發火！」康盛沒好氣地瞪了封日遠秀麗無雙的面孔一眼，心裡更火了。
啐！先有個紅里光在女兒面前賣乖，騙走女兒的心，現在又來個不男不女的傢伙自稱要作媒，真不曉得這些江湖客究竟心裡打什麼主意？
「王爺發火，想必是因為誤會武林中人皆為嗜殺無禮之徒，不過那些傳聞，多半是說書人為了取悅百姓而編出來的，事實上，我們只是普通人，與一般人一樣，要做生意賺錢過活的，因此嚴格說來，我們算是生意人，上門只為提親。」封日遠面對康盛的怒火依舊不為所動，只是直言來意。
「我當然知道這些！我早就派人打聽過，你們紅家開的是鏢局，說得好聽是做買賣，但還不是一樣打打殺殺？」康盛沒好氣地駁道。
「開鏢局不等於成天打打殺殺，王爺。」封日遠以眼神止住欲開口的紅家兄弟，依舊是撐著笑臉。
說起來，因為他掌管家中生計，平時做買賣見多了生意人嘴臉，所以對於康盛這般人，倒是習以為常了。
不像紅家人，平日即使經商押鏢，多數也是直來直往，與康盛這般耍氣派的類型該是怎麼也談不來的。
「就算不打打殺殺，那鏢局又能賺多少銀子？養得起我家金枝玉葉的語菱嗎？」康盛啐了一聲，又瞪向紅里光，「況且若是哪天里光跟著押鏢被劫，一刀子往脖子上抹，丟了性命，那豈不是連累我家語菱當寡婦？」
說了這麼多，總之康盛就是不想將康語菱嫁到紅家去。
他嫁女兒，原本為的就是籠絡胡大將軍，得到權勢，如果女兒嫁給這個開鏢局的小子，他一點油水都撈不到，還得賠上一筆嫁妝，根本划不來。
「王爺……」封日遠正想代為說明，卻有人已經搶先他一步。
「你這臭老爹！」康語菱排開一旁的下人，奔入廳中，一把抱住紅里光的臂膀，衝著康盛便是氣憤的叫嚷，「說什麼要退婚，讓我嫁給里光，結果你一拖就是半個月！我看你八成是想反悔！不然里光上門求親為什麼不讓人通知我？」
哼，要不是她身邊有幾個貼身丫鬟還算貼心，不忍見她嫁得不幸，所以偷偷把消息告訴她，否則她不知道要等上多久才能見到紅里光！
「語菱，妳安靜！」康盛面有難色地制止女兒。
「要我安靜也得你先守信！」康語菱緊緊賴在紅里光身邊，不悅地嚷了回去。
封日遠等人面面相覷，紅里光則是露出苦笑，對於康語菱打亂康盛步調的指控，其實正是大夥兒心照不宣的內心話，只是礙於康盛的王爺身份不好開口，但康語菱畢竟是康盛之女，由她來說這些話倒沒什麼不妥了。
不過康盛自然不會放任康語菱打亂他的計畫，他板起面孔，試著擺出父親的威儀喝道：「語菱，妳好歹是爹的女兒，姓康不姓紅，現在怎麼淨幫著外人說話？也不想想我這麼拖延，為的也是妳，就怕妳嫁過去受苦啊！」
唉！所謂養老鼠咬布袋，他真是見識到了，沒想到女兒與紅里光分開了好些天，居然還是一心惦記著紅里光。
「聽你在胡扯！想把我當三歲孩子拐啊？臭老爹，再想騙我就抄你家！」康語菱被關了好些日子，又沒辦法溜出去找紅里光，正悶著一肚子的氣，聽見康盛有意拒絕親事，她自然再度發火。
聽見她的口頭禪，紅里光苦在臉上，卻是懷念在心頭。
十幾日不見，他可是眷戀得苦，如今見康語菱依舊有精神，他算是安下心了。
不過，紅里光感到放心，紅掌門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若不是紅里光先對他解釋過，說康語菱這小姐看似任性驕傲，嘴巴也刁，但事實上不過是口直心快，性情又直率，人也好相處；否則光聽她與康盛爭吵，這麼沒半點長幼尊卑概念的表現，他大概會直接打退堂鼓，叫紅里光別想娶這媳婦過門。
但見小倆口的手彼此牽得牢，而康語菱的語調雖衝，卻句句幫著紅里光，紅掌門也就暫且把康語菱違逆康盛的舉動忽略過去，不再放在心上。
只是讓他們再這樣吵下去，沒完沒了的也不成啊……
「王爺、康姑娘，今天是大喜之日，是提親之時，能否請兩位暫時冷靜些？」封日遠見情況似乎有些脫了軌，連忙出面打圓場。
「康姑娘，天下父母心，王爺擔心女兒也是應該，所以我們才上門提親，為的自是讓王爺心裡有個底，明白康姑娘將嫁給什麼樣的人，這樣王爺方能安心點頭。」封日遠示意紅里光止住康語菱，先是冠冕堂皇地牽出一長串安撫之詞，而後才轉向了康盛。
「王爺，您無非是擔心小姐嫁了受苦，但事實上，紅家的鏢局做的可不是小買賣，並非代人送送米糧兼跑腿，紅家鏢局押鏢送貨多半是為了名貴古物，所以價碼可不低。」精明如封日遠，自然聽得出來康盛是標準的嫌貧愛富，他揮了揮扇子，示意僕人呈上早先備妥的見面禮。
兩名僕人將沉甸甸的絳紅錦盒送到康盛面前，封日遠親自揭開盒蓋，只見裡頭以軟緞包裹著一對龍鳳玉佩，透紫的色調不似一般，極為稀有，教康盛這見過不少皇宮珍寶的王爺也不禁眼睛一亮。
「王爺，此為河西出產的紫玉，罕見而價高，要尋到這般清透的玉石，更是難上加難，但為表紅家誠心，也讓王爺安心，所以特地奉上、作為見面禮，還望王爺笑納。」封日遠咧唇一笑，以其一貫的輕柔聲調續應。
他早從紅里光那邊略為猜出一二，知道若不能準備一份連康盛都為之讚嘆的禮品，稍微彰顯一下紅家的財力，包準吃頓閉門羹。
因此封日遠刻意讓紅家備上這份連皇宮內苑都少有人進貢的珍品，為的便是堵住康盛的嘴，讓他明白紅石塢不是養不起康語菱，只是不愛四處張揚自己的富有。
「這……是挺有心的。」康盛的雙眼直盯著那對紫玉龍鳳，眼都瞧得發直了。
這麼稀少的寶貝、上萬兩身價的玉珮，紅家居然只是當見面禮？看來這紅家也不是省油的燈，財富不可小覬。
封日遠瞧著康盛的表情，知道他已上鉤了一半，他暗笑在心，又往下續道：「另外，關於王爺代小姐與胡大將軍訂親一事，不知王爺是否想過，萬一哪天胡大將軍外出征戰，死於異鄉，那麼……小姐一樣得守活寡吧？」
此話一出，康語菱不由得在旁叫好，紅家人則是免不了露出佩服的表情。
虧封日遠想得出來，能拿這理由來反駁康盛。
「這……」康盛有些詞窮，因為他壓根兒沒去考慮這些，說什麼紅石塢押鏢危險，不過是個藉口罷了，卻沒料到會被人堵得開不了口。
瞧這不男不女的小子，長了一張女人臉，反應卻靈敏至極。
「王爺其實用不著擔心有人劫鏢，因為要運送名貴古物的物主，自己也不想被人打劫，因此都會格外守密，也才會找紅石塢的高手押鏢，所以劫鏢一事其實甚為稀少，次數加起來絕比不上胡大將軍四處征戰的功績。」封日遠知道康盛怕是再找不到什麼好理由反駁了，不由得勾起了滿意的笑容。
「這……」康盛有些不情願地瞧了瞧康語菱，見她索性將頭一偏，根本不打算理會自己，而龍鳳玉珮又是如此地耀眼奪目，只得咬牙點了頭，「好吧！我就答應這件婚事！不過為了確定我家語菱能在紅家過上好日子，我要你們準備配得上她的聘禮！」
「不知道王爺覺得什麼樣的聘禮，才夠格配得上小姐？」封日遠早料到康盛會獅子大開口，所以並不感到意外，僅是迸出一聲輕應。
「首先要有百萬兩的聘金，然後是百匹緹花織錦，這代表百年好合，跟著要備上十顆金玉夜明珠、十株血玉珊瑚，這表示我家女兒十全十美，接著是……」康盛滔滔不絕地列出一長串的禮單，皆是珍寶，聽來不像真心想嫁女兒，倒頗有為難紅里光之意。
只是當他將屬意的聘禮列出來後，非但沒能換來紅里光等人的猶豫和皺眉，紅掌門甚至是淡淡地一點頭，應了聲一切都能依言備齊，倒令康盛傻了眼。
這紅家真有此等本事？他這聘禮，可是要的比胡大將軍那邊給的還多啊！
可這紅家人，居然就這麼點頭了，連半點遲疑都沒有？
眼見情況是騎虎難下，康盛雖是百般不情願，還是只能嘆息一聲，點頭允了婚事。
「恭喜王爺，既然大事已定，那是否請王爺也廣發喜帖，讓小姐在當天能夠風光出嫁？」封日遠見康盛點頭，於是再度出聲。
「這……當然要。」康盛略為猶豫了下，想想紅家既也是家大業大，那麼聲稱她是嫁入富商家，也算得上是風光，所以便答應了封日遠的提議。
「嘩！里光！我終於可以嫁給你了！」見爹親不再拒絕，康語菱終於丟開連日來的煩悶，欣喜地往紅里光腰際抱去，緊緊地將他摟住。
「多謝王爺，里光必然不會辜負語菱，還請王爺安心。」紅里光輕撫康語菱的長髮，心頭重擔至此終於能夠放下。
康盛有些悶地點點頭，沒多回應，封日遠在旁見狀，僅是出聲道：「王爺若是同意，紅家父兄皆一同前來，不妨就此商量迎娶小姐的日子，也好方便王爺準備小姐的嫁衣、嫁妝、喜帖和酒席，是吧？」
封日遠說得客氣，理由聽來亦是考慮周到，因此康盛也不疑有他，當真開始同紅掌門及紅千季商討黃道吉日，卻不知道封日遠之所以提出這些建議，其實根本是別有用心——
※※※※
張燈結綵迎新娘，這一晚紅石塢可是喜氣洋洋。
繼長子紅千季之後，紅里光也成親了，娶的還是盛王府的千金小姐，這迎親的一路上，鞭炮聲不斷、酒席更是辦得熱鬧之至，宛若皇帝出巡一般。
因此，幾乎整個裂香鎮都知道紅里光娶了王府千金，恭喜道賀聲不斷，筵席上的敬酒更沒停過，若不是有幾個結拜兄弟給擋著，紅里光怕是連春宵都沒空回房了。
只不過，喜事辦得熱鬧自然是好，但排場如此之大，為免有違紅石塢的樸實本質，因此對於堅持這婚事必須廣發帖子、遊街而過的封日遠，紅千季腹中仍是有著許多疑惑。
「封二哥，我知道你做事向來都是有理由的，這回你硬是說服我爹，把喜事辦得如此盛大，到底是為了什麼？」
紅千季與封家人、藍君柚等人窩在一桌，悄聲聊著這回的婚事。
「聽紅掌門說，這回的聘金多得驚人，紅石塢恐怕得花上三年才賺得回來？」藍君柚在旁跟著搭話。
「那倒是還好，錢再賺就好，重點是小倆口感情挺好的，只要他們幸福一輩子，這錢就花得值得。」紅千季對此倒是不怎麼介意。
「嫁妝不是也挺豐盛的？」所有過程封久揚都是從自家二弟那邊聽聞，所以並不清楚詳細情況。
「是豐富沒錯，但我娘跟我妻子兩個管帳的算過啦，不到聘金的三分之一吧！」紅千季早知道那老頭不會太慷慨，只是沒想到他小氣至此，堂堂王爺給的嫁妝居然比紅石塢的聘金還要少。
「那麼，我就添上三分之一，算是給里光他們夫妻的禮金。」封久揚身為幾個結拜兄弟的大哥，又是秋葉山莊的莊主，送禮也送得大方。
只不過，管帳的畢竟不是他，因此他還是回頭往封日遠探問了下，「日遠，你意下如何？」
「大哥說定就成。」封日遠早將封久揚這反應算在帳上了，所以根本不以為意。
反正以他的經商手腕，這三分之一，紅石塢雖得賺上一年，他們秋葉山莊卻是只花三個月便能賺回本。
「那就這麼辦吧！怎麼說這回堅持排場要夠大、喜宴要辦得氣派的都是日遠，秋葉山莊多少得分擔一些。」封久揚淡笑一聲。
「大哥，我請紅掌門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可是有理由的。」封日遠搖搖頭，輕應道：「由於盛王並非心甘情顆將女兒嫁予里光，因此我請紅掌門將喜事弄得人盡皆知，如此一來才能防止盛王反悔。」
「這兩件事有關連嗎？」藍君柚納悶道。
「日遠是想叫盛王礙於面子，無法退婚吧？」關玲瓏捧著酒杯細細啜飲著，眼眸靈活地在封日遠身上打轉。
「沒錯。」封日遠勾起得意的笑容，「為了對付盛王，我事先打聽過了，這盛王雖與胡大將軍訂下親事，但未曾下聘，雙方僅只口頭約定。」
「連這種只有口頭約定的事，你都查出來了？」封久揚苦笑一聲。
雖然自己是看著封日遠長大的，但這二弟的本事，他還是每見一回、吃驚一次。
「盛王府的下人口風不緊，剛巧讓我占了點便宜。」封日遠揮開摺扇，愜意地搧了幾下，「聽說兩家還未談妥，只是沒料到里光半路殺出，搶了康姑娘的心，再加上紅家又付得起聘金，因此盛王才肯退親，畢竟沒公開過的親事，退了也不傷顏面。」
「也就是說，如果大家早知康、胡兩家要聯姻，事情一傳開便難辦了，是吧？」紅千季頗能理解地應聲。
「哦……所以日遠你故意把紅、康兩家的喜事到處傳開，是想叫康盛反悔不得吧？」關玲瓏眼睛一亮，笑問道。
「正是。」封日遠輕鬆地一點頭，證實了關玲瓏的猜測。
「不愧是封二哥，連王爺都敵不過你。」藍君柚舉杯敬道。
「封二哥，這一杯，我替里光敬你，畢竟若是這回沒有你們出手相助，里光也沒辦法順利娶到康姑娘了。」紅千季跟著替大夥兒斟滿酒杯，連聲笑應。
「我只是順勢推一把、盡力而為。」封日遠搖搖頭，「原本我以為盛王還會在中間耍點什麼小手段，所以還想了幾個法子等著應付，沒想到竟是一路平安到迎親，我也感到相當意外……」
面對封日遠的回應，大夥兒只當他是自謙，卻沒料到眾人剛想舉杯慶賀，紅里光卻已滿臉焦急地奔入廳中。
「里光？」紅千季有絲錯愕，「你不好好待在新房裡陪妻子，跑出來幹什麼？」
好不容易娶回康語菱，現在小倆口不是應該在房內打得火熱嗎？怎麼紅里光卻是一臉活見鬼的表情？
「大哥，不得了了……」紅里光瞧瞧四周，見多數賨客都已半醉，沒人注意到他這新郎官混在喜宴裡，連忙壓低聲音，對紅千季等人解釋道：「方才我掀了頭巾，發現新娘子並不是語菱啊！」
「什麼？」眾人露出錯愕表情，面面相覷。
「你說新娘不是康姑娘？那是誰？」紅千季頭一個反應過來，連忙扯住紅里光追問。
「我問過了，但她堅持不肯說，只是一味堅持她就是康語菱。」紅里光一臉憂心地續道：「怎麼會這樣？難不成盛王中途反悔，把語菱偷偷留在盛王府裡了？」
「我想不是。」封日遠沉思了會，突然迸出輕音。
「不是？」紅里光轉向封日遠，「那麼語菱去了哪？」
「這……」封日遠以扇子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前額，面露無奈地吐出一聲嘆息。「只能說薑是老的辣，咱們中了王爺的計了。」
「中計？」藍君柚微愣，「封二哥的意思是……」
「簡單來說，我錯估了盛王的心思。」封日遠露出些許歉疚表情應道：「我以為他會因為重面子，不敢悔婚，老實地將女兒嫁給里光，卻沒料到他想賣女求榮的心情重過於護女心切，因此……」
「你是說，他假意說要嫁女兒給紅家，但其實沒把人送過門，而是把康姑娘送到胡府去了？」封久揚沉聲問道。
「我想八九不離十。」封日遠暫時拋下沉重心緒，抬頭對眾人解釋道：「我們紅家把喜歡傳開後，重面子的王爺自然不能悔婚，但反之，現在花轎已過紅家門，不管轎中新娘是為真假，都表示康姑娘已嫁入紅家。」
「但事實上語菱並沒過門。」紅里光臉色一黯，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對，想來王爺是一嫁送二女，一是讓人假扮康姑娘嫁入紅家，一是將女兒在隱密的情況下送往胡家，這麼一來，迎了花轎的紅家沒理由再上盛王府要人，而且胡府也可隱瞞暗中迎走康姑娘一事。」一旦厘清心思，事情的來龍去脈便容易推敲，封日遠輕拍摺扇，感到有些苦惱。
他只顧著看住盛王的舉動，卻漏算了胡府那邊的人馬，真是疏失了！
「但是，語菱不可能答應這種事……」知道事實真相應該與封日遠的推測八九不離十，紅里光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
如果事情真是如此，那就表示康語菱已被迎入胡府了！
「康姑娘性子烈、心思堅定，自然不可能答應，所以我推斷王爺應該連康姑娘都瞞著，明著說是上紅家，暗地裡卻將她騙往胡府去，否則依康姑娘的性情，應該早就吵翻盛王府了。」封日遠應道。
「這麼說，語菱她有可能已經被騙入胡府……」紅里光感覺臂膀一緊，一想到康語菱此刻說不定正在獨自抵抗胡大將軍，甚至會被加以欺陵，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不！他怎能坐視這種事發生？康語菱是他的妻！是他好不容易娶得的娘子，他說過他會護衛她的安危的！
「我要去胡府把語菱帶回來！再遲可能就來不及了！」紅里光不敢去想像多延遲一步的後果，他只知道，他得立刻趕去！
「幸虧我已事先調查過胡府的位置，里光你就早些去救回康姑娘吧！」此時此刻，封日遠只能慶幸自己雖然漏算盛王的這條詭計，但也備上了應急的法子。
「你先去，爹娘那邊問起來，我會替你擋著，免得他們擔心。」紅千季點頭催促道。
「以防萬一，我跟你一同前往。」封久揚說道。
雖說紅里光的武功並非武林當中數一數二的高手，要應付胡府的守衛應該綽綽有餘，可是，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畢竟胡府那邊為了避免紅家發現實情後回頭上門搶人，應該也會做好嚴密的防備才是，所以事事小心謹慎為上。
「里光你輕功最好，先趕去吧！我與封大哥稍後跟上。」藍君柚義不容辭地跟著起身，決定一塊兒幫著救人。
「多謝各位，我先走一步了！」
紅里光說罷，立刻匆匆越過熱鬧大廳，往側邊長廊竄去，跟著輕功一展，人已躍出屋外，消失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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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已深沉，該是入眠時刻，胡大將軍卻與康盛相談甚歡，酒菜滿桌、喝得盡興。
「還是胡大將軍聰明，我還在苦思該怎麼應付那群江湖草莽，將軍卻已經為我想了這一嫁送兩女的好主意。」康盛一邊向胡毅敬酒，一邊放聲大笑。
當時他向紅家承諾嫁女兒，另一方面卻暗中聯絡胡毅，表明自己不想毀婚，但婚事卻出了岔子；沒想到胡毅立刻捎函回應，解決他心中困擾，更讓他從中白賺紅石塢一大筆珍寶，出出心口的怨氣。
「現在王爺該是安心了吧！」胡毅亦跟著迸笑，「不枉我親自帶上人馬，暗地護著花轎進府了。」
「將軍府重兵看守，本王爺當然安心！」康盛說著，又是仰頭飲盡美酒。
「我們在沙場四處征戰，什麼樣的敵人沒對付過？要論計謀，那些江湖草莽絕非我們對手。」擺擺手，胡毅顯得相當得意，「不過這卻是委屈了王爺，因為如此一來，我就沒辦法給小姐安個名分了。」
「說到我那不知羞的女兒，我就難過，枉我養她十幾年，沒想到她居然差點想給我造反。」搖搖頭，康盛嘆道，「幸虧胡大將軍不嫌棄，否則她這輩子就只能跟著淪落為草寇了。」
「這點王爺請不必擔心，我胡毅並不介意女人的清白，就像男人上花街尋開心一樣，重要的是找對姑娘，所以只要日後能好好相處，我絕不在乎小姐的過去。」胡毅說得大方，還往康盛的杯裡又倒滿酒。
「唉！說到這事，還真是有失顏面了，我那女兒被我寵壞了，性子烈得很，這點還要請胡大將軍多包涵。」他們倆用計把康語菱騙入胡府，等會兒胡毅進房掀頭巾，少不了一頓火氣、大鬧胡家。
「放心，女人就跟烈馬一樣，只要有本事就可以馴服成良駒。」胡毅拍拍胸脯保證道。
「那今後就請胡大將軍多費心，替我管教女兒了。」康盛聞言，可說是放心不少。
「當然，我會把小姐教得乖巧聽話，王爺就不必擔心了。」胡毅自信地應道。
「說到這乖巧聽話，胡大將軍送去給紅家的那個豔紅真有本事把紅里光哄得服服帖帖嗎？」說來說去，康盛還是擔心紅里光發現真相後上門討人。
「這點王爺儘管放心，豔紅是我見過手段最高明的女人，沒有哪個男人是她馴服不了的，所以她價碼才高，為了安撫那個江湖客，我砸了重金替她贖身，送去給那小子當妻子，說起來他可是半點不吃虧。」胡毅說罷，又續道：「況且就算紅里光日後上門爭吵，只要王爺認定豔紅是女兒、豔紅也認你為父，加上這花轎又是紅家抬走的，這麼一來誰也不能證明她不是小姐了。」
「本王爺倒不是擔心這個，那紅里光來找人，我大不了不認帳，我是擔心那些草莽不講理，直接上胡府討人。」畢竟他們都曉得康盛原本要將女兒嫁給胡大將軍，若是他們認定是胡家接走康語菱的話……
「放心，既然那紅石塢膽敢以成就夫妻之實來搶人，那我們便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胡毅對此事倒是相當安心，「那紅里光不過是與小姐有過關係，便聲稱小姐是他的人，那我這個跟小姐拜天地、洞房的丈夫，立場豈不是比他穩固得多了？」
雖說胡毅心裡對這些小細節其實也不是如此在意，尤其女人對他來說，可以玩到手就成，他不介意、甚至更喜歡被人沾過的貨色，因為有點經驗的女人根本用不著他親手調教就可以順利玩樂。
因此，對於相貌嬌豔的康語菱，他其實只不過是娶來玩玩罷了，所以才不介意她清不清白。
至於紅里光想搶人……可以！反正這康語菱名義上原就是紅家人，等他玩夠本，膩了之後，紅里光就算不來搶，他也願意雙手奉上。
只不過，這話說出來恐怕惹得盛王發火，所以這般秘密的決定他還是擱在心裡就好。
「其實，王爺真的用不著太擔心，畢竟由裂香鎮趕到攔春城，至少得花上一天，就算紅里光那小子發現又如何？等他追到我胡府來，天都亮了，到時候小姐已是我的人了。」為了讓康盛早點放心回府，好能享用房裡的嬌美人兒，胡毅費盡心思拚命說服著康盛。
一想到等康盛走後，他就可以回房好好品嘗美人在懷的滋味，胡毅就巴不得早點送客。
只是他萬萬沒料到人算不如天算——
「不用等天亮了，胡大將軍。」沉穩聲調突地自門外透入，打斷了胡毅的妄想。
「誰？」聽見陌生音調，讓胡毅與康盛都警戒起來。
「兩位口中的江湖草莽。」伴隨著應答，封久揚與藍君柚雙雙自門外踏步而入，而在他們身後，幾個看門的守衛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你、你們……」康盛錯愕不已地瞪著兩個陌生的年輕男子，瞧他們手持長劍、一身俐落勁裝，氣勢與那日上門的紅里光等人相仿，心裡已有了個底。
這兩人八成與紅石塢是一夥的！
沒想到他們正討論著紅里光會不會到胡府來要人，他們就已經到了！
「江湖中人使陰耍狠的功力，確實不如胡大將軍來得精湛，不過要論輕功，自裂香鎮到攔春城，並非遠程。」藍君柚瞧著康盛一臉驚愕，於是好心地代為解答。
「兩位分明位高權重，該盡已身之力照顧百姓，結果卻只知耍弄心機、糟蹋良家婦女？」封久揚以不贊同的眼光梭巡過胡毅與康盛，淡聲問道。
「這也難怪即使江湖中有再多俠義之士四處為民除害，卻依舊改變不了人心，原來是因為上樑不正下樑歪，怪不得世道衰敗。」藍君柚擰起眉心，感到有些不以為然。
「你們！」胡毅面對兩人，心裡多少是有些驚訝的，因為他一直把輕功這門功夫當成是說書人的謠傳，哪知道這兩人真是傳聞中的武林高手，居然可以在夜半時分就自烈香鎮趕到攔春城。
「王爺、大將軍，我倆此番前來，不為他事，只希望將康姑娘平安帶走。」封久揚本著一派沉穩溫厚的性子，朝兩人勸著。
「哼！你們私闖我胡府已是罪大惡極，還想我交人？門都沒有！」胡毅後退了一步，連擊雙掌，立刻喚來一大批的守衛，將封久揚與藍君柚團團包圍。
看著兩人被圍，胡毅露出得意洋洋的眼神，嘲笑道：「輕功好又如何？我已料定你們會上門，所以早調派了眾多高手留駐府內！」
「不愧是胡大將軍，真是有心。」康盛原本還有些擔憂，一見到大批人馬圍住了封久揚與藍君柚，霎時放心許多。
「好說，王爺暫且退至一旁吧！」胡毅推著康盛讓他退到一邊去，立刻喝令守衛往看來勢單力薄的兩人衝了上去！
「來人呀！把這兩個私闖將軍府的惡賊給我抓起來！」
哼！想跟他胡毅鬥？所謂雙掌難敵四手，他就不信這兩個小夥子能逃得過他手掌心！
※※※※
新房內靜悄悄，看似無人在內，但從門口站著的侍女與門窗上貼著的喜字，約略猜得出來這兒應是關著被騙入府的康語菱的地方。
紅里光自屋頂上一躍而下，隱著身影翻至後院，避開守衛與侍女後，他偷偷推開了窗戶，躡手躡腳地翻進房內。
紅燭燃著火光，在窗戶被推開之際，搖曳出床邊的身影。
紅里光本想出聲叫喚，又擔心藏在這房裡的姑娘或許也是障眼法，因此索性直接上前挑開了頭巾。
「里光！我可終於等到你了！」康語菱的笑容一如以往，對於被陰謀設計完全不清楚的她，一直以為紅里光是因為被眾人圍著敬酒，所以遲遲沒回房，雖然她有些不滿，但想想紅里光為了娶她過門，已費盡心思，因此這回也不再同他計較了。
頭巾一拿下，她直往紅里光身上撲去，衝著他便是一吻，一時之間倒也沒注意到紅里光神情怪異。
「語菱，時間緊迫，妳快跟我走。」紅里光沒時間慢慢享受妻子的熱情，只是扳開她的身子，一臉凝重地催促著。
「什麼？」明顯的推拒讓康語菱感到有些懊惱，她嘟起唇不滿地抱怨道：「你在說什麼呀？我們都成親了，大半夜的不洞房，你要走去哪？」
真是的！為什麼旁人成親，都是男追女，而她這親事卻活像是她向紅里光求來的？
每回逢她熱情相送的時候，紅里光總是有一大堆理由對她不理不睬的，是想故意惹她生氣嗎？
「妳被騙了，語菱，這兒是胡府，不是紅家。」紅里光簡單扼要地將康盛一嫁送二女的事情說明一遍。「剛才我匆匆趕到胡府，發現四處都有重兵把守，為了能順利帶走妳，因此隨後趕來的封大哥和君柚他們已到前廳去引開守衛了。」
其實以他的輕功和身手，要躲開大批看守的衛兵是沒什麼問題的，不過若要帶走康語菱，那就另當別論了。
身邊多帶個人總會吃力些，即使一樣能閃能躲，也不會有平時單獨行動來得快速。
所以，雖然紅里光也知道，以一般守衛的功夫，要對付封久揚和藍君柚應該只會被打得無力還手，但時間一拖久，難免惹得胡毅和康盛起疑心，所以他們得儘快離開才行。
「臭老爹！我一定要抄他家！居然連我這親女兒都騙，沒良心！」康語菱聽得惱火之至，直想出門去找康盛理論。
「語菱，別辜負封大哥他們一番苦心了，快跟我走。」紅里光說罷，拉了康語菱便往窗外去。
「好！這筆帳事後我再跟臭老爹算！」康語菱當初在盛王府時，早慣了讓紅里光帶著她飛進飛出，因此她很快地跟著紅里光爬上窗台。
只是，就在紅里光抱緊了康語菱，正打算離開這裡的時候，冷不防地房門大敞，胡毅和康盛已推門進來。
「臭小子！你果然在這裡！」康盛一見到紅里光，立刻出聲大罵。
「果然，前廳那兩個人只不過是你的幫手。」胡毅冷哼了一聲。
剛才見守衛們怎麼也打不過封久揚和藍君柚，而兩人又一副沒打算救人離開的態度，胡毅就覺得他們此舉有鬼，因為這兩人分明輕功了得，要偷溜進將軍府把人帶走應不是難事，何必特地露臉？
所以在向康盛確認過來人並非紅里光後，胡毅便猜出大鬧前廳的人只是誘餌，紅里光應該早進房救人了，因此立刻帶著家丁趕來。
「臭老爹！你還有沒有良心啊？女兒你也騙！權勢比我還重要嗎？信不信我抄了你家！」康語菱氣得口不擇言，在看見一直妄想把她弄到手的胡毅時，更差點抄起窗邊的花瓶往他砸去。
「語菱，妳快給我下來！不許妳跟這臭小子走！聽爹的話，留在胡大將軍身邊才對！」康盛板起面孔，試圖擺出父親威嚴。
「我才不聽！」康語菱手一抱，勒緊了紅里光的腰身和後背，對著胡毅和康盛丟出一記白眼後，便隨著紅里光飛身離去。
「語菱，妳抱緊了！」紅里光知道，要帶著康語菱逃，就絕對不能跟眾多守衛硬碰硬，不然到時候讓他們抓了康語菱當人質，他縱有天下無敵的神功也沒轍。
因此他飛快地以輕功越過了後院，抱著康語菱想儘快逃出將軍府的勢力範圍。
原本依他的能力，要想輕鬆逃走並非難事，可偏偏胡毅卻是死也不放人，派出大批弓箭手朝著他們放箭直射。
「啊！里光你小心……」康語菱見箭矢接二連三地朝紅里光射來，嚇得有些發顫。
但紅里光卻不為所動，他靈敏地回避過箭矢的攻擊，在後院樹上東閃西躲，將箭矢一一擋在了樹後。
康語菱至此終於徹底見識到紅里光口中所謂的「紅石塢輕功實乃武林第一」是怎麼回事了！只見紅里光抱著她，左腳一點樹梢、右腿已蹬上樹枝，跟著迅速回身踢掉幾隻利箭，又繼續往前飛躍。
「哼！會輕功了不起？老子當年可是以箭術取勝的武狀元！看我來個一箭雙雕！」胡毅見紅里光就要逃出弓箭手的射箭範圍，氣上心頭的他，也顧不得什麼人情道義了，他只知道自己得不到手的，別人也休想奪走。
因此他搶過手下的弓箭，在觀察過紅里光閃避的動作後，很快對著紅里光連發兩箭。
這第一箭逼得紅里光不得不跳離樹影，往空曠處閃去，偏生第二箭又直指他的心窩，若紅里光閃開，勢必射中康語菱。
這就是胡毅打算好的——
他知道以自己的實力，絕對可以一箭射死這對惱人鴛鴦，因此刻意這麼下手。
而紅里光也發現第二箭並不單純，在不能讓康語菱受傷的情況下，他只能硬生生地以肉身擋下這一箭！
「啊——」刺人的疼痛感穿越小腿，直往四肢竄去，鮮血自小腿肚濺出，更讓他扯出了一聲慘叫，自半空中跌入草地。
「里光——」康語菱迸出驚駭尖叫，她沒想到紅里光居然會中箭！
「沒關係……」紅里光忍痛撐起身子，他知道自己片刻都拖延不得，否則胡毅馬上就會叫人圍上來，到時候更難逃走。
只是，平時施力自如、令他身體輕盈無比的左腿，如今已成了重擔，肆流的鮮血更令他頭暈，紅里光有些體力不支地甩甩頭，腦海裡不由得憶起了自己的承諾——
就算關住妳的牆再高、我們的距離再遠，我這個武林第一的輕功高手，都會越過阻礙、將妳迎娶回家的……
是的，他這麼對康語菱說過的。
「人……不可言而無信……」紅里光憑著最後一絲力氣，往眼前的高牆瞪去。只要越過這牆，他們就離開將軍府了。
「里光……」康語菱摟緊紅里光，眼裡還噙著淚水。
「走！」紅里光做了個深呼吸，帶著康語菱試圖躍起，只是身軀卻有些搖晃，讓他差點又往地上跌去。
「里光！」康語菱迸出驚叫聲，她以為自己會跌在紅里光身上，卻沒料到半空中突然飄下兩道身影，一左一右地扶起紅里光，跟著便將他們倆一同拉起，飛身躍過了高牆。
「里光，你沒事吧？」及時趕到的正是封久揚和藍君柚，他們見守衛雖多，但胡毅與康盛卻不見人影，心生不妙，於是立刻丟下守衛趕來尋人，一見紅里光落難，連忙上前救人。
「我沒事，多謝……」紅里光有些虛弱地扯出了笑容。
「說什麼沒事啊，你流了好多血哪！」康語菱抱住紅里光，自小鮮少哭過的她，眼淚都給逼出來了。
她從來就沒這麼掛心過誰，打小到大，也就紅里光這個男人肯為了她如此拚命啊！
「我跟妳約過的……牆再高、距離再遠，都會迎娶妳回家……」紅里光佯裝輕鬆地擠出了笑意。
「你想娶我的話就不能受傷啦！我警告你，我可是不會嫁給殘廢的！」康語菱勒住紅里光的肩，眼淚終於止不住地往下掉，把她的妝都給哭花了。
「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的。」紅里光苦笑著安撫道：「為了妳，我會健康到老、一輩子都能保護妳。」
唉！他這個嬌妻啊，明明是擔心他，卻總愛又氣又罵啊！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啊！」康語菱提起衣袖，用力抹了抹淚水，然後才仰起臉，對著僅有一牆之隔的將軍府爆出了她慣有的尖叫聲——
「臭老爹！你再繼續跟胡大將軍狼狽為奸，我就把你們倆的家都抄了！」可惡！居然敢射傷紅里光，回頭她一定要抄了胡家啦！
「康姑娘，這外牆離正門不遠，他們一會兒就會追來，我們還是快走為妙。」藍君柚對於紅里光和康語菱的對談著實感到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這也算是他們互相表現關心的方法吧？
「康姑娘請放心，我家有位神醫小弟，里光這點傷一定能治好的，所以我們早些回紅石塢吧！」封久揚知道再說下去不是辦法，於是當機立斷地做出決定。
藍君柚與封久揚小心翼翼地扶住紅里光，四人一行在月暈夜影下迅速地消失了身影，漆黑的幽空當中，只餘下胡毅不滿的吼叫，以及康盛嚷著女兒要造反的抱怨聲。
爾後，一切恩恩怨怨，盡數為黑暗所吞沒——
※※※※
「還真是娶了個好媳婦啊！」
看著康語菱為了照顧紅里光，房裡房外進進出出，不管端茶倒水還是擦澡換藥，她半點都沒怨言，紅掌門不由得吐出這句讚嘆來。
打從紅里光去救康語菱，最後卻被封久揚與藍君柚兩個人幫忙扛回來之後，由於傷口發炎，因此紅里光連著發燒兩天，中途雖然封日遠給了他家中神醫小弟讓他們封家人備在身上的萬靈丹，但傷口要癒合終究還是要點時間的。
而在紅里光帶傷在身的這幾天裡，康語菱幾乎是衣不解帶地照料著他，即使偶有抱怨，聽到的也是康語菱碎碎念著要回盛王府抄家的事。
結果連熬了幾日下來，紅里光的傷是復原許多，但康語菱這個大小姐臉色卻明顯憔悴不少。
紅掌門原本還有些擔心康語菱出身嬌貴，在紅石塢待不慣，沒想到她骨子裡倒是樸實得很，除了一張刁嘴之外，她其實沒半點官家氣息。
看著她將紅里光照顧得極為妥當，每天早上甚至還向爹娘請安，捶肩倒茶的，讓紅掌門不但安心許多，也對康語菱徹底改觀。
「爹，這些話你該當面說給語菱跟里光聽。」跟著爹親前來探望小弟的紅千季聽見紅掌門迸出讚美之詞，忍不住在旁提醒。
「你是在擔心爹娘受不了語菱的脾氣，讓里光心裡的牽掛放不下？」紅掌門瞄了大兒子一眼。
「那當然了，誰不希望自己娶進門的妻子可以跟家裡人好好相處？」紅千季聳聳肩應道：「再說語菱跟她爹鬧得那副樣子，也不可能再回家去了，從今以後她就只有里光，所以里光當然會擔心了。」
跟小弟相處時間久，紅千季對紅里光的心情多少是比自家爹娘還要了解的。
紅掌門無奈地搖頭，「我是很信任兒子的，再說語菱待里光這麼好，我當然不會再對她有偏見。」
初見康語菱時，由於她正與盛王有所爭執，因此也摸不透這個姑娘家與紅里光之間的感情究竟如何，但所謂日久見人心，瞧康語菱在紅里光受傷後，對他不離不棄，無怨無悔地照顧，任誰也會被她的心意打動。
「我想也是，不然爹就不會忙著把紅石塢的弟子都調回裂香鎮了。」紅千季勾起笑容應道。
「民與官鬥，終究是不容易，多提防點總是好事。」紅掌門沒多吭聲，只是逕自往紅里光的房間走去。
就像紅千季推測的，在明白康語菱身後還牽連著盛王與胡大將軍兩個高官皇親後，紅掌門擔心他們會想以權勢逼紅石塢就範、交出康語菱，也擔心他們暗地裡陷害，因此特地把四處奔走的紅石塢弟子全數召回裂香鎮，以防萬一真的出了什麼問題，有多一點人手幫忙。
「爹擔心他們又上門搶人？」紅千季問道。
「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紅掌門往紅千季肩上一拍，「所以，盡已所能就是了。」
就像他這個當爹的，在解決兒子的親事後，剩下就是好好守住這個家、守住他用畢生心血建立的紅石塢，以及——
兒子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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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紅、里、光——你傷還沒好練什麼劍啊？」
一大清早，康語菱的高音就在院子裡爆開來。
「我只是請君柚陪我動動筋骨。」紅里光無奈地停手。
近來因為忙著解決康語菱那邊的麻煩，他有些疏於劍法的練習，趁著傷口癒合得差不多了，早上藍君柚來探望時，他便請藍君柚陪著他活動幾下。
只是，很顯然地，他的傷口還沒癒合到讓康語菱認同的地步。
「這陣子家裡亂成一團，爹和大哥忙著把紅石塢弟子都調回來，我想應該是要提防胡毅前來搗亂，我這個當事人總不能閒著躺在床上啊！」天天休息，可不代表紅里光不清楚紅石塢出了什麼大事。
「里光是想讓自己變強一點，好保護妳，我看妳也別怪他了。」藍君柚迸出淡淡笑音，從旁打著圓場。
「臨時抱佛腳哪來得及啊？你不如乖乖躺回床上去。」康語菱白了紅里光一眼，「而且你那天不是用輕功救我出來？我看你已經夠強了吧！」
「救是救到妳了，但受了傷啊，這表示功夫不到家。」紅里光苦笑一聲。
況且，後來要不是有封久揚和藍君柚在場，只怕他們倆都要被胡毅抓回去了。
「聽你在胡扯！」康語菱不認同地攢起眉心，「虧我那天還把你當英雄，聽你說的這是什麼鬼話！你別以為我不懂功夫就可以唬弄我，我早從君柚他們口中聽說了，那天你是為了護著我才中箭的，不然依你的身手，別說是胡毅那混蛋了，再派十個弓箭手來都射不著你！」
這陣子由於時常與封久揚他們打照面，偶爾聽著他們談及紅里光的事，也讓康語菱對這個丈夫有了更多的了解。
身為紅石塢的輕功高手，紅里光在過去曾幫了各大門派不少忙，只是他生性溫善不邀功，所以也從未把功勞掛在自己身上。
拚命地做好自己能力所及的事，那就是她的丈夫——就像這回，他為了遵守與她的承諾，闖入胡府救她、甚至為她受了傷。
像這樣的丈夫，不能夠稱為她心裡的英雄的話，還有什麼人能叫作英雄？
「語菱，妳說得太誇張了。」紅里光往藍君柚瞧了瞧，「我在發燒養傷的時候，你們到底對語菱說了些什麼啊？」
「只是些實話。」藍君柚笑道。
「沒錯，他們都說了，那天胡毅根本是擺明著要殺我們減口，那一箭如果不是你硬撐著擋下來，我就死定了。」康語菱想起那一夜，耳邊傳來紅里光中箭時震撼人心的叫聲，至今心口仍會發疼。
「我們約好的，不是嗎？」紅里光怎麼也想不到，當日的誓言居然會一語成讖。
「嗯……你說過會護衛我的安危。」康語菱快步上前，牢牢地往紅里光腰間一抱，「你做到了，不是嗎？」
「可是，事情還沒完啊！」紅里光撫過康語菱的長髮，柔聲說道：「能夠的話，我希望讓妳跟盛王言歸於好，胡大將軍那邊的事，也得想個好方法解決，讓妳從今以後不必再擔憂害怕。」
他喜歡康語菱像初會時那樣，既開心又欣喜、成天與他相伴的日子，為了娶回當初滿懷喜悅的她，他會盡一切的努力……
「拜託！你想原諒爹，我還不想咧！」康語菱從紅里光的懷抱中抬頭，語氣依然帶著不悅。「一想到他跟胡毅狼狽為奸，連女兒都賣，我就不想認他當爹！」
「也許他並不知道胡毅想殺妳。」紅里光苦笑地安撫道：「總之這事慢慢再談吧！眼前最重要的，我想應該是對付胡毅。」
「抄了他的家就好了！」康語菱氣道：「我恨死他啦！」
纖白十指緊緊地揪住紅里光的衣衫，隱約可聞的淡淡藥香自他身上透出，康語菱語氣堅決，聲調卻帶著顫抖。
大風大浪，她沒有見過，她向來過得極好、極為幸福，可如今，目睹心愛的人受傷，讓她明白什麼叫蝕心刮骨的心痛。
那種彷彿要讓心口裂成兩半的痛楚，她無論如何也不想再遇到了！
所以，對於胡毅，她不只是氣，還有著恨——恨他怎能如此為官不清，恨他怎能痛下殺手、對付無辜之人！
像這種人，怎麼可以放任他繼續當官？就算這回胡毅對付不了紅石塢，日後想必也會加害旁人吧？
「放心。」紅里光感覺到她的不安，知道那一夜的惡夢終究還是沒能這麼簡單就從她的腦海中消除，所以他僅是以雙臂環住她，將她呵護在臂彎裡。
現下能給她的，不是一句句附和她的氣話，而是穩定的心跳聲，因為，她只是欠一個安心。
「妳沒事了，我也平安無事，我們終究還是在一塊兒了，而且……有我在、有我的兄弟們在，我們不會坐視胡毅的惡行。」行俠仗義向來是他們紅石塢的原則之一。
如今有胡毅此等惡官，他們又怎能放任他繼續為非作歹？
「嗯！」康語菱把臉埋在紅里光懷中，聽著他胸膛的鼓動聲，那規律而透著熱情的律動，彷彿是在證明，阻礙已經過去，她並不需要再擔心，而且，紅里光還活得好好的，他會一輩子與她為伴……
※※※※
「我們是不是打擾了？」
輕音飄入院內，封日遠含笑站在拱門邊，摺扇半掩笑容，露出一如以往的帶笑眸光。
「是封二哥啊？」康語菱自紅里光的手臂中探頭，「沒什麼事，我只是在警告里光，叫他不可以逞強練劍而已。」
說起來，她原本是想叫紅里光乖乖回床上養傷去的，可也許是連日來都沒能好好同他談上幾句話的緣故，所有的擔憂一口氣全數傾倒後，教她更眷戀紅里光的溫柔，所以話匣子一開就停不下來。
「說得也是，把傷養好比較重要。」封日遠點頭笑道。
「里光，雖然神醫的藥有效，不過你還是得多休息啊！」紅千季與封久揚也跟著步入內院。
「但是事情明明是因我而起，現在卻惹得紅石塢得出面收拾，這教我怎麼過意得去？」紅里光輕蹙了下眉心，又道：「對付胡大將軍這樣的官爺，我們可沒經驗，也不曉得他會使出什麼更卑鄙的招數，所以至少我得把劍術練得再靈活些……」
「正因為胡毅太卑鄙，所以我們更不能正面與他衝突。」封日遠不甚贊同地搖頭。
「話是這麼說沒錯……」紅里光打量了下封日遠，瞧他一臉泰然自若的笑容，忍不住起了疑心。「封二哥，你該不是早已想到方法了吧？」
因為，通常封日遠會這麼笑，就表示他對某些事胸有成竹。
可現在分明是令人緊張的時刻，封日遠還表現得如此悠哉，可見封日遠九成九是想到好主意制住胡毅了。
「我們學武的，性情耿直，倒比不過日遠了。」封久揚拍拍封日遠的肩，沉穩的面孔逸出淡笑聲。「日遠，你說個清楚吧，別教里光擔心。」
「是啊，免得里光還以為對方都帶兵打到家門口了。」紅千季在旁迸出幾聲竊笑。
「怎麼聽起來……好像你們瞞著我什麼大事？」紅里光疑惑地掃過眾人一眼。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趁著紅掌門忙於調動紅石塢門下弟子時，我也去查了點消息。」封日遠一臉悠哉地應道。
「封二哥嘴上說是查消息，不過應該是辦了什麼大事吧？」康語菱好奇地打量封日遠。對這個長相秀麗媲美女人的江湖萬事通，她可是從紅里光那邊聽到了不少豐功偉業。
「看來……里光你在語菱面前也說了我不少好話？」封日遠先是一愣，既而迸出了笑容。
「哦，都只是些實話。」紅里光模仿著剛才藍君柚的語氣，照樣應聲。
藍君柚忍不住迸笑，「封二哥的事蹟，原本就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如今只怕又要再添一椿了。」
「為非作歹者眾多，這也並非我所願。」封日遠對於眾家兄弟淨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反應，倒是已經習以為常。
「封二哥究竟查了些什麼？」紅里光把話題重新拉了回來。
「胡毅跟盛王的一點私事。」封日遠說得保留，唇角的笑容卻微微上揚。
「我爹跟那個混蛋將軍又幹什麼好事了？」康語菱一聽見這兩個名字，心裡就有說不完的氣。
「不只是好事，還是大事。」封日遠揮了揮扇子，緩緩續道：「盛王賣女求榮，為的是苦於自己身為皇親、卻空有名聲，毫無作為，因此受到胡毅說動，想藉著嫁女兒攀關係，讓胡毅為他在朝中掙個權位，得到皇上重用。」
「怪不得爹無論如何都要撮合我跟胡毅。」這下康語菱可懂了。
之前爹親送來幾個對像給她挑過，她看不滿意就回絕，爹也沒多逼她什麼，但碰上胡毅後卻完全走了樣……
「是的，胡毅謊稱等日後大家同朝為官，就可以同心齊力，如此一來便能壯大權勢，所以盛王便信以為真。」封日遠輕應道。
「爹是不是老糊塗了？這種騙三歲孩子的話他也信！」康語菱露出不怎麼贊同的眼神。
「那麼，嚴格說來，王爺人其實不壞，只是受到胡毅利用吧？」紅里光至此總算稍微安心了點。
如果康盛本性還算良善，只是一時走錯路，那麼等他醒悟後，自然會與康語菱握手言和的。
「正是。」封日遠苦笑道。
所謂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盛王正是如此。
為了一時的權勢迷失，卻沒能看清楚胡毅的真面目，沒發覺胡毅其實根本是個吃人不吐骨頭、心狠手辣的惡徒。
這次若非有紅里光從中作梗，只怕盛王就算賠上了一個女兒，也換不到胡毅承諾的入朝為官。
「那爹還得感謝你們破壞我跟那混蛋將軍的婚事才是！」康語菱會意地點頭，「哼！到時候我一定要他親自擺酒席向里光還有你們道謝！」
「這就用不著了吧？只要盛王懂得其中因由，不再誤信小人，妳這個女兒也才能真正安心，不是嗎？」紅里光在旁輕聲安撫著。
「我看啊，要爹不再誤信小人，那除非是小人絕跡了啦！」康語菱輕哼了聲，心裡卻著實有著輕鬆感。
畢竟，爹除了惹出這回的爛攤子差點難以收拾之外，自小到大都相當寵愛她，如果他真有個三長兩短，要她完全視而不見，也是不太可能的。所以，聽了封日遠的消息，她確實是安心許多了。
「要小人絕跡，我想是有些困難，不過要胡大將軍從此不再來打擾兩位，倒是容易些。」封日遠為康語菱的率直反應而失笑，收起了摺扇，重新開口道：「我知道里光應該很擔心胡毅那邊的情況，所以也暗中動了點手腳。」
一句話把紅里光與康語菱的注意力全數拉過來，封日遠跟著又續道：「你們不覺得怪嗎？胡毅身為大將軍，真想找麻煩，早該上門了。」
「你這麼一說……」紅里光微愣，「封二哥，你到底做了什麼啊？」
「只是請大哥和千季陪我登門拜訪，順道送他一點小禮，以表和解的心意。」封日遠皮笑肉不笑地應道。
「什麼登門拜訪？那是去要脅吧！」紅千季哭笑不得地戳破了封日遠的假笑。
「其實，日遠早已查到，胡毅在外胡作非為多年，小至強搶民女、魚肉鄉民，大至侵吞皇上派給邊境小村的大筆賑災銀兩等等，不勝枚舉。」封久揚在旁代答道：「這些事，若給皇上知道了，對於胡毅可不是什麼太有趣的事。」
「當然，胡毅不會相信我們能在皇上面前告御狀，因此……」封日遠晃了晃手裡的扇子，眼角勾起了笑意，「我請千季替我跑了一趟皇宮，帶來了我們有本事告御狀的證明。」
「咦……大哥？」紅里光錯愕地瞪向紅千季：「你溜進皇宮？」
「不只溜進皇宮，我還進了御花園，折了根宮裡才有的金枝玉葉出來。」紅千季說得雲淡風輕，彷彿此事跟他平日押鏢送貨沒什麼兩樣。
「那『金枝玉葉』是番邦進貢朝聖的珍品，以珊瑚珠寶雕成繁花盛開的模樣，因而得名，所以也只有宮中才有，足可證明我們能夠進宮，甚至在皇帝面前告御狀，所以對於紅石塢的報復，胡毅自然只能作罷。」這就是封日遠所說的、不必與胡毅正面衝突的方法。
「嘩！你們連皇宮都進得去啊？那怎麼不乾脆告訴皇上，說胡毅在外頭亂來，直接抄了他家就好？」康語菱覺得自己好像在聽說書的講故事。
紅千季連皇宮內苑那種戒備森嚴的地方都能夠闖進去，那麼要在半夜摸走胡毅的腦袋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怪不得胡毅不敢再亂來。
「直接告御狀當然是好主意，不過……」封日遠搖搖頭，眼角瞟向了紅千季。
「不過御書房那一帶，戒備太森嚴，我進不去。」紅千季聳聳肩，對於自己的身手沒小弟靈活一事，他向來毫不避諱，反正人各有所長嘛！
「原來如此……可是，難道我們真要這樣便宜了胡毅？」紅里光怎麼聽，都覺得就這樣放過胡毅委實不太妥當。
「對啊，說不定他沒過兩天又去唬弄我爹，或是其他富商，到時候一樣有別人受害。」康語菱跟著點頭。
「放心，胡毅的惡行我已知會過盛王，我想……王爺知道實情後，斷然不會再與胡毅有所來往，至於胡毅那邊……」封日遠輕聲笑應：「我是做買賣的，誠信為本，我說好不會把他的惡行告訴皇上，就是不會。」
「封二哥！」紅里光不贊同地搖頭，「胡毅這般惡徒，一日不除，終生都是災殃啊！」
「你放心吧，我只說不把他在地方上的惡形惡狀告訴皇上，卻沒說過不把他想通敵叛國、興兵造反的事告訴皇上啊！」封日遠止住紅里光接下來的勸諫，跟著迸出了得意的笑聲。
「什麼？那個混蛋想造反？」康語菱錯愕地瞪著封日遠那抹柔笑，「那……那他拉攏我爹，該不是想借我爹的財力……」
她雖然不懂得耍心機陷害人，但好歹她在王府裡也見過不少人心險惡，所以這麼點小事，她還變通得過來。
「正是如此。」封日遠乾脆地點頭。
「這麼說來，若是這回王爺真把女兒嫁入胡府，日後叛變失敗，皇上一怪罪下來，肯定連王爺都算在內。」藍君柚搖搖頭，不知道該說王爺是好運還是壞運。
「是的，正因如此，王爺也對於選錯女婿一事感到相當懊惱。」封日遠笑道。
「那麼，封二哥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就算胡毅暫時被打壓住，可是不徹底整治他的話，難保他不會故態復萌。」紅里光問道。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懲治他是必要的，但由於千季進不了御書房，因此……我們得等里光完全康復了之後，才有辦法入宮。」封日遠眼神一轉，把視線直往紅里光還紮著白紗的傷腿瞧去。
聽過紅千季的形容後，他們都心知肚明，要進宮告御狀，非得要紅里光的身手不可。
「我？」紅里光納悶道：「要進宮揭穿胡毅，我當然沒問題，但復原尚需時日，這段期間內就把胡毅這麼晾著……」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誰教我上回偷摘金枝玉葉的事，已經引得皇宮內苑大為驚慌，所以如今宮內加派了三倍人手在看守，如果沒有你的輕功和俐落身手，是難以二度闖入的。」紅千季微一聳肩，把責任撇得一乾二淨。
「三倍人手？那里光隻身前往真的不要緊嗎？」康語菱一把抱住丈夫的手臂，顯得有些擔憂。
「放心，我大哥與千季、君柚等人也會一同前去，雖然沒辦法像里光那般靈活直闖內苑，但至少可以守在外邊等候，若有意外也方便接應。」封日遠應道。
「聽起來封二哥似乎都已經盤算好了，只是……皇上會相信嗎？如果我就這麼冒失地闖入，會不會先被當成刺客？」被大批人馬包圍的遭遇，紅里光可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放心，不是叫你面聖，這麼做太冒險了，我想請你將我備好的密函放在御書房的書案上，等次日皇上見到，必然會感到吃驚，然後加以查證治罪。」封日遠詳細地將計謀說明了一遍，又補上一句，「相信我，對皇上來說，什麼罪都可赦免，唯獨想造反這件事，皇上絕不會輕忽。」
「這倒是真的，畢竟朝臣造反，就等同想砍下皇帝的腦袋，即使皇上不信，也會暗中清查的。」紅里光點頭笑應。
「可是因為胡毅真的想造反，所以只要皇上肯查，一定會查到胡毅想興兵作亂的證據，到時候……呵呵！胡毅就要被治罪了！」一想到胡毅會被判罪，康語菱的心情頓時好了大半。
她抱住紅里光的手臂，興奮得迫不及待搶過他手中的劍，往一旁大石上擱去，然後拖著他便往房間去。
「走！里光，為了我們倆、還有百姓的幸福，你現在一定要好好休養，然後早點進宮！」有了份量足夠的理由後，康語菱半拉半推地把紅里光帶離了院子，語氣大有他傷不好、不放他出門的意味。
「可是我睡了一整天，不稍微練練身手，到時候進宮萬一出了岔子……」
「進宮歸進宮，總之在那之前你要先把傷養好才行！」
「但是……」
「沒有但是啦！再囉唆我抄你家哦！」
滲入異樣甜蜜音調的爭執，即使越過了內院拱門與長廊，仍然清晰可辨，聽在封日遠等人的耳裡，忍不住不約而同地迸出釋懷的輕笑聲。
瞧小倆口感情濃厚的態度，再加上他們的娶親過程又是如此驚險動人，想必日後的相處會更加親暱，看來——
離紅家多添人口的日子，似乎不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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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數月之後，胡大將軍胡毅突然被急宣入宮，自此未曾再回到攔春城，而胡府亦被抄家，從此大門深鎖。
對此，百姓之間謠傳不斷，有一說是胡大將軍惹惱皇上，被滿門抄斬；另一說是胡大將軍妄想興兵作亂、稱帝為王，可惜事蹟敗露；還有一說是胡大將軍染指了皇上的女人，因而被打入大牢……
眾說紛紜的謠言在說書人的口中傳過一間間茶館，由攔春城往大江南北傳了開來，卻從未有人能夠得知真相。
只不過，惡徒被抄了家，總令人免不了讚嘆幾句皇上英明，而那些曾遭受過胡毅迫害者，自然人人欣喜慶賀；至於未曾聽聞者，則將其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
風波來來去去，卻完全沒能在紅石塢挑起半分波瀾。
雖然這皇宮內苑曾是紅家兄弟自由進出之所，即使這一切起因，都是紅里光為了追求康語菱而起，但是此時此刻的紅石塢，卻完全沒人有空去理會胡毅的消息。
因為在連月來的親暱相處之後，康語菱已順利懷孕，正等著為紅家添上第一個寶貝孫子！
這天大的喜訊教紅家爹娘欣喜若狂，而紅里光則是一邊撫著康語菱微鼓的肚皮，一邊輕聲細訴那段他們曾經共同經歷的起起伏伏，以及得來不易、想用一輩子仔細呵護的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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