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黑筒
「啊！」
拔出的長劍帶走三根手指，劇痛也讓谷修面露猙獰，仰天怒吼：
「我殺了你！」
即使單臂被廢，他此即發起怒來，也是威勢驚人。
單腳重重朝地面一跺，人影晃動，帶著呼嘯勁風猛撲莫求面門。
受傷的左臂狂甩，右手握拳，整個人就如旋轉的磨盤狠狠砸來。
金剛錘法！
此乃傳自名門正宗的上乘武學，與莫求修習的各種雜學截然不同。
人未至，攝人之威已經落下。
「哼！」
迎著拳鋒，莫求忍不住悶哼一聲，同時體內氣血奔湧，勁力勃發。
「錚……」
刀劍相合，一正一反迎了過去。
雖然對方威勢駭人，但終究是肉體凡胎，總不能硬抗刀劍之利。
谷修確實不能，若不然也不會被廢一臂。
所以他人在半空，拳勢就隨之而邊，化作凌厲爪法朝下擒去。
這拳、爪變換看似突兀，卻又顯得理所當然，好似本當如此。
也讓莫求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五指一扣，就破開刀劍合擊之勢，單手捏住刀刃，身軀借力逼近，拳肘連環轟出。
「好功夫！」
莫求雙眼一縮，忍不住讚了一句，驚訝之餘心中也燃起一股鬥志。
這假『岳原』看似長相淳樸，實則陰險狡詐，動起手來更是凶狠毒辣，招招奪命。
即使被人偷襲廢掉一臂，也能毫不畏懼悍然出手，瞬間扳平局勢。
只是這心性，讓人佩服。
不過……
如果以為這般就能翻盤，那就錯了！
莫求心中轉念，手上的動作卻是絲毫不緩。
他以刀做劍，使清風劍法，長刀如封似閉化作一面刀盾橫隔身前。
同時以劍做刀，劍光一閃，驚寒一劍見縫插針猛然刺了出去。
論所修武技品階，他不如對方，但對功法的感悟，卻是幾達圓滿。
「唰！」
「嘭！」
兩人彼此交錯，地面落葉紛飛，些許細雨也被勁氣給震飛出去。
「你是誰？」谷修眼眶跳動，怒視對面的蒙面人，一時間只覺著有些熟悉，卻想不出到底是誰。
但可以肯定，對方不是岳家的人，若不然沒必要不以真面目示人。
當下深吸一口氣，退後一步道：
「這位朋友，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沒必要拚個你死我活。」
「如果朋友只是單純的見義勇為，我這就走，那兩個人任你處置。」
「嘿嘿……」面罩下，莫求冷笑。
『岳原』的難纏，出乎他的意料，能在煉體境界硬接五步一殺的，對方還是頭一位。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善罷甘休！
當下低聲開口：
「不必拖延時間，我此來，就是為了殺你！」
『你』字聲音未落，他已腳踏七星步，身軀接連閃動朝著對方撲去。
刀劍交錯，成十字形斬殺。
「真當貧僧怕你不成！」驚怒之下，谷修竟是忘了偽裝，大吼咆哮。
同時猛抬右手，金剛手催發，掌影巧妙至極轟在來襲刀劍之上。
金剛手掌勁剛猛，可摧金斷玉，即使他境界不到也是力道兇猛。
莫求與之一觸，就覺一股大力沿著刀劍襲來，急忙以龍蛇勁化解，同時右腿借力猛甩，如同一根軟鞭狠狠抽向對方太陽穴。
除了當初在黑虎堂尋摸的武技，這一路上他也學了不少旁門功夫。
雖然威力不強，卻也手段足夠。
此即動起手來，除了手上的刀劍，莫求渾身各處好似都能化作兵器。
相較而言，谷修的手段更是驚人。
他左臂被廢，右手做拳、掌、爪，一招一式都有沛然難敵之威。
面對莫求千變萬化、狂風暴雨的攻勢，他獨臂迎敵，以不變應萬變，竟是絲毫不落下風。
直至……
「嗯！」
一聲悶哼，谷修面色大變：
「你下毒！」
「不止毒。」莫求冷笑：
「流了這麼長時間的血，竟然還能站在，在下佩服！」
在他的攻勢下，對方別說止血，連連發力傷口反而越來越大，導致血流不止。
「卑鄙！」谷修心知不妙，猛然大吼一聲，單手握拳悍然轟出。
卻是已經用上搏命換傷的法子。
莫求自然不肯與之以傷換傷，身形一閃輕鬆避開，刀劍隨即跟上。
他只求纏住對手，等待毒性發作或者失血過多，就能穩操勝券，沒必要冒險。
「啊！」
幾番強攻沒能建功，自己身上反而再次增添幾分傷勢，谷修的神情越發癲狂。
最後竟是狂吼一聲，不管不顧撲來，好似要拉著莫求墊背一般。
「哼！」
莫求輕哼，當即後退。
下一刻。
癲狂的谷修突然嘴角一翹，趁這一緩之息從身上摸出一個黑筒，直指莫求。
不好！
雖然不知道這黑筒是什麼東西，但本能的，讓莫求心頭狂跳。
「唰！」
他牙關一咬，身形不退反進，張開胸膛迎了上去，同時刀劍爆斬。
「去死！」谷修怒吼，猛然一捏黑筒，一片黑影瞬間從中射出。
暗器！
那黑影速度之快，莫求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就已正中胸膛。
而他的刀劍，則被谷修急急扔掉黑筒，以單手重創的代價死死握住。
「嘿嘿……」刃下，谷修面露獰笑，神情猖狂：
「任你機關算盡，這次勝的還是……」
「唰！」
眼前寒光一閃，莫求鬆開刀劍，袖中短劍輕鬆劃開對方咽喉。
「呃！」谷修身子一顫，只覺渾身氣力從咽喉飛速流逝，眼前越來越花。
最後一刻，他雙眼一亮，單手直指莫求：
「是……是你！」
「為什麼？」
袖中藏劍的功夫，前兩日剛剛見過，來自那位同行莫大夫，想不到自己竟然也看走了眼，對方除了醫術高明之外，竟然還身懷高深武藝。
但……
為何他身中牛毛針，竟然沒事？
帶著深深的疑問，谷修身軀倒地，咽喉鮮血滾落，徹底嚥了氣。
對面，莫求身軀晃了晃，才面色發白穩住身形。
這一次，可真是驚險！
他低下頭，撕開衣衫，無數根密密麻麻、細如牛毛的毒針當即映入眼簾。
毒針不長，卻洞穿內甲，乃至深入那無名獸皮，才強強停下。
眼前這一幕，讓他的面色越發難看。
無名獸皮的堅韌，可是經受過後天高手的考驗，竟然差點被這暗器毒針貫穿。
如果沒有它……
自己怕是會被萬針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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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養屍地
待到岳家的人醒悟過來，急急改變方向，被擒的男女已經脫困。
女子腳下虛脫，少年手臂被廢，兩人互相攙扶著緩緩走出樹林。
「小青！」
「小武！」
中年男子翻身下馬，猛撲兩人近前：
「你們怎麼樣？」
「二……二叔。」見到自家親人，女子當即身子一軟，雙眼含淚道：
「那人扭斷了小武的手臂，我……我倒是沒事。」
「嗚……」少年更是不堪，直接跪地大哭，聲音中有驚恐有後怕。
「我看看。」中年男子面色冷肅，隨手點住少年穴位，檢查傷勢：
「好狠的手段！」
他眼神收縮，一臉憤恨，同時不忘安慰：
「小武，你放心，靈素派有斷骨續接的神醫，興許能幫你治好。」
「就算真的不行，你三爺爺也能鍛造假手！」
「嗯。」少年點頭，兩眼淚汪汪，他畢竟年歲太小，能如此已經算是堅強。
「對了。」中年男子朝後看去：
「你們不是被姓谷的抓走了嗎？是怎麼逃出來的？姓谷的在哪？」
「有人救了我們。」女子抽了抽鼻子，哽咽道：
「那人殺了姓谷的，我們才得以逃出來，他蒙著面，我也不知是誰。」
「這樣……」中年男子皺眉：
「谷修身上的東西，也被他帶走了？」
「嗯！」女子點頭。
「二哥。」後方那人低聲開口：
「這下不好辦了，姓谷的總還有名有姓知道相貌，蒙面人如何查？」
「……」中年男子眼神閃動：
「不管東西被誰帶走了，都要去百隆通當去取，到時候再想辦法。」
「你去裡面看看情況，我帶他們兩個先回去，小武手臂剛斷需要盡快去藥谷。」
「好。」
聲音未落，一道人影就已衝入密林。
不多時，馬蹄聲急急，漸行漸遠。
…………
此時的莫求，正在返回去的路上。
他已經摘了面罩，立在一處高高的山崗上遠眺，眼中盡是驚喜。
「三陰交匯，中品養屍地！」
以煉屍術所載，養屍地分上中下三種，下品墳地、中品陰地、上品寶地。
從角星城到東安府，這一路行來足有千里之遙，但別說中品養屍地，就是符合要求的下品墳地都沒能碰到一處。
想不到臨到頭了，竟然得償所願。
「有了這中品養屍地，行屍的實力定能快速恢復，埋個幾十年，或許能成為真正的殭屍！」
只是初成行屍，就可力敵後天武者，真正的殭屍，又該如何強悍？
莫求對此可是十分期待。
只可惜，煉製殭屍動輒以十數年記，就算有成他也已經老了。
唯有留給後人，當作維護家業的手段。
想到此處，他腳下加速，朝著來時的方向急奔，不多時就已遙遙看見那處石亭。
「嗯？」
腳下一頓，莫求停住步伐。
卻見在那石亭旁，不僅有著秦清蓉在，還有一夥商隊在此停留。
商隊人數足有近百，其中有不少精銳護衛，看他們生火造飯的架勢，今夜是不會走了。
莫求隱身暗處定睛看去，沉吟片刻，隨即折身再次返回樹林。
不多時。
「誰在那裡？出來！」一個商隊護衛猛然轉身，朝著一株樹後大吼。
周圍幾人刀劍出鞘，一臉戒備。
「抱歉。」莫求一點點從樹後挪出，單手高舉一隻兔子，小心翼翼開口：
「我跟師姐，一直就在這裡歇息的。」
「師弟！」人群中，秦清蓉雙眼一亮，急忙起身招呼：
「我在這裡。」
在她身邊的一位女子抬頭看來，伸手示意一下：
「讓他過來！」
「是。」聞言，一干護衛才收起刀劍。
莫求被人引到近前，看清女子相貌，是位三十出頭的婦人。
看裝束，不像是大家閨秀，而是管事女眷的打扮。
側首看去，不遠處一輛雅致車架停在場中，被一群女護衛牢牢守護。
那裡面，應當才是隊伍的主人。
「荒郊野外的，把一位弱女子孤零零的留在這裡，你也能放心。」婦人掃了眼莫求，輕輕搖頭，語氣似乎有些不滿。
「方姨，是我讓他去的。」秦清蓉急忙脆聲開口：
「這幾個月我們一直如此，也多虧了師弟照顧，我已經習慣了。」
「是嗎，那你這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方姨眼帶憐惜，輕輕點頭：
「算了，去吃點東西，早些歇息，都是去府城，接下來跟我們一路就行。」
「多謝方姨，多謝方姨！」秦清蓉美眸一亮，急忙道謝。
「不必那麼見外。」方姨柔和一笑：
「你幫小姐解決了麻煩，投桃報李，幫你們也是應該的，而且我一見你就覺得面善。」
「真的嗎？」秦清蓉笑道：
「說實話，清蓉也是如此，總感覺方姨是許久未見的親人一樣。」
「就你會說話。」方姨眉眼帶笑，輕點秦清蓉瓊鼻：
「我倒是希望有你這麼一個後輩。」
「那好啊。」秦清蓉一臉天真：
「如果方姨不嫌棄，我認你做親姨如何？」
兩人交談親切，倒是讓莫求有些傻眼，這才多久，就攀上了親戚？
待到回過神來，兩人已經來到隊伍後方，在木板遮蓋的行屍旁坐下，距離商隊不遠也不近恰好以木板隔開。
「這是怎麼回事？」莫求開口。
「你走後沒過多久，她們就來了。」秦清蓉壓低聲音，道：
「是東安府方家的人，好像權勢不小。」
莫求點頭。
這群護衛一個個體格健壯，訓練有素，不可能來自小門小戶。
不過他們對東安府瞭解不多，也不知道這所謂的方家到底什麼來路。
「正好方小姐身子有些不舒服，女兒家的小毛病，我順手診治了一下。」秦清蓉繼續道：
「方姨是小姐的奶娘，後來發生的事，就是你看到的了。」
她的醫術雖然不怎麼樣，但耳濡目染也學到不少本事，尤其是婦科，尚算不錯。
「說起來。」秦清蓉回首看了一眼，道：
「東安府的人，跟外面真的很不一樣。」
「不錯。」莫求點頭認同：
「不管是岳家還是這方家，都沒有一見面就喊打喊殺，行事作風要比外面的人和氣不少。」
「是啊。」秦清蓉音帶感慨：
「在外面待久了，看誰都像惡人，人心隔肚皮，可不敢這麼放鬆，以後也不用時時刻刻提心吊膽了。」
「那也未必。」莫求盤膝坐好：
「也許是因為東安府有府兵鎮壓，違法亂紀的事要有不少顧慮，但爾虞我詐怕是同樣少不了。」
「好在，不必動輒就分生死。」
「是。」秦清蓉應是，又小聲問道：
「事情結束了。」
「嗯。」莫求點頭。
「你怎麼找到那假『岳原』的？」秦清蓉臉帶疑惑。
「藥物。」莫求想了想，沒有瞞她：
「我給他的藥物上面，做了些手腳，當然，也是距離不是太遠，若不然我也沒有辦法找到人。」
「這樣……」秦清蓉鬆了口氣，小聲道：
「其實，直接告訴岳家人，讓他們動手就好，你沒必要這麼冒險。」
「我給那假『岳原』治了傷，解了毒，岳家人要是知道，怕是免不了麻煩。」莫求輕輕搖頭：
「算了，事情已經解決，就不要再提了。」
「也是。」秦清蓉應是，在旁邊縮起身子假寐。
莫求則陷入沉思，待到寂靜之時才取下身上的包裹，檢查裡面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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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收穫
「啪啪……」
不遠處，篝火點燃。
方家的護衛輪流值守，隱隱把兩人所在也涵蓋在內，讓人不自覺感到心安。
秦清蓉側了側身子，已經陷入沉睡，看她的睡態，竟是久違的放鬆。
莫求收回眼神，確認沒人注意自己的動作，才看向手上的事物。
假『岳原』身上的東西並不多，幾乎都在包裹裡，其中一本厚厚的《金剛經》就佔了小半。
是真正的《金剛經》，沒有夾層，沒有額外的注釋，紙張也是普普通通。
唯有被人翻過很多遍，顯得極其破舊。
看樣子，這假『岳原』不只是當過一段和尚那麼簡單，很可能就是從廟裡跑出來的野和尚。
除了《金剛經》之外，另有兩個沉甸甸的銅瓶，一個木盒，兩本薄薄的冊子。
嗯，
零零碎碎，還有二百多兩銀子。
銅瓶不大，卻很沉，應該不是材質的原因，而是因為裡面的東西。
「啵……」
拔開瓶塞，可以看到些許暗黃的液體在裡面流動，鼻間輕嗅，並無異味傳來。
單憑觀察，很難確定裡面的東西是什麼，但想來應該不是什麼普通東西。
放下銅瓶，莫求拿起木盒。
木盒以普通的楠木所製，看刻痕，製作出來的時間應該沒多久。
打開後，手下映入眼簾的是兩朵壓扁的花卉。
花瓣成奇異紫色，在這暗夜中閃爍微微幽光，看上去極為神異。
這東西，莫求認識。
優曇奇花！
一種極其罕見的靈藥，有洗滌經脈的妙用，同時也是療傷聖品。
如果當初鍾雲召能夠得一株，傷勢不日即好。
市面上，此物一株難求！
至少在角星城，就從未出現過，莫求也是通過藥經才認出來。
只是這兩朵花，價值就遠遠超過入手的二百多兩銀子。
花卉下面，是一張當票。
莫求隨手拿起，眼露疑惑，這當票竟只有一行數字，其上並沒有寫當鋪的名字。
倒是花紋有些奇異，似乎另有特殊。
不過這東西在不知道當鋪的情況下，也只是一個擺設，暫時無用。
把東西收好，他看向兩本冊子，呼吸不由一促。
對於假『岳原』身上的東西，莫求最是希望得到的，就是對方的一身功夫。
那等煉體武技、功法絕學，絕不是他東一棒槌、西一鎯頭得來所能比的。
第一本冊子：《金剛法》。
與金剛經差了一個字，意味卻截然不同。
借助遠處篝火的餘光，莫求輕輕翻開書冊，面上的表情不時變換。
許久之後，他才合上書冊，眼神複雜長舒一口氣。
書冊裡記載著假『岳原』的名字，曾是金剛寺的武僧，法號定識。
此人俗家名字叫做谷修，雖入了佛門，卻天性殘忍，毫無慈悲之心，而且極其狡詐，不知為何叛逃出門。
這本冊子確實是他所修功法，也是金剛寺武僧傳承，金剛身。
此功包涵甚廣，有腿法、掌法、爪法、拳法，乃至搬運氣血的煉體之法。
一法通，萬法通，最終勁貫全身，化生內氣，是頂尖的煉體武學。
只可惜……
谷修把其中的功法要訣盡數刪改，而且記錄顛倒，根本無法修習。
就算借助系統，也不能還原。
「真是狡猾。」莫求伸手揉捏眉頭，無奈輕嘆一聲：
「好在也不是沒有收穫。」
金剛身是不可能修行了，只能把其中的描述當作武學經驗積累。
但在冊子的最後兩頁，還記載有一門鎖身訣。
這門功法，似乎是谷修得來不久害怕遺忘，雖然也混淆前後順序記載，但甚少遺漏。
用心推演，借助系統，倒是有很大的可能復原。
如果功法描述不假，此功同樣不凡。
拿起第二本冊子，這本封面並無文字，掀開來，卻讓莫求眼眉一挑。
藥方？
這冊子裡記載的，竟是一個藥方！
具體是何藥方尚且不知，但所需藥物的前三種，就讓人倒吸一口涼氣。
優曇奇花、千里香、七心果。
優曇奇花的罕見不用過多贅述，另外兩樣的少見，也是不遑多讓。
再加上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幾十種藥物搭配，單是配製成本，就大的嚇人。
這藥方的煉製手法，谷修同樣打亂記載，只不過他本人不熟悉煉藥，也不敢太過混淆，若不然自己也弄不清楚就成笑話了。
如此一來，倒是方便了莫求。
以他的醫術造詣，自能輕鬆分辨那裡不實，那裡顛倒，復原不難。
當然。
這藥方真正的難處，在於如何才能收集到其中所需的諸多藥材。
搖了搖頭，他合上冊子。
這些，就是從谷修身上搜出來的全部，卻還要一物另外放置。
把東西收好，莫求又從懷裡取出一物。
無名獸皮！
獸皮裡面裹著的，自是那黑筒和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根的毒針。
這東西，速度驚人，力可洞穿金石，相信就算是後天高手也不能硬抗。
自然不能白白扔掉。
莫求拿起黑筒，小心擺弄了片刻，又用木棍小心翼翼夾起一根牛毛針。
片刻後。
「卡……」
伴隨著一聲細微機扭響動，那牛毛針已是再次被黑筒納入其中。
…………
數日後。
東安府南城。
秦清蓉依依不捨的朝方姨揮手，直至對方走遠，才默默轉過身來。
而莫求，則在審視周遭的環境。
此時的兩人身邊沒有棺材，唯有秦師傅的骨灰罈。
東安府分為四部分，內城、南城、北城、外郭城。
其中內城最為繁華，北城最是破舊，南城普普通通，外郭城新建不足三十年最有活力。
就算是最為普通的南城，此地之繁華，也是遠遠超過角星城。
可容八馬並駕齊驅的寬闊大路，各種精緻的雕樑畫棟，都是非小地方可以見到。
就連街上的行入，也大都身著錦緞，五顏六色一時間讓人眼花繚亂。
曾經經歷過繁華世界的莫求尚且如此，一直生活在小地方的秦清蓉，一路上更是看花了眼。
梨花巷。
這裡並不難找，尋個車伕花上十幾文大錢，就把兩人送到巷口。
臨到近前，秦清蓉不由的緊張起來。
雙手死死抱住包裹，腳下每走一步都如墜千斤，表情來回變換。
二師伯左思明上一次來信，已是數年前，這幾年對方如何她也不知。
而且對方從未見過自己，這個親會不會認？
一時間，諸多雜念不停湧來。
「咚……咚……」
莫求上前兩步，逕直敲響一戶人家的房門。
「誰啊！」開門的是位老大爺，掃眼二人，眼中不由疑惑：
「你們找誰？」
「老先生。」莫求拱手：
「敢問左思明左大夫，可是家住這條街上？」
「是。」老者點頭。
兩人當即一喜。
奈何老大爺緊接著開口：
「不過，左大夫兩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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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認親
許老的二弟子左思明，竟然已經去世了，難怪最近幾年沒有訊息。
不止如此，梨花巷的宅子也被左家人賣了出去，現在此地住的是另一戶人家。
好在，還有線索。
「左大夫去世後，他的妻妾兒女爭搶家產，那段時間鬧的整條街都不得安寧。」
「後來正妻吳氏做主買了宅子，分與妾室三口一部分，各尋出路。」
「現今吳氏住哪裡老朽也不知道，不過左二郎的藥房就開在楊樓街。」
楊樓街！
這裡是南城的三條副街之一，多是商舖，以米糧、藥膳為主。
時至晌午，艷陽高照。
藥房的生意不怎麼好，送走了兩位客人後，左文博正躺在後面歇息。
剛閉眼不久，小廝就腳步帶風奔了進來。
「掌櫃的。」小廝音帶驚奇，道：
「外面來了兩個人，說是您的遠方親戚。」
「嗯？」左文博睜眼，愣神。
左家小門小戶，親戚也都在東安府附近，哪裡來的遠方親戚？
莫不是打秋風的？
皺了皺眉，他從躺椅上掙扎起身，擺手道：
「走，過去看看。」
「是。」小廝應了一句，兩人一前一後行出後堂。
踏入前廳，兩個年輕人正立在場中。
是一男一女。
男子膚色微黑，相貌平平，一眼看去像是剛從山裡走出來的山民。
女子身材高挑，雖然面上做了些許偽裝，卻依稀可辯秀麗相貌。
兩人眼神清澈，在女子懷裡，還抱著個黑布包裹的壇狀物，看上去不像是騙子。
「兩位……」左文博謹慎審視兩人，抱拳拱手：
「如何稱呼？」
「可是文博世兄？」秦清蓉朝著面前的文弱中年男子屈身一禮，雙眼泛紅，聲音也有些哽咽：
「我們從角星城而來，秦氏清蓉，這是我師弟莫求，見過世兄。」
「角星城，秦清蓉。」左文博眼泛思索，遲疑了少許才突然一拍巴掌：
「我想起來了，姓秦，你是秦師叔家的女兒吧？」
「正是清蓉。」秦清蓉再次垂首：
「此番不告而來，多有失禮。」
「哪裡話，哪裡話！」左文博哈哈大笑，伸手後引：
「快，快裡面坐，二十多年了，想不到我還能見到角星城來人。」
「這可真是……真是……」
「哎！」
他長嘆一聲，連連招呼：
「對了，把東西放一邊，時候也不早了，我先安排酒樓送來吃食。」
「有什麼話，咱們席間慢慢說！」
對於角星城的人，他只從自己父親口中聽說過，年輕時候的記憶早已模糊。
不過師徒之稱堪比父子，說是遠房親戚，也沒什麼問題。
甚至有時候反而會更親！
而且知道這件事的，只要他們左家寥寥幾人，也不會有人冒充。
「世兄費心了。」見到只在書信裡提過的世兄，秦清蓉也是心情激動，聲音帶顫：
「這是我爹的骨灰。」
「啊！」左文博面色一變：
「這是怎麼回事？」
「說起了，家父去世後，左家也生了些變故，幾乎斷了角星城的聯繫。」
角星城距離東安府何等遙遠，這位世妹竟然帶著骨灰不辭艱辛跋涉而來？
想到此處，左文博看過來的眼神不禁帶著些許感慨。
這是一個讓人敬佩的姑娘！
「此事，說來話長。」秦清蓉面色複雜：
「總之，角星城那裡除了尚有一位師兄，已無清蓉的親人在世。」
「這……」左文博眼神變換，最後長嘆一聲：
「看樣子世妹的日子並不怎麼好過，不過沒關係，到了東安府就當到了自己家，你安心住下就是。」
同時朝一旁的小廝吆喝：
「壯子，去花樓叫一桌酒菜送來，快點！」
「是。」小廝急忙應是，匆匆出門。
秦清蓉柔唇微抿，一路上的忐忑也稍稍安穩，看樣子這位世兄不是涼薄之人。
如此，在這東安府，他們也不至於無依無靠。
用完餐，左文博又帶著兩人趕回家中。
藥房只是做生意的地方，住處並不在此，而在隔了兩條街的草巷。
左宅，是一處兩進的院子。
「自家父去世後，姨娘又是個不省心了，一番鬧騰，家母的身體每況愈下。」
「現如今，已是極少出門。」
推開門，左文博一邊引著兩人朝裡走，一邊開口說起家裡的情況：
「好在內人和弟妹都懂事，每日陪伴照料，日子倒也樂的清閒。」
「弟妹。」秦清蓉小聲回問：
「文遠師弟已經成婚了？」
左文博口中的文遠，就是左思明最小的兒子，年歲與莫求相仿。
應是十八，卻已成婚。
「嗯。」左文博點頭：
「娶的是劉家女，也是醫藥傳家，其母還是靈素派的弟子。」
「靈素派？」秦清蓉、莫求對視一眼：
「世兄難道不是？」
「我？」左文博搖頭：
「看樣子世妹不知道，自師祖走後，我爹就慢慢從靈素派退出來。」
「自那以後，左家就再沒有人入靈素派！」
說起此事，他表情變換，有遺憾、有無奈，不過這些情緒都已被生活漸漸磨平。
「這樣……」秦清蓉默默點頭。
不多時，三人入了內院，倒也沒什麼講究，直接見了其母吳氏。
吳氏曾與秦清蓉母親交好，此番見了秦清蓉，自是滿心歡喜。
待到問明角星城的情況，又是兩眼垂淚，連連嘆息。
「當年，我剛入左家門，你娘是我唯一的朋友，那時候我們整日在一起玩耍。」
「你爹給我的印象像根木頭，也不知道你娘是怎麼看上他的……」
「小時候，我娘也常常提起伯母……」
吳氏拉著秦清蓉的手，一一訴說往事，兩人說著說著就已淚流滿面。
這等情況，男人自然不方便參與。
「莫師弟。」後院亭子中，左文博招呼莫求坐下：
「我這麼稱呼你沒問題吧？」
「當然。」莫求拱手：
「左師兄無需見外，把我與師姐當成一家人就好。」
「嗯。」左文博點頭，面帶欣慰：
「師弟能與世妹跋涉千里趕到東安府，這份心，已然不是外人。」
「對了，師弟可曾學過青囊藥經？」
「學過。」莫求點頭。
「全本？」
「全本。」
這一下，倒是讓左文博有些意外。
醫術難學難精，要想學有所成，一般都要到三十歲他這般年紀才可。
青囊藥經傳自靈素派，先打根基，再學上冊，學全的話已是不錯的大夫。
也許是角星城那邊後繼無人，所以師叔臨去前把醫術盡數傳授？
「嗯……」他略作沉吟，道：
「莫師弟，不知道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
室內。
哭泣方歇。
吳氏握住秦清蓉的手，柔聲道：
「既然到了這裡，就當是自己的家，不用見外，只要我還在一天，吃穿用度總是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伯母！」秦清蓉嬌軀一顫，目泛感動，一時間就如再次見到自己母親。
「對了，還有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孩子。」吳氏緊接著開口：
「他是你師弟，應該也懂些醫術吧？如此可以去文博的藥房做事，月錢定會給足，也算是個出路。」
「伯母。」秦清蓉心中一動，已是款款跪地：
「清蓉想求伯母一事。」
「你這是幹什麼？」吳氏大急：
「快快起來，有話好好說。你放心，就算那莫求醫術不行，文博也有法子照顧他。」
「不。」秦清蓉搖頭：
「師弟的醫術極好，比我要強上許多，只不過他希望能加入名門大派學藝，還望伯母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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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勢力
後院。
「門派，學武？」左文博眉頭微皺，看向對面一臉凝重的莫求：
「莫師弟，既然你已經學醫有成，為何還要學武，而且你這年齡學武似乎也晚了些。」
「再說這世道可不太平，習武難免與人廝殺，師妹也會擔心你的安全。」
他本打算讓莫求在自己藥房幫忙，醫術不精可以做學徒幫傭。
精通醫術更好，一月三、四兩銀子的月錢，也不算給了外人。
卻不想對方根本就沒這個打算。
「左師兄。」莫求拱手：
「醫術也好、武學也罷，只要能學，我都願意嘗試，只是不願就此頹廢。」
對他來說，把秦清蓉送到東安府，就算完成任務，不負秦師傅囑托。
左家人的態度，也讓人安心。
接下來，就該為自己考慮了。
這世間有武功、有殭屍，或許還有傳聞中仙人在，諸多精彩未曾見識，他豈肯老老實實做一個坊間大夫。
而加入大勢力，提升自己的實力，才最有可能接觸到那等存在。
「嗯。」左文博緩緩點頭：
「師弟此言不假，人最怕的就是沒有上進心，卻是我想的差了。」
「左師兄。」莫求問道：
「不知這東安府，都有哪些勢力？莫某若想加入，能否有辦法？」
「東安府最大的勢力，自是府主陸氏一族。」左文博起身踱步，道：
「百年陸府，坐鎮一方，現今青豫兩州大亂，唯有東安府能獨得安寧，就是因為有陸府主在。」
「陸府位於內城核心，佔地廣闊，可是把整個瓊月湖給圍了起來。」
說到陸府，他不由面泛激動之色：
「早年我跟隨父親去過一次，裡面那景色，已非凡人所能想像！」
「陸府有文武護院，各有品級，俸祿也好，不過其中大部分人都是陸府自幼培養而成，如果沒有特殊本事的話，很難進去。」
「這樣……」雖然談及陸府左文博表情誇張，但莫求對那裡卻沒有具體印象，只能當作一個擁有地方軍隊控制權的勢力看待：
「除了陸府，東安府還有哪些勢力？」
「紫陽門、摘星樓，還有玄音秘閣，這三大勢力僅次於陸府。」左文博開口：
「不過這等存在同樣高高在上，我們高攀不起，尤其是玄音秘閣更是神秘，就連駐地在哪都極少有人知道，至少我是不知。」
摘星樓？
莫求眼神微動，在前來東安府的路上，那位索要路資的侯爺似乎就認識摘星樓的人。
「靈素派哪？」他好奇開口：
「實力如何？」
「靈素派。」左文博抿了抿嘴，才道：
「在我看來，師弟唯一有希望加入的勢力，應該就是靈素派了。」
「它自是不能跟前面幾個相比，但因為藥谷多有神醫，地位同樣不低。」
莫求點頭，這也是理所當然。
「說起來，靈素派實則也是紫陽門的附屬，據說藥谷都是從紫陽門借來的。」左文博略作思索，繼續道：
「師弟學的是青囊藥經，跟靈素派一脈相承，找找門路應該有希望。」
「不行！」突然，一聲悶哼響起。
兩人側首，就見到秦清蓉攙扶著吳氏，一步步朝著這邊行來。
吳氏身軀搖晃，滿面通紅，大聲道：
「莫求護送清蓉千里迢迢來到東安府，一路艱辛，現今只是想進靈素派，怎麼能說只是有希望？」
「這件事，你一定要辦成！」
說著，重重跺腳。
「是，是，娘您別動怒，師弟的是就是我的事，定會盡力做好。」左文博急忙上前攙扶，回道：
「不過您也知道，當年因為師祖的事，咱們惡了靈素派的某些人。」
「路子，總要多想想。」
「有什麼好想的？」吳氏挑眉：
「我們這裡走不通，玥兒母親那邊難道不行，不過是進去一個人而已。」
「再說，都已經過去幾十年了，往昔舊恨，現今還有誰會記著？」
她口中的玥兒，當是自家小兒媳婦，今日卻是不在，據說性情乖巧。
「這……」左文博面露遲疑，似乎是有些作難：
「可以倒是可以，只不過那邊能說上話的那位，不是個好相與的。」
「世兄，怎麼說？」秦清蓉急忙開口：
「如果有什麼不方便的，儘管開口就是。」
「是這樣。」左文博嘆了口氣，道：
「伯母性子良善，當會幫襯，但要想入靈素派，還需她哥哥開口才行。」
「那位，有些貪財。」
「貪財？」
聞言，莫求倒是鬆了口氣。
有喜好就行，就怕無慾無求只講規矩，那般才是真正的無法可想。
…………
夜。
星月寂寥。
左宅前院客房，燭火悠悠晃動。
今日見過左家的眾人，除了那左文遠興許天性冷淡外，其他待人都十分熱情。
吳氏更是拉著秦清蓉徹夜長談，甚至在自己屋裡專門加了處軟塌。
顯然，是不打算為她專門安排房間了。
而秦清蓉也像是再次找到了家人，初時的不適過去，已經認了吳氏做乾娘，母女情深。
這個時間，其他人早已歇息，唯有莫求還在趁著燭光奮筆疾書。
不知過了多久。
「噠！」
他輕放手中毛筆，面上露出滿意笑容。
在他面前的桌案上，紙張橫鋪，上面滿是文字，足有數百言。
鎖身訣！
這是從谷修金剛法後幾頁得來的法門，原本次序打亂，現今終於被他修復過來。
定了定神，莫求微瞇雙眼，識海光幕浮現，一枚枚文字當即復刻其上。
下一刻。
「唰！」
識海星辰閃爍，足有二百顆星辰失去光暈，暗淡下去。
同時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感悟，也自心頭浮現，在腦海迴盪。
鎖身訣：內鎖精元，藏而不露。
初成，可隱匿氣息；大成，能固鎖精氣；圓滿，成無漏之體。
一如往常，對於鎖身訣的感悟，瞬間達至圓滿，但修煉起來還是要一步步來。
不過感悟在這，只是嘗試了幾遍，功法就已初成，能一定程度隱匿氣息，不會被人輕易看出修為深淺。
這門功法極其特殊，並不能助長修為，也不是殺人對敵的技巧。
對於修行之人來人，唯一的作用，就是隱匿氣息，用來躲避逃命。
並且在活動的時候，因為鎖住精氣，所以能漸少氣力的浪費，遇到危險的情況倒是可以作為依仗。
當然，如果能夠修到圓滿境界，也能施展一門較為獨特的技巧。
燃血！
平日裡積蓄的氣血，可在短時間內爆發，一定程度上增加實力，除了有時間限制幾乎沒有副作用。
只不過想把一門功法修至圓滿境界，也不容易。
就算是莫求，沒個一年半載，怕是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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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良醫
接下來的幾日，兩人就在左家住了下來，數月奔波也終於有了歇息的機會。
秦清蓉整日陪在吳氏身邊，莫求除了修煉武藝偶爾也會出去走走，見識此地風情。
東安府很大！
只是南城，就有數個角星城大小，商貿繁華更是遠超小地方。
幾日遊走，尚且看不遍南城，那最為繁華廣闊的內城也就可想而知。
灑金街。
街寬三丈，兩側有店舖、攤位，外售各種來自天南地北的事物。
其中一家首飾鋪，生意格外的好。
兩人從鋪子裡走出，秦清蓉面上帶笑，手拿一枚玉簪不時擺弄：
「這等玉簪只要十兩銀子，看樣子東安府的物價，也不是很貴。」
「興許是類似的東西多了，價錢就很難提上去。」莫求淡笑接口：
「這是送人的？」
秦清蓉不喜頭飾，說是累贅、繁瑣，這次出來買東西卻精挑細選。
「嗯。」她輕輕點頭：
「來了那麼久，我還沒有給乾娘他們準備禮物，你覺得這枚玉簪送給玥兒妹妹如何？」
「……」莫求眼神閃動：
「師姐有心了，應當我來出錢才是。」
進靈素派，走的是玥兒娘舅的路子，送簪子也有表達感謝的意思。
「你一個大男人，不方便送女兒家這種東西。」秦清蓉笑著搖頭：
「走，去前邊看看，乾娘喜歡紫檀木做的擺件，看能不能尋一個。」
「好。」莫求點頭。
兩人一個青春靚麗，一個沉穩內斂，彼此並肩而行，言談甚歡。
夕陽已現，柔和光暈落下。
兩側人流如織，屋簷起伏，兩道人影混入其中，恰是一副市井幅畫。
熙熙攘攘的叫賣聲、吆喝聲，更是為這幅圖畫增添了幾分點綴。
長街盡頭，有一露天茶館。
人不多，稀稀落落坐著。
兩人也走的乏了，尋了一處空位坐下，叫了壺煙雲茶順便歇息。
「藥谷靠近連雲山，距離南城近百里，你以後去了靈素派想回來怕就沒那麼容易了。」秦清蓉端起茶水，水波蕩漾，可見面容有幾分落寞：
「不知多久，我們才能再見一次。」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莫求表情淡然：
「師姐已經尋到親人，以後生活無憂，我也算不負秦師傅所托。」
「不負囑托，你……」秦清蓉抬頭，看向莫求的眼神閃過一絲複雜：
「你倒是做的一手好詞，興許習武、學醫都不如去做書生靠譜。」
「呵……」莫求輕笑：
「師姐說笑了，抄詩背詞尚可，真讓我專研書本，怕是能要了小命。」
「對了。」
他抿了口茶水，轉換話題：
「師姐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秦清蓉手上動作一頓，面露沉思：
「乾娘想讓我幫著世兄打理藥房，這等事我以前也做過，還算擅長。」
「嗯。」莫求點頭。
「不過，文博世兄性子軟弱，不通商事，這幾年藥房的收益只能算是勉強維持。」秦清蓉話鋒一轉，道：
「明明醫術不錯，卻收益寥寥，依我看，世兄的性子根本不適合管理藥房。」
「師姐打算幫他？」莫求開口。
「我畢竟是個外人。」秦清蓉嘆了口氣，搖頭道：
「說是認了親，卻也不方便插手藥房事物，所以我在那裡大概也待不久。」
莫求了然，道：
「也就是說，師姐只是想在藥房熟悉一下，不打算插手其中的生意。」
「嗯。」秦清蓉點頭：
「做親戚、朋友，世兄自是極好，但做生意夥伴，卻很難讓人信服。」
「我問了乾娘，娘小時候住的院子已經被人買下，買回來並不容易。」
她放下茶碗，目露思索，道：
「還有來時候我們遇到的方家，是內城大族，過兩日我會登門拜訪維護關係。」
「不求認識方小姐，方姨總要見一見。」
「另有那岳家，是煉器世家，我們手上有他們家的令牌，也能賣給人當人情。」
「只要關係走通，以後在這東安府不說大富大貴，尋個出路不難……」
莫求看著對方，表情陌生。
「怎麼了？」秦清蓉被看的一愣，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沒什麼。」莫求搖頭：
「只不過……，師姐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以前的秦清蓉，性子單純，說是不通世情也無不可，現今卻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人生際遇對性格的影響，可見一般。
「是嗎？」聞言，秦清蓉表情變換：
「人，總是會變的。」
「是啊！」莫求應是，語聲舒緩：
「這樣也好，我也能放心了。」
「老闆！」秦清蓉看著莫求，呆了呆，突然聲音一提，大聲怒道：
「我們要的點心好了沒有？」
「好了，好了。」老闆急急回應，端來四盤吃食，小心翼翼開口：
「客官，您慢用。」
「茶都涼了，上的真慢。」秦清蓉低下頭，肩膀不易察覺的抖了抖：
「師弟放心，你送我來東安府，我也一定會把你送進靈素派的。」
「都是事先說好的，是不是？」
「是。」莫求心中閃過一絲詫異，輕輕點頭。
「秦姑娘，莫公子。」兩人剛吃了兩口點心，還未細品，就有藥房小廝匆匆奔來：
「快，掌櫃的找你們，說是有貴客到！」
「哦？」
兩人對視一眼，急忙起身。
…………
左文博口中的貴人姓趙，名東榆，是玥兒的舅舅，靈素派一位外門管事。
人高高瘦瘦，留有三寸鬍鬚，身著錦緞，走起路來頗有氣派。
只不過眼神不時閃爍，給人一種心性不正的感覺。
藥房後堂。
趙管事端坐上首，來回審視莫求：
「許老的隔代弟子？」
「是。」莫求拱手：
「晚輩莫求，見過趙管事。」
「嗯。」趙管事點頭：
「許暮雲許老早年在靈素派也算一號人物，只可惜未成後天還惹了事，只能遠走避難。」
「你是他的弟子，所學當是《青囊藥經》了？」
「正是。」莫求點頭。
「我有一事不解。」趙管事輕捋鬍鬚，道：
「前幾日外院來了一位病人，得了腹瀉之症，問診之後，是脾濕之症，所以弟子出運脾祛濕的二陳湯，我當時看過並無問題。」
「誰知……」
「幾日後，病人按時用藥，非但沒有治癒，病情反而更加嚴重，這次成脾腎陽虛之症，以閣下看來，應該開什麼方劑才是？」
這顯然是個考驗。
問題落下，左文博、秦清蓉都陷入沉思。
「不用方劑。」莫求卻不假思索給出答案：
「若是用方劑，怕是會開葛根連湯，不過此人腹瀉生變根在濕熱之症，脾虛、腎柔只是外顯之狀，指標難治本，很可能會越治越嚴重。」
「依我看，當用益氣丸！」
「青囊藥經下卷，第三章第六句有專門描述，濕熱之變，外顯五臟，當益氣固體，可祛其根。」
「啪……啪……」
掌聲響起，趙管事面露笑意從座位上起身：
「好，說得好！」
「單憑此言，就說明閣下用藥已經不再死守經義，能靈活變通，可稱良醫，入靈素派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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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名額
趙東榆此行能來，全看在左家的面子上，對於莫求其實並不抱有希望。
一個小地方的人，年方十八，甚至拜師學藝也沒幾年，能有什麼真本事？
別說青囊藥經，就是那醫家奠基的寶藥傷科，都未必能學全。
即使學了藥經，怕也是囫圇吞棗，不明其中醫理，難有什麼成就。
因而一來，他就出了個偏門方子考驗。
一則，驗一驗對方的成色。
二則，藉機敲打一下對方，別以為有左家出面，事情就一定能成。
成與不成，還要自己說了算！
如果醫術真的不靠譜，看在左家的情面，他也能夠讓人進去，但安排另有不同，畢竟他也有考慮。
這因濕熱而起的腹瀉看似簡單，卻最是考驗基本功，每個人給出的答案都不相同。
答案如何，也能分辨醫術高低。
而莫求的回答，顯然出乎趙管事的意料，竟是幾個最佳答案之一。
如此，事情就好辦了。
身懷這等醫術，除了幾個頂尖大勢力外，其他勢力無不敞開大門。
名醫大夫，江湖門派同樣需要。
接下來又說了幾句，確認莫求不是僥倖知道答案，趙管事面上笑意越發暢快。
「坐，坐。」他伸手示意，問道：
「聽說，你還學過武？」
「不錯。」莫求應是：
「晚輩在角星城之時，曾加入過一個地方勢力，從中學了些武藝。」
「修為如何？」
「堪堪鍛骨。」
習慣性的，莫求略有保留。
「哈哈……」趙管事雙眼一亮，忍不住大笑起來：
「年紀輕輕，醫術、武學竟然都有此造詣，趙某今日就能給你們打包票，進靈素派絕無問題！」
換做旁人，他自不敢這麼說。
但莫求不同。
這等修為、醫術，在東安府倒也不算太過出挑，但關鍵是年齡，十八歲正值潛力增長的階段，未來可期。
如此人才，不僅不用倒貼人情，還能算是引進英才為宗門效力。
做些手段，他甚至能從中得些獎勵。
這可是兩頭吃！
「趙叔，有勞了！」左文博大喜，急忙招呼下人：
「去，趕緊的到花樓叫一桌上好酒席送來，我這裡要宴請貴客。」
莫求、秦清蓉也跟著道謝。
「文博小子，夠狡猾啊！」趙管事擺了擺手，笑著一指左文博：
「這是看我把事情應下了，所以才有酒菜，若不然，我是不是要空著肚子回去？」
「趙叔說的哪裡話？」左文博訕訕一笑，搓手道：
「我豈會如此不知禮，這不是一時忘了嗎，咱們都坐、都坐下，聽趙叔說說靈素派的事，以後師弟去了那裡也好有個準備。」
「靈素派……，倒也沒什麼好說的。」趙管事抿了口茶水，慢條斯理道：
「我派駐地藥谷，分為內、外兩門，內門自是核心弟子，待遇樣樣都好，還無需做事，只不過像你這般帶藝投奔之人，就算學的是青囊藥經，也是很難有機會加入內門的。」
「至於外門，也分各種不同，大抵上是弟子、執事、長老三個等階。」
「趙叔。」秦清蓉端起茶壺主動續水：
「那我師弟入了門，是不是就是外門弟子？」
「通常都是如此。」趙管事點頭，又道：
「不過也有例外，如果本就醫術不錯，或者身懷高明武藝，可直接為執事，當然這等人也要經過門派考驗，才能真正處理幫中事物。」
「那……」秦清蓉眼神微動：
「我師弟，能否成為執事？」
「這個……」趙管事停下手上的動作，稍作遲疑，才道：
「有幾分機會，但可能不大。」
「不過你們放心，以莫兄弟在醫術、武學上的天賦，用不了幾年就會如我一般，成為外門執事。」
很顯然，莫求的天賦，讓他有心拉近關係，稱呼都變了一變。
「足夠了，足夠了。」左文博連連點頭：
「靈素派外門執事，只是說出去，這條街上又有哪家不給幾分薄面？」
「哈哈……」趙管事捋鬚輕笑。
「前輩。」莫求問出自己最為關心的問題：
「如果在下入了靈素派，是否就能夠修習門內的醫術、武功？」
「當然。」趙管事點頭：
「不過若想修習，還需功勞來換，具體如何你去了藥谷就會清楚。」
「這樣……」莫求鬆了口氣，緩緩點頭。
說話間，酒菜也斷斷續續送了過來。
看樣子左文博很喜歡這家的菜色，八菜一湯，各個精緻味濃。
「外門執事好處多多，月錢多寡倒是其次，其他的好處才是主要。」幾杯酒下肚，趙管事已是面泛紅光，拉過莫求介紹經驗：
「莫兄弟若想盡快成為執事，還需在醫術上下些功夫，再立幾個功，晉升順順當當。」
「怎麼？」莫求好奇問道：
「習武之人，不容易當執事？」
「那倒不是。」趙管事搖頭：
「不過習武進階執事，需要修成後天真氣，這難度可是大多了。相較而言，莫兄弟的醫術更加出眾。」
「當然，也可以跟我一樣，兩樣都不沾，靠熬年齡、資質上來，就怕你等不及。」
「嘿嘿……」
說到最後，他不禁咧嘴一笑。
「後天真氣。」莫求雙眼一亮，來了精神：
「靈素派有修行武藝的法門，難道修成後天真氣的人，也不多？」
「當然不會多。」趙管事聳肩：
「外門諸多執事，其中僅有一成是靠武藝當上的，大多都是大夫。」
「當然，內門不一樣。」
「內門弟子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外門弟子不論是丹藥還是功法都是要拿功勞換的。能成後天真氣的法門，更是需要大功才能換來，豈是說練就能練的？」
後天法門不易得，這點莫求倒是知道。
許老的三陽樁，據說後面就有成就真氣的法門，但他得到的卻是煉臟為止，並沒有涉及後天，想來就是功勞不夠。
「趙叔。」身側的秦清蓉美眸轉動，道：
「您剛才說了，帶師學藝不容易入內門，但話裡留有餘地，應該還是有機會的吧？」
她瞭解莫求，加入靈素派只為學習醫術、武藝，本人不喜雜事。
如果能直接入內門，自是最好。
「有是有。」趙管事先是點頭，又是搖頭：
「掌門、三位長老親自開口，就可入內門，或者有特殊貢獻之類的也行。」
「但，這都太難！」
「嗯……」
「倒是還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莫求精神一震。
「內門三位長老之一，有一位比較喜歡銀白之物，所以花錢也能拜入他的門下。」趙管事笑了笑，道：
「不過那只是記名弟子，空有內門弟子的身份，除了能領一次功法外，還是要做事的，實際上與外門弟子也是差不了多少。」
「多少銀子？」莫求開口。
「肯定是不合適的……」趙管事說到此處，聲音一頓，臉上帶著遲疑看向莫求：
「你不會，真有這個打算吧？」
「不瞞趙叔。」莫求拱手：
「在下不喜瑣事，更希望能夠潛心修習醫術、武藝，若是花錢不多的話倒是想試一試。」
「呵……」趙管事搖頭，砸了咂嘴，才道：
「我也不瞞你，上一次買三長老記名弟子名額的，是一位富家公子，當時是三百兩銀子外加一些拜師禮，總價不少於五百兩銀子。」
「五百兩？」莫求皺眉。
「一個名額，五百兩銀子？」左文博不停咂舌：
「這也太貴了，簡直就是撈錢啊，師弟，咱們還是老老實實在外門待著吧。」
「以你的天賦，他日說不定還能成為外門長老，那時候也不比內門差。」
「這倒不假。」趙管事點頭：
「外門長老的地位，遠比內門核心弟子要高，僅次於掌門和三位長老。」
「五百兩……」一旁的秦清蓉美眸閃動，突然銀牙一咬：
「趙叔，這筆銀子我們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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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少女
不理有些傻眼的趙管事、左文博，秦清蓉把莫求拉到無人的地方。
「我手上有些銀子，再把值錢的東西當掉，應該差不多有三百多兩。」她掐指扣算：
「你身上不是也有一百來兩嗎，加在一起就算不夠也差不了多少。」
「我再管乾娘借點……」
「師姐。」莫求抬手，制止她的話頭：
「不必那麼麻煩，你借我一百兩，其他的我自己想辦法就行了。」
「嗯？」秦清蓉一愣：
「你哪來那麼多銀子？」
兩人這一路幾個月朝夕相處，莫求什麼家底，她可是一清二楚。
在離開角星城的時候，為了方便攜帶和避免麻煩，銀子帶的並不多。
「你忘了，前幾日我出去一趟，有了些額外收穫。」莫求淡然一笑：
「我手裡的刀劍，也能換不少銀子。」
「不行。」秦清蓉搖頭：
「刀劍是你護身的東西，豈能拿來換錢，不夠的我來幫你添就是。」
「也好。」莫求沒有拒絕，就當是借的，到時候連本帶息還上就是。
他有把銀子還上的底氣。
「還有趙管事，他也不能白跑一趟，這筆錢還要勞煩師姐幫我出。」
「當然。」秦清蓉展顏一笑：
「咱們是什麼關係，不用那麼見外，現在我就怕這事情不靠譜。」
「嗯。」莫求緩緩點頭。
這可是五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萬一被人騙了怕是要吐血。
他們畢竟初到此地，唯一認識的就是左家，趙管事終究遠了一層。
好在對方雖然貪財，但還算靠譜。
酒桌上除了驚訝於兩人的選擇和財富，倒也沒提太過分的要求。
幾日後。
趙府來人，通知事情辦妥，讓莫求準備好銀子跟著一起去藥谷。
「師姐，我會盡快想辦法把銀子還給你。」
「不用著急。」
「沒了這筆銀子，你想做的事怕是會耽誤一段時間，我會盡力。」
「我都說了，不用急！」草巷巷口，秦清蓉突然跺腳，一臉氣急：
「債主都不急，你急什麼？」
「呵……」莫求輕笑點頭：
「師姐說的是。」
「走吧，走吧！」秦清蓉連連擺手：
「沒學成東西，別回來見我。」
「師姐倒是絕情。」莫求看了看駛到近前的馬車，腳下略有遲疑，才朝對方重重點頭：
「保重！」
「保……重……」
目送馬車漸漸離去，秦清蓉一手高抬，面上的笑意漸漸收斂，最後突然無力垂首。
晨光下，她嬌軀輕晃，慢慢倚著牆壁，直至馬車再也不能看見。
爹、娘、師弟……
終究，自己還是一個人。
車廂內。
莫求從懷裡摸出一枚玉珮，這是秦清蓉送的臨行禮物，不值錢只是一片心意。
他盯著玉珮看了許久，才輕嘆一聲，放進懷裡。
…………
藥谷說是谷，實則把兩側的山峰也包括在內，遠不止一處山坳。
谷內只是用來種植草藥，平常的居住、瑣事都是在山上完成。
山無名，環境倒是絕佳。
沿山小徑曲徑通幽，別有一番情趣。
「三長老姓董，名夕舟，人稱三秋居士，是靈素派最年輕的內門長老。」石階上，趙管事小聲介紹：
「這位長老性情古怪，其他的倒也無妨，唯獨愛財，這點你要謹記。」
「嗯。」莫求應是，道：
「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一定要在這個時候來見董長老不成？」
此時天際晚霞已經開始退卻，再過不久，下山怕都要點燈了。
「長老很忙，能有時間見我們已經不錯，下次還不知什麼時候。」趙管事搖頭，又道：
「你可知潛龍雛鳳榜？」
「聽說過。」莫求點頭。
「三長老年輕的時候，就曾位列此榜一段時間。」趙管事道：
「而且，他還是我們靈素派近幾十唯一一位上過此榜的人，就算此後遭遇變故，你不要看他貪財就心生小覷。」
「哦？」莫求好奇問道：
「名列潛龍雛鳳榜，很難？」
「當然！」趙管事重重點頭：
「三十歲之前的一流高手，你以為是誰都能隨隨便便就能達到的？」
「歷年來，除了極少數的天才，榜單上的人都被幾大勢力包圓了。」
「一流高手……」
「到了！」
莫求正要詢問什麼是一流高手，就被對方揮手打斷，卻是到了地方。
面前這座建築看樣式有些像道觀，屋簷展開，門欄雕琢，造型優美，好似靈鶴盤伏隨時都可能飛走一般。
敲了門，出來一位女童。
她似乎早已知道兩人要來，招了招手，二話不說引著走向後院。
「小姐在練拳，你們稍等片刻。」
「呼……」
「嘭！」
沉悶聲從前方傳來，隔著重重綠竹，可見一道纖細的身影正自緩慢騰挪。
越過遮攔，卻是位十五六歲的少女，正自面色嚴肅施展拳法。
拳法並不稀奇，稀奇的是對方出拳之際，拳鋒好似被一團透明空氣包裹。
伴隨著拳鋒挪移，那團空氣來回震盪，肉眼看去就像水面蕩漾波折。
少女手臂不時一晃，明明什麼都沒有碰到，卻有沉悶聲響傳來，讓人聞聲就感到筋骨酥麻。
莫求毫不懷疑，就算是一塊山石放在那裡，都會被對方震碎。
「真氣外放！」趙管事眼見這一幕，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喃喃道：
「董師妹的武學造詣，竟然已經達到這種境界！」
真氣外放？
莫求心中一動，這個他倒是知道，乃是後天境界的一種層次。
角星城的那幾位，如鍾雲召、凌萬等，都不曾達到。
想不到，靈素派一位小姑娘，竟然就擁有如此修為！
像是察覺到什麼，少女突然手臂一震，身前有悶雷轟鳴接連炸響，拳勢隨即一收。
「你們來了！」她轉過身，隨手抓起丫鬟遞來的毛巾，抹了把臉：
「銀子帶來了沒有？」
少女面容俏臉，聲音清脆，眼眸有神，身體尚在發育的時候，倒是不怎麼顯眼，不過雙腿修長，已是可見幾分未來美人模樣。
「帶了，帶了。」趙管事急忙示意，莫求也沒有多言，把隨身包裹遞了上去。
「你就是莫求？」少女掃眼莫求，眼帶好奇：
「聽說你為了我爹記名弟子的名額，把所有身家都給拿了出來？」
「你怎麼想的？」
她看過來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莫求看了眼趙管事，無奈拱手：
「能在長老門下學藝，區區幾百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麼？」
「說的倒是好聽。」少女撇嘴，也不檢查，隨手把包裹往後一扔：
「東西入庫，順便給他那一塊我爹的令牌。」
「對了，你也修煉過武藝吧？修為如何？」
「是。」莫求點頭：
「堪堪鍛骨。」
「這個年紀才鍛骨？」少女皺眉：
「多大開始練的武？」
「十三四。」莫求回道：
「習武至今，也有數載。」
「十三四？」少女輕撫額頭：
「學的晚了些，怕是難有所成，罷了，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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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入門
這次來，兩人並未見到三秋居士董長老，好在事情也算辦妥。
莫求手上的令牌半尺來長，色澤古銅，質地沉重，正面刻有靈素派標誌，後面是個董字，此物就是內門弟子的令牌。
不過與其他內門弟子不同，莫求只是長老的記名弟子，不在宗門名錄之上。
也就是說，他雖是內門弟子，卻沒有月錢，更不能免費領取丹藥。
除了可領取一次功法外，幾乎沒有其他好處，得長老的教導更是妄想。
「也不是什麼好處都沒有。」下山石階上，趙管事捋著鬍鬚，道：
「你畢竟是內門弟子，去做外門弟子應做的差事也不像一回事。所以，大概率會留在藥谷做事。」
「就算真的出去，地位也要高於外門弟子，應該跟執事差不多。」
五百兩銀子買一個靈素派外門執事，值不值，這就見仁見智了。
至少，在趙管事看來肯定是不值。
他一條命也不值這麼多錢！
「咱們靈素派產業頗多，藥谷、四城，乃至紫陽門都有差事做。」說起此事，趙管事頗為自傲：
「而且因為派內多名醫，所以東安府各大勢力，都會給幾分薄面。」
「嗯。」莫求點頭，拱手：
「趙叔，以後同門共處，還望多多關照。」
「當然。」趙管事咧嘴一笑：
「不說其他，只是左家的關係在這放著，我又豈會不照顧你？」
「說起來，待莫兄弟差事定下，怕是就沒有用到趙某的地方了。」
「趙叔說笑了。」莫求搖頭：
「正要請教，我等差事向來都是如何安排？」
「好說。」趙管事略作沉吟，道：
「留在藥谷做事，自是最好，事少清閒月錢多，還能跟派中有頭面的人物攀上關係，只可惜能留下來的多是內門弟子親眷。」
「其次就是內城了。」
「內城繁華，多豪富之家，那些人出手闊綽，指頭縫裡稍微漏一點就夠我們數月吃喝，所以內城的好地方有時甚至超過藥谷。」
莫求點頭。
還有一個原因趙管事沒說。
那就是留在藥谷，畢竟多宗門前輩，做起事來還要謹慎小心，遠不如外面方便。
「其次就是南城、外郭城了，這兩個地方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拿錢辦事，本事越大好處越多，當然也更適合混吃等死就是了。」
「而北城、紫陽門，則最差！」
「為何？」莫求好奇問道：
「北城也就罷了，紫陽門可是東安府幾大勢力之一，竟也不如南城？」
「就因為紫陽門太強，所以我們的人過去就是寄人籬下，抬不起頭。」趙管事聳肩：
「別說撈好處，甚至每年還要把收益的一部分上繳給紫陽門，你說待遇能好？」
「原來如此。」莫求了然。
「不用擔心。」趙管事側首看來：
「不管怎麼說，你總是內門弟子，就算做事，內院那些人也會給些面子。」
「但願如此。」莫求點頭，又想起一事：
「對了，在山上趙叔說的一流高手、真氣外放，不知有何講究？」
他雖然知道真氣外放，但畢竟來自小地方，對後天境界並不清楚。
角星城可是一個真氣外放的高手都沒有。
「哈哈……」趙管事聞言一笑：
「年輕人，對這些總是那麼好奇。」
頓了頓，他面帶感慨，道：
「在東安府，通常把修成後天真氣的人劃分為三等，坊間稱之為入流高手，最強的就是一流高手。」
「當然，對我等來說，不論哪一等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不敢小覷。」
「是。」莫求應是。
「初入後天，修成真氣，就是入流高手，這等人最多，外門執事就有些許。」趙管事眼神閃動，似有艷羨，頓了頓才繼續道：
「而真氣外放，就是二流高手，據說不僅要真氣雄厚，還需修行精妙武學才能達成。」
聞言，莫求心頭一動：
「怎麼，如果修行功法不成，就不能真氣外放？」
「應該是不可以。」趙管事對此也不確定，只是道：
「我修煉的三陽樁一共五重，後兩重是內氣境界，但就算是五重圓滿也不能真氣外放。」
「而內門弟子修行的靈素心法，據說一共有七重，不止真氣外放還有可能成為氣貫周天的一流高手。」
莫求揉了揉眉頭。
也就是說，單純靠一門功法修成絕世高手的可能性，是沒了？
當然，除非找到絕世神功！
「董師妹好像才十六，就已經能真氣外放，雖然看上去有些吃力，但也足夠驚人。」下了山，趙管事依舊音帶感慨，連連讚嘆：
「這等天賦，怕是過幾年就能名列潛龍雛鳳榜，不亞當年的董長老。」
「莫兄弟！」
他腳下一頓。
「趙叔，你說。」莫求急忙駐足。
「我覺得，你應該盡早與董師妹拉近關係，記名弟子也是弟子啊，如果關係親近了，未來好處多多。」趙管事小聲道：
「董師妹閨名小婉，我還聽說，她與陸府裡的一位千金關係交好。」
「那可是陸府啊！」
與左文博一樣，說起陸府，趙管事同樣眼泛激動，目泛仰慕。
對於東安府的人來說，陸府就是他們心中的聖地。
「這個……」莫求尷尬一笑：
「我盡量。」
天色已晚，好在藥谷空房不少，兩人就在此地執事那裡領了住處鑰匙。
第二日。
領衣服、確定身份、在內院登記，又去了食堂、演武殿、藥堂，並洗衣沐浴的地方。
如此一趟下來，把藥谷逛了小半，天色也再次到了傍晚時分。
「前面就是最後一處地方了。」山道上，趙管事的聲音有些無力：
「到了那裡，你也知道路途，我就不繼續陪著了。」
「有勞趙叔。」莫求正色道謝，雖然他使了錢，但這兩日對方確實盡心盡力：
「不知下面我們要去哪裡？」
「你最想去的地方。」趙管事直起身子：
「萬卷樓！」
萬卷樓。
立於藥谷核心處，佔地數畝，內藏書籍無數，同時也是靈素派傳功授法之地。
經過數次搜查，兩人行入一處三層樓閣。
看守大門的，是位白髮蒼蒼的老者，正自瞇眼躺在搖椅上打盹。
「崔前輩。」趙管事走到在近前躬身一禮，隨即伸手一引莫求：
「這位是董長老新收的記名弟子，莫求，也是許暮雲許老遠走他鄉後收的隔代弟子。」
「嗯？」老者聞聲，面上皮肉微微抖動，睜眼朝著莫求審視過來：
「想不到，幾十年過去了，竟然還能聽到許暮雲這個名字。」
莫求心中一動，看向趙管事。
對方點頭，驗證他心中所想。
這一路上，趙管事多次提點，莫要提及許老，就是擔心被曾經的仇家惦記。
而此時提及，顯然面前這位老者與許老不是仇人，關係應該還不錯。
「莫求，你有什麼想說的告訴前輩就是，我還有事，就不在這裡多待了。」說著，朝老者拱手：
「前輩，晚輩告辭。」
「嗯。」老者點頭，緩慢從躺椅上坐起：
「小傢伙，多大了？」
「十八。」
「可曾習武？」
「堪堪鍛骨。」
「這般年紀，鍛骨修為，尚算不錯。」老者點頭，評價到不像董小婉那般苛刻：
「從小打的根基吧？」
「這倒不是。」莫求搖頭：
「晚輩幾年前才開始習武。」
「嗯？」老者聞言皺眉：
「幾年習武就成鍛骨，天賦倒是不錯，只可惜，根基沒能打好，怕是難有所成。」
莫求心中一驚。
這話董小婉也說過，當時他以為對方不過是隨口一提，也不甚在意，想不到面前這位看守萬卷樓的老者也這麼說。
難不成，習武晚了真有很大壞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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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功法
「看樣子你不知道。」
老者把莫求面上的變化盡收眼底，緩步挪到一個櫃檯後，拉過一張椅凳坐下，慢聲道：
「習武強身，最重基礎，如果十歲之前開始養筋壯骨，打穩根基，通常都能有所成就。」
「只可惜！」
他嘆了口氣，道：
「這等事，懂得人不多。」
「懂其中道理，又能做到的更是少之又少，因而絕大多數習武之人都白白浪費了最佳時間。」
莫求默然。
給孩童養筋壯骨，可不僅僅需要武功，還需各種不傷根本的大藥輔助才行。
別說普通人家，就是中產之家能不能支撐，還是兩說。
窮文富武，可不只是說說而已。
「前輩。」他正色拱手：
「難道錯過少時，習武，就真的難有所成？」
「雖然未必，但學有所成者少之又少。」老者搖頭，同時從櫃子裡抽出筆墨紙張：
「莫求？」
「是！」
「按規矩，作為內門弟子，你可以從這裡抄錄兩卷秘籍，醫術一卷、武功一卷。」老者抬頭：
「有沒有提前想好的？」
「呼……」莫求定了定神，穩住心煩意亂的情緒，道：
「不知前輩有何建議？」
「建議？」老者眼眉微挑，聞言放下手中的毛筆，仰身認真看來：
「看樣子，你沒有放棄繼續習武的打算。」
「不錯。」莫求點頭：
「晚輩確實心有不甘。」
「呵……」老者輕笑：
「習武不入後天，就不入流，而欲成後天真氣，精氣必須充足。」
「你的體質在常人眼中當是不弱，但與自小打好根基的人相比，卻要弱上不少。」
莫求心中轉念，不禁點了點頭。
確實，自習武以來，他就發現自己的力氣不如同階，宛如女子。
但男女體型不同！
這點在角星城還不明顯，甚至依靠功法感悟，還能以弱勝強壓制他人。
但與那金剛寺的谷修一比，差距就很懸殊。
同為煉臟，而莫求天羅功、龍蛇勁境界大成圓滿，力氣依舊比對方弱小的多。
這就是小時候營養不良餓的，就算後天如何滋補，也不可能補回來。
「前輩。」莫求上前一步，問道：
「難道就沒有辦法？」
「有是有的，但對你來說卻不容易。」不待莫求追問，老者已然悠悠開口：
「派中內門弟子修行的靈素心法，就有一定程度改善根基的效用。」
「掌門親傳的藥王寶典，更是有易筋洗髓的奇效，不過你覺得自己能學？」
「靈素心法、藥王寶典。」莫求口中喃喃。
「不止我們靈素派，各大門派勢力的核心法門，都有改善體質的功效。」老者伸手點了點櫃檯，示意莫求回神：
「但這等武學，只會傳給宗門核心弟子，如你這般想要學到談何容易？」
「哦！」
「如果你能尋到改善稟賦的天材地寶、靈丹妙藥，也是有希望的。」
這當然是玩笑話，身為醫者，莫求比常人更加明白這等東西的稀缺。
「我是內門弟子。」他眼神閃動，試探著開口：
「應該可以修煉靈素心法吧？」
「很可惜，並不能。」老者無情打擊：
「先不說你只是記名弟子，不在宗門名錄之內，靈素心法更是師徒相傳，萬卷樓並沒有，所以你想學只能去求董長老傳你。」
「董長老？」莫求嘴角抽動。
只是拜師一個名額就五百兩銀子，若想學功法，又不知多少價位。
「你要想好。」老者饒有意味看來：
「如果從我這裡拿了功法，一旦大成再想改修可就難了，必須依照功法突破。」
「年輕人，我是看在許暮雲的面子上才跟你說那麼多。」
「所以，你怎麼選？」
場中一靜。
身為長老記名弟子，莫求可以得到三陽樁後續法門，但只能以此功突破。
按對方所言，成功的概率不是沒有，但很低！
萬一不成……
按醫書所載，突破失敗，精氣大損，沒個三年五載難以恢復。
「前輩，我想好了！」
「哦！」老者雙眼一亮：
「你選什麼？」
「我要《丹溪普濟錄》。」莫求開口。
這本書，秦師傅曾多次提及，算是《青囊藥經》的進階版本。
其中不僅涉及各種醫理，更有五氣運轉，乃至診治內傷的諸多法門。
「這是醫書。」老者點了點頭：
「武功秘籍哪？」
「萬卷樓能成後天的功法不少，最常被人抄錄的有三陽樁、騰雲法、龜蛇搬運術等……」
「前輩。」莫求搖頭：
「我想選一門刀劍合擊的武技。」
他終究沒有選擇功法。
在莫求看來，掌門親傳的藥王寶典自是希望渺茫，但靈素心法卻未必。
花錢，或者積累功勞轉正，還是有希望從董長老身上學來的。
如此，總比莽在三陽樁拼運氣要好些。
「哈……」老者身軀後仰，表情複雜，良久才點了點頭：
「也好，也好。」
「選功法只能選這幾樣，武技卻有不錯的法門，而且同等境界廝殺武技遠也比功法要重要！」
「正要請教。」莫求拱手：
「前輩坐鎮萬卷樓，肯定通曉諸多功法，不知可有好的刀劍合擊之術？」
「刀劍合擊……」老者瞇眼，沉思片刻才道：
「有！」
「七年前，一位來自渝州的二流高手客死藥谷，留下一門陰陽錯亂刀，這門刀法符合你的要求。」
莫求精神一震。
這就是內門名額的好處了，外門弟子就算想學武技，也不能得到後天境界的傳承。
而他卻可以！
雖然只有一次機會，不過武技這東西在常人看來，貴精不貴多。
當然，對他來說自是多多益善。
「丹溪普濟錄，陰陽錯亂刀。」老者在紙上記下：
「確定就這兩本了？」
「確定！」莫求點頭，想了想，又從身上摸出一個瓷瓶遞了過去：
「前輩，我這裡有一藥物，不知是何，您老見多識廣，能否幫晚輩辨識一二？」
瓷瓶裡的東西，自是從谷修身上得來的金色液體，本就打算讓藥谷的人辨認。
既然面前這位是許老的舊識，不妨一試。
「哦！」老者本欲起身拿書，聞言一頓：
「你倒是找對人了，老朽年輕的時候，與許暮雲號稱藥谷雙小傑，他善醫術我善辯藥，也曾立過名號。」
「只可惜……」
「世事變遷，物是人非，當年那名震東安府的藥谷雙英一死一傷，我們雙小傑也各奔東西！」
興許是年紀大了，他口中絮絮叨叨，慢悠悠接過東西。
打開瓶口，只是一看，他的表情就是一變。
「這是……」
「不可能吧？」
小聲嘀咕了一句，老者的表情已是變的極其嚴肅，小心翼翼滴出一滴。
這種金色液體極其沉重，入手翻滾卻不消融，性質類似水銀。
「金剛……酥油！」
「金剛酥油？」莫求聲音一提：
「這就是那輔助外功修煉的聖品，金剛酥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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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修仙者
「你知道？」
老者一愣，隨即點頭道：
「金剛酥油乃涼州金剛寺的靈藥，色澤金黃，質地沉重，入水不化，運勁融於肉身後有強壯筋骨的奇效，對後天高手也有大用！」
「這東西，你從哪得來的？」
莫求眼神閃動，道：
「晚輩來東安府的路上，遇到一位僧人，此物就是從他身上得來。」
金剛酥油他當然知道。
在谷修的筆錄中，就有此物記載，是輔助外功修煉的絕佳聖品。
就算是在金剛寺中，也唯有極少數成就後天的武僧才有資格使用。
如此說來……
那藥方，極有可能是金剛酥油的配方，難怪所需藥材如此誇張且多是養壯肉身之物。
「僧人？」老者不疑有他：
「應該是金剛寺的僧人了，不過這種東西價值不菲，他為何給你？」
「我遇到的僧人，是具屍體。」莫求面色不變。
「呵……」老者眉頭一挑：
「撿屍，倒是好運氣。」
「確實。」莫求點頭：
「晚輩的運氣，向來不錯。」
說著，伸手欲取回瓷瓶，卻不想老者下意識手一縮，避了過去。
「前輩？」
莫求一臉驚訝。
光天化日之下，在這萬卷樓內，對方不會要強奪他的東西吧？
附近雖然沒人，但他只要大喊一聲，保證立馬有護衛冒出來！
「那個……」老者面露尷尬，道：
「莫求是吧，這東西你賣不賣？」
「賣？」莫求搖頭：
「前輩你也說了，此物有強壯筋骨的奇效，就算不能助我改善根骨，也能增加突破修為成就後天的機會，自然不會賣的。」
「小子。」老者皺眉：
「金剛酥油雖是鍛體聖品，但你若指望它成就後天，卻是妄想。」
「而且此物落在你手裡，委實浪費！」
這種東西，就算是後天高手也會搶著要，煉體之人使用確實浪費。
莫求沒有吭聲，只是拿眼看著對方。
「……」老者面色變換，沉思片刻，突然把手中的瓷瓶放下，道：
「小子，你不是想學改善根骨的功法嗎？」
「怎麼？」莫求雙眼一亮：
「前輩有辦法讓我學到靈素心法？」
「當然不可能。」老者失笑：
「靈素心法老夫自己都不會，更何況私傳宗門功法，可是大罪！」
「前輩，你在逗我開心？」莫求面色一沉。
「當然不是。」老者搖頭：
「靈素心法、藥王寶典我是不會，但並不意味著沒有別的功法？」
「別的功法？」
「不錯。」老者點頭：
「我有一門功法，同樣可以改善根骨，效用比靈素心法還要強。」
「甚至，不亞於藥王寶典！」
莫求輕呵一聲，懶得理會。
如果對方真有這種功法，會如此輕易說出來，靈素派又豈會沒有收藏。
他可不信自己隨隨便便遇到的書庫看守，就是傳聞中的隱士高人。
連半瓶金剛酥油都要貪，豈是高人？
「你別不信！」見莫求一臉不屑，老者不由氣急，道：
「你可知道修仙之人？」
「修仙之人？」莫求面色一變：
「這世間，真有仙人？」
「仙人有沒有我不知道，但修行仙法的人，確實是存在的。」老者伸手朝東安府的方向指了指：
「那裡，就有。」
「那裡……」莫求皺眉，心中陡然一跳，想到什麼：
「陸府？」
「不錯。」老者點頭：
「陸府數代，代代都有修行仙法之人，若不然你以為為何區區一家，就能鎮壓諸多勢力？」
「每年東安府各大勢力給陸府的上供，就不止百萬兩銀子，他們為何心甘情願？」
「皆因為陸家人修行的是仙法，我等凡人無力抗衡！」
音如悶雷，在莫求腦海中劃過一道亮光，一直以來他心中的不解，也瞬間有了答案。
難怪陸府能世代傳承、鎮壓東安府，原來這是一個修行仙法的家族。
不……
朝廷混亂數百年，卻一直未曾顛覆，怕是當今皇室也是這等存在。
唯有如此，才能鎮壓各地叛亂，朝堂永固！
眨了眨眼，莫求收斂心神。
這等消息確實驚人，但對他來說毫無用處，更與此時此刻無關。
「前輩。」他眼帶狐疑，道：
「你不會說，自己剛才所言的功法，就是傳聞中的修仙法門吧？」
「當然不是！」老者雙眼一瞪：
「你想哪裡去了，怎麼可能？」
莫求聞言鬆了口氣，雖然明知不可能，心中竟也有幾分失望。
「不過……」老者語聲微頓，道：
「我這法門，確實與修仙之人有些關係。」
「哦！」莫求心生好奇，倒也沒有急著把金剛酥油拿在手裡，道：
「前輩不妨說來聽聽。」
「嘿嘿……」老者捋鬚輕笑，道：
「早年，老朽曾遇到一位重傷垂死的病人，機緣巧合從他手上得來這門功法。」
「據說，此人祖父乃是仙人護衛，得賜神功，後來就傳給了家族。」
「不對吧。」莫求皺眉：
「仙人傳授的功法，就算不是仙法，想來也不一般，那家族後人得了功法豈會落到那等田地？」
如果家世不凡，來靈素派診治，該長老或者掌門親自出手才是。
「你有所不知。」老者搖頭：
「那功法確實不凡，但卻缺少一樣關鍵東西，因而那位的後人無人修成。」
「……」莫求面色木然：
「前輩，你是想用一本無人修成過的功法，換我這金剛酥油？」
「不是無人修成過。」老者搖動手指：
「那位的祖父就修行此功，而且我這看守萬卷樓的差事，也是以此功從掌門手中求來，所以此事做不得假。」
「掌門也確實曾言，此功修成，有讓人脫胎換骨之效，這點更是確鑿無疑！」
「那又如何。」莫求輕嘆一聲：
「除了那位，終究還是無人修成。」
「他人不行，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行，也許你就是那一個例外哪。」老者嘿嘿一笑，道：
「況且，真要有人修成過，你覺得自己有可能得到這等法門？」
「這可是與修仙之人有關的功法，錯過機會再不會有，你確定自己不想要？」
「……」莫求抿嘴，眼神閃動。
說實話，他確實有些動心，但根本還是體內系統帶來的底氣。
這可是修仙之人傳下的功法，萬一修成，又該是如何光景？
「前輩，你所說的功法，叫什麼名字？」
「浮屠！」
「浮屠？」
「不錯。」老者點頭：
「這門功法的名字就叫浮屠，修行之際需要借助一種浮屠丹，只不過因為沒有丹方，所以多年來始終無人修成。」
莫求了然。
這種需要丹藥輔助的功法，與天羅功類似。
想想也能知道，天羅功若無秘藥輔助，幾乎沒有可能修煉有成。
浮屠，當也如此。
不過……
就如對方所言，他人不行，不代表自己不行。
機會難得！
莫求垂首，眼神瘋狂閃爍，良久才緩緩抬頭：
「換了！」
「好！」老者雙眼一亮，道：
「事先說明，這功法我曾傳給數人，無一修成，你如果不成也別賴我。」
「當然！」莫求點頭。
「還有，浮屠分為上下兩冊，這些金剛酥油只能換上冊。」老者見莫求面色有變，急急道：
「這畢竟是仙家法門，就算有缺陷，也不是這般簡單就能換的。」
「當然，下冊咱們可以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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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浮屠
夜。
無星無月。
山林間除了蟲鳥嘶鳴，唯有風聲不時呼嘯而過。
藥谷邊緣地帶，有著一排排房屋，其中一處直至此時依舊有燈光晃動。
書桌前，莫求活動手指，迎著山風長舒一口氣。
萬卷樓的書可以帶出來抄錄，但在規定的時間內，必須返還。
為了節省時間，他連夜把《丹溪普濟錄》、《陰陽錯亂刀》盡數記下。
至於那名叫《浮屠》的法門，崔老早有備份，倒是節省了精力。
不過由此也能看出，對方怕是多次做過這等買賣，否則豈會隨身備份？
現如今，擺在莫求面前的是三本書籍。
醫術：丹溪普濟錄。
武技：陰陽錯亂刀。
功法：浮屠。
他一一在腦海裡用系統試過，丹溪普濟錄所需星辰數量最少，三百出頭。
而陰陽錯亂刀和浮屠，星辰數量竟是無一足夠。
要知道自角星城出來後，數月積累、無甚消耗，目前莫求識海星辰亮起的數量足有六百有餘。
卻不想，連一門功法都不能感悟！
陰陽錯亂刀還好一些，就算不足，從系統反饋看已是相差不多。
而浮屠，毫無反應！
「醫術不急。」翻了翻丹溪普濟錄，莫求隨手放在一旁：
「有了青囊藥經打基礎，就算不借助系統，也能慢慢領悟其中醫理。」
「畢竟短時間內，自己的醫術足夠應付，還能節省一些星辰積累。」
「陰陽錯亂刀……」
目視這門刀法，莫求眼神閃動。
此功雖然名為刀法，實則是刀劍合擊之術，而且並不拘泥於刀劍。
雙刀、雙劍、雙刃，乃至雙手施展也無不可。
一共三十六式，招式之間無一定之規，可千變萬化、無窮無盡。
歷來刀法以剛猛為主，劍法以清靈為最。
此功卻另闢蹊徑，刀劍錯亂，刀成劍、劍亦刀，招式奇幻無方，讓人無從適應，自是難以招架。
此陰陽錯亂刀又把招式境界分為三層。
小成：刀非刀、劍非劍。
大成：刀即是刀，劍即是劍。
圓滿之境，刀劍相融，不分彼此，融陰陽變化為一體，心隨意動。
從留下秘籍那人的描述可知，此人陰陽錯亂刀大成，已是名揚一方。
若是功法圓滿，刀斬一流也非妄言！
無疑，這是一門極其精妙的上乘武學，遠遠勝過莫求此前所學。
按崔老的說法，在萬卷樓諸多武技之中，此功也算是頂尖行列。
只可惜……
武技雖好，卻無名師教導。
不像五氣朝元掌、定陽針、飛葉劍訣這等靈素派代代傳承之法，有不少人修習。
有不解、不明之處，盡可向師門前輩請教，仰或與同門師兄弟交流。
這類外來的功夫，只能獨自摩挲，成與不成全看一個人的天賦。
奈何一個人天賦再強，又如何強過無數人的經驗積累？
因而此功雖好，內門弟子中卻甚少有人修習，至於外門弟子……
換取陰陽錯亂刀的功勞不是小數目，就算足夠，怕也沒人會選。
「東安府百年來沒有戰事，藥谷更是不受江湖廝殺波及，倒也不必著急修習武技。」抿了抿嘴，莫求再次把陰陽錯亂刀放下：
「先嘗試自己修煉，如此就算以後感悟，也能節省一些星辰數量。」
「至於浮屠……」
他雙眼一凝。
這門功法不愧於傳聞中的修仙者有關，法門、煉法都與他所知曉的截然不同。
文字不過區區幾十言，卻有一個大大的圖繪。
浮屠。
有人稱之為佛陀、和尚，也有人稱之為寶塔。
而此功圖繪，卻是一頭模樣怪異、生有四足三首六臂的鬼物。
三首之上六眼大睜，面目猙獰可怖，雖只有寥寥數道線條勾勒，卻有一股攝人之威。
「浮屠丹，蒼浮之氣……」輕撫面前的圖繪，莫求面色眉頭皺起。
按功法所述，修行此功必須以浮屠丹輔助，若不然難以入門。
而之所以要用到浮屠丹，是因為其內蘊含著所謂的蒼浮之氣。
「麻煩了！」
雖然口中說著麻煩，莫求的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
無外乎浪費幾個月的時間而已，成自是最好，不成也不是難以接受，畢竟此功可是與修仙之人有關，錯過了難免遺憾。
定了定神，他收起面前的書籍，把一個沉甸甸的銅瓶拿了出來。
金剛酥油！
在谷修的身上，他得了兩瓶，其中一瓶不滿，又倒了小半被崔老收走。
現今，還剩一瓶多些。
掂了掂手上的瓶子，他並未著急嘗試，而是吹滅燭火先行歇息。
這東西極其珍貴，如何使用還不太清楚，浪費一次都讓人肉疼。
不急。
一切，都不急。
接下來的幾日，莫求每日按時起床用餐，跟隨新入門的人聽讀門中長輩講述靈素派門規。
他現今沒有月錢，好在這裡管飯，倒也不必因為囊中羞澀為難。
時間一天天流逝。
七日後，感悟陰陽錯亂刀的星辰數量足夠，不過他並未選擇感悟。
十日後，浮屠依舊沒有動靜。
半個月後。
莫求的面色已是有些難看，甚至升起一股去董長老那裡的衝動。
這麼久沒給自己安排差事，每天就這麼晾著，似乎有些不對勁。
…………
藥谷內院。
此地分屬靈素派內務堂，派中諸多人事安排，盡皆由此地發出。
今日值班的，是副堂主伍昆。
伍昆年過半百，卻保養得當，看上去就如三十出頭的壯年一般。
他躺在軟椅上，身軀搖搖晃晃，閉眼聽著手下人稟告各種安排。
「內城的常師兄已經輪值兩年，下個月回谷，不過他想繼續待下去。」
「常彬是吧？」伍昆輕哼：
「他的意思，還是二長老的意思？」
「應該是他的意思。」下屬略作沉吟，道：
「不過內城方家的大少爺與常師兄交好，方家的生意對我們也很重要，如果常師兄回來可能會有些不便。」
「嗯……」伍昆睜眼，眉頭微皺，頓了頓方道：
「准常彬再留內城一年，另外選一個後補過去，暫時輔助他做事。」
「順便探一探二長老的口風，看他什麼意思。」
「是！」屬下應是，翻開下一頁：
「董長老的記名弟子莫求，已經半個月沒做安排，今日專程過來詢問。」
「莫求。」伍昆開口：
「打聽清楚了沒有，這人什麼來頭？」
「清楚了。」屬下點頭：
「據董長老身邊人的說，這莫求是個小地方的人，曾跟隨從我們門派出走的許暮雲學藝，年紀不大，卻已有鍛骨修為，醫術也不錯，算是中堅人才。」
「許暮雲？」伍昆眼眉一挑：
「此人，我倒是記得，當年跟外務堂李洵起過爭執，事情鬧得很大。」
「李師伯？」屬下一愣，抬頭遲疑開口：
「那，應該如何安排？」
「嗯……」伍昆抿了抿嘴，雙眼瞇起：
「去北城吧，挑個遠點的地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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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雙桂分堂
「北城！」
莫求面色陰沉，直視來人：
「兩位確定，內院給我安排的差事是去北城雙桂分堂做藥堂副手？」
時隔二十多天，他的差事終於定下。
卻不想，竟然是北城！
在這裡待了近月，莫求早非當初那個對靈素派一無所知的外人。
北城分堂。
靈素派諸多分堂中待遇最差、事情最多，也是最不受人待見的地方。
除非某些緊要處，歷來就從未有內門弟子去過，這點甚至還不如紫陽門。
畢竟紫陽門是東安府幾大勢力之一，就算再不喜，也要有高手坐鎮。
至於藥堂副手，地位更是不高，也就略強於那些初入門的外門弟子。
別說他是長老的記名弟子，就算通過趙管事，找的差事怕也不比這個差。
「不錯。」對面一人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莫師弟，差事已經定下，你打算什麼時候過去，按規矩七日之內定要到任。」
「若是不到，會有問責。」
「……」莫求穩了穩呼吸，道：
「我要去見董長老！」
五百兩銀子買來的名額，就給這麼一個差事，也太說不過去了。
若說其中沒人搞鬼，他肯定不信。
「你要想好。」來人眼眉一挑，道：
「董長老因傷常年閉關，最不喜他人打擾，就算是真傳弟子也不例外。」
「而且，你的差事是內院定下的！」
莫求眼神微閃。
對方說的很清楚，就算他找上董長老怕也無濟於事，反而會惡了內院的人。
以後在靈素派的日子還長的很，此時惹惱內院，以後難免會刻意為難。
找？
還是不找？
一時間，他陷入遲疑。
遠處。
一座石亭之中，兩人正自遙遙看來。
其中一男子劍眉星目、鼻正唇薄，年約二十幾許，恰是風華最盛之時。
立於高處，此人饒有意味掃視莫求：
「他就是與我爹有過過節的許暮雲傳人？」
「正是。」另一人身著內院管事打扮，聞言點頭：
「伍堂主的安排，是讓他去北城邊緣地帶，做那裡的藥堂副手，眼不見心不煩，也不會觸了李師伯霉頭。」
「嗯。」男子很明確理解這等安排的用意，當即緩緩點頭：
「伍師叔有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內院管事臉帶諂媚笑意：
「聽聞李師弟已經得傳藥王寶典，不日就能真氣外放，他日名列潛龍雛鳳榜指日可待！」
而一旦名列此榜，就有機會進入陸府，成為真正的人中龍鳳。
「說笑了。」男子淡笑：
「若我二十歲之前真氣外放，還有一絲希望，現今已經沒有機會。」
「倒是董師妹……」
他抿了抿嘴，眼神複雜，最後輕嘆一聲：
「就這樣吧，我待家父先行謝過伍堂主，這份人情李某記下了。」
雖然他並不在意莫求這等小人物的去留，但對方的心意，卻不能無視。
「客氣了。」管事咧嘴一笑，同時朝下方點頭：
「看樣子，他接受了。」
卻是下方的莫求在遲疑片刻後，終究還是接過他人遞來的去任書信。
「倒有幾分自知之明。」男子收回眼神，不再關注下方的小人物：
「明兄，一起喝一杯？」
「求之不得！」
管事雙眼一亮。
…………
北城，雙桂街。
靈素派在此地設有一處分堂，主營藥房，此即正有兩人相對而坐。
「莫求，董長老的記名弟子。」一位滿臉絡腮鬍的大漢放下手中信箋，眼泛不解：
「這等人物，怎會屈尊降貴來我們這等小地方？」
「不過是記名弟子而已，早年拜入董長老門下的，沒有三十也有二十了，只不過最近這兩年願意當冤大頭的少了些罷了。」另一人文士打扮、羽扇綸巾，聞言卻是面色不變：
「能來這裡，看樣子也沒什麼背景，而且應該還得罪了什麼人。」
「傅兄說的是。」大漢略作沉吟，點了點頭：
「那我等該如何應付？」
「顧兄太過謹慎了。」文士笑道：
「內院沒給我們來信，顯然對此人不甚在意，怕是隨手趕了過來，我等依照常例就是。」
「如果沒什麼本事，老老實實待著，若真有能耐，你我難道能壓制的住？」
「嗯。」大漢應是：
「最近兩街矛盾越來越多，多有傷號，我也不願把精力浪費到這上面。」
「正是此理。」文士點頭。
說話間，前廳有幫眾來報，藥谷來人。
兩人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倒是巧了！」
出了後堂，就見前廳一人負手而立，是位其貌不揚的年輕人。
年輕人腰懸刀劍，身旁有著一個大大的包裹，一看就是長居此地的打算。
藥谷來人做了交接，也不介紹就自行離去，留下幾人面面相覷。
「咳咳……」文士乾咳兩聲，打破尷尬，伸手一引身旁的大漢，道：
「莫兄弟是吧，我來為你介紹，這位是雙桂分堂堂主顧武顧兄。」
「顧堂主可是修成真氣的入流高手，一手怒雷十八式名震四方。」
「傅兄說笑了。」顧武苦笑搖頭：
「我這身斤兩，也就能在這裡耍耍威風，可不敢出去丟人現眼。」
「莫兄弟，這位是此地執事傅行，精通醫術，尤以針灸之法聞名。」
說話間，他也在來回審視莫求，尤其是注意莫求腰間的刀劍。
「顧堂主、傅執事，在下見過。」莫求朝兩人拱手：
「莫某是小地方出來的人，沒見過世面，以後還望兩位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顧武、傅行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
看樣子，這位不是硬茬。
他們都是外門中不受重要的弟子，對於內門來人，天然心帶謹慎。
就算是記名弟子，願意花五百兩銀子買這個名額的，應該也不是普通人，同樣不敢小覷。
莫求對兩人也比較滿意。
態度不錯，沒有趾高氣揚，彼此都客客氣氣，如此再好不過。
他是打算在此地久居潛心修行的，可沒心思與人勾心鬥角。
一番交談後，自是迎新宴。
直至繁星點綴，幾人才酒足飯飽盡興而歸。
夜。
其他人都已熟睡，唯有莫求精神飽滿，雙眼精光閃爍立於屋內。
系統！
心中動念，識海光暈亮起。
下一刻，星辰之光瞬間暗淡，光幕上的文字圖繪也被拉入其中。
「嗡……」
不知從何而來的感悟浮上心頭，一剎那，莫求對『浮屠』的感悟就已圓滿。
時至今日，他終於積累足夠的星辰數量。
「浮屠！」
眼神閃動，莫求的身軀也開始隨之變換，單手高舉、身軀傾斜，呈詭異之狀。
同時心神入定，識海念頭勾勒，一尊惡鬼浮繪也在腦海緩緩浮現。
惡鬼目泛奇光，氣血微微震盪。
一時間，莫求的身形就如中了定身術，一動不動，就連呼吸好似都陷入停滯。
一刻鐘……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靜滯的動作，沒能帶來絲毫反饋。
陷入定境的莫求不為所動，不知過了多久，一縷若有若無的氣息悄然自虛空浮現，緩緩沒入他的肉身。
蒼浮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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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修行
氣息入體，悄然沒入皮肉、骨骼乃至內臟之中，轉瞬消失不見。
莫求心生波瀾，定境再難維持，身軀輕晃，已是散去原有的姿勢。
他睜開雙眼，面帶振奮。
果然！
雖然只是一縷蒼浮之氣，效用難測。
但經由識海系統之助，浮屠功法圓滿感悟後，他確實可以修行。
此功之要，再與肉身、精神完美協調後，吸引所謂的『蒼浮之氣』入體。
以此強壯肉身，增加氣血。
這點看似容易，實則極難。
就算莫求對功法的感悟已至圓滿，也要心神定境，趨於某種特定狀態，才有一絲機會成功。
他人，倒也不是不能修行。
但常人修煉此功，自然不可能一開始就盡數感悟功法要訣，需要數年乃至十幾年的積累、調整，才有可能吸引一縷蒼浮之氣入體。
這麼長的時間毫無建樹，誰人能夠堅持？
不過……
誠如崔老所言，此功確實有改善根骨的妙用，而且潛力驚人。
假以時日，莫求成為那肉身強悍的鍛體高手，應該毫無問題。
除此之外，此功還有其他妙用。
識海中熠熠生輝的三顆星辰，讓他面上笑意更甚。
換做以往，除非服用藥物或者突破境界，若不然一夜之內不可能點亮三顆星辰。
現今，卻可以！
這也是莫求先選擇感悟浮屠的原因。
醫術、武技，雖然能短時間內提升自己的技能、實力，卻對修為沒什麼助益。
而專注於鍛體養身的功法，卻可以。
修為的提升又能反哺自身，讓每日點亮星辰數量增加，豈不正是磨刀不誤砍柴工，先耽誤一些時間，實則對以後反而更好。
「喔喔……喔喔……」
雞鳴聲傳入雙耳，莫求側首，卻是不知不覺間，外面已有晨光浮現。
…………
後堂。
「子文、子萱，快來見過莫兄弟。」滿臉絡腮鬍的顧武大笑示意：
「叫師叔！」
在他身後，跟著一男一女兩位相貌出挑、表情拘謹的年輕人。
「別，別。」莫求連連擺手：
「我與兩位年齡相仿，無需如此。」
「哎！」顧武大眼一瞪：
「莫兄弟是長老弟子，豈能亂了輩分，你們兩個磨磨蹭蹭幹什麼？」
被父親一瞪，兩個年輕人雖然面有不甘，還是老老實實躬身行禮：
「師叔！」
「兩位，不必如此。」莫求急忙上前攙扶：
「顧堂主說的都是玩笑話，無需放在心上，我等平輩論交就是。」
「這可不是玩笑。」顧武搖頭：
「你們別看莫兄弟年紀不大，卻已是醫術、武藝精通，都學著點。」
「是啊。」一旁的傅行也附和開口：
「鍛骨修為、醫術精湛，這可是內院評語，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兩個年輕人聞言，四目當即一亮，看過來的眼神也有了變化。
「說笑了。」莫求搖頭，急忙岔開話題：
「莫某初來乍到，不知接下來兩位有何安排。」
「正要說，莫兄弟先坐下。」顧武點頭，伸手示意：
「咱們這裡，你的月錢是一個月二兩，可能與內院說的不相符。」
「確實。」莫求眼眉一挑：
「內院說，我的月錢是三兩。」
「呃……」傅行在一旁低聲開口：
「內院的賬上確實是三兩，但落到我們手裡，也確實只有二兩。」
莫求啞然。
這一兩的貪墨，也太過光明正大了吧？
不過二兩銀子其實也不少，在角星城，唯有在青囊藥房工作十幾年的老師傅才有。
而這裡，卻是較差的一等。
「除了月錢，我們每月能從內院領一定的藥物，售賣得利後還有賞錢。」顧武摸著鬍鬚，道：
「這筆錢，有莫兄弟一份，再加上治病問診等，每月也能有一兩銀子的額外收入。」
「某些時候遇到豪客，還能更高！」
莫求微瞇雙眼，緩緩點頭。
「另外。」傅行接口：
「每年北城各處分堂，都會輪流進山採藥，按例每處會輪兩到三個月。」
「這期間，月錢足額三兩，還有其他賞錢，不過夜宿深山的日子很不好受就是了。」
「不錯。」顧武點頭：
「輪到我們這裡的時候，莫兄弟如果實在不想去，也可以花錢走走內院的路子。」
「其實，有不少人巴不得有這個機會，內院的人兩頭吃最是可惡！」
一旁的傅行面色微變，急忙開口：
「顧兄，慎言、慎言！」
「沒什麼。」顧武大手一擺：
「莫兄弟不是外人，說說又有什麼？」
莫求淡笑。
不論對方是真的直爽，還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總之其中善意不假。
看樣子，以後的日子應該不會很難過。
「莫……莫師叔。」這時，一旁的顧子文小聲開口：
「你這般年紀就已鍛骨，天賦真好，不知道修煉的是什麼武功？」
「說什麼哪？」顧武皺眉：
「別亂打聽！」
「沒關係。」莫求搖頭：
「我修煉的武功叫做龍蛇勁，小地方的傳承，不算什麼，倒是小兄弟根基扎實，看樣子用不了多久就能鍛骨，後來居上也是正常。」
他精通醫術、武技，眼力自然不錯，一眼就看出顧家兄妹根基夯實。
肯定比不了門派精英，比他卻是強多了。
至少與修行浮屠之前的莫求相比，兩人突破後天的希望會大不少。
「莫兄弟，過譽了。」見人稱讚自家孩子，顧武面上卻沒什麼喜色，淡然道：
「我倒不希望他們修為多高，倒不如把醫術學好，免得以後打打殺殺不知何時身死。」
「你們兩個，習武不用那麼上心，有時間多跟兩位師叔學學醫術。」
「爹！」顧子文撇了撇嘴，面露牴觸。
「顧兄用心良苦，不過人各有志。」傅行輕嘆一聲，道：
「他們兩人的天賦，不再醫術，而在習武，強行扭轉其實也不好。」
「我也是擔心……」顧武眼神複雜，好似想到某些不願提及的往事，忍不住輕嘆一聲：
「罷了，罷了！」
莫求作為新人，並不多言。
如此他每日中午坐診，下午零散配藥做些瑣事，月中休息，其餘時間自行安排。
一晃，數日已過。
這期間他聯繫上趙管事、秦清蓉，不過兩人暫時沒有時間趕過來。
顧武有自己的宅子，不在分堂夜宿。
傅行也有去處，十日內有將近一半不回來，一時間莫求倒是成了坐鎮分堂的最大人物，另有十幾位幫眾下屬在此地歇息。
「噠……」
金黃色的液體低落掌心，沉甸甸的重量，讓皮肉凹陷，手腕輕顫。
金剛酥油！
審視此物片刻，莫求雙手輕搓，運勁揉勻，然後均勻塗抹全身。
片刻後，溫熱的感覺就從皮膚上浮現，朝著內裡滲入。
皮肉、筋骨、內臟……
在金剛酥油的作用下，他的整個身體都如身在蒸籠，皮肉曾詭異紅色，氣血運轉數倍增加。
皮肉抖動，筋骨彈跳，內臟蠕動……
短短片刻，肉身就以可以感知的速度，飛速壯大，給人一種一拳能轟破一切的錯覺。
這種感覺與修行浮屠不同。
修行浮屠，氣息入體後筋骨會有成長的感覺，雖然緩慢卻穩定。
而使用金剛酥油，卻類似於把含有雜質的鐵塊夯實、鍛打，直至成為百煉精鋼。
一個注重成長，一個側重壓縮。
不久之後。
「崩！」
莫求雙眼一睜，皮肉顫抖，腳下堅硬的地面突然裂開道道裂痕。
識海之中，也亮起七顆星光。
金剛酥油的效用之強，遠超他的想像，這還是首次用藥實力就幾乎增加一成。
若是持續如此……
該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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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進步
踏入煉臟之後，五臟六腑經過強化，爆發力、恢復力、持久力都會增加不少。
但實力的提升，主要集中在開始階段。
越往後，提升越慢。
直至氣血達至肉身可以承載的極限。
其後若是能破入後天，自是實力大增；不然，氣血就會隨年齡增加而不斷衰敗。
這是絕大部分武者會走的路子。
莫求原本也如此。
現今。
卻不然！
從崔老手中得到的功法《浮屠》不愧是仙人所傳，能改善根骨，增強潛力，不亞各大宗門嫡傳法門。
每次修習，都會提升他的身體極限，讓本欲停滯的氣血也再次增加。
而金剛酥油也無愧煉體聖品之稱，塗抹之後，周身之力因此凝練。
兩者，堪稱絕配！
如此一來，莫求的修為、實力也以肉眼可辯的速度飛速增加。
幾乎是每隔數日，就會強上一分。
外在。
顧武、傅行淪落到北城分堂，本身就是因為不喜與人勾心鬥角。
相處起來，也十分自在。
藥谷那邊也好似把他遺忘，無人找尋不是，一時間莫求的日子倒也風平浪靜。
於是在熟悉了雙桂分堂後，他索性又幹起了自己以前的老買賣。
售賣養元丹！
與角星城不同，東安府習武之人眾多，武館遍佈，幾乎人人習武。
這等輔助煉體的丹藥，自是不愁銷路。
只不過因為市面上有諸多丹方、秘藥，養元丹的價錢也很難提起來。
就算是超品養元丹，也不算出奇。
不說其他，就是靈素派內部，用於輔助煉體的丹藥就有幾十種。
藥效與養元丹類同的，也有數種。
目前他的優勢，也唯有自己煉製、售賣，可以盡可能的壓低成本，降低售價。
積少成多，倒也算是一個不錯的買賣。
時光匆匆流逝。
九個月後。
莫求盤坐床榻之上，呼吸深沉，冥冥中有三縷氣息浮現，悄然沒入體內，筋骨酥麻緩緩滋長。
蒼浮之氣！
片刻後，他睜開雙眼。
時至今日，隨著對浮屠功法的熟悉，已經可以隨時隨地修行不再拘於形式。
「唔……」
略作沉吟，莫求從身上摸出一枚玉珮，目泛奇光。
火龍佩！
此物從角星城總捕頭火眼金雕凌萬身上得來，有恢復精力的神效。
而現在，他發現此物不僅能恢復精力，竟還有些許改善根骨的能力。
雖然極其微弱。
若非修習浮屠之後，每日以蒼浮之氣鍛體，兩者有很大程度相似，他還真察覺不了。
「據說那凌萬年過四十才成就後天，大器晚成，一時被人稱為奇談。」摩挲著玉珮，莫求眼露沉思：
「現今看來，他應該是因為長年累月佩戴此物，導致潛力增長，這才有機會成就後天。」
「難怪……」
火龍佩的效率很低，兩日持續不斷的影響下，也不過等同一縷蒼浮之氣，而他現今一日就能引來六縷煉體。
但貴在不用花費心思，積少成多，一樣不菲。
「本以為根骨不成，難以突破，現今看來只要時間足夠，後天境界竟是十拿九穩。」
「真是世事弄人！」
嘀咕一聲，莫求再次把玉珮貼身放好，眼神轉動，落在身前一刀一劍上。
隨即，他的目光就是一凝。
「嗡……」
體內勁氣勃發，身上衣衫無風自動，就連那刀劍也開始微微震顫。
「錚！」
刀吟劍鳴。
前一刻，莫求還盤坐床榻之上，下一瞬，他已出現在丈許開外。
一刀一劍，緊握掌中。
「陰陽亂！」
口中低喝，他身形變換。
房屋空間不大，莫求步伐變換，兔起鶻落，掌中刀劍越舞越急。
只見兩道寒光，一團瑞雪，如同縮小的龍卷在這狹小的房間內滾來滾去，卻絲毫不觸碰任何事物。
最後，光影瞬間模糊，再不見刀劍形狀，也不見人影，唯有兩股氣流急速湧動。
下一瞬。
「唰！」
光影一合，化作一抹刺目豪芒，如流星飛擲，瞬間掠過桌椅板凳。
莫求的身影，也顯露當場。
陰陽斬！
「呼……」
在這萬籟寂靜的時刻，有微風吹拂，屋內的座椅板凳同時裂開。
「卡嚓……」
「咣當！」
莫求面色不變，雙眼直視前方。
在他身前數米處，那牆壁上不知何時竟是多出了一道細細的裂痕。
隱隱約約，可透過裂痕看到外面的光景。
若是有旁人在此，定會驚的目瞪口呆。
勁風！
明明沒有觸碰，單憑刀劍揮出的勁風，竟是能一擊斬破牆壁。
這，幾乎有了三分真氣外放的雛形！
「體質方面，應該不亞於那金剛寺的谷修，現今若是再碰到，手持刀劍，當有把握在三十招之內把他斬殺。」莫求凝神收刀，面露沉吟：
「就算是面對後天高手凌萬，正面相抗應該也不落下風，甚至有機會戰而勝之！」
至於跟東安府頂尖煉體武者相比誰強誰弱，尚且不知，但靈素派最為出名的煉體武者葛元，年方十七，據說可敵入流高手，實力怕也不過如此。
若傳言為真，那此時自己的實力，實則已經不亞於大門大派的核心弟子。
「噠噠……」
敲門聲打斷了莫求的思路。
「誰？」
「莫大夫，秦姑娘找您。」
「哦。」莫求回神：
「我馬上過去！」
一段時間不見，學會梳妝打扮的秦清蓉，相貌、身段越發顯得出挑。
一路行來，街上不少人頻頻回望。
莫求引著她行入酒樓，笑道：
「師姐，下次再來找我，該帶個護衛了，若不然我都要擔心你回去時候的安全。」
這到不是玩笑話。
北城不比其他地方，要混亂不少，有各種見不得光的勢力盤踞，有些就連靈素派的面子也不給。
失蹤個把人，再正常不過！
「我這次是跟著洪家武館的人過來的，有幾位姐妹陪同，等下一起回去，不礙事。」秦清蓉輕笑：
「丹藥哪？」
「在這。」莫求遞過去一個包裹：
「一共二百粒，你檢查一下。」
「不必了。」秦清蓉抬手掃去額前髮絲，面容隨意：
「難道你還會騙我不成？」
「那倒不至於。」莫求笑道：
「不過養元丹的丹方，師姐也有，為何不嘗試自己煉製售賣？」
現如今的秦清蓉，已經開始從左家出來，目前再做售賣藥物的生意。
有莫求、趙管事的路子，她能低價收購靈素派的各種丹藥，然後再高價賣出，賺些差價。
這其中，專供武館弟子的養元丹佔了不小一部分。
「你以為我沒試過？」秦清蓉翻了翻白眼：
「但不管是我自己還是找來的人，煉製出錯率都太高，倒不如直接從你這裡拿藥來的便宜。」
「嗯……」莫求點頭：
「不過我一個人，量終究很難上去。」
他有太多的事要做，修煉就佔據很大一部分時間，煉丹掙錢只有閒暇時才會做。
「我明白。」秦清蓉嘆了口氣：
「而且這等小打小鬧，終究上不了檯面，一直如此也不是辦法。」
「所以，我打算見一次方小姐。」
「方小姐。」莫求挑眉：
「她會幫你？」
「會的。」秦清蓉點頭，從身上拿出一張信箋，遞了過來：
「我曾經對你說過，有辦法在東安府站穩腳跟，辦法就是這個。」
莫求伸手接過，展開信箋，眼神就是一動：
「養顏丹？」
「不錯。」秦清蓉點頭，面露複雜思緒：
「這是我娘送給我的禮物，對於女人來說，它的作用相信無人能敵。」
「可這丹藥，所需藥材不菲……」莫求皺眉：
「東西你都已經集齊了？」
「嗯。」秦清蓉正色點頭：
「有些藥材在角星城就已經收集，剩下的這幾個月我也終於找到。」
「所以，這次你一定要幫我，我聽說董長老最善煉藥，你如果請他出手……」
「師姐。」莫求伸手打斷她的話頭，嘆了口氣，道：
「你可知，我自入了靈素派之後，見過幾次我那位『師傅』？」
「嗯？」秦清蓉一愣：
「幾次？」
「一次！」莫求伸出一根手指：
「還是在每年一次的大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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