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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08:18 PM

退戈 -【兇案現場直播】《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12-29 08:18 AM 編輯

【書名】:兇案現場直播

【作者】:退戈\腿毛略粗

【內容簡介】:

    歡迎玩家來到全真模擬直播遊戲【兇案現場解析】(新人資格測試),您申請的身份是【受害者】。案情相關記憶已封鎖,請根據人設提示,努力逃離死亡結局,或協助其餘玩家,完成犯罪現場還原。

  身份:王冬顏(化名)

  死亡方式:墜樓(已入檔)

  玩家評分:92(天才如你一定能破繭重生吧)

  與角色契合度:36%(你與死者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自殺進度:87%(你的角色已在精神崩潰邊緣)

  ---

  高智商「危險」人士*三夭太子爺

  類似背景完結文:《有朝一日刀在手》、《第一戰場指揮官》、《強勢逆襲》

  一句話簡介:其實我是個好人

  立意:弘揚正能量~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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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08:36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12-12 08:37 PM 編輯

第一章 穹蒼

  「嘟……嘟——」

  「喂。」

  「喂,你好。方起醫生。」

  方起:「是我。」

  賀決雲:「你好。這裡是三夭總部,我是【凶案解析】的負責人。」

  「你們遲到了。」方起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波動,似乎早就在等這通電話,「預告的直播時間是上午九點半,現在已經九點四十五分。穹蒼的精神測試持續了將近半個小時,我認為這不合常理。」

  「臨時收到了一些新意見,我們正在加緊查證。你知道,【凶案解析】是比較特殊的一檔全真模擬遊戲,影響範圍廣,標準一向很高,我們不希望場景裡出現一些不可控的發展。」賀決雲點出穹蒼的相關資料,調整了一下界面大小,「你是她的心理評估師,現在需要就穹蒼的情況,再跟你做一次確認。」

  方起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隨後又吸了口氣,說:「請講。」

  賀決雲的視線在右上角的人物照片上多停留了一會兒,食指敲擊,將畫面放大。

  照片上的人其實長得很漂亮,然而讓人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她的五官,或者說她生人勿近的冷淡氣質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長相。

  她的皮膚有種略顯病態的蒼白,在高清的畫質下,還能看見她眼睛周圍的淡青色筋脈。半闔著的眼皮顯得人好像沒有精神,但是身上莫名帶著一種讓人難以忽視的危險氣場。

  當然,也可能只是他的心理作用。

  這是一個沒有姓氏的人,叫了一個奇奇怪怪的名字。

  曾用名一欄上寫著「祁無」,聽起來並沒有好到哪裡去。

  「穹蒼,女,26歲。」賀決雲照著資料念道,「無業。」

  方起補充道:「一個月前還A大教學,剛剛辭職。」

  賀決雲繼續道:「無犯罪記錄,但是警方給出的評價是應再觀察。」

  「不合理無根據的評價。目前來看她只是很聰明而已,沒有反社會傾向。」方起說,「從大數據上來說,智商高低跟心理變態沒有任何關係。他們也不應該從穹蒼身邊的人來推斷她個人的品行。他們根本沒有瞭解過她。」

  「她做過三位心理醫生的測評。其中兩位都表示,測試通過,但無法肯定結果的有效性。只有你——」賀決雲抬高眼皮看向半空,他的這個動作讓他原本就上挑的眉眼顯得更加淩厲,「你給的評價是:測評通過,健康無異常,可參與遊戲。」

  方起:「有什麼問題嗎?她完全按照三夭的要求進行了測試。出題目的是他們,說沒有用的也是他們,這樣也太耍賴了對吧?自己制定的規則,人家已經遵守了,你還要額外加個備註,這就沒有意思了。我不是那樣的人。」

  賀決雲:「她在測試的過程當中,有什麼異於常人的表現嗎?」

  方起頓了頓,然後如實說:「她很冷靜。」

  「嗯?」

  「過於冷靜。無論我談及什麼話題,她都沒有過多的心理波動。她會從各個角度的利益最大化和你交流看法,很少帶有個人主觀情緒。」方起補充說,「哪怕是在聊自己的事。」

  賀決雲:「所以,你的評價能保證準確嗎?」

  方起:「我能保證的是,穹蒼人格健全、智力超常、自我認知清晰、善於控制情緒。唯一能被攻擊的點大概就是不大喜歡交際,但是那並不算什麼,很多高智商的人都有這個毛病。她的測試結果表明她非常適合【凶案解析】這個項目。」

  賀決雲又看了眼資料上的照片,感覺對方的眼神有種特別的穿透力,微微失神,突然問了一句他自己也沒搞懂的話:「如果她在偽裝呢?」

  方起聲音拔高:「這位先生,你不能這樣講。如果你要跟我探討人類本性中的自私與陰暗的部分的話,那麼多數人,在極端條件下,都可能會做出不那麼的符合大眾價值觀的事情。可如果真的出現那些情況,相信我,她絕對會比多數人更加冷靜可靠。你們不能從最壞的角度去揣度她,進而判定她是一個壞人。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她就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人』!」

  「我知道,咳。」賀決雲低下頭,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轉述別人的問題而已。」

  方起語氣緩和了一點,繼續說:「其實你們大可不用那麼緊張。她只是能看見普通人看不見的東西而已。」

  賀決雲被他冷不丁冒出的這句話給說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不要誤會,我是說,人類的大腦是很神奇的,它會影響你所看見的世界。」方起發現自己的話有歧義,解釋道,「就像有的人,有著絕佳的動態視覺,能捕捉到高速移動物體的運動軌跡,讓一個沒有接受過任何訓練的人,輕易打中速度超過兩百公里每小時的發球。他們的世界,就像有一個慢放功能。也有人對幾何形狀有著天生的敏感,跟開了自動畫線的外掛一樣,即使不依靠任何工具,也能對圖形做出最精準的分析。」

  賀決雲問:「那穹蒼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誰知道呢?」方起笑了一下,「她對任何細微的變化都十分敏感。位置、形狀、距離、表情,乃至是顏色。她也沒告訴過我她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也許就跟網友說的,學神的世界裡早已寫滿了答案。」

  賀決雲也笑了起來,說:「這麼說來,她確實很適合【凶案解析】的設定。」

  「說實話,她很難得會對這款遊戲產生興趣。她是一個無可替代的人才,你們可以任用。也不用擔心她會出現什麼過激行為。」方醫生說,「除非……」

  賀決雲挑眉:「除非?」

  「打她的頭?」方醫生說,「她很討厭別人打架打頭。」

  賀決雲:「啊?」

  方醫生笑著戳了戳自己的額頭:「她的大腦受過傷,可能覺得自己被打一下就會變笨了。跟一個人討厭吃香菜一樣,特別討厭有人打她的頭。如果有人找死的話,我無法保證對方的安全。」

  賀決雲笑道:「真是幼稚的習慣。」

  「不要覺得她幼稚,很多習慣確實就是小時候培養起來的。」方醫生說,「那麼,還有什麼問題嗎?」

  賀決雲:「沒有了。」

  方醫生說:「我很期待這場直播。」

  「遺憾讓你久等。打擾了。再見。」

  「再見。」

  賀決雲關掉所有的界面,拿起東西,走出房間。

  皮靴踩踏的清脆聲音在安靜的走道裡有節奏地敲擊,不緊不慢,不輕不重。來到「直播603號」室前的時候稍頓一下,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老大!」正在裡面工作的人抬起頭,見到是他,立馬問道,「直播還要開始嗎?她已經在裡面等很久了。」

  一個年輕人小跑著把手上的資料遞過來,上面寫著由繫統測算出的玩家評價。

  「這個副本她自己挑的,人物匹配度不到40%,但是玩家評分有92。」年輕人很激動地說,「牛批,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才!」

  要知道,【凶案解析】的准入門檻原本就變態之高,能通過它的測試的,已經是萬裡無一。而正式玩家的評分大部分在60上下浮動,能上90的寥寥無幾,基本都是專業相關的內部人士。

  「開吧。」賀決雲掃了一眼,把東西還回去,往辦公室的深處走去,同時道,「多加一個賬號。我也進去。」

  --

  穹蒼保持著一貫的姿勢,耐心地等待繫統讀取完成。即便那個據說從來不會遲到的三夭,已經晾了她將近半個小時,她的表情也沒有流露出任何的不耐煩。

  遊戲開始前的測試題已經連續刷新了三遍,而在第四套題刷新出來的時候,她終於不再理會。目光焦點上移,落在上方某點紅光處。

  她的臉上分明沒什麼表情,眼神也很平靜,身上卻彷彿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化作實質,穿過完全不透明的模擬機艙,刺在屏幕之後的技術員的身上。

  在她抬起手指,即將按下結束按鈕的時候,進度條終點處那個不停轉動的小菊花終於加載完畢,出現了一個綠色的標識。

  系統宣告正在載入副本場景。隨即一陣眩暈的感覺朝著穹蒼襲來。

  穹蒼不喜歡那種昏昏沉沉的感覺,等片刻的不適過後,勉強睜開眼睛,視野內已經被一片朦朧的灰霧所籠罩。

  她能看見周圍有模糊的人影在走動,也能聽見一陣仿若遙遠的談笑聲,周遭的環境表明她此刻身處的地方是一間教室。

  同時一排黑色的字體在半空浮動,迫使她注意。

  --

  歡迎玩家來到全真模擬直播遊戲【凶案現場解析】(新人資格測試),您申請的身份是【受害者】。案情相關記憶已封鎖,請根據人設提示,努力逃離死亡結局,或協助【兇手】、與【緝凶者】,完成情景還原。

  身份:王冬顏(化名)

  死亡方式:自殺(已入檔)

  玩家評分:92(天才如你一定能破繭重生吧)

  與角色契合度:36%(你與死者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

  自殺進度:87%(你的角色已在精神崩潰邊緣)

  【注】本遊戲基於大數據與刑事檔案自動生成。請積極探索各種劇情!

  【點此查看副本詳情】

  --

  穹蒼的記憶有一點模糊。她點開詳情,視線從簡略的幾行文字描述上面掃過。

  【凶案現場解析】不會在開場給出太多的信息,僅僅只是提供背景而已。甚至連角色人設也不會直白告知,需要自己探索。但是周圍的人物會對此作出反饋,提醒玩家進行調整。

  異常應該是從一個秋天開始,只是當時誰也沒有在意。

  高三上半學期,高三(1)班一位學生跳樓自殺。

  學生跳樓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情,尤其是高三生。警方、學校、家長,在經過三方溝通之後,確認該名學生長期精神不穩定、家庭經濟條件不寬裕、近期學習成績大幅下跌,判斷應該是出於精神壓力而選擇自殺。

  現場沒有發現什麼可疑跡象,家長也沒有追查的意欲。在商討好賠償款項及後續處理之後,事情被平淡地解決。

  一個多月之後,同班另外一位女生跳樓自殺。

  隨後到了春末夏初的時候,第三位學生選擇在同一地點跳樓。

  根據通訊記錄顯示,第三人曾經撥打過兩次報警電話,可是最後什麼都沒說。

  一直到高三畢業,不到一年的時間,前後一共有五名學生死亡,這個數量實在說不上正常。

  穹蒼現在的身份就是第三位死者,王冬顏。

  通關首要目標是弄清王冬顏自殺的原因。

  穹蒼快速閱完資料,點擊關閉。

  【副本載入完成,直播正式開始。歡迎ID:QC1361號玩家。】

  【請在死亡條件正式觸發前,積極探索副本劇情。】

  最終的提示過後,所有的霧氣全部褪去,聲音跟畫面瞬間清晰起來。穹蒼能感受到從窗外吹拂過來的暖風,以及赤裸在外的手臂上的微微的熱意。

  講臺的黑板上方,時鐘的指針指向9點50分。

  她站在一個書桌的後面,位置是教室的最後一排。

  穹蒼扭過頭,視線在室內的每一個角落掃過,想要記住教室裡的所有細節,以及每個學生的面部特徵。

  大課間休息的時間,這所學校一片嘈雜。明亮的陽光從側面的窗格裡照進來,染出一種名為懷舊的情緒。

  穹蒼正觀察到一半,腦袋突然被一個橫空飛出的物體擊中,連身形都被衝擊力帶著趔趄了下。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視野內劃過一個橙黃色的籃球。

  穹蒼嘴唇微張,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怔神的表情。她半闔著的眼皮朝上掀起,轉動著眼珠,以緩慢的速度,扭頭看向門口。

  始作俑者站在靠門的位置,嬉皮笑臉地看著她。邊上還有幾個男生,與他勾肩搭背地站在一起,顯然沒有太大的歉意。

  --

  屏幕之外,驟然看見這一幕,方起一口水噴了出來。

  這……這麼勁爆的嗎?

  --

  穹蒼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後腦。

  雖然三夭系統的模擬系統,並不會給她帶來太強烈的痛感,但是一旁由系統標注出來的痛級和大腦眩暈的提示,證明剛才她,收到了,來自同學的挑釁跟傷害。

  穹蒼用腿將凳子推向後方,聽著金屬在石板上滑出的噪聲,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朝門口走去。

  眾人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默不吭聲地去往一個角落龜縮起來,不料她停在了動手的那個男生的面前,直勾勾地盯著他。

  她的眼神很是陰森,或者說令人不適。被她盯著的男生漸漸感覺到不妙,臉上的笑容開始凝固,變成了尷尬的弧度掛在嘴邊。

  正當他準備說兩句話糊弄過去的時候,穹蒼猝不及防地抓住他的頭髮,猛地往邊上一按,磕在一旁的鐵門上。

  「砰」的一聲巨響,猶如一道驚雷落地,教室裡陷入萬籟俱靜的真空地帶。

  數十道驚悚的目光,一齊朝著這邊掃來。

  「啊?誰,准,你。」穹蒼一字一句,聲線平緩地往外蹦,「撞我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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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主叫穹蒼。

  穹

  蒼

  不是蒼穹。

  「兵威沖絕漠,殺氣淩穹蒼。」很早就有穹蒼這個詞了,不是顛倒語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08:49 PM

第二章 信息

  方起喉結滾動,吞咽了一口唾沫。

  希望大家不會因此懷疑他身為心理醫生的專業性。

  直播室的評論也在瞬間呈現爆炸式的增長。

  「來了來了!終於開了!我還以為這場直播要吹了!」

  「我剛剛退出準備學習,結果這邊就開始了。我只錯過了一分鐘吧?這場面怎麼那麼奇怪?」

  「這個案件我好像看過一次。上個玩家玩得慫如狗,窒息死我了。一直在跪著做人,結果連一半的劇情都沒探索出來。新人居然會選這個本。」

  「眾所周知,這是一款搞笑遊戲。【doge】你永遠不知道玩家會作出什麼樣的死法。」

  「這男的就是本次玩家嗎,怎麼感覺有點弱啊?開場就是校園暴力現場?那後期直接杠不就能贏了?」

  「好好看看副本資料。什麼男的,人家只是一個可憐的NPC罷了。慘。」

  「92分?我酸了!從來沒出現過這麼高分的新人吧?這個是小姐姐嗎?是不是技偵類的專家來了?」

  --

  在幾次沉重喘息之後,青年終於反應過來,震顫的瞳孔再次聚焦。

  他粗蠻地抬高手臂,朝邊上抽了過去。

  穹蒼快一步鬆開手指,腳步後撤,堪堪躲過。

  沉默被打破,教室裡的尖叫聲成倍爆發,通過走廊,驚動了遠處的老師。

  奔跑的腳步聲噠噠響起,一群人聞聲倉皇趕了過來。

  穹蒼的情緒在無數的噪聲中再次冷卻,擺出一副比誰都置身事外的無辜表情來。

  「你瘋了吧?你打我?」名叫許由的青年滿臉的不敢相信。

  穹蒼力氣不大,他又身強體壯,撞擊的聲音雖然劇烈,但額頭的傷口其實並沒有多疼。

  他抬手抹了下,果然沒有出血,可仍舊被氣得打了個哆嗦。

  穹蒼餘光掃了眼角色的自殺進度。

  「王冬顏!」許由見她沒有反應,暴跳如雷,上前拽住了穹蒼的衣領,「你這什麼態度!」

  「都住手!」尖細的、帶著點崩潰的情緒的中年女聲阻止了對方的動作,「你們在幹什麼?」

  人物提示上面寫著來人是班主任。在確認穹蒼已經看清之後,浮空的黑字一閃而過。

  許由被打斷,猙獰的表情放緩了些,指著穹蒼控訴道:「她打我!」

  班主任見沒人出事,冷靜下來,隨後溢起滿腔的怒火。她瞪了圈周圍的人,吼道:「你們兩個到我辦公室來!其他人都散了,幹什麼呢!看什麼看!」

  五月初,辦公室裡已經開了空調,只是冷氣吹不散眾人心頭的那股煩躁。

  穹蒼一直沉默著,眼神在各處游離,觀察周圍老師的表情和桌案上的信息。

  許由嘴唇快速張張合合,翻來覆去地講述自己挨打的心情,順便給班主任展示自己額頭上紅腫的傷口。

  或許是穹蒼的安靜在這種時候過於突兀,在許由的聲音停下來之後,那莫名出現的空擋,讓空氣裡瞬間彌漫起讓人無法忽視的尷尬。

  班主任與許由一起看過來,問道:「你有什麼想說的?」

  穹蒼張開嘴,淡淡吐出三個字:「是意外。」

  班主任用手指敲桌:「你管這叫意外?」

  穹蒼皺眉:「他用球砸我的頭,是一個意外,為什麼我用手砸他的頭,就不能是一個意外?」

  班主任氣道:「你不要強詞奪理!」

  她看著穹蒼的眼神,透著濃濃的失望:「你到底還想幹什麼?王冬顏,你鬧夠了沒有?」

  穹蒼:「你對我很失望?」

  班主任:「你說呢?」

  穹蒼問:「為什麼?」

  班主任激動道:「你說呢?!」

  不肯給出劇情信息。

  穹蒼頓了頓,還是說了一句:「是他先開戰的。」

  班主任嚴肅道:「他的球意外打到你,和你故意撞他的頭,是兩件性質完全不同的事情!你看班裡的同學都被你嚇到了!」

  「究竟是不是一個意外,大家心裡都有數。判定意外的標準也很難裁決,但是,」穹蒼說,「在教室裡面玩球,這是一個已經確定的錯誤,對吧?」

  班主任被氣得說不出話來,因為確實,好像無法辯駁。

  「你倆這有來有往的叫互毆,誰都別想跑!」班主任說,「這個月的廁所你們兩個包了。要是繼續打架,樓上樓下的廁所也給你們包了!我想你們學弟學妹應該會很高興!」

  見從班主任這裡問不出有用信息,穹蒼隨意應了聲:「哦。」

  許由不大樂意,畢竟眾所周知,男廁所比女廁所髒多了,但也不敢置詞。

  兩人獲准回教室的時候,已經開始上課了。穹蒼安靜地坐下,整理桌上堆疊成山的試卷跟書本,隨後在一個拱起的空隙裡,發現一小包橙子味的硬糖。

  穹蒼稍仰起頭,在四周巡視了一圈,移動到窗邊位置的時候停了一下。那裡坐著一個女生,五官出色,且很有特點,是讓人過目不忘的類型。在一幫不善打扮又滿臉倦容的高中生裡漂亮得有點突出,像是三夭自動給她附帶了高級美顏特效。

  穹蒼只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從兜裡摸出手機,在桌子下面偷看。

  首頁有一條最新短信。

  【12點半,學校操場左側超市等你。——正義夥伴周警官。】

  穹蒼:「……」

  有毛病。

  她退出主界面,查看手機當中的留存信息。

  --

  網友目睹這情景,紛紛在評論區狂嚎。猶如看著一個勤奮的學渣,在錯誤的道路上策馬狂奔,令人心痛不已。

  「載入遊戲的第一天基本上是安全的,但是後面就不一定了。這位小姐姐根本是在浪費時間,我看她即將達成【死得不明不白】成就。」

  「你這樣是不行的啊。【苦口婆心】。手機上不會留下太多直白的證據,哪有那麼簡單啊?」

  「玩家不跟NPC打好關係,怎麼套消息啊?」

  「真的不去對話觸發劇情嗎?小姐姐很杠,但是太新了。」

  「感覺她在五分鐘的時間裡,得罪了所有的NPC。【允悲】」

  「無數的經驗教訓告訴我們,社交障礙在這個遊戲裡是進展不下去的,她根本拿不到推進劇情的證據。」

  「92的評分?就這?就這??」

  「評論區大型膨脹表演。」

  方起刷著評論,聲線低沉地笑了出來。

  他的快樂,是如此的簡單。

  --

  學校超市的旁邊有一條昏暗的走道,裡面只安了幾盞年代久遠的白熾燈。雖然空氣潮濕,但是比別處陰涼。天熱的時候,很多學生喜歡蹲守在這個地方吃飯。

  午休之間,穹蒼一手拿著辣條,一手舉著酸奶,腋下還夾著一包薯片,背靠著牆面等待正義夥伴。

  此時正是人流量最多的時候,來來往往的學生絡繹不絕。

  穹蒼吃得正高興,頭頂照下一片陰影。許由和他的幾位兄弟停在她面前,用一臉複雜的神色瞪著她,或許是想用威壓來震懾她。

  幾人眼神裡有不加掩飾的憤怒、不屑、厭惡,乃至是同情。

  她……她瞎說的。

  一幫長時間沉迷學習的高三生,不是死魚眼就是雙目無神,能表達出那麼豐富的情感,可以跑去幹大事了。

  穹蒼咀嚼著嘴裡的食物,似笑非笑地同他對視。

  許由想說什麼,面對她詭異的反應,聲音又哽在喉頭難以出口。最後只放了句堪稱莫名其妙又必不可少的狠話。

  「王冬顏,你等著!」

  穹蒼被他的慫樣給逗笑了:「那你可得快點兒,我不喜歡等人的。」

  許由幾人惱怒離開,不久後,正義夥伴姍姍來遲。

  賀決雲其實一直在邊上看她,從她出現開始就在觀察,一直到許由等人離開,才從暗處走出來。

  對比起穹蒼本來的面貌,遊戲裡「王冬顏」的長相明顯要普通很多。這也讓他確定,穹蒼身上攝人的氣場,不是因為她的長相。

  「你好。」賀決雲友善笑道,「等很久了嗎?」

  穹蒼瞥了他一眼,那道視線飛快掠過,沒有任何的停留,如同在看周圍那些沒有生命的物品一樣。快到賀決雲以為她看的根本不是自己。

  那種極度疏離,又極度平靜的眼神,讓賀決雲前所未有地緊張了下。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那個好友對穹蒼諱莫如深的原因。人類當然會對自己看不懂的人保持戒心。

  對方的語氣同樣沒有起伏,如同亡者的心電圖。

  「玩家?」

  「準確來說是三夭的工作人員,兼免費陪玩。當然,不該知道的信息我也不知道,我是一個公平的玩家。」賀決雲將遊戲裡的工作證展示給她看,告知她自己現在的身份,「周奇。警察。」

  穹蒼說:「今天就是你遲到了對吧?」讓她在模擬器裡被晾了半個小時。

  「不好意思,一點意外。」賀決雲雖然這麼說,臉上卻沒有太多抱歉的意思。他笑了一下,說:「沒想到副本才剛剛開始,你就玩得挺愉快。」

  穹蒼用同樣的話回復他:「一點意外。」

  賀決雲指了個方向,兩人朝著人少的地方走去。

  等確定附近沒人能聽見他們的對話,賀決雲才問道:「所以,王冬顏自殺,跟剛才那些人有關係嗎?」

  穹蒼:「沒有。」

  「這麼肯定?」賀決雲問,「是沒有關係還是非主要關係?」

  「沒有關係。」穹蒼說,「無論是他打我,還是我打他,是老師質問我,還是我回嗆老師,角色在自殺傾向的數值上都沒有任何變化。說明王冬顏想要自殺的欲望,跟這些無聊的事情沒有關係。而且,我的身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傷痕,證明這些人平時最多只是小打小鬧,暴力情況並不經常發生。」

  賀決雲點頭。

  他發現跟方起說的一樣,這個人比他預想的還要冷靜,而且跟她站在一起,心境會跟著平和。

  這樣的人可能會給你帶來安全感,也可能會帶給你恐懼。

  「隨意討論一下,出現這種集體性自殺的原因可能會有哪些?」賀決雲自問自答道,「信仰洗腦。」

  穹蒼接了一句:「暴力壓迫。」

  賀決雲:「環境壓力過大引起的連鎖反應。」

  穹蒼:「寄生蟲或藥物導致的大腦病變。」

  賀決雲:「或者乾脆都是謀殺。」

  「這個猜測不錯。」穹蒼點頭,難得贊許道,「最好是抱著這樣求知的態度去解題。」

  賀決雲突然被誇,受寵若驚:「……謝謝。」

  他問:「那麼,請問你有怎麼線索要告訴我嗎?」

  「暫時沒有。」穹蒼去邊上把手上的垃圾扔了,順便問道,「我想知道,前兩個自殺學生的情況。」

  賀決雲:「你想從哪裡開始聽起?」

  穹蒼:「盤古開天闢地吧。」

  賀決雲一時沒反應過來,因為在他的想像裡這應該是一個不會開玩笑的人。以致於當穹蒼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大腦因為混亂而沉默了。

  穹蒼轉過身:「自殺地點和時間。」

  風輕雲淡的彷彿剛才的一切都只是賀決雲的錯覺。

  賀決雲回神,抬手朝前一指:「前面就是他們跳樓的地方。」

  穹蒼順著望去。

  這棟樓的位置不尷不尬,樓層高度不高不低。介於宿舍區跟教學區交界的位置,又被擋在了一間小賣部的背面。這是一棟老舊的宿舍樓,學校一直遲疑要不要對它進行翻修或重建,苦於沒錢。

  由於這棟樓的水電系統經常出現問題,住在裡面的學生其實不多。後來一中將它單獨劃分了出來,有想要住單人或雙人宿舍的學生,可以申請住在這裡。

  這是一棟男女混住樓。

  穹蒼看著樓頂,又看了眼邊上的樓房,突然問道:「一個想要自殺的人,會在意儀式感嗎?」

  賀決雲偏過頭:「你指什麼?」

  穹蒼:「沒什麼。我是說,為什麼偏偏就是這棟樓。」

  賀決雲沉默。

  穹蒼:「往年跳樓自殺的學生都是在哪棟樓?有過嗎?」

  「按照往年記錄來看,是在後面的一棟,被叫做雲霄樓。從它建成開始,大部分想要自殺的學生都會選擇那裡,連附近的外校學生也曾慕名來過。」賀決雲指著遠處冒出半截的樓層道,「那也是一中最高的一棟宿舍樓。帶電梯。」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死亡率最高的一棟樓。」穹蒼比了下舊樓的高度,「這棟樓的下面還有一個車棚,會損壞他人財產不說,還可能因為緩衝摔得半死不活。那是最恐怖的事情。連續五個人都選擇在這裡自殺,不大合理。除非是什麼特別的緣分。」

  「第一位死者,死於今年二月份,隨後放寒假。三月底的時候,第二位死者跳樓。隨後就是王冬顏。現在距離王冬顏原定的自殺時間還有不到一個星期。」賀決雲說,「目前警方沒有查到三人——我得到的信息只有三個人,後面的人物情況需要等你『自殺』之後才能讀取——目前沒有發現三人之間的自殺有什麼重要聯繫。」

  他回憶了一下,繼續道:「我翻看了警局留存的筆錄跟信息。如果非要找聯繫的話,一號死者和二號死者是老鄉,二號死者跟王冬顏是室友。一號死者跟王冬顏,關係馬馬虎虎,沒什麼交集。因為當時警方沒有起疑,當做普通的自殺案件處理,所以只留下了這些零散的信息。」

  穹蒼點頭:「我知道了。」

  賀決雲勾起唇角,笑道:「聽說你很厲害,那我這次是不是能跟著你刷通這個劇情?」

  穹蒼聞言也笑了下:「你可以試試。」

  這是賀決雲第一次見她笑。他還沒回過味來,穹蒼已經轉身離去,賀決雲立馬跟上。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穹蒼一直默然地不說話,賀決雲以為她是在思考案情。

  突然,穹蒼腳步一頓,開口道:「前面就要到女生宿舍了,中年怪叔叔就留步吧。」

  賀決雲:「……??」他特麼這把年齡頂多叫青年。

  這位朋友怕不是沒有經歷過金錢的抽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09:13 PM

第三章 搜查

  103號宿舍。

  這間宿舍本來住著五個人,二號死者自殺之後,變成了四個。

  二號死者名叫周南松。

  她的東西還放在原本的位置上,包括床褥跟書本。家屬過來取走一些重要物品,其餘的都留下了。

  在幾位室友的強烈要求下,校方沒有處理這些遺物,而是讓它們存放在原處,準備等學生全部畢業之後再做處置。

  穹蒼進門的時候,宿舍裡空無一人。午休時間短暫,室友應該是在午飯後直接回了教室進行自習。

  穹蒼找到王冬顏的床鋪,在小格子翻找了一會兒,從顯眼的位置抽出一把小鑰匙,打開一旁的衣櫃。

  學校的木櫃裡帶著一股潮濕的黴味,於此同時還有強烈的樟腦丸的味道。兩種氣味混合起來,沖出櫃門,帶著令人上頭的刺鼻感。

  穹蒼大開櫃門,讓裡面的氣味散掉一些。

  王冬顏的物品擺放得很整齊。可謂一目了然。女性用品放在最下面一層,衣服按照春秋款一件件疊放好放在左側,褲子擺在右側。櫃子門上掛了一袋子零食。可見王冬顏平時應該是一個相對自律、喜歡整潔的女生。

  靠近櫃門的位置,有一個水晶收納盒,裡面有各種髮夾、髮帶,以及手鏈和掛件。

  穹蒼從裡面翻出一串用紅繩編織的手鏈,手鏈上綁著一個小小的金屬方塊,方塊正面刻著兩個字母「XY」。

  穹蒼用手指撫了下褪色的金屬塊,腦海中第一時間閃過的想法是:道格拉斯的XY理論,還是染色體?

  穹蒼:「……」

  她知,她活該單身。

  人類的潛意識真可怕。

  穹蒼掏出手機,對著紅繩拍了一張,用掃一掃的功能搜出某寶同款。

  ……倒也不是多稀奇,XXX月老廟的姻緣紅線手繩。

  穹蒼:「……」

  可以。說明王冬顏喜歡漂亮,且有生活追求。

  穹蒼把首飾盒放到旁邊,開始翻找裡面的衣服。

  王冬顏的私服並不多,畢竟一中要求穿校服。在穹蒼將東西搬到一半的時候,看見了一個紅色的小包。

  包拆開後,裡面放的竟然是一張黃符。

  黃符上畫的到底是什麼她不知道,但是符紙的背面寫著「安息」,它的作用不言而喻。

  穹蒼再次用手機掃了一下,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這玩意兒居然是某寶熱賣品,25一張,月銷過萬。而賣得最火的,是祈求發財的符包。

  ……人類的本質還真是相通。

  不過這符大概對店主最有效。

  穹蒼唏噓了一聲,把東西全部放回原位,再去正對面的周南松的桌位上查看。

  這次她沒有動手翻找,只是站在邊上,在桌上跟床底掃視了一圈。

  周南松的桌面上擺著一張照片,照片裡的兩位女生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靠在一起比手勢大笑。正是前兩位自殺者。

  其餘地方似乎沒什麼顯眼的東西,書,卷子,一大杯的筆。

  穹蒼神色如常地對著它拍了張照。

  --

  此時直播間裡很熱鬧。最讓網友興奮的就是這種初露端倪,又欲蓋彌彰的場景。

  「我本來還想說她到底在幹什麼,連衣服都翻,又不是來拾荒的。沒想到居然真的翻到了關鍵線索。【是我太年輕】」

  「這個副本我記得。上個玩家在NPC那裡裝了兩天孫子,問出了重要劇情,結果特麼居然是錯的,自殺進度直接爆滿。這個副本迷惑信息很多……照目前來看,我有預感,這個玩家也要踩中陷阱。【先知者的同情】」

  「【思考】周南松死了,王冬顏還為她祈福安息,說明兩人關係應該挺好。」

  「學校不做科學思想教育嗎?王冬顏怎麼還買符這種東西?」

  「名偵探上線了!王冬顏跟周南松是好室友,而周南松跟田韻是閨蜜,三姐妹關係鐵,相繼自殺,一個也沒逃過,絕對是場陰謀。說不定是她們目睹了什麼違法現場,然後遭到對方的威脅報復。」

  「校園生活猜得簡單一點不好嗎?你們怎麼還往驚悚片發展啊?」

  「不是所有的名偵探都叫小五郎,還有可能叫臭皮匠。說的就是你們。【doge】」

  --

  在網友們還將注意力都放在那張照片上的時候,穹蒼已經轉身去了陽臺。

  她半靠在陽臺的欄杆上,用手按著後脖頸,大幅度地轉動腦袋。活動完脖子,用力按動自己的手指,讓骨節傳出「哢哢」的清脆響聲。

  做完準備工作,穹蒼摸出手機,開始編輯文本,給賀決雲發送短信。

  她手機上的內容,被投映到畫面右側,方便觀眾查看。

  穹蒼:關於,三位死者之間的關係推斷。

  穹蒼:一號死者田韻,與二號死者周南松,關係親密。【圖片‧照片】

  穹蒼:而周南松與王冬顏,室友,關係不佳。

  前兩行字出現的時候,網友還覺得確實如此,然而當第三行字出現的時候,好些人都懵了下。

  「?」

  「啊?」

  「我就說!哪個接受過義務教育的學生會因為姐妹情去買安魂符?太邪門了!還不是因為自己心裡有鬼!大佬,英雄所見略同!」

  「沒有明確證據可以證實吧?單因為符咒的話站不住腳。很多人就隨便買買的,那個小錦囊做的還挺好看。國人很多迷信那都是隨便信信。」

  賀決雲那邊很快給了回復。

  賀決雲:怎麼說?

  穹蒼的打字速度很快。

  穹蒼:二人桌面上的文具、雜誌、擺件、杯盆等物品,沒有任何重合或相似的地方。但兩人分別與其他室友有同系列商品。

  穹蒼:【圖片】王冬顏的涼拖與其餘幾位室友是相同風格相同材質的產品,推斷來自同一商鋪。周南松的水杯,與其餘幾位室友的都屬於自印水杯,圖案自繪,風格相近。

  穹蒼:根據兩人身處同一宿舍卻刻意錯開同款的這種行為,推斷她們關係十分緊張。王冬顏喜歡拍照,但是相冊中沒有任何與周南松的合影,可以側面佐證。

  賀決雲:說得過去。

  穹蒼:【圖片‧符】沒有在王冬顏的私人物品中發現其它與宗教相關的物品,手機當中也沒有相關的信息顯露。黃符出自某寶爆款,造型別致,王冬顏應該是玄學式信仰,順手式購物。

  賀決雲:同意。

  穹蒼:在二人關係交惡的情況下,王冬顏購買這種功能敏感的符咒,並存放在自己的衣櫃裡,行為反常,或許是下意識地在尋求心理安慰。大膽推測,王冬顏與周南松的自殺有一定關係,且王冬顏懷有心理愧疚。或許是直接相關,或許只是知曉內情。

  賀決雲:確實有道理。

  相比起兩人聊得火熱,直播間的評論速度漸漸放緩下來,剛剛大聲說過的話尤在眼前,瞬間就被「啪啪」響在耳邊的打臉聲所代替。只有一批人在那裡發著大笑的表情,無聲地嘲諷剛才那些說得信誓旦旦的觀眾。

  不過很快,網友就從難堪的情緒中抽離。

  掩飾自己錯誤最好的方法就是誇獎你的對手,於是評論區裡的網友開始敷衍地吹噓起穹蒼的明察秋毫。然後當做無事發生,繼續思維發散地預測局勢。

  都是多年老網友了,怎麼能沒一點心理素質?

  屏幕裡兩人還在交流。

  賀決雲:還有嗎?

  穹蒼:還有等我閱完作業再告訴你。

  賀決雲:?什麼作業?

  穹蒼:每日練習,五三,走近孟建平。

  賀決雲:……

  穹蒼說的閱作業,那就是真實地批閱作業。

  多數人都有寫寫畫畫的習慣,尤其是在枯燥無聊的時候。王冬顏既然已經有強烈的自殺欲望,又沒有可傾訴現實對象,那麼多半會在不經意的地方留下一些線索。而作業或者草稿,是很能反應學生心理情況的東西。

  尤其是草稿紙。

  人在無聊的時候,什麼都幹得出來。

  高三生的練習冊很多,各個科目,各個版本,各個品牌。穹蒼在桌面的書海中挑選了一下,從裡面翻找出理科相關的教材,一頁一頁地查找起來。

  穹蒼翻看的速度很快,每隔幾秒就會翻動一次,像是在走馬觀花。但是又每一頁都認真地看了。

  遊戲中的時間流速,在沒有劇情發生的時候,會相應加快。在太陽落山的時候,穹蒼終於翻完了手上幾本作業冊的內容。

  她的表情太過平靜,網友也不知道她花費了大半天的時間,究竟有查出些什麼。然而她沒有停止自己的舉動,又開始翻找其它書冊。

  她在桌上找到了一本批註過的作文本,是寒假要求的十篇作文。

  這是一段完全安靜的視頻,穹蒼看書的時候幾乎是全情的投入,僅有少許的小動作,導致畫面就跟反復重播一樣,毫無變化。唯一的休息時間,是中途她出去吃了頓飯。

  導播還將作業上的習題放大到了屏幕上,讓觀眾一起體驗學習的快樂。

  網友們從來沒有體驗過這麼枯燥的凶案直播,也是歎為觀止,更加神奇的是居然還有不少無聊人士真的堅持了下來。

  如果說為了應付作業而寫的流水帳日記還有可能稍稍看出一點端倪的話,那麼當穹蒼開始翻找草稿紙的時候,在苦海邊緣掙扎了無數遍的網友再也不能淡定了。

  「看她放下書的時候,我大大地鬆了口氣,我想我勝利了。然後她把剛才清理到角落裡的草稿紙給拿了出來。【微笑】這特麼是什麼苦修行?」

  「牛逼!是個狠人!我服還不行嗎?」

  「我就是來看個直播想放鬆一下而已,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憔悴】說好的搞笑遊戲呢?妹子你不去攻略NPC嗎?」

  「搜查證據要搜得那麼細緻的嗎?居然還得從草稿下手?」

  「靠對話取證對方可能會說謊,這樣的物證可信性確實更高。」

  「她看書的速度也太快了,要不是她評分那麼高,說真的我還以為她是在裝逼。」

  「我怎麼覺得沒有用呢?她搜集線索的速度太慢了。教材跟作業裡應該都沒發現什麼可用信息,才會轉戰草稿吧?說不定草稿裡也沒有啊!」

  網友的唉聲嚎成一片,穹蒼顧自快速翻動草稿本。

  她的耐心簡直足到令人恐懼。

  高中生的草稿本基本上用得比較隨性,沒什麼規律可言,穹蒼翻動的速度也比前面快了很多。

  在她進展到一半的時候,從一遝裝訂好的白色草稿紙裡,看見了一個鉛筆描出來的漫畫人物。

  那個人物線條勾勒得很粗糙,但是神態十分靈活,正鼓著嘴在吃飯。可見是王冬顏無聊時候畫的東西,對作品又有那麼一點喜歡。

  穹蒼手指頓了下,從畫裡感覺到莫名的熟悉,對著草稿紙上的人物頭像多看了兩眼,然後將紙撕下來放到手邊,繼續往後面翻查。

  沒多久,她又看見了一個在打哈欠的男生半身像。

  穹蒼加快速度,在本子的末尾處,看見了第三幅圖——幾個在玩疊高高的男生,然而只有一個人的臉部是有五官的。

  後面兩張圖的人物動作比較有標誌性,穹蒼馬上回憶起來了。

  穹蒼一一拍攝下來,發給賀決雲。

  穹蒼:【圖片‧畫】

  賀決雲:這什麼?能說明什麼?王冬顏喜歡漫畫?

  穹蒼:你知道什麼是XY嗎?

  賀決雲:染色體?

  賀決雲:王冬顏難不成還是個男的?!

  穹蒼愣了一下。

  穹蒼:??

  穹蒼:你可以,你很敢想啊。

  賀決雲:……沒有。以前辦過一個給自己隆胸常年偽裝成女人然後進行性犯案的男性罪犯。印象有點深刻。

  穹蒼將賀決雲的回復來來回回看三遍,大腦有點放空。

  ……知道了一個能讓人生閱歷變得很豐富,但是又沒有用的知識。

  她現在也很印象深刻。

  穹蒼將腦海裡的奇怪東西甩掉,切到手機的相冊界面。

  今天她在教室裡翻查手機的時候,搜索過相冊。裡面一共有五百多張照片,一部分自拍,一部分截圖,還有一部分是在教室裡抓拍的照片。

  當時穹蒼著重關注了幾位被抓拍的同學,推測應該是與王冬顏關係較好的朋友。畢竟王冬顏不大可能會抓拍自己討厭的人,還把他們一直存放在相冊裡。

  但是她那時候沒找出哪裡不對勁,只覺得都不過是普通高中生的日常生活記錄。

  穹蒼:【圖片】

  穹蒼:看背景裡那個男生。

  穹蒼一連給他發了三張照片。

  每一張照片,都是以別的女生為主角,鏡頭卻總會那麼「不經意」地拍到半截男生的身影。

  那個男生就是許由。

  許由打哈欠。

  許由吃飯。

  許由跟別的男生在地上玩疊高高。

  與那個漫畫風的男生動作完全一模一樣。

  許由的眼尾有一顆痣,而漫畫角色臉上相同部位也有一顆痣。

  無數的細節證明,這是一個女生在隱晦地表達自己的暗戀。

  穹蒼:許由,就是今天中午堵我那個男生。我剛載入副本的時候,他還砸了我的頭。

  穹蒼:【圖片‧紅繩】王冬顏買的淘寶同款。

  穹蒼:XY。

  穹蒼:喲謔。

  這個喲謔,就很有靈魂了。

  賀決雲覺得自己聽出了那麼一點驕傲的味道。

  網友也是被這發現弄得異常興奮,萎靡了許久的精神終於抖擻起來。

  「靠!這個劇情她發現得也太早了吧?我看的那個玩家到死前才知道這件事啊!」

  「唉,年輕人啊。」

  「想想許由對她的態度……這是個剛開始已經BE了的故事啊。」

  「那麼多張照片裡占了不到四分之一界面的人物,她也能看得出來?【瞳孔地震】她是人形系統嗎?還能自動進行圖像分析?」

  「確實有92分的那味兒了,大聲地說我可以!」

  「當我以為這個副本是以校園暴力為題材的時候,你突然告訴我,它其實是一部青春戀愛劇?」

  「等一下,可是玩家之前不是推斷過,說王冬顏自殺跟許由的行為沒關係嗎?」

  「可能是因為已經習慣了,所以數據沒有及時出現波動。【凶案解析】裡出現前後推斷錯誤,很正常的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09:28 PM

第四章 恐懼

  賀決雲馬上問了一個跟網友一樣的問題。

  賀決雲:可是你說,今天許由打你的時候,你的自殺進度沒有變化。

  穹蒼:是啊。

  穹蒼:可能是王冬顏終於看穿了情愛的扭捏,回歸科學的懷抱了吧。畢竟照片的拍攝時間,都在周南松自殺之前。

  對面賀決雲又是驚了一下。

  這貨究竟是哪個冷笑話學校進修畢業的?

  賀決雲:……?

  穹蒼:如果她沒什麼特殊的癖好的話,應該不會喜歡上一個惡意欺負自己的男生,且許由對王冬顏的厭惡表現得十分真實、明確。說明許由對她的欺淩很可能是近期才開始的,開始的原因與她自殺的傾向有直接關係。王冬顏的精神壓力很大,已經沒有餘力去在乎同學或者許由對自己是什麼樣的看法。

  穹蒼:當然,不能完全排除其餘可能。也可能是因為自殺進度無法展示小數點的變化。

  思路很清晰,分析也挺客觀,沒有基於智商的驕傲或獨斷。

  穹蒼比賀決雲想像的要更靠譜一點,與傳聞有些許不同。

  過了一會兒,穹蒼經過反思,又發了條不大衷心的短信過來。

  穹蒼:哦,也可能只是他們之間互相吸引注意力的一種情調而已,我反應過激搞成了暴力傷害。難怪當時許由的表情跟見了鬼一樣。畢竟我不大懂高中生的愛情。

  賀決雲:……

  就,很窒息。

  --

  直播間裡一批直男直女看見這條短信內容,也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頓時內心感受到無比的憔悴。

  「我懂了。普通女生被打:紅眼眶,委屈巴巴。男生:好了好了我錯了,我請你吃飯道歉好不好?鋼鐵直女:我特麼的把你狗頭打掉!男生:臥槽!【完美】【微笑】」

  「愛情產生的要素:文明、含蓄、委屈巴巴。」

  「這是考點,請大家記住。」

  「這個發現聽起來好令人心酸。」

  「這對BE了BE了,大家放棄吧,這對CP沒希望的。」

  --

  賀決雲繼續等了很久,卻沒等到後續。對方就那麼戛然而止了,連個招呼也沒有。

  賀決雲:然後呢?

  穹蒼似乎沒了聊天的興趣,過了四五分鐘才回。

  穹蒼:就一個小發現而已你要什麼然後?

  賀決雲:基於現有信息的預測推斷。大膽猜測,小心求證嘛。

  穹蒼:我求證了,就是不知道什麼樣的猜測才能算大膽。

  穹蒼對愛情類問題的預測分析一向不是很準確,因為戀愛中的人大腦好像會轉彎,她永遠無法知道對方下一個騷操作是什麼,拐點又在哪裡。

  穹蒼:兄弟,你單身嗎?

  賀決雲胸口一哽。感覺有被內涵到。

  他詭異的遲疑,給穹蒼傳遞了這個信號。

  穹蒼:我懂了。那我不問你了。

  賀決雲:……謝謝你的體諒啊。

  穹蒼:倒是不用客氣。

  賀決雲再次心肌一梗。

  這貨是真的不客氣。

  賀決雲把手機放下,繼續忙手頭的事。

  他的手上還存著前兩期自殺案件中搜羅出來的證據沒有翻閱,比如監控。

  他看各種口供記錄和視頻已經看到身心疲憊,感覺淚腺都快被屏幕熬乾。

  等他忙活了半個小時,手機再次一閃。

  穹蒼:再給你一條線索吧。

  穹蒼:我剛才翻看了王冬顏的各科習題跟教材。她應該是一個認真學習的學生,前期她的作業字跡清晰,運算過程完整,且正確率在90%以上。但是從3月23日開始,她的作業明顯開始變得潦草,過程簡略,無運算過程,部分習題的錯誤率也大幅提高。根據我的經驗,她有多門作業是抄寫完成。說明王冬顏在3月23日遭遇了什麼變故,受到重大精神衝擊。

  蒼穹:周南松的自殺事件是3月25日。所以王冬顏的自殺焦慮在周南松跳樓之前就已經開始了。兩人最終選擇自殺的原因是否相同,等待進一步求證。

  還在閒聊的網友瞬間被拉回主題,腦袋跟被敲了一棍似的。

  「臥槽?!這算不算是重大發現?對啊其實還能用作業來梳理時間線,這是個人才啊!」

  「所以還是殺人滅口,幾個人知道了她們不該知道的事情。周南松因為討厭王冬顏,故意將她拉下了水。後續可能會往靈異片,也可能往走近科學的方向發展。我真是一個天才哈哈哈!」

  「……她解題的過程和步驟,怎麼跟之前的人都不大一樣啊?這線索明顯跳了一個階段啊,上一任玩家好像是逃課三天之後,才從班主任那裡對話得到的線索。」

  「這個副本的迷惑性線索太多,一不小心就掉坑裡。NPC也很會騙人。所以她直接翻查物證,才是最正確的。」

  「我為我居然敢質疑92分的高級玩家而感到羞恥。我錯了,但下次還敢。【doge】」

  別說網友,賀決雲也是虎軀一震。

  賀決雲:兩個時間段靠得很近,你確定無誤?

  穹蒼:確定。根據理科授課進度,以及語文課文的背誦日期,英語的默寫批註進行推斷。沒可能三個都錯。

  賀決雲:這難道不是很重要的情報嗎?為什麼它只是順便一提?

  穹蒼:在沒有更多證據之前,無法推斷出有效結論。我沒想明白的線索,就只配得上順便。有問題嗎?

  穹蒼:不是我帶你過關嗎?我知道就可以了。

  賀決雲精神上沉默了。

  賀決雲:沒有問題。就是想問,還有什麼不重要,可以順便說說的線索嗎?

  穹蒼:其實也沒什麼了吧?

  穹蒼:今天收到了一包橙子味的水果硬糖。

  賀決雲那邊很快給了回復。然而他的關注點也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賀決雲:糖,鑒證科?

  穹蒼:這倒不用。

  賀決雲:為什麼?

  穹蒼:吃了。

  賀決雲:健?

  穹蒼:。

  賀決雲:「……」

  「不是,現在聊天都要遵循遞減模式了嗎?打字很難嗎?」

  「受不了他們了……」

  「多打一個字是能輸怎麼的?」

  「我好喜歡看他倆對話,總有一個人會猝不及防地切換頻道。他們為什麼能那麼迅速地完成跨次元的交流?」

  --

  穹蒼跟賀決雲胡扯完一陣,宿舍外面正好傳來了嘈雜的談話聲,是晚自習結束的學生陸續回來了。

  她們的宿舍在一樓,一向是比較吵的地方。

  王冬顏的三位室友在不久後出現,幾人疲憊地拉開門,走了進來。

  穹蒼將桌上的東西整理好,然後換了睡衣,半坐到床上。

  如果沒有案件相關的劇情,夜晚這一段時間會很快過去。

  幾名室友把書本搬到床上,坐著休息了一會兒,等精神放鬆,再次活躍起來。互相間開起玩笑,排著隊洗漱準備就寢。

  三人之間的關係看得出來很好,同為室友,卻沒人來跟穹蒼搭話。

  她們或許並不想自己表現得太過明顯,但是那種眼神閃避的行為,在穹蒼的眼裡,刻意到難以忽視。

  這麼狹小的空間,她們居然都不會往她所在的方向瞟上兩眼。

  不過王冬顏自殺前的這段時間的確表現得很反常,與朋友處不好也沒什麼奇怪的。

  普通玩家這種時候應該會去和室友打探消息,試圖修復彼此關係。穹蒼沒有這個打算。

  她被子一蓋,倒頭躺下。

  過不了多久,宿舍熄燈了。

  穹蒼這兩天原本就沒怎麼睡,在環境的影響下,真的開始犯睏。她閉著眼睛,意識迷迷糊糊的,無法正確感知時間的流逝。

  不知道過了多少,平靜的夜裡,突然多了一些特殊的聲音。

  那聲音細碎,從最開始的模糊,到後來逐漸清晰。

  穹蒼剛剛積攢起來的睏意,成功被那沒有規律,卻越來越響的雜音所驅散。

  她集中精神,聽出聲音是來自緊貼著她床尾的位置。

  可能在床底,也可能就在她的腳邊。或者其它什麼臨近的地方。這個發現讓她呼吸停了一下。

  那是一種近似磨牙的聲音,分辨不出究竟是什麼材質互相摩擦而產生。在它的掩蓋下,周圍的一切細節都被放大,輸送進穹蒼的五感。

  任何細微的聲響,都讓她有一種危險在拉近的緊張。

  穹蒼緩緩睜開眼睛。

  宿舍很昏暗,走廊上的燈光已經關掉了,但是窗戶外仍有光色透入。

  那是一道淡黃色的光線,不知道由什麼光源射出,穿過玻璃,正好將影像印在防盜門上。

  穹蒼所躺的位置視角,在睜開眼睛之後,可以直直看見那個人形的斑駁光影。

  穹蒼被嚇到,感覺胸口沒呼出去的那口氣,現在梗得生疼。

  靠窗上鋪的女生突然用氣音小聲問道:「你們睡了嗎?是誰在磨牙啊?」

  一人回應:「我沒睡。」

  「也不是我。」

  穹蒼沉默。

  片刻後,有人主動發問:「喂?冬顏,你醒著嗎?」

  穹蒼:「醒著。」

  她說完之後,角落裡的聲音出現不自然的停頓,而後又加快了咀嚼的速度,還多了些嘎吱的晃動聲。就差沒明白地表示,這個地方在鬧鬼了。

  那熟悉的聲音猶如一根引線,點燃了已經多年不曾引爆的炸彈。穹蒼感覺自己的腎上腺素瞬間激增。心跳加快血壓上升,立毛肌收縮,寒毛直豎。身體陷入一種強烈恐懼的狀態。

  夜色在她眼中變得過於幽深,像深淵巨口一樣籠罩了周圍的世界。不露一絲縫隙。

  光怪陸離的記憶再次從大腦的各個角落裡冒出來,快速佔據她的視野與聽覺。

  她最討厭的,失控的感覺,又出現了。

  黑暗裡,穹蒼舔了舔嘴唇,將情緒壓下,等待那種全身僵直的錯覺過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常。

  「臥靠,這到底是什麼聲音啊?」對床女生壓著嗓子叫了下,說,「冬顏,就在你那個位置,你爬過去看一下。」

  「不會是鬼吧?」

  「我覺得,也可能是老鼠的。」

  一人低聲笑道:「我們宿舍能有什麼鬼啊?有也只能是南松啊。大家都是姐妹,她怎麼會出來嚇人。對吧冬顏?」

  幾人的對話聲讓她從失常狀態裡恢復過來,穹蒼用力眨了下眼睛。

  「從科學的角度來講,」她語氣涼涼地道,「只要不去動它,它就不會來找你。」

  眾人愣住:「啊??」

  一女生問:「這是什麼科學啊?」

  「偽科學。」穹蒼聲線愈加平緩,「就像有人相信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鬼的存在一樣。」

  幾人被她的話噎到,消停了一陣。

  這時,窗外的燈突然變了顏色。從原先的淡黃轉成了紅光,閃動數次過後,徹底消失。

  驚悚的變化發生之後,幾個女生用力深吸一口氣,想要叫出聲來。但因為另外一面的穹蒼過於安靜,毫無反應,讓她們的表演無法自然繼續,最後只突兀地發出幾個不大真誠的音節。

  尷尬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配合著磨牙的呲呲聲,將方才的恐怖畫面擊得稀碎。

  穹蒼給幾位室友氣笑了。

  她餘光輕掃,終於注意到人物面板上的自殺進度,已經在短短的時間內,從87%激增到92%,最高數值達到了95%,隨後快速回落,現在正在不斷震盪。

  好的。現在她知道王冬顏買那勞門子的安魂符是為什麼了。

  對床的女生沒安分一會兒,又叫道:「喂,冬顏,冬顏!你聽我說啊!」

  穹蒼側轉過去。

  對方突然打開了手電筒,朝上照著自己披頭散髮的臉。

  女生抬了下頭,臉上光影交錯。她說:「要不然,我們手心手背。誰輸了誰出去看一下,怎麼樣?」

  另外兩人快速響應。

  「好啊。」

  「可……可以吧。」

  「冬顏,反正你說不怕鬼,行嗎?」

  穹蒼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個女生。

  她並沒有刻意營造恐怖的氛圍,只是此刻她的臉色蒼白,神色也很是憔悴,嘴唇幾乎沒有血色,配上她陰惻惻的目光,對方女生在她的逼視下立即膽寒,心生退意。

  穹蒼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幾人驚訝於她的大膽,以為她真的要出去了。

  但是穹蒼並沒有起身進行下一步的動作,她兩手放在膝蓋上,擺出了正坐的姿勢。調整好語氣,平和地道:「要選人是嗎?手心手背並不公平,如果你們事先進行串通的話,那麼選我出去的概率就是100%。」

  女生拔高了音量:「你什麼意思啊?」

  「意思就是對你們不信任,聽不出來嗎?當誰傻逼呢?」穹蒼冷笑了一聲,「真想選人的話,用排列組合的方式來吧。互相兩兩對決,一局定勝負。贏的計分輸的減分平局記零。最後誰的分低就誰去,怎麼樣?你們可以好好商量一下該怎麼作弊,讓我有更大的概率拿到低分。這是高三的簡單知識,不難吧?我可以吃虧一點,算作對你們智商的補償。但是,誰要是出去了,看看今天晚上我還能不能讓你進來。」

  穹蒼的語氣完全聽不出她已經生氣了,然而沒有人懷疑那裡面夾帶著的威脅。

  她絕對是認真的。

  無人搭腔。三人似乎被她爆發出來的氣場穩穩震住。

  穹蒼耐心地多問了一句:「都不想去是嗎?」

  寂靜。

  穹蒼:「如果不去的話,那就安分一點,不要再給我裝神弄鬼。」

  她走到床尾的位置,在床墊下面摸索了一陣,翻出一個小型錄音機。在她拿到機器的時候,開關被遠程按停了。

  宿舍裡終於恢復安靜,只剩下幾人緊張的呼吸聲。

  似乎有涼風從窗戶的縫隙裡吹進來,讓眾人的皮膚帶上冷意。

  穹蒼手指握緊機子,抬高手臂,直接朝著對面的床鋪砸了過去。

  東西撞在牆面上,發出一聲巨響,又因為撞擊力而碎裂成多塊,反向彈往四面八方,之後散落在地上各處。

  尖叫聲響了起來,對床女生驚恐失措,又很快意識到現在已經熄燈,趕緊把剩下的聲音咽了下去。她用被褥捂住嘴,在壓抑中短促地抽氣。

  穹蒼拂了拂手上莫須有的灰塵:「誰要是下次還敢,不管什麼原因,我一定讓她近距離聞一聞廁所下水道的味道。這樣不是更有趣嗎?怎麼樣?」

  哽咽的聲音更大了一點,但是沒人敢再出聲。

  早聽話,多好?該睡覺的時候就應該好好睡覺,摸黑找什麼黃泉路?

  穹蒼扯開被子,重新躺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09:34 PM

第五章 監控

  直播間的彈幕早就被一排鮮紅色的國家標語所覆蓋,緊跟著就是各種大吼大叫。

  「之前是誰說靈異片和走進科學的?【錘子】你出來,我知道你是潛伏在這裡的狗策劃。」

  「靠!老子差點嚇尿了!還好現在是白天,我還在宿舍。」

  「大佬就是大佬。就算內裡慫如狗,外表也要強如牛。」

  「說真的。有一剎那我真的信了這個大佬,如果不是三夭的情緒波動警告都要閃瞎了,我不敢相信她居然怕成那樣。」

  「要素過多,我……我先打call!」

  「這宿舍咋回事?這麼恨王冬顏的嗎?居然還搞這一套。」

  「峰迴路轉,掃除封建迷信之後,最終還是因為校園暴力?」

  「周南松不會是被嚇死的吧?【沉思】」

  「也有可能是在為周南松報仇?我感覺她們開始說的幾句話仔細品位一下,還蠻有意思的。還有外面的燈是誰打的?」

  「高中生的生活原來這麼豐富的嗎?是在下太平凡了。」

  方起有些詫異。穹蒼會出現那麼強烈的生理反應,顯然是進入到應激狀態,甚至已經不是普通的應激心理反應,可是他的資料裡沒有任何關於此的記錄。

  穹蒼的受應激源是什麼?怕鬼還是怕黑?也可能是當時場景裡突然出現的某一要素。磨牙聲,或者光影。

  --

  遊戲裡的夜晚很快過去,日光從邊際線上照出。眾人走出宿舍,感受晨間沁涼的早風,空氣裡多了股清新的微甜味,

  人群從宿舍湧向食堂,又從食堂湧向教學樓。

  穹蒼提著裙子,姿勢不大雅觀地蹲在一塊石頭上,跟前來碰頭的賀決雲講述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賀決雲摩挲著下巴:「你說,你宿舍的人,聯合別的學生,在裝神弄鬼地嚇唬你……王冬顏?然後你的自殺進度出現了明顯漲幅。」

  穹蒼點頭。

  賀決雲嘗試接受並消化這個信息,又問:「除了你的室友,還有誰?」

  穹蒼搖頭。

  賀決雲驚訝道:「你沒出去看嗎?」

  穹蒼平靜地答:「給嚇懵了。」

  她說這話的神態簡直跟「今天的菜太鹹了」沒有任何區別,讓人難以信服。

  賀決雲認真看了她兩眼,無法想像這張面孔會表達出任何關於恐懼的情緒。或者說,能讓她恐懼的,應該得是什麼世界級的謎團。

  他遲疑了一陣,還是說道:「……你開玩笑的時候太冷了。不大好笑。」

  「哦,是嗎?」穹蒼抬起頭,乾巴巴地道,「我可太失望了。」

  賀決雲低垂著視線與她對視,穹蒼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

  半晌,賀決雲驚道:「你認真的?」

  「昂。」穹蒼說,「我怕黑的。」

  賀決雲:「……」

  穹蒼補充說:「特別怕。」

  賀決雲只能搜腸刮肚地尋找形容詞來安慰她:「就……挺正常的?」

  穹蒼說:「是啊。」

  一片死寂。

  穹蒼忍不住道:「你別想了,你的頭腦風暴很吵,只會不停地喊『臥槽臥槽』、『咋辦咋辦』。」

  賀決雲冤得慌:「你別誣陷我啊!」

  穹蒼:「你臉上都寫出來了,我看見很煩。」

  賀決雲心說這個女人怎麼那麼難搞?!他出生這麼多年了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煩,且是在他半個字都沒說的情況下。

  「直男的安慰嘛……」穹蒼吐槽著停不下來,「大概就是,『黑有什麼好怕的』、『這世上又沒有鬼』、『鬼怕你還差不多』、『沒事沒事,心理作用而已』,諸如此類。」

  「那已經不是普通的直男。」賀決雲深吸一口氣,「我申請給直男分個等級,你這是對我的汙名化。」

  穹蒼吊著眼尾斜睨他。

  她覺得這人可能……腦子不大好。

  賀決雲自己也覺得挺傻逼的,手指朝下勾了勾:「你能不能先下來說話?」

  穹蒼從石頭上跳了下來,站到他對面。

  兩人相顧無言。

  賀決雲抬手撓了把頭髮。

  說真的,他見過許多脾氣古怪的天才,他手底下就有不少。但是沒有哪個,像穹蒼一樣讓他心動。

  只不過普通人的心動是觸動,他是梗動。心臟承受了它不該承受的疼痛。

  穹蒼已經先走開了。

  賀決雲跟過去問:「你對室友的評價怎麼樣?周南松會不會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

  此時正是上課時間,學校裡閒聊走動的,除了他們兩個,沒有別的人。一眼望去,整所學校宛如空城。

  穹蒼:「根據我之前的搜查,王冬顏跟室友的關係以前應該還算可以,會惡化到這種程度,明顯是有別的因素在誘導。」

  穹蒼想了想,又說:「昨天在提到鬼的時候,她們說了周南松的名字。提起來的語氣太過刻意,很明顯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賀決雲:「假設,她們認為,王冬顏就是殺害周南松的兇手,而她們是在行使正義。」

  「嗯……」穹蒼說,「她們裝神弄鬼的把戲不算高明,不至於將王冬顏逼迫到自殺的地步。而且如果真的只是室友的原因,以王冬顏的家境,她完全可以改成走讀,擺脫暴力影響。」

  賀決雲:「除非……」

  穹蒼:「除非王冬顏本身對周南松的死懷有強烈的愧疚感,室友的行為只是讓她不斷回憶起自己過去的所為,進而在精神上自我懲罰,並在長期的折磨之後,選擇了自我了斷。」

  賀決雲捋了一遍,覺得哪裡不對,穹蒼已經搖頭道:「但是我不認為,一個道德感那麼強烈的人,會在沒有緣由促使的情況下做出什麼過激且持續的舉動。王冬顏在周南松自殺前,明顯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整個邏輯裡有很多違和的地方。」

  賀決雲偏過視線,看向身邊這位完全褪去稚氣的女高中生。

  誠然來說,跟穹蒼共事的話,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只要她不突然開玩笑。

  兩人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通往那棟宿舍樓的道路前。

  穹蒼抬頭看向那棟老舊的宿舍樓。

  因為年代久遠,沒有清理,藤蔓爬滿了側面的高牆。深綠色的枝葉在背光處野蠻生長,並沒有顯出生命的美感,反而有點陰森。

  賀決雲站在旁邊等她。

  穹蒼看了許久,開口問道:「你看過周南松死亡那天,這棟宿舍樓附近的監控錄像了嗎?」

  「看過。當天周南松是一個人過來的,從時間上推斷,她上樓之後就去了天臺,沒有猶豫,直接跳樓身亡。王冬顏並沒有出現,她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賀決雲知道她想說什麼,肯定地道,「周南松肯定不是被王冬顏直接殺害的。」

  穹蒼問:「你查的是哪個監控?」

  「宿舍樓大門口前面的一個攝像頭,以及這條小路上,架在那根杆子上的一個攝像頭。兩個攝像頭都能拍到所有的出入人員。那棟宿舍樓也只有這一個入口。」賀決雲用手比劃給她看,又想起昨天翻監控時的痛苦,忍不住用手按住鼻樑舒緩,「不過說實話,那些攝像頭已經是好幾年前的產品了,像素不清晰,只有單純的記錄功能。我看了很久,還是靠著時間線才把人給認出來的。想要找到什麼細節性的證據,恐怕很難。需要別的技術別的時間。」

  穹蒼:「只有她們死亡那一天的記錄嗎?」

  「對。物證裡只存了當天的視頻。」賀決雲盡心解答,「一中的監控視頻只保存半個月到一個月不等,王冬顏自殺的時候已經是五月了。就算警方發現不對勁,再去一中找監控,已經拿不到。所以系統裡也不會有。」

  穹蒼點點頭,轉過身,看向一旁的小賣部。

  她說:「我先進去買點東西。」

  賀決雲隨口問道:「買什麼?」

  穹蒼:「打狗棍。」

  賀決雲茫然:「啊?」

  這家小賣部是私人開設的,店面雖然不大,但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

  穹蒼先是去賣掃把的地方選了一根木質的掃把,放在手上試了試力道,發現太沉了,影響自己發揮。又拐去賣晾衣杆的位置,挑了一根不銹鋼材質做的長杆。

  輕巧易攜帶,這個不錯。

  今天晚上誰要是還敢來,留他下來嘗嘗鐵鞭炒肉的滋味。

  不,作為重要劇情,是肯定會來。

  穹蒼挑好武器,又去隔壁的走道買了幾款零食,揣在懷裡過去結帳。

  她把飯卡放到刷卡機上,目光若無其事地四周轉動,聽著「嘀、嘀」的電子音,挑眉看向老闆。

  這個老闆在掃碼的時候,用餘光多看了她幾眼。不是單純的目光,而是帶著一點審視。

  一般人的感覺可能只是感覺。但是穹蒼的感覺一般都是對的。

  她試探性地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老闆含糊道:「是啊。」

  穹蒼頓了下,又問:「我常買的東西還有嗎?」

  「整蠱玩具啊?」老闆說,「不多了。第一排貨架的下面。」

  穹蒼順著他的指示過去看了一眼。貨架上擺著的都是比較普通的小玩具,跟某段時間某寶裡盛行的小商品一樣。平平無奇的包裝外觀,裡面加設一個小機關。

  她只是看了一眼,沒有購買,又走了回來。

  老闆把付完錢的袋子遞給她,穹蒼接過,走出門口。

  賀決雲百無聊賴地空地上走著圓圈。

  穹蒼單手捏著酸奶,說道:「你去那裡面,找那個店主問一問。」

  賀決雲:「嗯?問什麼?」

  穹蒼說:「你先去問問看,我感覺他對我有印象。」

  賀決雲多瞅了她背後那根金箍棒兩眼,甚至懷疑是穹蒼在裡面把人給打了,騙自己進去善後。帶著懷疑的腳步走向小賣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09:45 PM

第六章 分析

  店主是一個穿著短衫的中年男人。頭髮偏長,形象看起來有些邋遢,正端著碗飯,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追劇。

  賀決雲在裡面轉了一圈,隨後在櫃檯邊停下,彎下腰,用手指向捲門的上方:「你好老闆,最近生意怎麼樣啊?」

  店主嘴裡含著東西,頭也不回道:「還行吧。」

  賀決雲:「忙的時候轉得過來嗎?這裡學生往來那麼多,很不好管吧?」

  「還行。」老闆終於放下碗打量他,「不是,你誰啊?」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賀決雲從胸口的袋子裡拿出證件,「警察,隨便問兩句話。」

  他說是隨便,但正常人對著警察,很難隨便得起來。

  「哦我知道了。」中年男人從自己的沙發椅上站起來,清了清嗓子,說,「你來查那兩個女生自殺的案子對不對?」

  賀決雲把牌子收回去:「對。雖然案子已經作為自殺結案了,但死者家屬還是很難釋懷,他們想知道自己女兒選擇自殺的深層原因,懇求我們能繼續調查。不正式,就隨便問問。」

  中年男人深有體會地點頭說:「你們這樣的警察負責,挺好的。好好的孩子就這麼沒了,對家長來說,是該給個交代。」

  賀決雲問:「你有什麼線索嗎?」

  老闆有點不好意思道:「其實也沒什麼有用的線索。之前你們的同志來找我問過一次口供,可是當時我太緊張了,好多細節沒說明白。你們離開之後,我越想越覺得不應該,就把監控給留下來了。我是看不出有什麼不對,但是說不定你們能呢?如果你要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給你。」

  為了防止偷竊,確保能拍到學生的正臉,他在捲門的內外都安裝了一個攝像頭。根據擺設位置,大概能拍到外面半條街的範圍。

  由於這家小賣部位於通往宿舍樓的必經道路上,屍體剛發現的時候,閱遍刑偵片的他就非常自覺地把監控錄像保存下來了。後來存在電腦裡,一直沒刪。

  老闆笑了一下,眼角堆起密集的皺紋,顯得有點憨實:「雖然我的攝像頭拍不到你們想看的地方,但是我的攝像頭高清啊!比學校裡的那種好用多了!」

  賀決雲驚呆了,沒想到還能有這種走向。

  「周南松……不是,是第二位跳樓自殺的女生,她自殺那天的監控你還留著?往前一段時間的監控有嗎?」

  「兩個女生自殺那一周的監控我都留著!我沒見過這樣的大世面,一下子死了兩個學生,實在是太稀奇了!我剛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有什麼陰謀呢。」中年大叔說得激動,口水噴灑出來。他扯過一旁的紙巾用力擦了擦嘴,繼續道:「很少有人在這棟宿舍樓跳樓自殺的,這回一連出了兩個,而且這兩個人我印象都挺深刻的。太巧合了。」

  賀決雲立馬來了精神:「學校裡來往的學生應該很多吧?你能認得出她們?」

  大叔說:「我其實不知道她們兩個具體叫什麼名字,但是眼熟啊。第一個跳樓的女生,她就住在這棟宿舍樓裡。她的經濟條件不大好,好像是貧困生,為了省錢,經常來我這裡買一些快要過期的東西。我看她挺可憐的,也會主動留給她。」

  賀決雲點頭,時不時「嗯」一聲給他回應。

  「第二個學生家境就好很多。女生不是都很喜歡看起來漂漂亮亮的東西嗎?我經常會進一些好看的文具,她可是我的大客戶!什麼書、筆、膠帶、貼紙,她都很喜歡。」老闆說,「兩個人應該是閨蜜。長頭髮的女生比較大方,偶爾會請另外一個女生吃飯。」

  賀決雲:「那,自殺前幾天,她們兩個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嗎?」

  「人都打算自殺了,那肯定不能正常啊。第二個跳樓的女生,自殺前就不來我店裡了。我在路上看到過她,她整個人失魂落魄的,明顯有問題。」老闆搖頭唏噓道,「嘖嘖,高三學生的壓力太大了。我聽他們是講,第一個女生家境不好,爹媽給她的壓力也很大,成績一掉,受不了就跳樓了。第二個女生受了她的影響,也好慘。聽說現在好多學生都有抑鬱症,一不小心人就沒了。」

  賀決雲:「你覺得呢?真像他們說的嗎?」

  「我不知道呀!我要是能看出什麼我就報警了!」老闆身體前傾,真誠地望著他的眼睛問,「同志,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真是一個熱心群眾。

  賀決雲淺淺地笑了一下,又問:「那有沒有別的學生,讓你印象比較深刻的?」

  「有,就剛剛出去的那個女生。」老闆放低了聲音,借著玻璃門往外一瞧,指著穹蒼的位置說,「就是那個女生。她會來我這裡買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類似整蠱玩具什麼的。有一次我還看見她跟那個誰……就第二個自殺的長頭髮女生,吵起來了。兩人吵得面紅耳赤,差點還要動手,還好被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生給拉住了。哎呀,那個女生長得是真漂亮,說話也柔柔弱弱的。」

  賀決雲:「那你聽見她們吵什麼了嗎?」

  「女孩子之間嘛,能吵什麼啊?」老闆模仿得惟妙惟肖,掐著嗓子道,「你不要臉,你才不要臉,你更不要臉!你最不要臉!你為什麼要這個樣子?你管我啊?」

  賀決雲被他逗笑了。

  老闆做完顏藝表情,又快速恢復了正經,歎道:「都難,都難。我看外面那個女生最近也沒什麼精神,學校裡有些話是挺不好聽的,針對她,要是真的能查清楚說明白就好了。一中應該加強一下學生的思想健康教育,不要再有人出事了。」

  賀決雲聞言很是感慨:「希望吧。」

  老闆說:「你在這裡幫我看下店,我進去把文件拷給你。」

  「好。」賀決雲揮手,「謝謝大哥。」

  五分鐘後,老闆拿著一個硬盤走出來。他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放緩腳步,抬頭瞥向賀決雲,抿了下唇,看臉色似乎有點猶豫。

  賀決雲笑道:「你說吧,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沒事。說不定什麼線索就在裡面。」

  老闆於是道:「我剛剛提到那個很漂亮的女生,長頭髮,溫聲細語,真的很漂亮的那個。她每次過來都會有男生跟在旁邊偷看,所以我印象特別深刻。我想起來,她跟幾個人關係都挺好,你可以去問問她,她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賀決雲:「跟誰?」

  「就門口那個,還有跳樓的那兩個。」老闆說,「兩個人出事之前,都跟她走得蠻近。不過聽說她們本來是一個班的人,走一起好像也正常哈?」

  賀決雲眉心一跳,隱隱有了一種抓到關鍵的預感,嚴肅道:「那個女生有什麼特徵嗎?」

  「校花呀,」老闆說,「公認的,隨便去問一下就知道了。」

  「好……」賀決雲笑說,「謝謝啊大哥,很有幫助。」

  老闆:「有幫助就好。」

  --

  三夭直播間裡的網友很是糾結。

  「老闆說得挺直白的了,現在看來就是王冬顏整蠱周南松沒有分寸,導致周南松精神崩潰選擇自殺。她是校園暴力的加害者,最後又成了受害人。唉。」

  「大家都猜到了的話,說明它肯定是錯的。【doge】」

  「玩家的要求是逃離死亡結局,這種情況下,怎麼消除王冬顏的愧疚心才是最難的吧?去找受害人家屬跪下道歉?」

  「……別了我求求你們。上個玩家就是這麼搞,最後看得我身心不適。這什麼報社劇情?狗策劃滾出來受死!」

  「你們覺得這個會打狗棍法的大佬幹得出下跪道歉的事嗎?我覺得真到那地步,她寧願直接跳樓。」

  「目前證據指向性太明顯,想不出第二種答案。但是憑我多年蹲直播的經驗,又覺得沒那麼簡單。」

  --

  一刻鐘後,賀決雲從店裡走出來,出門就看見穹蒼坐在地上,正一動不動地對著面前的小花小草發呆。她身後的晾衣杆垂直朝上,跟個搜信號的天線似的。

  賀決雲把手在她面前一晃:「喂。」哪個頻道啊?

  穹蒼眨了下眼,保持著姿勢不動,問道:「怎麼樣?」

  賀決雲說:「拿到監控視頻了。」

  穹蒼總算有了反應,仰起頭驚訝道:「還有監控視頻?」

  這個視角下的賀決雲身形顯得特別高大。他揚了揚手中的硬盤,說:「老闆看來是一個懸疑劇愛好者,還挺心細的,把當周的監控都給保留下來了。三夭會把這份數據載進來,說明裡面可能會有關鍵性的證據。」

  穹蒼點頭,然後又陷入跟之前一樣的麻木狀態。

  賀決雲繞著她走了半圈,斟酌片刻,開口說道:「對了,王冬顏可能不是個完美受害人。裝神弄鬼的那個人,或許是她。」

  穹蒼平靜地接過話題:「準確來說,是上一任裝神弄鬼的人。更準確地來說,整蠱,跟裝神弄鬼之間,還是有著一定的差距。」

  「對。她的室友可能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正義使者?」賀決雲說,「店主曾經看見王冬顏和周南松兩個人發生爭吵,學校裡有針對她的相關流言。她身邊的人也在因為周南松的死亡而排擠她。事情脈絡還是挺清晰的。」

  賀決雲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略帶諷刺的笑:「不管從哪方面想,都是一筆爛帳。」

  穹蒼沒有回應。

  賀決雲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實在讀不出她此刻的情緒,乾脆在她身邊坐下,陪著她一起發愣。

  不知道過了多久,校園裡的鈴聲響起,四面八方的喇叭都播放起同一段旋律。

  教學區離他們很遠,這一片依舊安靜。

  賀決雲忍不住問:「這位朋友,你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好像到目前為止,各種各樣的證據,都在將原因往校園暴力的方向引導。」穹蒼挪動了下,將身體稍稍傾斜向他,說,「不管是周南松的自殺,還是王冬顏看似自食其果的贖罪,本質都是因為,校園暴力。哪怕,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這個最糟糕的結果。」

  「證據還能引導?」賀決雲擰著眉毛道,「證據就是證據啊,除非它偽造。」

  穹蒼緩緩搖頭:「不能這樣講。這是一款全真模擬的遊戲,參與者的線索,是從NPC的身上找到的。所有玩過遊戲的人,都會下意識地認為,NPC負責劇情指引,它們不會說謊。但其實,NPC扮演的角色是人,人會說謊,會犯錯,會被迷惑。」

  賀決雲覺得她的想法很大膽,甚至有點跳脫:「所有的NPC一起犯錯?」

  穹蒼:「嗯。我捋了一遍案情。目前來說,我們獲取證據的兩個途徑。人證和物證。從物證上看,沒有任何細節明確表明,這是一起校園暴力事件。所有關於校園暴力的猜測,都是周圍人的反應反饋出來的。會出現這種情況,是因為在大氛圍裡,多數人真的認為,王冬顏直接或間接地導致了周南松的死亡。起碼認為她應該佔據最主要的原因。然後把這種想法傳達給了我們。對吧?」

  賀決雲表情凝重地點頭:「對。」

  穹蒼就著他的話尾問:「為什麼?」

  賀決雲不解:「哪裡為什麼?」

  「假使這些猜測都成立。」穹蒼說,「從周南松的人緣來看,她不是一個孤僻的人。一個進行著正常交際的人,會因為同學整蠱似的玩笑,而激進地選擇自殺嗎?她不應該是個逆來順受,沒有反抗能力的學生。」

  賀決雲說:「因為她的好朋友跳樓自殺了,給了她強烈的心理刺激。我是說,她可能本身就有一定的心理疾病。王冬顏的整蠱,只是一個誘因而已。」

  「對啊!」穹蒼說,「從周圍學生的反應來看,他們懷有一定的正義感,且沒有多少的愧疚心,說明他們從心底認同自己的行為。如果王冬顏的整蠱做得太過分的話,她的室友跟同學應該會趁早阻止。可是如果她做的不過分,只是一個誘因,為什麼,大家又會把最主要的錯誤,歸結到王冬顏的身上呢?難道不應該是,一號死者自殺所帶來的精神衝擊嗎?還是說普通的高中生,就是這麼偏激?」

  賀決雲被她一說,終於抓到了直覺中讓他覺得詭異又難以言說的地方,大腦中的某條思路瞬間通暢起來。

  他炯炯有神地看向穹蒼。

  「王冬顏自己,又為什麼要懷有那麼強烈的愧疚感呢?僅僅只是因為,惡意整蠱?可是根據之前的推斷,她在周南松自殺之前,已經出現了強烈的焦慮情緒。這似乎無法解釋。擺在明面上的邏輯鏈看似很通暢,但更像是利用了學生的某種焦慮心理。沒有辦法說服我。」

  穹蒼換了個姿勢,單手托著下巴,咋舌道:「真的想不明白。難道是因為我沒正經讀過高中?」

  賀決雲喃喃道:「你說得對。你是對的。只要將周南松的死引導到校園暴力上,再等王冬顏自殺,好像事情就能結束了。這是一個最簡單、最可信,又最有噱頭的理由。校園暴力這個詞,光是聽起來,就有足夠的熱度吸引人的注意力。」

  如果真的從陰謀論的角度去分析的話,這件事背後隱藏著惡意簡直令人遍體生寒。

  事實是,它並沒有因為王冬顏的自殺而結束,它以眾人毫無所覺的方式,先後埋葬了五個人的生命。

  穹蒼的語氣始終很平淡。她以最冷靜的姿態做著最清晰的判斷:「而且,到目前為止,這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有一個人,卻一直神隱。沒有任何關於她的信息跟證據。」

  賀決雲眯起眼睛:「一號死者,田韻。」

  穹蒼:「這裡面肯定缺了某個關鍵的人物,一個能將所有人都連接起來的角色。」

  賀決雲喉結滾動:「有。有一個。」

  他看向穹蒼,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你們班上最漂亮的那個女生。小賣部的老闆說,那個女生跟王冬顏三人的關係都挺好。田韻和周南松自殺之前,曾跟她走在一起。」

  穹蒼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一個窈窕的身影。對方靠坐在明亮的窗邊,披著半身陽光,有著能一眼吸引他人視線的美貌。

  系統關於她的介紹很簡單。

  「項清溪。」穹蒼垂在兩側的手指緊了緊,直起上身,「她也是一個貧困生。」

  --

  直播間裡的一眾網友:「……」

  「我跪了。」

  「男人沉默,女人流淚,網友沉默著流淚。【卑微】」

  「下次能不能別這麼快打臉?很不好意思的。給點面子啊大佬。【溜了溜了】」

  「【打擾了】原來相同的試卷相同的題幹,真的能得出兩個截然不同的答案。靠。」

  「雖然我跟92分大佬之間的推理有著九曲十八彎的差距,但是我們得出的結論是一樣的!四捨五入,我是個大佬。【超棒的】」

  「我就說,建模那麼精緻的NPC,肯定不是一個醬油。」

  「我懷疑她提前拿了劇本,而且我有證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09:52 PM

第七章 貧困

  項清溪。

  穹蒼仔細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胸口生出一點異樣的情緒。

  反常的感覺當然不是因為這個虛假的名字,而是人物背後的原型。

  本場凶案解析的副本劇情,是根據一樁多年前的真實案件改編生成的。人物全部都是化名,外貌做了大幅調整,部分背景也做了模糊修飾,但還是很好推斷它所處的具體年代跟地點。畢竟每一年,每一個地區,都有不同的高考考點跟時政熱點。

  這應該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虛擬世界了。

  項清溪這樣的年齡,這樣的條件,哪怕三夭為了遊戲公正而屏蔽掉了穹蒼相關的記憶,她依舊可以輕易地推測出項清溪的原型。

  穹蒼潛意識裡並不希望這個美麗的女人被查出什麼不堪的過往,同時又覺得這樣的想法太過天真,會影響她的思維,使她無法保持清醒。畢竟她本身,對這個女人並不瞭解,乃至應該說是陌生,不應該做出太多的預判。

  穹蒼很難得會產生這種矛盾又無用的想法,偏偏對方出現的時間很短暫,給她留下的影響卻太過深遠,如影隨形一般地存在於她漫長的生命歲月裡,甚至紮根成一種固化思維,讓她無心改變。

  不管她有多聰明,依舊有著人類該有的劣根性。

  所以,哪怕穹蒼第一眼見到項清溪的時候,就有一種對方會是關鍵NPC的直覺,卻還是下意識地避開了她。

  也所以,當穹蒼在宿舍門口恰好撞見這個不斷在她腦海中閃現的女人的時候,還是閃過了一絲不自在。

  項清溪同樣看見了她,快速走過來問道:「冬顏,你沒事吧?」

  穹蒼第一次在遊戲裡聽見她的聲音。清澈柔軟,和她本人的形象非常貼合。詢問的時候語氣中帶著急切,能讓人清晰感受到她的關心。

  看起來像個性格溫柔的人。

  穹蒼怔了下,搖了搖頭。

  項清溪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又問:「你今天怎麼沒去上課啊?」

  穹蒼說:「不想上課。」

  項清溪:「昨天晚上發生什麼事了嗎?我聽見隔壁好大的動靜。」

  穹蒼:「沒什麼。」

  項清溪遲疑了下,又說道:「你的室友沒問題吧?你今天沒上去,我去問她們,她們的反應奇奇怪怪的。」

  穹蒼依舊是搖頭。

  項清溪的眉頭輕輕皺起,臉上帶著愁容:「你真的沒事嗎?」

  穹蒼的視線越過她的肩膀,往後方貼著萌版海報的防盜門上看了一眼,問道:「你宿舍今天有人嗎?」

  項清溪:「沒有啊。」

  穹蒼:「那我能不能在你宿舍裡睡一會兒?」

  「可以是可以……」項清溪小聲問道,「你中午也不去上課啊?」

  穹蒼說:「我累了。」

  項清溪擔憂的神情不似作偽,嘴唇張合,欲言又止。最後像是想起什麼,在身側的兜裡摸了摸,摸出一小把橙味硬糖。

  她抓起穹蒼的手,將東西塞過去。

  項清溪跟穹蒼記憶裡的人截然不同。不知道是三夭對這個角色人設做過太大的調整,還是那個時候的母親就是這樣的人。

  然而就算如此,她還是很難不將這兩人聯繫起來。對方也總是喜歡用這樣的方式作為對別人的安慰和獎勵,一度讓她覺得敷衍又幼稚。

  穹蒼低頭看著手心裡橙黃色的糖果,問道:「你很喜歡吃這種糖嗎?」

  「對啊。」項清溪笑道,「你不覺得這種味道的糖很好吃嗎?吃了就能讓人心情好,學校賣得也不貴。」

  穹蒼握緊手,揣回兜裡,說:「謝謝。」

  項清溪說:「我現在要去上課了,你好好休息吧。如果不想回去,晚上留下來也可以的。」

  她把鑰匙留給穹蒼,揮了揮手道:「我先走了,燕子還在外面等我呢。」

  項清溪一路小跑著離去,而直播間裡正因為她的出現不停地冒著與往常不同的粉色泡泡。

  「這是什麼小天使?看起來不像是個壞人。」

  「只要永遠跟著網友反押,我肯定是對的。兇手就是她!」

  「這建模建的,太偏心了,是其他人不值得嗎?你看連三夭的工作人員都只能拿到中年怪叔叔的外觀,美工沒有心。」

  「她是關鍵人物是肯定的,說明多半知情。是不是兇手不一定,是不是好人也不一定。」

  --

  穹蒼捏著鑰匙,進了項清溪的宿舍。

  她拉開椅子,在桌前坐下,粗略翻看對方桌上的物品。

  她本意是來找線索的,出乎她預料的是,項清溪的宿舍非常「乾淨」,幾乎沒有留下任何與劇情相關的信息。

  留在宿舍的作業跟習題冊數量稀少,字跡清晰成績穩定。物品擺放得十分整齊,且都是生活必需品。衣櫃中的服裝皆是大眾款式,帶著一股肥皂的淡淡香氣。抽屜裡存放著的是最普通的髮繩,沒有昂貴的飾品。

  所有的細節都符合她貧困生的人設,讓人找不出違和感來。

  穹蒼提起自己的袋子,坐在桌子前面認真地吃零食。

  這樣的結果,連她都要忍不住懷疑,項清溪只是一個單純的NPC而已了。

  穹蒼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她查找得很快,但現在已經是遊戲時間的下午三點。

  宿舍樓裡的下一條線索,可能要等晚上才會出現了。穹蒼正遲疑著要不要去教室逛一圈,門上的鎖孔裡突然傳來一陣扭動的聲音。隨即一個女生從門後走了進來。

  對方看見她在屋裡,臉上稍顯驚訝,又很快褪了下去。

  一行小字在她身邊浮動。

  「徐蔓燕,(二)班同學,分班前同學,貧困生。」

  穹蒼將唇邊的餅乾沫舔乾淨,朝她點了點頭以作招呼。

  徐蔓燕問:「冬顏?你怎麼在這裡啊?我聽小溪說,你今天早上曠課了?」

  穹蒼慢吞吞地道:「不想上課。」

  「是不是因為許由?」徐蔓燕翻了個白眼,冷笑道,「他要是還犯病,我找人幫你教訓他!還沒完沒了了!」

  穹蒼說:「不用了。只是不想上課而已。你呢?現在還沒下課吧?」

  徐蔓燕:「體育課呀,自由活動了。」

  她將手裡的袋子分了一個出來,放在項清溪的桌子上。穹蒼看著,問道:「這是什麼?」

  「這個月貧困補助啊。我順路給她領了。」徐蔓燕懷疑地看著她,問道,「你真的沒事兒吧?」

  穹蒼:「沒事。」

  徐蔓燕小聲嘀咕了一句,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想開點,跟你沒關係的,別管她們怎麼說。」

  穹蒼抬起頭,注視著她,說道:「他們說得也算對吧。」

  「對什麼對啊!我說你們——」這句話似乎戳到了徐蔓燕的怒點,她表情瞬間激動起來,但在說了一半的時候,又給強行壓了下去。

  她抿了下唇,重新調整好情緒,只道:「我先走了,待會兒老師還要點名的。」

  穹蒼:「好。」

  徐蔓燕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才合上門離開。

  穹蒼打開袋子,清點了一下裡面的東西。

  一個紅包。

  穹蒼拆開數了,裡面有一千塊錢現金。

  一張商場購物卡。看卡片的面值,是五百塊錢。

  一遝食堂抵用券。粗略估算一下,在六百到七百之間。

  兩件換季的衣服。都是快銷品牌。不是很貴,但布料摸著還挺舒服。

  還有幾本書。看著是舊的,但保存得還算完整,幾乎沒有損毀。

  穹蒼拿起手機,在手心裡轉了兩圈,點開屏幕,給賀決雲發送短信。

  穹蒼:一中的貧困生補助很高啊。

  賀決雲:多高啊?貧困補助差不多就是提供個溫飽,還能發家致富怎麼的?

  穹蒼把袋子裡的東西報了一遍發送過去。

  賀決雲看完後震驚了。

  這生活費比普通的高中生都要高上不少。

  賀決雲:這是不是一個學期的?A市政府給的高中生貧困補助好像是一學年1500。

  穹蒼:送的人說是這個月的。宿舍的櫃子後面放著幾個類似的袋子,應該的確是按月發放。

  賀決雲:怎麼可能?

  賀決雲:小賣部的老闆說,田韻為了省錢,經常會去他那裡買一些快要過期的東西,有時候還要靠周南松請吃飯。如果她的貧困補助也有這麼多的話,根本不需要這樣。

  穹蒼:所以一中的貧困補助分等級,而且等級差距很大?那麼判定的標準是什麼?成績?個人喜好?

  賀決雲那邊安靜了一會兒。

  賀決雲:剛接電話。

  賀決雲:因為你之前說田韻跟項清溪都是貧困生,我回來後特意查了下相關的信息。

  穹蒼:這所學校的貧困生多嗎?

  賀決雲:多。為了響應號召,一中特招了一批貧困生,校方打過多次宣傳廣告,教育局也拿他們做正面案例,給了挺多優惠。【圖片‧新聞】

  賀決雲:一中是A市不錯的高中,跟好幾所大學都有保送合作。這兩年為貧困生多爭取了幾個名字。去年,還有前年,都有貧困生被保送進名牌大學。還吸引到不少社會人士的愛心捐款。

  穹蒼:今年的呢?這個時間保送名額應該出來了吧?

  賀決雲:我剛聯繫教育局的人問了下,等出結果了告訴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09:58 PM

第八章 脈絡

  穹蒼在看見項清溪的貧困補助之後,才覺得宿舍裡的情況有些奇怪。

  項清溪有那麼高的金錢補助,卻過得很是樸素。一般的小女生,在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很難忍住不買些漂亮的東西,除非她有非常強烈的危機意識或理財意識。

  穹蒼準備向項清溪借點錢試探一下,但是向貧困生借錢的理由又很難找,還在思考措辭,賀決雲那邊來結果了。

  賀決雲:有了。

  賀決雲:飯吃了嗎?建議你先吃飯。

  穹蒼:不餓。

  賀決雲:那我說了。

  賀決雲:今年保送名校的貧困生裡,有一個人叫徐蔓燕。她的過往成績一直不錯。項清溪的話要差一點,沒拿到名額。但是從項清溪的月考成績看,她自己考上一本學校的難度也不大。

  賀決雲:對方還給了我一份貧困生名單,有點意思。【圖片‧截圖】

  賀決雲:一中特招的貧困生,男女比例差距很大。今年的高三屆,男女比例是1:5,往年大概在1:6到1:7之間浮動。

  賀決雲:按照一中校方的說法,是說貧困生中,女性的處境要比男性艱難得多,而在義務教育中,女生的成績普遍好於男生。所以出現了這樣的情況。

  穹蒼:倒是說得過去。

  穹蒼並沒有覺得上面的內容能影響到她的食欲,那麼後面才是最關鍵的內容。

  賀決雲:因為牽涉到了學校,我剛剛翻查了一下我們局裡的出警記錄。在前年八月份的時候,警局曾經接到過一通報警電話,來自一中的畢業生。對方聲稱自己受到了校方領導的威脅跟性侵犯,多年遭受不正當的關係困擾。還舉報說學校的保送機製造假,校領導涉嫌利益交換。

  賀決雲:報警人沒有留下姓名,警方順著電話號碼找到了她本人,可是她的表現很慌亂,幾次修改口供,之後又反悔說要撤案。最後說,是因為自己沒有拿到高校的保送名額,所以惡意陷害校領導,不想讓他們好過。

  穹蒼:警方沒有接著查證嗎?

  賀決雲:警方詢問了另外幾位貧困生,那些人都說沒有遇到類似的情況。又詢問了學校裡其餘老師和學生的口供,他們都表示不相信這樣的指控。又因為實在沒有證據,就沒有繼續了。

  穹蒼:哦。

  賀決雲:一中貧困生補助的來源,除了政府撥款以外,還有社會熱心人士的捐款和學校自己的補貼。如果有人指定捐贈給某位學生的話,項清溪拿到這個數額的錢款也不算奇怪。

  賀決雲端過桌上冷掉的咖啡,猛灌了一口。

  當事情從學生之間的校園暴力,牽扯到社會底層的貧困生,最後又聯繫上學校本身的時候,敏銳的直覺和豐富的經驗讓他下意識地產生了抵觸心理。

  越往深處想,越會覺得噁心。彷彿扒出了一潭冒著氣泡的腥臭黑泥,只要涉足,就令人不住作嘔。

  這裡面是階級的差異和跨緯度的打擊。是未成年人的低微與社會人的狡詐。

  賀決雲本身是不抽煙的,但是出於人設需要,他的身上總是會帶著一包煙。此時他看著桌角上的紅色煙盒,也有一種想要點上一支的衝動。

  他需要做點什麼,來分散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保持冷靜。

  賀決雲:大膽假設。假使報案內容是真實存在的,且田韻就是因此而自殺——也可能不是自殺——那麼今年的保送生徐蔓燕就很可能與案件相關。周南松與田韻的關係很好,或許她從田韻的口中知道了什麼,又因為田韻的死亡而受到刺激,抑鬱症發作,選擇在相同的地方自殺。校方為了遮掩,故意將焦點跟責任轉移到了王冬顏的身上。

  賀決雲:項清溪長得非常漂亮,且周南松和田韻死前都與她有過接觸,我猜她應該知道詳細內情。只是不知道她是什麼立場。

  穹蒼:邏輯上可行。

  賀決雲:你怎麼看?

  穹蒼的短信在片刻後發送出來。

  穹蒼:不要想得太多,預測得越長遠,出現錯誤的可能性更高。在證據鏈不完全的情況下,不必強行推斷出所有因果,更不要試圖去推敲細節。

  賀決雲看見穹蒼的文字,腦海中自動浮現出對方波瀾不驚的臉,那彷彿有種特別的力量,讓他劇烈的心跳緩和下來。

  憤怒只會影響人的判斷,他需要更加的清醒。

  不管是多沉重的帷幕,已經被田韻跟周南松的鮮血灼燒出一個坑洞。他們要做的就是從縫隙裡窺覷到真相,並將幕後的荒誕表演搬到台前,讓所有雙手染著罪惡的「演員」直面現實的評判。

  賀決雲:你覺得應該從哪裡開始分析?

  穹蒼:王冬顏的自殺。上一個提出後還沒有解決的問題。

  穹蒼:為什麼學生普遍認為,是她的整蠱害死了周南松。

  穹蒼:學校的權威性,的確很容易引導學生間的思想跟風向。王冬顏為什麼被按做校園暴力致人死亡的元兇?誰在做輿論引導?推測出主導的人,才能有下一步的進展。

  賀決雲:輿論引導必然是有痕跡的。如果真是學校做的,應該很好查找痕跡。

  學校想要引導校園風氣,簡直是輕而易舉。

  周南松自殺之後,他們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過去詢問周南松的室友。

  如果一個平時關係還算不錯的室友,有天突然跳樓自殺,任何人都會深受觸動。

  死者家屬、警方、校方,無數的人盯著她們,想從她們的身上得到答案,那種情緒下,人的思維很容易陷入混亂。

  在外界的多次詢問下,她們說出了王冬顏與周南松之間的交惡關係。

  哪怕她們起初的時候,並不認為王冬顏的整蠱是一種多麼嚴重的校園霸淩,或者說,她們並沒有發現。但是,因為對校方的信任和家屬的同情,她們會下意識地想要尋找一個可以寄託那種無措情緒的對象,而一直與周南松不和,且對周施行過冷暴力,又正好失魂落魄,看似心虛愧疚的王冬顏,就成了必然的選項。

  環境的影響是很強大的。在多方不斷的暗示之下,幾名室友將王冬顏做過的事情擴大化,並且對此深信不疑。同時,她們並不知道周南松抑鬱症的情況有多嚴重,下意識地認為,王冬顏看似傷害不大的整蠱舉動,會對周南松造成莫大的影響。

  「看吶,她自己也心虛了,說明就是她做的。」、「看吶,領導和老師也是這麼認為的。」、「王冬顏當著大家的面都敢整蠱,背地裡一定做過更過分的事。」、「周南松有抑鬱症的,精神很脆弱。她太可憐了,受不了刺激,其實就是王冬顏害死的。」……

  諸如此類。

  穹蒼用手機點開一中的校園官網,又點開活動欄目下面的more。

  穹蒼:首先,將事情宣傳出去,對學生做不點名公開批評。雖然不點名,但是學校裡所有人都會知道校方說得是誰。

  穹蒼:加設相關內容的思想教育、作為反例屢次在校園內提及。

  穹蒼:當有學生對王冬顏做出報復行為時,偏幫性地進行處理,讓學生潛意識中認為,校方是在默認他們行為的正義。

  穹蒼:緬懷死者,為她默哀,讓人銘記,不斷正面化死者的形象。

  穹蒼把圖片截下來,發送了過去。

  穹蒼:【圖片‧活動】田韻死於今年二月,校方壓下了相關的信息,做低調處理。同時段的活動公告只有寥寥幾條。

  穹蒼:但是周南松死的時候,從官網的活動記錄上看,他們組織了兩次緬懷行動。還從醫院專門請了心理專家到校開展講座活動。順應教育局發佈的關注高中生心理健康的號召,在學校裡舉行了一次重大的家長研討會。

  穹蒼:你可以再去查找一下相關的新聞報導數量,可以作為參考證據。

  賀決雲按照她說的,進行了精準搜索。

  局裡還留有近期的紙質報紙,但是他覺得沒有必要去看了。

  賀決雲按著鼠標的指尖有點發白,在看完網頁下跳出的搜索結果之後,無力地發了一條回復。

  賀決雲:你是對的。

  穹蒼:嗯。

  穹蒼:想要逼死一個人,有時候還是挺簡單的。

  --

  「……艸!事情突然朝著噁心的方向展開了。」

  「好氣哦!」

  「盲猜一把吧。像項清溪那麼漂亮的人,如果真的要選,沒必要為了每個月一兩千塊錢出賣自己。而且她成績不錯,可以靠自己,又沒有拿到最終保送名額,生活相對獨立。但是她的好朋友可能不大清白,她也因此受到限制。她對王冬顏很好,因為她知道王冬顏只是一個背鍋俠。所以,她是這個副本最關鍵的NPC,唯一的突破口。」

  「雖然是上帝視角的幫助,但是,連續死了五個人,校方必然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只是我沒想到責任這麼大。」

  「真的是……惡人做過的一切都必將留下痕跡。」

  --

  賀決雲整理了一下情緒,再次跟穹蒼發送短信。

  賀決雲:目前來看,真正的突破口是項清溪跟徐蔓燕。徐蔓燕有明確利益相關,或許不會告知。項清溪的立場比較存疑,她為什麼能拿到那麼高額的貧困補助?

  穹蒼:她的貧困補助是徐蔓燕幫她領取的,可能是徐蔓燕為她謀到的福利。也許是封口,也許是純粹的關係好。不一定。項清溪性格不大強勢,我猜測兩者都有。

  穹蒼:另外,項清溪沒怎麼用這筆錢,她的日常生活極其樸素。我在她的桌上看不出無關的生活物品。

  穹蒼:之前我猜測她在攢錢,可能也只是不想用。不知道她把錢用到什麼地方了。你能查出她的資金流向嗎?

  賀決雲:所以你對項清溪保持正面看法?

  穹蒼:不確定。我儘量中立。

  賀決雲茫然了下。

  什麼叫儘量中立?

  不可以正面嗎?

  ……哦,懂,因為要保持對世界的懷疑,才能足夠謹慎。

  賀決雲起身又去泡了一杯咖啡,然後坐在屏幕前開始盯今天從小賣部拿到的監控。

  等一個小時後,他重新拿起手機,發現穹蒼還給他回復了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

  穹蒼:橙子硬糖挺好吃的。

  「橙子硬糖?」賀決雲想了想,小聲道,「橙子味的糖哪裡有菠蘿味的好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10:04 PM

第九章 夜襲

  穹蒼梳理完已知的信息,又在原地出神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才從項清溪的房間出來。

  夜色快速深了下來,學校的晚自習正式結束,學生們緊跟著鈴聲回到自己的宿舍。

  穹蒼的幾位室友也相繼出現。

  由於昨天發生的事情,寢室的氛圍極其尷尬。

  幾個女生原本說說笑笑的,推開房門的一剎那,瞥見穹蒼的存在,一致地選擇閉上嘴巴。而後踩著碎步,跑向自己的床位。

  穹蒼也沒有要和她們處好關係的打算,穿著白天的衣服,兩手環胸,一副高深莫測的姿態,坐在桌子前面。

  不久,宿舍隨著熄去的燈火,陷入暗沉的夜色。

  穹蒼眼皮半闔,無神地看著手機上不斷跳動的時間。在值班老師的腳步漸漸遠去之後,和昨天一樣的一束燈光,從窗口打了進來。

  穹蒼動了一下,準備起身。椅子在地上滑出一道極度刺耳的聲音,對床的女生先行失態叫道:「不是我!跟我沒有關係!」

  穹蒼還沒被窗外的人嚇到,倒是先被那個女生叫得一個哆嗦。她去門邊抓過今天剛買的晾衣杆,又推開一個高功率的手電筒,塞進兜裡,走向陽臺。

  她的宿舍是在一樓。底下有一個小小的臺階。翻過小陽臺,直接能跳到後面的草地上。

  穹蒼調整了一下手電筒的位置,循著光源看過去。在光的背面,清晰地捕捉到了一個黑影,對方站在不遠處,正擺弄著手裡的照明器械。

  穹蒼橫空出現的時候,黑影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似乎沒料到她會露面,錯愕之後馬上轉身逃跑。

  此時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不超過兩米,穹蒼反應比他更快,縱身撲了上去,同時握著手中棍子頂向對方的後背。

  這一塊草地並不平坦。背對著主路,不會影響校容,平時也少有人來,學校就沒派人仔細修理。過長的雜草裡藏著不少的碎石。

  黑影顯然也對這一塊不熟悉,驚慌跑路之中,腳步不慎被磕絆了下,緊跟著後背又被穹蒼擊中,差點摔跤。只是一個趔趄的功夫,穹蒼已經追了上來,又一棍子抽在他的腿上。

  「臥槽!」

  穹蒼從短短的兩個字裡聽出了熟悉的音色。

  「許由!」

  她就說!她不懂高中生的愛情。但那不是她的錯,因為那根本就不是愛情!

  許由見躲不過,乾脆轉過身,把頭上的帽子也扯了下來,光明正大地露在她面前。

  他先發制人地問了句:「你想幹嘛?」

  穹蒼給他逗笑了:「這話你來問我?那你要不要臉,是不是也得來問我?」

  許由:「你不知道我想幹什麼?」

  「說話的時候,少用反問句,多用陳述句。」穹蒼坦然說,「我不知道。」

  她拿出手電筒,避開許由的眼睛,在空中晃了一圈:「老實點,自己說。」

  許由紅了眼睛:「你可別說,南松怎麼死的你也不知道!」

  穹蒼:「跳樓。」

  「是你逼的!如果不是你故意排擠恐嚇她,她不會抑鬱症發作跳樓自殺。學校幫你賠了錢,道了歉,安撫了家屬。但是我告訴你,沒那麼簡單。你以為只要寫兩份檢討就夠了?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你一輩子都不會好過!」許由冷笑著說,「怎麼,這就受不了了?我只是讓你體驗一下她生前的感覺而已,那是你應該負責的!」

  穹蒼思考了一遍,好笑道:「你做的事情我可沒做過。別把你升級發散後的錯誤扣到我的身上。」

  許由:「我都聽見了!南松死前跟她媽媽打電話,說她受夠了擔驚受怕的生活。你明裡暗裡地嚇她,背地裡還做過什麼誰知道?」

  無數人好奇的人頭從陽臺上探了出來,躲在深夜的暗處,朝著這邊窺視偷聽。

  穹蒼哂笑道:「你這蠢貨。」

  許由用力咬著牙關,聽到她的指責,激動得顫抖道:「我蠢貨?我蠢貨怎麼了?我告訴你,兇手就是兇手,不管你怎麼遮掩它都無法改變!你就是兇手!」

  「你罵我兩句兇手,你就可以輕鬆了?」穹蒼的語調在黑夜裡聽著甚至有點輕佻,「你的正義那麼廉價,那麼容易得到滿足啊?」

  許由帶著不可置信的震驚:「你就沒有一點愧疚感嗎?」

  「我為什麼要對你愧疚?」穹蒼問道,「我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嗎?還是周南松委託你向我尋仇了?」

  許由嘶聲咆哮一聲,衝上來狠狠揪住她的衣領。

  穹蒼為了扒開他的手,手電掉到了地上,滾向一旁。

  兩人的面容混在夜色裡變得模糊,唯有憤怒異常清晰。周圍是一圈看好戲的抽氣聲。甚至還有人在慫恿著許由快點動手。

  所有躁動的情緒,都在刺激著這個青年的神經。

  穹蒼平坦的聲線在這狂躁的洪流裡,甚至顯得有點格格不入。她說:「錯得荒謬。」

  許由吼道:「我哪裡有錯!」

  「誰都覺得自己沒有錯,然後誰都沒有做對的事情。是吧?」穹蒼扯起嘴角,臉上的肌肉僵硬地扯動,她是真的被氣笑了,「好,來,咱們算算。我做過的事情,如果已經是死不足惜,那你,你們,現在做的比我更過分的事,該用什麼來還?啊?用你那完全站不住腳的正義?」

  許由:「你再覺得我站不住腳,你也沒有辦法否認,你自己幹過的齷齪事!」

  穹蒼一寸寸扯開對方的手:「你覺得你自己師出有名,所以沒有錯?」

  她拉住許由的手腕往前一推:「你去監獄裡問一問,有多少人,天生就是一個殺人犯,是一個暴力狂。你讓他們給你講講,他們是怎麼被生活逼到最後一步,又是怎麼成為一個普世意義上的罪人。他們每個人,都能說出比你更深刻、更合理的過去來。你這樣的,連個冠冕堂皇都算不上!但是那又怎麼樣?法律放過他們了嗎?他們的罪行被原諒了嗎?他們的責任,可以一筆勾銷嗎?你會覺得那些人,就是對的?這個社會的穩定跟對錯,是由你個人的道德標尺來衡量的是不是?這麼多年的義務教育就教了你這個?」

  許由用力掙脫手臂,大聲喝道:「你別推我!」

  穹蒼直接一巴掌甩了過去。

  許由瞪著眼睛,無措又驚駭地看著她。半晌後才緩緩抬手,捂住了臉。

  世界安靜了。

  許由:「你……」

  「對,是我。」穹蒼說,「我要是你,俐落一點。找出證據來,甩到別人的臉上,要打要罵來個痛快。別靠著所謂的猜測和推理,又要道德,又要報仇,私下做著一些登不上檯面的醜事,手裡舉著的昭彰正義的牌匾。你厲害啊!厲害到也就只能欺負欺負老實人了,要是真碰上一個跟你不死不休的人,還只是一巴掌的事?王冬顏要是個狠角色,第一天就報警抓你了蠢貨!」

  兩人的吵鬧聲驚動了宿管員,得到通知的值班老師終於趕了過來。

  「你們那邊的人在幹什麼!」

  兩道微弱的光線晃動著打了過來,穹蒼眯起眼睛,鬆開自己的手。

  「不許動!」兩位值班老師跑得氣息紊亂,怕兩人逃跑,大喊道,「報名字!班級!你們老師是哪個!都不許動!」

  穹蒼扭了下脖子,感覺手上有一點濕意,皮膚上也有火辣辣的痛感。

  在剛才的爭執裡,許由的手被穹蒼抓撓出了好幾道口子,她的脖子也留下了痕跡。她可以想像自己此時的狼狽,但應該比蓬頭垢面的許由要好很多。

  一陣兵荒馬亂,許由滿臉怨憤地被人拽走,尖銳的目光還落在她身上。值班老師在穹蒼後面催促著道:「你也跟我過來!反天了是吧?一個個的都!所有人睡覺!待會兒查寢,哪個宿舍還有聲音的班級分加倍扣除!」

  一道道遺憾的歎氣聲在樓道裡響起。穹蒼看見人物顯示的自殺進度在不斷地攀升。

  --

  NPC之間的交流,穹蒼基本沒有插手的餘地。

  之後的畫面,就像過劇情片一樣,快速被敲定。

  已經睡著了的班主任與校方領導從被窩中被喊了出來,趕到學校。一幫中年人在值班室裡探討著對學生的處置跟解決方法。兩個犯案的學生,則坐在隔壁的房間裡,坐在冷硬的木椅上,在教師的看守下,等待著校方的處理結果。

  穹蒼後仰著頭,聞著空氣裡細微的黴味,對著牆角那些蛛網發愣。

  在牆上鐘錶轉過淩晨兩點的時候,一群人湧到他們面前,冰冷又不容置疑地宣佈道:「明天早上,在紅旗下講話做檢討。還有,叫家長過來,我要和他們好好談談。」

  穹蒼坐正,將視線轉過去。

  在已經連續兩人跳樓自殺,學生整體情緒躁動,且本次爭端又跟前兩起事件密切相關的情況下,校方最尋常的做法,應該是安撫學生,大事化小,將後續影響全部壓下,以免引起不冷靜的跟風行為。

  可是他們卻讓許由和王冬顏上臺做檢討。

  她沒有看出校方想要息事寧人的欲望。反而真的是在準備把校園暴力這件事情狠狠摁死。

  當事人的情緒都那麼不穩定,怎麼可能好好做檢討?怕不是會趁機搞事才對。

  這一段大概就是推動王冬顏自殺的主動劇情。

  穹蒼按照他們的要求,給通訊錄上標注為「媽媽」的人打了電話,然後把手機交給幾位老師,讓他們去進行溝通。

  --

  天亮,升旗杆旁邊的司令台。

  數千名學生站在操場的塑膠跑道上,目不轉睛地看著許由在臺上檢討。

  許由拿著話筒,清了清嗓子,對著眾人道:「我叫許由,周南松是我的女朋友。」

  穹蒼勾唇笑了一下。

  校方那邊出現騷動,值班老師朝中間走了兩步,遲疑片刻,最後還是退了回去。

  「不久前,她跳樓自殺了。」

  「跳樓之前,她給她媽媽打了個電話。她說,『我很疲憊,我受夠了擔驚受怕的生活,我沒有想到,學校有一天會變成這個樣子。我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我辜負了田韻對我的信任。我可能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了。希望你們能為我報仇。』。她是這樣說的,可是她死了以後,應該負起責任的人,卻還在逍遙法外。而我今天站在這裡,要向她道歉。」

  一瞬間,無數的視線朝穹蒼的位置湧了過來。

  「對不起。」許由敷衍地說了一聲,然後走下臺。

  穹蒼接過他手裡的話筒,緩步走上司令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10:10 PM

第十章 錯愕

  穹蒼走上去的時候,底下響起了一陣噓聲。

  起先只有三兩聲,到後面跟風的人越來越多,連成了一片。

  幾位老師在一旁試圖打斷,扒拉了下率先惹事的幾人。無奈人數太多,他們阻止不住大勢所趨的「民意」。

  等穹蒼站到司令台正中的時候,那些噓聲又變成了哄笑。

  各種意味不明的笑聲蔓延中空氣之中,恐怕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穹蒼站在高處,從人群的一端,看向另外一端。

  她的瞳孔被光色照得有些顯淡,襯得她的臉色越發蒼白。

  原來,當被無數雙帶著惡意的眼睛盯住的時候,會有一種毛骨悚然的驚顫。

  當那些密密麻麻的嘲笑聲一起湧來的時候,會有一種膽寒發豎的恐懼。

  荒誕的景象,如同一張巨網,羅在她的面前。

  穹蒼靜靜地看著,最後竟然笑了出來。

  一眾師生被她突然的笑意弄得有點發毛,叫囂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直播間裡的觀眾同樣也是。

  「我不怕大佬生氣,但是我好怕她笑……」

  「R.I.P,提前祝他們一路走好。」

  「這鏡頭拍下去太攝人了,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換做是我,我只想打爆他們的狗頭。這群人氣得我無法思考!」

  「歡迎收看大型連續劇:憨批們的世界。」

  「我希望它的後續劇情是:憨批們的懺悔。」

  --

  其實從穹蒼上臺,也沒有多長時間。台下一道男聲已經高亢地喊道:「你神經病啊!瘋了就滾下去!」

  另外有人快速接道:「對啊!下去!誰要看你!」

  「道歉!」

  「滾!」

  穹蒼舉起話筒,對著眾人徐徐開口。

  「我很討厭學習心理學。」

  她冒出的第一句話奇奇怪怪。

  「因為我很討厭去揣摩別人的心理,那是一件會令人不高興的事情。但是,很多時候,人類本能的直覺,還是會讓我迫不得已地感受到別人不經意流露出的情緒。」

  穹蒼說著頓了一下,眼尾掃向站在角落裡的幾位中年男人。

  「比如說,我身後站著的這些人,他們雖然臉上擺著嚴肅的表情,但是,心底正在竊喜。竊喜他們招了一群如此愚笨,不能獨立思考的學生。」

  原本就不大安分的學生,在接受到她的嘲諷之後,變得更加躁動。

  穹蒼轉過頭,朝著另外一面的小房間道:「廣播站的同學,我建議你們不要切掉聲音,一中已經接連有兩位學生自殺身亡了。剛才你們放任了一名同學在全校師生的面前控訴我的罪行,如果你們不給我澄清的機會,我想公眾和警方,都有絕對的理由懷疑,你們是在蓄意挑唆學生關係,縱容乃至引導校園暴力。那我就直接報警,順便聯繫媒體。我想校領導應該很害怕這兩者介入。」

  騷動越來越大了,噪音甚至隱隱蓋過了穹蒼的談話。

  穹蒼笑了一下:「謝謝。我要說的其實很短。未必能說服你們,或者說,說服了你們,也未必能讓你們承認。」

  「許由指責我,逼死周南松,我當然不接受這樣的指控。理由很簡單,因為從來就沒有切實的證據可以證明,周南松是因為受不了我的霸淩而死,都不過是一些捕風捉影的推測而已。」

  她的聲音很透徹,不急不緩的速度讓原本吵嚷的學生也安靜了大半,聽起她的發言。

  「迄今為止,所有的人,包括我班裡的同學,包括我的室友,甚至可能,包括我的老師,他們事實上,都沒有看見我有什麼過激的行為,否則,心懷正義的他們早就已經出手阻止了。可是,在周南松死後,他們卻下意識地認為,我曾在私底下,對周南松做過更加過分的事情。為什麼?」

  「私底下這個詞,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詞。好像,我總是能違背自然科學規律,找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對周南松行使無身體接觸的精神暴力,同時還能逼迫她不向任何人吐露這個消息。即便其中存在強烈的不合理性,他們也還是這樣認定。他們究竟是憑什麼來認定的呢?」

  穹蒼在司令臺上踱了兩步,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我來告訴大家。」

  「在座的所有人,凡是,說過髒話、打過架、罵過人、起過衝突、開過過分的玩笑,曾經有過失控偏激的想法、因為私心而討厭過一個人、孤立排擠過一個人的。那麼你們,做過這件事的各位,你們都犯下了和我一樣的過錯。你們也應該站到這個臺上來,接受群眾的批鬥,懺悔自己的過錯。讓上千人當著你的面罵你『滾下去』。」

  穹蒼停下腳步,朝前伸出手,詢問道:「怎麼樣?到底是哪一邊的人更像是一個瘋子?」

  有人的表情依然是忿忿不屑,有人是漠不關心,還有人則是動搖不定。

  穹蒼:「你們很喜歡用群體的道德去綁架別人。要正義,要善良,要無懼無畏,要勇往直前。可是,自私雖然不是什麼值得提倡的事情,卻也是人之常情。」

  「因為害怕而不敢向前。」

  「因為珍惜而不想捨棄。」

  「因為重視而不能謙讓。」

  「因為渴求而無法釋懷。」

  「這些是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嗎?需要你們,舉著武器,非要將她砍死?非要你們,瘋狂地集結在一起,讓她進行討伐?」

  穹蒼微抬著下巴,用譏諷的目光睥睨著所有人。

  「你們的最終目標是什麼?一命還一命?看著王冬顏,我,死在你們的正義追求之下,為這場革命獻上生命作為祭奠?是嗎?」

  她最後一句話陡然冷厲了起來:「這不就是殺人嗎?值得你們這麼開心嗎?」

  學生群體裡沉默了片刻,然後有人憤怒地吼道:

  「放屁!我不會對一個抑鬱症病人做那麼過分的事情!」

  「你不要偷換概念,是你先害死你室友的!」

  「你太無恥了吧!你想說自己做的根本算不上什麼,還是想說受害人的心理太脆弱?你怎麼有臉說那樣的話!」

  音響裡傳來一陣刺耳的噪音,將那幾個學生的聲音掩蓋了下去。

  穹蒼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發現賀決雲在早些的時候,給她發了十多條短信,但是她沒有看見。而最新的一條,就在剛剛。

  她轉過身,抬眼望向遠處。

  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在快速穿過階梯和操場,朝著她這邊狂奔而來。

  賀決雲脫下了外套抓在手裡,不知道跑了多久,已經是滿身大汗。劉海濕噠噠地糊在他的臉上,形象全無。原本他就是一個中年普通警察的建模,現在變得更加不起眼了。

  他走到穹蒼能看見的地方,用手指了指手機,又指了指學生,朝她比了個鼓勵的手勢。

  穹蒼認真閱讀完短信內容,勾唇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她挺直脊背,聲音也大了起來。

  「看來我說的話,有些人還是聽不懂。那我直白地給你們做一做閱讀理解好了。」

  「周南松的遺言裡,沒有任何提到我的地方。她話中的主語,是學校。她的描述詞是,『沒想到學校會變成這樣一個地方』、『堅持不下去了』。說明她無能為力,說明她已經嘗試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卻沒有突破。可是按照你們所說,在學校裡,除了我以外,沒有人對她做過暴力的事情,為什麼她要擴大到整所學校的範圍?她想要反制我,也很簡單,只要告訴老師就可以。」

  「許由那個蠢貨說,是因為周南松有抑鬱症。我沒有得過抑鬱症,所以,我不去斷言抑鬱症會對人類產生的影響。但是我想,對比起一個一直討厭自己的人,依舊還是那麼討厭自己,應該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死亡更讓她難以接受吧?」

  穹蒼舉起手機,對著眾人道:「田韻死亡當天,警方向學校要了一份監控。現在已經有明確的證據證明,監控存在作假的行為。校方通過修改時間和畫面,造成田韻回到宿舍後直接跳樓自殺的假像。」

  「而周南松,應該是知曉了這件事情。」

  「我想也只有這件事情,才能抵得上周南松遺言中所提到的嚴重指控。」

  人群因為她的話瞬間沸騰起來。連同一旁的校方領導也出現了倉皇失措的神情。

  穹蒼和緩地質問道:「是誰修改了監控的時間?又是誰,裝作中立地對我進行處分,好迫不及待地告訴你們,周南松是因為不堪校園暴力而自殺的?而你們,又在其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學生們跟無頭蒼蠅一樣地哄鬧起來,茫然無辜地朝邊上的人求證剛才聽見的信息。場面紛亂如麻,失去掌控。

  後面一位老師快步衝上前,想要從穹蒼的手中搶過話筒,

  「我建議你們不要亂動,警察就在下面。」穹蒼退了一步,與面前的人拉開距離。

  而賀決雲一手拎著外套,已經一步兩階地飛上司令台,擋在她的面前。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穹蒼繞了一圈,走到司令台的邊緣,面向一眾深陷愕然,正在積極地左右求證的學生。

  對王冬顏來說,這群人何其可惡。

  「其實,我確實錯了。」

  「是我太天真,起先的時候,我真的以為你們不過是群迷途的羔羊而已。原來不是。」

  「你們只是沉浸於一種自我滿足的正義感。那種正義感,其實不過是一種病態的虛榮,可以幫助你們宣洩自己無處安放的壓力。而這種病態,隨著謠言的傳播,與潛意識的加深,從個體蔓延至群體,互相影響,最後甚至成為了你們可笑的信仰。」

  「你們覺得自己的抵制和欺淩,變成了正義。你們覺得自己特立獨行,是在彌補法律無法填補的社會空洞。」

  「你們這些人啊,不過是依仗著,人多就不必承擔責任的慶倖,來享受著高人一等的批判他人命運的法官地位。所以拼命掩飾自己內心的卑劣,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不願意正視,自己那些行為的後果。說到底,就是無知又不負責任。多少年以後,你們也許能發現自己的錯誤,可是到那時候,你們又會找一個新的藉口來為自己解釋:『那時候我還年輕。』、『那時候大家都這麼做,我只是說了兩句話而已。』。哪有那麼簡單?」

  「我告訴你們,越是愚蠢無能的人,越是需要他人的痛苦,來證明自己的強大。」

  「你們,其實就是那樣的人。在別人的引導下,輕易地成為了一個敗類。我希望你們永遠都那麼幸運,不會經歷和她們一樣的欺辱。都好好記住這一課吧,蠢貨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10:18 PM

第十一章 證據

  一番石破天驚的宣言之後,穹蒼把話筒放下,直接擺到地上。

  她不理會周圍的喧嘩混亂,氣定神閑地走下臺階。

  操場上的學生哄鬧不止,各班的負責老師正在拼命壓下。附近已經吵鬧到聽不清這些人究竟在叫嚷著些什麼了。

  今日負責主持會議的校方領導淌滿冷汗,扯緊嗓子對台下大聲吼叫,指揮教職工幫忙疏散人群,將所有的學生帶回教室。

  賀決雲沉著臉朝下看了一眼,對面前這群情緒極不穩定學生暗歎口氣。

  這個年紀的學生,說得好聽一點是年輕氣盛,好像隨便發生一些什麼,就能讓他們像點燃引線的火藥一樣進入爆炸預警的狀態。

  他們需要保護,因為他們還很脆弱。

  他們又需要防備,因為他們非常危險。

  賀決雲收回視線,快速跟上穹蒼,問道:「你今天怎麼回事?怎麼上這裡來了?我聯繫不到你,還以為你出事了。」

  穹蒼說:「昨晚我跟許由打了一架。」

  賀決雲驚得深吸一口氣,很是認真地問道:「贏了嗎?」

  穹蒼遺憾一歎:「兩敗俱傷。」

  賀決雲咋舌:「你這不行啊。」

  穹蒼乾巴巴地道:「我也不是個武力人員,爭取下次進步。」

  她的語氣和神態裡都透著一絲疲憊,可能是長時間的遊戲所導致的。賀決雲多數時候都猜不到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賀決雲問:「你的自殺進度多少了?」

  穹蒼掃了眼人物信息,心情還是因為不斷攀升的數字出現一絲波動,說:「96%了。」

  賀決雲沉默片刻,問道:「你要不要,先去天臺上選一個好點的位置?」

  「不用,我就算自殺,也不會選跳樓。」穹蒼認真道,「跳樓是極其痛苦的一種死法,先不說在降落的過程中,心臟、眼睛、耳鼓膜、肌肉等都會因為高速落體而出現劇烈不適。落地之後也不一定會直接失去意識,骨骼會……」

  賀決雲的思路徹底被她帶偏,又不想聽她講那些血腥的科普,趕緊打斷她問:「那你想選哪種不痛苦的死法?」

  穹蒼字正腔圓道:「如果能有機會選擇要不要死,我當然是選擇活著了!」

  賀決雲:「……」好有道理,無法反駁。

  兩人沒走出多遠,安排好疏散工作的校方領導終於有了喘息之機。

  中年男人狼狽地追上來,氣急敗壞地喊道:「王冬顏——你給我站住!你還想去哪裡!!」

  --

  半個小時後,一中思政樓會議室。

  校長和其餘幾位主要領導都被驚動了過來,聚集在這個寬敞的房間,處理今天發生的意外事故。

  穹蒼坐在會議桌的一端,賀決雲站在她身後,兩人面色如常地望著前方不遠處嚴肅凜然的十來人。

  深色長桌中間空著的幾排座位,將他們分成旗幟鮮明的兩派。

  教導處的主任,是一位中年禿頂的男人。

  他戴著一頂假髮,可是那頂假髮由於太過茂密而假得明顯,蓋在他的腦袋上,猶如頂著個濃黑的鍋蓋。

  此時他情緒激烈,面色漲紅,看表情恨不得將穹蒼踩在腳下狠狠碾動。

  他的手指不斷在木桌上敲擊,帶著一聲聲有節奏的脆響,訓斥道:「王冬顏,你究竟是想做什麼?能好好說的事,為什麼要搞成這個樣子?校方是念在你是一個高中生,想給你一個悔過的機會,才讓你上臺做檢討,你早上的舉動是想表達什麼?啊?你知不知道現在學校裡的學生都在議論紛紛,你這是在引起群眾恐慌!」

  穹蒼被他當頭訓斥,沒什麼表示,低垂著頭,單手不停地翻轉著手機。

  教導主任說得慷慨激昂,到後來聲音都沙啞了,「這件事情的後果很嚴重!影響極其惡劣!我在學校任職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敢做出這麼大膽的行為!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不悔改就算了,還得寸進尺!你以為學校會縱著你嗎?你不要以為你年紀小你就可以不用承擔責任,我告訴你,你不小了,你高三了!早就成年了!你這樣抹黑我們學校的名聲,我們可以告你誹謗的!」

  穹蒼認真聽他說完,發現他沒有要補充的了,才和緩道:「誹謗,和舉報之間的區別,是莫須有,與真實存在的區別。我今天早上說的,都只是基於事實的分析,沒有任何虛假的地方。相比起來,許由說的那些才是毫無證據的污蔑。你們不去指責他,卻來恐嚇我,我倒是可以跟你說理,就怕你站不住。」

  「你說我是恐嚇?!」

  教導主任兩手重重拍下,手錶磕在桌面上,發出使人耳膜震顫的巨響。

  「你看你是不會認識自己的錯誤了,你簡直是太荒謬了!」

  穹蒼點頭:「不好意思。我一直在努力跟隨您的思路,好認識到我自己的錯誤。可是,我也覺得,您有點荒謬。」

  賀決雲笑出聲來。

  他這一笑,立即讓教導主任把炮火轉向了他。

  「還有你!你的證件呢?你哪個部門的?你們上級領導,同意你把調查資料告訴一個普通學生,並讓她在事情還不清楚的時候,就對外宣揚,造假誣陷嗎?你可以請我們配合調查,但不應該採用這樣的方式!」

  賀決雲的手按在穹蒼的椅背上,站姿很是愜意,他說:「按照程序當然是不行的,我是一個嚴格遵守紀律的警員,所以我並沒有向王冬顏同學透露過我的調查進度。只是她太聰明,在我向她取證的過程中,自己推導出了其中的過程。您要投訴的話,可以直接打電話,我們會進行內部考察。」

  教導主任:「那她在早會上收到的短信是什麼?難道不是你給她發的?」

  他說著大步衝了過去,想去爭搶穹蒼放在桌面上的手機。

  賀決雲的動作更快,一雙大手率先按了下去,連穹蒼來不及收回去的手也被他按住。

  他手心的溫度滾燙,說出的語氣卻很冰涼。

  「這位領導,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沒有權力去翻查學生的手機,尤其是聊天記錄一類的個人隱私,連警方也不能隨意翻查他人通訊記錄。你在一個警察面前,做出這樣不合適的事情,是不是有點太看不起我了?」

  在座的都已經是一些社會成功人士,對待一個普通的學生,一個基層的警員,他們無疑是輕視的。在少量的耐心告罄之後,就開始顯露自己的傲慢。

  「王冬顏,你這是什麼意思?找了個警察,來跟學校叫板?昨天你打架的事,難道還是學校的錯嗎?」

  「我們一中收不起你這樣的學生。念於你是一個高中生,我們已經對你很寬容了。但你如果非要這樣,我們必須和你的家長談談!」

  如果穹蒼真的是一個高中生,可能會畏懼這樣的威脅。畢竟高考對於普通的高三生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一道關卡。它代表著一個學生從出生開始付出的最多的努力和最高的追求。光是被提及,就足以讓人失去抵抗力。

  可惜她是穹蒼,而這裡是遊戲。這樣的威脅比繡花針還要不值一提。

  眼見局面僵化,坐在主座,一直沉默著的校長終於開口。

  「都別吵了!」

  他的聲音一出現,嘈雜的會議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穹蒼把目光直勾勾地投向他,露出個饒有興趣的笑容。

  他是一個還算英俊的中年男人。五十多歲了,頭髮染得漆黑,看起來很顯年輕。

  他的五官非常慈祥,氣質也很親和,說出的話毫無咄咄逼人的身份威壓在裡頭,比教導主任的要好聽很多。

  校長說:「汪主任,你剛剛的話有點過線了,冷靜一點,沒必要對一個剛成年的學生採用那麼嚴重的措詞,越是嚴厲,他們越是聽不進去。」

  教導主任抽了口氣,表情不大甘願,但還是忍住了。

  校長又對著穹蒼道:「王冬顏同學,我希望你也可以冷靜一點。大家爭吵起來,沒什麼好處,只是互相激化情緒而已。」

  穹蒼點頭:「當然。」

  校長繼續安撫地說:「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汪主任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教育家,但是他的教育風格一向比較強勢。他認為對學生的獎懲應該嚴厲到位,這樣才能讓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相信,他的出發點是善良積極的,並不是挑起學生爭端,更不願意看見你因此成為校園暴力的對象。只是行使的過程中,出現了一些他沒有預料到的意外,這是你的誤解了。對你因此受到的傷害,我代他向你道歉。」

  穹蒼笑了下,說:「道歉,還是要有誠意的比較好。」

  校長:「你覺得什麼樣的道歉比較有誠意呢?」

  穹蒼:「最起碼不是為了息事寧人,你代替我,我代替你。誰能替代得了誰?又不是彼此的代言人。對吧?」

  她隨意的態度讓剛剛冷靜下去的幾人又憤怒起來。

  校長抬手壓了壓,穩定住他們,才繼續擺著一張笑臉道:「你在早會上說的話,我都已經知道了。先不說監控的問題,那件事情我一定會深查,給大家一個交代。我覺得更嚴重的,是你對校方的誤解。」

  「在我管理一中的十幾年裡,一直遵循著一中的校訓,謙虛、篤學、仁愛。我試圖把這樣的價值觀傳遞給你們。我為一中做了很多事情,包括給像田韻那樣貧困的學生一個公平求學的機會,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產生那麼大的誤會。你應該相信,我們的善意。」

  他的眼神與語氣都無比真誠。

  穹蒼盯著他看了許久,隨後身體前傾,半趴在桌上,說道:「慈善家與資本家是不一樣的。慈善家當然值得尊重,但是資本家同樣會偽裝。他們會利用所謂的慈善,來偽裝自己光鮮的外皮,實際上,卻在背地裡做著一些為人不齒的事。」

  穹蒼往後一靠,翹起一條腿,話語變得犀利起來:「所以馬克思先生說的是對的,『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髒的東西。』。只是他們現在學聰明了。他們可以對大多數人好,對少部分人嚴苛殘酷。掌握住輿論的話語權,讓那一些小部分人群,失去對外求助的能力。完成從征服、奴役,到掠奪、殺戮的全過程。只要沒有壓榨完對方的剩餘價值,他們就不會放下手中的屠刀。」

  幾位領導從來沒有被一個學生這樣指著鼻子辱駡過,情緒很不冷靜。

  「王冬顏——」

  校長卻是笑出聲來,像在看著一個不聽話的孩子,耐心道:「你覺得,我可以從貧困生的身上得到什麼?」

  「我僅回答,能從貧困生身上得到什麼這個問題,並不是特別指代你。」穹蒼手指來回敲擊,在桌上畫著圓圈,「能得到什麼,就如同您現在正在享受的。得到了社會的地位,得到了多數人民的尊重。得到了你事業升遷的機會,更得到了來自金錢無法滿足的精神愉悅。可能還有一些,變態噁心的精神需求,是正常社會中無法容忍的,所以不得不採用某種骯髒又隱晦的手段來補足。這種人,只有在得到懲罰的時候,才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正確來說,不是認識錯誤,是認識損失。因為他們,都沒有悲憫心。」

  校長:「我是這樣的人?」

  穹蒼點頭:「你是啊。」

  校長很奇怪:「你從哪裡看出來的?」

  穹蒼仰起頭,稍頓片刻,然後道:「證據。」

  校長:「什麼證據?」

  「田韻的證據。」穹蒼說著,餘光從校長的臉上蔓延到周圍人的臉上,語氣十足堅定,聽不出任何的動搖,「你們不會以為,她就那麼無聲無息地死了吧?她是一個貧困生,雖然對社會沒有足夠的認識,但是見過社會的惡意。她是個很謹慎的人,有時候,也很大膽。」

  坐在正中的校長並沒有流露出異樣,只有交握的手指有輕微的抽搐,但是掩飾得很好。

  他邊上的同事就沒有好的情緒把控能力,在聽見穹蒼這樣說的時候,多出了幾個心虛的小動作,又很快壓了下去。

  會議室裡出現死寂般的空擋,就是那片刻的沉默,讓他們立馬察覺到自己的反應不對勁。

  在一人想要開口說話的時候,穹蒼的聲音又先一步響起:「我跟周南松的關係一向不好,你們真覺得,我會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而轉頭懷疑學校?我是個講求實際的人,你們覺得,田韻給周南松留下了什麼,周南松又給我看了什麼?」

  穹蒼站起來:「周南松說……她不能繼續了,那是因為她不想傷害其他無辜的人。可是她又說,希望,有人能夠替她報仇。為什麼?如果毫無證據,她怎麼讓別人替她報仇?」

  一人怒斥道:「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證據在哪裡,如果真有的話你就拿出來啊!」

  「性犯罪的證據,能讓學生投鼠忌器,不敢言明,還能是什麼呢?」穹蒼緩步朝他走去,「我曾經見過幾位心理變態。他們都喜歡將自己做過的罪行記錄下來,找到同好慢慢欣賞,那樣會有一種特別的滿足感……尤其是,以此來淩虐受害人的尊嚴,簡直是一種二次的享受。想想,只需要用部分的權力、少量的金錢,就可以奴役侵犯多位漂亮年輕,又聰明得體的女生,完全掌控她們的未來,同時享受世人的尊重,是多麼令人滿足的事情。時間一長,他們會在不斷遞減的愉悅感的催促下,做出更加瘋狂、踩線的事。而在群體進行犯罪的時候,他們會表現得更加大膽……」

  穹蒼深深注視著之前說話的那個男人,最後近距離停在他的面前。在話音剛落的時候,突然抬手,拍了下對方的手臂。

  男人猛地抽了口氣,下意識地按住口袋。

  「你——」

  校長回過頭,眼神中帶著肅殺的冷意,掃向那人。

  被他瞪住的中年男人頭腦瞬間清醒,而後如墜冰窖,臉色剎那慘白。他無措地看向周圍的人,喉結用力滾動了下,又繼續重申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賀決雲:「……哦豁。」

  穹蒼轉身走向門口,笑道:「我已經說完了。感謝配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10:33 PM

第十二章 查證

  兩人相繼走出會議室,賀決雲回頭看了一眼。

  幽靜的走道,厚重的大門。這條狹窄的道路,如同代表了那群成年人目空一切的狂妄,拉開了他們與學生之間的平等,讓他們忘記了自己最初的使命與責任。

  賀決雲轉回身,收拾好心情,問道:「你怎麼敢確定,那些人會那麼大膽,敢留下明面上的證據?」

  穹蒼說:「不是你說,大膽猜測,小心求證的嗎?王冬顏的自殺進度已經96%了,不走點特殊的道路,要怎麼才能突破?」

  「你這個也太大膽了。」賀決雲將外套往身後一甩,掛在肩膀上,又用另外一隻手搭著穹蒼,揚起壞笑道,「不過幹得好!」

  穹蒼敷衍地扯了扯嘴角,表示與他同慶:「其實我只是隨便詐一詐而已。開始的時候,我沒有說是什麼證據,可能是關於田韻死亡的證據,或許是人證,也或許只是早會上說的監控視頻。只有心裡有鬼的人,才會將別人語焉不詳的描述進行關聯想像,並給出不同尋常的反應。他們在面對我的試探,以及不斷具體的細節描述時,沒有出現明顯的情緒變化,說明他們心底戒備的,和我假設的,基本一致。」

  「你的洞察力和應變力也把握得很好。」賀決雲問,「聽說你看見的世界是特別的,在你眼裡,那些人是什麼樣的?」

  穹蒼直接忽略了他後一個問題,帶著疲倦歎了口氣:「只是今天來的人夠多而已。不是每個人在犯罪之後面對質問都有那麼強悍的心理素質。第一次被試探,總是容易出現漏洞。何況,一直以來,他們的陰謀都進展得太順利了,順利到他們快要忘乎所以。以致於,當今天他們面對一個他們原本瞧不上眼的學生,以及普普通通的小警察的時候,天生的傲慢讓他們放鬆了警惕。潛意識中,他們甚至覺得,就算被我們發現,也沒什麼了不起。」

  賀決雲冷笑:「他們終將被自己的狂妄所埋葬。」

  --

  直播間裡的觀眾早就陷入瘋狂。

  這個副本前期可以說是非常枯燥,搜證階段極度單調,導致在線觀眾數量呈直線下跌。

  在剛好將觀眾的耐性磨到告罄的時候,又接連出現轉機,劇情開始飛速發展。

  三夭的論壇區此時已經全部被各種分析技術帖刷屏,而再次慕名前來的觀眾,只能對著屏幕流下兩行清淚。

  「像極了半山抄底和被洗牌出局的我。永遠趕不上熱乎的時機。【哭唧唧】離開一下下而已,啥都看不懂了。」

  「他倆自帶的BGM快要吵聾我的耳朵了!【帥到有罪】」

  「學霸做題VS我做題。【卑微】她帶32倍速快進功能,而我卻還是2G網絡。我要舉報了。」

  「看得津津有味,原來這就是92分的力量!」

  「是什麼讓我當初那麼膨脹地認為她也不過如此?」

  「這妹妹是個悶聲幹大事的人啊!每一步的節奏都踩在我完全想不到的點上。」

  「確定是妹妹?大佬說不定可能很大了吧?一看她氣場就不是個普通人。」

  「謝謝大家對我老婆的肯定。【害羞】我們會永遠幸福的。」

  「可是,接下去要怎麼查證?既沒有直接的證據也沒有肯站出來的學生,哪怕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也不能隨意進行搜查。窺見龐然大物,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躺平,坐等大佬帶我通關。【晃腳腳】大佬的自殺進度是我見過漲得最快的一個玩家,但也是我最有信心的一個玩家!」

  「多行不義必自斃,大多數的壞人,真的都是死於自己的膨脹跟自滿。」

  --

  屏幕中的兩人,正從安全樓道往下走,沿著臺階一層層地下去。

  空曠的樓梯間回蕩著他們的腳步聲,同時也讓他們的對話變得更加清晰。

  賀決雲:「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申請對他們進行搜查,而且還不知道,他們留下來的證據,究竟是照片、視頻,還是日記一類的物品。」

  他感覺有點發涼,甩了下外套,把衣服穿上:「下一步的線索,肯定藏在已知的情報裡。」

  穹蒼問:「你說田韻死亡那天的監控造假,是指什麼?」

  賀決雲聽她提起這個,表情嚴肅起來,也不賣關子,壓著聲音給她描述:「一是時間造假。一中給出的監控錄像偽造了時間。在他們的視頻裡,田韻從經過監控路口到跳樓自殺之間,只有七分鐘左右。警方按照田韻在監控中的行走速度實驗了幾遍,推斷她是在回到宿舍之後直接上天臺跳樓,沒有時間接觸其餘的學生。這個發現成了判定田韻自殺的有力證據。」

  「二是……二是在他們的監控中,田韻是獨自回宿舍的。但是在小賣部的監控裡,拍到了當天,她和另外一人,一起回的宿舍。」

  穹蒼莫名有了種不大樂觀的預感,眼皮跳動起來,問道:「誰?」

  賀決雲不出意外地吐出了那三個熟悉的字:「項清溪。」

  穹蒼一時間五味雜陳。

  兩人說到這裡,已經差不多走到了思政樓的門口。

  他們從空曠的樓梯口出來,拐了個彎,在瞬間開闊的視野裡,看見了剛剛還在對話中出現的女生。

  項清溪站在一樓的大廳,仰頭看著牆面上的一副黑白題字。牌匾上寫的是「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她聽見聲音,也回過了頭。

  項清溪的語氣中有點悲涼的味道:「你真的報警了?你知道這樣的結果是什麼嗎?」

  「我知道。」穹蒼平靜問,「人是你殺的嗎?」

  項清溪大聲而急促道:「不是我!」

  穹蒼看著她,似在審視。看得久了,眼神裡的失望跟著溢了出來。

  項清溪受傷道:「你這是什麼眼神?」

  穹蒼冷不丁說道:「所以你知道是誰。」

  項清溪愣住。

  穹蒼垂下視線,說:「因為正常人的反應應該是,『誰?』,或者,『她真的不是自殺的嗎?』。除非,你從一開始就已經接受,她不是自殺的事實。」

  項清溪臉上血色盡褪,身體也像被抽走了力氣,輕微地晃動了一下,讓她看起來異常脆弱。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要告訴你,逃避永遠不是一種解決方式。它看起來好像很有用,一旦爆炸,卻會造成更大的殺傷力。而且……」

  穹蒼走近一步,直勾勾地望著她的眼睛,身上透出極強的壓迫感,「你沒有那樣的心理抗壓力,你承擔不了那樣的責任。繼續袖手旁觀,你一定會後悔的。」

  項清溪唇色發白,全身肌肉僵硬,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

  賀決雲肅然站在旁邊。

  他看著搖搖欲墜的項清溪,再看著她身上從深處發出的戰慄,甚至對她產生了一點同情。正準備開口的時候,穹蒼先一步移開了視線,留下一句簡單的「好自為之」,就越過她,出了思政樓的大門。

  賀決雲抄了個手機號碼給她,說:「有事聯繫我,請相信警方。我們的目標,其實和你們是一樣的。」

  項清溪魂不守舍地接過,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賀決雲快步跑去追穹蒼。

  穹蒼走得很快,不過耽擱一陣的功夫,已經與他拉開了十幾米的距離,絲毫沒有要等他的意思。

  賀決雲小跑著跟過去,問道:「你覺得,人是她殺的嗎?」

  「我不知道啊。」穹蒼用腳踢了下路邊的石頭,「她嫌疑很大不是嗎?」

  賀決雲說:「我覺得不是。她的心理素質根本不行。除非她是個人間戲精。」

  穹蒼一聲不吭地盯著他。

  半晌,賀決雲支撐不住,投降道:「……信我,你以前講的笑話比這個要冷多了。」

  穹蒼:「哦……」太傷了。她覺得這根本是一種詆毀。

  穹蒼被太陽直射得眯起眼睛。

  賀決雲看了眼她行走的方向,發現她既不是去宿舍,也不是去教室,皺眉道:「你接下去想做什麼?」

  穹蒼:「找證據。」

  賀決雲:「你要去哪裡找證據?周南松的手裡難道真的有證據?那不是你唬他們的?」

  穹蒼說:「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很有可能,或許王冬顏還看過,所以在周南松自殺前的那段時間,她才會表現得那麼失魂落魄。順著線索,繼續找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決定性的證據。」

  穹蒼摸出手機,在界面上點了點,說:「如果真的有證據,周南松不會放在學校裡,因為她死後,學校很可能會對她的東西進行搜查。也不應該會放在家裡。她的母親明顯不知情,如果她把東西留在了家裡,可能不會有人找得到,事情就沒有了結果。」

  賀決雲低聲呢喃:「那會是在什麼地方……」

  穹蒼說:「一個我們預料不到,但是,又肯定會被我們注意到的地方。」

  賀決雲覺得,這個描述實在是太玄幻了。他們又不那麼瞭解周南松這個人,怎麼會知道對方把東西藏在什麼地方?

  賀決雲抿著唇,突得腦海中電光一閃,說道:「對了,我想起來。之前小賣部的老闆跟我說,周南松很喜歡去他那裡買各種文具。本子、筆、膠帶一類的東西。如果她當時的精神情緒很不穩定,而她最好的朋友又已經去世了,你說她有沒有可能把自己的心事寫在小本本上?這可是個好習慣。」

  穹蒼腳步停了下,看著他認真說:「她的書桌上沒有特殊的小本本。也沒有成堆的文具。」

  賀決雲沉吟:「被她媽媽帶回家裡了?或者是為了避開外人的查證,藏在了某個地方?」

  「她的教材和作業全都放在學校裡,她媽媽為什麼要單獨收走她的筆記本?」穹蒼說著自己也疑惑起來,「她為什麼要買那麼多的膠帶跟筆記本?」

  賀決雲解釋道:「單純的喜好也說不一定。你可能不知道,有個專門的圈子叫手賬圈,一些愛好者會聚集在一起,討論怎麼裝飾一本筆記本,讓它變得更加好看,更有特色。關注的人多了,經濟效應就會催生相關產業。賣本子,賣膠帶,賣創意拼貼……」

  他說著聲音小了下去,兩人對視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麼被忽略的細節。

  穹蒼說:「我要回家一趟。」

  賀決雲立馬道:「我送你。」

  穹蒼覺得無法理解:「你跟我那麼緊幹什麼?你可以去找項清溪和她身邊的人問問話,也可以去找周南松的家屬申請一下,能不能查看周南松死前的社交記錄。利用一下你的身份優勢,能幹很多事啊。」

  「我目前最需要幹的事情,就是確保你不會自殺。」賀決雲不得不提醒她,「你的自殺進度已經96%了。我要優先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

  賀決雲將穹蒼送回家中,暫時離開去處理別的事情,走前再三囑咐她先待在家裡,有什麼情況及時給自己打電話。

  他一個三五大粗的男人,突然變得性格婆媽,彷彿在面對一個絕症患者,弄得穹蒼很是無語。

  好在路程不遠,穹蒼下車之後,三兩步進了家門,跟他告辭。

  王冬顏的房間和她的宿舍一樣,非常整潔。穹蒼進入臥室之後,直接走向書桌,隨手翻找上面的信息。

  穹蒼原本以為,周南松或許會把自己的手賬交給王冬顏,讓她帶回家。可是穹蒼翻遍整所屋子,都沒有發現類似的東西。

  ……也是,周南松對王冬顏應該還沒有信任到這種程度。

  她有點無奈,只能老老實實地從細節處開始搜尋。

  王冬顏的書桌左側有一排櫃子,櫃子裡放著幾本畫冊。

  從王冬顏的草稿本上也可以看出來,她本人應該對漫畫很感興趣。穹蒼直覺這會是突破口,就將那幾本畫冊擺到桌上,認真一頁頁地看了過去。

  穹蒼對漫畫並不瞭解,所以看得很仔細,以防王冬顏將信息藏在構圖裡。

  這又是一段靜止的時間。

  翻看圖片,甚至比翻看混亂的草稿還要浪費時間,尤其在不知道對方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傳遞信息的時候。

  好在王冬顏的圖冊並不多,過了大約一個小時,櫃子順利被清空。

  穹蒼靜靜坐著發了會兒呆,把最後一本本子在右手側放下,面沉如水,又從最底下抽出第一本,重新開始翻開。

  看見這一幕的網友忽然有種崩潰的感覺,激動的心猶如被潑了一桶乾冰。

  「又開始了?我剛來,又進入掛機搜索模式了?」

  「看圖總比看高三衝刺題好,別抱怨了。」

  「別說,這畫畫得還挺好看的,比好多網紅美工精緻多了。」

  「這個副本的信息太零散了,線索藏得好深,難度太高。」

  「……連大佬都毫無發現,說不是說明她找錯方向了?」

  「簡單的方法應該是從項清溪那裡入手,但是大佬的自殺進度已經96%了,可能等不到項清溪醒悟。」

  --

  第二遍翻找圖冊的速度要快上很多,穹蒼其實已經把它們記在心裡了,只是再看一遍,看看會不會更加清晰。

  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第二遍翻查完畢。

  穹蒼把東西放下,按著後頸,活動了一下骨骼。

  她兩手枕著頭,靠在椅背上,目光毫無焦距地看著前方。

  她隱隱已經能感覺線索在自己眼前了,卻一直抓不住,那種撓不到癢處的感覺讓她極為不適。

  穹蒼百無聊賴,再次拿出手機查看各個軟件。

  穹蒼之前就翻過王冬顏手機上的幾款社交軟件。在常用登陸賬號裡,會有一個比較隱蔽的小號。

  王冬顏之前跟周南松關係不和,用小號悄悄關注周南松的社交動態。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許多人都會有關注自己「對手」的舉動,並不一定是想做什麼。

  微信,兩人因為班級同學,是明面上的好友。

  微博,王冬顏的小號只關注了軟件硬塞進來的營銷號和系統號,再就是一個疑似周南松的生活賬號,而對方賬號的更新時間也確實停留在了死亡前夕。

  只有dy,一款短視頻軟件裡,王冬顏僅有一個登陸賬號,裡面沒有發佈過任何信息,也沒有關注任何人。

  穹蒼起初以為是王冬顏不喜歡玩這款軟件,現在想想,說不定是周南松自己注銷了。賬號注銷之後,關注人不會收到任何提示,也就無法查證王冬顏原先是否關注過。

  那麼周南松特意注銷賬號的這個舉動,就變得很有深意。她是怕有人順著賬號找到什麼嗎?

  穹蒼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沉思片刻後,重新翻開畫冊,從日期中翻找,找到最新的一幅畫作。

  那副畫作並沒有完成,連草稿也只打了一半,讓人看不出它的成品會是什麼樣的。而在畫的上方,寫著一行字:「閣樓上的喵喵」。

  字體寫得很潦草。

  王冬顏的畫作內容大部分是人物,鮮少有動物。這個「喵喵」就顯得很另類。也許它並不是畫作的名稱,而是王冬顏順手在最新頁上記錄的信息。

  「閣樓上的喵喵……」穹蒼呢喃了一句,在抖音裡進行搜索。

  一個短暫的連接提示之後,結果欄裡真的出現了一個ID相同的賬號。

  穹蒼點進對方主頁,發現這位up主同樣也是一位手賬愛好者。

  這位喵喵朋友應該是個經濟條件比較寬裕的人,她偶爾會發一些開箱視頻,告訴粉絲自己從哪裡購買的材料跟手賬,質量又怎麼樣,來給大家做推薦。

  穹蒼抖擻起精神,在對方上傳的視頻裡開始查找,很快找到一個疑似的開箱視頻。

  她把聲音放大,還是點開視頻,進行播放。

  鏡頭中出現了一雙手和一個巨大的箱子,開了變音器的UP主在背景裡做著解說。

  「這是一個從A市寄過來的郵件,對方說自己要退圈,就把所有的東西都半折賣給我了。我沒想到箱子會有這麼大,現在來一起看一下吧。」

  她把裡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

  那些筆穹蒼不認識,但聽UP主的語氣,好像很驚喜。

  開箱到後面的時候,那位UP主的驚喜裡已經出現了惶恐跟懷疑。

  「這也賣得太便宜了吧?這不可能啊。小姐姐是不是裝錯了?」

  畫面中的手又拿起一個本子,翻了一下,可以看見裡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她說:「這個本子都已經用過了呀,怎麼也寄給我?我現在肯定她是打包錯了,到時候我再聯繫一下她吧。」

  她遲疑了下,又說:「其實這一單,是我三月份的時候下的單,但是前兩天才剛剛寄到。我之前以為她是騙人的,因為她後來突然就聯繫不到了,沒想到前幾天又接到快遞通知。我再試試看吧,如果有認識這位小姐姐的,也請幫忙轉告一下。今天開箱就到這裡啦,拜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2 10:50 PM

第十三章 真相

  穹蒼立馬私信了對方。

  穹蒼:你好,請問你在前幾天發佈的那個開箱視頻中的快遞,是不是從A市一中寄出的?

  穹蒼:給你寄出包裹的人應該是一中的一名學生,該名學生已經在今年三月份自殺。【網址鏈接】。現在警方正在調查她自殺的原因。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在保守信息的情況下,將包裹中記載有文字的那本筆記本寄往公安局。

  因為是遊戲設定,對方回復得很快。

  閣樓上的喵喵:我怎麼相信你?

  閣樓上的喵喵:最近冒出來好多無聊的人啊,都說自己是原主人,你這個理由倒是編得很特別。

  穹蒼切換到短信界面。

  穹蒼:警員證拍個照片給我。

  賀決雲:??

  賀決雲:【圖片】不要仗著是遊戲就幹壞事啊。

  穹蒼把賀決雲拍出來的照片發了過去。

  穹蒼:她的抖音賬號已經注銷,相關的新聞你可以自己在網上進行搜索。關鍵詞就是A市一中,自殺。

  穹蒼:她的郵寄地址和聯繫電話,是不是……

  穹蒼把學校的地址跟周南松的手機號碼發了過去。

  閣樓上的喵喵:啊……搜了下居然是真的,我說怎麼忽然就聯繫不上她了。天吶這太可惜了。

  閣樓上的喵喵:你這個手機號的確是她之前給我留的那個,但是快遞單上的地址寫的是另外一個。【圖片】是這個地方。

  閣樓上的喵喵:還有啊,這個包裹其實是定時寄送的。對方特意推遲到現在才給我寄過來,是不是有什麼深意啊?

  穹蒼點開導航。將上面顯示的地址輸入進去,發現跳出來的定位結果,居然是A市XX街道派出所。

  那行黑白色的字體標注印在穹蒼的眼睛裡,讓她迅速明白了周南松佈置這一切的意圖,同時也感受到了這名陌生女生在做每一個安排時的溫柔與脆弱。

  她曲起的手指停在半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落下,最終似有似無地歎了口氣。

  周南松死前,精神狀態極不穩定,飽受心理折磨,一直在掙扎猶豫,究竟要不要揭發學校的這樁醜聞。以致於即便她最後選擇了自殺,內心依舊無法安寧,於是選擇把一份明顯有問題的包裹,寄送給了陌生人,希望在自己離世之後,能有人代替自己推動這個案件的調查。

  她對這名UP主應該有所瞭解,知道這人不會因為貪小便宜而刻意忽略其中的違和,在長期聯繫不到她的情況下,或許會將包裹郵寄回原地址。

  而派出所收到包裹之後,如果對一中的兩起自殺案件有所疑慮,就會耐心查證,說不定能牽扯出幕後的黑手。如果沒有,那也已經是她最後的努力了,起碼她可以給自己稍許的安慰。

  周南松會特意將寄送日期定在五月初,本意也許是想推遲事情的發酵。哪怕警方真的按照她的計劃對事件進行調查,等一切出了結果,受害者們也已經畢業離開,不會受到太大的傷害。

  她一定想像不到,在她死後,這起惡性事件不僅沒有結束,反而愈演愈烈。而她留下的東西,會成為堪破案情,證實謊言至關重要的物證。

  這裡面唯一的意外就是,她為這個包裹的寄送設置了時間,導致它推遲了太長時間,才進入到公眾視野。

  如果今天穹蒼沒有發現它的存在,粗略推算,它被寄送回A市的時候,可能恰好會是在王冬顏自殺前後。

  那個階段,正好是官方對此事最為關注的階段。確保了這個包裹不會被當做普通物件所忽視。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命運的安排總是那麼巧合。它出現得那麼恰當,又出現得太過遲緩。

  ……明明是一個那麼努力生活的人。

  穹蒼壓下心頭泛起的惋惜。

  穹蒼:這個地址就是我們街道的派出所,導航上可以搜索。

  閣樓上的喵喵:我知道,我搜索過。當時還想不通來著,以為是整蠱。

  穹蒼:她應該是想報警又有所顧忌,所以在死前將證據寄出。麻煩將相關證物寄送到A市派出所,我可以原價購回,並為你支付郵費。感謝你的配合。

  閣樓上的喵喵:不用不用,為人民服務。我待會兒就給你寄回去,找好的快遞公司。對了,你們是只要那本寫了字的,還是全部都要?

  穹蒼:最好能讓我們翻查一下。如果確認與案件無關,會將物品歸還給你。如果方便的話,我希望你能現在就將那本寫了字的手賬內容拍照發送給我,我可以及時查看。

  閣樓上的喵喵:好的,你等等,我現在就去拍。

  閣樓上的喵喵:其實我之前小小地掃過一眼,覺得裡面寫的東西蠻恐怖的,不知道她在寫什麼。怕侵犯人家隱私也沒仔細看。

  穹蒼:謝謝。我們會查證的。

  穹蒼把手機放下,抬手按著額頭兩側的穴位放鬆心神,等待對方的回音。

  --

  直播間裡幾乎要放起禮炮,看穹蒼的直播似乎總是在經歷大起大落。你永遠不知道證據在什麼時候,以什麼樣的方式出現,卻從來不會讓他們失望。

  如果此時打開彈幕,可以屏幕上全是密密匝匝的各式文字,幾乎看不懂任何畫面。

  「啊——偶像啊!這樣的人才不進公安系統可惜了!」

  「艸!她真的!探索劇情的速度是用飛的吧?哪個牌子的小翅膀啊?」

  「我要是有她這份推理能力和情報搜索能力,何愁大業不成!」

  「我就想問,這個副本的偵查員是不是又不見了?我第一次看見受害人獨自完成案情推導的全過程【溜了溜了】。」

  「原來學神不會的題目只要多看兩遍就會了,那麼問題來了,學渣應該怎麼辦?」

  不管直播間的觀眾心情有多麼澎湃,穹蒼只平靜地整理著桌上的物品。

  喵喵那邊動作很快,她熱情地將圖片一張張按照順序排好,打包成文件,給穹蒼發了過來。

  穹蒼點擊放大,一頁頁閱覽過去。

  周南松是個很謹慎的人,筆記本裡並沒有直接寫下她所看見的世界,而是以零散的敘述方法,委婉地描述著一個真實的故事。

  一無所知的人看見這些文字,大概只會以為它是一個荒誕的恐怖故事。但知曉內情的人看見,能輕易推導出它暗喻的內容。

  ——骯髒的惡魔,披著光鮮的外皮,降落在人類的社會裡。他們衣冠楚楚,擺出最親和慈祥的態度,靠近那些可憐弱小的人類。

  ——貧窮的人因此感恩戴德,卻不知道,她們不過是對方眼中不值一提的娛樂,是早已被對方挑選出來的食物。噩夢在不覺中已經降臨……

  周南松寫得很細緻,由於情緒波動,部分地方還充斥著各種混亂的思維。穹蒼將她的文字翻譯整理了一下,大概梳理出了整個案件的經過。

  一中從數年前開始,大力擴招貧困生入學,且以女性為主。

  對於貧困生而言,這是一個可以改變人生的機會,他們懷揣著最美好的憧憬,來到了一中這所頗有名望的重點高中。

  校方的領導,擺出最慈祥、最親和的姿態,細心地幫助並接納他們。主動為他們申領獎學金、減免學雜費、分發食堂餐補等,他們的體貼出現在每一個細枝末節,讓所有人失去戒備心,對他們的善意表示感激。

  然後,部分惡徒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他們以與學生談心、為學生規劃未來、帶領他們參加各種省市級比賽,或者其它正當的理由,創造與學生單獨相處的機會。同時潛移默化地向他們展示自己的社會地位,從心理上創造上位者的印象。

  開始的時候,他們只是簡單的騷擾,以親近為掩飾,讓學生誤以為是自己的過敏錯覺。慢慢,侵入她們的生活,最終,可能會以下藥、醉酒等藉口,對她們進行直接的侵犯。

  部分人還會私下拍照,在發現對方有反抗意圖的時候,用自己的權力對她們進行威脅,再以利益誘導,瓦解她們的防備。

  貧困生是很好拿捏的,因為生活環境的局限,許多貧困生本身性格比較怯懦、害怕惹事,將領導的權威和能力放大化。對於他們來說,如何安然度過高中三年是最重要的事,而校方領導是頗有社會地位的精英人士,他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力。

  而且,不是所有的貧困生都會被他們選中,惡徒會在不斷的觀察中,特意選擇那些看起來沒有反抗能力的學生進行荼毒。

  受害的女生起初還天真地以為這只是一個意外,只有一個人參與。到後面漸漸出現第二個、第三個,乃至更多個。等到她們追悔莫及的時候,勇氣已經被恐懼所蠶食。

  所以她們選擇了妥協。

  田韻是比較不幸的一類人。她不僅家境貧寒,家人關係也很惡劣。她家裡有重男輕女的父母,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家長絲毫不關心她的生活,甚至克扣她的補助供養弟弟。

  田韻因為不順從校方的安排,被校方多方壓迫。由於她的精神壓力過大,無處發洩,導致成績下滑,前景渺茫,最終陷入崩潰的邊緣。

  此時田韻發現班裡另外一名貧困生也不堪校方的騷擾,她與那位女生關係很好,於是勸說那個女生一起反抗。

  她邀請了一直以來想要騷擾她的男人去了酒店,在下藥迷暈對方之後,竊取了對方手機中的信息。

  她的本意只是想找到一些可以威脅對方的證據,卻沒想到居然在裡面看見了對方多年犯罪的直接罪證。

  留存的照片尺度巨大,牽涉人員眾多,一經曝光必然引起軒然大波。跟她一起的女生害怕了,勸她放棄。

  那一天,田韻跟那個女生一起離開,之後再也沒有回來。她出發前,將原圖留給了周南松,讓對方替自己保存。

  之後傳出田韻跳樓自殺的消息,校方給出的監控視頻有明確的時間造假,周南松知道事情不對勁,卻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牽涉在內的有她的好朋友,她的同學,還有許多無辜又可憐的人。有些人已經畢業離開,開始新的生活,這場風波無疑會將她們重新捲入旋渦。

  那些人卑微地懇求她,朝她哭訴,周南松陷入了絕望。

  她不希望再傷害那些人,又沒有辦法漠視田韻的死亡,最終抑鬱症發,用最殘酷的方法離開人世。

  自殺前,她把田韻留下的照片,埋在了學校宿舍後面的空地上。

  私心裡,她還是希望那些犯人可以得到應有的懲戒。

  翻完筆記之後,穹蒼深深吸了口氣。她把界面切出去,將結果告訴賀決雲。

  穹蒼:【文件】我找到周南松丟失的筆記本了。

  賀決雲:……我剛從快遞公司出來。

  賀決雲:不是,這你也能找得到?【見了鬼】

  穹蒼把自己的翻找過程告訴了賀決雲。

  賀決雲陷入了對人生的懷疑。

  穹蒼虛偽地謙虛道:一般一般,運氣好而已。不是說好了要帶你躺贏的嗎?

  賀決雲:「……」可是他特麼真的只是說說而已。

  穹蒼:【圖片】那個女生的地址。她就住在隔壁省,驅車往返一共只要六個小時,等她打包郵寄再送到公安局,需要一到兩天。

  賀決雲:好的,我現在就開車去領筆記本。【微笑】給我一個聯繫方式,三個小時後我會出現在她面前,你讓她把東西先帶在身上。

  穹蒼:好。我去挖照片。

  賀決雲:你的自殺進度。

  穹蒼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掛念這個事。掃了眼人物信息,發現它還是很給面子地掉了1%。

  穹蒼:95%。

  賀決雲:行,我儘快回來,你自己小心一點。

  賀決雲決定驅車去拿筆記本,穹蒼背上書包,準備回學校取證。

  她剛走出房間,就聽見大門處傳來了一陣開鎖的聲音。

  穹蒼放緩腳步,隨即看見一個陌生的女士走進門來。

  一行簡單的介紹飄在那人身邊,系統提示,是王冬顏的母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0-12-13 12:02 PM

第十四章 相片

  穹蒼眉毛幾不可聞地皺了一下,直覺這種時候出現新人物不會是什麼好事情,而且她並不習慣處理家庭關係。

  「王冬顏。」王女士粗暴地將手提包往沙發上甩去,光著腳快速步過來,聲音裡是不加掩飾的憤怒,「你到底要做什麼!」

  她直白發飆,穹蒼就自在多了,被她一罵,連肩膀上的肌肉都鬆弛了下來。

  王女士衝到她面前,臉上帶著有些瘋狂的激動。化妝品的香味順著她的動作傳了過來,與此同時還有她狂風暴雨般的指責。

  「今天學校連續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你能耐了啊王冬顏,逃課、打架,還當眾跟校領導叫板,甚至污蔑學校引起校園恐慌。你想幹嘛?你想把大家日子都弄得不好過是不是!」王女士用手指梳了把劉海,「我辛辛苦苦賺錢養你,我對你有什麼要求?我只想你安安分分地在學校裡上課,很難嗎?啊!很難嗎?!你體諒體諒我行不行!」

  穹蒼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與她保持一定的社交距離,說:「我說的不是污蔑,是事實。他們反駁不了我,所以才來找你。」

  「你還覺得自己沒有錯?從進入高三開始你搞出了多少事?你有完沒完?能不能收斂一點?」王女士歇斯底里道,「你知不知道,因為你同學的事情,我在單位要忍受什麼樣的眼光!你還鬧,你是非讓別人有話柄說你嗎?」

  穹蒼:「周南松不是因為我才死的,我就是要證明這件事。它從頭到尾都是學校刻意的引導。」

  王女士:「你證明什麼?你什麼都不要證明你讀書就好了!你根本說服不了所有人,你越蹦躂他們只會越認為你沒有同理心,覺得你是在推卸責任。你就讓事情好好過去行不行!」

  穹蒼看著她的模樣有點出神,短暫的沉默後低下頭抿了抿唇,斟酌著措辭:「為什麼?學校裡有很嚴重的醜聞,周南松就是因為知道真相才死的。不是我不管,它就可以過去。沒有人停止,那些人還會繼續。」

  王女士似哭又似笑地發出兩聲嘶吼,而後道:「就算是又怎麼樣?你有證據嗎?沒有證據那只能叫誣陷!學校裡的領導全都是老人精,你跟他們鬥,你以為你能討得到好處?」

  穹蒼:「我想要的是真相,不是好處。」

  「你想怎麼拿到真相?和他們打官司嗎?你還要不要上學了?」王女士胸膛劇烈起伏,手臂用力指著一側,「你出去問問,看看街上那些人,是會相信那些看起來道貌岸然的文化人,還是會相信有暴力前科的你!」

  穹蒼竭盡想讓她冷靜,清晰地說道:「我沒有暴力,你應該相信我。」

  「我相信你有用嗎!我現在很累!」王女士根本聽不進去,幾乎在她沒有說完的時候就打斷了她。她豎起一根手指,在穹蒼面前晃動:「你還有一個月,一個月!學校要是想整你,別說一個月,一天的時間,他們就能讓你一輩子都毀了!以後哪個學校還敢要你?你能不能不要那麼天真!」

  「天真?」穹蒼也好笑道,「就算是不天真的人,知道他們在學校裡濫用職權,對貧困生進行性侵犯,也不會保持冷靜的。」

  王女士爆炸的情緒被生生扼斷,眼皮快速眨動,探究似地盯著穹蒼。在確定她不是玩笑之後,下意識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一個。」穹蒼一字一句道,「是多名受害者,長期、群體,極度惡劣的性侵事件。」

  王女士猶如被抽掉了大半力氣,疲倦感瞬間襲了上來。她迷茫地在原地轉了一圈,隨後抬手,將頭髮揉得更加雜亂。

  她思考的時間其實不長。或者說,她長期的生活經驗,已經在第一時間給了她最佳答案。只是她內心的社會道德感,給她帶來了少許猶豫。

  王女士再次面對著王冬顏,嚴肅道:「涉案的人那麼多,那些人為什麼不自己出來說?因為她們也不想讓這件事情曝光。你以為,你做這樣的事,她們會感謝你嗎?她們會恨你!你在自作多情你懂不懂!」

  穹蒼:「她們會不會感謝我不知道,但是那些還沒有被傷害的人,她們一定不希望將來會面對這樣的事。」

  兩人的對話過程變得緩慢。王女士需要思考,才能說出下一句話,

  片刻後,王女士問:「你怎麼知道?」

  穹蒼似沒聽清:「你說什麼?」

  王女士語氣肯定了起來,像是說服了自己。她說:「你知道窮病有多可怕嗎?那些人有錢有權,指甲縫裡漏一點,就是別人一輩子都拼不出來的。你怎麼知道她們不情願?進了社會照樣會有這樣的規則,而且只會比這個更殘酷、更無情。付出都不會有回報。」

  她說到後面,變得越來越堅定,聲音也大了起來:「你天真,你不懂。沒有這樣的機會,她們怎麼保送上大學?怎麼生活?怎麼讀書?怎麼能有那麼光明的未來?就算你把條件擺在她們面前,讓她們自己選,她們也未必不會做這樣的選擇。」

  因為太過荒謬,穹蒼反而笑了出來:「你說什麼?」

  王女士指著自己的胸口,說:「我說得難聽,但我說的是現實!會這樣想的絕對不只是我一個,也絕對不會是少數!你不要多管閒事,聽我的。」

  「真的?」穹蒼低頭輕笑,笑聲極具諷刺,說,「歷經風霜的成年人會喜歡將自以為是的人生道理安在年輕人的身上,看著原本陽光積極的人,變得像你們一樣死氣沉沉,然後從中感到驕傲自滿嗎?」

  王女士:「所以你驕傲?你驕傲是因為你不懂社會!你滿骨子裡都寫著天真!」

  穹蒼問:「成熟代表著冷漠嗎?現實代表著正確嗎?人類那麼漫長的生存歷史,都是在跟什麼做鬥爭啊?不是為了互相同化,然後共沉淪吧?在你眼裡,難道只有幸運的人才配活著?」

  穹蒼搖了搖頭,覺得這個地方不能繼續待下去了,將背包往上一提,從側面穿過去。

  「看來我們不適合交流,我走了。」

  「你走了你就不要回來!」王女士哽咽喊道,「你不要威脅我我告訴你,王冬顏,你只是一個高中生,這不關你的事,你不要淌這樣的渾水!你不要出去胡說!王冬顏!」

  穹蒼頭也不回,回答對方的只有一道沉重又乾脆的關門聲。隔著門板,王女士嘶聲哀嚎的聲隱約從裡面傳了出來。穹蒼閉上眼睛。

  等走到街上,穹蒼掃了眼自殺進度,一個鮮紅色的99%掛在視線裡。

  ……謝謝啊,還給她留了一個點。這可真是太客氣了。

  穹蒼抬手用力擦了把臉,這回真的有了一種絕症病人的緊迫感。

  目睹了剛才那番爭吵,直播間的氣氛跟著凝重起來,連插科打諢的人都變少了。

  他們大可以指責王冬顏的母親自私,但是在看過那麼多的【凶案解析】之後,他們也知道,多數人並不那麼偉大。很多情況下,強烈指責某個人,其實改變不了結果,因為從社會大環境開始,它就錯了。

  「從沒見過大佬這樣的表情。」

  「最身邊的人,最是傷得深。一不小心就飆到了99%,剩下的應該就是一念之差了。系統這回收割得好狠。」

  「自殺案件就沒有兇手了嗎?我覺得有,且兇手比普通案件更加令人膽寒,因為多數人並不會覺得自己有錯。」

  「多少有理想的人就是被現實挫傷?而又有多少現實,只不過是成熟人士的自以為是?」

  「但是你不能不承認,她說的是社會普遍存在的聲音。好人沒好報也不少見。」

  「經歷過不幸的人會更害怕麻煩、怕失敗、怕惹事。人生百態啊。」

  --

  穹蒼先去附近的五金店裡買了個小鏟子,放進包裡,坐車去學校。

  等她重新回到學校的時候,天色已經是灰沉沉的了。穹蒼握著手電筒,去往周南松說的宿舍樓空地,尋找她埋藏起來的證據。

  周南松埋下照片的時候,是在三月,而現在已經五月。

  穹蒼看著眼前一片分不出區別的荒地,揉著脖子嘀咕了一句:「這可是個大工程啊……」

  穹蒼做好了熬夜工作的準備,但還是有點怕。擔心電量不夠,直接帶了三個手電筒,以及兩大盒儲蓄電池。

  她把手電筒在邊上架好,抓起小鏟子,在各處進行挖坑。

  這一片人煙稀少,跟宿舍樓隔著一條臭水溝,平時根本不會有學生來,倒的確是個很安全的地方。

  穹蒼不知道周南松挖的有多深,只猜測她當時的精神狀態,可能會挖個大坑。於是也用心地進行翻土。

  夜幕終於整個沉了下來。

  今天烏雲很重,月亮一直被雲層所遮蓋,投不出半點光色。

  荒地空曠而安靜,仰起頭,能看見遠處的山巒連成一片黑影,靜靜佔據著天邊。

  夜風不斷從樹影間穿梭,中間還和著知了的聲音。

  手電筒的光色慢慢從明轉暗,換過電池後,又從暗轉明。

  在手機上的時間跳過午夜一點時,穹蒼終於挖出了一個還算嶄新的鐵盒。

  她喘著粗氣,不顧形象地坐在泥地上,拆開盒子。

  鐵盒裡放了一個用過的數碼相機,邊上是它的存儲卡跟電池。甚至還貼心地放了一個充電寶。

  穹蒼將東西組裝回去,試了一下,發現殘餘的電量還足夠開啟相機。

  找了這麼久,終於找到這件東西,穹蒼無疑是激動的。她點出相冊,一張張翻開過去。

  直播間的屏幕裡只有一連串的馬賽克,但是穹蒼能看見原版的照片。

  照片裡是各種互相交纏的身體,女生的臉都被拍得清清楚楚。有些人明顯眼神迷離,神志不清,有些則是清醒的,但清醒中帶著痛苦。

  而裡面所有的男人,都沒有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

  有心理準備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又是另外一回事。

  穹蒼被這直白的畫面衝擊得瞳孔震顫,呼吸都沉了起來。

  她舔了舔嘴唇,強行讓自己保持著鎮定,佝僂起背,讓自己看得更清楚。

  從男人身體上的痣、肥胖度、骨骼,以及其它明顯特徵來分析,涉案人員應該在五人以上。從圖片格式來看,應該拍攝自不同的設備。

  看來他們內部還有進行互相交流。可能是通過聊天群,或者別的方式。這樣的同好交流,能讓他們感到興奮。

  人在持續性的犯罪之後,果然會變得越來越大膽,直到徹底瘋狂。

  這群人的娛樂閾值已經提升到了可怖的地步,為了追求刺激,會去尋求新的手段。要是任由他們發展,只會造成更加無可挽回的結果。

  穹蒼聽著心跳在胸腔裡猛烈跳動,不自然發顫的手有規律地點著下一張。翻到中間的時候,不出意外地看見了徐蔓燕。

  那個年輕漂亮的,乍一眼還帶著點強勢的女生,在照片裡完全是另外一幅模樣。

  這是穹蒼在遊戲裡唯一熟悉的人。她感到很是可悲。

  穹蒼看得太過入神,而周圍長著矮草的泥地又能降低人的腳步聲,等她的餘光發現手電筒照出光線中,出現一道黑影的時候,對方已經近在咫尺了。

  穹蒼渾身都戰慄地抖了起來,第一時間將相機揣進懷裡,而後迅速回過頭,後腦被人一棍敲了下來。

  「啊……」

  穹蒼悶哼一聲,單手捂向傷處,另外一隻手仍死死握著相機。

  她眯著眼睛,透過因疼痛泛出的生理淚水,看向突然出現的黑影。

  手電筒的昏黃光線將對方蒼白的臉照得明滅不定,各種複雜的情緒都凝聚在對方的眼睛裡,化作一道冰涼的水光淌了下來。

  「項清溪……」穹蒼咬牙道,「你瘋啦?」

  「把東西給我。」項清溪卻是哭得比她還可憐,懇求道,「冬顏,把東西給我!」

  穹蒼說:「你這樣是錯的!」

  項清溪丟下棍子,過來搶她手裡的東西。

  「你為什麼還要查啊?說好了這件事情過去了。你這樣會死很多人的!」項清溪爆發出一股巨大的力氣,掰扯開她的手指,奮力地跟她爭奪,「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給我!」

  「逃避的話,不管多少年,恐懼都會追趕在你的身後。」穹蒼深深望著她,帶著說不出的情緒叫道,「責任有時候是一種枷鎖,也是,一種救贖。你不去背起它,你就一輩子放不下。你為什麼不能現在勇敢一點?你為什麼不能勇敢一點!」

  項清溪嘶吼道:「我要勇敢有什麼用!第一個死的人不會是他們,是燕子!是燕子你信不信!她什麼都賠進去了,她沒有以後了!你知道嗎?她都是為了幫我!你放過她吧!」

  穹蒼:「你這不是幫她,我也不是要害她,你想得長遠一點!」

  「啊——你不要說了!」項清溪尖叫著按住穹蒼的頭,往邊上一推。

  穹蒼買的小鏟子就放在附近,因為她已經沒有力氣,直接撞了上去。好在那鏟子本來就不鋒利,被她挖了那麼長時間之後,帶著泥土,鈍了很多。

  這個時候穹蒼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但是能感覺到有液體在順著額頭往下滑落。

  項清溪沒注意到她的情況,趁機把相機搶了回去。

  「對不起……對不起……」項清溪含糊著,將東西抱進自己懷裡,一步一步往後退,「對不起……冬顏……算了吧!」

  穹蒼掀開眼皮,在模糊的視線裡,看著對方倉皇逃走。

  那道背影與她記憶裡的畫面重疊起來,黑暗再次降臨,穹蒼用猛烈顫抖的手,抱住了自己的頭,從喉嚨裡發出幾聲痛苦的呻吟。

  過了許久,穹蒼緩和了一點,從滿身虛汗中掙離。

  她調整了下姿勢,躺在地上,陷入漫長的怔神狀態。忽然,她想起了什麼,摸過地上的手機,找出置頂的連絡人,撥打過去。

  「滴——滴——」

  電子音在黑夜裡特別清晰。

  不到三聲的提示,對方已經接了起來。

  「喂。」

  有活力的男聲瞬間驅散黑夜裡的寒氣。

  穹蒼眼睛裡的光跳了一下,喃喃叫道:「賀決雲……」

  賀決雲那邊明顯出現停頓,然後才說:「你怎麼叫我真名呢?還好遊戲能屏蔽好吧?」

  穹蒼一般是不打電話的,她的聯繫方式從來都是短信。

  賀決雲將聲音放大,只聽見話筒裡傳來一陣輕淺的呼吸聲,以及風聲。

  賀決雲放緩聲音,問道:「你在哪裡?」

  穹蒼咳了聲,才說:「學校。」

  賀決雲快速穿上衣服,拿過鑰匙,跑出房門,語氣仍舊輕柔地問道:「學校的哪裡?」

  穹蒼乖順答道:「宿舍後面的空地。」

  賀決雲:「我現在就過來,你怎麼樣?」

  「挺好的。」穹蒼的聲音悶悶的,「就累了。」

  賀決雲發動機子,說:「我現在過來了,等我十分鐘……五分鐘夠了,你隨便說說話吧……講笑話也行,我犧牲一下。」

  他沒問穹蒼發生了什麼,也沒掛斷電話,只把手機擺在一旁的架子上,快速飆車趕了過去。表現得耐心又紳士。

  穹蒼也沒再說話,她看著屏幕中表示接通的綠色標誌,聽著所謂的響動,莫名安心,趴在手臂上閉目休息。

  --

  賀決雲翻過圍牆,一路沖向後山,發揮出了生平最好的長跑跨障礙成績。

  一中的路燈壞了幾盞,在靠近後山的地方就斷了光線,深處沒有鋪設任何的光源。道路兩旁的野草長到了半米高,隱隱綽綽、高低起伏地擺動。

  賀決雲卻無暇顧及那些景色,因為飛速奔跑,他耳邊全是自己急促的喘息聲,甚至蓋過了夜色裡的所有風吹蟲鳴。

  當他終於靠近手機上顯示的定位之後,不意外地看見了一個蜷縮在地上的黑影。

  「王冬顏?」賀決雲屏住呼吸,在她身邊蹲下,低聲喚她的名字,「王冬顏?」

  他將手輕輕放在對方的肩膀上,想查看對方的情況。

  黑影動了一下,然後自己爬了起來,並按下了手中的按鈕,點亮手機的屏幕。

  手機淡藍色的光線從她的下巴往上照去,將她原本就蒼白的臉照得更加沒有血色,額前的頭髮因為血液糊成一塊,傷口處一道未乾涸的紅漬緩緩淌了下來。

  就算賀決雲是社會主義的接班人,是科學火炬的傳遞者,見到這畫面,還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穹蒼悠悠吐出一口氣:「可嚇死我了。」

  賀決雲:「……」

  艸——你特麼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穹蒼繼續說:「就夜裡突然冒出來一個人。」

  賀決雲表情漸漸猙獰。

  穹蒼比劃了一下:「朝著我腦殼就是一頓敲。」

  賀決雲:「呵。」

  穹蒼沉痛道:「哎喲。」

  賀決雲:「……」

  賀決雲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又對著她的手腳檢查了下,問道:「你腳受傷了嗎?」

  穹蒼可憐道:「沒有。」

  「那你一直躺在這裡幹什麼?」賀決雲叫道,「半夜在荒郊野地吸濕氣啊?這地方你也能躺得住?」

  「我嚇死了,腿都軟了。這邊太黑了,我也不敢走。」

  穹蒼說得很認真,只是搭配她的語調和表情,總會讓人覺得她在開玩笑。

  偏偏穹蒼還自己吐槽道:「就像是一場夢,醒了很久還是不敢動。」

  賀決雲被她噎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本來想說點奚落的話,但是看見穹蒼空洞中又有點憂傷的眼神,所有的聲音全部煙消雲散。

  「你陪我坐一會兒。」穹蒼說,「我先捋捋。」

  賀決雲於是在邊上坐了下來,等著穹蒼的大腦恢復轉動。等他打完一局遊戲,發現身邊人始終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整個人很安靜,或者說很麻木,目光直愣愣地盯著一個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賀決雲從沒在她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他覺得穹蒼應該是一個無敵的人。所有的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賀決雲用肩膀碰了她一下,問道:「你在想什麼?」

  穹蒼反應遲緩地回了一句:「嗯……證據被搶走了。」

  「嗯。」賀決雲側過身,把她額頭的碎髮往後撥了撥,說,「沒事。那不本來就是警察叔叔的工作嗎?你瞎想什麼呢?」

  穹蒼抬高眼皮看著他。

  過了會兒,賀決雲又說:「起來吧。我先送你去醫院。」

  穹蒼:「我……」

  賀決雲彎下腰:「背你背你,上來。別到時候沒達成自殺條件,先因為傷口感染掛了。」

  穹蒼勉為其難道:「那也行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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