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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簡瓔 - 藥膳嬌妻【單】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呃……她從中醫穿越成了尊親王妃,怎麼長了火眼金睛,
竟連太皇太后高血壓、夫君側妃懷了野種……全都看出來啦?
哦,原來是「藥靈袋」的靈力,讓她能一眼分辨出患者狀態,
不僅恢復夫君因戰爭而毀容的俊顏,
甚至宮裡那些患了疑難雜症的大人物,全給她治妥了,
做善事不落人後,就是說她了,沒辦法,她這是在「還債」呀!
從前她醜得嚇人,如今卻成了天下第一美人,這定是上天的恩賜,
而且好心真的會有好報,她的善良全被夫君看在眼裡,
從起初欲抗旨不娶,到如今寵她如寶,只要她說一,沒他說二的份,
讓她不禁懷疑,她擅長的究竟是藥膳療法,還是藥膳「撩」法啊?

【出版日期】    2019/01/25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  藍海E62401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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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4 02:38 PM 編輯

【序言】  世界唯一的你,是我唯一的認定

        在金庸大師的書中有個橋段是這樣的,喬峰深愛的阿朱過世後,喬峰代為照顧著她的妹妹阿紫,後來阿紫愛上了喬峰,但喬峰卻多次婉拒,於是阿紫問他,「她有什麼好,我哪裡及不上她,你老是想著她,老是忘不了她?」而喬峰回答,「你樣樣都好,樣樣比她強,你只有一個缺點,你不是她。」

        我相信,在愛情裡是有輪迴的——你在這段感情中傷了人,下一段勢必被傷;同樣地,你在這段感情中受了委屈,老天終將補你個公道。

        在《藥膳嬌妻》中的安承嫣便是如此,前一世的她其貌不揚,連愛情市場的門口都跨不進去,在同儕間也飽受霸凌,即使成為優秀的中醫師,靠著藥膳療法幫助了眾多患者,但她心底難以言喻的黑洞依舊龐大而令她自卑,這樣的她,要想成為誰的獨一無二,那是不可能的。

        沒想到,這一切竟在一場飛機失事後轉變。她穿越到了大武朝,搖身一變成戶部尚書府的大小姐,更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美女,什麼才德兼備、白富美、高嶺之花的形容詞全都不足以用來形容她。若非原主性格高冷,她也萬不可能有機會讓皇上指婚,用一道聖旨為自個兒在外征戰的尊親王皇叔封潛代娶。

        說起封潛,他雖是皇上最為敬重的叔叔,卻因當年救駕而毀了容,導致大齡未婚。為了彌補,皇上才出此下策趁他不在京城時,一口氣正妃、側妃全塞進王府去了。對於這樁婚事,心高氣傲的封潛自然是不喜的,因此從未進過正妃、側妃的院子……直到某日,他意外發現了他的嫡妻安承嫣,似乎……有那麼點與眾不同?

        她與傳聞中的冷漠疏離、冰山美人的模樣截然不同,不僅愛笑且溫暖,即便對個下人都能溫暖的記住對方姓名,更別說親自為奴僕們把脈、治病,說來也奇怪,他從未聽說安家千金懂醫,可她的醫術明擺在那兒,厲害得不得了,一道道藥膳不只醫治了宮裡貴人們的疑難雜症,在民間開了妙膳坊為百姓治病,連他殘損的面容也恢復了,讓他……壓在心口那道不能明說的陰鬱,總算照進了天光。

        封潛不知道為何妻子與傳聞中差異甚大,但無妨,他很清楚自己喜歡眼前這個小姑娘,總是笑得甜甜的,滿眼都是對他的喜歡與崇拜;總是暖暖的,散發出陽光般的味道薰香了身邊的每個人。他更是愛她助人的藥膳、她的大愛無私……她所擁有的一切特質,全都是他愛上她的緣故——正因為如此,當宮中那些髒水潑到安承嫣時,甚至說她是取代原主安承嫣的「妖孽」時,他完全不為所動,只選擇相信妻子,未來有任何問題,他們都會一起攜手面對。

        在《藥膳嬌妻》中,安承嫣的愛情終於塵埃落定,一如喬峰對阿朱,一如封潛對她,因為無論她是誰,他知道的,他愛的就是眼前這個女人,至死不渝。



【第一章】 御賜妻妾進王府

        程嫣推開玻璃門走進診所,午診三點開始,現在是二點五十分,已有滿滿的病患在等著她了。

        看了一眼滿室的患者,她滿足的笑了,她向來沒自信又自卑,也只有在看診時,她才能底氣十足的拿出當醫師的權威,也只有在診間裡,她才有自信。

        她家學淵源,出身中醫世家,曾祖父、祖父和父親皆是知名的藥膳達人,兄長姊姊也都是中醫師,她自行開業的中醫診所不到兩年已累積了一票忠實粉絲,獨樹一幟的藥膳療法擄獲了許多不敢喝中藥也不敢針炙的病患的心,而看著病患因為她的藥膳而改善了病況,她也樂得全年無休,週一到週日,天天看診。

        「這個醫師太美啦,做醫師太可惜了,應該去當明星才對。」

        「我看她比明星還美,以後肯定會嫁入豪門做貴婦。」

        聽到候診室熱烈的討論,程嫣抬眸看了一眼電視裡正在播放的談話節目,節目名稱是「健康三點靈」,而正在侃侃而談針炙對慢性疾病的療效的是個留著一頭栗色波浪長捲髮的美女醫師,輪廓深邃、大眼濃睫、白皙亮麗,舉手投足充滿了自信,天生的明星氣質。

        她知道電視裡的那位姓趙的美女中醫師,近來頻頻曝光於螢光幕裡,每日開直播與粉絲互動,在社群網站上經常曬自己的美照,要預約她的門診,至少要提前三個月掛號,完全將自己當成明星在經營。

        「程醫師要是也能受邀上這種節目就好了,宣傳效果超級好。」

        「拜託,那是因為人家趙醫師長得美才有那麼好的宣傳效果,程醫師若是去上節目,恐怕是反效果吧……」

        「說的也是,程醫師的藥膳療法都已經獨步亞洲,可也沒電視節目來邀約,怕是邀程醫師上節目會嚇跑觀眾。」

        「昨天我看週刊報導,趙醫師已經訂婚了,未婚夫是高富帥的第二代,光是求婚鑽戒就砸了兩千萬,好羨慕啊!」

        小護理師一臉的嚮往,「高富帥……果然跟白富美的趙醫師很相配……」

        兩個掛號櫃檯的小護理師不知道程嫣已經從櫃檯旁走過去了,還在逕自嘰嘰喳喳地討論。

        程嫣進入診間,關上門,脫下風衣外套,換上白袍,若無其事的坐了下來,拆開放在她桌上的一封信,是亞洲中醫協會寄給她的邀請函,邀請她到馬來西亞檳城的中醫研究所演講藥膳療法,除了演講之外,還有中醫的醫學年會,受邀的另外還有國內三十幾位知名中醫,安排於同一日出發。

        這張邀請函令她感到愉快,她喜歡演講,將自己的所學分享出去,縱然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會成為另一個受矚目的焦點,她還是樂於參加。不過,她會事先要求主辦單位將她的照片印在宣傳單上,讓別人有個心理準備,到時看到她本人出現就不會表現得太驚訝了。

        她大姊說,她何必這樣作踐自己?她可不認為,生命自會找到出口是不?她這麼做是保護自己不要受到傷害,哪裡是作踐自己了?

        她喝了幾口明目養肝茶,按了一號病患的燈號。

        問她介不介意別人討論她的容貌?若說不介意是假的,儘管她已醜了二十七年,也醜習慣了,可面對他人對她容貌的「驚醜」眼光,她還是會受傷。她的醫術再高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容貌,即便心地善良,每年去偏鄉義診超過千人有什麼用,比不上一張美麗的皮相。她不是不想整型,偏偏老天有意整她,她對麻醉過敏,多少人靠整型變美,改變了一生,唯獨她不能。

        她來自大家庭,家裡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三個哥哥兩個姊姊全部都長得很平凡,而她是最不平凡的一個,她長得最醜,格外的醜,非常的醜,醜到她在成長過程沒有朋友,從未談過戀愛,假日沒有約會,因此她才「樂得」天天開門看診,反正也沒有人會約她出去,不如看看病患還能賺錢。

        她很早就明白她會孤身到老,所以有錢傍身很重要,每當她看著鏡子,她可以理解沒有男人會願意跟她這樣容貌醜陋的女子共度一生,她更害怕生下跟她一樣醜顏的孩子,讓孩子承受她承受過的痛苦。

        所以,就算哪天有個不長眼的男人要追求她,即便條件再怎麼好,她也會拒絕的,因為她是一個沒有資格戀愛的女人。

        她,其實並不想變美,她只是想要長得平凡罷了。

*             *             *

        大武朝,天安四年。

        桃月春光明媚,明安大長公主在她每年生辰時舉辦的茶詩會是京城貴女出頭的指標,凡是受邀參加茶詩會的貴女便代表了其才華受到明安大長公主的肯定,若是能在茶詩會奪魁,不但能得到明安大長公主的頭彩獎品,京城各家貴女的請帖也會如雪片般飛來,邀約做客,欲結手帕交。

        大武朝雖然以武立國,但京城的風氣是這樣的,胸無點墨者,即便家世優、外貌佳也不會入眾人之眼,相反,有才華者,無論是琴、棋、書、畫哪一方面特別出眾,即便家世一般般也都能得到賞識。

        這一日,公主府前車水馬龍,各家華麗的馬車將大門前擠得水洩不通,京城大半的貴女都到齊了,她們都是經過明安大長公主認證有才華而受邀的,因此一個個下了馬車便優雅的提著裙角,抬頭挺胸,深怕圍觀者沒看清她們的容貌似的。

        兩匹通身雪亮的駿馬並轡而行,緩緩在公主府前停了下來,兩匹白馬的毛色柔亮,無一絲雜色,牠們拉著的馬車有艾綠色鮫紋紗窗簾,帷幔上繡有百蝶紛飛的圖案,四周邊垂綴金色絲穗,這輛馬車在京城裡獨一無二,任誰看了便知道來人是戶部尚書府的大小姐安承嫣。

        安承嫣十三歲就名動京城,連續三年拿下茶詩會的魁首,已過了及笄之年,如今是碧玉年華,才貌雙全的她,求親者踏破了安府門檻,只是她眼界高,至今尚未應允親事。

        馬車停穩後,一個青衣丫鬟掀開車簾,攙扶著安承嫣下馬車,一時間,驚豔呼聲四起,圍觀看熱鬧的百姓皆為安承嫣的美貌而傾倒、讚嘆。

        說到安承嫣的美貌,已非傾國傾城、沉魚落雁可形容,她是京城第一才女,更是大武朝第一美人,只要她出現,周身的空氣都會自動靜下來,此時便是如此,眾人在驚豔的呼聲過後便同時靜了下來,瞻仰般的看著她蓮步輕移,入了公主府。

        一個訓練得當的奴婢迎上前來領路,而早已習慣眾人驚嘆聲的安承嫣泰然自若的跟著,縱然氣派的公主府風雅雅緻、一步一景,可全然不入她的眼,因為她認為自身就是一幅畫,只要她在的場合,再美的風景都會黯然失色,而她,會成為那道最美、最引人注目的風景。

        「安姑娘,妳可來了!」蘇秀秀一見她進了庭院,便熱情的高聲喚她。

        她是吏部尚書蘇勉的嫡三女,才華一般般,靠著咬牙苦學才勉強能上得了檯面,只因她娘親和明安大長公主私交不錯,這才得以進入茶詩會,她平日便一直主動和安承嫣交好,若是讓人認定了她是安承嫣的手帕交,那麼大家都會對她高看一眼。
   
        安承嫣不是不知道蘇秀秀打的算盤,但她不甚在意,像蘇秀秀這般平凡的姑娘在她身邊打轉,只會襯托得她更加出色,因此她並沒有太過拒人於千里之外。

        安承嫣淡淡的笑了笑。「蘇姑娘。」

        蘇秀秀看著安承嫣那恍如花開般的淺淡笑容,心裡真是妒忌極了。

        「我看今年肯定又是安姑娘奪魁了。」靖越侯府的二姑娘沈語萱笑道。

        「那還用說?自然是了。」工部尚書府的五姑娘古芷芸討好地說道。

        很快地,安承嫣身邊便圍了好些姑娘,她站在中間,接受眾人的討好和友善,彷彿眾星拱月一般。

        「聶公子來了……」

        不知是誰見獵心喜地說了這麼一句,瞬間起了騷動。

        茶詩會除了貴女,還會邀請才子來做點評,而聶鳳玉身為京城四大才子兼四大美男之一,受邀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安姑娘,聽說妳拒絕了聶公子的求親,這是真的嗎?」安泰伯府的三姑娘商芮儀問道。

        安承嫣淡淡地道:「商姑娘此言差矣,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豈是我說了算數。聶公子人中龍虎,自有更好姻緣候著,我沒想過高攀。」

        此言一出,眾人便心裡有數了,她真的拒絕了聶鳳玉的求親了啊!連京城四大美男之一都看不上,眼界這麼高,是要嫁什麼樣的人才甘心?她們等著瞧!

        幾個時辰之後,琴棋書畫的比賽結束了,安承嫣毫無意外的又在此次的茶詩會奪魁了,明安大長公主親自頒獎,賞賜了一支流光瀲灩的累絲嵌寶石金鳳簪,除了鳳簪本身價值不凡外,重要的是,是明安大長公主親手賞賜的,這份殊榮可是沒得比的。

        安承嫣領了賞,眾貴女紛紛前來道賀,輪流欣賞那支獨一無二的鳳簪,讚嘆聲四起。

        「皇上駕到!」

        一時間,騷動四起,無人知曉皇上為何會突然駕臨,眾人紛紛下跪接駕。

        大武朝年僅二十五的皇帝封頤,他神態自信地負著手,大步流星地進來會場,後頭跟著長長一串皇帝儀杖,頃刻間,偌大的園子落針可聞,眾人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一聲,在場的除了公主府的人,多半是沒見過皇帝的人,自然緊張了。

         「平身!」封頤隨意抬了抬手,走到明安大長公主身邊的空椅落坐。

        眾人這才發現,明安大長公主的位置旁邊一早便安置一張空椅,似乎是早知道皇上會來,而向來不曾出現在茶詩會的皇上為何會來?是來祝賀明安大長公主生辰的嗎?實在啟人疑竇啊!

        面對眾人的疑惑,明安大長公主拿著帕子在唇邊輕輕一咳。「皇上自個兒說吧,明安……可開不了這個口。」

        「姑母也真是的,這有什麼不能開口的?」封頤看著滿頭霧水的眾人,微微挑眉道:「朕的皇叔尊親王當配天下第一才女,所以朕一早便下了決定,今日在茶詩會奪魁的女子,即為尊親王的良配,由朕賜婚,即刻成親。」

        驚疑不定的聲浪四起。「即刻成婚?」

        要如何即刻?眾人皆知,此時尊親王人還在邊關,即便要成親也要等他回京吧?

        想到尊親王那很不好惹的爆脾氣,皇上的貼身太監小封子當即汗流浹背,躬著身道:「皇上……奴才斗膽,尊親王此刻不在京中,要即刻成親似乎……呃……有些難度。」

        「這有何難?」封頤微微一笑。「朕御筆親寫一道聖旨,由聖旨代娶,五日後成親!」

        所有人的眼光都轉向安承嫣,安承嫣袖裡的手掐得生疼,嫣紅色撒花長裙瞬間失了顏色。

        讓她嫁給尊親王,那個毀了半邊容顏的尊親王,還大了她十一歲,她拒絕了聶鳳玉的求親,可不是要留著嫁給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封潛……

        「咳—— 」明安大長公主好心的提醒道:「安姑娘,愣著做啥?是歡喜失了神嗎?還不快叩謝聖恩。」

        安承嫣若再像個泥塑木雕般的傻在那裡,皇上怕是要動怒了,因為皇上可是非常敬重這個皇叔,見不得人說封潛半點兒不好,更容不下有姑娘嫌棄封潛。

        安承嫣回過神來,忍著胸口巨大的憤怒,她很快調整過來,顫抖著跪了下去,「臣女……叩謝聖恩!」

        封頤甚為滿意的揚了揚嘴角。「起來吧,日後妳可是朕的皇嬸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禮。」

        明安大長公主以袖掩口,壓低聲音對皇上說道:「皇上打算如何善後?尊親王要是回了京,怕要進宮裡上梁揭瓦。」

        封頤眼睛眨了兩下,笑得格外燦爛。「皇叔他開心就好,朕呢,就替皇叔扶梯子吧!」

        若不是年少不懂事的他,執意在大武與大金兩國交鋒、戰火連天時前去邊關慰勞大軍,又不中用的讓敵軍給捉了,他的皇叔也不會為了救他而深入敵營,讓自己身陷險境不說,甚至為了救他燒毀了半張臉,好好一個美男子成了殘顏,成了人見人怕的陰陽臉。

        他不管,說他任性也好,說他拿著皇命威脅人也罷,總之,他要他的皇叔有一個全天下最美的媳婦兒,這事就算是玉皇大帝下凡也沒得商量,誰也別想攔阻!

*             *             *

        五日後,安承嫣和一道聖旨成親了。她進了尊親王府,成了尊親王妃,皇上當即冊封她為超品誥命夫人,她在成親隔日和聖旨一起進宮向太皇太后和太后敬茶,封頤很慎重的把皇后和所有嬪妃都召到太皇太后的長春宮和她見禮,確立了她在封氏皇室的地位,而在尊親王府裡,她也一樣地位超然。

        她太美了,美得纖塵不染,美麗不可方物,儘管她態度冷淡,終日寒著臉,可下人們依然對她恭恭敬敬,為王府裡能擁有這麼一位仙子般的王妃而歡天喜地,他們都以為他們家王爺要終身不娶、孤老到死哩,沒想到皇上膽子這麼大,會趁著王爺不在京裡時來一招先下手為強,讓生米煮成了熟飯,如今王妃之位已坐實了,連誥命都有了,即便王爺回來了,也斷沒有把人送回去安家的道理。

        安承嫣是個高冷但敏感的佳人,自小培育的教養令她對外頭的一舉一動都格外的注意和在意,她知道尊親王府裡如今是個什麼樣歡喜的氣氛,雖然皇家聘禮足有一百二十八抬,規格堪比迎娶皇后,又有皇上御筆親書的聖旨迎親,可她心裡沉甸甸的,根本歡喜不起來,她要的婚配是才子佳人、舉案齊眉,而如今這算什麼?她甚至未曾與他見過面,傳聞他長年戴著半臉面具,拿下面具之後,半邊受傷的容顏十分可怖,據傳,尊親王府裡有個膽小的丫鬟就是無意間見到了封潛的真容,被活活給嚇死的,她根本不願去想,將來她要如何與封潛同房,更別說與他生兒育女了,那會是多痛苦的事……

        「王妃……王妃……」大丫鬟日晴心驚的輕喚。

        安承嫣蹙眉道:「什麼事?」

        日晴潤了潤唇。「您手裡的花……」

         花?安承嫣低眸一看,她竟生生將適才順手摘下的紫玉蘭花給捏碎了,這……這豈會是有教養的大家閨秀該有的行為?何況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她身後跟了多少丫鬟婆子,她們都瞧見了吧?

        她心裡咯噔一聲,臉色急速轉白,逃避似的將手裡的花枝丟棄,佯裝若無其事的抬起下巴。「走吧。」

        安承嫣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覺得快要透不過氣來,儘管三月的京城雪都融化了,陽光明媚,可她內心卻冰寒一片,每日忐忑不安的數著封潛回京的日子,每一日的過去都代表著距離她見到封潛的日子又近了一日,這種日子不啻是種凌遲!

        一行人行經馬廄之時,一名穿藍色短打的下人連忙跑了出來,他其貌不揚,身量短小勁瘦,他朝著安承嫣打躬作揖,露出一絲靦腆的笑容,說道:「小的張勇!王妃的白馬,小的一直細心照料,馬兒原先有些水土不服,不肯吃喝,經過小的悉心照料,如今肯吃東西了,請王妃不必擔心,小的一定好好照料王妃的馬!」

        王妃雪膚花貌,氣質出塵,根本是戲曲裡才會有的仙子下凡來,他從沒想過可以見到這樣美的人,像從畫裡走出來似的,他每日都會摘一枝櫻花託飛觴樓跟他有幾分交情的小丫鬟插在王妃房裡的花瓶裡,暗自愛慕著王妃的他,只能用這種方式表達他的心意……他知道自己給王妃提鞋都不配,更不用說偷偷愛慕著王妃了,讓人知道了肯定要被活活打死,可他沒法阻止自己的心意,打從看到王妃的第一眼起,他就深深的陷進去了,他也沒別的奢想,一心一意只想把王妃的那兩匹白馬照顧好,若能得到王妃的一聲誇讚,他便心滿意足了……

        「誰讓你跟我說話的?」安承嫣厭惡的看著擋在她前面的張勇,那張平凡的面孔看了就煩……為什麼不滾遠一點,為什麼要撞到她面前來讓她瞧見?真是糟心!

        「啊?」張勇張著嘴,一時無法反應過來他心目中的仙子為何對他的討好惡言相向,他雖然是個下人,但連大總管也不會對他們這些下人口氣這樣惡劣的說話。

        「還不讓開?」安承嫣極不耐煩,俏臉繃著。「卑賤之人,往後不許擅自出現在我面前!」

        張勇胸口起伏著,卑賤之人?這是在說他嗎?

        直到一行人已經走遠了,張勇仍然無法釋懷,因為被愛慕之人在眾人面前狠狠的羞辱了,他的面孔漲紅了,身體裡像燃燒了一把熊熊的烈火,無法平息下來,他撿了湖畔最大的石頭,疾步追上了安承嫣,在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他高舉著石頭奮力朝安承嫣的後腦打了下去……

        尖叫四起,安承嫣倒下了,她覺得很痛很痛,是什麼人襲擊了她?她的氣息漸漸微弱,她闔上了眼睛,再也沒機會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了。

*             *             *

        尊親王府裡有個下人襲擊了尊親王妃,這事像長了翅膀似的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每日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幾乎都是這件事,那下人為何要襲擊尊親王妃?難道兩人之間有什麼首尾?想像空間太大了,叫人們聊得欲罷不能。

        張勇闖下大禍之後便跳井死了,而安承嫣昏迷不醒已二十來日,十二位太醫輪番到尊親王府醫治都束手無策,無法令她醒來。

        這下,封頤可懊悔死了。

        都是他,都怪他自作聰明,再這樣下去,若安承嫣死了,他皇叔可就要成現成的鰥夫了,保不定還會被冠上剋妻之名。

        鰥夫、殘顏加上剋妻,日後要再娶妻難上加難,他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沒事給他皇叔賜婚做啥呢?都怪安承嫣不好,人說紅顏薄命就是指她這種美人,長得美有什麼用,命那麼薄,竟然要死在一個下人手裡,沒福氣享受成為尊親王妃的一切榮華富貴……

        如今,他已經顧不得命在旦夕的安承嫣了,要在安承嫣還沒斷氣之前解決他皇叔變成鰥夫的事!這件事已成了他最重要的事,重中之重,誰都不要想阻攔他!

        「皇上—— 」

        封頤在案前抱著頭,看也不看一眼身後蕙質蘭心的皇后,心煩地道:「皇后一邊吃梨去,別來煩朕。」

        皇后走到封頤身邊淺淺一笑。「臣妾是想告訴皇上,若是一個女人快死了,那麼送第二個、第三個女人去尊親王府不就得了,皇上何必苦思冥想了那麼久,當心傷了龍體,那臣妾可是會傷心的。」

        封頤茅塞頓開,他抬起頭來,用力的一拍案桌,嚇了一旁的小封子一跳。「朕怎麼沒想到呢?一語驚醒夢中人,皇后真是聰明啊!再送兩名側妃去尊親王府不就得了!」

        皇后沒骨頭似的靠過去,一雙柔白的纖手不輕不重的揉著封頤的肩膀,湊到他耳邊柔媚笑道:「皇上過獎了,臣妾一向那麼聰明。」

        小封子有些看不下去的別開眼,皇后娘娘出身名門望族,乃是內閣首輔翁大人的嫡孫女,可她那狐媚子般的做派常叫他驚掉下巴,比如現在,他呀,還是眼不見為淨比較好。

        可話說,皇上明知賜婚一個王妃已是犯了王爺大忌,如今又要送兩名側妃去王府,這不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自個兒找死嗎?

        這麼一想,小封子又自己掌起嘴來。

        呸呸,他怎麼可以說皇上找死,那可是皇上啊!皇上要做什麼不可以,皇上當然要做什麼都可以!

        嘿嘿,他等不及要看王爺回京時的好戲了,肯定很精采!

*             *             *

        翌日,安承嫣仍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與閻羅王搏鬥,皇上下旨送了兩名側妃進尊親王府,一個是禮部尚書的嫡女顏璟如,一個是刑部尚書的嫡女柳瑩姒,兩個都是皇上親封的側妃,勢均力敵,誰也不讓誰,都想在安承嫣死後搶得主母之位,將尊親王府弄得雞飛狗跳。

        宮裡,封頤對自個兒果斷睿智的決定洋洋得意,買了兩層保險,如今安承嫣若是不幸福薄死了,也不怕他皇叔成鰥夫了。

        皇上正自鳴得意的同時,宮裡的一隅,紫宸宮裡,有人相當的惱火。

        「妳說,是皇后那個賤人給皇上出的主意?」麗貴妃陰沉的轉著杯盞,眼前浮起皇后那張嬌媚如花但十分討厭的臉。

        「奴婢聽到的消息是這麼說的。」青楓看著主子陰晴不定的臉色,感覺到膽顫心驚。

        喜怒無常的主子在進宮為妃後,性子益發叫人捉摸不定了,總像在謀劃什麼似的,叫她伺候得份外心累。

        「她倒好。」麗貴妃冷笑。「站著說話不腰疼,隨便給尊親王指幾個女人給我添堵,她就開心了,得意了?」

        青楓瞪大了眼,聽不懂這是何意。

        難道,主子對尊親王還有非份之想?

        可尊親王已經明明白白的拒絕過主子了,後來又毀了容顏,主子這才死心進了宮不是嗎?如今尊親王有了王妃,昨日又新添了兩個側妃,主子還在盼望什麼不成?

        「安承嫣如何了?」麗貴妃又問道。

        青楓稟道:「尊親王妃還有一口氣,太醫不斷以千年人參吊著她的命,但看起來時日無多了。」

        麗貴妃翹起了嘴角,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再多的千年人參也延不了安承嫣的命,前世,安承嫣尚未等封潛回京便一命鳴呼了,但與前世不同的是,前世皇上並未指兩名側妃給封潛,安承嫣死後,他終身未曾再娶,一輩子都在保衛大武江山。

        若不是皇后那賤人的餿主意,皇上斷是不會想到再給尊親王指兩名側妃的,她總覺得這一世的皇后有些不同,只是具體有哪些不同,她也懶得去深究。

        這一世,她不會再與皇后爭寵,只要皇后不來壞她的事,她也不會去對付皇后,她的目標是封潛,她要將前世未完成的心願在這一世完成,她要做封潛的女人,她要獲得他的寵愛,做他唯一的女人,然後助他登上那個位置,而她,也將成為大武朝最尊貴的女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4 02:44 PM 編輯

【第二章】 中醫穿越成王妃

        封家軍大敗契丹族班師回京的這一路上,所有人的談資都集中在他們家超品鎮國大將軍讓皇上御賜了個王妃的事,皇上不但吃了熊心豹子膽賜婚,還一不做二不休讓聖旨代娶,如今尊親王妃人已直接住進了尊親王府,換句話說,這件親事是板上釘釘,不容有變了。

        「王爺—— 」

        一輪明月高掛,在過夜的營帳前,雙全足足躊躇了一盞茶的功夫,這才鼓起勇氣進入營帳之內,然而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可在見到主子像被冰過的嚴峻面孔之後,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誰都知道皇上有多怕……呃,是多敬重他們家王爺,怎麼忽然就敢來賜婚這招了呢?

        不過,不得不說,皇上這記陰招耍得好啊!若不是皇上將心一橫,犧牲自我,甘冒承接他家王爺雷霆怒火的危險,他們家王爺不知哪個猴年馬月才會討媳婦兒,眼看他家王爺高齡二十有七,都快成為大武朝絕無僅有的大齡剩男了,親事還沒個著落,更可怕的是,身邊還連個伺候的可心人都沒有,都快被懷疑有斷袖之癖了,幸好皇上英明神武做了這個決定,他忍不住要說聲皇上幹得好啊!

        「王爺……」

        封潛正眼都沒看雙全一眼,冷聲說道:「誰讓你進來了?」

        雙全嚥了下口水。「沒人……小的自個兒進來了。」

        他還有個雙生兄弟名叫福祿,每當這時候,他就要為自己掬一把同情淚,在內心吶喊著:爹娘啊!您兩位當初怎麼不把福祿賣給人牙子,偏生要賣我,讓我在這裡遭罪,可知道伺候爆脾氣的主子有多糟心,那真不是尋常人能承受的,啊,不說了都是淚。

        「不管你要說什麼,最好都閉上你的嘴,本王不樂意聽。」封潛薄唇揚起一道冷冷的弧線,視線倒是停留在雙全雙手高捧的明黃色信封上。

        終於來了是嗎?那小子終於來向他謝罪了?

        「王爺可能……還是……必須……要聽一聽……」雙全又嚥了下口水,艱難的說道:「就是……那個……皇上給王爺來『家書』了。」

        封潛黑眸輕瞇。「撕掉。」

        主子眉眼間的冷厲令雙全的心猛地一跳,一時間覺得自己三魂掉了七魄,他立即跪了下來,結結巴巴地道:「皇、皇上的家書,小的、小的豈敢撕毀……」

        說是家書,其實就是聖旨啊!他哪來的膽量敢撕毀聖旨,要砍頭的!

        「既是家書,何以不敢撕毀?」封潛大步過去,從雙全手中奪走了信封,毫不遲疑的撕為兩半,往半空中一丟。

        雙全深吸了口氣,硬著頭皮說道:「可能是皇上貼心,猜想到王爺會撕了家書,所以還有一封,命令小的快速唸出來,小的這便唸了……」

        不等封潛回應,雙全飛快從懷裡又取出一封信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展開信紙,竹筒倒豆子似的唸道:「皇叔安好!皇嬸因故重傷昏迷,命在旦夕,朕為皇叔著想,已冊封禮部尚書嫡女顏璟如及刑部尚書嫡女柳瑩姒為側妃,就待皇叔歸來即可開枝散葉,想必皇叔定是感激在心,朕這就領情了,京城見!」

        唸完,雙全感覺到周圍冷風颼颼,恨不得自個兒此時不在營帳之中。

        封潛寒眉緊蹙,黑眸之中劃過一抹暴戾之色。

        那小子是覺得他吃飽太閒,給他找事情做?

        什麼為他著想?所以又冊封了兩名側妃,且是朝廷兩大重臣的嫡女,認定了他不會駁了兩位尚書的面子。

        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養了白眼狼了,他一直扶持的侄子就是這樣暗算他的,往他身邊塞女人,給他找不痛快。

        既然敢將女人往他身邊塞,那麼將來承受兩位尚書的怨聲載道那也是應該的,是開枝散葉還是閨中怨婦,是他說了算!

        「王爺,您在想什麼?」雙全覺得很不妙,皇上打的如意算盤恐怕不會那麼如意,他們家王爺哪是乖乖聽從安排的主?即便是皇上也很難拿捏他家王爺。

        封潛冷笑一聲。「本王想什麼,難道還要向你報告?」

        雙全乾笑兩聲。「是不用……小的就是……就是關心關心王爺罷了,隨口問問……」

        封潛冷哼。「去告訴衛前鋒,明日起,全力趕路!」

        雙全不自覺的嚥了嚥口水。

        看來,主子是迫不及待想回京向皇上問……敘天倫啊!

*             *             *

        程嫣頭痛欲裂,她覺得腦子不是自己的,身體也不是自己的,不知道自己在何方,一會兒像飄在太空裡、一會兒又像潛在深海裡、一會兒像被火烤、一會兒又像被冰封,她的五臟六腑都快炸開了,渾身的血液像被抽乾了,又有大量陌生的記憶蜂湧而來,同時有個人一直在叫她走開,那人說要用這具身體,那不屬於她的兩段記憶交錯著,一會兒是描花繡朵的美人,一會兒是煉丹製藥的仙人,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平息下來,一道魂魄飄走了,而她的氣息也趨於和緩……

        「王妃!」

        程嫣都不知道她睜開了眼睛,當她看著眼前的青衣姑娘時,她張了張嘴,很自動的喊出了一個名字,「日晴……」

        日晴喜極而泣。「是奴婢!是奴婢沒錯!您醒了,您終於醒了!」

        程嫣閉了閉眼,回想了下,逐漸掌握了目前的狀況—— 她這是穿越了。

        穿越了還帶著原主的記憶,這是好事吧?眼前這個叫日晴的姑娘是她的貼身丫鬟,而她昏迷已有一段時日了,昏迷的原因是讓個下人砸傷了腦子。

        「奴婢去請太醫來!」日晴笑著抹了淚,不由分說的衝出去,程嫣都來不及阻止。

        也罷,她剛醒來,自己靜一會兒也好。

        她慢慢的環顧四周,這是一間極為雅緻的寢房,橙色的鮫綃紗帳子用銀鉤掛起,琉璃屏風,楓葉刺繡的窗簾,窗子半開著通氣,淡淡陽光照進房裡,窗子下有張香妃榻,她身上蓋的是挑金線刺繡鴛鴦戲水的大紅被褥,房角黑漆小杌子上有盞犀角落地燈。

        幸好是穿越成了王妃,若是穿越成農女,她可不知要如何種田,而前世家境優渥沒吃過苦的她,更是吃不了苦。

        老天爺還是待她不薄的,讓她穿成了王妃,娘家是戶部尚書府,想來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不難,只有一個問題,她的夫君是個殘顏男子……在原主的記憶裡,尊親王醜陋不堪,可究竟多醜,具體的記憶卻沒有。

        尊親王能有多醜?會比前世的她醜嗎?自小醜八怪、妖怪等等的綽號不是被叫假的,她相信尊親王再醜,她也不會被嚇到。

        可能是動了思緒,驀然間她覺得有些熱,想掀開一些被子,卻發現掌心裡握著個東西,一看,是個香囊模樣的東西,她脫口道:「藥靈袋!」

        一瞬間,程嫣渾身像通了電似的顫抖了有三十秒之久,她瞪視著藥靈袋,有些無語。

        她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她的記憶裡有這個東西,她也知道怎麼用……

        要她一個現代中醫師相信藥靈袋的功能是有些難度的,可這是與她爭這具身體的那人留下來的,她總不能丟了,就先留著吧。

        片刻之後,日晴領著提藥箱的太醫匆匆而來,太醫為她把脈,眼中透著不可思議。

        程嫣明白太醫在驚訝什麼,原主肯定是距離死亡只有一步了,如今又活了過來,脈搏氣息還很正常,這是醫學奇蹟啊,怎不叫太醫驚異?

        許久之後,太醫說道:「王妃能夠醒來,實在萬幸。」

        對於這無法解釋的奇蹟式康復,太醫也只能這麼說了。

        太醫交代短時間之內還不能起來走動,開了養身的方子便告退了。

        程嫣知道自己已經完全好了,但太醫的專業她不能不聽,尤其在日晴面前她可是個病人呢,若她執意起來,日晴肯定會嚇得不輕,所以她繼續乖乖的躺著,臥床養傷。

        「日晴,王爺還沒回京吧?」

         她知道自己是讓皇上賜婚,嫁給了人在歸京途中的尊親王,就不知道在她昏迷的期間,尊親王回來了沒?

        「還沒呢。」日晴端來一盆溫水,細心的給主子擦手淨面。

        程嫣鬆了口氣,幸好還沒回來,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要迎接她的夫君,希望他越晚回京越好,因為她除了跟自家兄弟和男病患之外,沒跟男人相處的經驗,一穿來就有丈夫,她實在不知道如何應付。

        「倒是……那個……」

        見日晴吞吞吐吐,程嫣笑道:「妳就說吧。」

        日晴一愣,不自覺的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她怎麼覺得主子這笑容很是和善呢?過去品格高絕的主子雖然不曾苛待過她們,可對她們一向有點距離,嚴守著主僕分際,從來不假辭色,但剛剛那一笑……真的很親切。

        「怎麼了?」程嫣仍是噙著笑容。

        日晴有些懵。「您……剛才笑了。」

        程嫣嚇了一跳,難道她以前不會笑?「我以前沒笑過嗎?」

        日晴半垂著頭,像怕冒犯主子似的。「至少奴婢未曾見過。」

        程嫣一時間百感交集。

        原主是個冰山美人,所以沒笑過是吧?原主身為京城第一美人,又是第一才女,自然是有扮高冷的資格。

        可她不同,前世的她若扮高冷,只會被人說醜人多作怪,她一向平易近人,也習慣了要平易近人,久而久之潛移默化成了她的個性,說好聽是好相處,說穿了就是沒個性,人人都可以拿捏,因為容貌自卑的她已習慣了遷就別人,她總是家裡最沒聲音的那一個,最害怕全家人出門時,因為她的醜顏讓家人被指指點點。

        「那以後妳會常常見到,先習慣著來吧。」說完,程嫣又展顏一笑。「把妳剛剛要說的說完吧。」

        雖然她有原主的記憶,但她沒打算學原主,因為她也學不來,不如做自己,儘管會被發現性格有所不同,那又如何?一個人的性格是可以變的,她要說自己性格變了也沒人可以質疑,畢竟她的外表就是原主,也沒離開過這間寢房,能懷疑她什麼?

        「就是……皇上在您昏迷時,給王爺冊封了兩位側妃,分別是禮部跟刑部尚書家的嫡女……」

        程嫣瞪大了眼。

        所以,她現在是要和兩個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嗎?老天鵝啊,她還真沒想過這種事,她只想過自己會一輩子單身,沒想到來到古代,要和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

        「她們現在在哪裡?」程嫣眨也不眨的看著日晴。「不會跟我一樣,也在府裡吧?」

        日晴點了點頭。「皇上下旨讓兩位側妃住進府裡,顏側妃住在雲集苑,柳側妃住在芝蘭苑。」

        程嫣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她告訴自己要習慣,這是古代,男權至上的古代,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況且她的夫君還是個高貴的親王,現在只有兩個女人,搞不好以後還有第三個女人、第四個女人,無數的女人。她是有教養的大家閨秀,肯定受過傳統《女誡》、《女則》那種精神枷鎖的教養,不能表現得大驚小怪。

        想明白了,她心平氣和地問道:「那麼,她們兩個還不知道我醒過來了吧?」

        日晴點頭。「此事只有奴婢和適才的孟太醫知曉,不過,孟太醫回宮之後肯定會稟告皇上和太皇太后。」

        程嫣想了想。「那妳去把她們叫過來。」

        日晴頓時面露不安,主子這是要給兩位側妃下馬威?

        程嫣微笑著出聲,「一個屋簷下,總要見面認識認識。」

        她沒有古代女人爭寵的想法,面對素未謀面的夫君,要是他能把寵都給那兩個側妃最好,因為她還沒準備好做人妻。

        日晴領命而去,程嫣自行坐了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什麼德性。躺了那麼久,應該是蓬頭垢面,剛才應該先梳妝打扮才對,現在也來不及了……

        「啟稟王妃,顏側妃、柳側妃到。」日晴在屏風外稟道。

        程嫣又坐得更端正了一些些。「進來吧。」

        日晴領著兩個環佩叮噹、香氣襲人的美人進來了,程嫣瞬間看直了眼。

       一個高䠷,豔麗如仙,粉肌纖腰,一襲鵝黃色的長裙,腰間繫著黃色腰帶,罩著淡黃色輕紗薄衫,眉目間頗為高傲。

        一個略矮一些,上著粉色輕衫,下為同色百褶羅裙,外罩淡粉色煙紗,肌膚瑩澈,秀媚天成。

        程嫣驀地無地自容,非常懊悔自己把兩人叫來。

        「妾身璟如見過王妃。」高䠷美人福身見禮。

        「妾身瑩姒見過王妃。」粉衫美人同時福身見禮。

        程嫣暗暗深吸了口氣,這才抬眸直視著兩人,有兩個絕色佳人在,將來她不受寵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她要為這個感到高興嗎?怎麼有種淡淡的哀傷……

        等等—— 

        她瞪視著柳瑩姒,眸光停留在對方的腹部上。

        這柳側妃……有了身孕?

        不是說尊親王還沒有回京嗎?那柳側妃是怎麼懷孕的?

        話說回來,她的醫術幾時變得那麼高明了?才一眼就能看出人家懷孕與否?

        她嘆了口氣。

        是藥靈袋,是藥靈袋在作怪……哦不,說作怪太褻瀆藥靈袋了,應該說是藥靈袋在顯靈才對。

        「王妃……」見主子默然不語,日晴輕聲提醒,把人叫來了總要說些什麼吧,主子這樣瞪著人瞧是什麼意思?

        「咳—— 」程嫣清了清喉嚨,單刀直入地問道:「柳側妃,妳可見過王爺了?」

        柳瑩姒一愣。「妾身未曾見過王爺。」

        程嫣瞭然的點了點頭,所以不是尊親王的種了。

        先前日晴是怎麼說的?說這兩個側妃都是尚書府裡的嫡女是吧?原來養在深閨的嫡女也會亂搞,她真是開眼界了,還帶球嫁進皇家,真是大膽啊,就不怕肚子大起來的時候尊親王還沒回京嗎?真想知道若是如此,柳側妃要怎麼自圓其說?說她是自體受精嗎?她突然有些想笑。

        因為自小沒人與她做朋友,她很習慣自言自語,也很愛天馬行空的自問自答,自得其樂是她的優點。

        「敢問王妃,為何這樣問?」柳瑩姒潤了潤唇,有些緊張的問道。

        程嫣攏了攏頭髮。「沒什麼,因為我沒見過王爺,想問問妳們有沒有見過,如此罷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現在不會戳破柳側妃,反正尊親王也還沒回京,興許柳側妃自己已有了打胎的法子,她就靜觀其變吧。

        「妾身聽聞王爺的兵馬已到驛馬關了,最多再兩個月便能回到京城。」顏璟如主動說道,因為她覺得打從一進來,王妃的關注就只放在柳側妃身上,也不問她是否見過王爺,明顯在刻意忽略她,她得替自己找回場子,不能被無視。

        「顏側妃的消息真是靈通。」程嫣隨意誇了一句。

        顏璟如有些得意。「這是妾身的本分。」

        只不過,她隨即發現,王妃對她很是敷衍,因為她的注意力又回到柳側妃身上了。

        不錯,程嫣不由自主的又看向柳瑩姒的肚子。

        如果現在初初懷孕,再過兩個月也還不顯懷,只要在這期間打掉胎兒便行,她覺得柳瑩姒應該不會那麼笨,想著和尊親王圓房後再把孩子賴給他吧。

        遣退兩人之後,程嫣垂頭喪氣的坐在床上,越想顏側妃和柳側妃的容貌,越是自慚形愧。

        世界上是有對比這回事的,而她們就是強烈的對比!

         「王妃,您怎麼了?」日晴再度覺得不可思議,她從未在主子身上看到這般厭世的神態,主子光芒萬丈,總是自信滿滿,即便大病初醒也斷然不會這樣。

        「沒什麼。」程嫣搖了搖頭。

        她不是已經習慣長得醜了,怎麼還會難受?

        接下來的半個月,程嫣照孟太醫的吩咐每日按時喝藥,有時起來在房裡走一走,而顏側妃和柳側妃甚懂規矩,每日都過來請安,是她不想看到太美的她們,讓她們不用過來了,她們才沒來。

        又過了半個月,程嫣已經能在院子裡走了,正值伏月,天氣也越來越熱了。

        這一日,她正在看書,一個鵝蛋臉清清秀秀的小丫鬟一拐一拐的進來,一見到她便跪了下去,後面跟著日晴。

        「奴婢該死,沒能早日來伺候王妃!」

        程嫣十分詫異。「錦茵的腿是怎麼回事?」

        她的記憶裡,原主有兩個貼身大丫鬟,一個日晴,一個便是眼前不由分說跪著的錦茵,都是她從娘家帶來的,而錦茵在她醒後一直沒出現,她也忘了問,反正她是現代人,本來就不習慣有人伺候,少個丫鬟並沒差。

        「錦茵在那該死的張勇要對王妃下手時看見了,想跑過去阻止,結果跌斷了腿,一直躺著休養,奴婢今日跟她提起王妃已醒來了,她一定要過來見王妃,奴婢便陪她過來了。」日晴笑著說道,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如今她在主子面前已經可以自在的說說笑笑了。

        日晴說的這段記憶程嫣並沒有,因為那時原主已昏過去了,這麼說來,這個錦茵是個忠僕了。

        她連忙扶起錦茵。「妳快起來,腿都傷了,不要跪著,還有以後都不許妳們跪,誰跪我罰誰。」

        錦茵叫主子的舉動弄得一愣,主子竟然親自扶她?

        她已經聽日晴說了,主子現在很不同,她原本還不相信,如今親眼驗證,真是很不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奴婢不打緊……」錦茵期期艾艾的說道。

        「什麼不打緊,根本都沒有好。」又是藥靈袋作祟,她一眼看出了錦茵的腿只好了外表,裡頭的骨頭沒有長好。

        身為一個現代來的醫師,她真的很不喜歡這種「醫術」,可是藥靈袋都認她為主了,她也只能認了。

        「是誰給妳看的?孟太醫?」她覺得孟太醫給她開的藥方都挺不錯的,不可能給錦茵看得這樣草率。

        錦茵頓時啼笑皆非。「奴婢哪裡配讓孟太醫給奴婢看診,大總管找了城裡木草堂的跌打大夫給奴婢看的。」

        「不合格啊,完全不合格……」程嫣叨唸著,一邊伸手過去給錦茵把脈,同時感嘆她這兩個丫鬟怎麼都長得那麼美啊,伺候她這個醜主子,委屈她們了。

        「王妃……」錦茵嚇了一大跳。「您、您做什麼?」

        日晴也同樣看得目瞪口呆。「是啊,您做什麼?」

        程嫣朝兩人笑了笑。「沒事,就給妳把把脈,不要緊張。」

        把脈?兩人同時雲裡霧裡的,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程嫣把脈後思考了一會兒。

        雖然她知道用藥靈袋是條捷徑,可身為醫師,尤其是來自現代的醫師,她有她的自尊要維護,她想自己給錦茵開方子。

        「將白米洗淨後放入人參,加入三碗水熬煮成粥,早膳食用,每日一碗。」

        她開的是保骨的藥膳,連吃一個月一定有效。

        可是,日晴和錦茵卻同時失聲道:「人參!」

        程嫣因為她們的驚訝而驚訝了。「怎麼?難道這裡還沒有人參嗎?」

        人參是自古以來就有的中藥材,大武朝不會沒有吧?

        錦茵面有難色。「不是的,是奴婢怎麼配每日吃人參啊……」

        程嫣笑了。「什麼配不配,我說行就行,傳我的命令,誰說不行的,讓那人來找我。」

        錦茵動容道:「奴婢多謝王妃恩典!」

        主子,真的不一樣了。

*             *             *

        半個月後,程嫣獲得孟太醫的認證,她完全康復了,可以自由走動,也可以出府。

        宮裡的太監來傳話,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要她好好休養,等尊親王回京時再一塊兒進宮請安。

        程嫣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那位太皇太后好似就是她的婆母,頓時壓力山大,心裡暗暗祈禱尊親王能晚一天回京是一天。

        身子康復了,程嫣終於得以沐浴,她老早就想沐浴了,是日晴一直攔著說是孟太醫再三交代不得碰水、不得受寒,她才生生壓抑住自己想洗澡的渴望。

        湢間與寢房相連,程嫣坐在大木桶裡泡著花瓣浴,日晴在為她淨髮,她舒服得不想起來了。

        改日出門,她要去藥鋪配些藥,她這副身子確實有些弱不禁風,她想泡藥浴。

        前世,她除了給病人開藥膳方子,也會搭配藥浴方子,如此事半功倍,不必「吃苦」,病人接受度很高。

        一個時辰過去,她還不想起來,是日晴三催四請,答應隔日還可以再泡澡,她這才肯起來,讓日晴哭笑不得,主子這身賴皮的功夫是打哪學來的?以前不會這樣啊。

        程嫣在日晴的伺候下披上寬袍,她隨意在腰間打了個結便在鏡前坐下,準備讓日晴絞乾髮後梳頭。

        一坐下,她便在鏡子裡看到一張她從未見過的絕美容顏,鏡中的少女比她前世見過的所有女明星都還美上十倍,脂粉未施,黛眉未畫,卻嬌豔如出水芙蓉,整個人就像最好的寶石一般,流光溢彩,耀眼奪目。

        這是誰?她嚇得彈起來。

        日晴也被她嚇了一跳。「怎麼了,王妃?」

        程嫣驚疑不定的看著鏡子裡的美人,而鏡子裡的美人也出現了驚疑神情,她很快發現那鏡中的美麗少女竟是她!

        「這是……我嗎?」程嫣眨也不眨的看著鏡裡的自己,忍不住拿衣袖擦了擦鏡面,可鏡裡的美人並沒有魔法般的出現一團煙霧之後消失,美人還在,而且美人也與她一樣,同樣做出了以袖擦鏡的舉動。

        日晴訝異到差點說不出話來。「您……您這是在做什麼?」

        主子怎麼會—— 怎麼會用衣袖擦鏡子?這太不可思議了。

        程嫣沒有回答日晴,她緩緩坐了下來。

        她一直沒將原主的容貌和她自身劃上等號,雖然知道原主是京城第一美人,而她佔據了原主的身子,可她全然沒聯想在一起,她沒想到那個第一美人是她!

        她眨也不眨的瞪視著鏡裡的自己,抬手輕撫著自己臉頰,這小巧柔白的瓜子臉蛋是她的?這雙盛滿星光似的剪水雙瞳是她的?這纖長黑濃的長睫是她的?這動人的臥蠶是她的?這水蜜桃般的兩頰是她的?這秀挺的鼻子是她的?這水潤的櫻桃小口是她的?她真的擁有了這麼精緻的五官嗎?這些……都是屬於她的?

        「王妃,您到底是怎麼了?」日晴著急不已。「要招孟太醫來看看嗎?」

        主子這些行為都好反常,魔怔了似的,她有點怕……

        「日晴,我好美。」程嫣雙眼迷濛,但語氣滿足。

        日晴鬆了口氣,連忙道:「那是當然的,您自小便是美人胚子,如今更是京城第一美人,能不美嗎?您別再摸自個兒臉蛋了,奴婢給您梳頭……」

        日晴開始梳頭了,程嫣仍是著迷的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全新的容顏,不由得想,現在如果有法子讓她回到現代,但回到現代的她就像過去一樣那麼的醜,她會做何選擇?

        她要留下來!

        是的,她要留下來,她寧可在各種不便的古代做美人,也不要回到便利的現代過醜女的生活。

        那她的家人呢?怎麼辦?她不會想見他們嗎?

        說真的,她的醜也帶給家人很大困擾,父母還懷疑過她是在醫院抱錯的,所以她不在比較好吧?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人會和惡魔做交易了,為了得到求之不得的事物,甘心出賣靈魂。

        而她,她不必和惡魔做交易,老天爺將她送來了這裡,讓她穿在一個絕世美人身上,讓她擁有全新的人生,她傻了才要回去。

        她看著鏡子笑了起來,淺淺的笑,露出兩排潔白貝齒。

        哎,要命,笑起來更美了,簡直顛倒眾生啊!



【第三章】 判若兩人新人生

        九龍寺。

        位於鈴楓山上的九龍寺是間皇家寺院,也是座古剎,大小殿宇加起來有三、四百間,盤踞了半座的鈴楓山,紅牆碧瓦、樓殿重疊、清幽宏偉,閒雜人等不得隨意入寺。即便是鈴楓山,也不是尋常百姓能上去的。因為鈴楓山那連綿的山脈從遠處望去像極了一條長龍,九龍寺也因此命名為九龍寺,來此的貴人均會留詩贈碑,大武朝從開國皇帝到如今在位的皇帝均在寺裡留下了詩句,極為難得。

        此時,偏殿裡頭燈架上佛燈長燃,有十來個小沙彌在誦經,人人面前都擺著一本《大佛經》,更深的一處廂房裡,窗子敞著,晨風送爽,大雨下了整夜,終於停了。

        室內有尊羅漢像,蒲團香案極是普通,檀香裊裊,茶香裊裊,聞那茶香並不是什麼名貴的茶葉,而牆上的對聯亦是十分普通,上聯「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下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兩名男子對坐著下棋,一個戴了半臉面具,像是陰陽臉,但露出的一雙眼眸極是冷峻,他走的是黑棋,像極了他的人,彷彿身處在滿園繁花似錦的春色裡也難消融他身上的冰冷。

        另一個是僧人,刀削似的輪廓極為剛毅,劍眉鳳眸,是個半點都不像僧人的僧人,他手繞禪珠,神態輕鬆,走的是白棋。

        「人都到城外了,不回京去,究竟來這裡做什麼?還一賴就是五日,把大軍駐紮在山腳下成何體統?」秦奕有些嫌棄的說道。

        秦奕是他從前的名字,他現在法號唯心。

        「還能來做什麼?」封潛落下一棋圍住了白棋的去路,口裡淡淡的說道:「不就是來勸你還俗的嗎?」

        秦奕低垂的眼睫掩去了眸色。「既已出家,豈有還俗之理?那是對佛祖的大不敬,我可不做對佛祖不敬之事。」

        封潛神情專注,在棋盤上一步一步的落子,一邊說道:「你這和尚一做就是三年,還不乏嗎?」

        「阿彌陀佛。」秦奕唸了句佛號。「施主不要亂說話,貧道乃得道高僧,非和尚也。」

        封潛長指夾著一顆黑子,落子毫不遲疑。「你得什麼道了?生得與我一般高,怎會是高僧?」

        秦奕笑了。「不說了,施主悟性低淺,不會明白。」

        棋局終了,封潛以兩子之差落敗。

        秦奕唇邊掠過一抹淺淡的笑。「你又故意輸給我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對我有戀慕之心哩。」

        「我沒讓你。」封潛淡淡道:「是你進步了,在這寺院之中無事可做,自然棋藝激進,你贏是你的實力。」

        秦奕才不信。「說了我不是那種輸不起的人,你又何必次次處心積慮的要輸給我,難不成輸你一盤我會哭天搶地嗎?施主內疚感這麼重,可是我的罪過了,阿彌陀佛。」

        封潛眼神一黯。「自然是你的罪過了。」

        皇上、他和秦奕,三個人交錯著影響彼此的命運,同一場戰事,他為救皇上而毀顏,而秦奕為救他遇上金國內力高強的國師,讓對方廢了武功,雖然保住了一條命,可於打仗行軍上已形同廢人,再也無法馳騁沙場。

        秦奕白手起家,在京城毫無根基,他靠軍功為自己打天下,從善於用巫術的烏藏族到剽悍的東西突厥,乃至於高句麗和契丹,一場又一場的戰役,被喻為鎮邊之石。因戰功彪炳,受封敞王,御賜宅邸,由此在京城有了根基,然而三年前受傷之後,他卻選擇了在九龍寺削髮出家。

        他知道秦奕為何這樣做,他不想留在京城讓人們議論那場戰事而影響了皇上,還婉拒了皇上要他統領京城禁軍的旨意,執意留在鈴楓山裡,一待就是三年。

        「你不找阿鶯了?」封潛看著正行雲流水般在泡茶的秦奕。「你躲在這裡,要如何找阿鶯?」

        秦奕和妹妹秦鶯在他十一歲那年因家鄉洪災而失散,父母皆死於那場洪災,唯一的妺妹卻在逃難時失散了,秦奕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妹妹,多年來明查暗訪,多次親自回到故鄉找人卻是一無所獲。

        「施主又口誤了。」秦奕端起自己泡好的茶,輕輕抿了一口。「貧道是出家,不是躲,貧道也沒有放棄尋找胞妹,只是緩下腳步罷了,有緣,終會相見。」

        他是武將,雖然武功廢了於日常無礙,但等於失去了戰場,他不想在兩兵交戰的關鍵時刻成為大軍的累贅,且他也不願留在京中成為只有頭銜不做事的禁軍統領,讓皇上受人非議。而只要他人留在京裡,皇上勢必千方百計的要對他好,他不願讓皇上費心,選擇當個四大皆空的出家人是最好的法子。

        反正,他沒成親,沒有家累,唯一的妹妹又渺無音訊,待在鈴楓山上修身養性,如此,他才能真的逐漸淡忘過去馳騁沙場的快意日子……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             *             *

        程嫣……現在該稱她安承嫣了,她非常著迷於自己精緻的容貌,每日都要拿著小銅鏡看上許久,不管每日日晴、錦茵怎麼拿她當娃娃似的裝扮她,她都無異議。

        前世,因為容貌醜陋,她不敢買漂亮的衣服,怕穿上被人說醜人多作怪,總是挑些黑色、灰色等不引人注目的顏色,款式更是保守到家,長褲、長裙是基本的,儘管她一雙長腿白皙又筆直,可她從來沒穿過短裙,同樣是怕被人說是背影殺手,轉過來不能看。

        她很自卑,真的很自卑,有時恨不得自己沒出生過的那種自卑,所以現在的她很快樂,即便沒有網路沒有手機、沒有太多的娛樂、沒有冷氣、沒有二十四小時開門的便利超商,但她如魚得水,覺得來到了她該來的地方。

         「王妃,已經走了半個時辰了,您不累嗎?」日晴有些擔心主子才剛康復不久的身子禁不起折騰。

        安承嫣卻是步履輕盈,微微笑道:「再走一會兒。」

        每日用膳之後,她都要散步消食。

        時值夏季,王府的花園裡綠樹成蔭、花團錦簇,素馨花、玉簪花、金雀花開得滿園,香氣濃郁,聞著心情都會變好。

        安承嫣領著日晴、錦茵信步而行,夏風撩起了她的髮絲,四周隱隱花香浮動。前方幾個掃小徑的丫鬟拿著竹掃帚圍在一塊兒說話,看著就很有在講祕密的氣氛。

        安承嫣走了過去,裙衫曳地,眉眼含笑,神色嬌豔。「妳們在說什麼啊?」

        圍著交頭接耳的幾個丫鬟根本沒發現有人來了,聽到安承嫣的聲音,發現來人是王妃,個個都嚇了一大跳之後大驚失色。

        「奴婢該死!王妃恕罪!」灑掃丫鬟們皆誠惶誠恐的跪下了。

        安承嫣失笑道:「都快起來,我只是問妳們在說什麼,何需驚恐成這般?」

        可是,沒有人敢起來,她們將頭垂得更低。「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王妃恕罪……」

        安承嫣慢慢挑起了纖眉。「不起來的人我就降罪。」

        跪著的丫鬟們你看我我看你,躊躇了一下,總算一個跟著一個的起來了。

        安承嫣很滿意這成果,又恢復了笑容,嫣然一笑道:「好了,現在跟我說,妳們適才在討論什麼?」

        幾個丫鬟同時看著一個丫鬟,顯然她是資歷最深的,是她們這群丫鬟的頭頭。

        安承嫣也看著她,和善地道:「妳代表她們說吧。」

        「是……」那丫鬟福了一福,潤了潤唇才慢吞吞的說道:「奴婢秋香,聽說王爺已回到城外,卻是去了九龍寺,不願回京。」

        安承嫣平時並沒有在打聽封潛的消息,她這才知道原來他已到了城外,丫鬟們會在此議論,說的肯定是封潛不願面對她這個御賜的妻子,所以不進京。

        她眨了眨眼睛。「這想法太狹隘了,不好,王爺可能是有要事要上九龍寺去辦,不是不願回京,辦好了便會回來。大家以後遇到問題時要多點客觀的想法,才不會被自己的思想給綁死了。」

        真是神奇,自從她知道自己「變美了」之後,話也多了,性子也開朗了起來,跟前世封閉的她判若兩人。

        什麼客觀?什麼狹隘?眾人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她們有聽沒有懂,但從語氣也聽得出來王妃並沒有生氣,眾人連忙「是」的應承了一聲。

        安承嫣又笑了笑,饒有興致的問道:「就只是說這個嗎?」

        秋香期期艾艾的說道:「還有……還有那張勇的老子娘生了重病,怕是撐不到中秋了。」

        「張勇?」安承嫣一會兒才想起張勇便是砸死原主的人,若不是他把原主砸死了,她也不會穿來。

        她有研究過張勇的心態,一個原來是要討原主歡心的下人,怎麼會忽然兇心大發,還闖下了大禍?估計是原來性格便是很偏激的人,讓原主嫌惡冷待之下一時衝動行兇,又承受不了後果,立即跳井自盡。

        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就是性格陰暗了點,現代說的恐怖情人類型。

        她問道:「妳們識得那張勇的娘?」

        秋香道:「原本張嬸子是在大廚房裡幹活的,可張勇對王妃犯下了死罪之後,大總管便氣沖沖的將張嬸子趕出去了,他們母子一向住在府裡,此刻估計是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

        安承嫣點了點頭。「原來如此。說起來張嬸子也沒犯錯,是讓兒子給連累了,如今又病了,處境堪憐……錦茵,傳我的話,讓大總管將張嬸子找回來,找個大夫給她治病,病好了,讓她繼續留在大廚房幹活。」

        「是。」錦茵領命去了。

        錦茵一邊走一邊想,主子真是變了太多,過去一向不會把下人看在眼裡,如今不但原諒了張勇,還以德報怨,她呀,真是越來越喜歡現在這個轉變後的主子了。

        「妳叫什麼名字?」安承嫣忽然看著一個適才開始便淺咳不止的丫鬟。

        那丫鬟萬分惶恐的縮了下。「奴婢、奴婢雲梅,奴婢該死,請王妃恕罪……」

        完了,秋香等人心裡和雲梅都是同一想法,王妃肯定嫌棄雲梅咳個不停,要將病氣過給王妃了……

         「妳看了大夫沒有?」安承嫣蓮步輕移,她走到雲梅面前。

        雲梅嚇了一跳,立即像木頭人似的不敢隨意動,大氣不敢喘,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看、看了……」雲梅忐忑不安地說道:「可奴婢、奴婢素來怕苦,湯藥、湯藥無法入口……以致沒起色……」

        安承嫣拉起雲梅的手來,另一手搭了上去。「妳不要緊張,放輕鬆,我給妳把個脈。」

        日晴見過主子給錦茵把脈,她和錦茵兩人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敢多問,主子在閨閣之時便莫測高深,除了色藝雙全,平日更是書卷不離手,還擁有一間書齋,收藏了大量古本典籍,加上主子又聰穎過人,自修自學,學會了醫術也不奇怪。

        日晴很是淡定,但其他丫鬟便很不淡定了,她們個個張著嘴,驚訝於王妃紆尊降貴的舉動。

        把脈後,安承嫣說道:「雲梅,妳的咽喉十分乾腫,若妳不敢喝湯藥,可以試試藥膳。」

        雲梅一愣。「藥膳?」

        「是啊!」安承嫣猜想大武朝的藥膳觀念應該是挺不發達的,雲梅才會愣住。「取生梨,壓榨出梨汁,加入適量蜂蜜,以文火熬製成膏。每日一匙,能清熱去火、生津潤喉,很快便能改善咳嗽。」

        雲梅見王妃並不可怕,便鼓起勇氣問道:「敢問王妃,這……這便是藥膳嗎?」

        「正是。」安承嫣笑著點了點頭。「蜂蜜甘平,入肺脾大腸經,能潤腸通便,補肺潤喉,又能解毒。梨甘微酸涼,入肺脾經,能治口渴咳嗽便祕,所以兩者放在一起熬膏可以起到潤喉的作用,妳的咽喉此時正在上火,這期間不宜吃辛辣食物,得經常漱口,多喝水。」

        雲梅恍然大悟。「奴婢多謝王妃指點!」

        一個梳著垂髻的小丫鬟冒了出來。「王妃,奴婢寶玉,奴婢斗膽,想請教王妃,髮絲乾枯可有藥膳能救?」

        安承嫣看著那圓眼睛的小丫鬟,淺笑道:「妳解下髮髻我瞧瞧。」

        寶玉連忙麻利的解開髮髻,安承嫣一看,果然髮質很差都乾枯了,像把稻草似的,這年紀的少女實在不該有這樣的髮質。

        「妳的情況適合用一款名為蜜棗核桃羹的藥膳。」

        寶玉喜出望外。「請王妃指點!」

        為了她的髮,她沒少花銀子,吃了不少補藥,也買了不少藥鋪的烏髮藥丸子,可都沒見效。她真怕哪天和她的阿貴哥哥成親時,解開髮髻會嚇跑她的阿貴哥哥。

        「將蜜棗去核,洗淨,瀝乾水分與核桃仁、白糖一起下鍋小火燉煮,待湯羹黏稠、核桃綿軟時即可關火食用,此甜湯滋補肝腎、潤肺生津、養血潤髮。」

        見寶玉聽得目不轉睛,安承嫣又道:「核桃性甘溫,能入腎肝肺經,能潤腸通便,又能補血黑鬢髮,久服可以讓皮膚細膩光滑,而蜜棗能補肺潤燥,所以對頭髮好處較多,此外其他堅果、魚類和粗糧對頭髮也有很多好處,可以多食。」

         「多謝王妃!多謝王妃!」寶玉謝了又謝,滿眼感激。

        這時,一個聲音又冒了出來,「王妃,奴婢春桃,身上時常乾癢,看了大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安承嫣微笑道:「這簡單,只要多食紅薯炒乳瓜即可,紅薯其性甘平無毒,能補虛健脾強腎,而嫩黃瓜對皮膚有一定的好處,切記皮膚癢時不要使勁撓,撓破了容易感染。」

        春桃問罷了之後,丫鬟們見王妃好親近,驀地爭先恐後要問自個兒身子的毛病,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熱鬧。

        這些人真是得寸進尺。日晴護主心切,咳了一聲,「王妃累了……」

        安承嫣卻是打斷了她,嫣然笑道:「不打緊。」

        她很久沒給人看診了,看診是成就感啊,能有這麼多人讓她診治,真好!

        安承嫣有問必答,給眾人一一開了藥膳方子。事後,秋香等一票丫鬟津津樂道了許久。

        她們是頭一回接觸到王妃,發現王妃並不像外傳的那麼高冷,反而很平易近人,果然傳言都是不可信的。


*             *             *

        安承嫣已得知封潛人到了城外,可兩日過去,他依然沒進城。

        「顏側妃和柳側妃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等著王爺回來留個好印象,您是不是也要打扮起來,免得王爺出其不意的回來……」日晴想得比較多。

        安承嫣用銀籤子戳了一片冰梨放入口中,氣定神閒。「我這樣也不差啊。」

        她已經知道自己的容貌不但不輸顏側妃和柳側妃,還甩她們十條街,她不自卑了,現在自信爆棚。

        「奴婢也覺得王妃這樣便很好了。」錦茵笑嘻嘻的說道:「奴婢看顏側妃和柳側妃將頭整得金光燦燦的,可並沒有比較好看,反而讓人有些頭昏眼花。」

        她八歲被賣進安府,是自小伺候安承嫣的,可她在安承嫣面前從來沒有像現在一般的自在,她作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她能和主子有說有笑。

        安承嫣想像那滿頭金釵的畫面也甚覺好笑,突然興起了想去看一看的念頭。

        不知柳側妃的肚子解決了沒有?打從免了她們問安,她便沒見過她們,彼此的院子離得遠,就算散步也不會遇到。

        不過,此時正值尊親王不知何時會回來的敏感時刻,若她去拜訪,怕是會被誤會要使絆子,她還是少動為妙。

        那麼,她能做的只有看書了。

        「府裡可有書房?」

        她是才女,精通琴棋書畫與女紅,但她懶,那些基本都要動手的,她不想動手,做為打發時間的消遣就是要越懶散越好,她只想看看書。

        日晴道:「九藏閣便是府裡的書齋。」

        安承嫣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剛用過點心也不餓,晚膳晚點兒再吃也可以,咱們現在便去九藏閣吧。」

        日晴、錦茵不知道安承嫣是要去看書打發時間的,主子素來愛看書,這會兒要去王府的書齋也不奇怪。

        原主博覽群書是為了增廣見聞,鞏固才女地位,而她卻只是因為古代沒啥娛樂,這才選擇了看書。

        九藏閣也在上房,離飛觴樓不遠,正值日暮時分,從林蔭小徑過去曬不到陽光,一會兒便到了,是棟雅緻的兩層樓宇,門口有個小廝在守著。

        小廝見王妃來了,十分意外。「小的見過王妃。」

         「辛苦了。」安承嫣笑容可掬。「我進去看看書,不打緊吧?」

        裊裊婷婷的身姿,傾國傾城的笑容,一襲淡雅的紫紗裙便氣質過人,那小廝耳根子騰地紅了,他連忙垂眼,微微讓開身子,恭敬地將雕花楠木門推開,不敢直視豔光四射的主母。「王妃請。」

       等安承嫣三人進去了,他又連忙恭敬地將門掩上。

        雖然九藏閣一向只有王爺會來,可大總管並沒有交代不能讓王妃進去,所以他讓王妃進去應該可以吧?

        安承嫣進了書齋一樓望了下,結實的松木窗子,窗櫺幽暗,濃烈的書香墨香撲鼻而來,一排排一列列的書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竹製的書架上,她看了一會兒,發現都是軍事相關的硬書和史籍、地理志等,還有些看起來就是珍本、孤本的古籍,裝幀都極為精細,看得出是有價值的,可惜她看不懂也沒興趣,遂吆喝日晴、錦茵上二樓。

        二樓依然是一排一排的書櫃,滿滿的藏書,安承嫣沿著書架慢慢踱步,她見獵心喜地淺淺一笑,竟然有不少話本、野史與雜記,可以說是包羅萬象,真是座寶山,太合她的心意了。

        她一轉身,看著亦步亦趨的日晴、錦茵。「我要在這裡待上幾個時辰,妳們先回去吧,我要回去時,再讓下面那個小廝去通知妳們。」

        日晴想也不想便搖頭。「不行的,奴婢一定要跟在王妃身邊。」

        「我只是要看書,妳們跟著幹麼?那太累了。」安承嫣笑起來。「聽話,回去歇著,好好睡一覺,不要在我身邊站著看我看書,浪費時間,腿又疼。」

        兩人十分無奈,主子現在總有些怪說法,讓她們服從也不是,不服從也不是。像現在,明知道主子是體恤她們,可她們又怎能真的擱下主子自己一人?

        「奴婢腿不疼。」兩人異口同聲說道。

        「我說妳們腿會疼,便是會疼,所以回去歇著。」安承嫣沉了聲音,拿出主子的威嚴。「我沒讓小廝去通知妳們之前,妳們別來,不然我可是會生氣的,給我一點獨處的時間,王爺隨時會回來,我要好好想想怎麼跟王爺相處。」

        聞言,日晴和錦茵都很是意外。

        主子之前很排斥這樁婚事,因為是御旨才不得不從,但滿心都是對尊親王的嫌惡,雖然沒有說出口,不過她們都感覺得到,如今卻說要好好想想如何和王爺相處,真是太好了,免得將來夫妻倆真的相敬如冰。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見她們總算服從命令,安承嫣的笑容轉為和煦。「好。」

        日晴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和錦茵離去。

        安承嫣挑選了一本《大武奇女子》,發現一點兒灰塵都沒有,證明時常有人擦拭,地上也是一塵不染,她索性靠著書牆席地而坐,曲著膝將書放在膝蓋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從頭到尾都沒發現書齋裡還有另一個人,那個人自然就是封潛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4 02:59 PM 編輯

【第四章】 暗夜雨中萌動情

        封潛悄悄回府了,沒驚動任何人,只有大總管蕭富升知道他回來了。

        府裡平白多了三名妻妾,也不知她們三人是何品性,京中高門大戶後宅的水之深之髒,素有耳聞,他自然要先回來看看。

        他明白皇上心裡打的如意算盤,妻妾三人都是朝中股肱大臣的嫡女,皇上這麼做是為了確保他不會在盛怒之下休了三人。

        在大武朝,雖然沒有律法明文規定,但被休離的女子只有削髮為尼的悲慘下場,再嫁會被喻為不貞不潔,非但會遭受非議,也沒有男子會接納二嫁的女子。

        他向蕭富升詢問的結果,顏璟如和柳瑩姒除了時不時要廚房特別做她們喜歡吃的,以及爭取多些下人服侍,平時還算安分。顏璟如問過一回誰在管家,知曉目前還是蕭富升在管家後便沒說什麼,還送了一些補品給蕭富升。而柳瑩姒對吃食較為挑剔,經常不滿意膳食要求重做,有時還病懨懨的,但並不叫大夫來府裡看診。

        皇上「家書」裡提到那昏迷中的安承嫣也清醒了,她只召見了顏璟如、柳瑩姒一次,之後又免了她倆每日請安的規矩,接著三個人便井水不犯河水的恪守分際,安承嫣並未向蕭富升要管家權,也沒其他要求,竟是三人之中最安靜的。

        對這結果他挺意外的,更加意外的是安承嫣昏迷許久的原因竟是被一個下人狠狠襲擊,傷了腦子。

        馬房的張勇,他是知曉那人的,是個家生子,做事周全,素來安安靜靜的話不多,對其母很是孝順。他爹已過世,與娘親兩人相依為命,那樣的人為何會沒來由的攻擊安承嫣,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蕭富升說,下人之間繪聲繪影都說是張勇偷偷愛慕著王妃,而王妃態度輕蔑高傲,惹惱了張勇,張勇才會憤而行兇。

        對於這樣一個重傷她名譽的下人,安承嫣醒來之後不是應當恨之入骨嗎?

        可是,他在花園的假山之後親耳聽到她要讓大總管將張勇的老子娘找回來,要找大夫給張嬸子看病,她還給丫鬟們把脈開藥膳方子,與丫鬟們有說有笑、有問必答,姿態平易近人,這又是怎麼回事?

        沒聽聞過安尚書的閨女還會醫術,可她的模樣那麼自然又不像裝模作樣,與傳聞中高冷的安承嫣截然不同。

        那日他跟蹤她,她回到飛觴樓之後還煞有介事為每個診過脈的丫鬟寫醫案,奇怪的地方不只一兩處,這些又要做何解釋?

        還有現在—— 

        他從書牆與書牆之間的空隙看到她的舉動,內心極是詫異,青絲僅以湖藍色的絲帶隨興的綰於腦後,小臉粉黛未施,就那麼席地而坐。

        堂堂尚書府的千金小姐怎會席地而坐,還坐得那麼自然,像是習慣了那樣的坐姿似的。

        他承認自己對她產生了一點好奇,他原是想等她走掉再走的,沒想到她一本看完了又挑了一本,連看了三本書,有時起身活動筋骨、扭動身子,最後捧著書,連人帶書的歪在地上睡著了。

        封潛唇角微動。

        她竟然大剌剌的睡在書齋裡?那左右扭身活動筋骨的不雅舉動又是怎麼回事?

        安承嫣的才女美人之名,他耳聞已久,都說她是冰山美人,素日裡不苟言笑,可之前看她和婢女言笑晏晏,哪裡有半點冰山美人的範兒。

        沒一會兒,突然傳來壓抑的啜泣聲,封潛悄無聲息的走向睡夢中哭泣的安承嫣,大馬金刀地在她身前蹲下。

        她為何在夢中哭泣?

        一帆風順的她,何事能讓她哭泣?且還哭得如此壓抑,像隻受傷的小動物,看著都能切身感受到她的痛苦。

        封潛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晶瑩的淚水沿著眼角落下,她囈語般的問道—— 

        「可不可以和我做朋友?」

        夢裡,她回到她國小五年級,那一次她鼓足了勇氣想和鄰桌的林英雅做朋友,還準備了一枝很漂亮的筆要送給林英雅,林英雅卻將那枝筆甩在地上,很生氣的要她連話都不要跟她說,還說坐在她的旁邊很倒楣!問她這種人為什麼要來上學?班上有她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醜八怪,全班都很倒楣!

        從此,她再也提不起勇氣和人做朋友了,她天真的以為當了知名醫師後,以前的同學會有人主動跟她連絡,但沒有,一個都沒有,從來沒有人找她參加同學會,她就像被徹底遺忘了似的,像是從未存在於班上過。每每在社群網站上看到同學會和樂融融的照片,她都會消沉好一陣子。

        封潛自然是不知道他眼中被嬌寵著長大的安承嫣在夢中哭泣的理由,他認為她一時半刻不會醒來,便一直近距離的觀察著她,不知道是她的淚珠太過晶瑩,還是她闔眸哭泣的樣子太不真實,他竟然俯身伸手去觸碰她的淚珠,驀然四散的淚花讓他觸電似的收回了手,指腹擦過了她的唇瓣。

        他這是在做什麼?

        安承嫣顰著眉睜開了眼眸,看見一張戴了半邊面具的臉孔,一時間以為在作夢,那黑色的面具由額際沿伸到下巴,蓋住了半邊臉,鼻子與嘴的部分刻意做得高些、不服帖,讓呼吸與說話不至於不便,但這樣詭異的面具比戴了全臉面具更加驚悚。

        乍然見到這樣一張臉,她雖然心頭一跳,但並沒有尖叫,也沒有恐慌,她愣愣的看著那近在眼前的面孔,心念急轉,突然福至心靈。

        「你是……王爺?」

        她沒見過封潛,但每個人都說他長年戴著面具,戴著面具的人也不是那麼多吧?還能進入這九藏閣之中,那麼眼前這個人肯定就是尊親王封潛了。

        原來他已經回府了,是她在睡覺時發生的事嗎?怎麼沒人來通知她出去迎接?如此不敬夫君,這下他是不是把她列入黑名單了?

        「不錯。」封潛巋然不動,微微垂目看著她。

       他再度感到意外,一睜開眼睛便看到他,她竟然未曾被他驚嚇到?

        「哦……妾身見過王爺……」安承嫣想起來施禮,奈何坐太久,一時腿麻竟起不來,長裙又礙手礙腳,看著便有些滑稽。

        見她那笨拙的模樣,封潛沒來由的想笑,他已忘了自己有多久沒笑過了,且他竟然會讓這種蠢事給逗笑?

        安承嫣終於站了起來,她鄭重的向封潛欠身施禮,垂著眉眼說道:「王爺何時回來的?若能早點通知,妾身便能出去迎接。」

        起身後的封潛高了安承嫣不只一個頭,她只到他的胸膛,他穿著夜行衣,渾身帶著煞氣,她在他的面前更形嬌小,兩人站在走道上,四周安靜無聲,有種奇異的親暱感。

        安承嫣挖空心思想說點什麼打破凝滯的氣氛,就聽到眼前的封潛開口問道—— 

        「妳作了什麼夢?」

        安承嫣一愣。

        她作了什麼夢?他怎麼知道她作了夢?

        封潛的聲音再度從她頭頂上方傳來,「妳睡著時哭了。」

        安承嫣原想否認自己有作夢,但看樣子是否認不了。

        她是作了夢,一個不太好的夢,那是她成長過程反覆作的夢,來到古代又夢到同樣場景也不奇怪,就是沒人要跟她做朋友,她被孤立、被譏笑,可是,這種夢要怎麼跟他講?他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主。

        她思考了下,慢騰騰說道:「我夢到被砸傷了腦子的那天,很痛,痛到忍不住哭了。」

        封潛眼眸深幽,靜靜的看著粉頸低垂的她。

        她肯定是沒有說實話,不過她的話也挑不出錯來。

        她沒義務要把夢境告訴他,但因為她的不吐實,他覺得不快,也懊惱自己在她不知情時觸碰了她的眼淚。

        她確實生得美麗出眾,氣質纖弱,婀娜多姿,這樣的美女即便成了他的妻,又如何會與他一介殘顏之人交心?

        他胸口倏地一緊,驀地拂袖而去。皇上真是多管閒事!

        安承嫣錯愕的愣在原地,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生氣,可男主人都回來了,她總不能繼續待在這裡吧。

        她連忙追上去,卻發現他不由正門出去,下了樓後七拐八彎,他推開一道牆,出現了一道門,她這才知道原來九藏閣還有一道極隱密的側門,一等人過,那道門便自動闔上。

        他的步履如風,她跑起來才能追上他。「王爺!等等我……」

        要命,她多久沒運動了?居然跑會兒就喘了,這具身子的體力真差,得調養調養才行……

        封潛並沒有回頭,但停了下來。「何事?」

        安承嫣差點撞上他。「沒事,就只是想跟你一起回飛觴樓。」

        封潛聽罷沒說什麼,逕自由側門出去了,安承嫣跟上去,見他站立於廊簷之下,她這才發現外頭下起了傾盆大雨,天色也暗了,樹影隨狂風而動,他卻巋然如山岳,黑色勁裝與夜色融成一片,這畫面莫名的叫她心動。

        封潛看了眼天色,這雨勢一時半刻不會停,他道:「妳往前門走,讓小廝去通知妳的丫鬟來接妳。」

        安承嫣也望向漆黑天際,閃電不斷,雷聲隆隆,雨像用倒的,她不由問道:「那你呢?你要淋著雨回去?」

        封潛表情微凝,驀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升騰。

        她為何一點也不清冷孤傲?還主動與他搭話,她當真不覺得他可怕嗎?還是故做鎮定?她這番徹頭徹尾的改變,做出與自身性格不相符的事又有何目的?

        他忽然升起捉弄她的念頭,要讓她後悔跟著他來。

        「不錯。」封潛回頭瞥她一眼,目光冷冰,嘴角微勾,聲音低沉而危險,「我要淋著雨回去,妳要一同淋雨回去嗎?」

        從他毀顏開始,人們對他避之唯恐不及,他的心境就有了莫大的改變,後來他訂製了面具,從此不分晝夜的戴上了面具,連寢時也不例外,只有沐浴時摘下。

        然而,臆測他面具下的容顏如同鬼怪般猙獰的流言四起,漸漸地有人說他不祥,甚至流傳他身子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流傳他的皮膚潰爛、陰陽怪氣、被邪靈給附身了,各種荒謬的流言言之鑿鑿,附予了他一個「鬼面」的稱號,還有人指證歷歷說他另外半邊臉是黑青色。

        試問,堂堂男兒有必要在乎容貌嗎?

        在他容貌完好之時,他確實未曾在意過,他也未曾想過有朝一日他會因為容貌而承受痛苦,然而這一切卻發生了,連他拿下面具時也厭惡自己的面孔,倒不如全毀了,為何要留下一半完好的容顏,有所比較,有所懷念。

        從此他用冷漠武裝,將自己和人們隔離起來,甚至讓自己變得不近人情,變得陰陽怪氣、喜怒無常,變得無人敢靠近,而敢靠近他的,相對的就變得不正常了……

        「好啊!」

        冷不防地,安承嫣的聲音在雨聲之中響起,十分明快。

        封潛低頭看著她,而她正抬起頭來,杏眼含笑,粉頰生嬌,朝他綻放了一記笑顏,又說道—— 

        「我們一起淋成落湯雞回去,保管把其他人嚇壞。」

        戴著半臉面具的他雖然有些詭異,身上也有股冷冽之氣,但另外半邊的面孔仍是極好看的,根本沒有傳說中那般恐怖。

        他的輪廓硬朗,劍眉深目,鼻梁挺直,薄唇微抿,自有一股英氣,並不令人畏懼,若是沒有毀容,肯定是張奪人心魄的面孔。

        說真的,前世的她比他醜太多太多了,且他是後天才毀了容,她是先天就那麼醜,不過不管是先天還是後天,想必心情都是一樣的吧。她完全能感同身受那種害怕別人眼光的感覺,只要人們不經意的一眼都會對號入座,認為別人在針對她的容貌,心情就會跌落谷底,這種經驗她太多了。

        「走吧。」封潛幽冷的黑眸一黯,聲音更沉。

        該死的甜美笑容!她打量的目光令他不自在,最後那道嘆息般的眼神尤其令他不快。

        她算什麼?她憑什麼來惋惜他?簡直可笑!

        封潛大步走入雨中,安承嫣連忙跟上,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他,他這個人說風就是雨的,難以捉摸。

        她努力追上封潛,發現他果然是個武將,魁梧挺拔、步履穩健,只可惜渾身的冰寒冷傲,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她覺得奇怪,封潛和皇上是叔侄,但相差沒幾歲,外傳皇上是個叔控,那麼皇上肯定是很瞭解封潛了,又怎會將冰山美人似的原主賜婚給封潛,這不是故意搗蛋亂點鴛鴦譜嗎?

        稍一分神,她又落後了,連忙邁著小碎步跟上去。「王爺等等我!」  

        不是她不想跑快,是三寸金蓮和繡花鞋讓她跑不快,還有這古人的衣服都是拖地的,綁手綁腳。

        封潛嘴角微勾,但沒理會,仍然疾走。

        她只好自曝其短了。「王爺,你一定要等等我!因為我不知道回飛觴樓的路……」

        說起來她算路痴,前世上哪兒都要用導航,來到古代之後身邊都有日晴、錦茵,平常都是靠她們引路,讓她自己一個人在大如迷宮的王府裡找到飛觴樓,那是不可能,何況現在四周一片漆黑又下著大雨,她更是失去了方向感。

        封潛終究還是停了下來,儘管她惹他不快,但讓她一個弱女子在雨中迷路不是大丈夫所為。

        安承嫣微喘地跟了上來,他掃了她一眼,發現她衣衫盡濕,那濕漉漉的紗製衣裙緊箍在她身上,顯得曲線畢露,窈窕姣好的身形一覽無遺,胸前豐盈的隆起、纖細的腰肢、修長的腿,全都若隱若現。

        他的喉頭驀地一動。

        十六歲,他的小妻子,曼妙身子卻已經成熟了。

        待會回到飛觴樓勢必要經過守門侍衛的眼,他有些懊悔為了要整她而讓她跟著淋雨,如今連個遮一遮她身子的衣物都沒有。

        他沉聲道:「待會回到飛觴樓,妳走在我後頭,不許越過我一步。」

        安承嫣微微一愣。

        不能走在他前面,看來他是個大男人主義者。

        正這麼想時,忽然瞥見他的眸光,順著他的眸光,她往自個兒身上看……她的臉騰地紅了起來。

        要命!衣裳全貼在身上,渾身的曲線都被勾勒得一清二楚!

        她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她的模樣見不得人,自然要躲在他身後,拿他當遮蔽物了。

        兩人快回到飛觴樓時,雨勢漸小,安承嫣卻踩到了一塊圓滑的石頭險些跌倒,幸而封潛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她整個人貼上了他的胸膛,險些往後仰,她自己也嚇得不輕,雖然被封潛拉在懷裡也穩住了腳步,可心臟猶是怦怦跳個不停。

        「可有傷著?」

        安承嫣抬起頭來,迎上了一雙深幽的眼眸,恍如深不見底的幽潭,她的心猛地一跳,睫毛輕顫,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搖了搖頭。

        怎麼回事?是《神鬼傳奇》看多了嗎?為何她不覺得他的鬼面恐怖,反而覺得他很吸引人?

        就在安承嫣失了神般抬著眼眸定定看著封潛的同時,封潛也同樣看著她。

        濕漉漉的髮、濕漉漉的眼神,水從她光潔的額頭落下,沿著她挺翹的秀鼻和飽滿的唇滑下,尤其是她的唇,就如同蘸水的蜜桃似的,看上去甜美可口。

        他的喉頭一緊。

        今日的他是怎麼回事?如此反常,一再被她動搖。

        一陣風吹過,安承嫣瑟瑟發抖,封潛雙臂微微收緊本能的擁緊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安承嫣縮在他懷裡,莫名的不想離開,鼻息間嗅到淡淡的青竹氣息,是他身上的味道,雖然他擺出的態度比冰還冷淡,但他的胸膛卻極為灼熱,她甚至還可以聽到他強又有力的心跳聲,他結實有力的臂膀就抱著她的身子……

        轟隆一聲雷響,雨勢驟然又變大了,封潛回過神來,他放開了安承嫣,飛觴樓就在前方了。「既然沒傷著,進去吧。」

        安承嫣感覺到心還是如擂鼓般怦怦狂跳,她跟著封潛從九藏閣過來的路程不過小半盞茶的時間,她卻覺得兩人經歷了很多,他會與她有相同的感覺嗎?

        兩人入了院子,封潛身子微側擋住了侍衛的視線,不想讓人看見她美好的身段。

        守門的侍衛驚詫不已,兩人均是瞠目結舌,慌忙見禮,「見過王爺、王妃!」

        見禮過後,卻是驚疑不定。

        王爺何時回來的?王爺、王妃這副狼狽模樣又是怎麼回事?

        雖然兩人抓耳撓腮的好奇,但他們很有眼色,緊閉著嘴目不斜視,像是沒看到兩位主子的異樣。

        封潛什麼都沒說逕自入內,他刻意放慢了步履掩護安承嫣,安承嫣則小手抓著封潛身後的衣裳,一副躲躲藏藏見不得人的樣子。

        封潛也沒料到她會抓著自己的衣裳,將他當盾牌似的,孩子氣的舉動令他無言。

        穿過月洞門進了內院,黑黑的夜色下,廊簷下一盞盞的紅燈籠都被風吹得飄動,幸好因為大雨,外頭一個下人也沒有。

        封潛低聲說道:「回去寢房。」

        封潛說完這句話便朝西側長廊而去,安承嫣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裡,她這一身濕也不好跟過去,只好聽他的,回了東側的寢房。

        房裡,日晴和錦茵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總算見到主子回來了。

        「您到底跑去哪裡了?真是快把奴婢給急死了!」日晴急吼吼的迎上去,見到主子一身濕,臉還紅彤彤的,頓時覺得很不對勁。

        她們見雨勢大,不等主子讓守九藏閣的小廝通知便去接主子,誰知道卻在九藏閣裡遍尋不著主子,那小廝又言之鑿鑿的說王妃沒有離開九藏閣,一個大活人平空消失了,怎不將她們嚇死?

        她們連忙回到飛觴樓,稟告了管事的程嬤嬤,程嬤嬤也嚇得不輕,連忙讓飛觴樓所有人出去找,說是先不要驚動大總管,若是半個時辰之內找不著人再通報大總管。

        「您這是—— 這是淋了雨回來的嗎?」錦茵眨了眨眼,不敢置信般地問道。

        安承嫣輕咳一聲。「我在九藏閣遇到王爺,我們一起回來的,不是只有我淋了雨,王爺也淋了雨。」

        「什麼?」日晴、錦茵頓時嚇得目瞪口呆。「遇到王爺?怎麼可能?沒聽說王爺回來啊……」

        安承嫣也奇了。「難道不是我在九藏閣時,王爺回來了?」

        「沒那回事。」錦茵很堅定的說道:「若是王爺回來了,府裡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肯定要大張旗鼓的迎接王爺。再說了,也沒聽說王爺進城的消息,您當真遇到王爺了嗎?」

        錦茵言下之意好像在說她遇到鬼似的,安承嫣蹙眉。「我真的遇到王爺了,我很肯定是他,守門的侍衛都喊他王爺了,不會錯的。」

        錦茵頓時有些興奮。「主子,王爺真的戴了面具嗎?您有沒有嚇到?」

        安承嫣斂了神色。「王爺確實戴了面具,不過並不可怕,我沒有嚇到,爾後見到王爺,妳們倆也不可表現出害怕,知道嗎?」

        平時錦茵說些府裡的八卦,她也會湊趣,可她剛剛發現她並不樂意錦茵將封潛當成八卦的目標。

        現在她只想知道一件事,封潛在哪裡?他為何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回來?

        「錦茵,妳在飛觴樓裡四處轉轉,打聽看看王爺在哪裡。」

        「是。」

        錦茵去打聽消息時,日晴連忙讓兩個丫鬟抬熱水進來,伺候主子沐浴。「您這是淋了多久的雨?整個人都濕了,為何不等奴婢過去接您?即便遇到了王爺,也可以等奴婢過去接您啊。」

        其實,她還是不信主子遇到了王爺,不說王爺根本尚未回京,即便真遇上了又怎麼可能兩人一道淋雨。九藏閣有守門小廝,那裡不會沒有傘吧?因此主子這套說詞並不合常理。

        「說來話長。」安承嫣坐在熱氣蒸騰的浴桶裡,回想著適才發生的一切,又是渾身發熱,粉頰酡紅,她不知如何向日晴說明,她也不想說明。

        這世上當真有一見鍾情這回事?她好似喜歡上封潛了,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她卻對他有感覺,在長廊那裡要分開走時,她還想跟著他去哩……

        「王妃!」錦茵回來了,一臉的興奮。「王爺真的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若不是光裸著身子,安承嫣會立即起來,光是聽到錦茵打聽回來的消息,她就心跳加速了。「他在哪裡?」

        錦茵眼睛發亮地陳述道:「就在咱們飛觴樓裡!在西院的書房,王爺的小廝,一個叫雙全的,死活不肯讓奴婢進去,只說王爺要宿在西院小樓裡,讓王妃自個兒歇下,不必掛心王爺。」

        日晴錯愕不已。「王爺真的回來了……」

        是說,王爺為何那麼奇怪?滿京城的百姓都在等他回來,想要一睹封家軍凱旋而歸的風采,他卻悄悄的回府,真是讓人不解。

        安承嫣得知了封潛人在飛觴樓後,整個人都精神了,她連忙道:「錦茵,妳速去大廚房,吩咐煮薑茶,照我的方子煮,用二兩重的生薑一大塊、粗紅糖一大匙、清水三大杯,生薑拍碎入清水,大火燒開後以小火熬一刻鐘後熄火,再入粗紅糖拌勻,待融化,便端去給那叫雙全的小廝,請他讓王爺趁熱服用,可以驅寒。」

        「奴婢明白!」錦茵嬌俏一笑。「不過可不能只給王爺煮,也要給王妃煮,您也淋了雨了,也要驅寒。」

        安承嫣笑了笑,誇道:「聰明!」

*             *             *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當錦茵將熱騰騰的薑茶端到西院書房時,雙全嚇了老大一跳。

        他看著淺笑盈盈,一身淺綠衣衫繪花鳥紋的錦茵,又看向她手裡端著的托盤和擱置在托盤上的粉彩描金八寶紋蓋碗,錯愕無比。

        這個自稱叫錦茵的丫鬟,今夜是第二回來這裡了。

        「這真是王妃要讓王爺喝的薑茶?」雙全眼裡滿是疑問。

        皇上還暗地裡唆使他……不是,是吩咐他要好好撮合王爺和王妃,看來不用他出馬了,王妃很主動嘛,並不像外傳的那麼高冷……

        「是的。」錦茵笑嘻嘻地說道:「王妃說,請王爺趁熱服用,可以驅寒。」

        雙全咳了一聲,接過托盤。「我明白了,請轉告王妃,多謝王妃關懷,還有妳……咳,有勞妳了。」

        錦茵嫣然一笑。「那我走啦!」

        看著錦茵翩然離去的身影,雙全有些怔愣。

        聽說王妃長得很漂亮,怎麼王妃的丫鬟也這麼漂亮……

        他將薑茶端進書房,案桌邊掌了燈,照在主子冷峻臉龐上,顯得益發清冷,他吞了口口水,如實轉告錦茵的話。

        封潛早已沐浴更衣,他站在黑漆書案之後,凌厲地看了蓋碗一眼。「誰讓你透露本王在此?」

        雙全傻了。「那個……不是您和王妃一塊兒回來的嗎?」

        錦茵第一次找來時是這麼說的呀,說王妃和王爺一塊兒由九藏閣回來飛觴樓,要問問王爺人在哪裡,所以他才說了王爺在書房裡,又自作主張的讓錦茵轉告王妃,讓王妃先歇下,不必掛心王爺,會這麼說是因為他知道主子是不會回主院寢房的,肯定會就近宿在西院小樓。

        「本王昨日是否說過,不得讓任何人知曉本王回府了?」封潛嘴角微微揚起,用看笨蛋的眼神看雙全。「而你,還把本王的行蹤告訴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鬟?」

        雙全覺得自個兒比竇娥還冤,主子自己現身和王妃一起回來還指責他,自己暴露了行蹤不是嗎?誰讓他命苦,是個下人,主子永遠是對的,下人永遠是錯的,他也只能勇於認錯了。

        「小的知道錯了。」雙全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說道:「可那丫鬟……她不是來歷不明的丫鬟,說是王妃身邊的大丫鬟。」

        封潛一個冷眼掃過去。「她說什麼你就信了?讓你給本王送什麼喝的你就送了?不怕毒死本王?」

        不講道理啊!這是蠻不講理!雙全心裡嘔到不行,他破罐子破摔的作勢要端起那蓋碗,決絕地說道:「那小的喝好了,要毒死也是毒死小的,不會毒死王爺……」

        「擱下。」封潛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出去。」

        雙全巴不得能趕快離開,他應了一聲,火速告退。

        封潛盯著那粉彩蓋碗,腦中浮現了安承嫣渾身濕透的模樣,之前沒想到的可能性,此時靈光乍現……

        敢情她這是想色誘他?

        有本事的話,她大可以試試,他樂意奉陪。

        他繞過案桌,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驚豔的眉眼微揚。

        薑茶?倒是與過去他喝過的薑茶不同,而從他見到她在九藏閣坐在地上睡著的那一刻起,一直到送他手中的這碗薑茶過來,她也與他的想像不同。

        為何她會與傳言判若兩人?她是什麼樣的女子,他會弄明白的。



【第五章】  初入皇宮展藥膳

        翌日,封潛發現他弄不明白安承嫣。

        傳聞,安尚書的嫡女安承嫣,髡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鷂兮若流風之回雪。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而此時,那遊龍的繡花鞋便一腳踩在了他的黑靴子上。

        「對不住!」安承嫣慌張的漲紅了臉,她自己也沒料到只是要經過封潛上馬車罷了,她竟然會踩到他。

        「王妃!快、快移開……」錦茵一顆心蹦到了胸口,差一點都要蹲下去幫主子移蓮足了。

        要命……日晴扶額,在心中叫苦連天,主子哪裡不好踩,怎麼就偏偏踩在了王爺的黑靴子上,還留下印子,待會兒可是要進宮啊!

        「哦!對!要移開……」安承嫣連忙移開腳,不敢再看封潛的反應一眼,提著裙角火速上了馬車。

        宮裡得知封潛回來了,一早便來公公傳聖旨要尊親王夫婦進宮請安,還要同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皇后一塊兒用早膳。

        所以,今天是她第一回穿上誥命夫人的官服,一大早接到聖旨後,她還有些睡眼惺忪睜不開眼就,讓日晴挖起來了,又是沐浴梳頭又是描眉點唇,忙了個仰倒,好不容易盛裝打扮好了,卻不小心踩了封潛的腳……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踩了上去,都怪身上笨重的宮裝讓她行動遲緩,她都不敢回想封潛被她踩到時的眼神……丟人啊!

        「我覺得王爺也不是那麼可怕嘛,就是戴了半邊面具比較奇怪而已。」錦茵興奮的表達她頭一回見到尊親王本人的感覺。

        安承嫣心有同感的想點頭,卻聽日晴嚴肅的說道——

        「這話你可不要在人前說,什麼可怕不可怕的,皇上可是很忌諱這些流言,有人還因此讓皇上貶官。」

        安承嫣原先因出糗而一直垂頭喪氣的,此時立即坐直了身子。「怎麼說?」

        日晴見到主子突然這般精神也有些錯愕,她頓了頓說道:「皇上重視王爺的程度非比尋常,可以說,若有人敢瞧不起王爺,皇上第一個不依。要皇上給王爺摘星星摘月亮,皇上都會去,所以了,說王爺容顏可怕這種事絕不能傳出去,若讓有心人聽見了,可要藉此大作文章了。」

        安承嫣馬上想歪了,少女時期她沒朋友,最愛沉溺在言情小說裡,包含唯美的男男戀……難道皇上和王爺名為叔侄,實則是養成的關係?

        一想到自己的夫君和皇上可能是那種關係,安承嫣神情蔫蔫的,她若有所思的靠著車壁,手無意識的掀開簾子往外看。

        「王妃……」日晴正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主子在馬車裡向來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的,怎麼今兒個會掀開車簾呢?這太奇怪了。

        安承嫣掀開車簾就是覺得悶,想透透氣,順道想看看古代的街景,這是她穿來古代後第一次出府上街。

        不料,封潛的坐騎正在她的馬車旁,她掀開車簾時正好對上了他的眼,她來不及看清楚他的眼色便火速將車簾放下,她都能聽見自己的心怦怦跳動著。

        錦茵馬上稟道:「王妃,奴婢瞧見了,剛剛王爺好像在瞪您!」

        安承嫣秀眉緊蹙。「是吧?」

        要命,才一會兒功夫,她便惹了他兩次,他不知道會怎麼想她?

        尊親王府就坐落在皇城裡,距離皇宮非常近,安承嫣心中的忐忑不安還沒結束,皇宮便到了,安承嫣以為要換乘宮轎,但馬車竟是通行無阻直接進了宮門,行駛了比適才從尊親王府來皇宮還要久的時間,不知穿過了多少道宮門,經過了多少座金雕玉砌、富麗堂皇的宮殿這才停了下來,皇宮之大,令人咋舌。

        日晴、錦茵跳下馬車將安承嫣攙扶下來,她一眼就看到硃紅色琉璃瓦在晨陽下發出粼粼金光,正想再多看看這深宮是多麼的金雕玉砌、金碧輝煌時,封潛沒有溫度的聲音便傳來了。

        「跟好我。」

        撇開他聽說過的那個教養得宜的安承嫣,他自己認識的安承嫣是個不可靠的,不到半個時辰她已出了兩次錯,這才讓他覺得有必要交代一聲。

        失誤踩了他的腳,他可以揭過,但是,她怎麼能明明與車簾外的他對上眼了卻火速將車簾放下?不,不是這個,而是堂堂親王妃怎麼可以掀開車簾朝外看,她究竟是在做什麼?

        封潛回首那凌厲的一眼,叫安承嫣的心咚的一跳。

        要命!帥慘了、酷斃了,身穿麒麟服的他高大威猛,有種攝人心魄的魅力,讓他看一眼,她渾身都發熱。

        都說大齡剩女恐怖,而前世的她不過才二十七歲,還沒到剩女之齡,不過是沒碰過男人、沒談過戀愛罷了,怎麼就饑渴成這樣?難道,她這是晚來的思春嗎?

        「王妃,快跟上去啊……」錦茵見主子沒由來的愣住,可能是被王爺的眼神給嚇到了,她連忙小聲提醒,還不著痕跡的推了推主子的腰。

        安承嫣絕不承認她是看封潛看到失了神,她臉紅心跳,連忙碎步跟上,而日晴、錦茵和封潛的小廝、護衛等人是不能進殿的,皆在外留守。

        安承嫣跟在封潛身後,與他保持半步的距離,這時候她已經無心看宮殿長什麼樣子了,她小心翼翼,謹慎的跟著封潛,就怕跟丟了,自己若在宮裡迷路,到時就不是丟臉兩字便可了事。

        安承嫣大氣不敢喘的走過了長長的宮廊,遠處有宮中的巡邏侍衛隊在來回巡視,也有三五成群的宮女路過,約莫走了三分鐘,終於等到封潛停了下來。

        她悄悄抬眸,看到正紅朱漆宮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頭端端正正的題著「長春宮」三個大字。

        在原主的記憶裡,長春宮是太皇太后的居所,太皇太后是封潛的母后,也就是她的婆婆。

        「王爺……」眼見好不容易四下無人,她連忙叫住了封潛。

        封潛轉過身來,眉頭微蹙。「何事?」

        馬上就要入殿了,她不應該在這時候叫住他的,可說也奇怪,他似乎有預感她就是會做這種事的人,適才還在心中想著,她不會開口叫他吧?結果她真的叫了,真真是叫他無言,難道她連這點禮數也不懂?

        「我第一次入宮,什麼人也不認識,還請王爺多多關照。」安承嫣討好地笑了笑,希望待會兒進去之後他能罩著她一點,以免她出錯。

        封潛深沉的眸子看著她,她臉上的神情一覽無遺,沒有算計、沒有心機,單純的因為要見宮裡的貴人而緊張不安。

        身為尚書府的大小姐,即便未曾參加過宮宴,但受邀出席的各種宴會想來不會少,她連著三年獲得明安大長公主的茶詩會頭彩,至少便進了三次公主府,此刻有必要如此緊張嗎?究竟是哪裡出了錯,為何他總覺得她不是安承嫣?

        「少言多看。」丟下了這句話之後,封潛便邁開了步履。

        見狀,安承嫣只得再跟上去。

        長春宮前,一個年事稍長、穿天青色宮裝的宮人淺笑盈盈的迎了出來,側身一福。「奴婢錦秋見過王爺、王妃。」

        看到安承嫣時,她的眼裡明顯閃過一絲驚艷,如此絕色,那驚心動魄的美,六宮粉黛都比不上啊!

        安承嫣也看到錦秋眼裡的驚艷之色了,她到現在還是很不習慣自己變美這件事,常常忘記自己是個大美人兒,看到旁人驚黯的眼光,有時要好一會兒才能反應過來。

       「錦秋姑姑快別多禮。」封潛親自將那宮人扶起。「我離開京城也近一年了,姑姑的腰疼可舒緩些?」

        安承嫣感到很是稀奇,因為封潛的語氣明顯柔軟了許多,和與其他人說話冷冰冰的樣子雲泥之別,讓她不禁好奇這位年長宮女有什麼特別的嗎?為何封潛待她硬是與眾不同?

        既是他重視的人,就是她要討好的人,她立即拉長了耳朵仔細聽兩人的對話。

        「老毛病,都習慣了,即便吃仙丹也沒用,平時就服些太醫院開的藥方,還過得去。」錦秋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安承嫣不禁眨也不眨的看著錦秋。

        腰疼不是病,卻極難根治,如果她能給錦秋把個脈,便能知道較為確切的病根,也能開藥膳方子了……

        「這怎麼成?」封潛斂了面色,嚴肅地道:「難道太醫院那麼多太醫,竟是治不好姑姑的腰疼嗎?」

        錦秋一笑。「王爺不必掛心奴婢了,疼起來的時候,我便讓那些小宮女給我大力槌槌、捏捏,便能好些。」

        安承嫣一聽,醫者本能地脫口道:「腰痛時切勿用力的槌打腰背,因為腰背部受槌打後,容易使骨盆腔進一步充血,且因血流加快,雖然會得到一時的舒解,但長期下來反而使腰背酸痛得更加厲害。」

        錦秋聽得一愣一愣的。「呃,王、王妃所言甚是……」

        安承嫣熱心地道:「我能為姑姑把個脈嗎?」

        錦秋更加錯愕了,不由得看向封潛,向封潛討救兵,即便封潛是她奶大的,可是怎麼也沒有堂堂親王妃給一個宮人把脈的道理。

        封潛看著眼眸閃亮的安承嫣,眼裡躍躍欲試的,之前的緊張和忐忑都不見了,分明打從聽到錦秋腰疼時便想給錦秋把脈了。

        想到了在府裡為眾丫鬟把脈的畫面,對錦秋點了點頭。

        錦秋得到封潛的首肯,這才道:「那……有勞王妃了。」

        「不客氣!」安承嫣開心的拉過錦秋的手來,兩指搭上。

        過了片刻,她緩緩道:「姑姑的腰疾積習已久,腰痛屬『筋傷』、『痹證』的範圍,與腎有密切關係,可從腎來論治,最好不要吃生冷食物,橘子、糯米類、酒、麻油、竹筍等,這些食物也容易使病況不易好轉。」

        錦秋見她說得頭頭是道,不由的問:「那應該吃?」

        安承嫣道:「要多吃補血、補腎的溫性食物,如海蝦、淡菜、牛肉、羊肉、鱔魚等,可輔助暖腰,降低身體疼痛感。」

        「牛肉、羊肉、鱔魚……」錦秋默念著記下。

        安承嫣又補充道:「還有,腰疼之時,仰臥床,用溫水將布巾打濕,墊腰間疼痛部位,上面再放條更熱的布巾,熱敷約一刻,然分別在腰兩側再熱敷一會兒,也能熱敷肚臍下三寸的關元穴,緩解疼痛感。」

        錦秋眼裡冒著欽佩的光芒。「王妃懂得真多。」

        「重點來了。」安承嫣仔細道:「姑姑可燉名為黑豆雞腿湯的藥膳來改善腰疼,做法很簡單,黑豆、腰果泡水,入鍋燉熟,加少許鹽,這盅食療的主要功用為補腎益陰、健脾利濕。」

        錦秋聽得入神。「黑豆雞腿湯啊……」

        安承嫣長長的睫毛閃閃的。「還有,姑姑平素可以喝巴戟山藥茶,將巴戟天四錢、杜仲三錢、枸杞三錢、淮山一兩,加入大碗水煎煮,水滾轉小火煮兩刻鐘,早、中、晚溫服,每日三劑,七日為個療程,這款藥膳茶具有補腎陽、強筋胃、袪風濕的功效。」

       安承嫣怕錦秋記不明白,又仔細講了一次。

       一會之後,錦秋寬慰地看著兩人笑道:「如今有王妃照顧王爺,奴婢真的可以安心了。」

        錦秋領路,兩人進了長春宮名為「圓滿殿」的偏殿,這裡太皇太后平時招待女眷的地方,很寬敞明亮,擺設不是那麼講究但極為典雅,左右兩隻人高的銅鶴緩緩吐著檀香。

        安承嫣這會兒又緊張了,要見太皇太后、太后、皇上、皇后……這些對而言戲劇裡的人物,來自現代的她一點概念都沒有。

        偏殿裡很熱鬧,香風陣陣,安承嫣微微抬眸就見居中的臨窗大炕上,有名老婦閒適地靠在青玉抱香枕上,手裡握著佛珠,滿眼的慈祥。

        不用說,年紀最長,看起來最為富貴雍容,這位肯定就太皇太后,她的婆婆了。

        偷偷地再看過去,右邊首位有個穿明黃色龍袍的英挺男子,金線刺繡勾勒出騰龍,那騰龍順著肩膀盤在胸前衣襟上,顯得氣勢凌人,他的面容俊逸,俊俏非凡,此人一定大武朝登基不過四年的皇帝封頤了。

        封頤的旁邊坐的容貌端麗、笑靨如花的女子,俊眉鳳目,身穿金銀絲百鳥朝鳳花紋的宮服,裙上繡著金織鳳凰,頭戴含珠金鳳,手裡隨興地搖著柄宮扇,嘴邊含著笑意,此人皇后無誤。

        皇后下首坐著一名絕色美女,眉若青黛、唇似塗丹,光彩照人,身穿大紅雲綿宮裝,烏髮如雲,梳了個垂雲髻,斜插著丹鳳掛珠釵,面孔精緻,但面上淡淡的,眉眼之間掩飾不住的飛揚跋扈與高傲自負,在皇上、太皇太后、太后的面前還微微高揚著頭,一副目無下塵的樣子,看著就個不好相與的主,安承嫣猜不出此人的身分,推測應位分較高的宮妃之類的吧。

        左邊,一位中年貴婦妝容素雅、儀態華貴,身穿繡著鳳紋的鵝黃宮裝,雲鬢高高綰起,滿頭的珠翠環繞,神情威嚴尊貴,隱隱咬著牙帶著絲絲的壓抑,看著的面孔好像有一陣冷風吹過,安承嫣判斷此人為太后,因為先帝太短命而成了寡婦的女人,雖然大武朝數一數二尊貴的女人,但顯而易見的,並不快樂。

        安承嫣的視線不著痕跡地由太后身上轉到旁邊,總算有張熟面孔了,原主見過三次的明安大長公主。明安大長公主先帝的胞妹,太皇太后嫡出的女兒,封潛的姊姊,她的大姑子。

        「皇叔,今日咱們便不行君臣之禮了,你快給皇祖母請安吧!」封頤笑嘻嘻的道。

        封潛當眾瞪了皇上一眼,袍角一撩,沉聲拜了下去。「兒臣拜見母后。」

        安承嫣連忙行禮如儀的款款跟著拜下。「兒媳拜見母后。」

        之前在王府裡有不少下人沒事就對她跪拜,今天第一次拜別人,心情委實微妙。

        「快起來。」太皇太后臉上出現滿意的神色,點了點頭微笑道:「果然生得好模樣,叫做承嫣吧?名字也極好,快過來讓哀家好好看看。」

        安承嫣知覺的發現太皇太后這在誇她,見封潛起身了,也連忙起來,低眉順目地依言走到太皇太后的跟前。

        太皇太后拉住了她的手,端詳著她的容貌,然後笑著道:「如此傾城之貌配得過潛兒,真天造地設的一雙,皇上這回可做了一件大事。」

        太皇太后看著安承嫣那靈秀清透的眼眸,暗讚了一聲好。

        面相裡,眼神重中之重,安承嫣的雙眸坦然純凈,足見其心之正,因此閱人無數的,見了便有五分喜歡。

        封頤立即樂開了花。「皇祖母也覺得朕做得好吧?」

        太皇太后笑道:「那自然了,皇上萬事都做得好,這呀,遺傳了你曾祖和父皇。」

        偏殿中的人都笑了起來,只有安承嫣沒跟著湊趣笑,適才太皇太后握著的手時,也趁著反握之際稍稍給太皇太后把了脈,發現太皇太后竟個高血壓的患者。

        在古代,肯定無人能診出高血壓來,而高血壓的後果可大可小,一旦發病,嚴重的案例,中風或心肌梗塞都家常便飯,或者導致心臟病、腎臟病,不可輕忽。

        「怎麼了,孩子,你的臉色有些不對,可是哪裡不適嗎?」太皇太后看著安承嫣,目露慈愛之色地詢問。雖然年事已長,但並非是個老糊塗,還很敏銳,察覺到安承嫣神色有異。

        安承嫣為難了,要怎麼說太皇太后有高血壓?可放著不管又過意不去,太皇太后可是她的婆婆,還這般的和善……

        錦秋此時近身伺候著太皇太后,見狀,福至心靈,笑道:「適才在外頭,王妃聽聞奴婢長年腰疾便給奴婢把了脈,開了藥膳方子。此刻奴婢瞧著,王妃一片孝心,像想為太皇太后把脈的樣子。」

        太皇太后很驚喜。「好孩子,原來你還懂得醫術?」

        「皇嬸懂得醫術?」封頤奇也怪哉的道:「朕從來沒聽過這件事。」

        官家千金懂得醫術那幾乎不可能的事,何況安尚書還是一品大員,嬌養在深閨裡的嫡女哪裡會讓去學醫術,這事挺蹊蹺的,就不知皇叔否知曉自己娘子懂醫術這回事。

        明安大長公主咳了一聲。「本宮識得尊親王妃那久了,都不知道尊親王妃懂得醫術,皇上自然也無從得知了。」

        太皇太后迫不及待地道:「既如此,你就快給哀家把脈吧!這些年哀家的頭疼一年比一年厲害,太醫院開的方子也總不見效。」

        安承嫣心道,自然不見效了,沒有對症下藥怎見效?太醫開的多半治頭疼的方子,治標不治本。

        「太皇太后身子矜貴,尊親王妃當有把握才好把脈,否則胡亂開藥膳方子弄巧成拙,可擔待不起。」

        說這話的是那唯一讓安承嫣分辨不出身分的驕傲女子,她的口氣極藐視,根本不信安承嫣懂得醫術。

        「皇上,臣的妻子難道還由得皇上的嬪妃評論?」封潛微冷的聲音沉沉地響起,臉上叫人看不出此刻的情緒。「照輩分,麗貴妃能如此無禮?」

        安承嫣這才知道,原來貴妃娘娘啊!在皇帝的後宮,身分地位僅次皇后,若又有皇帝的寵愛,怪不得氣焰這囂張了。

        不過,封潛這站在她這邊幫她講話嗎?彎唇淺笑,心情甚好。

        「當然不能!」封頤幾乎用喊的喊出來,沒好氣的瞪了麗貴妃一眼。「麗貴妃,注意你的用詞,讓皇叔不高興,朕回頭跟你算賬!」

        安承嫣傻了,這皇帝怎麼回事?不是他的寵妃嗎?怎可以在眾人面前給人家難堪?可奇怪的,被封頤當眾訓斥了,麗貴妃竟然也不惱,淡淡地道:「臣妾的話不中聽,不說就算了。」

        這個安承嫣,就且讓她得意一陣子,反正終究會死,一個將死之人阻不了的路,得沉住氣。

        不過,不是說封潛昨夜才悄悄回尊親王府的嗎?怎麼這會兒就幫安承嫣說話了?有什麼事是探子沒打聽到的嗎?

        「哎呀!」皇后搖著宮扇笑了起來,露出淺淺梨窩。「麗妹妹有口無心,也心想著皇祖母的身子才這提醒的,皇嬸人美心美,肯定不會往心裡去,就請皇嬸快給皇祖母把脈吧!讓我開開眼界。」

        好幾雙眼睛看著,雖然安承嫣適才已經悄悄為太皇太后把過脈,還煞有介事的又細細把了一會脈。

       「母后這是高血疾。」

       「高血疾?」眾人都沒聽過這個病名,面面相覷。

        安承嫣無法用現代用語來解釋高血壓,簡單的道:「高血疾的病症便頭痛、頭昏、頭眩、頭瘡,若置之不理,嚴重的話會引發風疾。」

        眾人一陣嘩然,風疾便懂了,先帝便死風疾,當時還服用了金石之藥也徒勞無功。

        「那該如何醫治?」明安大長公主緊張地問。

        安承嫣淺淺笑。「母后的身子,如今長期服藥不妥,我有幾個藥膳方子,不需服用湯藥便可達到改善的效果。」

        「真的嗎?」明安大長公主連忙吩咐宮女取筆墨紙硯過來。「寫下來吧,周全些。」

        宮女攤平了宣紙,磨好了墨,安承嫣落坐,提起筆來,眾人都巴不得圍過去看,生生忍住,等寫完這才逐傳著看,傳到封頤手裡,卻不放了,還大聲念了出來。

        「馬蹄海參燴,做法,將天麻兩錢、鉤藤三錢、枸杞三錢,用兩杯水燒開,轉文火熬至剩半杯,過濾取藥汁備用。

        「烏參去內臟洗凈,以蔥、薑煮約半刻去其腥味,放入冷水中備用。黑木耳用水泡軟,荸薺、黑木耳切碎,同絞肉加入醬油、鹽、太白粉拌勻,分別塞入烏參內,以半杯水蒸熟,再熱鍋入油,蔥、薑爆香,放入葯汁及醬油、烏醋、糖、米酒,再放入烏參以火燜煮約半刻鐘,最後勾芡即可……哎呀,皇嬸的字可真美,字如其人。」

        念完了第一帖藥膳方子不罷休,又津津有味的念了下去。

        「乾貝蘿蔔清湯,做法,雞胸骨洗凈燙過和當歸錢、枸杞五錢、麥冬三錢、沙參三錢置鍋內,加水五杯,燒開改以文火熬約兩刻鐘過濾取湯汁備用。

        「生乾貝洗凈,每一個切成四塊,蘿蔔切塊,胡蘿蔔切塊,一起放入瓦鍋內,倒入上述藥汁加適量的水以腌食物,瓦鍋加蓋,以兩杯水蒸熟加鹽即可。」

        皇后笑道:「皇上不嘴酸嗎?後頭還有好幾帖方子呢,要不要臣妾接著念下去?」

        封頤微微挑眉。「依朕看,這些食材均不名貴的藥材,皇嬸,這些當真對皇祖母的高血疾有療效?」

        「只要按時食用五日,頭疼便能有顯著改善,請母后耐心等待。」安承嫣跟著又笑道:「且這些藥膳都極好入口,沒有胃口之時還能開胃,母后肯定會喜歡的。」

        皇后饒有興致地笑道:「皇嬸,改日也要請你到甘露宮坐坐,看看我哪裡需要改善的,也開幾味藥膳給我養養身子。」

        安承嫣自然點頭應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第六章】  一舞進駐郎君心

        看著眾人和樂融融,麗貴妃在心中冷笑。

        皇后這不就想快點懷上龍種嗎?皇上膝下尚無一兒半女,若能生出皇子,那便太子人選。

        前世,為了搶在皇之前生下皇長子,吃足了苦頭,最終還沒生下子嗣,不但未曾被皇上寵愛,還被皇后陷害,打入冷宮,死得孤寂。

        這一世才不要日夜算計要懷皇上的孩子,她要懷的是封潛的孩子,所以,安承嫣在死之前絕不可以生下封潛的孩子,絕對不可以,不但不可以生孩子,安承嫣還必須早早就死,她會助她一臂之力的……

         「你該餓了吧?」太皇太后笑咪咪的道:「傳膳!」

        一長串的宮女進來在每個人的面前擺長桌,跟著便流水般的上各種不同的食盒,眾人有有笑的,直到用畢早膳,撤了食盒,上了茶,封潛在眾人品茗時驀然開了口。

        「說起來,本王還未向皇上謝恩,在本王不在京中之時,成就了本王的姻緣,如此恩典,肝腦塗地也無法報答,對吧?」

        封潛轉著杯盞,寒眸輕揚,語氣甚是磣人。

        「哈哈,皇叔的哪裡話?咱們叔侄之間,何必言謝?」封頤假裝沒聽懂弦外之音,眉飛色舞地道:「倒是皇叔不在京城的這段時日裡,清丈田畝的試點進展得極有成效,八個試點州共清出田地十萬餘頃,補繳稅賦多達百萬兩,平均賦稅起了作用,皇叔可知道哪裡被侵佔的田地最多嗎?」

        「哪處?」封潛皮笑肉不笑的牽了牽嘴角,由半臉面具並非上下,而是左右,因此牽動薄唇,乍看甚為可怖。

        「百州啊!」封頤拍了下自個兒的大腿,一副拍案叫絕的模樣。「那裡清出侵佔的田地便達三萬多頃,那杜知節辦事實在給力,作風也狠,嚇得那些地方官員屁滾尿流,個個抱著頭疼!」

        安承嫣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皇帝怎麼像個說書的?對說書有過嚮往嗎?

        「還有啊!」封頤自己又口沬橫飛的下去,「端王縱情聲色,荒怠政務,一心想要『高居無為』,以為朕不知道他心裡的算計,這一年來協理工部卻未盡其責,還寵妾滅妻,時不時便逼迫官紳搜刮錢財,朕實在忍無可忍,便責端王交出協理工部之權,責他閉門思過,無事不得入宮,有事也不得入宮,總之朕不想看到他,非傳他不得入宮覲見!」

       一口氣講完,封頤眼裡一閃一閃的,滿臉期待的看著封潛。「朕做得好吧?」

        安承嫣很無言。

        這位便大武朝的皇帝嗎?怎麼像要人誇的三歲孩童?可以叫封三歲嗎?

        「臣連自身的婚事都無法做主,皇上主政,又豈臣能評論?」封潛說罷,還毫不客氣的譏諷一笑。

        安承嫣這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封潛對他們的婚事並不滿意,難怪對她不理不睬的……

        不明白,以原主的條件,家世好,才女又美女,根本零缺點,有何不滿?

        「皇叔的意見怎能叫評論呢?不管皇叔說什麼都是金玉良言,朕都受益無窮啊!」

        封頤打哈哈地找臺階下,但封潛並不領情,神色一訕,眼見氣氛不太妙,便神來一筆地道:「皇祖母,難得今日這麼高興,恰好萊國進貢了梨酒,不如喝一杯慶賀皇叔大婚,如何?」

        自古以來,以酒為媒,酒便是活絡氣氛的最佳利器,沒有人喝了酒還嚴肅得起來的,他十分有把握他皇叔不高興只是一時的,等將來和和美美的生下幾個可愛的小豆丁時便會感激他今日的促成了。

        「這主意甚好。」太皇太后笑盈盈地說道。

        得到太皇太后的肯定,封頤連聲吩咐擺酒。

        皇后搖著宮扇笑道︰「美酒佳肴,若無歌舞助興豈不太單調了,素聞皇嬸不但琴棋書畫拿手,更是善舞,舞姿輕盈迷人,能否讓我等一飽眼福?」

        在她看來,本來酒舞就是不分家的,她其實是技癢想自個兒跳,可是身為皇后又不能毛遂自薦,只能推舉別人了。

        再說,自己舞藝好的人,也會想看看別人的舞,她久聞安承嫣舞藝出眾便趁機提出了。

        「姊姊這提議倒是別出心裁。」麗貴妃眼睛瞇了起來,慢悠悠的說道。

        真是荒唐,皇后這是在抽什麼風?又不是歌妓、舞妓,怎麼能叫堂堂尊親王妃當眾跳舞?

        不過,這樣太好了,這生生是個讓安承嫣出醜的機會,所以了,她要感謝皇后這神來一筆的提議,興許能讓封潛討厭安承嫣,覺得她讓他丟臉面了。

        「咳!」封頤假咳一聲,覷著封潛的眼色說道︰「皇后想看歌舞,讓教坊的舞伶進來助興便是……」

        安承嫣瞧見封潛蹙眉,好像要對皇后發難,她還滿喜歡皇后的,不想皇后下不了檯,便落落大方地起身,嫣然笑道︰「我正想跳舞呢,多謝皇后給我這個機會。」

        明安大長公主著實愣住了。

        這不太對啊,她所認識的安承嫣絕不是這樣好相與的人,是一個對於皇后要她跳舞的要求,肯定會視為污辱的人……

        明安大長公主目瞪口呆之際,安承嫣已舉止優雅、不卑不亢的走到殿中央,神情從容,沒半點受到折辱之感。

        封潛一語不發的看著她,眸光極是深沉,看得封頤膽顫心驚,他看了下方興致勃勃的皇后一眼,真不知她哪來的膽子敢叫皇嬸跳舞,而他皇叔肯定是一聽獻技就不舒服了,若不是皇嬸順了皇后的意思,這場面還不知道要怎麼收拾哩……

        「那麼我就獻醜了。」安承嫣瓷白的臉龐浮現出輕淺笑意。

        她擁有原主的記憶,大可跳一曲原主擅長的舞,可是她輕輕哼著她所熟悉的芭蕾舞曲,下巴微抬,隨著她自己哼的音樂抬起腿踮腳轉圈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她不曾萌芽過成為舞者的夢想,學芭蕾是為了交朋友,是為了變美,小時候的她還很天真,透過舞蹈教室的玻璃門看到學舞的女孩都很美,那蓬裙和綴著水鑽的美麗舞衣,以及綁著粉紅色絲帶的舞鞋,再再令她眩惑,她以為穿上芭蕾舞裙和舞鞋便會變美,學了六年的舞,那些粉雕玉琢公主般的女生們依舊不屑與她做朋友,她還是一個朋友都沒交到,並沒有醜小鴨變天鵝,叫人氣餒。

        而此刻,她垂眸淺笑,踮腳、挺正、旋轉,芭蕾舞裡嚴謹訓練的「提」與「伸展」讓她舞時的體態非常優美,輕盈的跳躍跟旋轉,宮裝局限不了她。雖然許久沒跳芭蕾了,也沒有得當的舞鞋,但多年的記憶一下子就回來了,她若靈若仙,柳腰輕探,玉足點地,舞得自在,也舞得自信,而那份自在、優雅與從容,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了,她像是落入人間的仙子,在下半身輕快舞動的同時,她的上半身依舊平穩地優雅挺立,明明是巧妙地維持著危險的平衡,卻又像四兩撥千斤般的輕盈愜意,叫人嘆為觀止。

        所有人都讚嘆稱奇之際,只有一個人面色漸漸變得猙獰。

        一舞終了,安承嫣站在那兒,她微微喘氣,定身淺笑,保持著謝舞的姿勢,恍若仙子般讓人不敢褻瀆,絕美的五官像會發光似的,尤其封潛還勾唇看著她,看到這一幕,直叫麗貴妃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住,恨不得向前抓亂安承嫣的頭髮。

        不該是這樣的,究竟是哪裡出了錯?前世封潛和安承嫣未曾見過面,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而適才封潛卻好像是被勾走了心似的,眼中是她沒見過的炙熱迷離,她從未曾在他臉上看過那樣的神情,心思深若幽海的他不會是動了凡心了吧?這念頭令她心中的不安急遽擴大!

        席上,眾人都是一副微痴的神情,封頤第一個拍手,連聲叫好。「朕還是頭一回看到如此精采絕倫的舞蹈,太美了!真的是太美了!若是在中原百國會上表演這支舞,肯定能技壓群國,讓他們看得目不轉睛、甘拜下風!皇嬸深藏不露,皇叔可真是有福了!」

        封潛並未搭腔,他執起酒盞將杯中的梨酒一飲而盡,幽深的眸光落向殿中的安承嫣,薄唇凝了抹叫人看不清的弧度,他不相信自己會讓一個女子的舞姿迷住,可適才……他確實看得入迷了。

        她像雲朵一般的柔軟,像清風一般的輕盈,像出水芙蓉般的純粹,也像雲霧繚繞著月兒,宛若天上雲卷雲舒,又似庭前花開花落,彷彿在淡淡的晨曦中,漫步在曠野裡,更像是汲取了天地間的精華,匯集成了那一瞬間的美,他從未曾沉溺於聲色,適才,他沉溺了。

        「孩子,你跳這什麼舞啊?哀家怎麼從未曾看過?」太皇太后異常興高采烈的問道。

        安承嫣綻開笑容來,「回母后的話,兒媳跳的舞名為芭蕾舞,也能編成戲曲。」

        芭蕾舞劇是綜合音樂、美術、舞蹈於同一個舞台空間的戲劇藝術形式,「天鵝湖」、「胡桃鉗」、「睡美人」……不勝枚舉,改編成古代戲曲,肯定也是挺有意思的。

        「此話當真?」太皇太后眼睛一亮,來了興致。「還能編成戲曲?」

        眾所周知,太皇太后最喜歡看戲了,可說是到了入迷的程度,宮裡的教坊還培養了戲班子,專門排戲練戲來娛樂太皇太后哩。

         「不過,芭蕾舞不好學。」安承嫣連忙將但書說出來。「若要排成戲曲,怕是要費不少時日。」

        她看太皇太后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不會明後天就叫她排芭蕾舞吧?

        「是啊,應該不好學。」太皇太后通情達理地道︰「哀家適才看你跳得跟朵花在開似的,那要多少年的功夫才學得起來啊,也難為了你身子靈巧才學得會,換做旁人轉那麼多圈子都暈啦,哪裡還站得直?對了,跳了那麼久,肯定是累了,快坐下、快坐下!」

        「多謝母后。」安承嫣回到座位落坐,她抬起明亮的眼眸,發現沒有笑容的有三個人,太后、麗貴妃和她身邊的封潛。

        太后似乎是從頭到尾都沒說句話,是天生寡言還是累了無從得知,她覺得太后看封潛的眼神不一般,好像……好像有恨意?

        照理來說,封頤年紀輕輕就因為先帝驟然駕崩被迫登基,封潛盡心盡力輔佐封頤,太后應該感激涕零才是,沒理由恨封潛啊,可能是她看錯了,她可不能因為人家都不說話就把人家定位為不是好人。

        至於麗貴妃,她可以確定麗貴妃是完全的不喜歡她,太后對封潛帶著恨意,而麗貴妃對她則是敵意,彷彿她搶了她的場子似的,幾乎要將她瞪出一個窟窿來,那種敵意是不假掩飾的,懶得與她客套做戲的那一種。

        如果說太后對封潛的態度她看不明白,那麼麗貴妃對她的態度她就更不明白了,她是親王妃,與貴妃井水不犯河水,麗貴妃的敵人應是皇后和其他嬪妃才對吧,為何將她當成了假想敵?

        安承嫣偷覷著麗貴妃研究的時候,發現了麗貴妃那雙美麗眸子的冷凝視線定點在了某處,輕顰著纖長的柳眉,眼神是極度的煩躁,順著麗貴妃的視線望去,冷不防的發現竟是她身旁的封潛,讓她頓時狠狠一愣……問題,不會出在他身上吧?

        皇帝的女人喜歡封潛,不會是這樣吧?

        這荒唐的想法讓她猛然一驚,無語愕然。

        「哎呀,怎麼辦呀,那芭蕾舞一直在哀家腦子裡舞著,哀家今夜怕是睡不著了……」太皇太后還在回味無窮。

        封頤揚著唇,心情極好地說道︰「皇祖母,這說來說去都是朕的功勞,若是朕沒有做主賜婚,皇嬸今日便不會入宮來,也不會露這麼一手了。」

        「皇上實在英明。」皇后柔媚無比的笑道︰「臣妾敬皇上一杯。」

        封頤從善如流的舉杯,露出了俊朗的笑容。「皇祖母、母后,賀皇叔大婚,大夥兒一塊兒喝一杯吧!」

        宮女連忙為諸位貴人斟滿,封頤主邀的那一杯,所有人都一飲而盡。

        「好酒,真是好酒。」太皇太后的眼眸瞇了起來。「令哀家想到了哀家初入宮那一年,首度喝到那窖藏多年的美酒,那一夜哀家醉倒了,連醉了也要抱著酒壺,令宮人們啼笑皆非。」

        封頤看著氣氛如他預想般的熱絡了起來,頗有其樂融融之感,他認為自己要趁勝追擊,絕不能讓場子冷下來,而方法就是灌酒,目標自然是那誤入皇家叢林的小白兔了。

        「朕必須要再另外敬皇嬸一杯。」封頤嘴角若有似無的逸出一絲笑意,俊顏光華四射,像是鍍了一層金。「皇嬸,朕的皇叔就拜託皇嬸了,早日為尊親王府開枝散葉,多多益善,屆時皇祖母肯定要笑得闔不攏嘴。」

        安承嫣喝下了封頤敬的酒,想到和封潛生孩子……她耳根子都燙了起來。

        可聞言,太后卻是緊緊捏住了手中的酒盞,臉上是一片隱忍的神情,卻還是流露出刻骨的恨意來。

        封頤目前膝下猶虛,絕不能讓封潛早一步生下子嗣,這是她絕不容忍的事!

        太皇太后不著痕跡的將太后的反應看在眼裡,她若無其事的收回了視線,配合封頤說道︰「皇上說的不錯,潛兒今年都二十有七了,其他人早做了不知幾回爹了,如今也該是做爹的時候了。」

        「皇祖母的話對極了!」封頤一搭一唱的接口。「皇叔為了保家衛國,捍衛咱們大武江山,擔誤了終身,如今好不容易抱得美人歸,肯定要嘗嘗做爹的樂趣!來來來,皇嬸,朕再敬你一杯,往後要相夫教子,辛苦了。」

        安承嫣覺得身子越來越燙,她硬著頭皮又喝了一杯。

        這酒是極品中的極品不錯,可是,她沒有酒量啊……

        「皇嬸,換我敬您一杯。」皇后眼波流轉,笑得如花開。「這梨酒可香醇了,別處是喝不到的,難得皇上沒藏著掖著,皇嬸可要多喝些。」

        安承嫣已是喝得雙頰蛇紅,又喝下了皇后敬的酒,無意識的笑了起來,有些萌傻,麗貴妃見狀甚是厭惡,再想到適才她跳舞時那耀眼奪目的氣場,心中頓時升起了一個惡意的念頭。

        她睨了安承嫣一眼說道︰「素聞尊親王妃除了善舞,吟詩作對更是無人能及,若是女子能考科舉,狀元之位肯定手到擒來,今日不如以酒為題做一首詩,不知尊親王妃意下如何?」

        安承嫣打了個酒嗝,見眾人都在看她,她連忙喝了幾口水,雙頰還是熱辣辣的燙。

        麗貴妃要她做詩?她擁有原主的記憶,做詩自然是難不倒她,可她想嚇一嚇麗貴妃,做首叫人驚才絕艷的詩出來,讓麗貴妃以後不敢隨便來挑釁她,讓麗貴妃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封潛微不可察地瞇了一下眼眸,轉著酒盞,寒眸輕揚,聲音沉了幾分,「不需做詩了,回府吧。」

        安承嫣臉色緋紅,眼眸帶著一絲水光迷蒙,她朝封潛傻傻地笑了笑。「不打緊,做完詩再走,擔擱不了多久。」

        封潛眼眸深幽深幽的看著安承嫣,眼裡有幾絲光芒閃過,麗貴妃看見了,不是滋味的哼了一聲。

        瞧她那樣子分明是醉了,腦子已經不清楚了還死撐著,這樣還想做出詩來?簡直痴人說夢!

        「孩子,若是身子不適便不必勉強。」太皇太后慈愛地說道,臉上有些憂色,很是擔心。

        安承嫣腦子已然發懵,她朝太皇太后真誠一笑。「母后無須擔心,兒媳很好,好得不得了,再跳一曲芭蕾舞都不成問題。」

        麗貴妃嘴角翹了翹。「尊親王妃莫不是在拖延?若是連首以酒為題的詩都做不出來,那倒叫我懷疑起尊親王妃之前的盛名是怎麼來的,又如何連續三年在茶詩會上奪魁?」

        做詩是要集中精神的事,她不信安承嫣在精神渙散之下還能做出什麼好詩來,即便做出詩來也肯定是慘不忍睹,等會兒安承嫣便會淪為笑柄,然後,她會讓人將今日安承嫣做不出詩的事傳出宮去,讓她成為京城的笑談!

        「哎呀,麗妹妹莫非有什麼急事要先行離開,所以一直催促皇嬸?」皇后眨了眨眼眸,笑得繁花似錦。「本宮是認為,做詩也是講究文思的,也該讓皇嬸想一想,是吧?」

        麗貴妃臉色悻悻。

        翁敏禎這個賤人,前世明明很陰鬱的,這一世卻轉了性似的,處處給她不痛快。

        前世她們鬥得死去活來,翁敏禎是內閣首輔翁清展的孫女,而她爹則是一品軍侯,兩人的娘家都擁有龐大勢力,兩人都想先生下皇長子,最後是翁敏禎先生下了皇長子,封為太子。而她,既失去了她心所愛著的封潛,也沒得到皇上的寵愛,在冷宮看著太子繼位,翁敏禎成了太后風光無限,而她直到死前才得知的皇家秘辛,只是令她死得更不甘罷了,懊悔著她當初不該聽她爹的話進宮為妃,放棄了封潛。

        老天有眼,她重生了,她要翻轉一切,即便翁敏禎與前世一樣先生下皇長子,她也不怕了,她手裡握有天大的秘密,那秘密會讓翁敏禎不管生多少皇子都無用,翁敏禎的榮華富貴都將成為泡影一場,唯一的缺憾是她重生得太晚了,重生而來,她已是宮妃,若是重生的時間再往前提前一些,她肯定不會入宮,她不會計較封潛的臉傷得如何恐怖,她會陪在他的身邊,一心一意的對他……

        「多謝皇后為我說話。」安承嫣感激地對皇后一笑。「既然麗貴妃那麼急,我快點將詩寫出來便是。」

        她決定搬出李白大師的詩來嚇嚇麗貴妃,走到先前寫藥膳方子的那張桌子坐下,提起筆來,在空白宣紙上洋洋灑灑的寫下了一首詩,字跡端麗,落筆毫不遲疑,恰似文思泉湧的模樣。

        一等到她停筆,封頤便迫不及待地吩咐小封子,「快!快拿來給朕瞧瞧!」

        一待到手,封頤便朗聲讀了出來——

        「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飲,影徒隨我身。

        暫伴月將影,行樂須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

        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散。

        永結無情遊,相期邈雲漢。」

        一時間,殿中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詩中的意境震撼了,即便知道安承嫣是才女,但沒想到她有才到這等境界。

        安承嫣淺淺一笑,這是李白大師赫赫有名的〈月下獨酌〉,不信麗貴妃挑得出毛病來。

        封頤久久之後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詩情豪放不羈、瀟灑自在,皇嬸文采過人,實在令朕太震驚了,如此好詩,千年一遇,即便是今年的狀元也恐怕做不出來。」

        麗貴妃暗自咬著牙,眸中透著一絲詭異的陰狠。

        可惡!原來想讓安承嫣出糗的,卻反而讓她出了風頭。

        她得快點讓軌道回到前世,首先,前世紅顏薄命的安承嫣必須快點死掉,她才能進行其他的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6 03:59 PM 編輯

【第七章】  遭人惦記馬車翻

       安承嫣醉了,整個人輕飄飄地,所以話也多了,走出長春宮那長長的宮廊上,只有她與封潛,所以一直找封潛搭話。

       「錦秋姑姑人啊?我見你好像對她特別有溫度。」

        封潛橫了她一眼,像在說:別人都沒有溫度嗎?

        封潛蹙著眉。「錦秋姑姑是我的奶娘。」

        安承嫣微微笑一嘆,美麗的眼眸笑如彎月。「我就說你對姑姑態度特別不一樣,原來是你奶娘啊!我也有奶娘,不過沒跟著我過來王府,年紀大了,回鄉下去了。」

        見她步子不知要飄到哪裡去,封潛面色不豫,長臂伸出手拉了她一把,不料力道不重,她卻跌進了他懷裡,順手扶住了她的腰,柔軟的身子貼著自己,封潛的心不自覺的漏跳了一拍。

        雖然長廊裡沒人,但隨時可能有人經過,讓人看見這奇怪的模樣成何體統,怕要給人抓住把柄了。

        斂了神色,封潛微凜地瞪著懷裡的人。「怎麼回事?」

        安承嫣頭埋在他懷裡,只好老實道:「我不會喝酒……」

        封潛蹙眉。「不會喝酒,為何在殿中不說?」

        安承嫣慢慢抬起了頭,很無辜地道:「我不知道可以說……」

        品酒皇上發起的,難道要掃皇上的興嗎?

        封潛深幽的目光深邃難明,他的臉色越來越黯,好似暴風雨要來臨。

        所以這是醉了才一直跟他搭話?若不是醉了,神志不清,不會如此纏人……

        想到他日若醉了,他不在場時,也這樣糾纏別的男子,心中升起了股濃濃的不快,勾著唇對著她命令道,「以後不許喝酒!」

        安承嫣揚著長睫,看起來更加無辜了。「我也不想喝啊,皇上、太皇太后開口了,我能拒絕嗎?」

        「即便是皇上、太皇太后也能拒絕,他們豈不通情達理之人?」封潛反駁一番之後,眼眸益發幽深。「總之,以後不許喝酒,除非本王在場,否則你一滴酒都不許沾。」

        安承嫣怔怔地看著封潛那雙幽深的黑眸,這是在關心她對吧?雖然口氣差了點,但是關心她對吧?

        一陣恍惚的眩暈感驀然襲來,她皺眉扶了額,不知怎麼一回事,覺得自己的腳離了身子,好像一直在抽離。

        「怎麼?不答應嗎?」封潛的眉頭再次蹙起。

        「不……我頭暈……天地都在轉,你也在轉……」費勁地看著封潛,認真的想要看清楚,可眼前的他成了重迭的身影,感覺到腦子很沉,沒想到那果釀的梨酒後勁是逐漸加深的,一開始就微微的暈罷了,可現在比在長春宮時還要不舒服好幾倍。

        封潛抿著唇將她抱起,推翻了自己的規則。

        「王爺……你不也喝了很多酒,怎麼沒事?」安承嫣安心的閉上了眼睛,感覺到自己像在坐船似的,寬大的懷抱很舒適。

        封潛輕輕挑眉。「你不需要知道,因為你學不會。」

        有些內力,喝下的酒自然會蒸發,不用半個時辰就跟沒喝過酒一般。

        抱著安承嫣走到朝陽門,進宮時的馬車與其下人都在那裡候著,見封潛抱著安承嫣出現,眾人眼裡都萬分驚訝,但沒人敢問一句,而且還大氣不敢喘一聲,深怕在宮裡發生了什麼事,王爺才會抱著王妃出來。

        封潛高冷的示意日晴打開車門後,抱著安承嫣上了馬車,日晴、錦茵原要跟著上去的,不料想封潛卻吩咐道:「關上車門,爾等搭其他馬車,立即回府。」

        見日晴、錦茵錯愕,雙全連忙跑過來中氣十足地應了一聲,又揚聲道:「回府!」馬車緩緩駛動,紅牆金瓦、高門飛閣在馬車頭逐漸遠去。

        封潛看著懷裡的安承嫣,不明白自己怎沒把放在一旁的椅榻上,而是讓她繼續待在懷裡,換言之,還抱著。

         「王爺……咱們上馬車了嗎?」安承嫣迷迷糊糊地問道。

         「嗯。」封潛的手掌悄然地貼在安承嫣背,微微用了內力為她解酒,否則照這樣初次酒醉的情況,恐怕在馬車裡要吐了。

         「王爺……你在做什麼……我覺得……背上熱呼呼的……」安承嫣微微挪了挪身子,想躲開那一陣陣無形的熱感。

         「沒做什麼。」封潛繼續施力。

        安承嫣順勢靠在封潛的胸口,道:「我好像沒那麼暈了……」

        封潛停了施力,因為毫無內力之人,初次接受施力不能太過,否則反而會傷了的身子,他的目的只是要減緩她的難受,達到目的便可收手了。

        「不過,王爺……你這是抱著我嗎?」有些不太確定的問,感覺被抱在懷裡,可是已經上了馬車,又沒有抱著的理由,因此才不確定。

        這話問得煞是直白和不識相,封潛瞪著,見她醉顏微酡、雙頰潮紅,兼之紅唇嬌艷,美得太過,一副欠教訓的樣子,莫名的低首吻了她的唇瓣,即便半邊隔了面具也讓他感受到那無比柔嫩的觸感。

        安承嫣瞬間腦子一片空白,似幻似真,心臟跳得飛快,才想再好好感受這份奇異的溫暖,封潛已經蜻蜓點水般的離開了。

        安承嫣不解的抬眸看著,卻發現他的眼神有些狼狽,狼狽而又……熱情?

        安承嫣潤了潤唇,正想說點什麼,突然馬車一個晃動,驀地狂奔,聽得外頭喊聲尖叫不斷,感覺到馬車瘋了似的往前狂奔,像失控的火車頭,失速得叫人害怕,而且這是在皇城附近的鬧街上,又是百姓和攤販最多的時候,萬一撞死了人……想到前世有一次搭公車,公車突然煞車失靈,在馬路上橫衝直撞,速度飛快不知要衝向哪裡,此刻的感覺就和那時一樣!

        「快讓開!」外頭有人在高聲喝斥。

        「不要命啦!」有人狂吼。

        「王爺!」安承嫣猛地一個激靈,望著封潛的眼神裡流露著驚恐,馬車不比公車堅固,這種速度怕撞上了都會解體,恐怕也會被拋飛出去。

        「把眼睛閉起來!」封潛沉沉的聲音響起。

        安承嫣順從的閉起了眼,感覺到封潛緊緊的抱住了她,整個人被封潛環抱護在身下,安承嫣被顛得七暈八素,這時馬匹忽然嘶了一聲,馬車側翻了,馬卻不停,拖著側翻的馬車往前奔,馬車傍著地被飛快的拖行,約莫拖行了十幾公尺才停了下來。

        「王爺!」王府的侍衛立即飛奔而來,嚇得魂飛魄散,隨即砍爛車廂將兩位主子救出來,事情發生太快,馬又不受控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載有王爺和王妃的馬車被拖行。

        「王妃!」日晴、錦茵從另一輛馬車跳下來,看見現場的慘況,兩人亦嚇得不輕,如果不是王爺讓她們換馬車,也會一起遭難。

        「我沒事。」安承嫣定了定神,看著正在聽屬下報告的封潛,抿著唇,神情凝重。

        安承嫣毫髮無傷,可封潛的皮外傷卻頗多的,這時才看到,原來車廂壁在拖行時摔壞了,半邊身子拖著在地上磨,衣物磨破了,皮肉自然也傷得不輕。

        「王爺,您傷處太多了,要馬上回府召太醫診治!」雙全急到不行。

        封潛掃了雙全一眼。「本王受的傷還會少嗎?」

        這意思是叫他閉嘴,雙全頓時噤聲不敢再講。

         「怎麼回事?」封潛眼眸一沉,問的的左右貼身侍衛左清、右風。

        左清肅然稟道:「馬的眼睛中箭,箭上抹了劇毒,這才失去了方向,急遽失控。」

        封潛神情有了一抹變化。「查查何人下的手,大張旗鼓的查,把京城翻過來查。」

        左清、右風心領神會。「屬下明白。」

        頃刻間,周圍便圍過來好多百姓,酒樓裡也有許多人探窗出來,二樓還有人探出半個身子哩,古今皆同,遇到事故,看熱鬧者居多。

        「我道是誰,原來尊親王和尊親王妃,這一齣親王和親王妃的落難記,好看得緊哪!」

        安承嫣望過去,奇怪誰這麼大膽,敢奚落尊親王。

        一個妖孽般的美男子從人群裡走出來,身穿月白色,領口袖口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滾邊,髮束玉冠,風采翩翩,笑容有幾分佻儻。

        原來,安承嫣頓時瞭然了。

  聶鳳玉,原主的記憶裡此人乃是京城四大美男之一,亦是京城四大才子之一,顯國公的嫡孫,曾仰慕原主,但求親被拒。

  顯國公是先帝的重臣,亦曾扶持過前前任的開明帝,德高望眾,極具威望,封頤也要敬幾分。而聶鳳玉是聶家獨苗,是顯國公的命根子,旁人不敢輕易動他,難怪他敢挑釁封潛了。

  此人既然讓目下無塵的原主看不上眼,必定有其原因,現在她知道原因了,如此氣量狹小的男人,聞一知十,其他地方肯定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見封潛表情冷然,顯然是層次頗高,無意搭理無聊人士,但若是毫不反擊的吞下這奚落,她回去之後肯定要後悔。

  為了不讓自己後悔,她蓮步輕移往前一步,嘴角微微上揚,有些遺憾地直視著聶鳳玉說道:「真是讓人同情,不過是一場意外,聶公子竟覺得好看,當真是沒事好做了嗎?」

  聶鳳玉不以為意,搖著羽扇笑了起來。「自然是因為當事人是高高在上的尊親王與自恃甚高的尊親王妃,所以才好看。」

  安承嫣臉上流露出了不忍。「若是因為身分不同而覺得好看,那麼代表著這個人有一定的自卑,約莫是……覺得自己不如人的那種自卑。」

  一瞬間,聶鳳玉臉色陰得都能滴出水來。

  說他自卑?他聶鳳玉是什麼人?他需要自卑嗎?

  這個女人,他要讓她當眾難堪!

  聶鳳玉俊顏面色一沉,特意往封潛的方向睨了睨,輕佻地翹起嘴角說道:「如何,後悔了嗎?本公子向你求親之時,你不看在眼裡,卻被皇上賜婚給尊親王,想問問你,尊親王這等尊容可是合你的心意?可滿意否?」

  他老早在等這一刻,心高氣傲的安承嫣,他要當面挫挫她的傲氣,要叫她難堪,要叫她懊悔不已!

  「聶公子——」安承嫣特意嬌媚可人、柔柔婉婉地道:「公子此刻的所為,更叫小女子確認了當初拒絕公子的求親是明智之舉,公子這等小腸小肚之人,小女子還真是無福消受。小女子跟公子不在同一個層次,若要跟公子共度一生,不如去廟裡伴青燈古佛還樂呵一些。」

  「你說什麼?」聶鳳玉再次崩潰了,俊美的神情再也撐不住,出現了龜裂。

  安承嫣的笑容溫暖得體。「公子問我滿不滿意尊親王?雖然不知公子有何立場詢問這麼私密的事,不過公子既然問了,也不好叫公子失望,小女子自然是滿意我的夫君了,瞧瞧,為了保護我,他傷成這樣,我卻毫髮無傷,如此愛我護我的男子,又是保家衛國的棟樑,我如何不愛?如何會不滿意?我們,可十分匹配哩!」

  她這是在提醒圍觀的民眾,封潛功在朝廷,若沒有他連年征戰,百姓們是沒有如今的太平日子的。

  果然,人群裡開始出現了對聶鳳玉的撻伐之聲。

  「雖然是顯國公的孫兒,可也太沒出息了。」有個人譏誚的說道:「整天只會風風雅雅的吟風弄月,打仗時卻跑得不見蹤影,也不見去參軍,這男子身子是完好的,不參軍的還算是爺兒嗎?」

  「說的是!尊親王才剛打完仗回來,這風塵僕僕的多麼辛苦,怎麼就遇到這等不長眼的小子在這裡大放厥詞,老子實在聽不下去啊,聽不下去!」

  有個婦道人家以袖掩嘴說道:「聽說是先前向尊親王妃求婚,被拒絕了,面上掛不住,這才來找麻煩,哎喲,真小雞肚腸。」

  聶鳳玉此時的臉就像被揮了一巴掌似的,俊容火辣辣的疼,偽裝的風雅完全龜裂,他最終拂袖而去。

  見聶鳳玉給氣走了,安承嫣淺笑盈盈,朝周遭盈盈施了一禮。「多謝各位主持公道,五日之後,尊親王府將在玉水湖畔架設粥棚,供應免費的藥膳粥和藥膳茶,以答謝各位的正義之心,還望各位不要嫌棄,共襄盛舉。」

  語畢,一陣熱烈掌聲響起,眾人看著美麗又可親的尊親王妃,心裡的愛戴往上堆高了。

  封潛往拍手的百姓那裡看過去,他耳力絕佳,將安承嫣說的話聽得分明。

  他很意外。

  她怎麼會想到要設粥棚?應該是說,高高在上的她怎麼會想與平頭百姓扯在一塊兒,她就不怕降低了她的身分嗎?

  可不知為何,看她淺笑盈盈的站在那兒和百姓有說有笑,又覺得她會設粥棚來答謝眾人是再自然也不過了。

  他的嘴角一彎,神情帶著不明意味,這時候竟然想起馬車裡的那個親吻來了,生平第一次主動親一個女人……

  「王爺……王妃她說、說五日後要設粥棚耶!」雙全一溜煙從人群裡跑到封潛面前氣喘吁吁地打報告。「堂堂尊親王妃這麼做不好吧?您說是吧?小的過去提點王妃一下,讓她收回成命……」

  封潛的聲音沉了下來。「王妃做的決定,要你干涉?」

  雙全一愣,連忙搖手。「不是,小的不是要干涉,小的怎麼敢?小的的意思是,咱們尊親王府從來不曾做過這種事……」

  他是怕王妃初來嫁到不懂主子的脾性,自作主張惹怒了主子,那日後要和和美美可就難了,這才好心提醒。

  封潛眼神一凜。「規矩是用來打破的,王妃要怎麼做,都隨她。」

  雙全瞪大了眼。

  規矩是用來打破的?這種話主子也說得出口?

  哇!他都想脫口而出,王爺重色輕友了,可他不是王爺的友,只是個下人,對於主子此刻的善變,他能說什麼?

  主子為什麼變了?驀地福至心靈——主子這是……是有一點點喜歡王妃了嗎?

*             *             *

  回到府裡,日晴忙著讓丫鬟送熱水,安承嫣還沒沐浴更衣便立即吩咐錦茵去廚房傳話。

  「黃芪人參雞湯,讓廚娘仔細點做。」安承嫣取來紙筆,飛快將做法寫下來。

  她的兩個貼身丫鬟自小跟著她讀書寫字,都是認得字的,也讀了不少書。

        安承嫣火速寫完,放下筆,將紙拿起來搧了搧加快墨汁乾涸,遞給錦茵。「看看有什麼不明白。」

  錦茵拿起寫得洋洋灑灑的紙念道:「土雞剁大塊,在煮沸的清水鍋裡燙去血和雜質,不再出現油沫後,撈出放到冷水中,大砂燙加滿清水,加入切片老薑煮滾,加些白酒和一些醋,加入燙煮後的雞塊,大火把湯煮開,放入當歸、黃芪、人參三味主藥材,加入少許麥冬、地黃、陳皮、地骨皮,大火猛煮小一會兒,待藥物均勻分布在砂燙內,改文火慢燉小半個時辰,取另一個砂煲預熱,把雞肉塊撈出到新砂煲中,用白絹過濾湯汁到新的砂燙中,捨棄藥渣,新砂燙繼續文火慢煮,加入大棗、枸杞再煮個小半個時辰,直到湯汁收一半時,加少許鹽調味出鍋。」

  一口氣念完,錦茵麻利地道:「奴婢明白了,奴婢馬上去。」

  「慢著,」安承嫣又道:「你在那兒守著,等出鍋便端去給王爺,跟王爺說是有益外傷的藥膳,讓他一定要食完。」

  錦茵先一愣,又嫣然笑道:「奴婢一定辦得妥當,王妃放心。」

  看來,主子和王爺有點眉目了,真是太好了!

  看著錦茵輕快離去,安承嫣秀眉微蹙,心中很是牽掛。

  封潛的傷不知如何了?太醫可來包紮了?

  外傷會導致缺血體虛,而她的藥膳方子裡,人參固本培元,黃芪補中益氣,當歸補血活血,加上其他中藥便能起到滋陰、散瘀、清熱以及補肝腎等臟器的作用,藥膳的目的便讓食物起到藥物的作用,將藥物融合到食物之中,因為更容易食用和消化,有時效果比藥還好,但願他全喝了才好。

  「王妃,熱水備好了,可以沐浴了。」日晴出來稟道,見主子渾身髒,適才還風風火火地坐下來寫東西,心裡實在不讚同,寫什麼東西那麼重要?不能先弄乾淨了再寫嗎?

  安承嫣見日晴皺著眉,表情像媽媽似的,忍不住一笑,從善如流的去沐浴了。

*             *             *

  她沐浴後精神好多了,日晴送來點心,吃了一些,著手寫了五日後要用的藥膳粥和藥膳茶的方子交給日晴,並吩咐份量一定要足夠,所需的花費不由公中支出,由她的庫房裡取。

  日晴奉命前去辦事,沒想到她回來後卻笑逐顏開地道:「奴婢將方子和銀兩交給大總管,大總管卻道王爺已吩咐了,五日後粥棚的花費由府裡公中支出。」

  「這是說,王爺支持我的嘍?」安承嫣瞬間起了貪念,臉上說不清道不明地問道:「日晴你說,若我邀王爺五日後一塊兒去粥棚坐鎮,他會不會答應?」

  日晴對此事樂見其成,笑道:「王妃試了不就知道了,反正也沒損失,不如去試試?」因為主子打從皇上賜婚便一直寒著臉,跟聖旨成親更是冷得面無表情,擺明了抗拒這樁婚事,那時她最怕主子和尊親王成了一對怨偶,如今主子卻是頗為主動,這是好事,自然要大力的敲邊鼓了。

  「你說的不錯。」安承嫣眼中有笑意閃過。「問問又沒損失,若是王爺拒絕,我自個兒去便是。」

  她算好時間,打算等藥膳雞湯送到封潛手上後,他喝完時再去。

  見主子神采奕奕,似乎太過於亢奮,日晴擔心地道:「王妃,您受了驚嚇,要不要歇會兒?奴婢給您鋪床。」

  安承嫣根本了無睡意,臉上帶著愉悅的笑。「待會兒吧,我有事要想想,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日晴有些無言。

  什麼叫不要管我?她的責任便是伺候王妃啊!不要管王妃,她還有什麼好忙的?

  安承嫣的情緒太滿了,根本沒注意到日晴的無奈,托著腮坐在案前細細回味馬車裡的那吻,忍不住輕撫自己的唇。

  這種甜甜的感覺,前世從來沒有過,明明回府之後才分開的,分開才一個時辰吧,可是,卻很想見他,非常非常的想見他,想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

  她的臉驀然一紅,心突突跳著。

  她這是……愛上他了?

  她……戀愛了?



【第八章】  一碗雞湯撩君心

  飛觴樓西院書房裡安安靜靜的落針可聞,連窗子外頭也是安靜至極,只有很偶爾、很偶爾風吹過竹林的沙沙聲,因為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麼,雙全提著心也不敢多嘴。

  錦茵送來了藥膳雞湯,他也將王妃的話如數轉告了主子,不過,主子打從聽完便沉默到現在。

  於是,他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那個叫錦茵的丫頭該不會害他吧?送這鍋主子沒吩咐的雞湯來,他還自作主張的收下,要是主子發怒了怎麼辦?

  雙全神情緊張,鴉雀無聲太叫人忐忑了,半晌之後,終於硬著頭皮道:「要是您不喜歡,小的這就把藥膳雞湯端走……」

  封潛眼裡意味不明,淡淡地道:「擱著。」

  雙全鬆了口氣,主子這接受了?不排斥王妃的好意?

  他有了底氣,連忙變出一個笑臉,笑得奉承。「說起來,王妃也真是有心,您為了保護王妃而受傷,王妃便吩咐了藥膳雞湯來照顧您的身子,有來有往,說明王妃是個識情之人。還有啊,王妃在街市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詞,說得實在太好了,可把那聶公子說得是臉上無光,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了,小的看來,王妃雖然才嫁進王府不久,可心已經完全在您身上了。」

  封潛一個不輕不重的眼神過去。「皇上讓你說這些?」

  「王爺……」雙全面色一訕,卻是沒有否認。

  封潛冷哼,眼神了然一切。「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被皇上收買了。」

  雙全一臉的啞巴吃黃連,苦著臉道:「不是啊!冤枉啊!說收買就太傷小的的心了,小的只是聽從皇上的命令行事,小的也不想,可皇命不可違,小的人微言輕,又怎麼敢不聽皇上的?」

  封潛揚起了嘴角。「罷了,本王不想聽你辯解,出去吧。」

  雙全不自覺的咽了咽口水。「王爺……那個,還有……就是……兩位側妃求見,她們兩位打從知道您回來之後,便一直想要見您。」

  知道主子對兩名御賜的側妃很反感,可誰知道呢,世事難料,沒有一定的,主子開始也對御賜的王妃很反感,可才兩日,態度已明顯不同。說不定主子看了兩位側妃之後也會改變態度,那麼王妃和兩位側妃一塊兒為主子開枝散葉,府裡可要熱鬧了,想到未來會有很多小主子在府裡奔跑、嬉戲,他就來了精神,以為主子要一輩子孤家寡人,沒想到這才一會兒,妻妾都齊了,現在就等主子圓房了。

  想到這裡,他便嘿嘿笑著,王府裡可冷清了許久,眼看就要春暖花開了,叫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沒想到,封潛卻是冷聲道:「不見。」

  聽見主子毫無溫度的聲音,雙全抖了一下,不敢再幫兩個側妃說話了,轉而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趙姑娘……趙姑娘要如何安置?」

  封潛神情明顯的不耐煩了。「這點小事何須要問本王?交給大總管便是。」

  雙全很是意外。

  他還以為王爺大發慈悲將趙姑娘從邊關帶回來,是對趙姑娘有意思,要收做妾室什麼的,原來,並沒有。

  所以,這麼說來,王爺目前唯一有意思的人是——王妃?

  雙全的眼裡驀地劃過一抹狂喜。

  哎呀!看來,皇上也不全然是在亂點鴛鴦譜嘛!這個天大的好消息,他得快點去稟告皇上才行!

  他忍著內心的狂喜,垂眸穩了聲道:「小的這就去辦。」

  雙全退下後,一陣風拂入窗戶,左清悄無聲息地進來了,頎長的身形,一身黑色勁裝,腰佩長劍。

  封潛便是在等他,他眼眸一抬。「查明了?」

  左清點頭。「是宮裡的人。」

  封潛臉上的神情隨著情緒變化。

  若是宮裡的話,那麼有兩個人,一個是對他素來不親近的皇嫂,當今的太后,一個是麗貴妃。

  太后對他冷淡已久,從他幼時便沒見太后對他笑過,根源無從得知,興許就是沒來由的討厭他,他也沒追究過原因,因為他認為沒道理任何人都要喜歡他,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這是極平常之事,他從未曾放在心上。

  至於麗貴妃戰麗佟……

  在她未入宮之前,若是他人在京中便會上戰家向她的父親——一品軍侯戰永年請益邊關之事,間接識得了她,她曾向他表達過愛慕之意,他拒絕了,理由是他心繫邊關,無意兒女之事。

  後來,他在邊關毀了容,回到京中休養時她已入宮為妃,這兩年來,每每只要他入宮見皇上或向太皇太后請安,她必定會與他在宮裡「巧遇」,她費心安排巧遇,與他說上一兩句意味不明的話,動機叫人費解,幸而與他巧遇時,她身後都跟著一長串宮女太監,否則她說的話就不只意味不明那麼簡單了,怕是會更加露骨。

  他不明白這個女人,以前不可能,如今她是皇上的女人,更不可能,她如此糾纏他的目的是什麼?在宮裡「巧遇」他無法阻止,但派人攻擊就太過了。

  「是紫宸宮的人?」封潛薄唇微揚,問得特別淡定,他心裡已經有數,此番的攻擊不是衝著他,而是衝著安承嫣。

  戰麗佟做為皇上的妃子,卻妒忌他的新婚妻子,實在可笑。若她對他的愛意真那麼堅定,便不會在他傳出毀容消息之時入宮為妃了,她不過是自以為的愛戀執著,實則是挑對自己最有利的路走罷了,既已成了皇妃,還想將他抓在手裡,貪得無厭,所做所為令他厭煩。

  「王爺猜的不錯。」左清面色帶憂,緩緩說道:「屬下奉王爺之命,刻意查得沸沸揚揚,想必幕後主使者也知曉王爺已知是何人下的手。」

  封潛眉峰聚攏,目光有些銳利。

  安安份份的做皇上的女人不好嗎?過去她迷戀他的容顏,如今他已毀容,迷戀的理由也該當消失了,過去她尚未出閣,而今她是皇貴妃,她如今的作為是存心要陷他於不義,皇上若是知道她做的這些事,他們叔侄的感情將不復存在,雖然皇上並未特別寵愛麗貴妃,但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容忍綠光罩頂,一個皇妃對他有心,被皇上知道是足以殺頭的罪。

  他是要給她一些警告了。

  「此事做為意外揭過。」封潛臉色有些冰寒,但說得平和緩慢。「衙門處也如是說,說本王不予追究,撞翻的攤販、波及受傷的百姓,全由尊親王府善後。」

  左清有些擔心,他很了解主子,越是動怒之時,面上越加平和,此時便是風雨前的寧靜,主子對麗貴妃的不滿已到了頂點。

  不只主子,他亦同,麗貴妃如此大膽的行徑,唯恐他人不知似的,除了存心要陷害主子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理由,然而,麗貴妃這麼做,若是東窗事發也會害到自己,她為何會甘冒讓自己陷入困境的危險,來向主子傳達她對主子成親不滿的訊息?叫人猜不透。

  「屬下遵命。」

  左清告退了,封潛這才坐了下來,慢慢的喝著藥膳雞湯。

  對他而言,這點皮外傷不算什麼,連太醫要給他包紮,他都拒絕了,只上了些刀傷藥。

  若是今天他沒在馬車裡,後果會如何?受傷的會是安承嫣,若是撞得嚴重些,嬌弱如她也可能當場喪命。

  戰麗佟並不知曉他會與安承嫣同坐馬車,才會派人襲擊,甚至下了重手,在箭上抹劇毒射中馬兒的眼,促使馬兒發狂,而出事的街市附近便有玉水湖,若是連人帶車的衝入湖中,必死無疑,她明確的想置安承嫣於死地,簡直喪心病狂,對一個與她無冤無仇的人也下得了毒手,她在皇上身邊,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

  思及此,他的面色更沉了。

  驀地,門處有聲響,他以為是左清又回來了。

  他繼續喝著雞湯,並不抬頭,沉聲問道:「可是還有沒說的事?」

  不料,一個盈盈帶笑的聲音傳入他耳裡。

  「都還沒說哩。」

  他迅速抬眼,看到一雙烏黑的眸子笑意盎然的望著他,安承嫣亭亭玉立地斜靠在內室門外的木柱上,身上是一件藕荷色的長裙,雪青色的腰封,烏髮並未綰髻,垂在肩上,面容清麗像是出水的芙蓉,猶如一幅畫,而她款款走向他,像是由畫裡走出來似的,他的心猛地一跳,一時間竟閃了神。

  時間彷彿停止了那麼一瞬,封潛回過神來,安承嫣已離他的案桌只有幾步距離。

  「妾身見過王爺。」安承嫣淺淺的施禮,跟著言笑晏晏地瞧著他。「我見沒人守門便進來了,沒有打擾到王爺吧?」

  他顯然也洗漱過了,換了一身琥珀色長袍,濕髮以玉簪束起,周身散著淡淡的皂角香味,極是好聞。

  她不著痕跡的瞄了一眼空碗,雞湯都喝完了呢,她心裡頓時樂滋滋的樂開了花,這表示他接受她的好意,對吧?

  她又看了一眼,發現這間書房就跟他的人一樣,高冷。

  牆上掛著兩幅畫,畫風均是清幽寂靜,一幅是竹林裡老僧在石上打坐,一幅是飛瀑前小僧在石上打坐,她不由的想,這是代表他的心境嗎?

  「有事?」封潛微微勾唇,不置可否的起身,輕描淡寫的繞出了案桌,站在她的身前。

  近著看,她的肌膚無瑕,像用白玉雕刻出來的一般,白裡透紅。而未施脂粉,清艷的臉龐似綻開的桃花一般,淺淺笑意從眼角眉梢暈染開來,一雙眸子恍若曜石,說不出的耀眼,極是燦爛,美得令人不能逼視他垂在身側的手忽地緊了緊。

        這樣的美貌叫他自慚形愧,皇上縱然是打從心裡認為他配得天下最美的美人,才會將她賜婚予他,可他卻不是這麼想的,在美麗不可方物的她面前,他極度想回到從前尚未毀容的自己;用如此可怖的醜顏面對她,令他煎熬,也令他更加刻意的武裝自己,用高冷來掩蓋他的沒把握,倒不如給他一個無鹽女。

  安承嫣素有才名,他先前便知道安尚書的嫡女色藝雙全,是京都最美的一朵嬌花,然而當他知道皇上賜婚的對象是她時,他有的只是濃濃的不悅,並未在意兩人容貌上的差距,他只在意皇上未經他的同意賜婚了,未曾想過她美成何樣,也未曾想過她的感受,因為當時的他認定了她只會是名義上的尊親王妃,雖然住在府裡,但各過各的,他們根本不會碰面,只要她安份,就能保有親王妃的身分,這是他給皇上和安尚書的面子。

  可是,現在情況全然不同,與他當初設想的全不一樣,他非但沒有與她兩不相犯,反而還深深糾纏上了,他甚至還主動親了她,此時此刻甚至在意起了她對他容貌的看法,在傾城傾國的她面前感到自卑,從未曾想恢復容貌的他,首次有了想要恢復容貌的渴望。

  他們,為何在他最不完美的時候相遇?若能在他最完美的時候相遇,該有多好,一切都會不同,他會帶著慵懶自信的笑容,看似漫不經心地在她的髮際簪花,捧住她的臉頰,深深一吻……

  「我來問問王爺,五日後能否與我一塊兒去粥棚走走?看看百姓們領取藥膳粥的盛況。」安承嫣笑容可掬地問道。

  竟然主動來邀請他?封潛的眼神深了深。「你當真一點都不怕本王?」

  安承嫣露出了些許笑意。「王爺是我夫君,我為何要怕王爺?」

  封潛修眉略挑。「你不覺得本王面目可憎?」

  安承嫣看著他,特別認真的說道:「我不覺得,而且王爺你並沒有面目可憎,你的臉在戰場上受了傷,戴上面具遮去受傷的部分是為了他人著想,怕嚇著他人,如此暖心,又豈能將面目可憎四字用在王爺身上。若問我,我是萬萬不認同的,我會說,王爺是個暖男。」

  他若是去除面具,過去的他,面容肯定是俊朗剛毅。

  前世的她天生長得醜,沒有可失去的,他不同,容貌從鳳凰跌落成烏鴉,必定很難調適,絕不會像她適應變美那麼簡單,她穿越成了絕色佳人,每天每天都過得很開心,而他失去了俊容,內心該多麼痛苦,她在做實習醫師時看過太多燒傷毀容的人想求死,還有被潑硫酸毀容成怪物的女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安慰過無數那樣的病患,以自身的缺陷鼓勵他們,她總是說:看看我,我長得那麼醜都能好好活著了,我還自小被叫醜八怪、半獸人,你們怎麼不能好好活著?

  前世有整容手術可以盡量復原面貌的那些人尚且都那麼難熬了,何況是封潛?

  鳳凰該如何涅盤重生?她想幫他!強烈的想幫他!

  「暖男?」封潛嗤笑。「即便你不害怕,你也永遠無法體會本王的感受。」

  明明她的話叫他的心裡一動,可面對嬌艷絕色的她,她的理解卻不能叫他好過一些,他只厭惡自己為何要有副殘容來讓她理解。

  「王爺,我曾經認為,活著是一件很心酸的事。」她凝視著他,真誠的說道。「我看過很多表層美麗,心卻很黑的人,而王爺,你雖然皮相不再完美了,心仍是澄淨的,保家衛國的心和從前一樣炙熱,沒有因為毀去容顏而改變半分。」

  封潛瞅著她水潤瀲灩的眸子,嘴硬道:「本王不需要憐憫。」

  安承嫣看著他,口氣懇切地道:「我並沒有憐憫王爺,因為我並不覺得王爺可憐,王爺是為了救人而毀了容貌,並不是你刻意自殘,你並沒有錯,自然也就不可憐。」

  封潛內心明明受到極大震撼,但他並未表現出來,刻意不耐煩地說道:「總之,你的目的是要本王與你同去五日後設的粥棚?即便你不來,本王也會前去,以尊親王府名義設的粥棚,主人自然得在,無其他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安承嫣點了點頭。「那我就不打擾王爺休息了。」

  這個男人真是複雜,簡單的一個好字,能扯那麼多,他這是在刻意撇清不是因為她來邀請而去的,他本來就要去,和她一毛關係都沒有。

  她好笑起來。

  封潛和皇上在性格上有異曲同工之妙啊,兩人都有孩子氣的一面,而外表高冷的封潛,反差萌更大,她突然覺得封潛和皇上不像叔侄,反而像兄弟。

  這麼一想,她發現了封潛和太皇太后長得一點兒也不像,而皇上和太后也長得半點不像,倒是封潛和皇上眉目輪廓之間有三分相似。

  這倒是有趣了,莫非封家的人都是男性基因較為強大?那麼,日後她生的孩子也會像封潛吧?

  安承嫣帶著笑意離去了,書房的門也掩上了,然而封潛望著她剛才站的位置,久久都沒有移開目光,他的眼前慢慢雕琢出另一個安承嫣來——懂醫術、平易近人,還有一顆熱忱的心,以及……對他痴迷?

  他實在很不想加上最後的那個觀察結果,但事實擺在他的眼前,她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想方設法的在他眼前打轉,絕不是他自作多情想太多,適才她刻意前來就是證明。

  片刻之後,他走回案桌後落坐,凝視著空湯碗,任思緒慢慢飄散開來。

  四周,還有安承嫣留下的淡淡馨香。

  他是怎麼了?竟然感受起女子的香氣這回事來?不會是腦子病了吧?

*             *             *

  安承嫣睡了個好覺,一夜無夢,神清氣爽的醒來,卻聽得錦茵進來稟道,說顏側妃、柳側妃一早便在偏廳求見了,怎麼跟她們說主子未醒,她們就是死賴著不走。

  安承嫣也不知道她們為何突然來見自己,她們平常就像一個屋簷下的房客,各自為政,互不干擾,府裡的事她仍舊交給大總管,缺什麼應跟大總管說,她們沒有找上門的理由。

  不過,封潛回來了,她倒是想起柳側妃的肚子,比較纖細的人,四、五個月都還不顯懷也有可能,古代的衣裳又頗能遮掩,不知道柳側妃處理掉她的胎兒沒有?

  為了看看柳側妃的胎兒還在不在,她破例帶上了藥靈袋,藥靈袋本身是個極精巧的香囊,繫在腰間也不顯眼,沒人會知道那是什麼。

  如常洗漱更衣,悠閒地用過早膳之後,她才帶著錦茵從容地來到偏廳,顏璟如、柳瑩姒見到她總算來了,連忙起身施禮。

  「妾身見過王妃。」

  安承嫣一眼看到柳瑩姒的胎兒還在,她面上不顯,淡淡地道:「都坐吧。」

     兩人重新落坐,各自帶來的丫鬟站在她們身後,一個小丫鬟進來給三人上了熱茶和茶點。

  安承嫣慢條斯理的抿了口茶才道:「我不是讓你們不必來問安了,怎麼還來?」

  她真好奇,柳瑩姒這會兒還不把胎兒打掉,留著是要做什麼?再怎麼不顯懷,肚子總有一天會大起來。

  柳瑩姒在心裡嗤了一聲,誰來問安啊?她們也是不得已才來的。

  「王妃,我倆並非來問安的。」顏璟如正視著安承嫣,嚴肅地道:「王妃可知王爺從邊關帶回了一名女子?」

  封家軍還在城外駐紮,王爺自個兒悄然回府,這些她們原先都不知情,得知消息時,王爺已帶著王妃進宮請安,她們一直在等,等著見王爺,然而王爺從宮裡回來後卻又不召見她們,視她們如無物似的,昨晚她們求見王爺也遭拒,原本心裡就不痛快了,又得知王爺回京時從邊關帶了女人回來,心情頓時大受影響。

  美貌不凡的王妃,她們都不是對手了,這會兒又有王爺帶回來的可心人,那女子也不來拜見她們,好歹她們兩人是御賜的側妃啊!如此的不尊重她們,可見那女子恃寵而驕,王爺該有多寵那女子,想到便令她們心焦,深深感到她們兩人的地位岌岌可危。

  「從邊關帶回來一名女子?」安承嫣不解地看著顏璟如,身為現代人的她還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顏璟如面色凝重地道:「據說,是在邊關伺候王爺的人。」

  轟地一聲,安承嫣頓時覺得有道焦雷從她頭上劈過。

  原來他有女人……

  那她……她這兩日在發什麼花痴?

  可是,他既然都有女人了,為何還要親她?

  她驀然回到了現實,想到了在這封建社會,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之事,他當然可以有了女人還吻她,因為她也是他的女人,不只她,前面這兩個都是他的女人,她們全部都是能任由他親吻、摟抱、上床的對象。

  她渾身都涼了,頓時沒了力氣,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皮球。

  她後悔了,後悔喜歡上了他,懊惱自己怎麼沒更早想到三妻四妾這回事,如今想到他也那樣吻邊關帶回來的小妾和這兩個側妃,她的心就難受極了。

  「那女子在翠安軒,一直都未露面,此舉不但看不起妾身和柳側妃,也看不起王妃。王妃是否召她過來請安,好讓她知道規矩和分寸。」顏璟如臉上滿滿的嚴肅。

  安承嫣明白了。

  所以,她們倆是來找她商量對策的,因為出現了她們三個的「共同情敵」,要聯合她這個次要敵人去攻打主要敵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今天你們就先回去吧,我乏了。」

  兩人見她下了逐客令,只好起身。

  柳瑩姒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問道:「那……我們何時能見王爺?」

  她要將肚子裡的孩子算在封潛頭上,便要盡早與他圓房才行,要把孩子說成早產也要有個合情合理,總不能太過了。

  安承嫣心煩意亂,有些不耐地道:「王爺想見你們時自然會見,我並沒有擱著王爺見你們,一切都憑王爺自己高興。」

  柳瑩姒面上訕訕。「妾身不是那個意思,王妃別誤會了。」

  不過,兩人聽到她親口說沒有阻著王爺見她們,這才滿意離去,偏廳裡一時只有微風在窗外拂過的動靜。

  「王妃……」錦茵滿眼擔心的看著主子。

  「錦茵,你說我是不是很傻?」安承嫣憊懶地癱在椅裡,自嘲地道:「都沒搞清楚狀況就一頭栽進去,這會兒上了心要怎麼拔除?」

  錦茵也不是木頭,自然明白主子在說什麼,她都察覺到主子對王爺有愛慕之意了,如今得知王爺從邊關帶了女人回來,自然會難受,可是,這根本不是個事啊!

  「王妃,您聽奴婢說,王爺有千千萬萬個女人又何妨?您還是王妃啊,府裡也只會有一個王妃,只要快些生下王爺的嫡子,您的地位就牢不可破了,根本不必怕王爺要多少妾室。」

  安承嫣面上失去了光彩。「唉,你不明白。」

  她的心裡空落落的,先前的勁兒都沒了,那些示好,都是她在一頭熱,那個吻,只是她自己在念想,對他根本不算什麼,難怪事後他什麼也沒表示,就像沒有發生過似的。

  她知道跟錦茵這個古代人是講不通的,錦茵不會明白的,她不要靠生兒子來鞏固地位,她要的是兩情相悅、一心一意,彼此眼裡只有對方,能夠分享生活裡的喜怒哀樂,而不是今天他睡在她身邊,明天睡在哪個側妃身邊,後天又睡在小妾身邊。

  錦茵見主子失魂落魄,看樣子很是在意王爺帶回來的女人啊!

  她實在不解,兩個來自世家的側妃,主子都沒在意過了,為何要在意區區一個無名小妾?而且還是從邊關地區帶回來的,那女人即便有幾分姿色,也不可能越得過主子,何以為懼?莫非主子是擔心王爺很是寵愛那個女人嗎?

  是以,她覺得身為主子的貼心奴婢,有必要去弄清楚那從邊關帶回來的女人受寵的程度,錦茵決定去找雙全打探消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4 03:26 PM 編輯

【第九章】   推波助瀾方圓房

  封潛到城外點兵,因為明日封家軍就要進京了,這一齣班師回朝十分重要,對於幫封頤鞏固民心很有幫助,百姓也都會夾道歡迎,將士們自然都很期待那一刻,那是他們以自己為榮的時刻。

  封潛從城外回府已是亥時,府裡的人大半都歇下了。

  他照例歇在西院小樓,雙全來浴間伺候沐浴更衣,他發現雙全鬼鬼祟祟的,一直拿雙賊眼看著他竊笑。

  「雙全,你那麼喜歡賣關子吊胃口,你信不信本王把你眼睛弄瞎?」封潛坐在熱氣蒸騰的大浴桶裡,熱氣包圍住他肩膀以下,他的頭靠著浴桶邊緣閉起了眼,此時他摘下了面具,半邊的臉十分猙獰恐怖,佈滿了被火燒過的扭曲疤痕。

  「小的哪裡敢吊王爺的胃口啊?」雙全笑嘻嘻的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王妃好像誤會趙姑娘是您的女人,還讓錦茵姑娘過來打聽您有多寵愛趙姑娘,好像挺介意的。」

  封潛緩緩睜開了眼眸,不輕不重地問道:「可和那叫錦茵的丫鬟說明了?」

  雙全一連迭聲地道:「沒有啊,小的不敢啊,小的沒有王爺的授意,怎麼敢和王妃的丫鬟胡說,王爺不是打定主意要冷待王妃和兩位側妃嗎,讓她們誤會趙姑娘是王爺的女人豈不更好,省得她們打王爺主意。」

        封潛聞言,雙眸瞇成一條縫,配上他的陰陽面孔,霎時充滿危險的氣息。「你就沒事好做了?在本王面前耍這等小心機?」

  「小的冤枉啊!」雙全連聲喊冤。「小的又不知王爺心意,又怎知如何回覆錦茵姑娘,王爺若是將心意明確告知小的,小的自然知道要如何說了。」

  他就要讓主子急,雖然他還沒有心上人,可閨閣姑娘愛看的風流話本他可私下裡偷偷看了不少,書上都道,男女愛苗初萌之時,若有誤會,便會加速兩人明白自個兒的心意。所以了,他這不是在耍小心機,是在幫主子啊!

  「明確告知?」封潛冷笑。「一個不懂主子心意的奴才,留有何用?」

  雙全急了。「小的怎麼不懂王爺的心意?小的就是太懂了才會如此,不能老是王妃主動啊,您也……」

  「你這是在教本王嗎?」封潛忽地笑了起來,但那笑可沒有半分到眼底。

  雙全驀地手心都是汗,他連忙跪了下去。「小的不敢!」

  封潛起身。

  他可不會坐以待斃。

  「著裝。」封潛的面容冷峻,沒有表情。

  「是是……」雙全連忙起來,取來布巾先是給主子擦淨身子,跟著拿起整齊迭放在玉椅上的玄色衣袍小心翼翼地給主子穿上,最後取來面具,恭敬的雙手呈上,此時他的心依然怦怦直跳,滿頭大汗。

  封潛戴上了面具,套上軟靴,幾步打開淨房的門,步履生風地出去了。

  見主子提步就走,方向不是一旁的廂房,雙全連忙喊道:「王爺!您要去哪兒啊?還未絞乾髮哩!」

  封潛頭也不回。「回寢房。」

  雙全一愣。

  寢房?

  以前那是主子的寢房不錯,可現在有王妃在那裡,那裡佈置成了新房,他回府之後也還沒進去過……

  主子說要回寢房……他眼裡一喜,這是要圓房嘍?

*             *             *

  封潛疾步來到飛觴樓主院寢房,外間守門的小丫鬟見到他都十分驚訝。

  「拜見王爺。」兩人才躬下身去要福身施禮,封潛已經大步徑自入內。

  兩個小丫鬟面面相覷。

  這裡原來就是王爺的寢房,王爺回來寢房睡原是天經地義之事,既然是天經地義的事,那麼便沒必要通報王妃吧?王爺又不是外人。

  嗯!不錯,不必通報王妃。

  兩人得到如此共識後,便繼續若無其事的守門。

  封潛已進入裡間,撥開綠色珠簾,他熟門熟路的繞過牡丹大屏風,看到房裡四周還貼著喜字未除下,大紅鴛鴦錦被,佈置得喜氣洋洋,牆上掛著山水字畫,窗臺上有插花,與之前相比多了份雅致。

  「王、王爺……」日晴見到來人,一瞬間嚇得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情況?王爺為何披散著髮來此?而且髮還是濕的,看他穿著寬鬆的衣袍,顯然是剛剛沐浴了。

  封潛一個凌厲的眼神過去。「不行禮嗎?」

  「哦、哦!」日晴回過神來,連忙施禮。「奴婢見過王爺。」

  她和錦茵比起來較穩重,年紀也長錦茵一歲,可饒是如此,還是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手足無措。

  封潛如入無人之境的走到紫檀雕花拔步大床前,鬆軟的被褥上有個人兒在滾來滾去。

  日晴很是不安的靠近,但封潛周身的氣息嚇得她不敢隨意開口。

  封潛的眼裡閃過一抹深沉的光。「王妃怎麼了?」

  正在滾來滾去的安承嫣,穿著月白素綢長裙,不盈一握的腰間繫著秋香色的腰封,像一條可口的春卷。

  「王爺別誤會,王妃平時不是這樣的。」日晴十分惶恐。「王妃睡不著,便小飲了兩盞果酒,就只是喝了兩小盞……」

  主子教養好,自我要求高,過去根本不飲酒,她也不知曉主子喝了酒會這樣失態,偏偏又讓王爺給瞧見了,這該如何是好?要把主子喚醒嗎?可主子這是醉了啊,又豈是叫得醒的?

  封潛默默看了一會兒,修長的手一揮。「退下。」

  站在後頭、極度不安的日晴一愣。「啊?」王爺這是在叫她退下嗎?她沒有聽錯吧?

  封潛沉了臉。「本王叫你退下,沒聽懂嗎?」

  「哦是是——奴、奴婢告退……」日晴誠惶誠恐地躬著身倒著走,但是一步三回頭,直到出了寢房之後,她顫抖地帶上門,心裡還是萬分擔心醉了的主子。

  王爺是堂堂親王,應該不會對主子怎麼樣吧?應該不會吧?

  房裡,安承嫣還在床榻上滾,她伸長了雙臂,從這頭滾到那頭,再從那頭滾到這頭,封潛在床前站了許久,頗為不解她是怎麼辦到的,為何不會滾下床?

  他眼眸幽幽,揮手滅了幾盞燈,只餘角落裡的一盞羊角燈,雖能稍微照明,卻又照不清床上人兒的面容。外頭萬籟倶寂,他脫靴上床,放下羅帳又解了面具,帳裡朦朦朧朧,他側身躺下,正好接抱住了滾過來的安承嫣。

  安承嫣渾身軟綿綿的,一股清新的皂香混著成熟男子的氣息鑽入她的鼻間,那氣息離她好近,作夢嗎?誰睡在她的床上?

  她腦袋很沉,費力地睜開眼,見到一雙幽幽眼眸,頓時嚇得醒了一半,又見自己被他抱在懷裡,這情況讓她如在夢中。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怔怔地看著封潛。

  縱然對他失望了,可見到他的人,她管不住自己狂亂的心,尤其他又抱著她,結實溫暖的懷抱對她充滿了誘惑力。

  「難道本王有不能在這裡的理由?」封潛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黑眸眨也不眨的凝視著她的眼眸,一手仍緊緊摟著她。

  一時之間,安承嫣答不上來,這裡是他們的新房,他自然能來,他們是夫妻,他自然能上床,只是……為什麼偏偏在她決定要將心意收回的時候他來了,還這麼霸道的抱著她,叫她失了方寸。

  「趙姑娘不是本王的女人。」封潛比夜還黑的眼眸之中幽光流轉。「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她失去了記憶,待她恢復記憶,本王便會將她送去她要去的地方。」

  安承嫣心突突地跳,面頰慢慢地燒了起來。

  他這是知道她的心事?

  他是怎麼知道的?知道她糾結於他有其他女人……

  「至於那兩個側妃……」他輕輕撫著她的腰際說道:「怎麼來的,你很清楚,本王不會碰她們,你可以放心,不需再吃醋了。」

  她瞪大了眼睛,迎向他始終幽深的眼,她的心跳更加劇烈了,不確定他這是在向她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你真的做得到嗎?」她神色恍惚的看著封潛。

        環在她腰上的手倏地收緊,低沉的聲音從封潛的唇間傳出,「本王從不許諾做不到之事。」

  安承嫣潤了潤唇。

  他都說到這份上了,是喜歡她的意思吧?

  封潛沒給她思考的時間,他突地壓低身子,將她壓在身下,安承嫣的臉倏地紅了,兩人的下半身貼在一起,他堵住了她的唇。

  兩人的身子交迭在了一起,安承嫣由著他吻,唇舌激烈的交纏,她額上已是香汗涔涔,手不自覺的扯著他的腰帶,感受他全身的火熱和燙人的硬挺,同時也想要更多。

  驀地,封潛扣住了她的小手,在沉重的鼻息和粗重的喘息間,他說道:「不許動,讓本王來。」

  安承嫣心頭一顫,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她竟然在脫他的衣裳,她竟然主動?真是丟臉……

  不過,他們要這麼快發生關係嗎?雖然他們是夫妻,可才認識沒幾天,除了他的身分地位,她對他可說是一無所知,根本就不了解。就憑他適才的保證,她就將身心都交給他,是不是太冒險了,是不是應該再多了解他一點……

  他說不會碰那兩個側妃,說那趙姑娘不是他的女人,可他從前有沒有女人,有過多少女人,那些女人現在在哪裡,其中有沒有他特別鐘意的,為何沒有留在身邊……男女交往後總會問及過去的戀情,她也想知道他的情史,雖然知道了只會不舒服,可她還是想知道,而不是這樣糊里糊塗的和他發生關係……

  見她突然不太對勁,熱情彷彿突然冷卻了,還蛾眉深顰,好似憂慮頗深,封潛敏銳的挑了一挑墨眉。

  「本王少時有過母后派來初識人事的年長宮女,開衙建府之後便沒有過女人,這些年來,本王一直未近女色,做這件事的,只有你一個。」

  封潛凝視著她說道,令她的眉梢不自覺的輕顫了一下。

  他又讀出她的心思了……她的臉一紅,垂睫,一顆心頓時落了地。

  他沒有女人問題,那個伺候他知曉人事的宮女不能算是他的女人,那是宮裡的規矩,不能怪他。

  封潛嘴角輕勾,淡漠地道:「若是你不讓本王做,本王便走,絕不勉強你。」

  安承嫣低垂的眼眸轉了轉,抬起了嬌艷的面容看著他,眸子點漆一般,細聲細氣地道:「誰准許你走了?」

  她語氣裡頗有幾分撒嬌的意思,封潛心中頓時柔情一片,再也把持不住,他欺身而上,這一次他的動作可沒絲毫放輕,而是帶著濃濃的侵略性,他撬開她紅唇深入其間,大手隔著衣物輕揉著她的雙乳,柔軟的觸感豐盈了他的掌心,激情也占領了他的理智,渾身的血液似要從毛孔之中激衝出來,他的身子裡好像有一團燃燒的火,令他無法淺嘗即止!

  安承嫣同樣無法自拔,她迷醉在他火熱的愛撫之下,他反覆吸吮她的唇舌,吻遍了她的全身,熱燙的汗水滴到她身上,她感受到他極度陽剛的身軀,那是長年馳騁戰場下鍛煉出的精壯,雖然隱約能摸到他身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傷痕,但那反而令她更加神往,也讓她的心跳更加瘋狂。

  原來一切的理論和顧忌都不重要,在肉體之歡面前,那些都顯得渺小。

  原來被一個她喜歡的男人擁抱是這種感覺,十分的滿足,心滿得快炸開了,這是前世的她永遠無法得到的,她很感謝老天爺,感謝老天爺讓她穿越了,讓她得到感情,讓她初嘗愛和性的滋味,讓她感受到被人喜歡有多美好,前世她從來不曾真正的快樂過,所有的快樂都是來到大武朝之後才有的,尤其是抱著她的這個男人,是她第一個愛上的人,她會傾盡所有去愛他……

  「我好難受……」她身子顫抖,難耐的低哼,有一種全然陌生的悸動在她的身體裡流竄,體內湧起一股說不清的躁動與渴望。

  「等會兒便不難受了……」封潛下腹動情地陣陣抽搐,他粗嘎的喘息,啞聲地分開她的腿。

  他強悍的進入了,那龐大的感覺讓安承嫣不斷的扭動身子,她的扭動益發剌激他的感官,他終於動手扣住了她的腰,讓她不能再動,而他盡情的進出。

  「喊我的名字……」他灼灼的眸光緊緊盯著身下癱軟的人兒。

  熱浪席卷了她全身,她周身無力的低吟,「潛……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

  「我答應你。」

  被翻紅浪,旖旎之聲徹夜不絕……

*             *             *

  溫暖寬闊的懷抱,淡淡的使人感到寧靜又安心的男子氣息,安承嫣在封潛的懷裡睡得很好,直到床微微一動,察覺到他起來了,她這才睜開眼眸。

  封潛輕撫她的面頰。「我吵醒你了?」

  安承嫣也坐了起來,見晨起的他戴上了面具,心裡有一絲心疼,肯定是因為和她睡才早起戴了面具,他自己睡總不會這麼不便吧?

  帶著心疼的情緒,她伸手想摸他戴著面具的那一半面頰,他原來的溫柔微凝,臉下意識的閃開了,渾身也僵了一下。

  「你做什麼?」

  他的態度有幾分冰冷,安承嫣並沒有退縮,反而眨也不眨的看著他。「我想看看你的臉,成嗎?若是不願意也不打緊,只是咱們以後要時常相處,我不想你一直戴著面具那麼辛苦。」

  封潛心裡一緊,他緩緩摘下了面具,感覺到自己手指發涼,心跳加速,他在害怕她嫌棄他的殘容,怕看了之後她會逃之夭夭,懊悔昨夜和他這個怪物有了夫妻之實。

  安承嫣清湛的眼眸凝視著眼前猙獰的半邊容顏,與另一邊是天壤之別,被火灼燒時該有多痛啊!她可以想像以前的他有多俊美,不由的嘆息了一聲。

  太可惜了,原來是張俊臉,若是修復了,不知道比那聶鳳玉俊美多少倍。

  這時,她聽見了藥靈袋在告訴她,他的容貌能夠修復。

  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

  他的容貌能夠修復?這是真的嗎?在她的字典裡,還沒有哪一味藥膳可以修容的。

  藥靈袋表示:哼,你的藥膳能和我的靈力相比嗎?看著,不出一個月,就能還你一個完美的郎君。

  「咳——」她假意咳了一聲,讓藥靈袋不要再出聲。她看著封潛,特別認真的說道:「我有一味獨門藥膳,能讓你的容貌復原,你可願試試?」

  「不可能。」封潛平靜的臉上皺起了眉,不假思索的否決了。「我毀容之後,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皇上在民間找了許多醫術高明的大夫都治不了我的臉,甚至還從鄰國延請了所謂的神醫,也全都搖頭,你的藥膳又豈能治得好?」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行還是不行?」安承嫣瞪大眼眸看著他。「反正也沒有損失不是嗎?難道你就甘心一輩子戴著面具,讓聶鳳玉那樣的家伙看輕?」

  封潛又皺了眉,他實在不喜歡她提到聶鳳玉。「如果你想試就試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不要抱太大希望,免得失望越大。」

  安承嫣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頰邊蹭著,甚至親吻他扭曲猙獰的那半邊臉孔,嫣然笑道:「我對自己的藥膳有信心,等著瞧,我一定治好你的臉,讓你重現過去美男子的風采,讓世人都看到我的夫君是多麼俊美!」

  封潛由著她去發美夢,他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今日他有重要的事,封家軍要進京面聖。

  封潛讓她再睡一會兒,洗漱更衣後又回來看著她,目光灼灼,此時他已又戴上了面具。

  「你會去看我領軍回城吧?」

  安承嫣這會兒才覺得渾身酸痛,尤其是腿間,可能根本沒法下床走,但看到他渴盼的眼神,她點了點頭。「當然要去。」

  封潛滿意了,他俯身吻了她的額際。「我會讓大總管給你安排位置,到了之後,你乖乖坐在那兒不要動,直到我出現。」

  安承嫣點了頭,可封潛卻還彎著身不走,她不明白地看著他,就見他伸指朝自己完好的那邊臉頰點了兩下,她頓時失笑。

  原來是要索吻啊!怎麼冷情王爺一夕走樣,成了多情王爺,這轉變實在叫她不適應啊,也益發覺得他和封三歲皇上骨子裡真像!

  她微微撐起身子,加碼摟著他的頸子,吻了下他的臉頰。「行了吧?」

  就在她半起身時,身上的被子驀地往下滑,露出了豐潤酥胸,見封潛的眼神一熱,她連忙拉起被子遮好遮滿,連頭都給遮住了。「你別想了,現在不行,我身子還疼著呢!」

  昨夜折騰了大半夜,她真的要求饒了,他是馳騁沙場慣了的人,體力超好,可她是弱雞,又是第一次,根本禁不起他一再索歡。

  封潛見她這把自己整個人包起來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笑了,他隔著被子揉揉她的頭。

  「我說什麼了嗎?」

  哪個大家閨秀會在自己夫君面前如此的直白?她與傳聞相去甚遠,在他眼裡,她一點也不倨傲,在得知皇上賜婚的那時,他極度不悅,哪裡想過他會有這麼幸福的一刻。

  封潛揚著唇角出了寢房,安承嫣鬆了一口氣,拉下了被子。

  封潛一走,日晴和錦茵就迫不及待的進房來,滿室的旖旎氛圍說明了一切,兩位主子昨兒夜裡是貨真價實的圓房了。

  錦茵有些緊張的說道:「王妃,程嬤嬤好像知道王爺在這裡過夜,現在在外頭,說要進來拿元帕。」

  「元帕?」安承嫣眨了眨眼眸,不解。

  日晴咳了一聲。「您看看床上是否有條白帕子,那便是了。」

  主子出嫁前夕,夫人叮囑了許多事,其中就包括了初夜元帕,夫人說那是頂頂重要的,絕對不能漏了。

  安承嫣這才恍然明白。

  床上一直都有鋪著一條白布巾,她不知道那是元帕,還以為是這個朝代特殊的鋪床方式。

  而此時,那條白布巾上面便沾著血跡,她的面頰一紅。

  看來,封潛知道那是什麼,昨夜他的分身進入她時,他肯定刻意挪動了位置,讓她落紅其上,封潛是皇室嫡系,她的元帕是要拿進宮裡登記上冊的,做為她是完璧之身的證明。

  她不由的想到,這些事也是那個宮女教他的嗎?教他將來他的王妃必須要落紅在元帕之上,要如何位置準確是有技巧的……除了這個,那個宮女還教了他什麼?據說宮裡教導皇子初曉人事的宮女都會年長好幾歲,有些是皇子打小貼身服侍的大宮女……

  「王妃?王妃?」錦茵只差沒拿手在主子面前晃了,也不知道主子在想什麼,她喊了幾聲都沒聽見。

  安承嫣回過神來。「讓程嬤嬤進來吧。」

  程嬤嬤進來後,先是恭敬的請安,跟著躬身上前檢查元帕,確認無誤後,她喜氣洋洋地道:「老奴恭喜王妃,祝王妃早生貴子。」

  安承嫣差點噎到。

  才一夜而已,說早生貴子會不會太早了?

  程嬤嬤走後,日晴忙喚小丫鬟抬水進淨房,伺候了安承嫣泡澡。「是王爺出去時吩咐的,說讓王妃泡澡。」

  安承嫣這時也覺得身子疼得不得了,泡在溫熱的花瓣水裡,果然好了許多,不過她今日還有事要做,沒法悠閒的泡太久。

  約莫半個時辰,她便讓日晴伺候她起來梳頭更衣。

  日晴取了一套簇新裙裝進來。「這是大總管送來的,說是太皇太后特意送來讓王妃穿著出去迎接王爺兵馬進城。」

  安承嫣換上了新衣裳,是一套芙蓉色煙羅織錦宮裙,上身芙蓉,下身翠綠,翠綠織錦的長裙彷彿荷葉田田,日晴給她梳了流雲髻,斜插丹鳳掛珠釵,後面插銀霜鴛鴦步搖,簡單的裝扮很適合她。

  「太美了!」錦茵看得目不轉睛,由衷讚道:「王妃今日肯定又要艷冠群芳了!」

  安承嫣看著鏡中的自己,淺淺一笑。「怎麼,今日會有很多姑娘去看大軍進城嗎?」

  真的好美,她好喜歡現在的自己,有時她都怕醒來會是場夢。

  「那是自然了!」錦茵興奮地道:「今日所有城裡還沒議親的姑娘都會去,若是對哪位將軍有意,還能朝那將軍扔花、扔荷包哩!」

  安承嫣這才知道有這習俗,她打趣地道:「那你們兩個是肯定要跟我去的,到時看中了哪位將軍,可要使勁扔花、扔荷包啊!」

  她笑著坐下來,開了幾味補身的藥方子,交代錦茵速去府裡的庫房取,又吩咐日晴道:「去跟程嬤嬤說,暫時空出飛觴樓的小廚房,我要親自熬藥。」

  事實上,她是帶著藥靈袋進去,「使喚」藥靈袋熬藥,而那幾味藥方不過是晃子,喝下對人體無害。

  她在小廚房裡待了半個時辰,一鍋濃濃的藥膳熬好了,因為借助了藥靈袋的力量,她根本沒花上什麼力氣。

  因她不許任何人進入,也不要人幫忙,日晴就在小廚房外候著,見她出來,連忙向前攙扶。「瞧您,臉都紅了,妝也有些糊了,熬藥這種事讓奴婢做就好,您又何必非要親自熬藥不可?還不讓奴婢給您打下手。」

  安承嫣笑了笑。「這是要給王爺喝的,由我親自熬才顯得有誠意,讓程嬤嬤派個機靈點的丫鬟看著這盅藥,一定要保持溫熱,絕不能散了藥氣,晚上王爺回來要喝。」

  時辰還早,安承嫣回房歇了一會兒,直到大總管蕭富升親自來請人,說是要準備出府了,此時已是巳正。

  大武朝的規矩,班師回朝講究時辰,太陽升起之後正式入城,午時之前要全部入城。

  飛觴樓位在王府上房,離正廳大院並不遠,安承嫣原想安步當車的走過去,蕭富升卻是說什麼都不肯,要讓她坐軟轎。

  「王爺吩咐要讓王妃乘轎到正廳,老奴不敢違背。」

  錦茵掩嘴噗哧一笑。「王爺真是憐香惜玉啊!怕累著王妃,非讓您乘轎子不可。」

        安承嫣紅了臉。

  他這是怕別人不知道他昨夜把她折騰得多狠是嗎?搞得她好像起不了身,無法走路一樣。

  在蕭富升的堅持下,安承嫣上了軟轎,很快到了正廳,一干下人向她請安,顏璟如、柳瑩姒也在其中。

  想來她和封潛圓房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王府了,她發現顏璟如、柳瑩姒看她的眼光都有些怪。

  她們是在想,接下來該輪到她們與王爺圓房了是吧?封潛說不會碰她們,可總不能一直將她們擺在府裡讓她們守活寡,若是她們向娘家告狀,封潛會很難做吧?到時他還能堅守他的立場嗎?

  不想了,她決定要相信他,他早知顏、柳兩人的父親一樣是尚書,既然他說得出不碰她們,便是已將後果算在其中,都得到他的保證了,她又何必在這裡杞人憂天、自尋煩惱?!

        她上了馬車,一出王府這才發現熱鬧得像過年,大街小巷裡簡直萬頭攢動,百姓們都早早卡位,要一睹封家軍班師回朝的風采,若不是有王府儀仗開路,怕是寸步難行。



【第十章】   同坐一騎秀恩愛

  馬車緩緩來到城中的錦豐大街,這裡是大軍要進皇城必經的地方,馬車在百年大樹旁的悅豐樓之前停了下來,四周都擠得水洩不通,大小酒樓、飯館、茶肆都坐滿了人,還有人爬到樹上坐著眺望哩!顯見封家軍回城絕對是件大事,安承嫣頓時也與有榮焉,那領導眾人爭睹的封家軍的人是她的夫君,她當然面上有光了。

  她下了馬車,四周喧嘩的百姓驀地安靜了下來,全都驚艷地瞪直了眼,連在哭鬧的孩子也止住了哭聲。

  安承嫣雲髻峨嵋,修眉嬋娟,芙蓉裙衫迤邐,水袖飄逸如仙,她抬手微笑,頷首和百姓們致意,舉止將英國的凱特王妃學了十足十,前世她一直很仰慕凱特王妃和民眾打招呼時的風采,但前世的她哪裡有那種機會,再加上她長得醜,又哪裡配得上這樣的舉止,若她像凱特王妃那樣招手致意,只會招人唾棄罷了。

        如今她是美夢成真了,而周圍百姓也沒想到尊親王妃竟然會如此平易近人,不僅沒戴帷帽,還跟他們一一揮手,頓時興奮不已,又讚嘆不已,事後更是津津樂道。

  安承嫣在眾人讚嘆的目光中進了悅豐樓,前前後後為她開路的侍衛多了去,雖然想靠近她一睹風采的百姓很多,但沒人近得了她的身,日晴、錦茵戰戰兢兢的跟在她身後伺候,唯恐出錯叫主子被人笑話。

  安承嫣在侍衛的引導下款步上了二樓,她的位置絕對會叫全城的姑娘們羨慕,悅豐樓視線絕佳又隱密的竹廳,包廂裡佈置得極是風雅,此時已敞開了四扇雕花的落地門板,還支了傘,安承嫣坐在正中的檀香木雕花椅中,上面鋪著軟墊,兩邊是雕花鏤空的松木窗子,垂著竹簾,角落均擺了冰盆,一點也不會感覺到暑氣。而顏璟如、柳瑩姒早她先來,坐在她的下首,距離她有一張椅子,視線自然也沒她好。

  「見過王妃。」兩人見到安承嫣來了,雖老大不情願,也不得不恭敬的起身施禮。

  「坐吧。」安承嫣自個兒也坐了下來,掌櫃親自送來冰鎮梨茶,由日晴端給安承嫣。

  安承嫣接過茶盞,心想這若是在現代,掌櫃怕是要拿出紙筆請她簽名留念了,只是古代人對於皇權是很敬畏的,哪裡敢對堂堂親王妃提出要簽名的要求。

  這一趟必定是為悅豐樓添了許多麻煩,接待皇親國戚總歸是戰戰兢兢,她揚唇一笑。

  「掌櫃的,我想給悅豐樓題幾個字,勞煩掌櫃取紙筆來。」

  那掌櫃一時以為自個兒聽錯了,待確認了安承嫣的用意後,喜孜孜的連忙吩咐下人取來文房四寶。

  日晴磨了墨,安承嫣題了「客似雲來」四個大字,又落下了尊親王妃的款兒,把掌櫃喜得快飛上天了,連連謝恩。

  顏璟如冷眼旁觀,心中不屑,身為親王妃,又何必與平頭百姓打交道,真是搞不清楚自己的身分,這樣的人又怎麼配做王府的主母?她才有資格做尊親王府的主母,而她也一定會將之實現,原身為庶女的她,因自小寄在嫡母名下,有著嫡女的名份,也過著嫡女的生活,備受嬌寵,然而就算府裡人人稱她一聲大小姐,但她知道仍有些人暗地裡在議論她的出身,她的生母只是個姨娘,更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她不會甘於側妃之位的,目前還不是定局,她會想方設法坐上王妃的位置,叫看不起她的那些人刮目相看,叫他們再也不敢小瞧她,要讓她父親和嫡母都以她為榮!

  巳正,凱旋的號角響起,鞭炮聲響徹雲霄,夾道歡迎的人群裡起了騷動,安承嫣聽到遠遠百姓們的歡呼聲,知道一千大軍入城了,這一千大軍是代表性的,其餘的還駐守在城外。

  約莫兩刻鐘後,騷動聲越來越近,安承嫣知道大軍將要經過了,興奮得心跳加快,睜大了眼,目不轉睛的盯著下方,生怕錯過一絲一毫。

  在眾人屏息以待中,以封潛為首的封家軍出現在眼簾,封潛從容策馬,他一身鎧甲,氣勢凜然,端的是龍章鳳姿,秀逸英風,鎧甲彷彿被鍍上了萬丈金光,猶如天神下凡,戰袍在他身上增添了一股奪目的震撼。

  安承嫣沒見過封潛穿戎裝的模樣,一時又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心嘆他根本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這時她見到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婦往將士們的身上丟花、拋手絹的,但沒人敢丟到封潛身上,她好笑的想,即便封潛還未成親,也不會有人膽敢往他身上丟花吧?瞧他那不苟言笑的冷漠模樣,眼裡平靜無波,彷彿這般熱烈的歡迎儀式對他而言只是尋常之事。

  她面露微笑,視線沒有一刻從封潛的身上移開,對她而言,以封潛為中心的畫面就是一幅畫,在她眼裡,殘顏的他是大武朝第一美男子,也因為如此傾心專情的目不斜視,當她看到封潛在經過悅豐樓時微微勒馬、鬆開韁繩凌空而上時,她不由的瞪大了眼,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與其他人一同驚呼出聲。

  封潛竟是在頃刻間便運了輕功上二樓,攬住了她的腰,在她和眾人的呼聲中又穩穩的落在馬背上,這驚險的瞬間,四周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還有人叫好吹口哨。

  安承嫣回過神來,她臉頰紅透,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了。

  這人,要在眾人面前秀恩愛怎麼也不事先跟她說,害她毫無心理準備,適才從二樓往下墜,前世就害怕玩海盜船的她心跳差點停止。

  可,多少雙眼睛在看著他們,眾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責備他什麼,只能任他摟著她的腰繼續前行,接受百姓們的歡呼。

  她側坐在封潛身前,面露王妃式的微笑,時不時便抬手跟夾道兩旁的百姓揮手致意,跟著,她發現原來她的虛榮心這麼大啊,這種眾星拱月的感覺真好,她好像已經愛上這種感覺了。

  封潛領著一千封家軍到了皇宮前,其中有功的將領將會入宮接受封頤嘉勉表揚,加官進爵不在話下。封潛將安承嫣在宮門前放下,左清、右風護著她上了宮轎。

  今日封潛與安承嫣要在宮裡參加封頤為犒賞有功的將領而設的宮宴,封潛已安排了她先到太皇太后的長春宮待著,陪太皇太后說說話,等封頤封賞結束之後再去與她會合,兩人一塊兒去參加宮宴。

  封潛知道,今日的宮宴,戰麗佟肯定會再設計與他不期而遇。

  果不其然,就在宴後,安承嫣應皇后之邀去了甘露宮,他正想去明政殿找封頤議事,就在宮廊上見到戰麗佟領著一串宮女太監款款而來,一切看似不經意,但偌大的皇宮要不期而遇又豈是簡單之事?宮裡必定有眼線在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並向戰麗佟報告。

  這回,他化被動為主動,深不可測的雙眸眨也不眨的看著明艷照人的戰麗佟。「貴妃可否借一步說話?」

  戰麗佟心裡一喜,春情蕩漾,她求之不得,立即揮退了宮女太監,讓他們退到一百步之外。

  她的眼裡閃爍著傾慕,似遺憾,又滿足,吐氣如蘭地嘆道:「封潛,我一直想和你單獨說話,總算有這個機會了。」

  「本王不想聽你說任何話。」封潛瞪視著她,言詞冷厲。「倒是你,仔細聽好本王的話。」

  戰麗佟强顏歡笑的看著他。「什麼事?你說,我都會聽。」

  封潛微瞇眼眸,揚起一抹冷笑。「你若再敢動我的嫣兒一根手指,本王會讓你後悔莫及。」

  戰麗佟美眸眨巴眨巴了好幾下,不敢相信她聽到的。

  我的嫣兒?我的?他竟然叫那賤人的名字……

  今日知道他們圓房時,她的腦子轟地一下像被炸了,氣得食不下咽,再得知封潛這樣冷情的人今日居然會在全城的百姓面前上演一出恩愛戲碼,親自摟著安承嫣,與安承嫣一同接受百姓的歡呼,得知此事,她更是不敢置信,氣得五臟六腑幾乎都要炸開。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安承嫣為何還不死?封潛又怎麼能跟安承嫣圓房,再這樣下去,若是安承嫣有了身孕怎麼辦?那麼,事情的大方向還會照著前世走嗎?

  「你聽我說!」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急切地道:「你是當局者迷,現在還看不明白,安承嫣不是你的良配,她很快就會死,你靜心等待,我會為你鋪路,幫你安排一條康莊大道,讓你在萬萬人之上,讓你將大武朝的江山握在手裡……」

  封潛氣息一沉,冰冷的聲音響起,「你在說什麼大逆不道的混話!」

  戰麗佟感覺到口乾舌燥,她潤了潤唇,急道:「我現在無法告訴你,總之,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是你的,不過你得答應我,不得再碰安承嫣,你的嫡子必須由我生下才可以,咱們的孩子,將來要繼承大統……」

  「你瘋了嗎?」封潛眸光炯炯,眨也不眨的看著她,跟著,他點了點頭,一副了然的樣子。「不錯,你終於瘋了,才會在宮裡胡言亂語。」

  「我沒有胡言亂語!」戰麗佟眼裡透著一抹怪異,她揚起了嘴角。「等皇上知道真相,他不會再信任你,他會恨你入骨,到時候你不背叛他,他也不會饒過你,必定要取你性命,除之而後快。」

  「什麼真相?」封潛語氣淡淡,漫不經心,但一雙鷹眸森寒的盯著戰麗佟,像是她一旦說了不中聽的話,便會有利箭射向她似的。

  戰麗佟心裡一顫,但她還是不肯退縮,她激動的說道:「一個可怕的真相,一個會動搖國本的真相!」

  封潛的面容冰寒冷漠。「無論真相是什麼,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皇上和本王之間不會有任何改變,你不可能動搖得了什麼,你什麼都無法動搖。」

  「是嗎?」戰麗佟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你不會被動搖,你就自信皇上不會被動搖?事關自身的榮華富貴,你以為皇上真是聖人?還是,因為你們血脈相連,所以你就全然的信任皇上?」

  封潛傲然回視著她。「你認為你說的這些話,皇上知曉了會如何?」

  長長的宮廊寂靜無聲,一陣風吹過,敕敕葉子聲響起。

  戰麗佟笑了起來。「那我就告訴皇上,我原來喜歡的人就是你,只是陰錯陽差錯過了,如今我想要重新再來過,誰也別想阻著我。」

  「你要瘋儘管去瘋!」封潛深吸了一口氣,寒聲道:「本王已警告過你,莫再把你的手伸向本王的王妃,若你要自討苦吃,那麼本王也絕對樂意奉陪。」

  封潛由她身邊大步掠過,揚起的一陣風,將她的裙角翻飛了一角。

  戰麗佟死死看著他離去的高大身影,咬緊了牙關,她死也不會承認封潛真的愛上安承嫣了。

*             *             *

  經過一日的紛擾,回到府裡已天黑了,房內點著燈,安承嫣喜孜孜的看著脫下面具的封潛喝下修復容顏的藥膳,在腦海裡勾勒出一幅美好的未來藍圖。

  「王爺信我,一個月後,我將還王爺一張完好如初的面孔來。」封潛順她的意喝完了湯藥,但沒說什麼。

  一個月,他不信,但既然她高興,便去做,他也不會攔著。聽程嬤嬤說,這湯藥是她自個兒關在小廚房裡熬的,熬得熱火朝天又不要人幫忙,從頭到尾都親力親為,這份心意就算臉好不了也值了。

         「王爺怎麼不說話?」安承嫣哼哼地睨著他。「是不是不信我?」

  封潛平時冷淡的面容此時變得極是柔和,嘴角微微翹起,笑道:「本王有嗎?」

  「嗯哼,感覺像是有。」安承嫣哼著讓錦茵將空蓋碗收下去,寢房裡便剩下夫妻兩人,她體貼地道:「今日你肯定很累了,我已經讓人備好了熱水,你快去泡個熱水澡吧。我去給皇后開幾張藥膳方子。」

  皇后今天邀她去甘露宮,也不是參觀那麼簡單,原來是要她看看皇后身子如何,能否受孕。

  把脈的結果,皇后有些宮寒,但問題不大,將身子調養好便會大幅增加受孕的機率。

  她比較意外的是,皇后告訴她,當皇后是份很無聊的差事,不能隨便出宮,只能在宮裡玩,又要和一大堆女人分享皇上,按宮規,一個月皇上能陪她共度良夜的日子十根手指都數得出來,也不能像尋常百姓般的出去遊山玩水,給她選,來世她不願再為后了。

  離開甘露宮時,她感觸很深,大武朝最尊貴的女人,母儀天下的位置,多少嬪妃想取而代之,皇后卻把自己形容得像籠中鳥,甚至,皇后還說,皇后的日子過得比青樓裡的姑娘還不如,令她嚇了一跳,難不成皇后娘娘知道青樓裡的姑娘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嗎?怎麼會說當皇后過得比青樓姑娘不如?

  「方子稍晚再開。」封潛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走開。「王妃要與本王共浴,這是命令,不是要求,不得拒絕。」

  安承嫣好笑的看著他。「王爺,你知道你和皇上很像嗎?」

  封潛拉著她,順勢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一雙堅毅的鐵臂環住她柔軟的腰身。「皇兄在世時也常這麼說,說我和皇上某些小性子很像。」

  安承嫣坐在他腿上,他身上淺淺的檀香沒入她鼻間,她很自然的摟著他頸子,笑盈盈地說道:「今日太皇太后還說了許多王爺小時候的趣事給我聽,說王爺在宮裡和神龜比賽誰走得慢,當時我在喝茶,差點沒笑到嗆著。」

  封潛嘴角含笑。「那麼你小時候的趣事呢?你什麼時候說給本王聽,本王也得知道,這才公平。」

  安承嫣笑了笑。「我小時候好像挺無聊的,沒什麼趣事。」

  原主自小就是一個自律甚嚴、一板一眼的冰山美人啊,這樣的冰山美人會有什麼趣事?

  自然是沒有了。

  「聽你這麼說,你小時候和現在截然不同,嗯?」封潛點了下她鼻尖。

  安承嫣覺得她好像搬石頭砸自己腳了,便含糊地道:「人都是會變的,就拿錦茵來說,她小時候不知多自閉,被人牙子買賣,顛沛流離,失去了記憶,問什麼都不知道,哪像如今的活潑話多。」

  她說的是原主記憶裡的錦茵,她也是這才知道,原來錦茵失了小時候的記憶。

  這時,她感應到了藥靈袋說:失憶能治!

  老天!藥靈袋連失憶也能治?

  她要幫錦茵找回記憶嗎?可如今錦茵都長大了,又過得好好的,也不知她父母家人是哪種人,若是做奸犯科之流怎麼辦?那還不如一輩子都找不回記憶哩,還是以後再說吧。

  「你的芭蕾舞是何人教授?」封潛冷不防問道。

  安承嫣嚇了一跳,她這是露出穿越人的馬腳了嗎?這時代壓根沒芭蕾舞,她卻在宮裡跳了出來,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可是跳都跳了,現在也只能盡量圓謊了。

  她硬著頭皮說道:「我在書上學的,一本偶然在書肆裡看到的書,書名叫做《大月秘舞》,可能是大月國來的舞蹈,我看著有趣便自學了。」

  封潛沒再發問,他冷不防的吮住了她的唇,輕叩齒關探入她唇裡,安承嫣立刻予以熱烈響應,與他接吻比回答他的問題簡單多了。

  封潛邊吻邊將她抱了起來,安承嫣臉上泛起一抹隱約的桃紅色,很認命的讓他抱到了淨房,木桶裡滿滿的熱水,滿室都是霧氣,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讓他寬衣解帶的,很快的,他們倆都渾身赤裸的坐在浴桶裡了。

  ……
 
  一連兩回,安承嫣已是體力不支,她未著寸褸地蜷在封潛的懷裡,闔著眼喃喃地道:「真不明白王爺這些年是怎麼守身如玉的……」

  「有何不解?」封潛慵懶地摟著她,低沉磁性地低語,「先前沒有碰到喜歡的女人,如今碰到了,自然是要個夠。」

  安承嫣好笑地微微瞇了眼,兩排黑濃長睫猶如蝴蝶停立般在火光下投下淺影,美得叫封潛移不開視線。

  安承嫣對上了他的眸子。「那你也得考慮考慮我,我的身子可承受不住你這般狠要。」

  封潛唇角浮起一抹淺笑,輕輕摟著她,溫柔承諾,「往後我輕點便是。」

  封潛上朝去了,安承嫣還在大紅繡鴛鴦被窩裡,她全身都還酸疼得緊,根本不想起來。

  日晴來看了兩回,第三回終於說道:「王妃,顏側妃和柳側妃又來了。奴婢說了您昨晚沒睡好,尚在補眠,可她們兩位說什麼都不肯走。」

  安承嫣蹙了眉,她們兩尊大佛又來找她做什麼?想來還是不放心那位趙姑娘,怕趙姑娘分了王爺的寵,又來吵著要她想對策。

  也好,身為王府主母,她也該去見見趙姑娘了。因那趙姑娘的遭遇,錦茵去向雙全打聽過,頗為堪憐,站在同為女人的立場也應該安慰一番。

  據悉,趙姑娘名叫趙幸珠,她是在兩國戰事快結束時突然出現在營賬附近的山丘上,她一臉恐懼,衣衫不整,一直尖銳高喊著不要,像是被契丹人給沾污了,神智不清,說不清楚自己的來歷,也沒有家人,輾轉問到村裡的人才知,她的家人都被契丹人殺死了,無依無靠又失了神智,王爺這才命人安置她,讓隨軍的廚娘照顧她,免她流離失所。

  回京的路上,她終日渾渾噩噩的,什麼也不知道,雙眼無神,像是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時常呆滯的凝視著遠方。

  一個月後,廚娘發現趙姑娘有了身孕,分析是契丹人的野種,廚娘做了主讓軍醫開了打胎藥,趙姑娘身子弱,差點失血而死,那之後趙姑娘更加沉默寡言,可以幾天都說不上一句話,一日也只吃一餐飯,瘦骨嶙峋,像是風一吹便會飛起來似的。

  聽完趙幸珠的遭遇,安承嫣只有同情。她相信即便趙幸珠美如天仙,封潛也不會對這樣一個可憐的女人動念的。

        日上三竿,見到安承嫣終於現身,顏璟如、柳瑩姒十分不滿。

  顏璟如首先發難,蹙眉道:「王妃,府裡可不能有個沒名沒份又不懂尊卑的女人,若那女子不是王爺的小妾,便沒有理由佔著翠安軒,那可是主子才能住的院子,何況還給她配了個丫鬟,她究竟算是個什麼身分?」

  柳瑩姒同樣憤憤不平的插話道:「是啊!若不是王爺的女人,便應該打發到下房去,也該分配差事給她幹,不能讓她白領月例銀子,又在府裡白吃白住。府裡有個不清不白的人,傳出去多難聽。」

  安承嫣嘆了口氣。「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人家已經夠可憐了,你們能不能有點同情心和同理心?」

  顏璟如、柳瑩姒莫名其妙的對看一眼,什麼同理心、同情心?什麼意思?還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她們這哪裡是為難誰了?王府是講究規矩的,怎麼可以胡亂收留人?

  安承嫣知道她們不會明白的,她又嘆了口氣。「走吧,既然你們那麼想看,便一起過去看看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4 03:39 PM 編輯

【第十一章】   懷敵意的趙姑娘

  翠安軒在王府的西角,是個相對僻靜幽深的地方,院子裡繁花似錦,而樹木多於花,旁邊是個半大不小的荷花池,後面是一片竹林,很適合靜養。

  安承嫣覺得大總管安排得挺不錯,依趙幸珠目前的狀況,是不宜和太多人接觸的。

  「我的院子都還沒有荷花池哩,這個女人的院子裡居然有?王爺究竟把我們擺在哪裡?」柳瑩姒不滿地說道。

  安承嫣用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著柳瑩姒。「柳側妃,你那麼喜歡荷花池,明天我派人給你院子裡挖一個。」

  柳瑩姒閉嘴了,她懷有身孕,怎麼可以大興土木還挖池子,影響了胎位可不得了,這孩子可是尊親王府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矜貴得很,如今她已沒有退路了,她要好好保住這個孩子,有了孩子傍身,誰也動不了她的地位。

  安承嫣因為柳瑩姒那下意識撫肚的動作,視線也不由的看向了柳瑩姒的肚子。

  她很好奇,柳側妃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古代相對保守,要和人暗渡陳倉沒那麼容易,柳側妃在未嫁進王府前便懷了孩子,極有可能男方是柳家之人。

  古代女子的清譽極是重要,受損嚴重的話將人逼上絕路都可能,因此她目前沒有告訴封潛的想法,反正柳側妃的肚子總會大起來,而封潛若是始終未與柳側妃圓房,紙包不住火,柳側妃早晚要向封潛坦白,因此她不願去做那個告密者。

  自然了,這是在井水不犯河水的情況下,她願意給柳側妃一些時間自己坦白,可若是犯到她頭上,她也會反擊。

  其實,她原本沒有這些宅鬥的想法,總認為三個人的院子相距甚遠,她也未曾難為她們,只要各自為政便能相安無事,是日晴天天在她耳邊告誡要小心顏、柳兩位側妃,說她們同為尚書府出身,肯定都對王妃之位虎視眈眈,不知會給她下什麼絆子,絕對不可掉以輕心,若是掉進圈套裡,又沒有王爺的信任便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日晴是安家的家生子,安府三代同堂,嫡庶眾多,日晴自小在府裡看多了骯髒事,會有草木皆兵的想法也是自然的。

  只不過,當日晴在叨念這些話時,她心裡很是篤定,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她落入何人的圈套,封潛都會站在她這邊,且他也會全然的相信她。

  人人都道他是冷情閻王,可她覺得他不過是個平凡的男人,一旦愛上了便全心全意的愛著,毫無貳心,眼裡只有她一個,他沒有說出來,她也能知道。

  有些事情真的不用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領會對方的感情,這些事她前世並沒有經驗,全是她從封潛身上感受到的,她知道他喜歡跟她在一起,她也一樣,看到他,心情會不自覺的飛揚起來,會變好、會微笑,這麼珍貴的感覺,前世她不曾有機會領略,也因此她更覺得自己是個有福之人,老天前世少給她的,這一世都補足了。

  「什麼人?」一個丫鬟聽見正廳動靜跑出來,見到來人,大驚失色,立即拜倒。「奴婢見過王妃、兩位側妃!」

  安承嫣溫和一笑。「快起來。」

  那丫鬟誠惶誠恐的爬了起來,緊張的直咽口水,突然來了這麼多人,令她很是不知所措,這裡平常是沒有人會過來的。

  安承嫣泰然自若的落坐,也示意顏、柳兩人坐下,跟著溫言問那丫鬟,「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鬟垂著眼。「奴婢繡梅。」

  安承嫣點點頭。「繡梅,趙姑娘呢?能請她出來嗎?」

  「姑娘在房裡,奴婢這就去請。」

  繡梅進去請人時,安承嫣環顧四周,並無貴重擺飾,桌上只有一壺清茶和一盤瓜子果脯,打掃得明亮整潔,瓷器、桌椅都擦得一塵不染。繡梅沒有因為沒其他人來就偷懶,也沒有見到其他下人,基於趙姑娘精神還不大好,配一個丫鬟照顧她起居,她覺得大總管的安排很合適,並沒有太過,也沒有不妥之處,又不是給趙姑娘前呼後擁的錦衣玉食生活,她不明白顏、柳兩人怎麼就不滿意了。

  「妾身就是認為該確立個名份罷了。」顏璟如見到安承嫣質疑的眼神,又見環境實在樸實,也知道先前想像得太過了,她忍不住為自己分辯道:「究竟是王爺的女人,還是王爺的客人,若二者皆非,那就是下人了,一個下人配住這樣的院子嗎?豈不沒個規矩?」

  安承嫣笑了笑。「我又沒說什麼。」

  見她雲淡風輕,顏璟如心裡更是嘔,卻見柳瑩姒好像沒事人似的,徑自吃起了桌上的果脯,令她不禁皺眉。

  她們是來野遊的嗎?還吃了起來,她真想不到柳瑩姒那麼嘴饞,隨便什麼東西都能吃。

  「趙姑娘來了。」繡梅微微揚聲。

  小廳的簾子打了起來,安承嫣、顏璟如、柳瑩姒三人,連同她們各自帶來的貼身丫鬟都不約而同地抬頭,說不好奇是騙人的,她們心中都好奇那傳說中尊親王從邊關帶回來的女人長什麼模樣。

  見到趙幸珠的剎那,三個人都無言了。

  安承嫣刻意掃了目露詫異的顏、柳兩人一眼,想必她們如今也覺得找過來興師問罪是很蠢的事,不用說封潛了,任何男人都看不上趙幸珠的。

  簡單的說,趙幸珠就是前世的她,過高的額、稀疏的眉、小如綠豆的眼、塌鼻、厚唇、兩頰細細斑點、耳朵奇大無比,偏偏配上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湊上那五官的組合,簡直怪異到了極點,那已經不是醜了,而是醜怪,不會有人想多看一眼。

  安承嫣流露了萬分同情,她就是醜過來的,很明白有這樣容貌的人的心情,心裡必定是自卑的、壓抑的,一直做個無聲的人怕被看見,也認為自己被全世界遺棄了,甚至認為自己不該來到世上。

         「姑娘,這位是王妃,這兩位是顏側妃、柳側妃。」繡梅低眉順眼,逐一引見。

  趙幸珠卻是一個都沒見禮,很是仇視的瞪著她們。「你們……要幹麼?」

  這些賤女人,她們一定是特意過來讓她難受的,一個個都長得那麼美,連丫鬟也那麼美,她們為什麼要來挑動她的敏銳神經?為什麼要來刺激她?為什麼?!

  「我們是尊親王的妻妾,並沒有要做什麼。」安承嫣輕聲安撫道:「我們只是來問問你有什麼需要的,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們說。」

  趙幸珠的反應很是出乎她的意料,在她的設想裡,趙幸珠應該是戰戰兢兢、囁囁嚅嚅的,見到她這個王妃和兩個側妃前來,身為平民百姓的她也該是惶恐不已、立刻拜倒才對,可趙幸珠卻對她們充滿了敵意,好像她們都很該死似的。

  「沒有!」趙幸珠仍然瞪著她們。「我什麼都不需要,什麼都不需要!你們走!你們快走!」

  她現在只想鑽到洞裡去,只想鑽到洞裡去!不!不是現在,是打從她清醒,在鏡子裡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想死了,只是她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趙姑娘,你還好嗎?」安承嫣起身靠近趙幸珠。「趙姑娘,你身子可有哪裡不適?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嗎?」

  這時,她感應到藥靈袋了。

  今日也是為了再次確認柳側妃的肚子,所以她繫上了藥靈袋,而適才就在她靠近趙幸珠時,藥靈袋表示了趙幸珠的來歷頗為奇怪,不過還是能治她的失憶。

  安承嫣猶豫了,那些殘酷的過去要讓趙幸珠想起來嗎?且她覺得趙幸珠好像不是失憶,而是不願面對現實,不願相信遭遇到的一切,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所以不要問我,不要再問我了!」趙幸珠摀住耳朵,蹲了下去,痛苦萬分的樣子。

  繡梅連忙去扶她。「姑娘、姑娘!」

  安承嫣忙道:「快扶趙姑娘進去歇著,你在一旁照看著,不用再出來了。」

  「是。」繡梅忙扶著趙幸珠進去了。

  一時間,廳裡悄無聲息,顏、柳兩人頓時失了氣焰。

  安承嫣刻意面色凝重地道:「如何?你們都親眼看到了,趙姑娘精神不好,這樣你們還想她去住在下人房、當奴婢嗎?」

  顏、柳兩人都面色訕訕,她們也沒料到趙幸珠是個醜八怪,原先還擔心她分寵,如今自然不擔心了。

  兩人伏低做小,異口同聲說道:「是妾身考慮不周,王妃莫要見怪。」

*             *             *

  玉水湖畔今日可熱鬧了,尊親王妃設的粥棚,香傳數里,供應的藥膳粥和藥膳茶更是讓人胃口大開,吃了還想再吃,一杯接著一杯,整整十大鍋的藥膳粥,一個時辰便全發光了。

  意猶未盡的百姓紛紛打聽起哪裡有在賣相同的藥膳粥,得知是王妃親自調配的養身藥膳方子,都大嘆可惜,他們還想再吃呢,可惜吃不到了。

  近午,雙全麻利的尋了一間臨湖的雅致酒樓,要了包廂,點了一桌酒樓的招牌菜,伺候兩位主子用膳。

  沒一會兒,飯菜全上齊了,陣陣香濃味美,勾人饞蟲,當封潛泰然自若的將翠玉蝦仁夾進安承嫣碗裡時,雙全和左清、右風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他們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給女人夾菜?主子從未曾做過這種事……

  安承嫣倒是很自然的把封潛夾給她的翠玉蝦仁一口吃了。「味道真好。」

  她一說完,封潛又給她夾了一尾翠玉蝦仁。

  她笑道:「王爺也吃,別淨顧著我。」

  她投桃報李的給封潛夾了一塊糖醋荷藕。「王爺嚐嚐這個,味道應該不錯。」

  見封潛從善如流的吃下了糖醋荷藕,安承嫣眼神閃爍,抿了口茶道:「王爺,你剛才聽到了吧?百姓們還想吃我調配的藥膳粥,他們全都吃得很歡快。」

  封潛淡定的回道:「何時還想設粥棚,說便是,本王若有閒暇,再陪你一同來。」

  安承嫣失笑道:「我不是想再設粥棚,畢竟設粥棚是治標不治本,無法根本解決百姓們想吃藥膳粥的問題。」

  這話是怎麼聽怎麼怪啊!可她卻說得自然無比,雙全瞪著眼,不知道自家王妃是何意。

  日晴聽了,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主子這是何意?不會是她現在想的那個意思吧?

  封潛倒是露出了個明白的表情。「原來百姓們想吃藥膳粥竟成了需要根本解決的問題嗎?這倒是稀奇,本王還未曾想過有這種可能。」

  安承嫣噗哧一笑。「王爺明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封潛不置可否的看著她。「你想開藥膳坊?」

  安承嫣很爽快的點了頭。「藥膳能夠治病,我想幫助更多人,尤其是孩童,有許多孩子根本不敢喝苦湯藥,若改為藥膳會容易入口得多,而這醫食同源便是將藥術與飲食融合的概念。」

  「你想助人,自然是好事。」封潛想了想。「回頭讓大總管將我名下的鋪子整理出來讓你挑選,細節你與大總管商議,瑣事交給大總管去發落,不需親力親為,莫累壞了身子,你的身子是本王的。」

  此話一出,立在包廂的左清、右風、雙全、日晴、錦茵,眼睛都不曉得要看哪裡了,有些看天上,有些看地上,就是不敢看兩位肉麻的主子,全都很努力的假裝他們沒聽見。

  「可宮裡那邊……」安承嫣沒想到她提出的要求會這麼容易被答應,雖然順利達成了目的,但是她怕他因為她要拋頭露面而為難。

  封潛淡淡地道:「你要助人,母后不會有意見,再說京中並非沒有官夫人開鋪子的先例,算不上事。」

*             *             *

  午後,輕風拂柳、天高雲淡,是散步的好時光,安承嫣今日水紅輕衫,翡翠褶裙,她身姿窈窕,清麗婉媚,嬌艷動人,幾縷髮絲隨風而起,黑白分明的眼眸神采奕奕,纖長濃睫宛如蝶翼輕搧。

  封潛一直看著她,她的笑靨近在咫尺,身上淡淡香氣縈繞在他鼻端,蕩到了他心中去,他並未掩飾自己的心思,因為他根本挪不開目光。

  「天氣真好啊。」安承嫣還不想回府,封潛今日休沐便也陪著她蹓躂,夫妻倆相攔而行,如尋常百姓般的在市集逛了起來。

  市集綿延兩、三里,一路逛下,旁邊有西域的奴人在表演吐火,還有番邦的雜耍藝人,安承嫣猜測著他們來自哪裡,仔細聽他們說話,像英語又有點不像,口音略有不同,不過她還是能聽懂。

  她前世便羨慕拉手逛街的情侶,此刻便主動挽了封潛的手,這一舉動自然又讓後面那五人組看傻了眼,這光天化日之下的,王妃是在做什麼?

  雙全眼睛更是瞪得老大!主子也沒拒絕又是怎麼回事?主子是不是中邪了?怎麼淨做些從前不做的事啊?

  「是糖人!」安承嫣在糖人攤前停了下來,兩旁攤鋪林立,各種小吃的香味鑽進鼻中,饒是才用過午膳,仍是叫人食指大動。

  封潛過去在宮裡生活,成年後也未曾逛過市集,從未見過這種市井的吃食,如此人煙喧鬧的逼仄市井更是與他的身分絕緣,但既然小妻子有興趣,他便也駐足陪同她看了起來,就見那糖人師傅將糖加熱吹軟,塑成各種人物、瓜果、動物、花草、十二生肖、元寶燈籠等等,談不上雅致,倒頗得趣。

  「你吃過糖人嗎?」安承嫣仰頭興衝衝的問封潛,這才發現他與四周萬分的不搭,一身紫色常服將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襯得冷峻高貴,銀色刺繡的腰帶上遊龍吐珠,象徵著不可侵犯的身分,同時他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而交頭接耳在議論他的路人也不少,也不知是因為他臉上的面具還是知曉他的身分。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欠思慮了,拉著他逛市集,也沒顧及到他的身分,會否對他造成困擾……

  「未曾。」封潛搖頭。

  安承嫣拋開了腦中那一瞬間的歉意,連忙挑了一支小兔子遞給他,自己則挑了一支紅蘿蔔。

  驀地,她面頰一紅,紅蘿蔔可是兔子的食物,她這是在暗示什麼啊!

  封潛接過糖兔,學安承嫣那樣舔著吃,兩人若無其事的繼續往下逛。

  雙全再度掉了下巴,主子邊走邊吃,主子邊走邊吃……

  堂堂尊親王舔著糖兔,份外的怪啊!

  「我小時候在外婆家常吃這個。」安承嫣眼神晶亮,笑著說道。

  「外婆家?你是說外祖處嗎?」封潛看了她一眼。「據我所知,你生母在你四歲時便病故了,如今的嫡母是安尚書的繼室,你還去過外家?」

  安承嫣的心咚的一跳。

  要命!她講的是前世的外婆家,怎麼就順口講了出來,況且這朝代也沒人在說外婆的……

  安承嫣作賊心虛,正覺忐忑,幸好封潛只是隨口問問,並未深究,她鬆了口氣,見到前方聚集了許多人,便一把拉著封潛過去看熱鬧。

  封潛看著自己手上的纖纖玉手,露出了笑容,他從來不知道逛市集是這麼有趣的事。

  「原來是在猜燈謎!」安承嫣又驚又喜。

  眼前是個猜燈謎的小攤,長長的架子上掛著數排燈謎,燈謎寫在木牌子上,答案寫在背面,木牌子用紅布蓋著,猜一次十文錢,猜中歸還,沒猜中自然是攤主賺走銀子,猜中三十次者,另有頭彩。

  安承嫣來了興致,前世她的宅興趣之一便是猜燈謎,也不只猜燈謎,各種腦筋急轉彎或填字遊戲,她都很拿手。

  「大娘,您知道頭彩是什麼嗎?」安承嫣興衝衝地問。

  那大娘比劃著掛在細黃繩上的一排紅燈籠。「喏,那一套十二生肖的燈籠便是頭彩。」

  安承嫣看過去,不得不說十二只燈籠做得真好,小巧可愛、栩栩如生,每只燈籠底下都繫著一只小香囊,香囊的顏色與造型各異,很是別出心裁,若是掛在飛觴樓的門廊下,肯定風雅。

  「你會猜燈謎嗎?」封潛見她躍躍欲試,深表疑惑。

  猜燈謎是市井小民的娛樂,文人雅士一般不會參與,像她這般的大家閨秀都是隨著女夫子讀書,讀的是四書五經或《女則》,更是沒機會接觸猜燈謎。

  安承嫣壓根忘了這年代的大家閨秀不可能會猜燈謎,她輕揚粉唇,自信一笑。「這有何難?王爺看著就是,沒得到頭彩我不走。」

  安承嫣走過去,隨意指著一塊木牌子,攤主便揭開來,大聲念道:「春天不下種,四季不開花,吃起來有味兒,嚼起來無渣。」

  安承嫣想也不想地道:「鹽。」

  攤主翻開背面給所有人看,果然寫著一個鹽字。「恭喜小娘子,答對!」

  「好啊!」雙全立即拼命鼓掌叫好。

  錦茵見狀加入鼓掌行列,旁邊便也有人跟著一塊兒鼓掌。

  見安承嫣再指一塊木牌子,攤主揭開念道:「紅口袋,綠口袋,有人怕,有人愛。」安承嫣仍舊是不假思索地道:「辣椒。」

  這次當然也答對了,雙全又帶頭鼓掌,跟著,攤主每揭開一道謎底,安承嫣就順口答了出來,順得像背好了似的。

  攤主問:「紅娘子,上高樓。心裡疼,眼淚流。」

  安承嫣答,「蠟燭。」

  攤主問:「樓台接樓台,層層迭起來。上面飄白霧,下面水花開。」

  安承嫣答,「蒸籠。」

  攤主問:「一只八寶袋,樣樣都能裝。能裝棉和紗,能裝鐵和鋼。」

  安承嫣答,「針線包。」

  安承嫣對答如流,很快猜中了三十道謎底,抱走了那十二只頭彩花燈,喜孜孜的讓左清先拿回馬車裡放,他們繼續逛下去,攤主一毛錢都沒賺到,還損失了十二只花燈,幸好雙全在後頭偷偷塞給攤主一塊沉甸甸的碎銀,那攤主頓時破涕為笑,目送他們離開。

  「你究竟是怎麼會猜燈謎的?」封潛想到適才那攤主臉色隨著她猜中的次數不斷變化,不由的好笑。

  安承嫣抿了抿唇,唇畔躍上一抹笑意,美玉一般的容顏如有一縷春風吹過,綻放出迷人的光芒。「我不是京中第一才女嗎?猜燈謎這點小事都不算什麼。」

  封潛深邃眼底浮起些許笑意,他揉了揉她的頭,眼裡全是寵溺。

  他皇兄曾對他說過,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皇兄說那是他畢生心願,可身在皇家身不由己,他守不住唯一傾心深愛的女子,讓他若是遇到了,要好好守住,莫要像皇兄一般徒留遺憾。

  他會守住的,此刻他手裡牽著的這個女子便是他要守住的人,他會竭盡全力的守護她!

  天色暗了,但整個京城的燭火亮了,燈火如白晝,人影重重,燈影迭迭,舉目望去到處都掛著招攬生意的各色花燈,他們又逛回了玉水湖畔,雙全等人很自覺的退遠了。

  湖岸柳樹上懸掛著燭火搖曳的花燈,河中飄過一盞盞點著燭火的蓮燈,湖面上划過一艘艘雅致的畫舫。

  安承嫣有感而發,眼眸凝視著湖面,輕輕吟道:「曲曲層層皆入畫,晴晴雨雨總宜人。」

  這是她在西湖湖心亭裡看到的對聯的其中兩句,當時印象深刻,深覺描寫得恰如其分,便默記了下來,此時見到如畫景致,不由的吟誦而出。

  封潛情生意動,古井般深邃眼眸看著她,驀地將她擁入了懷裡,安承嫣雙臂伸出,纏繞在他腰間,杏眼流波。

  封潛收緊了手臂、脫下面具,兩片涼薄的唇已印上了她的唇,低頭含住她唇瓣,同時扣著她的香肩,轉了個方向,不叫旁人看清。

  兩人唇舌交纏,封潛輕捻慢挑,安承嫣的氣息慢慢被他攫盡,她如浮在半空之中,呼吸漸促,綿長的吻勾得她眼波迷離,他的眼裡同樣積攢著濃雲。

  安承嫣沉醉在他的吻裡,鼻間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摻了幾許墨香,混著他身上天生的冷冽氣息,叫她迷醉。

  迷戀自己的夫君是被允許的吧?不算花痴吧?

  畢竟周圍不遠還有旁人,封潛依依不捨的放開了她、戴上面具,他讓她站在身前,擁著她的腰,兩人望向同一片湖水夜色。

  冷不防遠方的夜空綻放出煙火,安承嫣抬眸看煙火時,清楚看到了流星劃過。

  「流星!快許願!」她迅速雙手合十,默念,「封潛和安承嫣願一生一世永不分離。」他聽到她許的願了,他的心突突地跳,雖然臉上覆著面具叫人看不清,然而一雙墨色深沉眸子映著光影,泛著漣漪凝向她,心底有個聲音響起——

  他肯定是得到人世間最至高無上的寶貝了。

*             *             *

  紫宸宮,夜已深沉。

  戰麗佟在寢殿裡來回地走著,美麗的面孔凝聚著怒意,還有藏不住的嫉恨,各種躁動不安,因為她不相信,不相信封潛竟會陪安承嫣逛市集,還逛了一整天,他們甚至在湖畔……在湖畔接吻……

  「娘娘,該歇息了……」青楓大著膽子勸道。

  戰麗佟寒著臉。「皇上今晚宿在哪裡?」

  青楓小聲地道:「甘露宮。」

  戰麗佟蹙眉。

  又是甘露宮!

  皇后究竟有什麼法寶將皇上迷得神魂顛倒,讓皇上為她打破宮規,夜夜留宿在甘露宮?

  她是不怕皇后先誕下皇子,反正她的目標不是皇上,她現在怕的是若事情不如前世發展,安承嫣不死去,那會變得如何?若安承嫣生下封潛的孩子又該如何?

  該死!那種事絕不能發生!越多變化對她越不利,要讓一切照前世的軌道前進,她就必須打破目前的祥和,安承嫣一定要死去,那兩個前世不存在的側妃也必須除去,待封潛像前世一般變成孤寡之人後,她便要煽動他叛變!

  她相信等他知道了事實真相,他一定會聽她的,到時她再將秘密公諸於世,而封頤這個皇上肯定會大受打擊、了無生趣、自我了斷,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會因為秘密揭穿而被賜死,而文武百官肯定也會擁立封潛為王,待封潛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她就是皇后了,他們的孩子將來會繼承大統,而封家的天下也將會變成戰家的天下,達成她父親的心願,等到封潛死後,她就是權力滔天、至高無上的太后,她要改朝換代,改武為戰,她要垂簾聽政,她要主宰一切!

  戰麗佟的眼裡閃過一絲狠戾,看得青楓膽顫心驚。

  戰麗佟握拳暗道,她不要再像前世那般寂寥的死去,絕對不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6 06:41 PM 編輯

【第十二章】   陷害不成反遭逐

  封潛每日晨起,都有一碗藥膳在等著他,喝完了藥膳之後,他便會準備上朝,直到掌燈時回到府裡才能再見到他的小妻子。

  近日,他莫名的有種感覺,皇上刻意在下了朝之後留下他,搬出一大堆頭疼奏章要他一起看,一塊兒想解決方案,似乎是故意要拆散新婚燕爾的他們,不想看他過得太甜蜜。

  但願是他想多了,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皇上必定不會那樣幼稚,不會認為他有了妻子便忘了皇上這個侄子,所以來霸著他,可是要他相信皇上不是那種幼稚的人真的很難,直覺告訴他,皇上百分之百做得出那種幼稚的事。

  「你昨夜很晚回來?」安承嫣親自伺候封潛更衣。這原是雙全的差事,但她喜歡由她來做,為他更衣、著裝,幫他整理衣襟,她會有幸福的感覺。

  其實,她最想做的事是幫他打領帶,這也是前世她幻想有了男友或老公後想做的事之一。

  她的腦中出現了封潛穿西裝的畫面,他穿上西裝肯定很帥氣挺拔,她要不要畫個圖請繡娘做一套西裝?可他會穿嗎?如果他問她西裝的構想從何而來,她要如何回答?

  算了,還是不要搬石頭砸自己腳了,上回跳了芭蕾就很後悔了,若是弄出西裝,引來其他事端怎麼辦?

  她一直認為,既然她能穿越,那麼必定有其他人也能穿越,要是她讓西裝問世了,穿越同行們肯定會找上門來,那時她又要如何向封潛說明她是一縷魂魄而已?他受的打擊會有多大?他能接受她是縷魂魄嗎?會不會把她燒了?

  想到會失去他的愛,還會死在他手上,她的心緊緊一縮,明明沒發生的事,好像發生了似的心痛難當。

  她愛封潛,已經愛得很深很深,兩世為人,她第一次愛上一個人,她傾注了所有的感情,如果失去他的愛,她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陣子朝務較多,過陣子便能好好陪你。」封潛突然長臂一伸,將她箍到懷裡,在她的秀額親了一下。「聽著,若我晚歸,你便先行睡下,不要等我,免得累壞了身子。」

  安承嫣順勢往他懷裡鑽,眼波嬌瞋,依偎著他的胸膛說道:「我沒有等你啊……就是你沒回來,自發的睡不著罷了。」

  她為自己的變化感到神奇,前世的她根本不會撒嬌,自覺若是她撒嬌會叫人想吐,還是不要醜人多作怪了。

  可如今換了一副美顏,她不但經常笑,也撒嬌得很自然,彷彿她天生就會撒嬌似的,有時她會對自己說:你已經變美了,可以放心撒嬌了。

  「那就是等我了。」封潛莞爾淺笑。

  安承嫣滿足的摟著他的腰,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蜻蜓點水地嗔道:「說了沒有,就是沒王爺的手臂給我枕著,有些難睡罷了。」

  封潛清冷的眼裡添了些許深意,深邃雙眼盯著她,喉結分明滾動了一下。「不去上朝了,今日告假。」

  安承嫣被他目光攫著,心中微跳,臉上一陣燙熱,忙往後躲。「說什麼呢?哪有人為了那事告假的,被人知道了不笑話你?」

     封潛見她婉轉眉目分明帶著情意,貝齒輕咬柔嫩紅唇,心裡更熱,聲音更沉,「管誰去笑話,昨夜沒和你恩愛,積壓了許多慾念,我現在就想要你。」

  安承嫣身上還穿著寢衣,封潛摟著她,雙手很是方便的潛進了寢衣裡揉撫,腰腹間的炙熱抵在她身上,眼裡早已不見清冷。

  安承嫣看著自己薄薄的寢衣下,封潛的雙手在裡面到處點火,她臉色漲紅,呼吸也不平穩了,嫩白的臉頰在他如火的目光下越蒸越熱。

  封潛不但兌現了不碰顏、柳兩人的承諾,除了對她專房獨寵之外,還夜夜求歡,不愧是正當盛年。

  兩人正在你濃我濃化不開時,日晴在外間稟道:「王爺、王妃,柳側妃求見,說有要事,今日非要見到王爺不可,否則……否則她便要回娘家去鬧騰。」

  真會破壞氣氛,安承嫣一嘆。

  不過,該來的終於來了,狗急跳牆,柳側妃不可能安分等封潛召見,她也好奇柳側妃見封潛要做什麼,她的肚子不是見封潛就可以解決的吧?

  她忽然靈光一現。

  難道柳側妃是要來坦白的?坦白之後,期盼封潛會從寬發落,給她一條生路?

  越想越有可能,她不由的看了封潛一眼,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理?他會給柳側妃一條生路嗎?還是即便沒有圓房,柳側妃也是他名義上的女人,做出令他顏面掃地之事,他無法容忍,不可饒恕?

  不管如何,對於柳瑩姒,今日該有個定奪了,她不自覺的長舒了一口氣。「王爺見見她吧。不好讓她真的回去娘家鬧騰。」

  封潛眉目微挑,將她的反應收入眼底,示意她更衣。

  稍後,兩人一同到偏廳見了柳瑩姒。

  柳瑩姒照例帶了丫鬟鈴蘭前來,臉色有些不好,見到兩人,她起身請安。「妾身見過王爺、王妃。」

  安承嫣繫上了藥靈袋而來,確認了柳瑩姒的胎還在,若是柳瑩姒開口坦白,請求和離,那麼她也會幫著求情,畢竟柳瑩姒有了身孕,和離之後,嫁給肚子裡孩子的爹才是王道,也才能過上幸福的日子。

  「何事?」封潛沉郁的目光掃過柳瑩姒的臉,冷聲問道,和適才在閨房裡的他判若兩人。

  安承嫣都稀奇了,他怎麼可以人前人後兩個模樣,在外人面前,他像塊冰,且是千年不會融化的冰,而在她面前,他熱情得像火,是冰雪也融不了的那種熱火。

  「妾身有重大要事要稟告王爺!」柳瑩姒忽然滿臉的不平。

  聽到她說重大要事,安承嫣更加確定她是來自首坦白的。

  封潛勾了勾唇。「重大要事?」

  「王妃偷人!」柳瑩姒義憤填膺的突然指著安承嫣說道:「妾身本想著替王妃隱瞞,可事關重大,王爺與王妃已經圓房了,若王妃懷了身孕,到時便分不清是王爺的骨肉還是野種,事關皇家血脈,妾身不敢隱瞞,這才斗膽來向王爺告發,請王爺做主!」

  髒水驀然潑到身上來,安承嫣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想都沒想過柳瑩姒會蹦出這席話來,而錦茵已早她一步發難——

  「你含血噴人!王妃清清白白,絕無做任何苟且之事!」

  柳瑩姒鄙視哼道:「你一個下人,這裡有你說話的餘地嗎?你說的話,又有誰會信?」

  封潛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柳瑩姒見狀心喜,立即從袖裡拿出一封信。「這是妾身在府裡撿到的信,上頭有王妃和人私通的證據,筆跡確實是王妃的,王爺明查。」

  封潛接過了那封信,安承嫣倒吸了一口冷氣。

  原來柳瑩姒不是要處理她自己的肚子,而是要先除掉她,果然如日晴所說,王府的女人都不簡單。日晴早提醒過她,是她沒放在心上,如今落了套,可真是應了那句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柳瑩姒找人模仿她的筆跡寫了什麼,她心裡全然沒底,然而不管寫了什麼,定然是天衣無縫的。

  柳瑩姒見封潛只是拿著信卻沒有動作,忍不住催道:「王爺,您快看信,上面有首情詩,還寫了他們私會的時間地點,王妃和那個人不知道做了多少骯髒事,不知將王爺置於何地……」

  封潛將那信握在手中,他面無表情的看向柳璧姒,接著一把撕了信,拋飛在半空中。柳瑩姒傻了。「王爺……您……您這是做什麼?為何撕了信?那是證物啊!」

  「是誰讓你這麼做的?」封潛驀地拔劍出鞘,那劍身烏黑泛著冷光,劍尖指著柳瑩姒白皙的頸子一點點的逼近,眼中怒火翻騰。「你是有多小瞧本王才敢做這種事?」

  柳瑩姒腦中一片空白,頓時腿軟了,嚇得一個字都不敢說。

  怎麼會是這樣的結果?她不知道原來封潛對安承嫣的信任已牢不可破,竟然連看都不看就撕了那信?

  不怕,她還有秘密武器。

  她吞咽了下口水,顫抖著說道:「王爺若不信妾身的話……派人搜查王妃的斗櫃箱籠便知,一定能找到他們的定情之物……」

  錦茵急吼道:「當然搜得出來,肯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要來陷害我家王妃!」

  封潛依舊寒著張臉站在那裡,不為所動。

  柳瑩姒牙一咬,鼓起勇氣說道:「王、王爺怎麼還不派人去搜……不要讓王妃有湮滅證據的機會……」

  封潛唇角微動,眸光冷厲,眉目間卻漸漸積聚怒氣。「還要興風作浪,你想死在本王劍下嗎?」

  安承嫣心裡緊繃的那根弦已然鬆開,而且此刻她心裡還甜絲絲的,如她所想,他全然信任她,在任何情況下都選擇相信她。

  她走了過去,輕輕取下了封潛手中的劍,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候,她突兀地說道:「王爺,妾身有個提議,妾身和顏側妃、柳側妃將來都要為王爺開枝散葉,不如此刻將太醫請來為我們三人診脈,若身子有何不妥之處,也可早日調養。」

  柳瑩姒臉色煞變,聞言一陣驚慌,後背直冒冷汗,最後連手都抖了起來,身子滑到了地上。

  安承嫣看了她一眼,像先前的陷害栽贓沒發生過似的,她淡定的吩咐鈴蘭,「扶柳側妃坐好。」

  她的視線兜回封潛身上。「王爺同意妾身適才說的嗎?」

  封潛見她說得認真,他挑了眉。

  他之前便已承諾不會碰顏、柳兩人了,她卻當著柳瑩姒的面說出這番話來,肯定別有用意。

  他點了頭。「依王妃之言,立即召太醫前來,也將顏側妃帶來,沒有本王的命令,誰也不許離開。」

     聞一知十,安排得妥妥的,這功力叫安承嫣佩服不已,而這個聰明的男人是她夫君,天底下沒有比這個更令人開心的事了。

  顏璟如被請來了,聽聞是要讓太醫把脈,確認身子康健時,她一臉的莫名其妙,頻頻蹙眉。

  大清早的這什麼事啊?她看著柳瑩姒,想知道比她早到的柳瑩姒知不知道內情,就見柳瑩姒一臉蒼白像要昏過去了,下一刻,柳瑩姒也確實昏了過去,軟綿綿地從椅子裡滑到了地上。

  「主子!」鈴蘭忙去攙扶。

  安承嫣淡定道:「把柳側妃扶到榻上,太醫馬上來了,正好可以診診柳側妃是什麼毛病,為何會忽然暈倒。」

  柳瑩姒見裝暈不成,便呻吟著睜開了眼。「妾身……妾身想回房休息,改日……改日再叫太醫……」

  晨光照射進了窗子,廳裡格外敞亮,安承嫣眨也不眨的看著柳瑩姒,淡定地道:「不可以。」

  在這個封建時代,偷人是死罪,身分再尊貴也要沉塘,柳瑩姒誣陷她偷人,存心要讓她死,若她現在放過柳瑩姒,柳瑩姒就會繼續留在府中,將來等她懷了孩子,柳瑩姒還不知道會如何害她和孩子,她不是濫好人,不會對敵人仁慈。

  柳瑩姒見安承嫣那油鹽不進的樣子,她也急了,胡亂謅道:「妾身想起來了,妾身和母親約了今日要去遠和寺上香,不可擔誤了時辰,此時要先回去準備才好……」

  安承嫣目光迎了過去,神情淡漠的看著她。「不過是把個脈,柳側妃為何懼怕?莫非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情?」

  柳瑩姒臉色陡然一變,驚慌起來。

  怎麼辦?安承嫣一定知道她的秘密了,才會死咬著要她給太醫診脈,是哪個該死的丫鬟出賣了她?是鈴蘭嗎?不錯,一定是鈴蘭,這秘密只有她奶娘和鈴蘭知道,奶娘不會出賣她,一定是鈴蘭出賣了她!

  「賤丫頭!」她不由分說的甩了鈴蘭一耳光。

  「主子……」鈴蘭錯愕的撫著,面上熱辣辣的疼。

  「王爺,太醫來了!」領人進來的是大總管蕭富升,府裡若召太醫,都是由他親自接待。

  太醫見禮後,安承嫣告知了今曰請他來的目的,並第一個伸出手來擱在脈枕上讓太醫診脈。

  太醫仔細診了一會兒,收手說道:「王妃身子康健,並無問題。王爺放心,王妃一定很快便能懷上。」

  顏璟如也看出了事有蹊蹺,她知道今日不是衝著她來,便安心的第二個將手擱在脈枕上。

  太醫診了會道:「顏側妃身子也無大問題,肯定能懷上。」

  最後只剩下柳瑩姒了,她想逃,可太醫朝她走了過去,將脈枕擱在她旁邊的案几上,眾人都看著她,她不得不把手擱上去。

  太醫細細診脈,這回診讀最久,良久之後,太醫笑道:「恭喜王爺,柳側妃是喜脈啊!」

  顏璟如訝異的看著面色如土的柳瑩姒,這小賤人何時偷偷和王爺圓房了,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走漏?真是陰險!

  封潛目光微變,嘴唇緊抿,他掃了一眼蕭富升,蕭富升立即會意。

  「有勞郭太醫了,老奴送您出去。」

  接過厚厚的謝儀,郭太醫笑咪咪的隨蕭富升出去了。

  廳裡一室寂靜,氣氛凝滯,顏璟如不禁奇怪,眼前的情況誰來看也不像是有喜訊的樣子,柳瑩姒懷了王爺的血脈,王爺不高興嗎?她又看向安承嫣,安承嫣神色紋絲不動,這又是怎麼回事?即便柳瑩姒搶先懷了王爺子嗣她不高興,但身為主母裝也要裝出高興的樣子來吧?

  「王爺饒命……」柳瑩姒驀然跪了下去,她的臉色慘白一片,本就顫抖的身子抖得更加厲害,她根本不敢抬頭。

  「多問一句都會髒了本王的口。」封潛臉上多了幾分凜冽。「你走吧!本王不想再看到你,柳尚書處你自行坦白,若讓本王得知你再從中惹事,說了不該說的,本王也不會善了,你最好不要考驗本王的耐心!」

  柳瑩姒打了個冷顫,她當然知道封潛是什麼意思,若她回去胡說,死要將孩子賴在他身上,他會把事情揭開來,屆時不貞不潔的她懷有身孕嫁入王府,只有死路一條。

  「妾身這就回去和父親說清楚……」柳瑩姒哆囉哆嗦,說話也帶了顫音。「佛祖指示妾身削髮為尼,王爺憐我一片誠心,同意和離,妾身會離開京城,永遠消失在王爺眼前。」

  顏璟如這才恍然大悟,柳瑩姒懷的孩子不是封潛的!

  弄明白了之後,她心裡頓時驚駭不已。

  柳瑩姒好大的膽子啊!竟敢懷著野種嫁進王府,不要命了她……

  封潛掃了安承嫣一眼。「隨本王來。」

  安承嫣安安靜靜的跟著封潛出去,其他人大氣不敢喘一聲,目送著他們離開,日晴和錦茵也不敢跟上去。

  封潛一路回到寢房,他關上房門,看著安承嫣。「你何時知道柳瑩姒懷有身孕?」

  安承嫣沉沉地嘆了口氣,臉上寫滿了為難的神色。「見到她的那一天便知道了,我的醫術……還行,當下瞧出了她有孕。」

  封潛狠狠的盯著她。「為何沒告訴我?」

  安承嫣解釋道:「我想給她時間,讓她自己解決,自己向你坦白,自己求去,沒想到她會來陷害我……」

  封潛臉色很沉,轉身離去。

  安承嫣洩了氣般,渾身難受。

  戴了綠帽子,他肯定很火大,她又知情不報,搞得他像傻子似的,他肯定有被她背叛的感覺。

  可她的本意不是這樣的啊,她並不是要耍他,不是要看他當眾難堪,她只是不願把柳瑩姒逼上絕路,若是一屍兩命,她自己不能承受啊!

  唉,總之他生氣了,生了很大的氣,所以她肯定是做錯了。

  安承嫣消沉了一整日,沒有胃口,做什麼都無精打採,腦中反復出現他離去時的冷然身影,難受得掉淚。

  他們之間的信任打破了,以後他不會再信任她了吧?他們之間不可能恢復到之前的親密了吧?

  夜已深,日晴進來輕輕喚著在桌上趴著睡著的安承嫣,見主子眼角還猶有淚痕,不由的嘆氣。

  主子一日都未進食,由日到夜一直蹙著眉,神色苦憂,看似有無限煩惱,可她和錦茵又不能分憂,解鈴還需繫鈴人,一切還是得等王爺回來化解。

  「王妃,到床上歇著吧。」

  安承嫣由著日晴把她扶到床上,她不想醒來,不想面對現實,早知道會造成她與封潛的隔閡,她會第一時間告訴他,可是世間沒有早知道,如今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大總管著奴婢向王妃稟告一聲,柳側妃已收拾行李悄悄回柳府了,柳側妃的嫁妝,明日會派人送回刑部尚書府。」

  安承嫣聽到了,但她沒多做回應,日晴嘆息,為她蓋好被子,放下帷帳,悄聲出去了。

  安承嫣在被裡蜷縮著身子,像蝦子一般,心痛的淚水無法自抑的流了下來,往常她都是在封潛的懷裡睡的,今晚若是他回來了,他也不會再抱她了吧?更別說他根本不會來睡寢房了,肯定又會回去西院小樓睡。

  夢裡,她回到了現代,日常看診,下了班回到獨居的小公寓,自己做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獨自一人,最後一次她出門要去看診時已是白髮蒼蒼的老太太了,眼前霧茫茫,依稀出現一個穿鎧甲騎駿馬的男子,由馬背上彎腰攬住了她的腰,抱著她落坐在馬上……

  原來是場夢罷了,她哪裡又穿越了……

  封潛蹙眉瞪著床上那睡不好的人兒,夢到了什麼,她神色那麼愁苦?還哭濕了枕巾,日晴說她一日什麼都沒吃。

  他神色端肅,目光深邃,冷硬的心漸漸消融,猛地脫了衣袍、面具,撩起錦被躺了進去。



【第十三章】   藥膳療顏見成效

  夜深人靜,燈燭昏暗,封潛眼眸幽幽,伸臂過去將安承嫣抱入懷裡。

  安承嫣腦子發沉,驀然感覺到有股強大的氣息將她納住,她睜開了眼,心口猛然一跳,迷茫的眼眸前是封潛的冷峻眉目和硬挺輪廓,她還沒反應過來,封潛眸光微沉,已然噙住她溫軟雙唇,越吻越深,肆意攫取,安承嫣下意識的有些微微的掙扎,她會掙扎也是感受到了他的吻裡並沒有柔情,有的只是懲罰。

  封潛放開了她的唇,有些惱羞成怒,冷著一張冰塊臉。「怎麼,本王的妻子,本王碰不得嗎?」

  安承嫣有苦難言。

  不是碰不得,而是在這種氣氛下行房很奇怪,他們不是還沒和解嗎?他這樣硬來,她心裡難受,身子也熱不起來,要如何給他回應?

  「王爺……氣消了嗎?」她呼吸不穩,聲音微顫地問道。

  封潛眉目微動。「未曾。」

  安承嫣心裡一沉。「那……」

  她想問,那怎麼還會找她行房?帶著怒氣之下,能做「愛」嗎?

  知道她的意思,封潛眉頭微不可見的抽了一下,冷道:「本王只有你一個女人,有慾念之時,縱然心中有氣,還是得由你伺候。」

  伺候?安承嫣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她是什麼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通房丫鬟嗎?竟然說伺候……

  看著她快哭的神色,封潛皺眉越深。「不樂意嗎?」

  安承嫣忍著淚意搖頭,明明是件兩情相悅的事,如今卻成義務似的,若是不帶著感情,豈不是跟交易沒兩樣了?

  封潛沉眉肅目,皺眉道:「既然沒有不樂意,就收起你的淚,好好伺候本王,莫讓本王感覺像對你用強的。」

  安承嫣抬起淚汪汪的水眸,他的眼裡帶著炙熱的溫度,嘴巴卻又那麼毒,半分不肯鬆口。「是,妾身明白。」

  她慢慢的褪了衣裳,努力壓抑著淚意,看起來楚楚可憐,像個不情願的新娘,衣裳從她肩頭滑落時,封潛已於心不忍的扣住了她的柔荑,欺身壓住了她,俯身含住她嬌嫩唇瓣,她眼眸迷離,雙臂軟如藤蔓一般的緊緊攀在他腰上,這時才感覺到了他的愛憐,她的身子頓時綿軟了,不再抵抗,任憑他施為。

        封潛將她周身吻了個遍,驀然抱著她翻身,變成了他躺著,安承嫣在他身上,他深邃的眼底添了些灼熱,緊緊盯著她發燙的美麗面孔,又不經意的看向晃蕩在他眼前的飽滿酥胸,往下是她纖細的腰肢。

        安承嫣不知所措。

        這姿勢,又被他這樣盯著,她感到無所適從,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明明他的分身已緊繃到了極限,為何不進入她,反而換了個姿勢……

        「本王還惦記著早上的事,心情還是十分不悅。」封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現在開始,你來伺候本王。」

        安承嫣總算明白他的意思了,他這是故意為難她,要看她慌亂來出出氣?!

        罷了,她可是現代人,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他想她伺候,她伺候便是了,如果這樣能令他消氣的話……

        她跨坐在他身上,緩緩將他的分身納入自己身子裡,頓時感覺到一陣充盈的暢快淋灕,而身下的封潛則是黑眸微微沉了一下,跟著大手便扣住了她的腰臀,化被動為主動了。

        看來,那位在宮裡教他人事的宮女,教了他很多啊,他的第一次是給了那個宮女……要命,她這是在嫉妒嗎?那時她又還沒穿來,她現在是在嫉妒什麼?果然愛上了之後就會變得小心眼……

        「專心點!」封潛很不滿,猛地翻了身將她壓在身下,分身衝了進去。

  許久之後,兩人的呼吸逐漸平息下來,安承嫣早沒了力氣,睏意襲來,她閉起眼靠在封潛懷裡,很快睡著了。

  她不知道,看著安靜沉睡的她,封潛的眼裡溫柔得能夠滴出水來……

*             *             *

  封潛摘下了面具,鏡中,他臉上扭曲猙獰的傷疤正一點一滴的在消失,藥膳的效力驚人,是他始料未及。

  若依這進度,頂多再半個月他的臉就會完好如初,同時間,他的臉上閃過一抹情緒,因為他想起了一個人。

  「我想讓你見個人。」封潛慎重其事地道:「他的武功因我而廢,若你的藥膳能醫好我的殘顏,或許能醫好他。」

  封潛眼底難得添了亮色,秦奕是他一生最沉重的心事,若能治好秦奕,他才能算了無遺憾。

  安承嫣很是心虛,因為封潛的臉是靠藥靈袋的靈力醫的,她沒把握能醫一個武功廢了的人,而且也不知道廢到什麼程度。

  於是,出門時,她繫上了藥靈袋,一方面覺得有安全感多了,一方面又覺得愧對前世所學,她是醫師,如今卻一再借用藥靈袋的靈力,內心時常左右拉扯。

  最後,她說服自己,若是可以助人,科學或靈學又有什麼關係,重點是能夠治好那才重要,不是嗎?

  這麼一想,她好過了,也豁然開朗,不再糾結於是自己的醫學實力還是藥靈袋的靈力了,而且,經過這陣子天天熬封潛藥膳時的相處,她覺得和藥靈袋已經變成好朋友了,現在她已習慣聽到藥靈袋的聲音了,而她雖是藥靈袋的主人,可她覺得藥靈袋比她傲嬌多了,不信它的實力,它還會生氣哩。

  馬車緩緩往鈴楓山而去,安承嫣在馬車裡聽封潛說要去見的那個人是遭人震斷琵琶骨,雖勉強保住了性命,但武功盡廢,她嚇了一大跳,幸好她帶著藥靈袋,否則她又不是神醫,哪裡有辦法用藥膳醫治一個武功盡廢的人?

  到了九龍寺,日晴來扶安承嫣下馬車,這回出遠門,錦茵來了小日子,身子不適,便只有日晴同行,其他的自然就是雙全和左清、右風了,除了他們之外,並無其他王府侍衛隨行,因為封潛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

  日晴陪安承嫣在廂房裡等,外頭傳來平緩悠長的誦經聲,時光彷彿都靜謐了起來,讓人心情平靜,安承嫣閉起了眼聆聽經聲,差點忘了她是來治病的。

  片刻之後,封潛和一位僧人來了。安承嫣看過去,第一眼覺得他有幾分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阿彌陀佛,見過王妃。」秦奕笑睇著安承嫣說道:「天下熙熙,皆有所求;天下攘攘,皆有不得,貧僧都說不用了,王爺偏要貧僧過來,有勞王妃了。」

  秦奕在心中讚賞道,安承嫣果然不愧為京中第一美人,氣質出塵,恍若九天玄女下凡,美艷但不妖嬈,配得過封潛。

  安承嫣覺得眼前這人不過是穿著打扮像僧人,但一點都不像個出家人,身上沒有出家人那種脫塵出世,反倒像是被困在山中的老虎。

  封潛說,此人名叫秦奕,白手打下軍功,封為敞王,是他在沙場上並肩作戰了十年的戰友,若能治好秦奕,他此生再無遺憾。所以她暗暗下了決定,為了讓封潛這輩子沒有遺憾,她非治好秦奕不可。

        「阿彌陀佛,一切皆為虛幻。」安承嫣一本正經的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說道:「既為虛幻,那麼治與不治都沒什麼差別了,大師請坐,容我為你把脈。」

  秦奕揚唇笑了,這位尊親王妃倒是有趣,不是說她是安尚書府上高冷的嫡千金嗎?怎麼一點都不高冷?還挺親和、挺幽默的。

  秦奕坐了下來,安承嫣認真的把脈,很快發現他的氣息又亂又弱,許是因為斷骨無法完全修復所影響,行動受制,連帶五臟六腑都很不好,若是放任不管,他活不過十年。

  見她面色凝重,秦奕也斂起了笑意。「結果如何,王妃但說無妨,貧僧承受得起,肯定是沒救,不能治吧?」

  雖然適才封潛已摘下了面具要說服他,可他還是不相信有人能治他,他受的不是一般的傷,即便是武功再高強之人也無法幫他,何況封潛說用的是藥膳,那更不可能了。

  「我能治。」安承嫣聽到了藥靈袋發話,便也脫口說道。

  封潛神色有了波動,秦奕同樣十分訝異。「此話當真?」他還是第一回遇到有人那麼有把握的說能治好他。

  「自然了。」安承嫣盤算起來。「咱們必須在這裡住十日,我得熬好兩個月的藥膳再封存起來……」

  「不必那麼麻煩。」封潛看著秦奕。「你隨我下山,在尊親王府裡暫住,直到痊癒為止,到時若你還是選擇要回來,隨你,若你不肯依我,我便稟了皇上,皇上自會來請你。」

  秦奕讚嘆的看著他。「王爺,你恐嚇人的手段益發出息了。」

  安承嫣對秦奕一笑,說道:「你就依了他吧,藥膳也是當日現熬,藥效最好,熬好再封存起來雖然也有效,但花費的時日要久一些,想必你也想早點好,不想浪費那些時間是不?」

  秦奕被說服了,畢竟沒有一個武將想過武功盡廢的日子,何況他還要找到妹妹,那是他心中永遠的牽掛。

  封潛和秦奕還有事要商議,安承嫣便和日晴出了廂房,在後山四處逛逛,沿著碎石小徑走進樹林裡,午後的日光穿越樹隙灑落一地光斑,林葉隨風婆娑起舞,耳邊悠悠鳥鳴,落英紛紛,漫步其間非常詩情畫意。

  安承嫣忘我的展開雙臂旋轉著舞了一小段芭蕾,深吸一口山林間的自然氣息,看得日晴目瞪口呆。

  主子善舞,可她從沒見過主子跳這種舞,美得叫她看直了眼,彷彿是跳躍在林間的仙子似的。

  「日晴,等將來退休了,咱們也搬來這樣清幽的地方生活,你說好不好?」安承嫣慢悠悠地笑著問道。

  「退休?」日晴臉上滿是問號。「敢問王妃,什麼是退休?」

  「呃……咳,我是說,上了年紀之後,搬來這裡生活。」

  「那怎麼成?」日晴極不認同。「王妃身分矜貴,不管多少年紀都是要待在王府裡,上了年紀之後更是要在王府裡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享盡榮華富貴。」

  安承嫣這才意識到她此刻的身分並不是想拋開一切便能拋開一切,身為皇室中人,受到的約束也不一般。

  「若是王妃喜歡這樣的林子,請王爺在王府裡造一個便是,王府地大,造一個林子不成問題。」日晴不在意地說道。

  安承嫣頓時失笑。

  人造的和自然的,差別何止千萬?這樣的空氣,這樣的風是造不出來的,否則前世那麼多整型美女,為何總能讓人一眼看出是整型?只因為,即便整得再自然也不是真的,便是那一抹假,假的永遠無法取代真的。

  不過,日晴也把封潛說得太無所不能了吧?若是她想要這樣一座林子,封潛真會造給她嗎?

  「王妃,這裡四下無人怪可怕的,咱們快回去吧。咱們出來都有一會兒了,興許王爺在找人了……」日晴這會兒有點懊悔沒讓左清或右風跟來,雖然知道鈴楓山閒雜人等不得擅入,可誰知道呢?不一定哪裡冒出來一頭猛獸。

  「等等——」安承嫣叫眼前一株山桃樹給吸引了過去,看著樹皮中分泌出來的樹脂,眼睛一閃一閃地道:「是桃膠。」

  日晴連忙跟過去。「桃膠是何物?」

  「能治病,還有美容養顏的功效。」安承嫣嘴角扯出笑意。「桃膠能做的藥膳可多了,我在王府裡沒見過山桃樹,我要把這些桃膠全帶回去。」

  日晴見主子不是說笑,便認命的拿出了帕子鋪在小徑的枯葉上。「奴婢來吧!您去一旁歇會兒。」

  「不是說王爺可能在找咱們了,一起採省些時間。」

  安承嫣不由分說的也取出帕子,主僕合力,小半個時辰便將十來株山桃樹上的桃膠都採了下來,這些桃膠她將會用在開設的藥膳坊裡,可做桃膠雪梨湯、桃膠銀耳糖水,還可做木瓜燉桃膠,想到這裡,她臉上浮起了熱切的笑意,已迫不及待想看藥膳坊開張了。

*             *             *

  秦奕客居在尊親王府上房的雲煙閣,兩層的獨立小樓,距離飛觴樓極近,封潛並沒有公開他的身分,只讓大總管跟府裡上下說是他的遠方友人來做客,眾人不得靠近雲煙閣,不得打擾。

  安承嫣每日熬好了藥膳便讓日晴送去雲煙閣,讓日晴看著秦奕喝下,如此一日不漏地過了半個月,同時藥膳坊也定好了地點,開設在玉水湖畔,那裡一排酒樓、茶肆、飯館,人潮由早到晚絡繹不絕,最是適合,安承嫣去看過也相當滿意,便全權交由大總管張羅。

  這一日,封潛到城外點兵,秦奕也跟著去了,他自覺身子改善許多,不再輕易受寒,也著實想念軍中那些曾同生共死的弟兄,便主動開口要同去。見到秦奕的改變,封潛自然高興,之前秦奕足不下山,如今不僅下山了,還願意跟他去軍中,將來等他的身子治好了,定然會有一番新氣象,指日可待。

  封潛不在府裡,安承嫣也沒閒著,她著手編寫藥膳坊的菜單,預計針對不同的病症開發出六十至八十種藥膳,再分為藥療和保健美容,藥膳的部分,為確保藥效不做外帶,藥膳茶倒是可以外帶。為了凝聚客人的向心力,她畫了圖,讓大總管找工匠打造連蓋的外帶杯,瓶身刻上「妙膳坊」三個字,還可以做為打廣告之用,看到當下,大總管贊嘆不已,直呼是絕妙的好主意。

        「王妃,您都寫了一個時辰,頭也不抬,怕是要傷到頸子了,您得歇會兒,也讓眼睛歇……」

  安承嫣對日晴的碎念充耳不聞,只道:「再一下下。」

  日晴蹙眉。「這句話半刻鐘前您也說了,好歹起身走走,您不是說久坐不好嗎?您這便是在久坐……」

  「我說過這種話嗎?」安承嫣瞇眼一笑,裝沒聽到,而她正埋頭寫得欲罷不能時,大總管來了,面色沉凝。

  安承嫣自然知道大總管沒要事是不會親自過來的,連忙擱下筆,起身相迎,她對操持王府大小事的大總管一向是敬重有加的,要管理整個王府可不是易事,勞心又勞力。

  她連忙讓日晴上茶,又招呼大總管坐,臉帶笑意問道:「大總管怎麼親自來了?有事著下人過來說便成。」

  蕭富升皺著眉頭。「王妃,麗貴妃派人來請王妃入宮為其把脈,說是要請王妃開幾帖補身的方子,紫宸宮的范公公正在廳裡候著,老奴不得不來通傳。」

  安承嫣挺意外的,麗貴妃跟她並無交情,竟會特意派人來請她?她腦中閃過麗貴妃看封潛時的眼神,心裡一動,莫非是因為封潛才要她進宮?

  見她沉思不語,蕭富升又道:「王爺此刻還在城外,若是王妃有所顧忌,老奴便拖延時間,立即去請太皇太后主做主,何況咱們王爺權傾天下,又是皇上敬重的皇叔,您貴為親王妃,您是麗貴妃的長輩,麗貴妃著實沒那資格來請王妃去宮裡。要嘛,她自個兒過來才是個理。」

  他原來在宮裡便是太皇太后身邊的人,當時的太皇太后還是皇后,封潛出宮開衙建府後,太皇太后便派了他在身邊伺候,是自小看著封潛長大的。

  安承嫣拿起茶盞淺啜了一口,說道:「麗貴妃請我進宮為她把脈,不過想開幾帖藥膳方子,不是什麼大事,不必追究輩分了,也莫要驚動太皇太后,更不必稟告王爺。麗貴妃堂而皇之的邀請我,那麼多眼睛都看到我跟著她的人進宮了,想必她也不會那麼笨為難我,我去去就回。」

  蕭富升有些猶豫。「那麼……老奴跟您一塊兒進宮,也好有個照應。」

  麗貴妃從前向封潛表白過,他是知道的,加上之前馬車在街市因馬中毒箭翻覆,是何人所為,封潛也沒有瞞著他,今日麗貴妃來請安承嫣,偏生挑在封潛出城之時,他才會格外不放心。

  安承嫣笑道:「你跟著我進宮,麗貴妃便知道你不信任她了,這樣不太好,我帶錦茵同去即可。」

  錦茵膽子大,雖然不夠細心,但話多,她較能放鬆,反而能透澈思考,而日晴護主心切,沉穩,但有時不免小心太過,令她也跟著神經緊繃,所以她認為進宮裡那種嚴肅的地方,帶著錦茵會好很多。

  乘坐馬車再換宮轎,一盞茶的功夫,安承嫣已在范公公的帶路之下到了紫宸宮。

  紫宸宮雖也富麗堂皇,但跟皇后的甘露宮還是不能比,因此安承嫣也沒多看,一路隨著范公公進了寢殿。

  戰麗佟見范公公真把人給請來了,不由的見獵心喜,起身盈盈行禮,笑盈盈的說道:「麗佟還以為尊親王妃不會來哩,想不到尊親王妃真給我面子,二話不說便來了,真是令我歡喜不已。」

  面上歡喜,心裡冷笑。

  安承嫣真有本事,趕走了柳側妃,如今專房獨寵,封潛根本不碰顏側妃,這麼一來她懷上封潛孩子是遲早的事。

  她看著安承嫣,越看越是嫉妒。

  玉簪綰髮,斜插琉璃步搖,耳邊點綴明珠,簡單妝扮便嬌艷明麗。見狀,她藏在袖中的雙手不自覺的握緊。

  這一世,安承嫣竟活到現在還沒死,不但與封潛見了面,兩人還如膠似漆、蜜裡調油,前陣子封潛還秘密接了敞王秦奕回府住下,要讓安承嫣給秦奕治病,這秦奕武功盡廢,當年整個太醫院都束手無策,安承嫣能有法子治,就憑她的破藥膳?

  她總覺得事情有所蹊蹺,前世的安承嫣根本不會醫術,這一世不但靠藥膳討得了太皇太后的歡心,又靠著藥膳在尊親王府裡頗有威望,還風風火火的在籌備藥膳坊,今日她便是要來戳破安承嫣的,不管她是什麼牛鬼蛇神,都得現出原形來!

  「麗貴妃邀請我,我自然要來了。」安承嫣淡淡地道:「不如我先給麗貴妃把脈吧,好快點開出適合麗貴妃的藥膳方子。」

  「不急。」戰麗佟微微一笑。「麗佟今日正巧請了一位高人前來看相論命,並想請尊親王妃與我一道聆聽佛音,為我大武朝祈福,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不知尊親王妃意下如何?」

  安承嫣不知她要搞什麼鬼,但一起聆聽佛音卻是不能拒絕的,拒絕了便要落人口舌,像是她不樂見大武朝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似的,可是她又打從心裡對所謂的高人有所抗拒,神鬼一線間,也不知道她這穿越人會否被看出什麼端倪。

  「王妃,」錦茵細聲細氣地道:「您不是說得在王爺回府之前回去嗎?這一聆聽下去,不知要到猴年馬月,若是王爺比您還早回府,豈不是不妥?」

  戰麗佟依然笑著說道:「擔擱不了多少時間,只需小半刻即可,為了我大武朝千秋萬載,想來尊親王妃不會拒絕,是不?青楓,還愣著做啥?快將玉人師太請出來!」

  安承嫣看著戰麗佟,她沒再出聲,若是這時拒絕倒顯得她作賊心虛,就姑且看看對方想做什麼吧。

  須臾,那玉人師太一走出來,安承嫣頓時便有不舒服的感覺,臉色也微微有了變化。

  戰麗佟看在眼裡,連忙說道:「玉人師太,這位便是尊親王妃了,閨名安承嫣,請您好好給尊親王妃看一看面相,千萬要看仔細了,不要有一絲差錯。」

  「玉人見過尊親王妃。」玉人師太看著安承嫣,手指輕輕撥動佛珠,她的面上沒有得道高僧的祥和之氣,反而有股隱隱的邪氣。

  錦茵忍不住發難道:「貴妃娘娘不是說要聆聽佛音嗎?怎地變成給我家王妃看相了?我家王妃可不是隨便人可以看相的……」

  「給我閉嘴!」戰麗佟臉色一板,斥喝道:「在我紫宸宮裡,可沒有一個小丫鬟說話的餘地!」

  安承嫣也感覺到戰麗佟要對她使壞,但她不露怯的看著戰麗佟,眼神平靜的說道:「麗貴妃,你請我來是要給你開藥膳方子,如今不開方子卻換成了看相,若你的要求,我都要照辦,那我成什麼了?你是不將我這尊親王妃放在眼裡才如此無禮嗎?連我的貼身丫鬟都敢教訓,要不要現在一塊兒去皇上面前說說,看看誰有理?」

  戰麗佟也沒想到嫁入皇家之後一直表現得很好說話的安承嫣態度會忽然強硬起來,她以為只要抬出為大武朝好的名號,她便沒得拒絕。

        這時,玉人師太捻著佛珠,緩緩開口道:「照貧尼看來,尊親王妃的面相十分特殊……」

  戰麗佟精神來了。「如何特殊?」

  「住口!」安承嫣冷冷的看著玉人師太說道:「若你未經同意,膽敢隨意為我論命,我定要拿你問罪!」

  戰麗佟豁出去了,今日她定要個結果!「尊親王妃莫非有什麼隱藏的秘密,否則為何怕玉人師太論命?」

  安承嫣眨也不眨的看著兩眼放光、似逮到她小辮子的戰麗佟,她傲然道:「繞過狗屎難道是因為怕狗屎嗎?是因為髒。」

  「你——」戰麗佟咬牙切齒,幾乎要氣炸了肺。

  她可以確定安承嫣一定有問題!今日她非找出問題來不可,重生而來,她要享盡榮華富貴,她要得到封潛,不得有任何人破壞她的計劃!

  「皇后娘娘駕到!」

  殿外的通傳令戰麗佟一驚。

  這個節骨眼上,翁敏禎那賤人怎麼會來?她的好事怕是要被壞了……她看了青楓一眼,青楓連忙將玉人師太請進裡間。

  時間掐得剛剛好,玉人師太一迴避,皇后便閒庭信步的進來了。

  戰麗佟心不甘情不願的看著眼前的不速之客,盈盈下拜。「臣妾見過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免禮。」皇后花一般的面上帶著淺淺笑意,很是嫵媚。「本宮聽說皇嬸進宮了,好似來為麗貴妃診脈,可診好了?麗貴妃的身子無啥大礙吧?」

  安承嫣冷若冰霜地道:「皇后來得正好,看來麗貴妃並不需要我的診脈,我想去皇后那兒坐坐,不知皇后可歡迎否?」

  「自然歡迎了,求之不得哩。」皇后揚起薄薄笑意。「我啊,想用芭蕾舞來考考這回的秀女,正想找皇嬸指點一二。」

  安承嫣面色嚴肅。「能幫上忙,我當然開心,不像某人,假藉某些名義要對我使壞,這種人我可應付不來。」

  戰麗佟聽得眼角直抽,這不是在說她嗎?

  皇后也看見戰麗佟極度不自然的表情了,覺得有些好笑。「走吧,皇嬸,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她這是給戰麗佟補了一刀,想來身後的戰麗佟臉色一定很精采。

  出了紫宸宮,安承嫣身子微微一晃,錦茵連忙扶住主子。

  皇后擔心的看著她。「皇嬸看起來不太好,我這就派人送你出宮。」

  太皇太后忽然讓她過來紫宸宮看看,還讓她無論如何都要將安承嫣帶走,她原是不明白用意,看安承嫣這樣,顯然適才在紫宸宮裡定是發生過什麼事。

  安承嫣勉強一笑。「我是真的想去皇后那兒坐坐。」

  她不願火速出宮,弄得像落荒而逃似的,她就要在宮裡待久一點,讓戰麗佟如坐針氈,以為她要向皇上告狀。

  「我明白皇嬸的意思了。」皇后眼眸一亮。「那皇嬸可要坐久一點,越久越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5 02:10 PM 編輯

【第十四章】   王爺一怒為紅顏

  封潛回到王府,得知小妻子讓戰麗佟叫進宮裡去了,頓時一股怒火直衝胸膛,又驚又怒。

  戰麗佟膽敢明目張膽的把人叫進宮裡去,她非得死在他手裡才肯住手嗎?

  蕭富升膽顫心驚的看著發怒的主子。「雖然王妃說不要驚動太皇太后,老奴還是給太皇太后報了信,想來太皇太后會看著辦,王爺莫急……」

  秦奕看得不解。「尊親王妃進宮有何不妥?莫非麗貴妃,她還對你……」

  雙全在旁邊死命的使眼色,秦奕當沒看見,他訝異的挑眉。「不會吧?她真的對你還有迷戀?」

  封潛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我進宮一趟。」

  雙全見主子眸光凜冽似劍,臉已完全蒙上了陰霾,眼底還升起一抹殺意,他打了個寒顫,深怕主子衝動之下錯手殺了麗貴妃。「不如小的跟……」

  「誰都不許跟來!」封潛的語氣冰冷至極。

  一片銀光揮灑在皇宮,今夜的月亮又圓又大,封潛入宮的身影彷彿一道冷風,揚起的黑色披風像是一道黑煙,他所經之處,見到他的宮人都來不及下拜問安,勁疾的步履筆直往紫宸宮的方向而去。

  砰!

  恍若敲響喪鐘,紫宸宮的大門被踹開,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可他們知道一點,尊親王身為外男,按規矩不得擅入嬪妃處所。

  「王爺留步!」

  數十名宮人出來要攔住雷霆萬鈞的封潛,可他氣焰彷彿周身有火,令宮人們不敢真的靠近,為他散發出來的氣勢所威懾,宮人們一個個你看我我看你,咽了咽口水,識時務者為俊傑地讓了開來。

  封潛如入無人之境的進了寢殿,青楓正要給主子更衣卸妝,見闖進來的人,差點嚇得跌坐地上。

  「王、王爺……」

  她就知道,主子隨意將尊親王妃「請」來,還想善了,那是不可能的事,這不,尊親王就追來了……

  封潛看也不看青楓,他揮開了青楓,手腕扣住了坐在梳妝鏡前的戰麗佟,死死的鎖住了戰麗佟細細的頸子。

  戰麗佟出身將門,原也有幾分功夫,可她坐在繡墩上,封潛一來便直取她的頸子,她頓時動彈不得,她掙扎著,雙手死命的要把封潛的手掰開卻是徒勞無功,他的力道越收越緊,像是真要置她於死地,而她也愈發不能呼吸,臉色開始慘白起來。

  封潛仍不放手,他再次加重手上的力道,戰麗佟已是虛弱的無力抵抗,她漸漸閉上了雙眸,最後緊閉著雙眸,嘴唇烏紫。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青楓見封潛已經殺紅眼,整個手背冒青筋,再這樣下去恐怕主子真的會喪命,她連忙跪在地上抱著封潛的腿哀求,急急說道:「尊親王妃在甘露宮,娘娘只是和尊親王妃說幾句話而已,沒有對尊親王妃做什麼,真的沒有……您快鬆手……否則娘娘真的會死……」

  封潛目眥盡裂的鬆了手,砰的一聲,戰麗佟連人帶繡墩的往後傾跌,她的後腦咚地撞到了桌腳,很疼,痛得要命,偏生沒暈過去,睫毛顫了兩下,睜開了眼眸。

  「……你……你差點要掐死我了……」戰麗佟歪在地毯上,氣若游絲。

  青楓連忙過去扶她,她厭煩的揮開了青楓,不願起身。

  封潛眉目冷沉,雙眸如同一把利劍一般狠狠射向戰麗佟,勾唇狠戾的道:「本王就要掐死你,看你如何再生事。」

        「你就那麼關心安承嫣?」戰麗佟勾唇詭笑。「可是怎麼辦呢?你再怎麼愛她、關心她,她也一定會死,因為她根本不該存在,她不是這裡的人……」

  安承嫣跟著皇后走後,玉人師太表示,安承嫣來歷詭異,若是能燒一燒她,便能知道她是由哪裡來的了。

  「你才不該存在!」封潛鐵青著臉,雙眸怒看著她。「你為什麼能坐上貴妃的位置?你有才還是有貌了?不過因為你是一品軍侯戰永年的女兒!」

  竟然說她無才又無貌?戰麗佟瞪大雙眸看著封潛的冷峻面孔,一股不甘迅速躥了起來,她迅速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氣惱的說道:「你聽我說!大武朝的江山是你的,是屬於我們兩人的,你不能把我當敵人,我是來幫助你的,我手裡握有能讓你坐上龍椅的秘密,只要你聽我的……」

  封潛眼眸如墨,冷眼看著她不屑的說道:「你這番話,我會原封不動的轉告皇上,一個大逆不道的嬪妃,下場絕不僅於打入冷宮。」

  「王爺饒命……」青楓臉色慘白,渾身顫抖地道:「娘娘近日受了風寒,喝了湯藥,腦子迷迷糊糊的才會口出狂言,請王爺忘了,都忘了,奴婢求您了……」

  封潛冷笑。「你的主子說的言之鑿鑿,怎麼能忘?這種厥詞皇上非聽不可。」

  他懶得再理戰麗佟,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去甘露宮求證他的小妻子是否真的無恙,一根頭髮也沒少。

  「王爺……」青楓還想求情,封潛已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             *             *

  甘露宮燈火通明,像是知道有人會來似的,皇后的貼身女官淺月在殿外候著。「奴婢參見王爺。」

  封潛掃了淺月一眼。「去稟告皇后,本王來了。」

  淺月躬身道:「皇上吩咐,若王爺來了,小聲進去,動靜切莫太大,不要打擾了皇后與尊親王妃。」

  封潛有些意外。「皇上在裡面?」

  淺月點頭。「皇上來了好一會兒了。」

  封潛進去,偌大的寢宮裡就見側躺在紫檀木榻上的封頤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望過去,屏風那一頭,安承嫣正在指點皇后和兩名宮女跳芭蕾舞,幾個人嘻嘻哈哈的,一副天下太平的樣子,顯得他適才在紫宸宮的雷霆怒火有些小題大作。

  不過,見她眉眼含笑,臉色紅潤,顯然無礙,他這才放下心來。

  封潛大步朝封頤走過去,而封頤也懶洋洋的在榻上坐了起來。「皇叔是來接皇嬸的吧?她們玩得正歡,再等會兒吧,朕先陪皇叔喝點小酒。」

  矮几上有壺酒,還有兩只玉杯,小封子給兩人斟了酒,退開幾步,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對面,興味盎然的看著皇后她們學芭蕾舞。

  封潛在桌側撩袍落坐,這個方向他才可以看到他的小妻子,若是與封頤面對面坐著便看不到了。

  他拿起酒盞,抿了幾口。「皇上又哪裡不對勁了?」

  封頤輕嘆一聲。「原來有個不爭寵的皇后是那麼堵心的事。」

  封潛極不以為然。「難道皇上希望皇后是個醋壇子,沒事和嬪妃們爭風吃醋,搞得後宮雞犬不寧?」

  封頤又嘆了口氣,生無可戀地道:「朕從來沒看過有哪個皇后對選秀那麼熱衷的,打從禮部開始進行選秀之後,皇后便來了勁,規劃一套又一套選秀的標準,還將閨秀名冊佔為己有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對朕說挑女人她最拿手,她一定會為朕挑一批最恰當的女人來充盈後宮,這話由朕的皇后嘴裡說出來,聽得朕心如刀割啊。」

  「皇上莫要人在福中不知福了。」封潛淡聲,側頭覷封頤。「皇后母儀天下,大度是必然的,皇后如此賢惠,皇上應當安慰。」

  封頤蹙眉,不平的嚷道:「皇叔你老實說,若皇嬸一心想為你安排其他女人,你會覺得安慰嗎?」

  封潛眼睛微微閃動,他朝小妻子看去一眼,神色端肅,目光深邃,說道:「不會。」

  封頤頹然。「看吧!」

  封潛又看了小妻子一眼,目光深濃。「皇上能與臣相提並論嗎?臣深愛妻子。」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他現在就想帶著他的小妻子回府,確認她渾身上下什麼都沒少。

  不過,皇上看起來確實鬱悶,他身為人臣也不好馬上走人,姑且聽皇上說說話,讓他排解排解。

  「朕也深愛皇后!」封頤立即不甘示弱地道。

  封潛不置可否地道:「臣記得皇上極是排斥皇后,大婚那日還想逃婚,令臣那一日不得不對皇上寸步不離。」

  「這便是叫做現世報嗎?」封頤唉聲嘆氣道:「不知哪一日開始便上心了,朕都不翻別人牌子,每日蹭到這裡來與皇后共進晚膳,還死皮賴臉的夜夜留宿,皇后卻還是不明白朕的心思,一心想往朕的身邊塞女人,堵心啊,實在堵心。」

  封潛左耳進右耳出,對封頤的愁苦視而不見,忽然說道:「臣請皇上下旨,日後除了太皇太后,任何人不得召尊親王妃入宮。」

  封頤蹙眉抗議了起來。「不是這樣的,皇叔,你沒聽到朕在說心事嗎?怎麼像沒聽到似的,朕的心裡極是苦悶,這時候怎麼還能要求朕下旨,皇叔都不把朕的心情當一回事嗎?也未免太偏心了吧?朕覺得十分不悅。」

  封潛不為所動地道:「皇上的心事,臣解決不了,除非皇上將六宮廢了,否則別無他法,將六宮廢了,皇后就會明白皇上的心了。」

  封頤沉思了起來。

  是嗎?將六宮廢了,皇后就會明白他的心意了嗎?

  「那皇叔,你說說,如果朕將六宮都廢了,皇后還是不明白朕的心意,到時朕該怎麼做?」

  「……」封潛無語。

  直到聽封頤吐了一個時辰苦水,封潛總算得以將安承嫣接走,路上,他再三確認她無恙。

  「麗貴妃沒對你說什麼嗎?」他與戰麗佟之間清清白白,但就怕她失心瘋胡說什麼,叫他的小妻子誤會了。

  「來不及說什麼,皇后就到了。」為了讓封潛可以脫下面具,安承嫣讓錦茵坐另輛馬車,此時馬車裡只有他們兩人,她眨也不眨的看著封潛。「麗貴妃和你之間是否有什麼?我總覺得她對我的態度有些奇怪。」

  她隱瞞了麗貴妃請玉人師太為她看相一事,心中卻很是不安,那玉人師太是否看出了什麼?若真的法力高深,看得出她來自現代嗎?

  「她曾表白戀慕於我,我拒絕她,後來她也入宮了,只是不知為何竟還存著痴心妄想,如今變本加厲,口中淨出妄言,不可理喻。」

  安承嫣心裡一跳。

  什麼妄言?不會跟封潛說她來歷詭異,不是這裡的人吧?

  封潛見她心事重重,默然不語,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已請皇上下旨,日後除了太皇太后,任何人不得召你入宮。所以,即便我不在,有人要召你入宮,你也不必理會。」

  安承嫣點了點頭。

  這樣也好,她也怕麗貴妃再度找藉口要她入宮,請出什麼得道高僧要她現形,她還怕自己真的現形,化為一縷輕煙,再也見不到封潛……

  想到這裡,她的心緊緊一縮,明明沒發生的事,怎麼光是想像就會心痛?

  她往封潛懷裡靠去。「我還沒對你說過我愛你吧?」她抬眸看著他,真心地道:「我愛你。」

  她知道這時代的女子是不會如此大膽表白的,不會開口說愛的,可她在這一刻,就是想要他知道她的心意。

  封潛從來未曾親口說愛,然而嬌妻在懷,軟語訴愛,他心裡一蕩,堵住了她的唇,吻得他自己心蕩神馳,不能自已,他將安承嫣緊緊攬在胸前,動情地道:「我的嫣兒,快點懷上孩子吧,我想你給我生孩子,生很多孩子,尤其要一個和你一樣漂亮的女兒。」

  聽著他激動的心跳,手又不經意碰到他身子有反應的地方,安承嫣赧然,臉上染上了緋紅。

  封潛輕撫著她的髮,在她髮鬢落下一吻,意猶未盡,又攤開她柔若無骨的小小柔荑,低頭在她的手心印下一吻,雙眸深看著她,柔情萬千地說道:「明日休沐,我陪你去妙膳坊。」

  安承嫣頓時全身一顫,掌心好似有一股電流流進了她的體內,令她全身都酥麻了一下,那是愛!

  雖然他不善說愛,但他的心意全藉由行動傳達給她了,為了與他相守,她得牢牢地守住自己的位置。

  前世她曾想過,若她出了意外就那麼死去,對她來說倒也是好事一樁,留下的器官還可以遺愛人間,因此她早早便簽了器官捐贈同意卡,因為對她來說,世間並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工作上的成就並不能填補她內心的空虛,她厭倦透了再以醜陋的容貌生存在世上。

  如今,她說什麼都不能死去,即便只有一口氣,她也想要苟延殘喘的活著,因為有一個她深愛的男人,而那個男人也愛著她,這是她前世夢寐以求又求之不得的事。再多的條件都交換不了一個人的傾心相愛,被愛的感覺如此美好,她已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她會牢牢的守住位置,也會牢牢的守住她的秘密,不叫任何人破壞她的幸福!

*             *             *

  安承嫣滿意的看著接近完工的妙膳坊,黑底燙金的招牌掛在大門上,極是惹眼,店裡的裝潢全按她說的來,一樓像火車卡座,座位與座位之間以珠簾隔開,多半是四人座與兩人座,雅致之外又有隱密性,二樓是包廂,招待達官貴人或訂藥膳全餐的團體客人,過幾日便能試營運了。

  為了節省人事成本,妙膳坊採用半自助方式,入內之後取了菜單,勾選藥膳後至櫃檯買單,拿到號碼牌,叫號再自行到出餐口取餐,用餐完畢,自行將托盤送到回收口,二樓則有小二招呼送餐,不過收費自然貴了一點,加收服務費,服務費則當做全體夥計的分紅。

  不管是一樓或二樓,供應的都是健康或養顏美容之類的藥膳,另外她還打算每隔三日在妙膳坊當半日的坐堂大夫,針對特殊疾病看診,開出特殊藥膳,定量熬製,為了要治疑難雜症,她已破釜沉舟的決定日後看診時要打破偏見戴上藥靈袋,如此才能醫治更多的人。畢竟這個時代既不能開刀也沒抗生素,死亡率極高,她不想眼睜睜看著上門求診的病人死掉,這時藥靈袋就變得非常重要了,只要能救人,管它是人力還是靈力,都值得一試。

  「這十五名藥生都極為機靈,好好訓練,不日便可獨當一面。王妃不信的話,可以考考他們。」彭掌櫃樂呵呵地說道。

  彭掌櫃過去曾在藥鋪做過掌櫃,為人圓融,很是精明,人脈極廣,他是大總管蕭富升手下的人才,過去掌管京城幾個規模較大的商鋪,蕭富升特地將他撥過來為安承嫣主持妙膳坊。

  「彭掌櫃說好,那自然是好的,也不需要考試了,彭掌櫃看著辦便是。」安承嫣在配藥室裡看得津津有味,笑盈盈的說道,臉上浮現出對未來的憧憬。

  這個時代女人出來工作還不多見,十五名藥生清一色都是男子,他們多半是醫館或藥鋪夥計出身,有醫藥概念底子,善於分辨草藥,也熟悉藥理的特性,是她讓彭掌櫃應徵來的人才。

        她打算將藥膳推廣到全國上下,將來便要靠這些藥生,他們是第一批,開出分店之後,還會有第二批、第三批,雖然他們不能調配治療病症的藥膳,但調配普通的藥膳肯定沒問題,正所謂是藥三分毒,藥物都有其偏性,直接服用湯藥,久來也是傷身,藥膳則是溫和的治療,還有强身健體的功能,這麼多好處一定要推廣流傳,相信大武朝的人民很快便能體會到藥膳的魅力。

  另外,針對窮人,她也打算一個月做兩次義診,免費問診,免費提供藥膳,還設立了「待用藥膳」,讓有意願的人留下一筆錢給需要的窮苦人家食用藥膳,妙膳坊每個月都會把捐款的大善人名單寫在店裡,以彰表揚。

  「王妃真是高明,如此一來,那些想留名的達官貴人還不爭先恐後的捐款。」彭掌櫃樂呵呵的說道,他的綽號便叫彌勒佛,任何時候都笑呵呵,天生做生意的料。

  「還有藥膳酒和藥膳茶包。」安承嫣晶瑩的臉上煥發著光彩,她興致高昂的說道:「各種口味的藥膳茶包和藥膳茶點,可以做成下午茶的規劃。」

  「下午茶?」彭掌櫃眼睛一亮,產生了濃濃的興趣。「王妃請說,願聞其詳。」

  封潛見他們談得欲罷不能,意識到若自己不站出來,他們聊到天黑都會。

  他面色嚴肅的咳了一聲。「走吧,今日就到此為止,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與彭掌櫃已忙活了半日,也該歇會兒了。」

  安承嫣這才驚覺她好像坐太久了,跟彭掌櫃開會,渾然不察時間流逝,竟然已經過午了,那封潛和跟著他們一塊兒來的錦茵、雙全不就全都餓著肚子?而彭掌櫃也同樣陪著她,無法去用午膳。安承嫣很是歉疚,連忙讓彭掌櫃去用午膳,約好她兩日後再來。

  出了妙膳坊,一行四人就近找了間酒樓飽食了一頓,走出酒樓時,便聽到外頭有吵鬧聲,就見一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和一個漢子對峙,地上跌坐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在哭的孩子,周圍的人則議論紛紛。

  安承嫣仔細傾聽,原來是那漢子賭博輸了,要打自己婆娘和孩子出氣,那公子見了,路見不平仗義出手,拿下了要動手的漢子。

       此時,那公子扣住了漢子的手,漢子痛得哇哇大叫,足見那公子是有幾分功夫的。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漢子連連抽氣,痛得手快斷了。

  那公子雙眸凌厲,沉聲道:「若再讓本公子看見你欺負婦孺,一定要拿你問官!」

  「不敢……絕對不敢了……」

  在漢子的連連保證下,那公子鬆了手,漢子往後跌去,栽了個跟頭,引得眾人笑話不已,他連忙起身拍拍屁股,恨恨的離去。

  「好俊的身手,好俊的人啊……」錦茵看得痴了,明亮的眼裡滿是崇拜。

  安承嫣笑了笑,不予置評。

  在她眼裡,沒有比她夫君更俊的人和更俊的身手了,她不由的抬眸看著封潛,發現封潛也正看著她,眼裡還帶著笑意,兩人相視一笑,濃情化不開,封潛揉了揉握在掌心裡的柔荑,今日他的小妻子將瀏海都梳了起來,露出飽滿的額頭,額前垂了枚湖藍寶石,身上一襲青藍色的紗裙,叫他百看不厭。

  看熱鬧的人群散了,那公子也和小廝走到了對面的書鋪前,安承嫣挽住了封潛的手臂,想著要上哪去逛逛,她還不想回府。

  驀然,一陣吼聲由身後傳來,就見適才那夾著尾巴逃之夭夭的漢子去而復返,高舉木棍朝那公子的方向衝過去,竟像是要一棍子劈死那公子似的。

  安承嫣一時間怔住了,同時,一抹嬌小的身影由她身邊衝了過去,衝得比那漢子還快,擋在公子的背後,挨了漢子一棍,人登時軟軟地倒下。

  「錦茵!」安承嫣失聲大叫,連忙奔過去。

  漢子見打錯了人,一時也慌了,他沒來得及逃,便讓氣憤到快抓狂的雙全給拿下了。

  雙全氣急敗壞的往他膝後一踢,讓他跪下。

  漢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打錯了人,兩眼茫然,由著雙全扣著,嘴裡不斷說著,「我不是要打她,我真的不是要打她……」

  安承嫣把錦茵的頭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裡,急到不行。「你這個傻丫頭!你到底在做什麼!」

  那公子也很訝異在自己身後發生的事,待他知道那昏迷不醒的小姑娘為他挨了一棍,更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為何……為何要代我受罪?」他怔怔的看著錦茵,不能理解。

  安承嫣心裡卻是明白了,錦茵這個傻丫頭,原來是對人家一見鐘情了啊,看人家危急便這樣不管不顧的衝上去,真是傻極了……

  「閣下是……尊親王?」那公子認出封潛來,拱手道:「在下洛陽侯宋易修,不知這位姑娘是?」

  封潛微微挑眉。「尊親王妃的貼身大丫鬟。」

  宋易修還來不及表示什麼,安承嫣便打斷了他們,她抹掉淚道:「王爺,咱們快回府!我要熬藥膳給錦茵喝!」

  藥靈袋說了,它可以保錦茵平安無事,不會傷了腦子,所以她要趕快回去熬能讓錦茵清醒的藥膳。

  「有什麼話,日後再說。」封潛對宋易修說道。

  王府的馬車過來了,封潛吩咐雙全將傷人的漢子送官嚴辦,他親自將錦茵抱上馬車,安承嫣隨即跟上,一行人快馬加鞭的離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第十五章】   錦茵的身世之謎

  錦茵昏迷了三個時辰之後清醒了,安承嫣在心裡喊了聲謝天謝地,還忍不住拿起腰間的藥靈袋親了親,默念道:謝謝你。

  藥靈袋一貫傲嬌的表示說了沒事就會沒事,不過傷了腦子,至少要靜養一個月。

  「那公子……無事吧?」錦茵面色蒼白地問。

  安承嫣忍不住罵道:「有事的是你啊,你這個笨丫頭!」

  錦茵蹙著眉,囁嚅道:「那他……無事吧?」

  安承嫣因為她的傻氣而有些氣惱的道:「什麼事都沒有。」

  日晴在旁邊看了也鬆了口氣,她都聽說經過了,也不明白錦茵哪來的膽子,竟然替人擋棍,真是不要命了。

  「沒事就好……」錦茵安下心來,閉了閉眼。

  「你頭不疼嗎?」日晴很是擔心。「挨了一棍,都腫了個大包,應當很疼才是。」

  「很疼……」錦茵傻笑,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頭很疼、很暈、昏沉沉的,可是她心裡滿滿的,很踏實。

  安承嫣看她那唇瓣微微泛笑的模樣,嘆了口氣。「你現在最好死了心,那公子是洛陽侯,也早有夫人了,你便是做他小妾的資格也沒有,你將他放在心裡,會受苦的。」

  錦茵一怔。

  洛陽侯?原來他的身分這麼高,若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多好,興許,她還能作作夢……她掩飾心中的失落笑了笑。「王妃想太多了,奴婢又沒痴心妄想,只是不想……不想他受傷罷了……」

  安承嫣默然不語。

  錦茵是個清秀又聰明的丫頭,只是身為奴婢,又如何高攀得起洛陽侯?這場單戀注定是沒有結果的,而那洛陽侯已知錦茵的身分不過是個丫鬟,看在錦茵是她這個尊親王妃身邊大丫鬟的份上,可能會略盡道義的派人送些補品來表示心意,然後此事就此揭過,畢竟是錦茵一廂情願,人家又沒有要她為他擋死,不是嗎?尊親王再强勢,總不能要求他來探望錦茵吧?

  可出乎意料的,翌日,宋易修竟親自上門來了,還說他心中很是過意不去,一定要當面向他的救命恩人道謝。

  錦茵羞到不行,平時話嘮似的,在宋易修面前竟是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安承嫣看得直搖頭,錦茵那眉目含情、含羞帶喜的樣子,再遲鈍的人也看得出她喜歡人家。

  宋易修一走,安承嫣便立即告誡道:「侯爺出於道義來探望你,你可不要想歪了,不要有所期待。」

  她真的很怕錦茵會傻傻的陷進去,門不當戶不對的感情,最終受傷的只有錦茵一人。

  然而,宋易修日日上門探望,每回都帶了小禮物,並不是安承嫣料想中的藥材補品,而是胭脂水粉、香囊、髮簪、珠花和小扇子、小鏡子、高檔點心鋪出的精緻點心之類能討姑娘家喜歡的小對象和吃食,可說是別出心裁,十分用心,如此過了十來日,安承嫣才驚覺這不是錦茵單戀,已是郎有情妹有意了。

  果然,一個月過去,宋易修提出了想法。「若是王妃同意,我想錦茵姑娘到我身邊,我一定會好好愛惜她。」

  安承嫣也不想棒打鴛鴦,只直勾勾看著宋承修問道:「侯爺要給錦茵什麼名分?」

  宋易修也很坦白。「雖然我很想給錦茵姑娘平妻的身分,但我的立場,只能納錦茵姑娘為妾,請王妃見諒。」

        安承嫣也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連姨娘都不夠資格,只是個小妾,任何人都能踩在腳底的小妾。

  宋易修見她皺眉,又信誓旦旦地道:「但我可以保證,若錦茵姑娘能為我生下兒子,一定抬她為姨娘,一輩子我都會愛護她,不讓她受苦,不會讓人欺負她。」

  宋易修告辭後,安承嫣將他的意思轉達了,錦茵還在養傷,她躺在床上,聽得眼睛都亮了。

  「我願意!我願意在侯爺身邊,沒有名分也沒關係,我想在侯爺身邊,還望王妃成全奴婢!」

  安承嫣見錦茵那戀愛中女人的樣子,也只能同意了,她把錦茵的賣身契取了出來,當她的面燒了。

  「傻丫頭,我已為你除了奴籍,也會為你準備一筆豐厚的嫁妝,你進了洛陽侯府,一定要幸福。」

  「王妃……」錦茵淚眼婆娑,感動得一塌糊塗。「原諒奴婢不能在您身邊伺候了,奴婢太愛侯爺了,沒法不去侯爺身邊……」

  安承嫣也正身處在愛河裡,又怎麼會不明白錦茵的感受,她握住錦茵的手道:「記住尊親王府永遠是你的娘家,是你堅强的後盾,有什麼委屈盡管跟我說,我和王爺會為你做主。」

  錦茵一邊拭淚一邊點頭。「奴婢……奴婢來生再伺候王妃,約定好了,奴婢來生要再做王妃的丫鬟……」

  安承嫣替她擦著淚,笑道:「胡說,哪有人來生還要做丫鬟的,來生你要投生在好人家,做小姐……」

  錦茵拼命搖頭。「不要不要,奴婢不要做小姐,奴婢就要做王妃的丫鬟……」

  主僕兩人抱著哭成了一團,安承嫣前世從來沒有這種感受,她兩個親姊姊要嫁人時,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兩個姊姊自小便嫌她醜、會給她們丟臉,連走在她們身後都不許,小學時更不許她在校內喊她們姊姊,長大後,漂亮的衣服和化妝品從不與她分享,好像認為她根本就不配與她們分享美麗的事物,姊妹情分淡薄如紙。

  可此刻,錦茵要入洛陽侯府,她卻有百般的擔心和放不下,唯恐錦茵被人欺負。

  「是喜事,你們別哭了。」日晴在一旁勸著,卻也忍不住感傷的偷偷拭淚。

  她和錦茵自小在安府長大,她是家生子,而錦茵是被人牙子賣進安府的,她們一個房間,無話不說,後來一同被選中伺候主子,比親姊妹還親,她沒想過錦茵會甘為人妾,也萬萬沒想到錦茵會跟了洛陽侯,她以為時候到了,她們會像其他丫鬟一樣,由主子做主嫁給府裡的小廝或小管事,然後繼續伺候主子,她們也會差不多時間生孩子,跟著一同養育孩子,一起看著孩子長大,老了做伴……沒想到如今卻要分開了,身分也就此有別。

  雖是納妾,也是要挑日子的,加上錦茵的傷還未好,吉日定在兩個月後,這期間安承嫣在二等丫鬟裡挑了個叫銀杏的老實丫鬟接替錦茵大丫鬟的位置,看中的便是銀杏活潑話多又實心眼的性格。

  大事抵定之後,雙全落寞到一個不行,大體上就是呈現一個失戀的狀態。

  他很喜歡錦茵,想過段時間再求主子把他和錦茵送做堆,想不到錦茵甘願為妾,他憤憤的想,真是個膚淺的丫頭,愛慕虛榮,貪圖侯府富貴,他絕不承認是因為自己長得比那洛陽侯差,錦茵才看不上他的,絕、對、不、承、認!

  這一日,日晴染了風寒,安承嫣要她歇著,熬好了秦奕的藥膳之後,便帶著錦茵來到雲煙閣。

  錦茵後腦的傷已經痊癒了,可她整日投入為自己繡嫁妝,堅持要給洛陽侯繡一套衣裳,納一雙新鞋,安承嫣擔心她傷了眼,這才要她起來隨她送湯藥。

  「奴婢聽說敞王的身子在王妃的藥膳調理下已好了大半,如今還能打拳練功了哩,有人看見敞王在院子裡練劍。」

  錦茵素來就喜歡打聽八卦,即便要出嫁了也不忘打聽消息,而秦奕這位客人便是敞王之事也紙包不住火,早就在府裡傳開了,如今是公開的秘密。

  「嗯!」安承嫣神采奕奕地微笑道:「再過幾日便可大功告成,以後便無需再服藥膳了。」

  錦茵話匣子一開便停不了,興致勃勃的接口,「奴婢還聽說,敞王有個失蹤已久的妹妹,兩人幼年時分開,找了好久都找不著。」

  「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安承嫣嘆笑道:「以後沒了你在身邊講些小道消息,我該有多無聊。」

  錦茵淺淺一笑。「要奴婢說,銀杏也不差,聊起府裡各人的私密小事全都如數家珍,有銀杏在,王妃也絕對不會無聊。」

  安承嫣莞爾道:「是嗎?看來我是找對人了。」

  兩人進了雲煙閣,灑掃的丫鬟說秦奕在偏廳裡,兩人尋到偏廳去,聞到茶香裊裊,安承嫣不知道原來封潛也在雲煙閣,兩人攤著邊關幾個哨站的地圖不知在研究什麼,她淺淺地朝封潛一笑,封潛眼底也浮起些許笑意。

  秦奕見到安承嫣便知道藥膳來了,他微一頷首。「有勞王妃了。」

  「秦王爺請用。」錦茵恭恭敬敬地將湯碗端到秦奕面前的桌子放下。

  同一時間,秦奕震驚的彈起身,身形一滯,失聲道:「阿鶯!」

  錦茵一愣。

  這一聲叫喚似熟悉又陌生,好像久遠之前曾經聽過,她愣愣地看著失態的秦奕,而秦奕已激動的握住了她的雙肩,喊道——

  「阿鶯!你是阿鶯沒錯!你一定是阿鶯!」

  錦茵有些害怕,「秦王、王爺……您……您先放開奴婢……」

  秦奕大聲駁斥道:「你不是奴婢!你是我的妹妹,你叫秦鶯!」

  封潛與同樣愣然的安承嫣對視一眼,他立即問道:「何以見得錦茵是你失散的妹妹阿鶯?」

  秦奕猛地捉住了錦茵的手。「阿鶯打出生便有這三顆小痣,還有,她的容貌也還有幼時影子,我不會認錯的!她就是阿鶯!」

  封潛、安承嫣,包括錦茵自己都看著自己右手背上的三顆痣,連起來像個三角型,確實不常見,錦茵滿臉震驚,她是敞王的妹妹?

  秦奕痛徹心扉的握著錦茵的肩,「你好好想想,咱們小時候常去溪邊捉魚蝦,你最喜歡吃娘做的黃瓜麵條,還喜歡吃煮雞蛋,你八歲那年咱們村裡洪水成災,爹娘都死了,我帶著你逃難,跟其他村民一起,時常有一頓沒一頓的,有次你發高熱,我背著你到醫館,跪著求大夫給你治病……」

     錦茵睜大了眼,眨也不眨的看著秦奕,照著他給的線索努力回想。

  她並不是失了記憶,而是兩人失散時,她年歲小,跟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過去,她在安府過著和過去截然不同的日子,記憶也逐漸模糊了,但此時秦奕的話勾起了她腦海中那塵封久遠的淺淺記憶……

  「阿鶯……」秦奕深深的看著她,眼神帶著期待又緊張。「你好好看看我,想起來了嗎?」

  錦茵動了動嘴唇。「你是……奕哥哥?」

  她記得自己有個哥哥帶著她逃難,後來兩人失散了,她被人牙子拐走賣到了安府,管事嬤嬤問她叫什麼名字,她說自己叫秦鶯,可說得不清不楚,那管事嬤嬤便當她叫錦茵,後來,她也逐漸忘了本來的名字。

  「阿鶯!」秦奕激動的將錦茵擁入懷裡。「不錯!我是奕哥哥!我是你的奕哥哥!」

  「哥哥……」錦茵任秦奕抱著她,小時候的片段凌亂的湧現,讓她不知所措。

  「阿鶯!阿鶯!」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此刻的秦奕,俊目裡熱淚不斷滾落,他一生的牽掛,終於讓他找到了,他抱著愣然的錦茵激動的訴說道:「把你弄丟之後,我寢食難安,吃也吃不下,睡也不睡不好,終日惶然深怕你落入歹人之手,深怕你流落到不好的地方,深怕你孤苦無依,更怕你……死了……」

  「別哭了,哥哥。」反倒是錦茵輕拍著兄長的背,安慰著他。「我和你失散之後,我在街上乞討,不久便被人牙子拐賣,後來進了安尚書府,府裡上下都是寬厚之人,從此過上溫飽日子,並沒吃太多苦,所以哥哥別難過了。」

  秦奕眼眶含淚,憐惜的看著她。「給人做奴婢還說沒吃苦,你的手都粗糙了,都是哥哥不好,沒有看好你,讓你走失了……」

  安承嫣聽得有些不自在,說錦茵吃苦,那就是身為主子的她給錦茵苦吃了,天地良心,她真的沒有啊。

  錦茵急得看了主子一眼,苦笑解釋道:「是真的啊,哥哥,我一直伺候王妃,王妃待我極好,還給我準備了豐厚的嫁妝……」

  主子過去是很高冷,但也不至於苛待下人,如今更是平易近人,過去她在安府過得很好也是真的,安府不是會苛待下人的人家。

  「嫁妝?」秦奕猛地想起近月來在尊親王府裡聽到的事,王妃身邊的大丫鬟叫洛陽侯相中了,要抬進洛陽侯府做小妾,所以,那丫鬟說的是阿鶯?「我不同意!我絕不同意你給人做妾!」

  錦茵嚇了一跳,連忙安撫道:「別這樣,哥哥,我喜歡那個人,是我想跟著他,我想給他做妾……」

  「不可以!」秦奕怒氣往腦袋裡直竄,額上青筋浮現,冷戾的眼眸寒光一閃,他遷怒的瞪視著封潛。「我要還俗!我要回我府邸,我要讓阿鶯認祖歸宗,還要見一見那洛陽侯,他什麼人,膽敢打我妹妹的主意?我秦奕的妹妹絕不會為人妾!」

  封潛薄唇揚起一道不以為意的弧線。「有人阻著你,不讓你還俗嗎?」

  秦奕很想將自己妹妹要為人妾的事怪在封潛頭上,但他最終卻是緊抿著唇不發一語。相處有一陣子了,安承嫣未曾看過酷傲的秦奕如此失儀,她看著左右為難的錦茵,不由的嘆了口氣,兄妹相認原是一樁美事,怎麼會變成這樣?看來好事多磨,錦茵的婚事怕是要從長計議了。

*             *             *

  封潛摘下了面具,他的面孔已恢復到過去那般俊美,連一絲的瑕疵都不見,從這一刻開始,不必再戴著面具生活了,他內心的激動無法言喻。

  安承嫣淺淺一笑,走向前由身後環住了封潛的腰,將頭靠在他結實寬厚的背上磨蹭溫存,柔聲道:「王爺,這副面具可以丟了吧?」

  封潛握住了交叉在他身前腰際的柔荑,很是感慨。「曾經我以為,這副面具會隨我進棺槨。」

  「所以說世事難料,不是嗎?」安承嫣貼著他的背,眼波流轉,微微笑道:「這個好消息,咱們一塊兒進宮稟告母后,皇上若是知道了,肯定要比你這個當事人更加高興。」

  他的傷是為皇上而受的,皇上內疚至今,就如同他對秦奕愧疚一般。

  封潛牽著她的手,將她拉到身前擁她入懷。「你不但醫好了我的臉,也醫好了秦奕的內傷,了卻了我的心事,還間接幫秦奕找到了阿鶯,你是上天派來給我的福星,你得長長久久的待在我的身邊,守護我。」

  「那還用說嗎?」安承嫣一臉光采的仰望著他,眨了眨眼,眼眸晶亮地道:「我是你的妻,自然要一輩子在你身邊,你放心吧,我哪裡也不會去,就算趕也趕不走我,這一生,我是賴定你了,你呀,可要愁了,要養我一輩子。」

  「一輩子又如何夠?」封潛繾綣地將她擁得更緊。「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養你,即便轉世投胎,你也一定要找到我,知道嗎?這是本王的命令。」

  「遵命,王爺。」安承嫣嘴邊泛著淺淺笑意,眼裡的柔情似要滴出來似的。

  封潛堵住了她的唇,將她吻得透不過氣來才罷休。

*             *             *

  兩人連袂進宮,正巧封頤、皇后和戰麗佟都在長春宮陪太皇太后解悶,見到封潛恢復到從前的樣子,封頤直接從椅中跳了起來,毫無君王儀態,其他人皆是凝神屏氣,不敢相信。

  「皇叔!」封頤三步並做兩步,他激動不已的衝到了封潛面前,難以置信的瞪視著他。

  「你的臉……你的臉……好了!」

  封潛微微一笑。「是好了。」

  「錦秋,哀家不是在作夢吧?」太皇太后緊緊抓住一旁伺候的錦秋的手,心房突突地跳。

  錦秋歡喜不已地道:「您不是作夢,是真的,王爺的臉真的和從前一樣了!」

  太皇太后淚珠滾落如雨,瞬間喜到不行。「哎呀,這是怎麼回事?那麼多太醫都治不好,是如何治好的?」

  「皇叔實在太俊了,太俊了……」皇后受眩惑般的看著封潛,移不開眼。

  前世她身為揚州麗水河畔點紅樓最年輕、手段最高明的鴇娘,旗下有一百多個花娘,每日迎來送往,閱女無數,也閱男無數,可她從來沒見過如此美男子,即便皇上已夠俊俏了,但仍輸給了封潛,她附體重生後所見到的封潛便已戴了面具,她不知這大武朝第一戰神竟還是個舉世無雙的美男,如此俊美,姿態又如此威儀,是妖孽,也是禍水啊!

  「何人治好了皇叔,朕要重重獎賞!」封頤亢奮不已的說道:「朕要給他一個太醫院院判的位置……不,院判位置太俗氣了,朕要給他一個御賜的天下第一神醫封號!」

  封潛微笑牽起了安承嫣的手。「原來我有個神醫娘子。」

  「什麼?難道是嫣兒治好了你?」太皇太后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們夫妻倆,眼波裡盡是激動。

  「不錯,正是嫣兒治好了我的臉,不只如此,敞王的身子也給治好了,如今他已回到府邸,不日便會回歸封家軍。」

  「敞王也治好了?」封頤幾乎快手足舞蹈了。「皇嬸天下第一神醫的封號當之無愧,朕馬上起草,讓天下人都知道咱們皇家出了個妙手神醫!」

  皇后笑道:「皇上要給皇嬸什麼獎勵,臣妾也幫忙出出主意?」

  封頤滿口答應道:「皇后點子多,朕聽皇后的。」

  太皇太后笑道:「依哀家看,皇上將整個皇家庫房都送給嫣兒還不夠哩!立了這件大功,怎麼獎賞都獎賞不完。」

  滿室的歡笑聲中,唯有戰麗佟五味雜陳,無法打從心裡笑,看到過去那個令她傾心至極的封潛回來了,她內心震蕩不已,可如今這個俊美如昔的封潛卻已是安承嫣那小賤人的男人,這事實又令她難受至極。

  玉人師太說,安承嫣不是該存在的人,前世的軌跡會偏離,都是因為安承嫣這個該死掉的人還活著,玉人師太還說,有個與安承嫣來自同一處的人,若好好運用,那人可以助她一臂之力,幫她除掉安承嫣,而照方位看,那人也在尊親王府裡。

  是什麼人?是什麼人和安承嫣來自同一處?她會找出來的,她一定會找出來!

*             *             *

  妙膳坊試營運一個月結束,正式開幕,安承嫣弄了個剪彩儀式,嘉賓除了封潛,還有還俗的敞王秦奕。

  這一日,錦茵也來了,她已認祖歸宗找回了秦鶯的名字,此刻臉色紅潤,身邊跟著兩個丫鬟,一身價值不菲的綾羅衫裙,髮髻上珠翠點點,金釵步搖一樣不少,儼然是名門千金的做派,只不過見了安承嫣和日晴,她仍是蹦蹦跳跳的,像過去那般又變成了小女孩,直纏著她們兩人說長道短。

  「我現在每日都要跟著教習嬤嬤學習禮儀,真是煩死了,那嬤嬤據說是宮裡退下來的,不苟言笑,做錯一個動作都不行,哥哥又請了管事嬤嬤教我管家,還請了女夫子,要我學琴、要我練字、又要我學畫,真當我有三頭六臂,我都說了侯爺不在意這些,我不學也可以,哥哥偏說不行,說他得把我教好了再出嫁,免得被人笑話沒教養,日後我在洛陽侯府也才能得到尊重。我啊,真不知道做小姐原來如此煩人,下輩子我真的不要再當小姐了,還是當奴婢自在些。」

  安承嫣聽得直想笑。「你就忍忍吧,你哥哥也是為你好。」

  錦茵的婚事已由秦奕出面,重新談好了。

  洛陽侯宋易修知道他們是兄妹之後份外高興,直說錦茵是敞王胞妹,自然不能虧待,要以平妻身分迎娶,秦奕見他誠意十足,這才作罷不再為難,重新擬定婚期,三書六禮一樣都不可少,秦奕開出的嫁妝單子也長得嚇死錦茵了,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都給她,即便搬空了敞王府的庫房也無所謂的態勢,放話要給錦茵十里紅妝,聘禮讓洛陽侯府看著辦,但是照聘禮不得少於嫁妝的規矩,洛陽侯府可要傷腦筋了。

  錦茵咬著唇,煩惱萬分地抱怨道:「哥哥如此吹毛求疵,我真怕侯爺會不要娶我了……」

  安承嫣輕拍錦茵的手,笑了笑。「侯爺喜歡你,那些事對他而言不過是小事,如果連那些細節難關都不能克服,將來又怎麼指望這個男人護你一生?若是稍有困難便放棄,將來也很容易就放棄你。」

  錦茵似懂非懂的睜圓了眼睛,她覺得,不管什麼話由主子嘴裡說出來,都格外的令人信服。

  安承嫣淺淺的笑起來。「所以啊,你就不必替他擔心了,藉此機會看看他展現的真心,將來你給他生孩子的時候才會覺得值得。」

  日晴一臉嚴肅的插話道:「聽聞侯爺尚無嫡子,如今寄在侯爺夫人名下的嫡子是姨娘所出,你加把勁,生個兒子出來,那便是洛陽侯府貨真價實的嫡子,加上你兄長又是敞王,你的孩子將來封為世子都有可能。」

  錦茵掩嘴兒直笑。「你也會打聽八卦啦?」

  「還不是為了你。」日晴一臉的擔憂。「你向來不夠會看眼色,怕你入了侯府叫人欺負,有個兒子傍身,誰也不敢輕易動到你頭上。」

  安承嫣聽著,不由的想到自己,這都多久了,她和封潛房事頻繁,可她肚子卻一直沒動靜,難不成她身子有問題?

  雖然她並沒有一定要生兒子,也沒有傳宗接代的觀念,可這是古代,這裡的男人要個能延續香火的兒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相信封潛也不例外,若她生不出兒子,那他是不是就要找別人生了?即便他沒那意願,可太皇太后不會說話嗎?太皇太后是封潛的母親,即便是再疼愛她,若她生不出孩子,也會往封潛身邊塞人吧?

  她眉間染上了點點輕愁,看著封潛,秀麗的眉緊緊皺著。

  今日,是封潛容貌恢復之後首度站在百姓面前,眾人的視線都在他身上,他那完美無瑕的輪廓,鑲嵌著精雕玉琢的五官,眉如刀劍般長入鬢角,雙唇始終勾勒著傲世凌人的弧度,白色祥雲綢衣,銀色腰帶繡著遊龍吐珠,一般人不敢擅用龍紋,但這條腰帶是封頤御賜的,繫在封潛身上再適合不過。

  這樣的他,有多少姑娘在仰慕著?隨便一望,四周痴迷的視線便有不少,那些姑娘之中,不在乎名分、甘於做他女人的肯定大有人在,令她首度有了不安全感,對於這裡的人來說,生不出兒子的女人,光有一副美麗的皮相是沒有用的,君不見諸多美貌的正室都含淚讓夫君納了小妾,就因為肚皮不爭氣。

  她悄然的走到封潛身邊,握住了他的手。

  封潛原先正在看著別處,大手忽然叫人握住,他本能的身子一緊,回身見到是她,這才放下了警戒。

  「不是在和阿鶯說話,適才瞧你們聊得正起勁,怎麼過來了?」

  安承嫣抬眸看著他,眨了眨羽扇般濃密的睫毛,半真半假的勾唇說道:「再不過來,怕你給人看穿了,所有人都在看你呢,真不想讓別人看見。」

  封潛反握住她的手,看著小妻子嬌麗的臉容,剛毅冰冷的臉上現出了一絲柔情。「不如,以後我出門還是戴著面具?」

  安承嫣笑了笑。「我說笑的,有如此俊美的夫君自然要向眾人炫耀了,他們盡管看去,反正他們只看得到,又不能對你做什麼,只有我能對你做什麼。」

  封潛目光忽爾變得炙熱,慢騰騰地問道:「那麼你要對我做什麼?」

  安承嫣如羽扇般濃密的睫毛輕顫了一下,唇畔一抹若隱若現的笑容。「晚上你便知道。」危機意識讓她覺得要加把勁做人了,可天知道她從來就沒有不上心過,她想懷他的孩子,十分地想,要是有人提議去拜送子娘娘,她一定同意,說她迷信也不打緊,真的!

  「王妃,彭掌櫃請您過去。」名叫小田的夥計過來請人。「有人一口氣訂了十日的藥膳桌菜,每日都要五張大桌,這麼大的單子,彭掌櫃怕忙不過來,要請王妃定奪。」

  聽到大單生意上門,安承嫣精神一振,想來試營運的期間宣傳效果極佳,才甫正式開幕便來了這麼大的訂單,將藥膳的好處推廣出去,指日可待。

  「我去去就來!」她朝封潛一笑,忙跟著小田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7 02:41 PM 編輯

【第十六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妙膳坊生意興隆,每日從開門做生意到打烊都坐無虛席,彭掌櫃知曉安承嫣有展店的計畫,一直笑呵呵的說照這樣下去,展店之日不遠矣,要她做好賺大錢的心理準備。

  安承嫣的目的雖不在賺錢,但有錢賺總是好事,她將穿越來大武朝當做老天的恩賜,懷著感恩的心,她想回報老天,想來想去,上天有好生之德,那麼幫助窮苦之人肯定是老天樂見的,她將此當成目標。

  若是妙膳坊賺了錢,她計劃開一間免費醫館,請幾個坐堂大夫免費幫窮人看診,而她自己也開始在妙膳坊看診了,每隔三日在妙膳坊坐堂半日,完全不會給她帶來負擔,每次她坐堂時患者都大排長龍,有些還是從京城以外的地方慕名而來的,令她極有成就感,她隨身攜帶的藥靈袋也發揮了效用,每當遇到這時代的醫藥還無法治療的絕症便由藥靈袋出馬,靠著藥靈袋熬製的特殊藥膳,往往能夠立刻減輕患者的痛苦,讓他們很快痊癒,而她神醫的名聲也不脛而走。

  「姑娘哪裡不適?」安承嫣詢問坐在對面的病患,那是個女子,似乎怕被人認出來,因此戴著帷帽,長面紗兜頭罩下,把整個人籠在裡面,大約遮蔽了大半個身形,如此一來,眼力再好的也認不出她來。

  姑娘家看診會有某些難以啟齒之處,做如此神秘的裝扮,安承嫣也不奇怪,她看診的地方在一樓的廂房,是特別隔出來的空間,粉牆潔白、窗明几淨,還有一間寬敞的候診室讓等候的病患休息,候診室和看診室之間有一道門,十分隱密,外面絕聽不到裡面的動靜,可以放心說話。

  「並無不適。」那女子說著,順手摘下了帷帽。

  那艷麗的容顏令安承嫣心頭一驚,她臉色驟地微微變色。「麗貴妃為何鬼鬼祟祟喬裝來此?」

  戰麗佟抬眸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皇上下令除太皇太后之外不許任何人召尊親王妃入宮,即便只是談心也不行,本宮只好親自來了。」

  安承嫣一聽她不是自稱名字,而是換了本宮為自稱,便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她只想著在進宮時防著戰麗佟,卻沒想到她會找上門來,她怕戰麗佟有備而來,會不會帶了什麼法器想來鎮住她,或者叫她現形?

  天知道她又不是白蛇或人形狐狸,她要如何現形?但她也不能說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明明是來自現代的魂魄,佔用了原主的軀體,此刻她很怕戰麗佟有法寶——輕鬆地灑向她,她就會化為一縷輕煙的那種法寶,那麼她就再也見不到封潛了,連聲告別的話都沒能對他說,對於她莫名其妙的消失,他會有多難接受,他永遠不會知道她去了哪裡,為何失蹤……她的心猛地一痛。

  又來了,每當她想象她和封潛不得己要分開時,她的心都會擰痛,就像真的會發生似的,總要許久之後才能平復。

  「看你的樣子,好像挺怕本宮的。」戰麗佟狩獵般的看著安承嫣,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子,彷彿已勝券在握。

  安承嫣雙眸微凝,命令自己鎮定下來,不可自亂陣腳。「你肯定也不是要來讓我把脈的,有什麼事,說吧!」

  「尊親王妃果然爽快。」戰麗佟輕笑一聲,盯著她。「那麼,你是不是也能爽快的告訴本宮你的來歷,莫叫本宮猜了又猜,傷透腦子,無端的浪費許多時間。」

  安承嫣一顫,强自鎮定說道:「我乃是安尚書的嫡女,天下皆之,還需要我親口告訴你嗎?」

  「明人不說暗話。」戰麗佟抿嘴笑著。「本宮知道你不是這裡之人,你不該存在於大武朝,至於你是什麼妖魔鬼怪,本宮還沒弄清楚,所以由你來說吧。」

  安承嫣一聽,驚魂未定,語氣卻毫不示弱地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若是不看診就請你出去吧。後面要看診的病患還很多,我沒空與你在此練嘴皮子。」

  戰麗佟眨也不眨的看著她,陰惻惻地說道:「就是你這一身醫術露出了馬腳,眾所周知安尚書的嫡女安承嫣未曾學過醫術,本宮也派了許多眼線去安尚書府裡打聽,從未有人聽過大小姐會醫術,這你要如何解釋?」

  安承嫣此時已淡定了不少,她勾起唇角淡淡的笑了一下。「我便是會了,你要如何?」

  原來戰麗佟只知道她來歷可疑,但具體來自哪裡,為何會和原主大不相同,戰麗佟還不知道,只要她好好應付、抵死不認就行了,為了長長久久留在封潛身邊,盡管她內心已是驚濤駭浪也必須挺過去。

  「並不是耍賴便行了,封潛知道你的來歷很可疑嗎?」戰麗佟不依不饒地道:「他可能未曾懷疑過你,但你可疑之處不只一點兩點,只要稍加留意便能發現,他是被你蒙蔽了才會讓你蒙混過去,我想我該好好提醒他一下了,可不要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還不自知。」

  提到封潛,安承嫣便動搖了,她的面上瞬間沒了血色,逞強道:「不管你提醒他什麼,他都不會相信你。」

  「看來你又怕了。」戰麗佟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了。「眼下他被你迷惑了,自然不會相信,不過,為了勾起他的疑心,我還是會說,且看看他能相信你多久,不信他不會對你起疑。」

  安承嫣想到封潛說的,戰麗佟曾向他表白愛慕之意,她冷冷地道:「你究竟為何要這麼做?破壞了我們,你又能得到什麼?你如今已是皇上的嬪妃,你還想得到封潛嗎?你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身為皇上的嬪妃,如何還能擁有別的男人,存了這分心,你就不怕被殺頭嗎?」

        戰麗佟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確實想得到封潛,至於方法,我自然有,不勞你費心,而且我還會除掉你,因為你根本不該存在。就因為你,該死的你不死,一切才會在原地踏步。」

  眼下安承嫣還沒死,她還不能亮出她的王牌,封潛的身邊必須沒有女人,她才能說出她知道的大秘密,那麼,當封潛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時,她才能做那母儀天下的人,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安承嫣,她一定要先弄死安承嫣!

  安承嫣聽夠了她的謬論,蹙眉道:「你知道自己正在走火入魔嗎?」

  「走火入魔?哈!是不是走火入魔,日後便會分曉。」戰麗佟笑了起來。「我還知道一件事,有個人與你同一處來的,眼下我還不知道那人是誰,不過我會查出來的,那個人會替我除掉你!」

  安承嫣不由的目光收緊,眼裡劃過一抹波瀾。

  戰麗佟的意思是,有人和她一樣,由現代穿來?那人會除掉她?

  不!不管戰麗佟說什麼,她的心智絕不能受她所擾,戰麗佟就是來擾亂她的,她不能受她左右、被她影響。

  深吸了一口氣,她不動聲色地說道:「你處心積慮的要除掉我,即便如你所願,我死了,可封潛也不會屬於你。不說他根本就對你無意,最重要的是,他不會背著皇上與你不倫。」

  戰麗佟瞪視著她,眼裡有兩道激光,她花容猙獰地說道:「那是現在,我自有讓他成為我男人的方法,到時候他只會信任我一人,皇上會變成他的敵人,至於你——當然要消失!」

*             *             *

  安承嫣因為戰麗佟那番詭異的話而心神不寧,雖然她一再命令自己不要相信戰麗佟的話,卻也忍不住去想,真的有人和她一樣穿越而來嗎?那人是誰?此刻又在哪裡?

  對於心中的不安,她並沒有告訴封潛。

  北漠和大武已有三十年不曾有過戰事,而北漠現今遭了雪災,雪深數尺,牛羊皆沒了飼料,大量餓死,為了生計,北漠流民搶糧搶財物已搶到了大武邊境,更有大量不堪飢荒的難民流竄到大武幾個城池,如桑州、厲州、永州等地成為擾民的盜賊,為了財物,十分凶殘,已死傷了無數百姓,甚至殺了一個縣官,全然目無法紀。封潛正與封頤和幾位大臣研擬對策,他日日進宮,早出晚歸,總是肅著一張臉,而她也認為眼下應以國家大事為重,不想他分神,所以沒有向他提起。

  她自己細細回想戰麗佟的話,也發現了諸多不合理之處,戰麗佟如何有能力離間封潛和皇上的關係,又如何能讓封潛只相信她一人?事到如今,她還說想得到封潛,根本是天方夜譚,她無法探知戰麗佟究竟握有什麼,但她認為誇大其詞的成分居多,若戰麗佟真那麼有能力,何必還要上門威嚇她?直接用她的方法讓封潛成為她的人不就好了?

  「王妃,顏側妃來了。」銀杏進來說道:「顏側妃看起來病懨懨的,奴婢已經說了王妃在午睡補眠,她還是堅持要見王妃。」

  柳側妃走了,柳尚書將她送離了京城,雖然有些流言蜚語,但也很快平息了。

  而她,如今她對顏側妃採取的態度仍然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顏側妃安分守己,她們可以相安無事,該給的月例一分不少,從未刁難,也免了她請安,顏側妃提出的要求,只要不太過她都讓大總管照做,她自認已是很心慈了,只盼顏側妃好自為之,不要重蹈柳側妃的覆轍。

  她泰然自若的出去暖閣接見了顏璟如,就見她面色青黃的坐在花梨木海棠椅裡,容顏憔悴還有些消瘦,穿著打扮也極是普通,像是無心妝扮似的,看起來確實是病了,但光是看她也看不出是什麼病症,藥靈袋在更衣時讓她給擱在床裡了,因此也沒法發揮「看」診的作用。

  身為醫師的本能,她開口問道:「顏側妃這是怎麼了?面色不佳,是哪裡不適嗎?」

  顏璟如點了點頭,有氣無力地道:「妾身身子不大好,想私下向王妃請益,事關私密,可否請王妃單獨與妾身到花園裡走走?」

  安承嫣明白了。

  原來是要向她問診,會如此難以啟齒多半是婦科問題,但因封潛沒有碰過顏璟如,若她向外求診,怕被封潛誤會她不守婦道,所以才會找上她,因為她是最清楚封潛沒有碰其他女人的人,應該是這樣吧?

  她對忠心耿耿守在一旁的銀杏吩咐道:「我與顏側妃出去走走,不必跟來了。」

  銀杏見她要出院子,火速回去寢房拿了披風來給她繫上,顏璟如也讓她的大丫鬟白桃在原地等,不必跟著。

  兩人出飛觴樓,經過樓臺亭榭,沿著青石路慢悠悠的往園子走去,安承嫣見顏璟如似乎很難開口便也不催她,讓她自己想好了再開口。

  前世她有好些女病人患了婦科毛病,都不太好意思開口,有些躊躇了老半天最後還跑掉,鼓足了勇氣後又回來掛號,因此她可以理解顏璟如的心情,要對一個不太熟的人講自己的病情本來就難為情,加上她們這王妃、側妃的關係還有點像上司與下屬,自然更不好說了。

  兩人不知不覺的來到了蓮花湖畔,也不是不知不覺,是安承嫣順應著顏璟如漫步的方向,跟隨著她的腳步,自然而然的來到蓮花湖畔。

  秋天都過了,這時自然沒有半朵蓮花盛開了,只有一艘小舟孤零零的靠在岸邊,而湖裡的水雖未結冰但已是極寒,沿著湖岸的樹木葉子轉為黃色,踩在枯葉上,頗有幾分蕭瑟之感。

  「王妃……」顏璟如終於停了下來,鼓起勇氣似的抬眸看著安承嫣,輕蹙著眉心似有無限煩惱。

  安承嫣用前世一貫會讓病人安心的口吻說道:「你說,我在聽,並且保證從你那裡聽到的,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是嗎?」顏璟如很遺憾似的看著她。「可惜了,我並沒有要說什麼。」

  安承嫣目光落在顏璟如深不可測的臉上,迅速的看了一眼四周,靜悄悄的沒半個人,她不自覺的退了一步,心跳猛地加速了。「你要做什麼?」

  「現在醒悟太晚了。」顏璟如眨也不眨的看著她,勾唇說道:「若是你不霸著王爺,讓我夜夜獨守空房,至今沒能跟王爺圓房,我也不必出此下策。我好歹也是顏家的千金小姐,在名份上更是御封的側妃,卻遭如此冷落,叫我顏面掃地,情何以堪?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

        安承嫣以為顏璟如會拿出匕首刺向她,因此一直保持著警戒,隨時準備等她衝出來便要拔腿就跑,不料顏璟如卻是轉身自己跳進了湖裡,她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本能大聲喊叫,「救命!快來人!」

  奇怪的是,不只她喊叫,周圍不知哪裡另外有好幾個人同時大叫,眼見顏璟如要沉下去了,她只好繡花鞋一脫,跳下去救人。

  幸好她泳技不錯,前世還參加過萬人泳渡,人是救到了,只不過冷得發抖,牙齒直打顫,當她將顏璟如拖上岸時已有幾個丫鬟圍在那裡,見到她,她們同時喊道:「王妃!」

  安承嫣一看,原來是雲梅、寶玉、阿貴、秋香、春桃幾個掃園子的丫鬟,想必適才與她同時大叫的便是她們了。「你們……你們快去喊人來幫忙……」

  寶玉一馬當先,「是!奴婢馬上去!」

  安承嫣顧不得自己身子冷,她連忙給不醒人事的顏璟如做人工呼吸,落湖的時間沒有太長,應該救得回來。

  翠安軒離蓮花湖甚近,趙幸珠出來散心時,遠遠地便見到了湖岸邊一團亂,陪在旁邊的繡梅說道——

  「好像發生什麼事了,奴婢過去看看。」

  趙幸珠淡淡地道:「一起去吧。」

  她不肯面對現實,已頹廢了太久時日,好不容易才想振作起來給自己找找出路,但首先要把身子養好了,幾個月來她都沒有運動,體力極差,這副身子又極是虛弱,要養好還需一段時日。

  「幾位姊姊,怎麼回事啊?」繡梅問秋香等人。

  趙幸珠走得近了,見到一個女子在給另一個女子做人工心肺復甦術,她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臉色慢慢發白。

  「姑娘怎麼了?是不是受涼了?」繡梅轉頭見她臉色白得嚇人,連忙道:「好像是顏側妃落湖了,王妃在給顏側妃救治,咱們在這裡也幫不上忙,不如回去吧。奴婢給姑娘備熱水,泡個澡。」

  趙幸珠定了定神,顫聲問道:「繡梅,王妃她叫……叫什麼名字?」

  繡梅不假思索地道:「王妃閨名安承嫣,乃是安尚書府的大小姐。」

  安承嫣……承嫣……趙幸珠身形一晃。「王妃是不是……是不是善於藥膳?」

  繡梅打從服侍趙幸珠以來,沒見她說這麼多話過,見她有興致,連忙道:「姑娘也聽說了咱們王妃擅長藥膳治病是吧?不說別的,王爺的面容和敞王的內傷都是王妃以藥膳治好的,如今開的妙膳坊生意興隆,上門求診的病人源源不絕,還得了皇上御封的天下第一神醫封號哩,府裡上下都與有榮焉。」

  「咳咳咳咳咳……」顏璟如吐了口水,醒了過來,惹得幾個丫鬟又是驚呼了一聲。

  安承嫣見她沒事了,便鬆了手,坐在草地上喘息。

  幸好救回來了,不然這麼美的蓮花湖要成命案現場了,日後可沒人敢在這裡賞蓮了。

  去叫人的寶玉回來了,後面跟著一串丫鬟、婆子、小廝,其中還有日晴與銀杏和白桃,銀杏手裡拿著毯子,臉色急到不行,連忙給安承嫣披上,嘴裡不斷自責,「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應該跟著王妃出來的,都是奴婢不好……」

  「主子!」白桃也連忙將毯子給血色盡失的顏璟如披上,小聲問道:「主子能走嗎?還是奴婢去叫人抬轎子過來……」

  她身為顏璟如的貼身大丫鬟,自然知道主子今日的計劃,可如今看起來情況和主子的計畫有很大出入,這時候王妃應該要極為慌張才是,而主子也應該還在湖裡才是。

  按照計劃,主子清醒後會指控王妃推她落湖,要置她於死地,目的是要得到王爺的專寵,其實主子諳水性,不至於淹死卻故意不自救,只要在湖裡載浮載沉的等事先安排好的小廝經過,將她給救起,而那小廝自會將事情鬧大,不只會鬧得府裡上下皆知,還會回去顏府稟告老爺,讓老爺震怒,主子會假裝昏迷不醒,再由她去求王爺給主子做主,主子必須昏迷一天一夜之後才能醒來,而沒有人證的王妃自然是百口莫辯,承擔所有指控……可現在……

  看看四周,哪來的那麼多人?連那待在翠安軒的趙姑娘都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必抬轎子了。」安承嫣冷冷地說道。

  在安承嫣的示意下,一個五大三粗的婆子不由分說的背起了顏璟如,顏璟如昏昏沉沉的沒法反抗,被背了起來,白桃想靠近說句話都不成。

  「全部人都到飛觴樓,一個都不許落下!」

  安承嫣冷然的聲音傳來,令眾人都抖了幾下,只因她從來不曾用這種口氣跟下人說話,她彷彿又回到初嫁入王府時那個高高在上、凜然不可侵犯的王妃了。

  安承嫣也是為了鎮住所有人,這才演了一回原主性格。

  她是不諳這個時代的宅鬥文化,也秉持著人不害我、我不害人的良善思想,可人家都欺到她頭上來了,她也不是遲鈍之人,想一想便明白了顏璟如要做什麼,此時仁慈已是多餘。

  一眾人一路不敢吭聲的回到了飛觴樓,安承嫣讓程嬤嬤過來,將顏璟如安置在廂房裡派人看著,並派人去請太醫。那湖水冰透,她們兩人肯定都受寒了,肺也浸潤了寒氣,她可以為自己治療,可在這種情況下她實在不願替顏璟如診治,因此請了太醫來。

  沒想到,太醫到的同時,封潛也回來了。

  他在宮裡不巧聽到尊親王府派人請太醫,召來前去宮裡的管事一問,得知王妃和顏側妃雙雙落湖,這等不尋常之事令他萬分起疑,更何況其中一人是安承嫣,焉有不回來之理?

  安承嫣讓太醫先去廂房給顏璟如診治,因顏璟如曾在湖裡失去意識,喝了湖水,可能會引發高熱,可封潛堅持讓太醫先給她診治。

  「你不是也落湖了嗎?你是王妃,身子比任何人都矜貴,自然你先診治。」

  封潛臉色十分難看,安承嫣也不知他聽到了什麼,但她知道他此刻很不高興,她還是順著他的意比較好。

  杜太醫在封潛的示意下坐了下來,先為安承嫣把脈。

  杜太醫反覆把脈了幾次,神情十分謹慎,他的態度謹慎到令安承嫣以為自己得了絕症。

  她只是落湖,最壞情況是傷了肺,即便如此,好好調養也能在一個月內恢復,杜太醫慎重其事的樣子令她起了疑心,她不會是真得了不治之症吧?

        安承嫣深吸了一口氣,正想叫杜太醫有話直說時,杜太醫已起身了。

  杜太醫朝封潛拱了拱手,笑道:「恭喜王爺,王妃是喜脈!」

  喜脈……安承嫣一時如在夢中。

  一旁的銀杏卻是已經又笑又跳了起來。「王妃懷上了!王妃懷上了!」

  封潛俊顏上的冰融了,他一個箭步向前牢牢的握住了安承嫣的手,冷峻硬朗的輪廓溫柔了起來,激動道:「聽到了嗎?咱們要做爹娘了。」

  安承嫣的小日子只晚了幾日,她壓根沒想到自己懷孕了,這麼說來孩子目前還不滿一個月大,她毫無所覺也是應該的。

  「我聽到了。」安承嫣見他如此歡喜,自然也是歡喜無比,她輕撫自己小腹,想到裡頭多了條小生命,感到神奇無比。

  前世她壓根認為自己嫁不掉,從未作過生孩子的奢侈美夢,此時萬分後悔沒在前世多惡補些媽媽常識,古人生產多有凶險,明日起她要多做些保胎丸來保胎了,她的孩子絕不能有半分差錯。

  藥靈袋,有勞你了。她相信以藥靈袋的靈力,在未來的十個月保住她的胎,讓她安安穩穩地生下孩子是輕而易舉之事。

  藥靈袋也響應了她——知道了。

  聽到藥靈袋懶洋洋的回覆,安承嫣揚起了唇角,淺淺微笑。

  「杜太醫,王妃有何要注意之事?」封潛向來清冷的眼中滿是關切。

  杜太醫微笑道:「王爺無須緊張,王妃身子康健,往後只需安心調理,留意飲食起居便是。時序入冬,時時天雪路滑,王妃出入尤其要小心再小心,最好身邊時刻有人跟著,免出差錯。」

  封潛明白杜太醫的意思,杜太醫身處宮中,後宮骯髒事見得多了,很明白一旦嬪妃懷孕之後會面臨什麼事,而他雖沒有三宮六院,可府裡尚有側室,不得不防。

  「本王明白了。」封潛眸色微黯。

  如今,也該是打發顏璟如的時候了,正好藉由今日之事發揮,還尊親王府一個清靜和乾淨。

  安承嫣也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只道:「王爺,既然我沒事了,快讓杜太醫給顏側妃看看吧。」

  所有相關的人都讓她給扣留在飛觴樓裡了,相信不必她出面,封潛知道如何處理,如今她有孕在身,也不想因為顏璟如而動肝火,胎教可是很重要的。

  「本王絕不輕饒算計你之人。」封潛冷峻的眉目微沉,這一瞬間已有了濃濃殺意。



【第十七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廂房裡,落針可聞,杜太醫細細給顏璟如把脈,而顏璟如時不時便偷覷挺拔偉岸的封潛,他烏金冠束髮,披著墨色大氅,襯得眉目益發冷硬,整個人看起來端貴威嚴,盡管冷硬俊美的眉目帶著深冬寒意,加上打從進來便不苟言笑,仍令她傾心不已,芳心直跳個不停。

  當初皇上賜婚,她還心有不甘,暗自恨著,恨意之中還帶著五分害怕,要和殘顏的尊親王成為夫妻,每每想到她都糟心不已。

  後來,她下定了決心要取得尊親王妃之位,要咬著牙與封潛圓房,要頭一個生下封潛的兒子,讓她的兒子被封為世子,成為下一任的尊親王,她要讓她父親刮目相看,要讓嫡母打從心裡認同她是嫡女,可那時她有的僅僅只是奪權之心,對他仍是厭惡,也害怕看到他的真容,直到他恢復了容貌,她的心當下沉淪了。

  她從未見過像封潛那般的美男,她深深的陷了進去,她的眼中只有他,日夜期盼著與他做夫妻,與他琴瑟和鳴做一對恩愛夫妻,可他卻一再冷落她,甚至是當她不存在,至今都未與她圓房,她認為都是安承嫣攛掇,封潛才會不親近她。她能以庶女身分養在嫡母名下,手段自然是有的,今日她只不過拿出了她手段裡的十分之一,很快就能讓安承嫣失了封潛的心,往後尊親王府的主母便是她了。

  「王爺,」片刻之後,杜太醫說道:「側妃除了肺浸潤了寒氣,其餘並無大礙,脈象有些氣虛但氣息平穩,只需服用幾日湯藥便可恢復元氣。」

  「你確定嗎?我真的沒事嗎?」顏璟如揉了揉額際,頻蹙眉道:「可是我喝了很多湖水,那湖水十分冰寒,此刻頭還暈著,頭疼腦熱,心跳也快,胸口沉甸甸的,整個人都不舒服極了。」

  平時封潛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今日她一出事,他便出現了,實在令她驚喜不已,想來封潛也是關注她的,待會兒等她抖出安承嫣心狠手辣推她落湖之後,他肯定會震驚又震怒,任何人都不會愛一個不擇手段、心腸歹毒的女人,封潛亦同,他會以七出善妒之名將安承嫣休離,那麼尊親王府就是她的天下了。

  「下官十分確定側妃無恙。」杜太醫篤定道。

  顏璟如一臉的質疑。「怎麼可能?請太醫再診診,我真的身子不適。」

  她就盼著杜太醫將她說得越嚴重越好,偏生杜太醫不識趣,她都給他打那麼多暗號了還實話實說,實在朽木啊!

  封潛緊抿著唇,神情冷厲端肅,他沒有多問什麼便讓程嬤嬤取出豐厚賞封,送杜太醫出去,同時,雙全已領著雲梅等幾個丫鬟進來了。

  白桃一見,頓時心急如焚,坐立難安。

  打從在湖畔時,她便想向主子說明主子是讓王妃給救的,可當時耳目眾多,她沒機會說,原想回了雲集苑再說,王妃卻又命她們到飛觴樓來,還派程嬤嬤親自看守,她想設法支開程嬤嬤再向主子稟告,程嬤嬤卻是寸步不離,誰知道適才王爺竟親自與太醫一同來了,頓時嚇得她噤若寒蟬。在封潛凜冽的眼神之下,連暗示也不敢給主子打,好不容易程嬤嬤送太醫走了,她才稍微放下心,本想等王爺走了馬上告訴主子,豈料雲梅等人又進來了,讓她一顆心頓時又提到了嗓子眼,看著主子焦急萬分,欲言又止,想暗示主子,主子卻開了口——

  「大膽奴才,當這裡是哪裡?來逛花園不成?」顏璟如見魚貫進來的丫鬟,很是不悅,她才想跟封潛說幾句體己話,還要央封潛給她做主,這些丫鬟跑進來做什麼?

  不過,她也覺得奇怪,因為她在湖畔醒來時便見到這些丫鬟了,如今又再見到,似乎有些緣由。

  她看了白桃一眼,想看白桃是否知道些什麼,卻見白桃緊攥著雙手,十分緊繃,她心下益發奇怪。

  仔細回想,她落湖後一度失去了意識,清醒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見圍觀者眾多,這些丫鬟就是其中之一,而安承嫣與她一樣渾身濕透在一旁喘息,跟著一堆丫鬟婆子小廝便來了,其中還有安承嫣的丫鬟和自己的丫鬟白桃。

  難道她失去意識時發生了什麼事嗎?她只隱約感覺到有事發生,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她卻是猜想不到。

  「是本王讓她們進來的,有問題嗎?」封潛聲音低沉,他恍若是站在寒風裡,眉目冷凝,但那權勢滔天之人才有的如山威儀,卻令顏璟如益發傾心。

  顏璟如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神情委屈地道:「王爺可知道妾身今日遭遇了什麼事?」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封潛神情微頓,目光陡然鋒銳。「何事,說來與本王知曉。」

  顏璟如沒見到他眼神變化,精神一振,卻是以袖掩面地啜泣了起來。「王妃邀妾身散步,妾身不疑有他,哪知行到蓮花湖畔時,王妃卻趁妾身無防備之心時,將妾身推入湖裡,妾身險些喪命,請王爺做主……」

  白桃急得快暈過去,但她有口難言,什麼都不能說。

  封潛眉峰冷厲,眸色深沉。「本王問你,若王妃一心置你於死地,為何要捨身救你?」

  顏璟如一愣。

  安承嫣救她?這是何意?難道救她的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小廝?

  她定了定神,驀然眼圈泛紅地說道:「王爺肯定弄錯了,王妃故意將妾身引到無人之處,趁四下無人之時將妾身推落湖裡,認為神不知鬼不覺,無人看到她所做的事,王妃心狠手辣,王爺不能被蒙蔽了,一定要明察……」

  封潛目光遽然一緊,冷道:「不用你說,本王肯定要查明真相。」

  他掃了雙全一眼,雙全即刻對雲梅等人道:「你們幾個說說,看到了什麼,都說出來,一個字都不許隱瞞,若有隱瞞,王爺一定不輕饒。」

  雲梅是裡頭最年長的丫鬟,她代表說道:「稟王爺,奴婢幾人午後在蓮花湖近處的大樹下偷懶躲著休息,遠遠的見到王妃和顏側妃來了,不敢出聲,躲在樹叢後想等她們兩位走了再出去,因此一直注意著王妃和側妃的動靜,卻沒料到顏側妃不知怎麼回事,好像跟王妃一言不和吧,自個兒轉身跳進了湖裡,王妃大驚失色,不管不顧的跳下去救顏側妃,奴婢幾人見了連忙奔過去,不一會兒,見到王妃將側妃救了上來,又喊奴婢等人去叫人來幫忙,寶玉去飛觴樓喊人,來了一眾丫鬟婆子小廝和王妃、側妃的丫鬟,後來,王妃便讓奴婢等在此候著,不許離開。」

  顏璟如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在湖裡失去意識時,事情竟然變成這樣,安承嫣竟跳下湖去救她?這說不通啊,安承嫣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湖水冰寒,怎麼會跳下去救她?偏生又讓這些丫鬟給瞧見了……

  她想說些什麼為自己開罪,可那些丫鬟指證歷歷,讓她無從反駁起。

  封潛面色深沉,眉峰微挑。「顏璟如,你意圖謀害皇家子嗣,該當何罪?」

  顏璟如嚇得差點從床上滾下,整個人微微的顫抖,喏喏地道:「王爺這是……這是何意?」

  「王妃已懷有身孕,你卻設計嫁禍,意圖栽贓王妃要謀害於你,王妃因要救你而跳入湖中,若有差池,你擔待得起嗎?」

  房裡的人都被驚著了,王妃懷有身孕卻還跳入湖中要救側妃,若是因此傷了身子,後果不堪設想。

  顏璟如腦子一片空白。

  她沒想到自己跳湖怎麼變成了她要謀害皇家子嗣,安承嫣懷孕了嗎?她不知道安承嫣懷孕了……

  她驀地出了一身冷汗,臉色灰白,白中又泛青。

  如此一來,豈不坐實了她要謀害皇嗣的罪名?

  封潛勾了勾唇角。「你做的好事,本王已派人知會顏尚書,如此惡毒心腸,本王要休了你,顏尚書也無話可說。」

  顏璟如呆若木雞,原想一舉趕走安承嫣,取代她王妃的位置,讓她父親對她刮目相看,沒料到卻是如此下場……

  她慌亂的看著封潛,「王爺恕罪,妾身……妾身一時糊塗,是妾身鬼迷了心竅,妾身再也不敢了……」

  封潛不為所動,神情清冷。「王妃懷有身孕,留你在府是後患,不必再求情,尊親王府沒有你立足之地,你一定要離開。」

  顏璟如連忙從床上下來,哀哀切切地跪了下去,哭道:「那麼,求王爺看在夫妻一場,給妾身留個餘地,和妾身和離,莫要休了妾身……」

  封潛看著她的神情益發無情,他冷冷說道:「本王可不是給人留餘地的人,何況,你在算計王妃時,曾給王妃留餘地嗎?」

  「妾身知錯了,妾身真的知錯了……」顏璟如看著他沉冷的黑眸,心裡一沉,猶是哀求道:「妾身這就去見王妃,給王妃磕頭謝罪,乞求王妃的原諒……」

  「你以為本王會再讓你見王妃?」封潛聲音冷沉,一如他慣常狠厲漠然的神情。「你不必說了,此事交由顏尚書定奪,若顏尚書有臉請本王與你和離,本王便會與你和離。」他知道顏尚書那人極有風骨,自己女兒犯了大錯,他絕沒臉要求他以和離輕輕放過。

  他不為所動的離去,最後,是安承嫣代為求情。

  「王爺便與顏側妃和離吧。」

  原來顏璟如是想按她一個推側妃落湖的善妒罪名,幸好有雲梅幾個在偷懶打盹的丫鬟把經過看得一清二楚,否則她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也因為她平日對待下人和善,她們都挺身而出為她做證。

  「她差點害死了你,不必同情她。」封潛臉色依舊不太好,想到她今日經歷的事,他便後怕。

  若是沒有那幫做證的丫鬟,他再怎麼相信她、維護她,顏尚書上門追究之時,她也會被治罪。

  「我不是同情她。」安承嫣抬眸,眼裡有水波星光。「我是幫咱們的孩子積福,若顏側妃因此事而想不開,有什麼三長兩短,咱們也會不好受。我想要她離開,不想要她死,而且若她死了,會影響了顏尚書對皇上的忠心。你想想,是皇上將顏璟如冊封為側妃的,若她尋死,還死成了,顏尚書心裡能不怨皇上嗎?」

  她知道皇上在封潛心中是至關緊要的,只要關係到皇上,他就不得不退讓幾分。

  果然,封潛聽了,抿著唇沒再言語。

  過了一日,安承嫣得知封潛與顏璟如和離了,顏璟如和柳瑩姒差不多,悄悄收拾了箱籠離去,而封潛同樣派人原封不動的送回了嫁妝,並且取回聘禮,從此男婚女嫁再無瓜葛;至於等同被遣送回顏家的顏璟如面對顏尚書的怒火是何下場,那已不關她的事了。她沒打聽過,只是後來銀杏講起,顏璟如被盛怒中的顏尚書送去芳州的家廟了,要她一步都不許離開,算是極重的懲罰。

  兩名側妃都不名譽的離開王府了,她沒問過當初的始作俑者——皇上知不知道內情,那是封潛與皇上之間的事,想來,是顏、柳兩人自個兒犯了錯,皇上也不能說什麼。

  另外,她懷孕的喜訊傳進宮裡,太皇太后和皇后都送了許多貴重的賀禮來,太后也送了禮來,不過卻是一份堵心的賀禮,是個色藝雙全、千嬌百媚、我見猶憐的美人兒,傳話的太監說因為她有了身子不能再伺候封潛,太后體恤,特別送個人來代替她伺候封潛,讓她給那美人兒一個姨娘的名分。

  收到那份賀禮的當下,封潛便毫不領情的將人送回給太后。

  皇后派人給她通風報信,說太皇太后知曉太后的舉動後十分震怒,下令不許太后再給封潛塞人,太后雖然悻悻然很是不快,可礙於太皇太后都發火了,她也不敢造次。

  安承嫣有種感覺,太后是惡意的要給他們找不痛快,彷彿封潛不痛快,太后便會很痛快似的,實在令她想不通太后何以這麼討厭封潛?她很想問問皇后知不知道原因,又怕只有她一個人有這種感覺,怕是她自己的主觀印象作祟。

  總之,日子就此歸於平靜,她安心養胎,也減少了去妙膳坊坐堂,彭掌櫃每隔三日會到王府向她彙報妙膳坊的營運情形,她也全權交由彭掌櫃處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況彭掌櫃是她信得過的人,她自然沒必要把大小事都捏在手裡累死自己。

  這一日,她正在著手寫藥膳食譜時,日晴進來稟道:「趙姑娘要見王妃。」

  安承嫣有好些日子沒聽到趙幸珠的名字,一時還想不起來誰是趙姑娘,之前她會去找趙幸珠也是應顏璟如、柳瑩姒的要求,見到趙幸珠之後,她和顏、柳兩人一樣,立刻打消了趙幸珠與封潛有曖昧的猜測,之後她就沒把趙幸珠放在心上了。

  趙幸珠既是封潛帶回來的可憐人,王府也不差一雙筷子,不管她是真的失憶還是不願回想過去,只要她安安分分的,即便是趙幸珠要一輩子待在王府裡,讓她養趙幸珠一輩子,她都認為可以。

  「讓她進來吧。」安承嫣離了案桌,繞過屏風走到外間的小花廳去。

  銀杏連忙寸步不離的跟上。

  才三個月的肚子,並不顯懷,她每日都服用一顆藥靈袋熬出的保胎丸,多了一份安心踏實。前陣子錦茵從敞王府風風光光的出嫁,她與日晴、銀杏一道去添妝時,她也跟錦茵說,若懷上了立即派人通知她,她要給她送保胎丸。

  錦茵找回了原來的名字秦鶯,也得償所願的嫁給了意中人,如今又有敞王做為娘家,將來只要生下白胖兒子便完美了。

  安承嫣在小花廳的黃花梨木椅中慢慢地坐了下來,瑞獸香爐上淡香裊裊,銀杏斟上熱呼呼的紅棗茶,又點了火盆,將一個暖手爐放在她懷中,將她照顧得十分周到。

  安承嫣閒適的看向雕花窗外,天空又飄起零零星星的雪花了,她凝目,看得幾乎要忘我了。

  這是她穿來後的第一個冬天,前世她生長在亞熱帶國家,時有十一月、十二月還是熱得很的時候,幾乎是四季如春,賞雪要專程飛到國外,如今透過窗子便可看到雪景,讓她很是稀罕,時常一看雪景便是半個時辰,讓日晴、銀杏很不理解。

  對她們而言,雪有什麼好看的,她們自小看到大,下雪又冷又麻煩,沒火盆、暖爐的話可要凍僵了,對於主子突然愛起雪景來,份外覺得奇怪。

  「趙姑娘來了。」日晴領著趙幸珠進來,之後便跟銀杏退到了一邊。

  安承嫣看著進來的趙幸珠,微笑道:「趙姑娘請坐。」

  今天的趙幸珠比上次看起來好多了,精神不錯,兩眼不再恍神,也不再消沉,還薄施了脂粉,只是,任何胭脂水粉都掩蓋不了她容貌醜陋的事實。

  安承嫣彷彿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高中時,有次學校的聖誕舞會她畫了妝,被同學們毫不留情的說她醜人多作怪,說她畫了妝更嚇人,從此她不再碰化妝品。

  看著趙幸珠,她不但心裡同情,眼神也不自覺的流露出了同情之色,她比任何人都知道有副醜陋容貌的痛苦和辛苦,也因此她的態度份外寬容,日晴幾次忍不住要開口讓趙幸珠給她請安,都讓她的眼神斥退了,她想,或許趙幸珠在尚未流離失所之前也是哪戶人家的寶貝女兒,沒給人請安過,不習慣請安也在情理之中。

  趙幸珠並沒有坐下,她眨也不眨的看著安承嫣。「我有話要單獨對你說,你能讓你的丫鬟出去一下嗎?」

  安承嫣已習慣了被稱為王妃,對於明知道她身分的趙幸珠卻直呼她為「你」,感覺有些奇怪,突兀的就像是刻意不稱她為王妃似的。

  仔細看,趙幸珠的神情也有幾分傲氣和睥睨,她頓時感到有些怪異,若是自小醜到大的,絕不可能還有這番傲氣,多半是自卑、唯唯諾諾的。

  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具體哪裡奇怪。

  不過,在她看來,趙幸珠完全沒有算計她的可能,趙幸珠不是封潛的女人,名義上只是客人,實則是王府收留的人,趙幸珠對尊親王府應該只有心存感激,算計她對趙幸珠沒有任何好處,她就只是個客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罷了。

  她很爽快地對日晴、銀杏道:「你們到外面守著,沒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許進來。」

  日晴、銀杏退下了,安承嫣對趙幸珠鼓勵地一笑。「趙姑娘,你要說什麼,現在可以放心說了。」

  趙幸珠朝她走近了兩步,站在她的身前,小小的眼睛看著她,聲音轉為冰冷,「我是趙心珠,心裡的心。」她刻意加重了心字的語氣。

  安承嫣一時反應不過來。

  趙心珠?她不是叫趙幸珠嗎?是像錦茵一樣被誤傳了用字,所以來糾正她嗎?只不過,糾正需要用這麼嚇人的神情嗎?名字被叫錯,她很不快是吧?

  安承嫣勉為其難笑道:「所以,你叫趙心珠,不叫趙幸珠,是嗎?」

  趙幸珠冷漠的說道:「你忘了我嗎?我說我是趙心珠,在飛機上,我坐在你前面,我們同時去洗手間回來後弄錯了位子,因為突如其來的亂流,所以沒有交換回來,跟著,飛機便一直往下墜,我聽到爆炸聲,失去了意識……」

  安承嫣觸電一般的驚跳了一下,她的腦子轟地一聲,頓覺天旋地轉、手腳發涼,這才想到令她穿越而來的主因——飛機失事。

     當時,她應亞洲中醫協會的邀請,要去馬來西亞的檳城參加年度中醫研討會,他們有一群應邀參加的中醫師都坐在商務艙,趙心珠是其中最受矚目的風雲人物,因為她不但研究針炙有成,又是媒體寵兒,長得又比明星藝人還亮眼,她曾在電視節目裡看過趙心珠幾回,但那次是她第一次見到趙心珠本人,她本人比電視上還漂亮,身材高姚纖細,五官精緻深邃,穿著打扮十分時尚,提著一只要價百萬的名牌包,足蹬細細的高跟鞋,整個人就像超模似的。

  所以,眼前這個趙幸珠便是趙心珠?她們一同……一同穿越了?

  「看來,你是想起來了。」趙幸珠看著她的眼光銳利又陰沉,來勢洶洶地道:「程嫣,你叫程嫣對吧?名揚亞洲的藥膳專家,可惜長得實在太醜了,沒辦法像我一樣上遍各大媒體,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大武朝第一美人,滋味如何,是不是要飛上天了?你知道我穿越醒來之後看到自己的容貌是什麼感覺嗎?我想死!我想直接死了算了!

  「然後,我這副破身子的原主偏偏還讓契丹人強暴了,家人也全被契丹人殺死了,搞得我無家可歸、流離失所,後來又發現這副破身子懷了契丹人的野種,當下我真想咬舌自盡。軍醫給我打了胎,我差點失血過多死掉,躺在營帳裡時我還是只有一個想法,我想死,沒想到我趙心珠竟有如此凄慘落魄的一天,竟然除了死之外沒有別的求生意志。

  「我沒有去死是因為我不甘心,不甘辛辛辛苦苦讀到醫學院畢業,日以繼夜的鑽研針炙才得以成名,卻莫名其妙的因為一場穿越改變了我的人生,因為這份不甘心,我才活了下來,我想找一找能夠再度翻轉命運的方法,如果就此屈服,我對不起自己!」

  外人看她是天之驕女,但為了一步一步往上爬,為了一直名列前茅討父母歡心,為了讓別人羨慕,一路走來她陪睡了多少老師、教授和醫院裡的高層,最後能開業,為了打通關係和人脈,她又獻身了多少次,這麼辛苦換來的名利地位,眼看就要嫁入豪門可以不用再辛苦了,卻被一場穿越給破壞了,她能甘心嗎?

  不錯!她是長得美,但美不代表就能一帆風順,她的美反而讓她成了獵物,多少男人垂涎她的美色,想上電視的美女醫師何其多,為何她能中選?她忍著屈辱感陪睡電視臺高層換來的高曝光率,還得天天吃避孕藥以免懷孕,誰知道她的辛苦?

  「原以為我要就此向命運低頭,我也一再的對自己心理建設,可是,知道你是程嫣的那一剎那,我又崩潰了!」趙幸珠怪叫著,眼神凶暴地說道:「是你!是你搶了我機上的位子,改變了我們的命運!我才是王妃,我才配你現在的容貌,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我的!」

  安承嫣覺得趙幸珠已經失控,而且好像要對她動手似的,她雙手護住小腹,急忙說道:「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事已至此,除非你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否則也只能接受……」

  「不!你不明白!你又怎麼會明白?」趙幸珠更加怪聲怪氣起來,她指著安承嫣的鼻子怒叫著,「你是受惠的一方,你怎麼可能明白我的感覺?我的天地一夕變調,若只是穿越,我還能勉強接受,老天偏偏給我一副醜陋的容貌,把我原本應該擁有的容貌給了你,你占了我的位子,是你搶走了我的一切,是你!你這個掠奪者,居然還有臉叫我接受事實?你怎麼說得出口!」

  「趙心珠,你冷靜點!」安承嫣喝斥了一聲。「你想讓外面的人都聽到嗎?你認為這裡的人會接受穿越者嗎?你想讓別人當你是妖魔鬼怪嗎?」

  趙幸珠一愣,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此穿來之後她一直恍恍惚惚的不肯面對現實,她從來沒想過若被人發現她是魂穿者有什麼下場。

  「你沒有想過是吧?那你現在可以想一想了。」安承嫣放低了聲音,她眨也不眨看著好不容易靜下來的趙幸珠。

        「你聽好!雖然我們在飛機上是交換了位子沒錯,可我借用的軀體是安承嫣的軀體,而我原來的名字叫程嫣,你借用的軀體是趙幸珠,你原來叫趙心珠,老天有沒有弄錯,顯而易見,不是嗎?」

  趙幸珠死死的瞪著她,半晌之後,她突然發難的掐住安承嫣的頸子,呼吸重濁,聲音激動,「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是你!是你奪走了我的一切,你還給我!我要你還給我!」安承嫣掙扎著,死命要把趙幸珠的兩手掰開,但她坐著無法使力。

  趙幸珠又惱怒的狂喊,「要我告訴封潛你前世有多醜嗎?比豬還醜,他知道了之後還會碰你嗎?你這個醜八怪!也不照照鏡子,想奪取誰的人生……」

  安承嫣無力反抗,任趙幸珠掐著,她的肚子好痛,好像是痙攣了……

  「住手!」

  廳門被人大力推開了,封潛大步而入,後面跟著慌張的日晴、銀杏,她們聽見廳裡有動靜,可主子又吩咐了不許進來,她們只好匆匆去請封潛來。

  「你對王妃做了什麼!」封潛一把推開了趙幸珠,力道之大,甚至令她直接跌在地上。前世她是天之驕女,沒被人凶過,封潛渾身的戾氣十分駭人,那俊美的面孔也變得十分扭曲,那種殺氣是她前世從未見識過的,她驀地回到了現實,眼前這個人是殺人如麻的大武朝第一戰神,而據說他又是最最寶愛安承嫣的妻奴,一怒之下殺了她都會。

  原先她認為她和安承嫣是平等的,對安承嫣興師問罪也認為是理所當然,在她眼裡,安承嫣根本不是王妃,她完全忘了她這是在誰的府裡,這座府邸的主人又是誰……

  她頓時後怕起來,坐在地上挪動身子退了兩步,又退了兩步,慌亂的連連否認,「沒有,我沒有對她做什麼,我真的沒有……」

  封潛面色沉冷的抱起癱軟的安承嫣,對日晴沉厲吼道:「請太醫!」...<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7 02:56 PM 編輯

【第十八章】   老虎頭上撲蒼蠅

  安承嫣緊閉著眼眸,腦子裡仍停留在趙幸珠掐住她頸子的時候,她說要告訴封潛前世的她有多醜,封潛知道之後,會有多嫌棄她……

  「如何?」封潛繃著臉。

  杜太醫細細診脈之後稟道:「王妃可能是一時情緒過度波動,稍微動了胎氣,王爺稍安勿躁,下官開副安胎方子,喝三日湯藥便無恙。」

  他們說話時,安承嫣悄然的拿出了一顆保胎丸含在嘴裡,她自己的身子她最清楚,她不是動了點胎氣而已,知道趙幸珠竟是趙心珠時,她震驚萬分,整個人處於緊繃狀態太久,又讓趙幸珠給掐住頸子,母子連心,胎兒也受到了莫大驚嚇,此時胎兒蜷曲了起來不肯伸展,保胎丸可令胎兒放鬆,約莫半個時辰便可見效。

        日晴送杜太醫出去了,銀杏忙去抓藥煎藥,寢房裡十分安靜,因為不知如何向封潛說明她和趙幸珠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她閉著眼假裝睡著了。

  趙幸珠真是掐住她的死穴了,她最怕的是什麼?最怕的便是失去封潛,她魂魄穿越這件事,她打定主意要隱瞞他一輩子,如果趙幸珠對封潛說前世的她有多醜,那麼她是穿越人的身分也要揭開,被他知道她是穿越人,她還能挺住,但若被他知道前世的她是個醜八怪,她便再也堅持不了了,她無法想像他會用什麼眼光來看她,會不會有被欺騙感情的感覺?對於和一個醜八怪談戀愛,還碰了她,而且她還懷孕了,要生他的孩子,他又做何感想?他肯定要噁心作嘔了,如果這一世她是以前世的面貌與他相見,他也不會看她一眼吧?更別說對她心動以及愛上她了,人不都是以貌取人者居多嗎?誰又能夠例外?

  想到這裡,她的心緊緊一揪。

  前世她聽過一句話,愛人不是罪,但長得醜的人去愛人就是罪,那是她在實習的時候,對一個有酒窩的實習醫師有好感,僅僅只是有好感而已,不知怎地就被對方看出來了,然後,有一天她在實習醫師休息室外聽到他對另一個實習醫師這麼說——「愛人不是罪,但長得醜的人去愛人就是罪」,當下她手心都出汗了,蒼白著臉,將手握得死緊,從此不敢再看那人一眼,深怕被看出心意會被取笑、被唾棄、被嫌惡。

  如果封潛看到她前世的長相會有什麼感覺?他會說什麼呢?他會說,不要緊,我愛的是你的內在,愛你的內在美嗎?

  這種話連她都不信,有哪個男人真會愛女人內在美的,她處處碰壁,受過太多傷害了,她很清楚封潛知道真相之後會有什麼反應,而那是她不能承受之重,會讓她的心破碎掉,讓她粉身碎骨,再也無法癒合……

  「我知道你沒睡。」封潛在床沿坐了下來,輕撫著她汗濕的額際,看她緊閉雙眸擰著娥眉的模樣便知道她不但沒有睡,還非常清醒。

  他的觸碰令安承嫣像被電到了似的,再也裝不下去了,她慢慢睜開了眼眸,眼裡寫滿了憂愁和不安,滿腦子都是他知道她的「真面目」之後的反應,滿心都是凄惶無助。

  「不必擔心。」封潛繃著臉,面色還是極黑。「我明日便送走趙幸珠,都是我不好,我以為她只是失常,沒想到她病得嚴重,我會將她送去莊子上養病,不再讓她對你有所威脅。」

  安承嫣在被子裡的雙手不自覺的收緊。

  原來,他主觀認定了趙幸珠是精神失常才會對她行凶,還果斷的要送走她……

  可送走趙幸珠絕不是好方法,若她被激怒了,來個玉石俱焚將兩人穿越之事說出來,她也會失去現在擁有的幸福。

  「今日……是有些誤會。」她潤了潤唇。「可能我的話不中聽,勾起了趙姑娘不堪的回憶,她才發怒,不是有意對我無禮……」

  封潛定定看著她,劍眉微揚。「你這是在為她求情?」

  安承嫣怕他會看出什麼,緊張的握緊雙拳,解釋道:「我也有不妥之處,不能全怪趙姑娘一人……先讓她待著吧。我試試藥膳能否改善她的病症,若因此將她送走,我擔心她病情加重。」

  封潛的眼眸深若寒潭。「你是真心的?」

  安承嫣忙不迭地點頭。「嗯,真心的。」

  她的心裡滑過一陣愧意,他如此信任她,她卻不能坦誠相對,不但不能坦誠相對,現在還要想方設法的隱瞞他,她心中實在不好受。

  說謊只有兩種可能,想得到或害怕失去,她便是害怕失去。

  封潛眉頭微斂,低聲說道:「那麼你答應我,不可再單獨見趙幸珠。」

  安承嫣連忙應承,「我答應你。」

  事實上,這個承諾她做不到,她跟趙幸珠還有話要談,而她們說的話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但眼前她也只能先答應封潛了,先將趙幸珠留下來,她才能解開趙幸珠的心結,讓趙幸珠接受如今的事實。

  想到這個難題,她的心就直往下沉。看趙幸珠今日激動的樣子,她能好好聽她說嗎?將心比心,她能接受自己從美女變醜女嗎?她覺得醜陋的容貌對趙幸珠的打擊似乎比穿越還大,而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任何人一直做為美女生活,如何接受突然成了醜女?

  若是她無法說服趙幸珠,那麼該怎麼辦?她能開口對封潛說明一切?他會相信嗎?若是趙幸珠搶先一步對他抖出一切,她又該如何?

  她猛地抓住了封潛的手,眼裡有著哀切。「你能答應我,不管別人說什麼,你都只相信我一個嗎?」

  她突如其來的激動令封潛稍覺意外,但他不假思索的反握住她的手,堅定的看著她道:「我答應你,不管任何人說什麼,我只相信你說的。」

  有了封潛的保證,她安心了,沉沉地入睡了,可夢裡竟又夢到了飛機失事的那一刻,趙心珠突然轉頭,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兩眼赤紅要置她於死地,口中狂喊著「不許你搶我位子!不許你搶我位子!」。

  安承嫣遽然睜眼,尖叫著從夢裡醒來,冷汗涔涔,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口。

  封潛把她扶起來,看著她眼底帶著痛苦的神色,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蹙眉道:「究竟夢到什麼了,讓你嚇成這樣?孩子都要嚇到了。」

  安承嫣如鯁在喉,聽到自己紊亂的心跳,她低下頭,良久,才咬著唇輕聲說道:「我夢見……有鬼,有鬼在追我……」

  對她而言,這一世的趙幸珠就是鬼魅,專程來破壞她幸福的鬼魅。

  「你也信鬼嗎?」封潛忽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將她擁入懷裡。「有我在,任何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

*             *             *

  翌日,封潛去上朝之後,安承嫣支開了日晴和銀杏,自己到了翠安軒,繡梅見到她來很是意外,連忙奉茶。

  她聽說昨日趙姑娘在王妃那裡鬧的那一齣了,傳聞王爺震怒之下要將趙姑娘送走,不知為何又沒了下文。

  繡梅陪小心地問道:「王妃來此是?」

  安承嫣還沒作聲,趙幸珠便自己走了出來,她的臉色十分憔悴,看起來也沒睡好,她對繡梅道:「我跟王妃要單獨談,你出去吧。」

  繡梅怕正主兒王妃在這裡又發生什麼事,不敢隨意出去,她忐忑地看著安承嫣,見到安承嫣點了頭,這才告退。

        「做主子的感覺是不是很好?看來你已經習慣做主子了。」趙幸珠將適才那一幕看在眼裡,語氣有些嘲諷,她聳了聳肩。「也是,以前你長得那麼醜,現在卻那麼美,由醜變美,哪裡有不習慣的道理,而我,由美變醜,看在你眼裡很是幸災樂禍吧?你們這種醜八怪對美女會有多敵視,我又不是不知道,見到我現在變醜了,你不知道有多開心,心裡在唱歌吧?」

  趙幸珠暢所欲言的說完之後,立刻後悔了。

  該死!見了封潛的氣勢之後,昨夜她不是已經想通了嗎?她都決定要對安承嫣低聲下氣了,怎麼這會兒見到她又忍不住酸言酸語了起來,忍不住要刺她兩句、諷刺她一番才甘心。

  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要見了安承嫣那張絕世面孔,她的胸口就漲滿了不甘心和憤怒,原本在穿越之後還要繼續美下去的是她,安承嫣現在的長相是她的,叫她如何能放下,能甘心?

  「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我想和你好好談一談。」面對嘲諷,安承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的聲音並不高,但很是堅定。

  趙幸珠深吸了一口氣,調適好心情之後,她的眼神瞬間轉為友善。「我明白,昨日是我太激動了,剛剛……我也是有口無心,我向你道歉,誠心誠意的道歉,謝謝你向王爺求情,我知道一定是你念在我們同樣來自現代的份上幫我求情,我才沒被送走,你的心意我心領了。」

  安承嫣很意外趙幸珠的轉變這麼大,不過好的轉變是件好事,這代表她們能談得下去,若是她還像昨天那麼激烈,她們永遠沒辦法談出個結果來,她很緊張趙幸珠這顆不定時炸彈不知何時會引爆。

  「你能這樣想,真的太好了。」她的欣喜寫在臉上,她真誠的說道:「首先,我很遺憾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可這個時代也沒有整容手術,若你能早點接受事實,才不會難受太久,也才能釋懷,想想以後要怎麼過。」

  趙幸珠在心中冷哼,這種安慰的話對她而言就是說風涼話,誰不知道要接受事實才能早點走出來,但又有誰接受得了?如此美麗的安承嫣站在她的面前可笑的開導,令她很想撕了她的嘴,讓她不能再說話。

  「對了,我想問問你,你是如何用藥膳治好了封潛的殘容?我沒想到你的藥膳那麼高明,我還以為是媒體誇大其詞,想不到你真有本事。」

  看到安承嫣做人工呼吸,又得知她的名字之後,她分析安承嫣就是程嫣,因此針對安承嫣這個人她做了多方打聽,其中最令她驚訝的就是安承嫣以藥膳治好了封潛的殘容,在她的認知裡絕不可能有藥膳能將殘容修復,那根本天方夜譚,是魔法了。

  「過獎了。」安承嫣正色道:「不過,希望你諒解一點,藥膳可以修補容顏,卻無法改變容顏,所以我沒辦法幫你。」

  趙幸珠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我是醫師,這點常識還是有的,不會誤解你,你不必特意解釋給我聽,我只是好奇有什麼藥材能修補容貌,你能告訴我嗎?」

  安承嫣面色嚴肅地說道:「你專研針炙,可能不太懂藥膳,溫補藥膳確實具有修復功能,加上我來這裡之後遇到了一位高人指點,至於詳細的藥方,你身為醫師應該知道,每個醫師都有些不傳之秘,很抱歉,我答應了那位高人會保密,因此無法詳細告訴你。」

  趙幸珠眼裡精光一閃而過,那就是不告訴她嘍?

  她才不信藥膳可以修復殘容,她都打聽過了,封潛的臉燒傷得很嚴重,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治不好,偏偏安承嫣用藥膳治好了,如今她又打死不說還扯出什麼高人指點來搪塞,讓她更加篤定其中一定有鬼,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要挖出那個秘密來扳倒安承嫣!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好為難你。」她狀似誠懇的看著安承嫣說道:「昨天是我太激動了,經過一夜我已經想清楚了,這一切不是你的錯,是老天要給我歷練,所以讓我來到這裡,我不會再去追究了。」

  她失去了美貌,但也不甘平凡過一生,她還有引以為傲的醫術,而且她學的正是中醫,拿手的針炙可以在這裡發揚光大,她要成為不可或缺的人物,她要在大武朝的醫學上名留青史,她要把她失去的一切找回來,不計代價的找回來。

  「真的嗎?你真的想開了嗎?」安承嫣心上的那塊大石終於落了地,她就怕趙幸珠一直鑽牛角尖,越鑽越無法自拔,做出令人遺憾的事。

  「已經發生的事,我都不想再想了,現在我只想把握當下,活在當下。」趙幸珠把場面話說完,她眨也不眨的看著安承嫣。「所以,我想開間醫館。」

  安承嫣有些意外。「開醫館?」

  趙幸珠積極道:「我打聽過了,在這裡開醫館坐堂並不需要什麼執照,憑的都是真本事,我學的不正好是中醫針炙嗎?這裡的針炙還不太發達,我正好可以發揮所長來救人,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寄人籬下,我想自食其力。等賺了錢,我想買宅子從這裡搬出去,自由自在的過自己舒心的小日子。」

  她說得眼睛都亮了,安承嫣也為她的想法而高興。「你要開醫館絕無問題,王爺名下有許多鋪子,等我稟了王爺,明日便讓大總管安排管事帶你去看鋪子,至於開業資金,我會全力支持。」

  趙幸珠很有分寸的說道:「你放心,我不會白要你的銀子,欠你的錢,等將來我穩定了會慢慢的還給你,加上利息還給你。」

  安承嫣淺淺一笑。「看你能振作起來,我已經很高興了,銀子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來這裡之後都成富婆了,嫁妝用不完,王爺還把名下鋪子都交給我全權處理,每年光是租金收入就很可觀,只要你需要,我都會全力支持你。」

  趙幸珠在心裡恨得咬緊牙關,安承嫣大言不慚的說著銀子多到用不完,對比她穿越醒來之時卻是身無分文,沒有家、沒有親人,衣衫襤褸像個乞丐似的,老天把她的福氣都奪去給安承嫣了,但她不會向命運低頭的,她一定會討回來!

  經過剛剛一番談話,現在她知道了,安承嫣心很軟,可能是前世醜慣了,醜人多半沒有脾氣,她可以靠這一點來拿捏安承嫣。

        徹夜苦思、痛定思痛,她要成為比安承嫣更厲害的人,她要在京城站穩腳步,她要對達官貴人施惠,要達官貴人成為她的靠山,任何人都不能動她。

  安承嫣有種雨過天晴的舒暢感,她嫣然笑道:「說起來既然我們的誤會都解開了,你以後也不是非要搬出去,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出去住,就在這裡住下來吧。」

  趙幸珠勾起嘴角淡淡笑了一下。「那麼,說好了我們以後當好姊妹,畢竟在這裡只有我們是『自己人』。」

  安承嫣點頭。「一言為定。」

  外間,封潛劍眉蹙得死緊,臉色陰沉沉的,繡梅大氣不敢喘一聲的貼在牆上,直到封潛一個手勢示意跟他走,繡梅這才連忙跟上。

  翠安軒的園子裡,高大的封潛低頭審視著打顫的繡梅,微微挑眉,問道:「適才本王跟你說什麼?」

  繡梅惶恐地道:「今日王爺來過之事,只有王爺和奴婢知曉,若有第三人知道便是奴婢的死期。」

  封潛點了點頭。「記性不錯,說得一字不漏。」

  這肯定不是誇獎啊!繡梅惶惶不安地道:「奴婢……奴婢一定謹記在心。」

  封潛又往屋裡看了一眼,這才離去。

  他的小妻子不管是什麼來歷,肯定都是涉世未深才會信了趙幸珠,而趙幸珠要在老虎頭上撲蒼蠅,自己找死,也怨不得他出狠手了。

*             *             *

  趙幸珠將醫館命名為「仁心堂」,她是唯一的坐堂大夫,館裡只有一個配藥的藥童,一切從簡。

  她認為裝潢門面不重要,口碑才是最重要的,她有信心她的醫術高明,自然能口耳相傳,病患會源源不絕的上門求診,根本不必特地做宣傳。為了要聚焦跟引起眾人的注意,她又用了飢餓行銷,一天只看二十個病人,若是第二十一個病人非要她看診不可,要付雙倍診金,出診則是三倍診金,她這麼做,是為了抬高身價,本來就物以稀為貴,加上她認為人性本賤,越是限量便越是吃香。她已經振作起來了,她可是趙心珠,前世的她璀璨耀眼,她的穿越之旅也必須要活得比別人精采才行!

  至於她會醫術一事,安承嫣是怎麼跟封潛說的,又是怎麼說服封潛幫她開醫館的,那些事她不管,這些都是安承嫣欠她的,她可以對安承嫣予取予求,因為安承嫣把她的好命運搶走了,安承嫣就必須為她鋪路,只要她想要的,安承嫣都得乖乖送到她眼前來。況且她可是掐著安承嫣一個極大的弱點哩,安承嫣肯定是怕極了封潛知道她前世長得有多醜,只要有這個弱點在她手上,就不怕安承嫣不乖乖的滿足她所有要求。

  安承嫣其實也沒費多大唇舌跟封潛說明,只說趙幸珠恢復了記憶,原來她會醫術,自小便在邊關拜師學了大武朝還不發達的針炙之術,若讓趙幸珠開間醫館,讓她生活有個重心,比較不會胡思亂想,還能救人,一舉三得,封潛二話不說便同意了,也沒多問,讓她頗為意外。

  她將趙幸珠開醫館一事交由大總管全權負責,大總管辦事效率極高,沒十天便把醫館開起來了,就開在醫館彙集的南臨胡同裡,還請了個伶俐的藥童給趙幸珠使喚,又派了馬車和車夫接送趙幸珠,趙幸珠便開始了每日去坐堂看診,她去翠安軒探望了她幾次,她都興高采烈的,講起病患來滔滔不絕。醫館的進帳不俗,她攢了不少銀子,醫館又不要她付租金,賺的都是私房,荷包充盈後她看起來有底氣多了,整個人容光煥發,也絕口不再提前世之事,每天都高高興興的出門去看診。

  當然,趙幸珠還是在意容貌的,她坐堂都戴著面紗,出診也戴著面紗,她知道要趙幸珠放下容貌這一點並不容易,但也只能等趙幸珠自己慢慢調適了。做為穿越同鄉,能做的,她都為她做了,只盼趙幸珠能放寬心境,找到自己的定位,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在大武朝安生立命,不再有別的不好念頭。

  如此,塵埃落定,她的心也定了,並且減少外出專心養胎,而同一時間,傳來了秦鶯的好消息,秦鶯也懷孕了,她特地帶了日晴、銀杏去洛陽侯府探望秦鶯。

  侯爺夫人薛氏礙於安承嫣是尊親王妃,親自接待,但神情顯得冷淡。

  稍晚,四個人在秦鶯房裡關起門來說話,嘰嘰喳喳的像親姊妹一樣。

  「我看薛夫人極是不喜你。」日晴蹙眉直白地道,秦鶯是她的好姊妹,雖然如今貴為洛陽侯夫人,情誼同樣不變。

  「我知道。」秦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夫人生育困難,如今我懷上了,夫人當然不是滋味,我能理解。」

  安承嫣藉由藥靈袋看出秦鶯懷的是男胎,她一邊為秦鶯把脈一邊說道:「雖然有敞王做你靠山,相信薛夫人和其他妾室不敢亂來,但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些保胎丸你放好,每日服一顆。」

  見銀杏取出一罐保胎丸來交給秦鶯,安承嫣又微笑道:「你這胎是哥兒,侯爺知道肯定要樂壞了,將你當寶呵護。」

  「真的?」秦鶯撫著小腹,眼睛都亮了,後又羞答答的說道:「侯爺現在已經將我當寶了,自從我進門,他都不去別人房裡了,我懷上之後,夜裡他也沒讓別人伺候,對我一心一意的,沒得挑了。」

  安承嫣也打從心裡為秦鶯高興。「瞧你,說得真甜。」

  秦鶯嚷道:「王爺也對王妃極好啊,顏側妃、柳側妃那兩個壞女人都給趕走了,太后要塞美人也不要,對王妃也是一心一意。若是王妃這胎生個大胖兒子,王爺肯定要把您寵上天了。」

  說到這個,安承嫣便頗有微詞了,藥靈袋明明可以看出她懷的是男是女,卻硬是半點口風都不漏,因此她也不知道自己會生兒子還是女兒。

  不過不管生兒子還是女兒,她肯定要生三個以上,封潛只有她一個女人,她要多多生育才不會讓別人再有塞人給封潛的理由。

  再說了,她和封潛的基因這麼強大,他們是俊男美女,生出來自然是小俊男、小美女,不多多益善怎麼行?

  她輕撫顯懷的肚子,已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孩子的相貌了。

*             *             *

  仁心堂在京城掀起了一股風潮,不但坐堂的是女大夫,而且極為神秘,看診總是戴著面紗讓人難窺得其真容,不過那些都不打緊,只要醫術高明就行了,她一手針炙可說是所向無敵,大小疑難雜症只要讓她一針炙,多半都能得到舒緩,尤其她又擅長婦科,許多不好意思讓男大夫看診的姑娘、大嬸都紛紛找上她看診,更不乏請她出診到府的高門太太千金。

        趙幸珠成了京城貴婦、小姐的新寵,她還是會在仁心堂坐堂,但已經以出診為主,而且專門到高門大戶裡出診,與貴婦太太建立了良好的交情,至於那些平頭百姓或窮人家是請不動她的,上仁心堂的,若沒有銀子也會被趕出去,她的精力可不是要用在那些骯髒的窮人身上,有限的精力自然要用在將來有利用價值的人身上,就是那些貴人身上。

  而這一日,上門了一位貴不可言的貴人,雖然對方沒有表明身分,但通身的貴氣不言而喻,摘下帷帽之後,那艷麗逼人的精緻面孔更是叫她心裡一跳。

  長得與她前世多像啊!她前世便有這樣一副艷光四射的面孔,叫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甘心做她的傀儡,她對他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最後精心選中一個高富帥的富二代訂婚,那個男人深愛著她,苦苦追求了她一年,還曾因為她不回訊息而割腕,充分表達了他對她的愛,以及沒有她會死的執著。

  他們的訂婚宴席開三百桌,花了三千萬,給她做足了面子,送給她的求婚鑽戒要價兩千萬,又特地帶她飛去巴黎訂做婚紗,在她空難前,他已包下了海島,負責她親友所有的機票食宿,要舉行他們的世紀婚禮。

  只要她想要的,月亮、星星他都會摘給她,他曾說他出生是為了遇見她,能夠讓她點頭答應嫁給他是他畢生最大的成就,即便有日她有了殘疾、不完美了,他也會愛她、護她、照顧她一生到老,對她不離不棄,因為唯有在她身邊,他的心才會踏實,只要看見她,他就能忘卻一切煩憂,她是上天送給他最美麗的禮物,也是他最大的寶蔵。

  她的準公婆也很滿意白富美的她,待她像自己的女兒一般,她罹難之後,他們會有多悲痛,那個男人又會多麼痛不欲生,他對她那麼痴情,會不會傻得想不開隨她殉情?

  想到前世的未婚夫,她的心緊緊一揪,面容黯然了幾分。

  貴人在她對面優雅地坐了下來,身邊的丫鬟出去守門了,診間裡只剩下她們兩人。

  「趙姑娘是聰明人,本宮就開門見山地直說了。」戰麗佟眨也不眨的看著趙幸珠。「本宮乃是麗貴妃,視安承嫣為眼中釘,若你能助本宮除掉安承嫣,本宮不但會奉上豐厚謝酬,還會答應你的所有要求。」

  趙幸珠的來歷,她已打聽得一清二楚。

  這人是封潛由邊關帶回來的,初時神志不清,曾在府裡與安承嫣大鬧一場惹怒了封潛,但不知為何不了了之,隨即封潛便差大總管蕭富升開了仁心堂給趙幸珠坐堂,而趙幸珠也展現了手絕妙針炙之術,令人刮目相看。

  綜觀所有線索,趙幸珠極有可能便是玉人師太說的那個人,那個和安承嫣來自同一處,可以助除掉安承嫣之人。

  「這十萬兩銀票,只要你肯透露安承嫣來自何處,這些便是你的了。」很篤定有錢能使鬼推磨,沒有在金錢面前不低頭的人。

  趙幸珠心裡一驚,謹慎的問道:「貴妃娘娘何出此言?小女子不明白貴妃娘娘的意思。」

  戰麗佟泰然道:「明人不說暗話,我透過一位高人知道了你和安承嫣都不是我大武朝之人,我的目標不是你,你大可以放心對我說。」

  「敢問貴妃娘娘,和尊親王妃之間是何恩怨?」趙幸珠仍然小心,恩怨夠大才能令她信服,不然她可不會輕易洩露來處自找死路。

  戰麗佟目光悠長。「封潛是我的男人。」

  趙幸珠驚訝的瞪大了眼,這個女人在說什麼?不是說她是貴妃嗎?貴妃還能有不是皇上的男人?好亂!

  戰麗佟淡定道:「那我入宮之前的事,雖然我已入宮為妃,可仍看不慣封潛身邊有別的女人,我要安承嫣消失,要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一起消失。」

  前世交往過無數男人,談過無數次戀愛的趙幸珠明白了,這位貴妃娘娘還愛著封潛,身在宮裡,心在封潛身上。

  而她,不巧也看上了封潛。

  如今她已有了謀生能力,也有了錢銀,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愛她的男人,那個男人必須要有權勢、有地位、有身家,還要有俊美的相貌,她可看不上平凡的男人,所以看來看去封潛最符合她的標準。

       他是皇上的親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在大武朝呼風喚雨,地位牢不可破,有這樣的男人在身邊,想必是極有安全感的。

  因此,封潛是她下個人生目標,而她原來就憎恨至極的安承嫣更加礙眼了,如今這位貴妃娘娘的提議,可以說是與她不謀而合。

  「貴妃娘娘應當知道,王妃身邊戒備森嚴,要下手不是易事,再說,我來自一個文明世界,也不知如何讓個人消失。」她這也是間接承認了自己並非大武朝之人。

  戰麗佟不疾不徐的說道:「方法本宮已經想好了,你只要執行便行了,即便不能一次除掉安承嫣,也要令她滑胎。」

  那個孩子不能出生,絕不能出生。

  「小女子明白了。」趙幸珠臉上帶著一絲討好的笑。「小女子定盡心盡力辦好貴妃娘娘所託之事。」

  借刀殺人,挺不錯的,若事蹟敗露還能推到這女人身上。

  「很好。」戰麗佟話鋒一轉,她深深的看著趙幸珠。「現在,咱們已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應該要彼此信任,坦誠相對,本宮想聽你說說,你和安承嫣究竟是從哪裡來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7 03:26 PM 編輯

【第十九章】   秘密揭穿兩心貼

  戰麗佟興奮的渾身顫抖,彷彿手裡握著一個天底下最大的秘密。

  重生而來,知道的秘密已經夠多了,沒想到如今又讓她知曉更大的秘密,安承嫣竟然是借屍還魂,她的魂魄來自別處,那是一個遙遠的國度,在那裡她是一個大夫,因此才會懂藥膳醫術,而且令她快意的是,趙幸珠說原來的安承嫣長得極醜,是一個道地的醜八怪,這件事實在太舒心了,封潛怎麼可以不知道?封潛一定要知道才行!

  真正的安承嫣已經魂歸離恨天,而現在這個醜八怪假貨接收了安承嫣的身體、容貌和身分,跟封潛和和美美的過日子,還展現了醫術讓皇上、皇后、太皇太后都喜歡她,這種天理不容的事怎麼可以存在?

  她一夜都沒有闔眼,反覆咀嚼著這個秘密,越想越開心,越想越興奮難當,恨不得天快亮,她要盡速告訴封潛這個秘密,不能讓他被蒙在鼓裡!

  翌日,她順利在封潛下朝後堵住了他,將一干眾宮人屏退百步之外。

  她等得不知道有多心焦,她要揭穿安承嫣的真面目,她知道他肯定會受到很大驚嚇,但他的身邊還有她,她會好好撫慰他的心,讓他明白她才是貨真價實的美人,而且她戀慕他的心始終沒變,將來還會扶持他坐上大位,成為他此生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女人……

        「我有話對你說,是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聽我說。」

  戰麗佟一夜無眠,可她眼睛亮晶晶的,彷彿食毒過量的人一般,喜悅快要從眼瞳裡炸開來似的,極度的興奮,極度的不正常。

  封潛揮退了左右,他淡淡的看著戰麗佟。「現在可以說了。」

  他讓左清、右風日夜監視趙幸珠,知道戰麗佟昨日去仁心堂見了趙幸珠,這兩個女人湊在一起肯定圖謀不軌,不知要下什麼黑手,他早有準備戰麗佟今天一定會在他眼前出現,與其說她來堵他,不如說他刻意在此候著。

  「你……今日有些不同。」戰麗佟一陣喜悅,臉上也浮起了熱切的笑意,她抬眸看著一身月白衣裳,外頭罩著墨青色披風的封潛,玉樹臨風,英挺逼人,沒想到他如此配合,她以為要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讓他停下來聽她說話。

  「這便是你要說的?」封潛微微挑眉。

  「不、不,自然不是。」戰麗佟連忙說道:「我要說的事至關緊要,咱們再退後一些。」

  「你當他們都是千里耳?」封潛嘴角噙了一絲譏誚,他倒要看看她想搞什麼鬼。

  「好吧,就在這裡說。」戰麗佟無可奈何的屈服了,在他面前,她向來沒有主導權,因為他從不聽她的。

  封潛腦中將那日趙幸珠與安承嫣在翠安軒的對話回想了一遍,猜想戰麗佟要說的事多半與其相關。

  「本王時間不多,有話快說。」他刻意不耐煩的說道。

  戰麗佟眨也不眨的看著他。「你從來就沒懷疑過安承嫣嗎?她原來是沒有醫術的,憑空有了醫術,還治好了你的臉傷,你都不曾懷疑?」

  封潛聽了無動於衷,眼神都未變一下。「不曾。」

  戰麗佟跳腳道:「看!你太相信她了,你完全被蒙在鼓裡了,她在騙你!她一直在欺騙你,她根本不是該存在的人!她是在真的安承嫣死後,魂魄從另一處而來,佔據了真正安承嫣的身子,她原來就是個醫娘所以才會醫術,她頂用了安承嫣的身子、接收了安承嫣的一切,享受榮華富貴,還騙過了所有人、騙了你的心。

  「其實真正的她根本不是長這樣,她長得非常醜,比你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醜,不僅僅是無鹽之貌,她醜極了,你要看畫像嗎?我可以給你看她的畫像,你看了一定會後悔與她有了夫妻之實,看著她,你飯都吃不下,還會覺得噁心,覺得臭,覺得髒……」

  昨天,趙幸珠畫了安承嫣前世的長相給她看,她真的驚呆了,那麼醜的女人怎麼敢覬覦封潛?怎麼敢真的與封潛有了夫妻之實,她都不怕雷轟嗎?

  「說完了嗎?」封潛嘴角噙了一絲冷意,眼神驟然凝固。「你聽好——在我仍是殘顏之時,嫣兒未曾嫌惡於我,甚至還親吻我醜陋扭曲的那半邊臉頰,過往在另一處的她,長得醜又如何?她心地善良、熱心,心中有情,對我來說她長得是美是醜,我都不會有任何改變,你拿他人之短大作文章,才是真正醜陋之人。」

  「可是她不是真人啊!她只是一縷魂魄……」戰麗佟的臉色青了青,眼底有著猩紅憤恨。

  他怎麼能完全不在意?怎麼能?這不可能,不可能啊!就算不在意安承嫣的美醜,可難道也不在乎她是人是鬼嗎?

  「照你的說法,她借屍還魂了不是嗎?」封潛眉目冷沉。「如今她是活生生的人,真實的在我身邊,還有什麼問題嗎?」

  戰麗佟突然拔高了聲音,「你是說,你不在乎和一個鬼魂過日子?」

  封潛不悅皺眉。「我所愛之人,我不會把她當鬼魂,至於把她當鬼魂或欲揭發她者,都是內心裡自卑兼且品格低下之人,都是深怕風頭被她越過之人,這種人,不值一提。」

  戰麗佟瞪大了眼,滿眼的不可置信。

  他這是在說她自卑?她怕被安承嫣越過?

  根本不是那樣!根本不是!她哪裡會自卑沒自信了,她可是戰麗佟,她又何須怕被一縷魂魄越過?他滿口的無稽之談,真是太可笑了!

  她激動了起來,美眸迸出熊熊烈火,彷彿要將什麼吞了一般,不管不顧的吼道:「你這是被豬油蒙了心!被鬼迷了心竅!才會看不清事實,天大的事,你卻想輕輕揭過?你別想!我會揭發這件事,我一定會揭發這件事,讓天下皆知尊親王妃不是人,是妖魔鬼怪!她會的也不是醫術,是妖術!」

  趙幸珠說,她們那個叫文明世界的地方,尚且沒有能修復容顏的藥膳,至於治好武功全失的敞王就更不可能了,她認為安承嫣的醫術必定有鬼。

  封潛輕蔑的看著她,用微不可聞的音量說道:「那你就試試。」

  戰麗佟顫抖了一下,那輕如風沙似的語氣卻字字清晰,彷彿有大石一塊一塊的敲在她心上。

  封潛雙眼冷似寒冰,擡步即走,留下了一陣風和通身的鋒銳寒芒。

  戰麗佟心有不甘的瞪著封潛的身影,她不信他都聽到安承嫣的來歷了,卻還是不為所動的維護著安承嫣。

  她驀然揚唇冷笑。

  是了,她可以借刀殺人,血不必沾上她的手,有誰能助她一臂之力呢?那自然是太后了。

  只要她去找太后,將安承嫣的來歷告知,太后自會有動作,太后是最恨封潛的人,最見不得封潛過上安逸日子的人,利用太后來揭發此事,將尊親王府弄得雞犬不寧,再將安承嫣逼上絕路,那麼太后和封潛便會徹底決裂,封潛和太后決裂也有助於她日後的計劃。

  日後,因失去安承嫣而對太后心存恨意的封潛,在得知了他的身世秘密之後,如何能夠忍受太后的存在,如何忍受封頤坐在屬於他的位置上,他肯定會毫不留情的收拾太后,跟著除掉封頤,奪回屬於他的一切,而那時,厥功甚偉的她便能站在他身邊笑看天下了。

  等到不久的將來,穩固了局勢之後,她會生下他們的孩子,那孩子理所當然的會被封為太子,將來太子登基,大武便會改國號為大戰,他們戰家終究會取得天下,而她,會是大戰朝最至高無上的女人,她再也不會像前世那般毫無作為的死去,絕不會!

*             *             *

  安承嫣為了消食,每日晚膳之後都會到花園裡散步,一方面也是為了將來好生,王府的庭園夠大,如今沒有了會算計她的側妃,她便放心的隨意走,有時封潛若無公務也會陪她一道走,今日他被封頤留在宮裡還沒回來,她便自己跟日晴、銀杏還有兩名二等丫鬟小紅、小喬閒庭信步的沿著青石小徑走到了默林。

        她原來出飛觴樓只帶日晴和銀杏,是封潛認為不妥,她肚子漸大之後又讓她帶上兩名丫鬟。

  正逢隆冬,梅花盛開,難得今日沒下雪,安承嫣便走得遠一些,她挺著肚子,左邊日晴、右邊銀杏攙扶著,只是日晴等人提心吊膽的深怕她跌倒,小心翼翼的提著燈籠跟著,不時提醒她天黑了,不要走得太遠。

  安承嫣覺得自己狀態很好,沒害喜、吃得下、睡得好,加上妙膳坊營運火紅,至今仍是一位難求,趙幸珠也很安份沒再找她麻煩,敞王自告奮勇領軍去鎮壓北漠也傳來捷報,竟然還在當地無意間發現一座銀礦,瞬間增銀五千萬兩,糧倉都是滿的,皇上樂不可支,賜了不少封賞,秦鶯因為是秦奕唯一的妹妹,也沾光得了封賞,一時風光無人能及,令那薛夫人也不敢怠慢了。

  日子順風順水,再好不過了,安承嫣如今就想著生個白胖兒子就圓滿了,她要每天抱兒子、逗兒子,哪兒也不去,她就想生一個跟封潛一模一樣的兒子,那會多俊啊,看著也舒心,至於封潛想要的女兒,下一次再生給他。

  「王妃,都走了快半個時辰了,該回去了吧?」日晴出聲道,還是待在屋裡安全,要她說,主子現在肚子都大了,不應該再出來散步了。

  知道日晴心裡的擔憂,安承嫣也不想為難她們,遂笑著點頭道:「好吧,小紅、小喬去摘幾枝梅花,咱們便回去。」

  這些梅花插在房裡可有氣氛了,不久就要過年了,府裡各處早忙活了起來,大總管全權包攬,讓她什麼都不用操心,只要專心養胎便行。

  「是!」小紅、小喬很高興的去摘梅花了,她們不像日晴那麼謹慎,能出來走走透氣,只要跟著主子,又不用幹活,這差事再好不過了。

  安承嫣笑睇著小紅、小喬。

  銀杏在一旁蹙眉說道:「昨天雙全竟然拿了一根碧玉簪給我,說他跟王爺出去辦事時在城外地上撿的,他一個大男人也用不上,便給我。真是的,怎麼可以把隨便撿來的東西給我?萬一是不吉祥的失物怎麼辦?他跟在王爺身邊做事還這麼沒腦子,我真是替他擔心。」

  銀杏說得一本正經,安承嫣卻是聽得噗哧一笑。

  她原先不知道雙全對秦鶯有意思,是秦鶯定了親事之後,雙全整天垂頭喪氣的,她才知道,現在雙全顯然活了過來,轉而對銀杏有意思,她是樂觀其成,就不知銀杏幾時會開竅了。

  「你看那簪子像不像新的?若像新的,可能雙全想送你又不好意思明說,便說是撿的。」

  銀杏瞪圓了眼。「那簪子是像新的沒錯,還有個錦盒裝著,可雙全為什麼要送東西給我?我生辰又還沒到,即便是我生辰,他也沒送東西給我的理由啊。」

  安承嫣似笑非笑地道:「這得要你自個兒好好想一想了。」

  小紅、小喬很歡的各摘了十來枝梅花回來,臨走近時她們倆卻同時失聲尖叫了起來,亦同時打住了腳步,不敢過去。

  安承嫣順著她們恐懼的視線低頭一看,她周圍的雪地上不知何時多了十來條銀白色的蛇,牠們蜿蜒爬著,嘴裡還吐著舌信,看著叫人背脊發涼,而她身上也不知什麼吸引了白蛇,全都朝她裙下湧去。

  她心裡一驚,兩隻手下意識地交迭護在小腹,心臟緊張的像要跳出胸口。

  不是說蛇要冬眠嗎?這些蛇怎麼不用冬眠?像是有備而來要攻擊她似的,見日晴、銀杏急忙要到她身邊護她,她連忙喊道:「全部不許動!」

  雖然她們三個人是站在一塊兒的,但也相距有一、兩步,她很清楚她們兩人是想將她圍起來,寧可自己被蛇咬。

  她不能被咬,也不能讓日晴、銀杏被咬,正束手無策,驀地四面八方射來十來支羽箭,將所有蛇同時釘死在原地。

  幾道黑影由暗處現身。「屬下丁揚等拜見王妃!」

  安承嫣這才明白,原來有人一直跟著她,暗中保護她。

  丁揚稟道:「此處不宜久留,屬下立刻護送王妃回飛觴樓。」

  安承嫣和其他人都驚魂未定,直到回了飛觴樓,喝了一大盞定神茶才緩了過來,她連忙服下一顆保胎丸,很安份的躺在床上休息。

  她知道封潛很快便會得到她差點遇襲的消息,而她以後肯定別想再出去散步了。

*             *             *
  趙幸珠慌張的回到了翠安軒,不顧繡梅訝異的眼光連忙回房落鎖,她的心還撲通撲通的跳,胸口起伏不停,很擔心自己行跡敗露。

  她帶著裝蛇的箱籠跟蹤安承嫣,伺機放蛇攻擊她,也在事前打聽到了安承嫣熏在衣裳上的為竹香,便讓蛇熟悉了那香味,只攻擊安承嫣一人。

  至於蛇的來歷,她也不知,是戰麗佟交給她的。戰麗佟說,只要其中一條蛇能咬安承嫣一口,安承嫣便必死無疑,沒死也肯定會滑胎,可惜功敗垂成。

  她現在很不安、很害怕,不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哪裡冒出來的,又是從什麼時候就跟著安承嫣的,他們看到她了嗎?這些她都無從得知,因此心裡七上八下的,坐立難安。

  她真不該聽信戰麗佟的,如果這件事那麼簡單,戰麗佟自己為什麼不做?她大可以派人潛進王府來放蛇,為何要收買她?可見戰麗佟也知道要取安承嫣的性命沒那麼簡單,是她一時大意才會上當。

  「姑娘!」繡梅在外頭敲門。「姑娘,奴婢見您臉色不好,提了熱水來,姑娘泡個熱水澡會好一些。」

  趙幸珠這才感覺到身子極冷,適才她一路從默林跑出來時還沒感覺,這會低頭一看,繡花鞋都濕透了,難怪她覺得冷了。

  她開了門,正要道謝,不想卻看到封潛如大神一般的堵在門口,而繡梅那丫頭則是一溜煙的跑開了,她身形一滯,不自覺的退了兩步,臉色很僵。

  「王爺有事嗎?」她強自鎮定,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雖然她看中了他,想當他的女人,可老實說她有些怕他,他雖然俊美,卻與她見過的那些現代男人不同,久經戰場,鐵腕果決,他身上總有股殺伐之氣,叫她不寒而憟,不太敢隨意親近。

  「若還想活命,現在立即離開,不要再讓本王看到你。」

  他沒殺她,是因為她與安承嫣同年同月同時辰來自同一處,他顧忌若殺了她,安承嫣會不會一同煙飛灰滅,因此才會留她一命。

        「王爺……」趙幸珠抬眸看到封潛冷沉深鎖的眉目透著清清楚楚的殺意,便知道不必辯解了,他什麼都知道,那些黑衣人肯定都看到她了……不,他們可能一直在跟蹤著她。

  她不知道封潛留她一命的理由,興許是因為安承嫣並沒有事,若安承嫣出了事,他怕是一怒之下便會殺了她吧?

  這時代,一個親王殺一個平頭百姓是不需要理由的,她死在王府裡也不會有人聞問,不會有人調查,屍首還可能被丟去亂葬崗,沒人替她收屍。

  今日,她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之前她怎麼就沒警覺意識到這裡是個野蠻世界,是不講理法只講權勢的世界?她還天真的以為結交一些貴人就會有保障,可看看眼前的情況,若封潛要動手,什麼貴人都救不了她。

  她清了清喉嚨,事到如今,澄清她沒放蛇之事是沒有用的,她必須讓封潛不信任安承嫣,她才能翻轉。

  她緩緩開口,「王爺,王妃不是你所想的那麼單純的人,王妃有很多秘密,一直瞞著你……」

  封潛唇角勾起,滿眼的冷厲。「那麼你呢?你又有多單純?」

  趙幸珠一愣,她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反問句。

  無妨,那是因為他不知道她要說什麼,才會有這樣的反應,等他知道了,他肯定會十分驚駭,今日安承嫣的弱點將派上用場,雖然以後不能再用這點掐住安承嫣的喉嚨很是可惜,卻可以一舉去除安承嫣,也值了。

  她蹙眉,塑造凝重氣氛地道:「王妃她……」

  「又是王妃從前長得多醜那一套嗎?」封潛的黑眸鷹鷲般的盯著她,神色還捎帶上了不耐煩。

  趙幸珠心裡咚咚咚的跳著,直覺不妙。

  難道他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是安承嫣自己受不了壓力告訴他的嗎?若是他知道了,為何還派人保護著安承嫣?是因為安承嫣肚子裡的孩子嗎?那畢竟是他的骨肉,他要等安承嫣將孩子生下來才處置她……不錯,就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然而,封潛卻眉目微挑,面帶不悅地開口道:「本王現在就讓你這愚婦死了心,無論王妃從哪裡來、前身多醜,本王都會愛惜她一輩子,任何人膽敢傷害王妃,本王必不輕饒。」

  趙幸珠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她握緊了雙手,指甲幾乎將掌心掐出血來,前世今生,首度有人稱她愚婦……

  封潛又眸光冷沉地道:「留你之命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要記住,多行不義必自斃。再使壞,不必本王收拾,老天也會收你,因你真正醜的不是你的面目,是你的心腸。」

  趙幸珠臉色青紅交加,她掌心裡膩濕冰冷,竭力想要鎮定,身子卻不中用的微微顫抖。封潛不是空口說白話之人,若她再動安承嫣,他真的會殺了她,真的會……

  封潛一走,她便癱軟在地上,過了一會兒,她振作了精神,起身慢慢收拾行李。

  這裡還不是終點,還沒有結束,她不會就此服輸,她會找回場子,一定會有辦法的……

*             *             *

  夜已深沉,寢房裡只留一盞微弱燭火,安承嫣側身面對床裡而睡,聽聞簾帳微動,知道是封潛回來了,她心裡陡然一跳,想來今日發生之事必叫他責備,索性還是裝睡比較妥當。

  一會兒,她聽到封潛去沐浴洗漱了,又一會兒,他回到房裡來了,空氣中都有清新香氣。

  又過一會兒,他撩開帳子上得床來,掀開被子,身子貼住了她的背,一隻手輕輕的撫著她隆起的肚子,她的耳邊傳來了他低柔的聲音。

  「莫動,莫慌,靜靜的聽我說,別讓咱們的孩子受到驚嚇。」

  安承嫣以為他是查出何人要對她不利了,是何人?她至於會受到驚嚇?

  「之前你與趙幸珠在翠安軒裡說的話,我全聽到了。」封潛低柔的說道。

  安承嫣身子一僵,腦子跟著一片空白。

  他都聽到了……

  他說他都聽到了……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為何他隻字未提,也未曾表露出任何情緒,對她的態度更是始終未變,為什麼呢?

  「我什麼都知道了,所以,你也不必再害怕誰會威脅你,我會盡一切的力量護你周全,任何人都威脅不了你,也傷害不了你,你什麼都不必說、不必解釋、不必說明,只要明白我的心就好。」

  安承嫣的心緊緊一縮,再也忍不住的紅了眼眶。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趙幸珠安份,卻仍是在她心裡造成了極大的壓力,沉甸甸的壓在她的心上,她害怕趙幸珠哪天還是會將她的秘密公諸於世,害怕封潛終有一天會得知她前世是個醜八怪,他會不再愛她,他會因為與她做了夫妻而毛骨悚然,他會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看她,叫她無地自容,比起讓他知道她是穿越人,她更害怕他知道她前世的長相。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原來他都知道了,都知道了還沉默了這麼久,看著她的眼光從來沒有不同,而且他現在的態度是理解她、支持她、包容她,讓她驟然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同時又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千言萬語都無法表達她的歉意,她不是故意要欺瞞他,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我說了讓你別激動,會影響到孩子,你又激動了。」摟著她,封潛輕聲責備,但說是責備,其中的關愛遠大於責備。

  他可以感受到她情緒的震蕩,也從中體會到了她的無比煎熬,若他能早一點知道,也不會讓她受苦這麼久,讓她一個人獨自承受,他真的心疼不已。

  「好……我不激動……」安承嫣噙著欣喜的淚水轉過身去,若不是中間隔著她的肚子,她想緊緊抱住他,親吻他。

  封潛目光柔和的看著她。「這麼大的事,自己一個承受,苦了你了。」

  安承嫣的心融化得一塌糊塗,她哽咽道:「不苦,就是怕你知道了不要我,鄙視我……」

  封潛深幽的眸子凝視著她。「我在你眼裡,是那麼膚淺的男人?」

  「當然不是。」安承嫣垂眸。「王爺是最有深度的男人。」

  「我喜歡聽這種話。」他聲音低沉,深情的響應道,還帶了一點挑逗。

  因她身子不便,他們已有數月未曾行房了,此時他卻突然很想要她,想藉由行動讓她安心,證明他沒有變。

  安承嫣臉紅了。「那我每日說給你聽。」

  「你說的,可別忘了。」他的目光深沉而專注。「記住我是你和孩子的守護神,不管有什麼事都能和我商量,以後不會有任何讓你遲疑之事。」

  她的心中一暖,一連迭聲的說道:「絕對不會再有了,絕對不會。」

        她最大的秘密也讓封潛知道了,兩個人的心比從前更靠近,從此之後應該再也沒有令她煩心之事了。



【第二十章】   鬥醫辨醫術妖術

  安承嫣背靠著鵝毛軟枕,恰然自得的在看風月話本。

  她原本都是看這個朝代的醫學前輩所論著的醫書居多,可她發現她看醫書的時候往往會過於專注,久久她的肚子會抽痛一下下,因此她便捨棄了醫書改看風月話本,看著看著還時不時會睡著,也算對她這個孕婦有所幫助。

  趙幸珠已離開王府了,而她也知道了放蛇要加害於她的人是趙幸珠,讓她很是驚訝又是感慨,一個人怎麼可以表面若無其事,裝做一切都看開了,時時與她談笑風生,姊妹相稱,背後卻又放冷箭,還惡毒到要置她與腹中的孩子於死地。

  前世,趙幸珠是備受推崇的美女醫師,時常公開做公益,她記得看過報導,趙幸珠和高富帥的未婚夫一起為偏鄉病童發聲,出錢又出力,不但捐了千萬還發動義診,是個人美心也美的仁醫,怎麼來到古代卻搖身一變成了劊子手?難道,她前世看到的趙幸珠也只是表象,她只是看報導便主觀認定了趙幸珠是個好人,至於趙幸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封潛坦言是他要趙幸珠離開的,他不會收回醫館,地契讓大總管過名給趙幸珠了,當做她們兩人同為現代穿來的一點情誼,但僅止於此,日後她們不會再有任何瓜葛,正式劃清了界線。

  對於封潛的安排,她毫無異議,他看人比她準多了,還是交給他比較妥當,她只要好好養胎,等著臨盆之日到來便成了。

  為了順產,她又借著藥靈袋做了一些順胎丸,藥靈袋表示順胎丸可以矯正胎位,也能縮短生產時間,對產婦相對安全,她將順胎丸交給日晴保管,交代她生產當日,日晴一定要在身邊,及時讓她服用順胎丸。

  「王妃!」

  銀杏衝了進來,可把在床上看著風月話本打盹兒的安承嫣嚇了一大跳。

  後面,日晴也心急火燎的進來了,氣急敗壞的道:「說了不讓你跟王妃說,怎麼就管不住你的嘴呢?」

  銀杏理直氣壯回嘴道:「王妃必須要知道才行!」

  安承嫣立即警覺的道:「對,我必須要知道才行。」

  雖然她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可她將話本擱到了一邊,掀開被子要起身,日晴連忙去扶她下床,房裡有厚厚的地毯,又燒著地龍,沒套上鞋也行。

  「是什麼事?」安承嫣看著她們倆。「不許瞞我,反正我最後終究會知道的,不是嗎?」

  銀杏用力一個點頭。「不錯!流言傳得那麼大,王妃早晚會知道,現在告訴王妃,王妃才好有個準備!」

  日晴嘆著氣也只好同意了。

  銀杏見日晴不再阻著,便一股腦的說道:「今日外頭出現了王妃是妖女的傳聞,說得言之鑿鑿,說王妃用藥膳醫好了王爺和敞王根本是笑話,稍微學過醫的人都知曉那是不可能的事,事實上王妃用的是妖術,用妖術醫好了王爺和敞王!」

  安承嫣一震,腦子有幾秒鐘的眩暈。

  趙幸珠終究還是不放過她……關於藥靈袋之事,她未曾對封潛說過,他也一心相信她是用藥膳醫好了他的殘顏,沒想到會讓趙幸珠來這麼一記回馬槍……

  「王妃,您還好吧?」銀杏見主子面色有異,頓時也怪起自己心直口快,是不是日晴姊姊說的對,王妃懷有身子又快臨盆了,受不得刺激,她這樣不管不顧的說出來,是不是讓主子受刺激了?

  「我沒事。」安承嫣深吸了一口氣,振作了起來。

  她不行再軟弱了,不能再讓趙幸珠欺到頭上,她必須反擊,靠她自己的力量反擊,為母則強,她做得到!

  過午,封潛回來了,見她神色有異,便知她已聽聞流言。

  他的大手堅定的揉了揉她的頭,說道:「無須擔心,皇上已經下旨,再傳不實流言者一律送官嚴辦,不會再有人不長眼的嚼舌根了。」

  安承嫣看著他。

  皇上如此雷厲風行,自然是封潛所求,而他自然是全然的相信著她,才會如此要求皇上,她一方面感動於他的信任,一方面情緒也有了變化。

  穿越以來,她不曾害過人,也未曾存有害人之心,更是未曾利用藥靈袋賦予的靈力做害人之事,對於上天給她一副美麗的容貌,她則是感謝再感謝,未曾因此而趾高氣揚目中無人。

  可她不害人,人要害她,先有柳瑩姒,後有顏璟如、麗貴妃,如今又有同為現代人的趙幸珠,她有心和平相處,趙幸珠卻步步近逼,一副不令她陷入困境不甘心的架式,趙幸珠會散布這種流言肯定是以為有什麼異能者在幫她,趙幸珠萬萬想不到,她靠的是選擇了安承嫣為主人的藥靈袋,若有人質疑她的醫術,要挑戰她的醫術,她樂意奉陪,即便她孤身應戰也不會漏出破綻,若是被逼到絕境,她會挺身而出!

  這一日,秦鶯大包小包的上門來探望安承嫣,全是她親手做給小衣裳、小兜巾、小鞋子、小香囊、小荷包,份外可愛逗趣,兩個孕婦看著對方肚子相視而笑。

  秦鶯拉著昔日主子左看看右看看,確認安承嫣氣色如常之後,鬆了一口氣道:「看見王妃還會笑,我就放心了,王妃可知道,那太后娘娘不知安的是什麼心,皇上都說碎嘴者送官嚴辦了,太后還想挑事,一直在攛掇挑唆,煽風點火,竟然提議鬥醫來讓眾人看分明王妃會的究竟是醫術還是妖術,還要廣召天下醫術精湛的能人異士和王妃鬥醫,更要差太醫院監督。

  「雖皇上一口回絕,讓太后莫要再提,可太后轉而質問王爺的立場,信誓旦旦地說王爺不敢讓王妃鬥醫便是有鬼。哥哥當時也在朝堂上,說給我聽時也是憤憤不平,對太后之舉極是不滿,哥哥讓我向王妃轉達,必要時他一定跟王爺站在一邊,一定會挺身而出維護王妃,讓王妃不必擔心。」

  安承嫣心裡一沉。

  這件事秦鶯都知道了,封潛肯定不會不知道,他卻隻字未提,他不知道在太后處承受了多少冷嘲熱諷,與太后又是如何的對立,只為了將風雪都擋在王府之外,讓她不受干擾的過平靜的生活。

  秦鶯臨走前,安承嫣將一小瓶的順胎丸交給她。「陣痛時服用,不必太早服用,等開始痛了再服下不遲。」

  秦鶯用心記住了,彼此都祝福對方順產。

  夜裡封潛回來,安承嫣便提出了要接受鬥醫一事,封潛一聽,臉色就沉了。

        安承嫣不讓他開口,搶著說道:「我有信心可以鬥贏,再說了,妙膳坊在那裡擺著,我也不想一直讓人指指點點質疑我的醫術,能讓趙幸珠徹底死心的方法,便是我出面接受戰帖。」

  「可你的身子……」封潛不認同的搖了搖頭。「為了爭一時之氣,別忘了你快臨盆了。」

  「這不是一時之氣,而是一勞永逸。」安承嫣眨也不眨的看著封潛。「你不相信我的醫術嗎?我已做了萬全準備,一定會順產。為了孩子,我也不想做個任人上門來找麻煩還不還手的沒用娘親。」

  封潛看著她堅定的眼神,那清亮水潤的眸子已訴盡了一切,他被她說服了。

  「你要答應我,一切以自身和孩子為重,若在鬥醫的過程裡有任何不適,要讓我知道,我會中止鬥醫,後續交給我處理,絕不能逞強。」

  安承嫣微笑地看著他,「你放心,我不會拿自己和孩子開玩笑,我知道我和孩子對你有多重要,我可不會給自己看到你傷心痛苦的機會。」

  封潛拉著她的手,將她的柔荑放入掌心,兩個人的手一起貼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他看著肚子道:「孩子,爹娘想見你了,不過你可不能現在出來,讓你娘完成心願再出來吧。」

*             *             *

  鬥醫在大武朝行之有年,認為自己醫術勝過另一人者,可下戰帖找對方鬥醫,若是取勝,名聲將更上一層樓,若是落敗,坐堂的醫館怕是要門可羅雀了,慘一點的還會隱姓瞞名、改頭換面到他鄉繼續行醫。

  尊親王妃醫術卓絕,醫好了尊親王和敞王,這是連太醫院都辦不到的事,因此眾人皆有忌憚不敢輕易挑戰,免得砸了自己名聲之外又和尊親王結下樑子,如此考慮之下,公開徵求天下能人異士的醫者已半個月了,竟是無一人報名,令太后氣得跳腳。

  太后找來戰麗佟興師問罪。「當初便是你給哀家出的主意,如今無人報名,你讓哀家的臉往哪裡擺?尊親王妃又會如何的得意?」

  「太后娘娘稍安勿躁。」戰麗佟一副有把握的樣子。「等到報名期限截止當日,自然會有一個高人報名,那個人非常了解安承嫣,便是她向臣妾戳破了安承嫣不會醫術是用妖術,只要看到她,安承嫣怕是會嚇得早產。」

  「哦?是嗎?」太后立即轉怒為喜,眼睛都亮了起來。「真有這樣一個人可以治她?」

  「臣妾明白太后娘娘不想安承嫣生下子嗣,尤其不能讓她生下尊親王的兒子,那對太后娘娘來說可是惡夢啊!」戰麗佟一笑。「請太后娘娘放心,臣妾也與娘娘站在同一邊,目的相同,不能讓安承嫣生下尊親王的子嗣。」

  「你在胡說什麼?」太后臉色一變,義正詞嚴地道:「哀家哪裡有忌憚尊親王的子嗣了?你把哀家想成何種人了?哀家是不容許大武朝存在著用妖術迷惑人心的親王妃,有損王室體統,這種人必須要拔除,她不配當皇家的人。」

  戰麗佟無所謂的笑了笑,她才懶得與太后爭辯。「您說什麼便什麼吧,總之,這件事交給臣妾辦,臣妾不會讓您失望。」

  太后蹙著眉。

  麗貴妃態度好生奇怪,莫非她知道了什麼?

  不可能!

  在世界上知道那秘密的人都死了,先帝死了,先帝親信的太監死了,那個不知羞恥的賤人死了,賤人身邊的丫鬟婆子都死了,如今知道的人只有她和太皇太后以及錦秋,麗貴妃小小年紀怎麼會知道?麗貴妃絕對不知道,是她想多了。

  「臣妾告退。」將太后的驚惶看在眼裡,戰麗佟不著痕跡的冷笑著離去。

  太后萬萬想不到,重生而來的她什麼都知道,安承嫣生下的會是正宗的封氏血脈,會令朝堂風起雲湧的正統皇嗣,而皇上的子嗣就只是野種罷了,這事若揭了,皇上承受不住,太后也無顏活在世上。

  安承嫣臨盆在即,這時候接受鬥醫,最好在鬥醫過程裡承受不住壓力早產,若是沒早產,趙幸珠戳破她假醫術一事也夠安承嫣瞧的了,她就不信到時候安承嫣還能泰然自若,而安承嫣靠的是假醫術一事,封潛也一定要知道才可以,到時他肯定會認為被耍了,對安承嫣失望透頂,當他將安承嫣棄之如敝屣時,便是她登場之時,她會溫柔軟語的安慰他,告訴他,他可不僅僅是個親王而已……

*             *             *

  鬥醫報名期限的最終一日,趙幸珠果然報名了,如今的她失去了尊親王府的庇護,她得牢牢傍住戰麗佟這株有權有勢的大樹。

  她有信心,鬥醫之後她將一戰成名,不但能展露自己獨特的針炙之術,還能揭穿安承嫣的假醫術,在眾人面前,藏於安承嫣身後指點的高人無法陪同現身,她倒想知道安承嫣要如何自圓其說她突然失了高明醫術,而封潛發現安承嫣的醫術根本普通時,又會做何感想?他作定很失望,她迫不及待要看了。

  鬥醫的場所作太醫院,有兩名刻意讓他們染了熱疫病的死囚,症狀一模一樣,會不斷的發高熱,身上還會起水泡化膿,規則是誰先將人治好,誰便贏了。若誰的病患先死了,那麼也判定另一個人獲勝。

  兩名死囚關在不同房間,每間分別有十名太醫監守,這些太醫與兩名參賽者都先服用熱疫解藥,因此不會受感染。

  安承嫣為了安全起見,自己做了口罩,比賽當日見到趙幸珠也做了口罩,口罩有別於面紗,是大武朝沒有的東西,戰麗佟見她們戴了一樣的口罩進場便有些興奮,她們果然是從奇特詭譎的地方來的,才會戴了一樣的東西,更別說她們兩人都是借屍還魂了,這種妖魔鬼怪不能留,否則說不定又會破壞前世的軌跡,所有可能的變量她都得鏟除掉,等除掉安承嫣之後,下一個便輪到趙幸珠,她絕對不會容許有比她厲害的人存在。

  鬥醫以十日為限,這十日裡兩人吃住都必須在太醫院的廂房,兩人均有個女醫跟著,確保她們的醫術來自自身,她們得與女醫同住同吃,直到競賽結束。

  安承嫣不覺得身邊跟了個陌生人有何不妥,她反而很感謝,有人在身邊,若她臨時要生也不會求助無門。

  每日,她都會先服用保胎丸和強身丸才出門去看死囚,強身丸與保胎丸一樣,是靠藥靈袋製作的,可以幫她的身體阻隔細菌的侵入,她對於藥靈袋知道細菌很是驚訝,因此分析藥靈袋的真人來自文明國度,或許比她的來處還文明也不一定。

         「外星人」三個字驀地在她腦海冒了出來。

  繫在她腰際的藥靈袋表示:不是好嗎!我才不是外星人。

  安承嫣笑了笑,沒說什麼。她在太醫院的藥堂裡挑了藥材,堅持親自煎藥,一邊在眾太醫的面前將藥靈袋的靈力揉和進藥膳裡,太醫們都看不出破綻,她挑的藥材也沒得起疑,都是退燒、消炎、化膿等藥材,為了混淆視聽,又故意挑了十來種補身藥材一起熬,讓太醫們以為那就是她的秘方。

  原本藥膳的療效就較為緩慢,藥靈袋也是慢功出細活的那種,她分析要喝上六天的特殊藥膳才能解熱。

  五日後,她的死囚已很有起色,燒退了,身上的水泡和膿包也消了大半,甚至還能喝水了,讓太醫們嘖嘖稱奇,在她配藥時爭相格外留意的觀看,每每還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讓她莞爾。

  至於趙幸珠的進度,她沒問過,但她認為以趙幸珠的針炙術,應當也不差,只是沒想到第八日傳來趙幸珠的死囚高燒不退、口吐白沫暴斃的消息,而她的死囚卻是進步更大了,能喝下半碗粥,神智也清醒。

  如此一來,孰勝孰負已十分清楚,太醫們一致判定安承嫣的治療沒有問題,她也確實為獨立治療,她取得了鬥醫的勝利,而這項結果也由皇上召告天下,洗刷了妖術的流言。

  離開太醫院的那日,雖然寒風刺骨,可陽光露臉,封潛來接安承嫣,十分心疼她這八日受的折騰。

  「辛苦你了。」

  安承嫣臉上始終掛著微笑。「只用了八日便換得了清白,從此不會再有流言攻擊,我覺得很值得。」

  夫妻倆回到王府,安承嫣宣布閉關待產,不再往妙膳坊坐堂,但其他健體、美容藥膳還會繼續賣。

  趙幸珠輸了,她沒過問趙幸珠的去向,對於一個要來對付她的人,她已不需有太多慈悲,過多的仁慈便是濫好人了。

  這一日,滂沱大雨,封潛休沐,兩個人和和美美的待在飛觴樓裡,安承嫣將她前世少得可憐的新手爸媽知識口述後由封潛記下來,倒也有幾分舉案齊眉、琴瑟和諧的溫馨感。

  日晴端來紅棗茶,眼中滿是欣慰,她彷彿是安承嫣的親媽,見主子由原來的高冷性格轉變成如今的善解人意,又得到王爺夫君一心一意的寵愛,心中真有無限安慰。

  「我看看王爺寫得如何,是否一字不漏的全記下了?」安承嫣正想看一看封潛有無如實記下新手爸媽守則時,大總管蕭富升來了,而且擰著眉,一副憤慨的樣子。

  「何事?」封潛微微挑眉,能讓沉穩的蕭富升動怒,不是小事。

  蕭富升氣急敗壞道:「王爺、王妃,趙姑娘在大門口淋著雨大吼大叫,說王妃是妖魔鬼怪,只要燒一燒王妃便知道,說王妃不是醫術是妖術,還說什麼王妃是與她一道從另一個世界穿越而來的,說王妃前世是醜八怪,諸多詆譏王妃的言語不堪入耳,直說若不見到王妃,她就要死在大門口讓咱們府裡不得安寧,現下已有許多人過來圍觀。」

  見封潛蹙眉,正要下令左清、右風去將人拉走,安承嫣按住了他的手,平靜地說道:「看來她還是有滿滿的不甘心,解鈴還需繫鈴人,我去聽聽她要說什麼。」

  封潛冷笑。「事到如今,她應是無話可說才會來大吵大鬧。」

  他很明白,趙幸珠是麗貴妃的一顆棋子,如今趙幸珠輸了鬥醫,失去利用價值,麗貴妃自然一腳將她踢開。

  只是他不明白,麗貴妃為何能夠攛掇太后出面對付嫣兒,她們兩人何以能夠連成一線?太后的家族和戰家分庭抗禮,太后是最不希望麗貴妃先有身孕的人,皇后才是她為皇上挑的人,她對皇后寄予厚望,麗貴妃是用哪一點說動太后出面?

  「所以才要去聽聽她如今還能說些什麼。」安承嫣很平靜的說道。

  封潛見她情緒未見影響,便也同意了,有他陪在身邊,趙幸珠也翻不出浪來。

  雨勢越來越大,兩人在門簷下看著在雨中呈現歇斯底里狀態的趙幸珠,封潛讓隨行的侍衛、丫鬟往後退一些,只有他與安承嫣站在大門口。

  圍觀的人群見正主兒出來了,尤其是封潛那一身殺伐的氣勢很是嚇人,看熱鬧的均不敢再駐足圍觀,紛紛鳥獸散。

  趙幸珠慌亂的看著人群離去,她狂喊道:「你們不要走!不要走!通通不許走!一個都不許走!」

  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她就要有人看著,越多人看著越好,她要當眾揭穿安承嫣的真面目,把她從高高在上的親王妃位置拉下來!

  安承嫣見她狀若瘋癲,想起她前世風光亮麗的模樣,心中湧起了無限的感慨唏噓,語氣平緩地道:「趙幸珠,我來了,我會聽你說,所以你要說什麼,說吧。」

  趙幸珠有一身卓絕的針炙醫術,亦有她這個穿越同鄉的扶持,有尊親王府做後盾,她卻貪心不足,一心想害人,將自己搞得如此下場。

  「你到底為什麼會贏?」趙幸珠雙目赤紅,不甘心的追問道:「程嫣!你用的是什麼方法醫好了熱疫?你會法術嗎?還是妖術?你別想騙我,區區藥膳又豈能治好熱疫病?我查看過你的藥方,都是些再普通不過的藥材,說你用那些藥材治好了熱疫症,簡直是痴人說夢!」

  安承嫣不為所動的看著趙幸珠。「無論你怎麼說,我自己一人治好了熱疫症是事實,說我用的是妖術,你得拿出證據來,只憑臆測是行不通的。」

  「證據?」趙幸珠不屑地笑了起來。「還要什麼證據?你摸著良心說,你真是用藥膳治好了熱疫?你敢發誓,敢拿你肚子裡的孩子來發誓嗎?」

  安承嫣默然不語的看著她。

  封潛則冷然說道:「趙幸珠,你輸不起又何必參賽?你如今的樣子,不過是丟醫者的臉。」

  趙幸珠忽然轉了語氣,急切地道:「是麗貴妃叫我去的!是她要我揭穿安承嫣,鬥醫也是她的主意,和我半點干係都沒有,真的!王爺請你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的,半句不假。」

  如果她能抓住封潛的心,她還能敗部復活,只要封潛成了她的男人,她就什麼都不用怕了……

  「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便無事了嗎?」安承嫣冷靜地說道:「你說都是麗貴妃讓你做的,若麗貴妃要你去殺人放火,你是否也要去?」

  趙幸珠面色驟然變冷,一雙小眼睛怨毒的瞪著安承嫣。「不必把話說得那麼好聽,那麼義正詞嚴、那麼冠冕堂皇,如果你是我,變成我這副醜樣子,你也會跟我一樣下場!」

        安承嫣眨也不眨的看著趙幸珠,眼裡有抹堅定。「我不會,因為我不曾存有害人之心,而你,你的重點一直是自己得不到的美好,也要毀掉別人的美好;自己不幸,也要讓別人不幸。你見不得別人幸福,是你很悲哀的一點,別人的幸福會刺痛你的眼,以致你無法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你把摧毀別人看得比自身的幸福還要重要,即便你仍保有前世的容貌,你還是不會滿足,你還是會想方設法去追求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忘了身邊唾手可得的幸福。」

  趙幸珠整個表情都不好了,她不服氣的朝安承嫣吼道:「我才沒有!才不是像你說的,你懂什麼?竟敢評論我?我趙心珠要你評論?」

  安承嫣注視著瘋狂的趙幸珠,毫不動搖地說道:「這些就是你要說的?如果說完了,那麼恕我不願奉陪,我要進去了,我還有許多比見你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就自己一直在這裡自怨自艾吧。」

  「你不能走!」趙幸珠眼裡出現一股戾氣,她撲上前去,身軀顫抖,凄厲的喊,「封潛是我的!他應該是我的男人!是你搶走了我的容貌,又搶走了我的男人,老天會收你,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們一起回去現代!等回到現代你就知道了,看你還敢不敢在我面前囂張!看你還說不說得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雷聲隆隆,閃電道道嚇人,滂沱雨勢打在趙幸珠身上,她幾欲癲狂,就在她要撲向安承嫣之時,封潛一個旋身護住了安承嫣,手一推,將趙幸珠推得老遠,她重重的跌坐在地上,一道驚天閃電伴隨著轟隆巨響從天而降,生生地打在趙幸珠身上,她有一瞬間的僵直,跟著倒了下去,雙眸驟瞠,形容恐怖。

  封潛看了一眼便知曉怎麼回事,他一個手勢,左清得令,火速過去探了趙幸珠鼻息。

  左清回來稟道:「王爺,趙姑娘已經斷氣了。」

  安承嫣一震,她從封潛懷裡抬起頭來,臉上俱是錯愕,她沒想到趙幸珠就這麼死了。

  封潛又將她的腦袋壓回懷裡,低聲道:「不要看。」

  安承嫣埋首在封潛懷裡,大受震撼。

  趙幸珠畢竟是她唯一的同鄉,唯一一個能說現代事的人,她們原本能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好姊妹,能慰藉彼此的思鄉之情,可現在卻是如此結局。

  她心裡一緊,有些哽咽,「好好安葬她。」

  封潛點了點頭。

  安承嫣默默在心中向老天祈求,就讓趙幸珠回去吧,回去她那麼想回去的現代,讓趙幸珠得償所願,若能成全趙幸珠,那麼她會在這裡做一百件善事來為趙幸珠還願,感謝老天的恩情。

  「啊……」安承嫣驀地微彎身子,摀著腹部,聲音微顫。

  封潛警覺性極高,立即穩穩地扶住了她雙肩。「是不是有動靜了?」

  安承嫣臉色蒼白得近似透明,她蹙眉點了點頭。「嗯……孩子要出來見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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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2-6-15 03:30 P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2-6-15 03:29 PM 編輯

【第二十一章】   身世之謎隨風揚

  安承嫣服下了順胎丸,沒受多大痛苦,順利生下了白胖兒子,取名封天恩,小名大順,封潛一直在榻邊陪著,不肯去休息,安承嫣滿身的疲憊,但對得來不易的兒子也是凝視著微笑,百看不厭,喝了一碗她自己調配的濃濃藥膳肉湯之後便耐心地哄著孩子,不假奶娘之手。

  封頤得訊,竟在幾日後的深夜微服出宮和皇后一塊兒來看孩子,愛不釋手的對皺巴巴的新生兒抱了許久。

  「這小腿兒怎麼像藕段似的,肉嘟嘟的,朕竟然是這小豆丁的堂哥?」封頤抱著封天恩,很是不可思議的皺鼻子。「差了這麼多歲數,不是應該叫朕一聲皇叔才是嗎?」

  皇后笑顏如花地道:「這孩子出生,皇上成了哥字輩,著實變年輕了,將來皇上的孩子出生,皇叔卻是變老了,會被叫一聲皇叔公,成了公字輩。」說罷,又嘖嘖嘖了三聲,朝封潛笑了笑。「大家有看過如此俊美的叔公嗎?」

  被皇后當眾調戲,封潛臉色一僵,不置一詞。

  安承嫣淺淺一笑,覺得皇后的話甚有道理。

  封頤卻是橫過去一眼。「大膽,皇后連皇叔的豆腐也敢吃?」

  皇后千嬌百媚的一笑。「皇上別吃味了,臣妾還是喜歡吃皇上的嫩豆腐。」

  安承嫣實則想哈哈大笑,她努力憋忍著,笑睇箸皇后,她總覺得皇后各種風情萬種和輕佻的舉止都毫不違和,就像是「天生吃這行飯的」,可具體是哪行飯,她也說不上來,但肯定不是皇后這份職業就是。

  驀地,她耳邊一個聲音冒了出來。

  藥靈袋表示:皇后懷孕了。

  她一喜,藥靈袋看出皇后懷孕了,莫非皇后自己還不知曉?

  「我能為皇后診個脈嗎?」

  「好啊。」皇后在繡墩落坐,毫不遲疑伸出了雪白皓腕,笑咪咪的說道:「上回皇嬸給我的青春丸都吃完了,身子果然是嫩白了許多,這回再開些養顏美容的方子,我一定照點服用。」

  安承嫣診脈之下,果然是喜脈,她抬眸一笑。「恭喜皇上,皇后有喜了。」

  突如其來的喜訊令皇后失了方寸,她一顆心咚咚直跳,有些犯懵。「難怪……難怪我覺得怪怪的……」

  封頤眉開眼笑,喜出望外地問道:「皇后懷孕了?此話當真?」

  安承嫣笑著點頭。「約莫有月餘了,回宮之後再多讓幾個太醫診得仔細點,避免疏漏。」

  封頤笑逐顏開地道:「皇嬸乃是朕御封的天下第一神醫,肯定不會有錯,朕終於要當爹了,喜訊接二連三,皇祖母和母后知道可要樂壞了。」

  皇后垂眸凝視著自己腹部,她真的懷孕了嗎?她沒想過自己也有懷孕的一天……

  安承嫣輕描淡寫的說道:「我有些養胎心得要跟皇后說,皇上和王爺能迴避一下嗎?」女人家講悄悄話,男人自然是不必聽的。

        封頤興高采烈的說道:「你們慢慢聊吧!皇叔,今天這麼高興,不如咱們喝一杯,不醉不歸,朕今天就睡在這裡了。」

  封潛肅著面孔。「不可。」

  封頤奇了。「為何不可?」

  封潛不苟言笑道:「皇上明日還要早朝。」

  封頤一笑置之。「朕以為什麼事呢,早朝之前回宮不就得了。」

  封潛挑眉。「太后知道要不高興了。」

  封頤賴皮說道:「那簡單,不要讓母后知道就行了。」

  封潛素來冷厲的眼底毫無笑意。「還是不可。」

        封頤蹙眉。「又為何?朕想與皇叔把酒話通宵,皇叔就不能爽快一點,點頭答應嗎?」

  封潛乃是不為所動地道:「臣不想與皇上把酒話通宵,臣想陪伴辛苦生產的妻子和孩子,皇上將來當了父親便能明白。」

  夜已深沉,萬籟倶寂,叔侄兩人一邊鬥嘴一邊出去了,日晴悄聲將房門掩上,也和皇后的貼女侍女一塊兒退下了。

  房裡簾帳垂落,熏香甜暖,孩子喝了奶,睡得極沉,那雪白的小臉叫皇后看得痴了。

  「我要做娘了?」皇后猶在夢中,美麗的鳳眸竟慢慢滑落了淚珠,一滴、兩滴,甚是美麗。

  安承嫣看得忘我,她常忘了自身現在也很美,常為別人的美而贊嘆。

  比如此時,她打從心裡由衷說道:「皇后將來一定是個好母親。」

  皇后咬了咬下唇。「我沒把握……我呢,作了個夢,夢裡我是揚州花樓最年輕、手段最高明的鴇娘,送往迎來,閱人無數,一日復一日,沒想過能遇到良人,也沒想過會有做娘的一日,以為一生就那麼過了,有一日,一個來找漢子的婆娘殺紅了眼,我讓她給砍死了,醒來卻成了高貴的皇后,我作夢也想不到,我這樣低賤的人能做娘親……」

  安承嫣心裡驀然一動。

  莫非皇后這是在講她自己的故事?所以,她這個皇后才會如此與眾不同?

  每個人都有隱私,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例如她自己,她也不好問太仔細了,前塵往事都是過去式,重要的是未來。

  她取出了小瓷瓶。「宮裡水深,這是保胎丸,皇后每日服一次,可保胎兒安康。」

  過了三日,宮裡宣布了皇后懷孕的喜訊,舉國歡騰,一整日鞭炮聲不絕於耳。

  安承嫣聽說皇上在後宮下了命令,若皇后的鳳胎有所差池,六宮所有嬪妃不問緣由,一律問斬。

  「好狂啊!」她得知這道御令之後,忍不住大讚,這就是真男人保護自己心愛女人的方法。

  「你現在是在本王的面前讚皇上嗎?」封潛很是不悅的將她拉到懷裡。

  她的肚子消了,總算能好好抱她了。

  「皇上不是王爺的侄子嗎?我稱讚皇上,王爺還吃醋不成?」她笑著想躲開,卻被封潛壁咚到了牆邊,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她臉一紅,臉上微有嗔意。

  她才生產完小半個月,身子還沒恢復,有那麼急嗎?

  封潛將懷抱收緊,嘴唇湊過去,在她耳邊親了親。「除了本王之外,你不能稱讚別的男子,皇上亦同。」

  安承嫣推著封潛,笑道:「不讚便不讚,那你讓開些,我要去看孩子……」

  孩子照規矩是不能由她親手帶的,尤其她還在月子裡,此刻在隔壁房裡由奶娘照顧著。

  「不讓。」封潛冷硬的輪廓添了溫柔神色,他猛然抱起了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床,將她放在床上,欺身壓了上去,在她耳邊說道:「我會小心,不會弄疼了你,不必擔心。」

  安承嫣羞到極致,她捉住他要解她衣帶的手,急道:「現在還不行……」

  封潛在她耳邊哄道:「說了我會小心,若是疼,你說一聲,我退出便是。」

  安承嫣知道此時要消滅他的慾火是絕不可能的事,若是他身邊有個伺候的人也不至於這樣,都按捺了大半年,極限了,而這分忍耐也是因為愛她,她自然理解他此時的急切。她認命的任由他動作,身子也因為他的愛撫漸漸熱了起來。

*             *             *

  安承嫣出了月子之後,傳來秦鶯平安順產的消息,秦鶯果然生了兒子,令老侯爺夫人喜笑顏開,四處報喜,宋家總算有承襲爵位的嫡子了。

  另一個洛陽侯府鬧得沸沸揚揚的大事是,在秦鶯生產當日,宋易修人在城外,侯爺夫人薛氏阻著不肯讓秦鶯的丫鬟去請產婆,還把秦鶯院子裡的所有人都關了起來,不讓他們出去通風報信,讓秦鶯身陷危險之中。

  幸好,秦鶯自己爭氣,順產了,宋易修得知後震怒,他以七出之名休了薛氏,如今秦鶯是唯一的侯爺夫人,而她的兒子則是洛陽侯世子,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秦鶯後來說,全靠安承嫣給的順胎丸才保住了性命,她並沒有痛太久,她的貼身丫鬟幫忙剪臍帶。若是陣痛太久,她肯定丟了性命。

  開春後,適逢太皇太后生辰,安承嫣為了討太皇太后歡心,特地組了戲班子訓練他們排演知名芭蕾舞劇「胡桃鉗」,「胡桃鉗」是一部很歡樂的芭蕾舞劇,很適合在生辰時演出。

  為了找有天分的演員,她可是吃足了苦頭,好幾個人牙子帶了幾百人來給她面試,她好不容易才敲定名單,將中意的人選都買下來,其中扮演女主人翁克拉拉的是十一歲的小女孩名叫萱兒,長得伶俐也極有天分,讓她不禁惋惜,若萱兒身在現代肯定被喻為芭蕾舞神童,在這裡卻因出身卑賤,只能任由人買賣,一生為奴。

  不過,如今既然她已買下萱兒,當然不會埋沒她的天分,再讓她為奴,她要好好培養女兒,說不定將來還有機會代表大武朝參加中原的萬國博覽會哩。

  為了要讓太皇太后看得開心,安承嫣又在京城的第一繡坊訂製了芭蕾舞鞋和芭蕾舞衣,為免有傷風敗俗之說,她將衣裳稍做改良,舞衣沒那麼暴露,但保留了蓬圓裙的設計,將裙長做得長些,但能夠露出芭蕾舞鞋。

  終於到了太皇太后生辰的這一日,各國的賀壽使臣團陸續抵達大武,安排住進迎賓館,在宮宴之上,他們紛紛獻上賀禮,其中不乏稀世珍寶,看得眾人嘖嘖稱奇。

        各宮嬪妃獻上的不外乎是自己誠心繡的大件繡品,諸如一百個壽字的百壽圖,或是一百個蟠桃的蟠桃賀壽圖,又或者八仙賀壽圖等等,強調不假他人之手,皆是親自繡了數月才完成,其中以恭妃獻上的賀壽屏障最為驚人,繡品上各式圖案、文字均用金色絲線刺繡,其中所繡人物、花草、走獸、吉祥對象等均繡得栩栩如生,其繡工之細緻精美,叫人讚嘆連連,恭妃獲得一番誇贊之後,很是得意洋洋的退下了。

  只不過,這風頭很快被搶走了。

        輪到安承嫣獻上壽禮時,大家都在看她這個皇家新婦會為太皇太后獻上什麼禮物,殿中,芭蕾舞團一出場,「奇裝異服」立即引起了一陣騷動,文武百官與其眷屬和各國使臣都看得目不轉睛,頻頻發出贊嘆之聲,無人捨得眨一下眼睛。劇終時,爆出了熱烈的掌聲,還是由封頤帶頭鼓掌叫好的。

  「皇嬸編的這齣芭蕾舞劇實在驚為天人,朕從未看過如此精采絕倫的戲曲,這下子,皇嬸不但是我朝醫術第一人,也是編曲第一人了。」

  安承嫣嫣然一笑。「皇上過譽了,我哪裡能擔得起編曲第一人之稱,不過是想討母后歡心罷了。」

  「好好好!」太皇太后連誇了幾個好,笑得闔不攏嘴。「嫣兒有心了,不但有孝心,還有一分玲瓏心思,這是哀家最好的生辰賀禮。」

  皇后也笑問道:「不知除了這齣『胡桃鉗』的戲曲,皇嬸可還有別的芭蕾戲曲?我也是看得眼饞哩。」

  安承嫣微微一笑。「自然是有的,母后喜歡,兒媳定當再接再厲,編排更好看的芭蕾舞劇。」

  太皇太后滿意的連連點頭,笑道:「快把大順抱過來給哀家瞧瞧,才幾日不見,這小寶貝好似又長大了。」

  安承嫣從日晴手中接過孩子,親自抱去給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忘我的逗弄著孩子,眼裡的寵愛藏不住,一派的和樂融融。

  戰麗佟將一切看在眼裡,袖裡的手攥得死緊,在這歡樂的氣氛下,她那黯麗的面孔上也無一絲笑意。

  太皇太后真會演,真當那是孫子了,真是可笑。

  好啊,這個安承嫣,就會用嘩眾取寵的方式來博得太皇太后的喜愛,連太后也因為皇后有孕之事對安承嫣改觀了許多,因為皇后說,她能受孕都要歸功於安承嫣給她的受孕方子,因此太后才會對安承嫣的敵意少了許多。

  她知道太后已經安心了,興許太后以為皇后懷孕就大事抵定,只等著皇后生出小皇子,冊封為太子,那麼她擔心的事就不會發生。

  她可不會坐以待斃,錯失了除掉安承嫣的機會,讓安承嫣連兒子都生了,她一直在檢討自己哪一步走錯了,為何會與前世截然不同。

  不過,如今追悔已於事無補,她要破釜沉舟,不久之後這座宮殿將會改朝換代,她要做這裡的女主人。

*             *             *

  戰麗佟獨自一人甚有把握的在廊下等待著,這裡位於皇宮的南端,因枝葉茂盛而顯得陰暗冷寂,是廢棄的離宮,過去是幽禁廢妃的地方,曾有過多起鬧鬼的傳聞,平日不會有人過來。

  她知道封潛一定會來,因為她很大膽,找專家模仿了封頤的筆跡,給封潛送了密函,信上言明,有軍機要事要與他商議,讓他自己一人赴約,並不得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果然,片刻之後,身後響起清晰的腳步聲,封潛在約定時間現身了。

  她甚為得意,翩然轉身看著他,對他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你會來。」

  封潛銳利清冷的看著她,眼眸冷沉淡漠。「你在搞什麼鬼?」

  見到她的剎那,他知道自己上當了,他早該想到皇上要見他,不會送密函。

  對於他態度不佳,戰麗佟毫不動怒,反而柔聲道:「你先別對我充滿了敵意,我是來拯救你的。」

  她告訴自己,封潛是因為不知道真相才會這麼對她,等他知道以後,他就不會這麼對她了,反而會對她有滿滿的感謝。

  「本王不需要你的拯救。」封潛臉色更加陰冷。「本王現在就要去稟告皇上,冒充皇上筆跡,看你該當何罪。」

  戰麗佟忍無可忍的喊道:「封頤才不是皇上,你才是皇上!」

  封潛臉色倏地一變。「大逆不道,罪加一等!」

  「大逆不道,混淆皇家血脈的另有其人!」戰麗佟一點也沒退縮,她大聲說道:「你可以去問太皇太后,可以去問太后,她們比誰都清楚你的來歷,太后是你的姨母,你是她的庶妹和先帝生下的孩子,所以太后才會那麼討厭你,因為先帝愛上了她的庶妹,她妒火焚身,不同意先帝將你娘帶進宮,不准先帝給你娘任何名分,甚至在先帝還來不及阻止時痛下殺手將你娘毒死了,先帝有愧在先,無法將她治罪為你娘討公道,只好把你抱回宮裡,當時還是太子妃身分的太后還無所出,她要將你寄在她的名下親自扶養你,但先帝怕你被害死,不肯交到她手中,太皇太后當時是皇后身分,正巧臨盆生了個死胎,她索性將你當成她的兒子來扶養,如此就不怕有人要害你了,於是你就變成了先帝的弟弟。

  「封頤出生後,你成了封頤的叔叔,你們兩人明明是差了幾歲的兄弟,卻以叔侄相稱長大,而事實上,封頤這個你袒護到心坎裡的侄子,他是太后和當年的待衛長所生,太后為了報復先帝,和侍衛長有了私情,他們苟合生下了封頤,這件事先帝直到死前還被蒙在鼓裡,才會將大位傳給了封頤!而你和封頤最終的關係不是叔侄,不是兄弟,而是表兄弟啊哈哈哈哈哈!這真的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前世,她死前在冷宮照料她的那個老宮人便是當年東宮的人,從太后還是太子妃時便是東宮的小丫鬟,因為機靈,知道了許多秘密,後來輾轉犯了一些錯,被發配到冷宮做粗活,此事悠關性命,她的口風原本也是極緊,是以為她這個失寵的老貴妃快死了,在給她擦身子時才悠悠的講起這些宮裡的陳年舊事,無心的一席話卻叫她有死不瞑目之恨,死前才得知她愛慕的封潛才是正統的皇室血脈,才是應該坐上皇位的人,她卻選錯了邊,在封潛毀容之後選擇了入宮為妃,而後又不得封頤寵愛,不但生不出子嗣,甚至還被皇后陷害而被打入冷宮,寂寥一生。

  「你說,真相被揭穿了會怎麼樣?」說到這裡,她興奮的笑了起來。「封頤會讓人從皇位上拉下來,變成一個什麼都不是的私生子,太后會因為不貞不潔而被口水淹沒。而你,你才是正宗的封氏血脈,你是唯一有資格坐上大位的人,如今是白白便宜了外人,便宜了一個雜種!」

  封潛面色冷肅,緊抿著唇。

  不知為何,他頭一次沒有懷疑戰麗佟說的事。

  自小到大,他遭受太后多少冷眼,尤其他與先帝在一塊時,太后像是要把他看出一個窟窿,那惡狠狠的眼光足以殺死他,他一直不明白太后討厭他的原因,今日明白了,原來他對太后而言是芒刺在背的存在,他的親娘搶走了先帝的愛,而太后怕他搶走封頤的位置。

  同時,他也想起了先帝,那個他稱為皇兄的人,幼時抱著他習字時,有時會忽然嘆氣,摸摸他的頭說道:「如果你娘在的話該多好。」而在他皇兄駕崩之時,有一日的午後,太皇太后更是凝視了他良久,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很多想不通的事,豁然開朗,原來他和先帝不是兄弟,是父子。

        「封潛,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你可以老實告訴我,現在你是不是感到很憤怒,你該有的一切被奪走了,大武朝的天下原是你的,那至尊寶座上卻坐著別人,而你只是個親王,這些是不是讓你覺得忍無可忍?讓你覺得憤憤不平?你要拿回屬於你的一切,把封頤和太后趕出皇宮……不,太后這個賤人,欺騙了世人,要賜她一條白綾讓她自我了斷才是,她不配苟活於世,她享受的榮華富貴都要讓她吐出來!」

        戰麗佟鼓動著他,越說越激動,她美麗的眸子充血,身子顫抖,像是隨時會因為情緒太過投入而昏倒。

        驀地,下雨了,雨水打在青石階上,濺起了細小的水花,封潛面無表情的看了陰沉的天幕一眼。

        「我會當做沒聽到,你最好也忘了這些事,從今爾後,不准再提半個字。」

        「你在說什麼?」戰麗佟瞳孔收縮,無法置信,氣得跳腳,她攔住了他不讓他走。「你竟然不討回屬於你的東西?是我看錯了你嗎?你竟然這麼軟弱?你要把江山拱手讓人?」

        封潛神情冷凝。「你所謂的秘密對我沒有任何意義,一切仍會照舊運轉,你所期待的翻轉不會發生,因為我不會讓它發生。」

        「你打算要將一切揭過嗎?」戰麗佟笑了起來。「來不及了,我已匿名送了一封信給太皇太后,說你已知道所有的事,從今爾後,你們沒法再扮演和樂融融的母子了,面對應是你祖母的太皇太后,你還叫得出母后嗎?另外,另一封信也送到太后手上了,她知道你已知曉真相之後,她會放過你嗎?她肯定要想盡辦法來對付你了!

       「何況,太皇太后並不知道封頤是太后的私生子,這是我才知道的秘密,如今太皇太后知道了,她打擊會有多大?你想輕輕放過,太皇太后的想法會與你一樣嗎?她會容忍太后的私生子坐在封氏家族的寶座上,踐踏封氏家族嗎?」

        遠處的廊下,安承嫣聽得冷汗涔涔。

        一早,封潛說要進宮見皇上,她也想見見皇后,順道再給皇後帶一些保胎的藥丸,兩人便一同進宮了。有封潛在,她便也沒帶丫鬟,最重要的是,她想再聽聽皇后說夢里那揚州花樓的故事,日晴或銀杏跟著都不太方便。

        可是,她到了甘露宮卻看到皇上也在,正對皇后跟前跟後,殷勤得很,不像與封潛有約的樣子,她心裡驀然一動,想到封潛收到密函之後還皺了眉頭,不解皇上為何約他離宮見面。

        她將保胎丸交給皇后之後便不動聲色的告退,稱要去給太皇太后請安,實則找宮女問路,一路尋到了離宮來,將封潛與戰麗佟的話全聽得一清二楚。

        她的拳頭不禁握了起來,戰麗佟這個女人太壞了,到底要興風作浪到什麼地步才甘心,揭開了皇家血脈秘辛,她難道不知道接下來會是一場腥風血雨、朝堂動蕩嗎?而戰麗佟又為何會知道這些天大的秘密?她從頭開始想戰麗佟種種不合理的行為,推斷出了一種可能——戰麗佟是重生而來。

        她重生而來,想靠著前世握有的秘密來扭轉大局,她知道封潛和封頤的身世,篤定封潛會坐上皇位,因此盡管她已是皇妃還是要糾纏封潛,並且三番兩次對付她,想除掉她!

        如果她是原來的安承嫣,怕是早被戰麗佟除掉了,因為她穿來了,她的作為讓戰麗佟無法得逞,也改變了原來的軌跡,加上皇后也可能是附體重生者,牽一發而動全身,便造成了蝴蝶效應令戰麗佟再再失算,每一步都不按照她的預期走,所以今日她才會破罐子破摔索性將一切對封潛抖出來,期待達成她想要的結果……

        讓她失憶——藥靈袋的聲音冒了出來。

        安承嫣一驚,不過,她發現自己竟然不排斥這個主意。

        戰麗佟所有的痛苦都源自於她知曉前世之事,若她失了記憶,便只好安分守己的做她的貴妃,不會再有非分之想,而皇后會先生下嫡皇子,戰麗佟也動搖不了皇后的地位。

        這是她第一次用藥靈袋的靈力要害人,但她很堅定,心中沒有一絲不確定,這對戰麗佟來說是最好的安排,對所有人來說也是最好的安排,沒有人知道給太皇太后和太后的那兩封信是戰麗佟派人送去的,也就是說,除了封潛和她,沒有人知道戰麗佟知道這些秘密,只要堵住戰麗佟的嘴就行了,只要能讓她閉上嘴,那麼所有人都不會受到傷害。

        她立即飛奔去了太醫院取了幾味藥材,借用了配藥室,借著藥靈袋的靈力熬出了失憶藥膳,使勁吹涼,裝進小巧的瓷瓶子裡。

        跟著,她在儀陽宮的偏殿找到封潛,他果然還沒離開皇宮,他說過,這裡是幼時他與先帝最常一起待著的地方,先帝在此教他讀書、習字,亦兄更亦父,對於先帝,他有無限懷念,那份感情投射在如今的封頤身上,只要是為了皇上,他什麼都能做。

        如今,得知先帝是他的親生父親,他內心會有多激動、多澎湃、多唏噓,他一直喊皇兄,都沒能叫一聲父皇……

        「原來你在這裡啊。」她走到了封潛身後,假裝輕快,心裡卻緊緊一縮,為他而心疼。他,甚至沒見過生他的娘親……

        「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封潛回頭,大手輕撫她小巧面頰,強顏歡笑地說道︰「和皇后聊完了?」

        安承嫣纖手貼住了她面頰上的那隻修長大手,眸子澄澈地搖了搖頭。「沒怎麼聊,因為皇上也在。」

        封潛一僵。

        所以她知道他沒和皇上見面?

        安承嫣拉下了他的手,兩手將他的大手包在其中搓了搓,溫柔的看著他。「我跟在你後頭,麗貴妃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封潛一震,他的喉嚨動了動,好半晌才說道︰「我什麼都不想做,我唯一遺憾懊悔的是,沒多跟皇兄相處。」

        「我明白,我可不是那種逼你去搶皇位的俗氣女人。」安承嫣挑挑眉,一本正經的說完,從衣袖取出小瓷瓶。「這是能讓人一輩子失憶的藥膳湯,你設法讓麗貴妃喝下去,讓她忘了所有的一切,其餘的,太皇太后和太后那裡,咱們再慢慢想法子,總會有法子的。」

        對於封潛來說,闖入紫宸宮鉗制戰麗佟,撬開戰麗佟的嘴逼她喝下湯藥,當然是輕而易舉的事。

        隔日,宮裡就盛傳麗貴妃精神不太好的消息,說她健忘,一直問宮女們從前的事,與封頤互動一直很冷淡的她,還燉了補湯去封頤面前獻殷勤,叫人模不著頭緒。

        安承嫣也聽到這個傳聞了,雖然是在宮裡發生的事,可也像長了翅膀似的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原本八卦就是這樣的,只要有嘴的地方就會傳遞出去,何況宮裡那麼多嘴,又怎麼可能防堵得嚴實?

        失憶藥膳果然有用,謝謝你了藥靈袋,免除了一場滔天大禍。

        她心安了,抱著兒子輕搖,愉快地輕輕拍著兒子的背,哼唱著,「我的寶貝寶貝……給你一點甜甜……讓你今夜都好眠……」

        銀杏笑嘻嘻地道︰「王妃哼的這曲子真好聽。」

        這時,孩子突然溢奶了,就吐在安承嫣肩上,那奶味令她一陣反胃,一連乾嘔了幾聲。日晴連忙將小主子接過手。「王妃怎麼了?」

        安承嫣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那熟悉的感覺……

        不會吧?大順才五個月大,她不會又懷上了吧?

        過了三日,封潛終究還是讓太皇太后給召進了宮裡,會時過三日才召他進宮,太皇太后想必也是經過了一番痛苦折磨和深思熟慮。

        「沒事的,一切都會沒事的,我給你加持。」安承嫣親自為封潛更衣之後,手便在他身上胡亂地畫符,有時捏捏他胸膛,有時搔搔他胳肢窩,故意逗他發笑,想讓他放寬心情。在她的認知裡,太皇太后是位仁慈的長者,她一定會圓滿的處理這件事。

        「加持?」封潛芫爾一笑。「這是你們現代的講法?」

         安承嫣點了點頭。「我已經用現代的法術給你加持了,所以,你相信我,由現在開始一切都會很順利,我跟我們的兒子女兒都是你的後盾,只要想著我們,你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等等,」封潛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兒子女兒?我們哪來的女兒?」

        安承嫣嗯哼一聲,拉著他的手到自己平坦的腹部。「在這裡,現在正在長大呢,所以你這個爹可要好好表現。」

        封潛一陣狂喜。「你又懷上了?」

        安承嫣哼道︰「是啊!拜某人夜夜求歡所賜,能不懷上嗎?」

        「等我回來,咱們再好好慶祝。」封潛喜不自勝的親了她一下。「你說你們現代慶祝會喝一種叫做香檳的酒是吧?咱們也喝果子酒慶祝,還要打賞府裡上下。」

        封潛雖然是帶著如此愉快的心情出府的,可到了長,他的心便一下子凝重了起來,他不知如何面對他叫了二十多年的母后,太皇太后原來是他的祖母……

        錦秋來接他,原就淚眼婆娑,見到他,更是淚流不止,拭著淚不斷重複,「王爺心裡受苦了,肯定苦極了……」

        她是自小便照顧他長大的奶娘,自然知道他不是太皇太后所出,她們主僕一直小心翼翼的保守這個秘密,沒想到有朝一日會被揭穿來。

        「姑姑別哭了,我沒事。」封潛反過來安慰淚眼漣漣的錦秋。

        錦秋奉命送他到偏殿入口,他得自己進去。

        他未曾想過,有一日他來見太皇太后會是如此緊繃不安的心情,太皇太后對他而言一直是很穩固的避風港,任何事都能對她說,她都會細細傾聽,是個很溫暖的母親。

        他挺起胸膛,大步走了進去,如常地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

        「母后放心,送密函來的人,兒臣已經永遠讓她閉嘴了。」
  
        太皇太后一愣,旋即,她慈愛的看著他,朝他伸出了雙手。「過來,讓哀家抱抱你。」

        封潛毫不遲疑的走了過去,像幼時那般投入太皇太后的懷抱。

        太皇太后輕輕拍著他的肩,欣慰道︰「好孩子,哀家就知道你能明白的,這也證明了,哀家將你養得極好,是不?」

        封潛壓抑著心中的情緒,說道︰「自然是的,母後一直是兒臣心中最好的母親。」

        擁抱分開之後,太皇太后深深的凝視著他,問道︰「有什麼想知道的,你說,哀家都會告訴你。」

        封潛搖了搖頭。「兒臣沒有想知道的。」

        太皇太后有些驚訝,她以為,他會想知道他爹娘的故事。

        「兒臣只有一個要求。」封潛凝視著太皇太后。「兒臣希望頤兒一輩子都不知道所有的事,無論頤兒是侄子或是弟弟、表弟,對兒臣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人,都是兒臣要守護一輩子的人,而您,永遠是兒臣的母后。」

        太皇太后的眼眶迅速潮濕了。「哀家明白你的心意了,會照你的意思做。」

        「謝母后。」

        封潛告退之後,偏殿裡恢復了寂靜。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出來吧。」

        太后悄然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面上五味雜陳。

        太皇太后看著她,溫聲道︰「都聽到了吧,潛兒又豈是會傷害頤兒之人?這一點,你想必也清楚,只是心裡不肯承認罷了。」

        太后心中愧疚,不敢抬眸。「母后……」

        收到那封密函之後,她寢食難安,竟然有人知道封頤不是先帝的骨肉,用此威脅她,還說太皇太后也會收到相同的密函,她大受驚嚇,幾乎愁死,沒有任何人可以商量,就在她坐困愁城一步也不敢離開慈慧宮時,想不到今日太皇太后卻派錦秋去請她過來,她戰戰兢兢,一顆心像懸在半空中,以為太皇太后要向她問罪,然而太皇太后卻只是要她躲在屏風後頭,不要出聲,然後,她便聽到了封潛說的那些話……

        「頤兒的身世,哀家早就知曉,先帝也知曉,你也不需要擔驚受怕了。頤兒是個純良的孩子,哀家也不願他受到傷害,這個秘密,咱們帶進棺材。」

        太后十分震驚。「您說……先帝知道?」

        太皇太后雲淡風輕的點了點頭。「他自認愧對於你,他也發自內心的疼愛頤兒,將頤兒當成自己的骨肉,你既是沒察覺到,那表示他做得不錯。如何,這些能平息你心中長年的憤恨,能化解你心中的心結了嗎?」

        太后頓時淚如雨下。「母后……」

        她不知道是這樣,她真的不知道是這樣,當頤兒出生時,看著先帝抱著頤兒欣喜的樣子,她還在心中暗暗痛快,可沒想到,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別哭了。」太皇太后柔聲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哀家相信你也是個心善的,否則潛兒不會能活到現在了不是嗎?」

        她很明白,太后有許多機會能對封潛下黑手,可她始終沒做。

        太后益發痛哭失聲。

        她的庶妹,她疼愛有加的庶妹愛上了她的男人,她的男人也不可自拔的愛上了她的庶妹,她胸中的不平又有誰能體會?

        她用了二十幾年憎恨封潛,想不到,封潛卻說要守護她的兒子一輩子……

        對於封潛的娘,她也該放下了。

        太皇太后慈悲的看著雙肩抖動的太后,輕聲安慰道︰「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一切都會轉好,會好轉的。」



【番外】  穿回現代一場空

        趙心珠動了動眼皮子,感覺到身子十分沉重,頭昏昏沉沉的,耳邊傳來一些熟悉的儀器聲音,她費力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了周圍熟悉的畫面,她頓時又驚又喜。

        這是醫院?這真的是醫院嗎?她在醫院裡嗎?

        有個護理師興奮的叫了起來,「趙醫師醒了!趙醫師醒了!」

        旋即,好幾個身著白袍的醫護人員衝了進來,為她做了一連串的檢查,她半夢半醒,有時回答一些諸如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的問題之後便又沉沉的睡著,醒來後,有時看到父母的臉,還有幾個朋友的臉,看得不太真切,但具體來說,她真的回來了,真的回來現代了。

        一個星期之後,她已完全由渾渾噩噩之中清醒,主治醫師來與她聊過,她方才知道她是整起空難唯一的幸運生還者,已昏迷了八個月,被判定為植物人卻奇蹟醒來,眾家媒體都爭相想做專題報導,主治醫師表示院方的意願非常高,但尊重她的意思。

        她的奇蹟清醒是院方的一大成就,院方當然想藉由媒體將此事報導出去,對於醫院的形象和提升醫院的業績都很有幫助。

        她朝主治醫師嫣然一笑。「我欣然接受採訪,只要有意願的媒體都請他們過來吧,甚至可以開個小型記者會哦。」

        這麼一笑,她驀然想到了自己的容貌,她回來了,她的容貌應當也跟著回來了吧?

        她心急的按鈴叫護理師。「麻煩你給我鏡子。」

        護理師把鏡子拿來了,看了鏡中與往日一模一樣的美麗容貌,她安心了,同時也鬆了口氣,遭遇那麼大的災難,她臉上連點外傷痕跡都沒有,真是奇跡。

        她不再是那個醜得要死的趙幸珠,她是趙心珠,自信美貌的趙心珠!

        大武朝的一切究竟是夢境,還是她真穿越了一回已無從考證,她也不想再回想,就當那是一場夢吧,一場惡夢。

        只是她奇怪,都醒來半個月了,她的未婚夫為什麼都沒來看她?他去哪裡了?還不知道她醒來了嗎?她詢問護理師,都說沒看過有什麼一看就高富帥的男人來探望過她。

        得知她要接受媒體訪問,她父母氣急敗壞的趕來。「你當真要接受採訪?」

        她嫣然一笑。「我這樣的醫學奇蹟,當然要接受採訪,給其他植物人家屬一個信心。」

        「你瘋了嗎?」她母親破口罵道︰「你想那些媒體用美女醫師截肢後的浴火重生當標題來形容你嗎?你想要多少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你?藏起來還不夠,還想在社會大眾面前現身?到時親戚朋友又要打電話來問了,這件事我絕不允許!」

        趙心珠整個人愣住。

        美女醫師截肢後的浴火重生……

        醒來後,她身子無力,還沒下過床,做檢查也是從這個病床被抬到另張病床,她也從來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妥,可現在……

        她急切的掀開被子,赫然看到自己從大腿之下都沒有了。「我的腿……我的腿呢?」

        她父親嘆了口氣。「第一時間傷勢太重,不截肢就沒有存活率,我們只好忍痛同意……心珠,你想開一點,至少你活下來了,將來還可以復健,其他人都沒這個機會。」

        她慌亂問道︰「那競原呢?他知道嗎?他知道我變成這樣嗎?」

        「他當然知道!」她母親沒好氣的說道︰「那個臭小子第一時間就退婚了!把他送你的禮物全部收了回去,甚至還要追討什麼跟你的約會費,你遇難後的一個月他就結婚了,對方也是醫師,年輕貌美,家裡開了間大醫院,以前還岳父岳母的叫我們,真沒想到他是這種人!」

        趙心珠什麼都聽不到了,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連同魂魄都碎成一片一片。

        她是如願以償回來了,也擁有從前的美貌,可是,她也同時失去了一切。



【後記】  閱讀的未完待續  簡瓔

        今年文壇有兩件憾事,武俠巨擘金庸大師辭世,享壽九十四歲,漫畫家櫻桃子病逝,終年五十三歲,兩位都是我喜愛、尊敬的作家。

        我有武俠夢,我創作的第一部小說是武俠小說,用的是稿紙,從來未曾投稿,當時才十五、六歲,寫來滿足自己滿腦子的武俠夢,無論是筆風還是內容走向都向偶像看齊,是一部不成熟但懷有很多夢想的作品,後來也陸續創作了許多武俠小說,讀者還是只有自己,覺得不夠好,沒有把握,便一直塵封收藏著。

        我看遍了可以說是第一代的金庸電視劇,如果說出我看的是哪一代的劇集,那肯定要暴露年紀了,不打緊,我還是想跟大家分享我心中最經典的《神雕俠侶》,那就是劉德華與陳玉蓮扮演的神雕俠侶,我心中最經典的《鹿鼎記》是梁朝偉與劉德華演的,看了至少五遍的《天龍八部》,主演虛竹的是黃日華、飾演喬峰的是梁家仁,若是看過便知道是哪一代了。

        在此之前,原著小說當然早就翻得滾瓜爛熟,每一部金庸小說改編的電視劇,我都如數家珍,自己創作的武俠小說也一個個列出演員,幻想被拍成電視劇。

        我心中最愛的金庸女主角是周芷若,也最為同情她,而我最愛的男主角是楊過,是我心中最痴情的霸主,愛情至上,許多的愛恨情仇加諸在他身上,成就了這麼一個有血有肉、叫我著迷的人物。

        金庸的武俠小說帶我走進武俠世界,在把他的作品全部看完,又全部反覆租借(少女瓔那時還沒有能力購買,後來都購齊了)好幾次之後,我也嘗試去看別的武俠小說,但始終未有再令我喜愛的武俠小說作家,後來我也不看別的武俠小說了,就一直反覆看金庸作品集,好的作品是這樣的,擁有百看不厭的魔力,即便每個情節早就深深烙印在我腦海裡,還是能夠看得津津有味。

        我未曾有過漫畫家夢,因為手殘,到現在我用鼠標還是畫不了直線,一定歪七扭八,因此有自知之明不是畫畫的料,但我非常喜歡看漫畫,所有的經典名家作品當然都拜讀過,當我喜愛上《櫻桃小丸子》這部漫畫時,它的情節和作者的知名度都遠落後于一些情節很有張力的漫畫作品和漫畫家,小丸子裡從來沒有驚天動地的情節,都是小事和細節堆砌的生活記事,小丸子裡有很多可愛的自圓其說,這不是一部給小孩子看的漫畫,這絕對是一部為成人而畫的漫畫,真正的孩子看不懂真義,隨著年齡增長,每回看的感受皆不同,小丸子的情節總會引導著讀者放寬心,可以懶散、可以脆弱,因為這就是人生。

        當我在看《櫻桃小丸子》的時候,完全沒有想過要去了解作者,作者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名字,我不是因為作者而看,我喜歡的是書中各種小溫暖,雖然每一集都看起來很無厘頭,但最後都會有抹小溫暖,這些細節深深打動我再三翻閱,後來去認識了作者,才知道《櫻桃小丸子》是以作者童年時期的經歷為藍本的創作,後來我的第一次日本旅行,選的地方便是《櫻桃小丸子》的故鄉靜岡,試圖在當地尋找漫畫裡有趣的場景,二零一一年再度造訪靜岡,朝聖了「小丸子博物館」,清水站處處都有以小丸子裡的人物做的圖示、壁畫,博物館裡收藏了所有小丸子的漫畫與著作,還看到了臺灣的譯本,再度驗證了好的作品是沒有國界的。

        兩位老師離世了,作品卻永遠流傳了下來,想到自己以後也可能會如此,便有些安慰。

        人離世了,作品還在,還可以透過各種管道讓新讀者看見,將來可能有在線閱讀版本、有電子書,當有一天,比我小五、六十歲的讀者在看我的《尊王本無敵》時,我已經離世了,讀者可能會因為喜歡我的作品而進一步去了解我這個作者,跟著便會發現這個作者原來已離世,又赫然得知簡瓔這個作者的作品超過兩百本,想到自己的作品有可能會被現在還沒出生的讀者閱讀到,進而喜歡,便有無限觸動。

        年關將至,最近大掃除清出了許多CD,全部送上回收車,因為沒有播放源,音響早被手機取代,電腦、車上音響設備全部不符合規格,換句話說,留著只是佔位置的廢品,這讓我驀然想到,隨著時代推演,科技產品日新月異,但只有書本不會規格不合,隨時打開來都可以看,即便再也不看,只要放在書架上就有知性的氛圍,會讓進入家裡的客人不自覺的往書牆走去,而且永不退流行。

        月復有詩書氣自華,不閱讀不會怎麼樣,但閱讀會讓你很不一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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