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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8-12-26 10:23 PM

森岡浩之 -【星界的紋章‧二】小小的戰爭

內容簡介

來自地上世界的伯爵公子-杰特為了進入「亞維人類帝國」的修技館就學而搭上巡查艦「哥斯羅斯號」,但在中途卻不幸遭到敵方突擊,為了能順利到達帝都,艦長要求仍是翔士修技生的拉斐爾公主護衛杰特同行。但他們來到菲布達胥男爵領地補充燃料時,卻遭到了男爵的囚禁!!為了能完成任務,拉斐爾在男爵領地引發了一場戰爭,並與前任男爵攜手,兩人終於成功逃出了菲布達胥男爵領地,但還是未能比敵方「人類統合體」的艦隊先一步抵達史法格諾夫侯國。當兩人所搭乘的聯絡艇回到通常宇宙的時候,那裡也早就已經被敵方艦隊給占領了。勉強逃過敵軍眼線的拉斐爾,將聯絡艇迫降在克拉斯維爾行星上;而為了守護在地上世界中幾乎毫無生存能力的公主,杰特將兩人化裝成行星居民,企圖在帝國艦隊收復當地之前躲過敵軍的眼線。然而,當兩人平安潛入位於迫降地點附近的魯努.比格市之後,卻遇到了一群自稱「反帝國戰線」的詭異活動家……


作者簡介

《森岡浩之 MORIOKA Hiroyuki》
一九六二年生於日本兵庫縣,京都府立大學文學系畢業。經歷一段上班族的生活後,於一九九一年以「若與夢之樹相連」獲得第十七屆早川科幻小說選拔賽的入選獎項,並在該篇作品於「SF雜誌」刊登的同時正式以作家的身分出道。在獲得入選後仍持續在同一雜誌上刊登風格嚴謹的短篇科幻小說,並於一九九六將《星界的紋章》小說交由早川書房出版。這部以一奇異銀河帝國為主要舞台的作品揉合了高度的娛樂性與豐富的科幻內涵,隨即受到讀者極高的評價,被譽為新型態的宇宙歌劇;它不僅得到日本第二十八屆星雲獎的殊榮,甚至還改編成電視動畫播出。



日文書名 : 星界の紋章Ⅱ -ささやかな戦い
所屬文庫: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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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40 PM

第一章  男爵館家政室

  這一年是菲布達胥男爵領地歷一三六年。雖然話是這麼說,不過因為男爵館所在的行星公轉週期相當短的關係,所以在男爵領地裡,一年其實只有標準年的三分之一左右而已。

  換句話說,這裡可以算是一個相當新的國家。

  的確,因為連男爵本人在內,住在這裡的人民只有五十名左右。然而即使是這樣,菲布達胥男爵領地確實還是一個擁有自治權的國家。

  雖然名義上是隸屬整個帝國的一部分,不過它卻獨自發展出自己的歷史,並不因為上述的事實而受到帝國中央動向的影響。只不過在它的歷史當中,平靜無波而且平乏無趣的年月佔了絕大部分就是了。

  不過,兩名來訪此地的客人卻第一次打破了男爵領地的寧靜。

  其中一位來訪者,也就是林·史優奴·洛克·海德伯爵公子·傑特,在一些不可思議的時間發生之後就遭到男爵的囚禁,並且和前任男爵一起被關在同一間囚室裡面。

  「你看那邊,」而這位菲布達胥男爵領地的前任男爵,此時正伸出他的手指指著面前一扇厚厚的大理石雕花門扉說道。「你就是從那扇門被送到這裡來的。」

  「到底當時是怎麼樣的情況呢?」傑特問道。

  「這個嘛,那時侯我正在冥想當中。其實每天時間我都是靠它來打發日子--當然,這種時候就要借助在這裡的這些酒瓶了,它們可都是我的好朋友。沒想到那扇門突然打開了,而聽到門聲的我,也就抱著就算不理會自己的葬禮是以什麼方式舉辦也要跑去一探究竟的心情奔向前去。結果我就看到你躺在一張自動擔架上面,從門外被送到這裡來了。」

  「只有我和自動擔架被送到這裡來而已嗎?」

  「是的。在那張自動擔架的後頭,也就是門外的走廊上,有兩個家臣持槍站在那裡。當然,她們是還不至於用槍口指著我這位前任男爵,不過還是緊握著槍站在那裡。不管怎麼說,從以前開始,我就沒有辦法有著面對一個手持武裝的人類還能保持平靜的心態,所以那時侯雖然我的心情很惡劣,不過也只好專心看著眼前這張自動擔架,而它正好就在我的腳邊停了下來。然而那些家臣從頭到尾連動也沒動一下,甚至一句話也沒有說,雖然他們似乎是要我照顧躺在擔架上面的你的樣子,但她們卻連這句話也沒說出來。這些家臣們所受的秘密主義教育還真是成功啊!」

  「後來呢?」傑特催促著前任男爵把話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認為,首先應該要先讓你別再和自動擔架有任何關係,於是就冒著這把老骨頭快要散掉的危險先把你抱到地板上。結果那張自動擔架就後退到門外,而那扇門也就又關了起來。不過我那個不肖子的家臣們還是什麼也沒說,連動也沒動一下,搞不好她們還站在門外也說不定。這些家臣還真是一群善於交際的傢伙啊!」

  「這段時間裡頭我一直都在昏睡嗎?」傑特心想如果不適時回應的話,這位老人的話題又不知道會跑到哪裡去了。

  「是啊,你睡的可香甜了,讓我一開始還誤以為你已經死了。從開始我就一直在想,就算我死了,那個不肖子一定會直接把這個地方當成我的墓園然後就撒手不管;可是看到你那副模樣,我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得先要來個『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呢。幸好你的身體還不斷抽搐著,所以我馬上知道你還活著,頓時在我的眼中,連那些家臣似乎都變的親切了起來。於是我就再冒著這把老骨頭第二次散掉的風險,把你從地板上抱起來放到床鋪上躺好。只要你能一覺睡醒,相信你的身體狀況也會好一點,至少那時侯我是這麼期待的。結果等到你恢復意識以後,竟然一把揪住我的領子對我大吼大叫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簡直就像是一隻母貓衝到自己小貓被綁架的現場時會有的反應一樣…………」

  「我可沒有揪住你的領子,再說我那時侯也沒有大吼大叫。」傑特就自己當時的記憶辯解著。

  「這不過是我表現內心驚訝的一種修辭方式而已。為了你,我的老骨頭可是折騰了兩次,沒想到卻還要被你責備,這似乎是太不公平了吧。」

  「對不起。」傑特在向前任男爵道歉的同時心裡卻還這麼想著,在那種情況下其實自己的反應已經可以算得上是冷靜了吧。

  「噢,少年。這種坦率的心可是你寶貴的財產喔。」前任男爵一面稱讚傑特,一面帶領他走到囚禁區內剩下的幾處景點並仔細講解著。

  和「哥斯羅斯號」上不同的是,這裡並沒有什麼值得一看的東西,整個囚禁區的參觀行程一下子就結束了。

  在囚禁區裡頭一共有五處房間,其中化妝室、浴室、廚房以及自動機器的維修室兼倉庫是各自獨立的四個空間。而這幾個房間則隔著一條迴廊環繞著位於中央的一處小規模庭園,這就是整個囚禁區的內部結構。

  「這裡似乎連一扇窗子也沒有。」當傑特來到最後一處房間時,他在裡面如此喃喃自語著,因為原本還以為可以利用窗戶逃出這裡的。

  「這是當然的。」前任男爵說道:「就算真的有好了,因為囚禁區周圍都是培養牧場的緣故,你還是看不到什麼可以讓心情溫馨起來的風景的。不過如果你真的以看那些在培養槽內的活肉逐漸增生的樣子為樂的話,我想你一定對自己的身體在幼兒時期的成長有相當深刻的體驗。」

  「不,我一點都不想看那些活肉增生的樣子。」傑特在否定前任男爵看法的同時,心裡也開始產生了疑問,該不會這位老人已經完全忘了脫逃計劃這件事吧?

  「其實比起窗戶,在宇宙空間裡欣賞風景還是這個比較實用。」

  只見前任男爵在房間內的一角操作了某項裝置之後,起居室內的牆上出現了一片地上世界的風景。

  一座峰頂以皚皚白雪裝飾的高山正巍然聳交著,它的山頂正好被設定在房間內的地板上,如果往牆邊再靠近一點,就可以俯瞰那座被群山簇擁著的高山山頂,而在群山的腰際,朵朵白至下正緩緩的飄動著。

  再抬起頭來往天花板的方向仰望過去,還可以看到一片似乎要直達銀河盡頭的青空。

  「好漂亮的風景啊。」傑特感動的說道。雖然他覺得前任男爵的舉動實在是很脫線,不過暫時還是先順著對方的心意再說吧。

  「喂喂,連這種再平常也不過的裝置你都會那麼感動,你到底是從那個鄉下世界過來的啊?」

  「才不是呢。」傑特對老人板起了臉說。「我不是在感動那種裝置,而是因為這樣的風景而感動。」

  「這樣啊,真是對不起喔。」前任男爵以一副完全沒有誠意的口氣向傑特道歉著。

  「不過,您會不會覺得這樣的風景有點不自然啊?因為雲層在山的那麼下面,這表示我們站的位置一定在平流層之上,可是這種高度根本就不可能會出現青色的天空啊?」

  「你連這種地方都注意到了,真不愧是地上世界出身的人。不過亞維人之所以會創作出這樣的風景,有一部分也是基於他們心中那股幻想的情感。」

  「您的意思是,這幅風景是亞維人的幻想藝術作品嗎?」

  「它的創作者名叫戴爾維塞克斯,是活躍於帝國創建以前的影像藝術家,以將地上世界的風景以寫實的手法重新構成而聞名於世。」

  「他是空間流浪時代的藝術家嗎?」

  「是的。」

  「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當時的亞雛人在各處人類殖民地之間四處漂泊,並從事以貿易為主的商業活動,所以他們與地上世界的自然風景當然會很疏遠,因此會創作出這樣的風景來也沒什麼好責難的。

  「戴爾維塞克斯將這件作品取名為『高山』,老實說這是一個既不優雅也不低俗的名稱。不過我自己則是替它取了另外一個標題。」前任男爵說。「是的,這個標題就是『亞維的自尊心』。」

  「亞維的自尊心?」

  「我一直認為,再也沒有比這樣的風景還要能夠表現出亞維人的自尊心了。」老人開始對傑特解釋著。「自己的器量有多少只要自己能清楚就行了,完全不需要去向外界大聲宣傳,當然也不需要讓其他人來告訴自己;就算自己總是需要對人低聲下氣也無所謂,只要能知道自己的自尊心比誰都要高人一等就夠了。只要擁有這種程度的自尊心,就算是面對皇帝陛下,也可以當對方是眼前我們所俯瞰的這座高山一樣而無所畏懼;只要能知道這一點,不論對方是多麼高貴且矜持的大人物,我們也只會把他們看成是襯托自己榮耀的角色,就像那些簇擁著高山的群山一樣。事實上,一個亞維人如果總是跟那些不知道自尊心為何物的人相處的話,他可是會在其中迷失自我的。不對,其實不只是亞維人而已,任何人表現自尊心的方式都必須要有所謂的格調才行。」

  前任男爵一面說著,一面開始在起居室裡來回踱步了起來。

  「可是,我那個不肖子卻怎麼也領悟不到這一層!別說是那座高山了,他甚至連那些群山也不願意去靠近,儘是在自己的四周挖掘深溝,他似乎是以為只要自己能夠比溝底還要高一點就可以安心了。雖然我在遺傳上的確是地上人的血統,但至少在精神上比那個白癡還要像亞維人多了!」

  傑特曾經在渥拉修伯國的動物園中看過一種叫作熊的生物,那也是他與這種動物惟一接觸過的經驗。那只看起來心情不太好的熊一開始雖然只是在籠內來回踱步著,可是當傑特好奇的走過去觀察它的舉動時,它卻因為某種只有熊自己才會知道的理由突然大發雷霆起來,並且在隔開傑特與熊的那面強化玻璃牆上發洩它心中的怒火。當然到頭來,受傷的還是那只熊的牙齒與爪子,可是當時的情景此後就開始在傑特的惡夢中不斷的重演,他有好幾次因為那只熊的緣故從夢中被嚇醒,同時也流出了一身冷汗。

  現在前任男爵的樣子就跟那只熊一模一樣。更糟糕的是,傑特和他中間還沒有隔著任何東西。

  「對不起,前任男爵閣下。」傑特很慎重的提出了要求。「我想現在是不是應該考慮有關脫逃計劃的事呃!」

  「啊,說的也是。」前任男爵看來也罵累了,只見他一屁股就往身邊的一張長椅上坐了下去。「總而言之,有件事情你一定要牢記在心,少年。亞維人教養子女的首要目標,就是要讓他們的孩子有開闊的器量。不過這一點卻不需要用嘴巴來教,只要讓孩子時常跟在自己的身邊,它自然會像傳染病一樣移轉到他們身上。遺憾的是,當時的我並沒能擁有真正的自尊心,所以那時候我是先試著理解亞維人的自尊心是怎麼回事,然後再將自己所理解到的概念直接用嘴巴講給我那兒子聽,結果他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一定要先讓自己的器量開闊起來,如此一來自然也會讓行為舉止反映出這種開闊的器量,只要讓你的後繼者看到這些行為,他們自然就會明白亞維人的自尊心是什麼。」

  「這件事我會謹記在心的。」如果自己還能活著看到未來的話,這些話的確會是非常有益的建議。可是……

  「好啦,接下來就是討輪我們的陰謀的時候了。你有什麼可以從這裡逃出去的提案嗎?」

  「有沒有辦法可以破壞這面牆壁呢?」傑特輕輕□敲著眼前這幅由戴爾維塞克斯所創作的『高山』,當然那其實是一面牆壁。雖然前任男爵在這裡沒有任何一位家臣,但是有許多自動機器負責照顧他的生活起居。也許可以利用其中某一台來破壞眼前的這面牆壁也說不定。

  「就算真的可以把這面牆壁打出一個洞來,我認為你還是別這麼做會比較好。畢竟光是要能夠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離開培養牧場,就得再花上另外一番功夫。」

  「原來如此。」因為本來就不怎麼期待這種方法會成功,所以傑特倒還不怎麼失望。「那他們是怎麼送食物材料過來的呢?難不成也是從那扇門迭進來的嗎?」

  「不是。」前任男爵搖了搖頭。「雖然它的門剛好就鑲在牆壁上,但你在廚房裡應該有看到一個很大的冰箱吧。其實它的內部是兩層式的構造,內層的冷藏室每隔十天就會自動沿著某條專用通路移動出去,等到它回來的時候,裡面就會裝滿新鮮的食物和日用品,幾乎不曾有例外過。」

  「我們能不能躲在那個冷藏室裡頭呢?」

  「很遺憾,昨天它已經移動過了。就算我現在要她們多送一點食物過來,我想那個冷藏室也不會馬上就離開這裡。你願意再等一陣子看看嗎?」

  傑特拚命的搖著頭。「難道不能由這裡來控制冷藏室的移動嗎?」

  「當然不能。」前任男爵這句話,充滿了奇妙的自負語氣。「畢竟我是被囚禁在這裡的人啊。」

  「那我們乾脆就鑽進冷藏室裡,然後從裡面打出一個洞,再從那條專用通路……」

  「少年啊,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喔。因為冷藏室所經過的那條通道盡頭也是有一道閘門的,如果硬是要從內側開啟它的話,搞不好會摔下去骨折的。因為我那兒子的猜疑心很強,所以他搞不好連我吃剩下來的冷凍蝦都會擔心地會從那個地方逃走,我可不想為了這種方法來賭上我的生命,你還有沒有更好的意見呢?」

  「有了!」傑特突然捻指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如果是垃圾投入口呢?只要沿著通路滑出去……」

  「如果我的記憶還沒弄錯的話,中途你就會遇上一台垃圾絞碎機。等到你終於抵達垃圾堆集場的時候,可能早就已經被大卸到不知成好幾塊了。我想到時候你可能連走路都有困難吧,當然也就不會有什麼力氣去做接下來的事了。」

  「嗚嗚——」傑特不禁用兩手抱起了頭來。「難道您就沒有什麼好辦活嗎?可以從這裡逃出去的方法,其實您應該早就已經想了很久才對吧?」

  「這是當然,畢竟光是想這些就足以讓我打發很多時間了。而且你現在所提的每一項提案我都有逐一檢討過,所以我才能夠很快就指出它們的問題所在。」

  「我還以為您根本就沒想過要怎麼逃出去呢。」傑特將兩隻手臂交叉在胸前。「不過要是萬一有緊急狀況發生的話,那又要怎麼辦呢?」

  「你的意思是我萬一生病的話會怎麼辦嗎?這簡單,我只要用通訊機向外界聯絡,她們自然會派人過來,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還從來沒這麼做過就是了。」

  「什麼嘛,原來這裡也有通訊機啊!」傑特的心在一瞬間燃起了希望,但很快又被自己給澆熄了。「對喔,我記得您說過,那只通訊機只能和家政室聯絡……」

  「是的,而且我還說過,你是無法用它來與公主殿下聯繫的。畢竟我也只有在對食物有所不滿的時候,才會用通訊機對她們抱怨兩聲。」

  「那、那麼,我們其中一個人可以先裝病,然後再籍機引起火災……」

  「少年啊,我本來還期待年輕的你能夠擁有溫柔的靈魂喔……」

  「不行嗎?」

  「我想應該是行不通的。我的身體一直都很健康,到目前為止就算想生病也生不出來,不過當我像你一樣剛來到這裡的時候也真的生了一場病就是了。我那兒子雖然是一個缺點很多而且樣樣都有的人,但他至少還不是個傻瓜,一定會起疑心的。」

  「那,如果是我來裝病呢?因為我從小就真的很體弱多病……」

  「嗯——你覺得我那個不肖子會關心你的死活嗎?」

  的確是這樣沒錯。當傑特發覺到這件事之後,他不禁陷入了陰鬱的情緒中。

  「搞不好他連我都巴不得早死早好呢。」前任男爵補上子最後一記重擊。

  「那就是說,引起火災這條路也行不通噦……」

  「是的。」前任男爵用力點了一下頭。

  看來已經是走投無路了,而且自己的腦海中也浮現不出更好的辦法,為了要讓自己能盡快想出別的脫逃方法,傑特認為有必要改變一下自己的心情。

  「我先失陪一下。」於是他便中斷了與前任男爵之間的話題,並走出起居室來到了迴廊上。

  傑特一面遠眺著庭園中的花草,一面繞著池塘邊走了一圈。

  在池塘的正中央有一座圓形的小島,它的面積剛好可以讓十個人左右。從小島那裡伸出了一座白色的拱橋與池塘外的地面相連接。傑特雖然試著想看清楚池塘裡有沒有任何生物存在,不過在他的視野範圍中並沒有出現任何會動的東西。

  結果他還是什麼好辦法也沒想到,而且眼前這潭池水也很快就看膩了。

  於是傑特抬起頭來仰望著天花板。他發現到在半球形的天花板頂端隱約有著模糊的線條,那條線似乎畫出了一個封閉的圓形,看起來就像是某個出入口的樣子。

  「前任男爵閣下!」傑特連忙呼喚著還待在起居室的老人。

  「什麼事?」前任男爵走出來與傑特並肩站在一起。

  「那個是什麼?」傑特指著天花板上的圓形線條問道。「您看,就是那個像船的出入口的東西,那是什麼?」

  「啊,你是說那個啊。」前任男爵點了點頭說道。「那就是前往碼頭的圓形閘門啊。」

  「碼頭?可是這裡應該不在宇宙港區的範圍之內才對……」

  「這地方原本是貴賓專用的發射大廳,而且以前那裡還有一座升降筒。」前任男爵伸出手來指向位於池塘中央的那座小島說道。

  經老人道麼一提起,傑特才注意到那道圓形閘門剛好就在那座小島的正上方。

  「當初之所以會把這裡設計成這個樣子,主要是希望來到遠處領地的客人能夠一下船就置身於地上世界的自然風景中,並藉著這樣的風景來放鬆他們的心情。母親大人當時也非常喜歡這樣的風格,但實際上我們也沒有多少機會利用它來歡迎客人。後來那個不肖子就把這裡改裝成囚禁我的地方,他破壞了升降筒,又摧毀了原來大廳中的一半花草,騰出來的空間就用來加蓋那些房間。」

  「那道圓形閘門還可以使用嗎?」

  「當然可以。用手動的方式可以從內側將它開啟,雖然得要走破壞閘門上的安全裝置,但那應該不會太難才對。不過你究竟想做什麼呢?」

  「這還用說嗎?」傑特非常狂熱的這麼說道。「當然是打開那道圓形閘門,這樣子就可以離開這裡到外面去……」

  「外面?那道圓形閘門的外面可是宇宙,是完全真空的空間。」

  然而,傑特的沉默也只維持了一瞬間。「這樣的話,我就從閘門那裡爬到男爵館的屋頂上,然後在那裡登上聯絡艇就好了啊。因為從聯絡艇抵達領地以後就一直在城館……」

  前任男爵露出了同情憐憫的眼神。「這裡沒有任何增壓服。或者你的意思是,在我待在這裡閒得發慌的這段時間裡,亞維人已經成功的讓整片宇宙充滿了可供呼吸的大氣嗎?」

  「可、可是,」傑特仍然不放棄希望。「就算是在真空中,短時間之內人類還是可以活下去……」

  「你知不知道那艘聯絡艇現在在哪裡?」

  「當然是在宇宙港……啊!」

  「看來你總算明白了。」前任男爵提出了勸告,「從這裡到宇宙港有一段相當遙遠的距離。就算用上人類所有的運氣和體力,也是不可能從這裡游到宇宙港的。」

  「可是,也許它正好就停泊在這附近也說不定……」傑特開始不顧一切的抓住任何一線的希望。「如果它正好在城館外面偵察,又剛好來到這附近……」

  「很不幸的,這也行不通。當時那座升降筒還可以兼用為氣閘室,但現在如果開啟那道圓形閘門的話,囚禁區內的空氣就會全部外洩出去了。」

  「只要馬上將它關閉起來就好了。」

  「怎麼可能?你得要將空氣外洩時所造成的壓力考慮進去才行。畢竟那道閘門無法利用機械動力去開啟,得用手動方式才行,雖然不至於完全無法作到,但我想在那種情況下它是關閉不起來的。總而言之,這個提案未免太過依賴幸運了。如果是我,我可不想為它來賭一把,再說你自己不是很討厭賭博嗎?」

  「是的。」傑特的心情非常沮喪,他不禁一屁股跌坐在池塘邊,心中充滿了絕望。這樣下去,難道自己真的就順了菲布達胥男爵的意,得要一輩子都和這位老人感情融洽的住在一起嗎?雖然前任男爵的確是一位能讓人心情愉快的老人,但如果要和他相處一輩子的話,傑特心裡還是不太願意。

  再說傑特也很擔心拉斐爾,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平安無事。如果男爵還保有最後一點理性的話,相信他應該還不至於會對帝國的公主做出不該做的事。可是——一個有理性的人類,會去阻止一名有任務在身的士兵的行動嗎?

  「我知道了,只要聯絡艇能夠停靠在圓形閘門的正上方就可以了。」傑特喃喃自語著,而這句話有一半是說來安慰自己的。

  「你這麼說也沒錯,畢竟原本那道閘門就是用來與船隻進行接駁工作的。不過你又要怎麼做呢?難道你身上擁有人類至今仍無法解明的神秘力量?」

  「我正在想啦!不要吵我好嗎?」傑特的聲調不自覺的尖銳了起來,但他很快就察覺到自己的失札,連忙抬起頭來望著前任男爵。

  「對不起,我剛才太激動了……」

  「沒關係。」老人平靜的說,「我自己年紀一大把了,還那麼愛逗你玩,這點我也應該要向你道歉,少年。畢竟這件事對你而言是相當實際的問題。」

  「是的,這的確是很嚴重的事。」傑特同意前任男爵的看法。

  「總而言之,還是忘了那道圓形閘門吧。你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不准動!」拉斐爾舉著凝集光槍對準前方來回掃過了一遍。「這個地方已經被星界軍佔領了!」

  謝爾奈也緊跟在拉斐爾的身旁舉槍警戒。

  家政室內部的空間相當廣大,其中一面牆壁正顯示著以菲布達胥恆星為中心的星空影像,而在其他三面牆壁上則飛舞著許多即時變化的數字與圖表,在家政室內有三張平行排列的控制桌,而三名塚臣則在各自的控制桌前工作著。

  「您這是在做什麼呢?」一位看起來像是負責人的家臣驚訝的張望著這兩位闖入者。」公主殿下。還有你,謝爾奈?」

  「把手舉起來,葛蕾姐!」謝爾奈大聲喊叫道。

  「你到底想做什麼?!」那位被叫作葛蕾蛆的負責人,一臉疑惑的凝視者謝爾奈。

  「我是帝國星界軍翔士修技生,亞布裡艾爾·尼·杜佈雷斯克·帕留紐子爵·拉斐爾。」

  「是的,殿下的名諱我一直謹記在心。」葛蕾姐望向拉斐爾,表情依然充滿迷惑。在家政室裡的其他兩名家臣也露出了同樣的表情。她們先是面面相觀,然後便一起朝謝爾奈投以質問的眼神,彷彿是在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皇族的人覺得開這種玩笑很有趣嗎?

  看到對方完全沒有任何頑強抵抗的意志,拉斐爾不禁大感洩氣,看來這裡的家臣似乎還不明白情況的樣子。然而,拉斐爾也不可能當場從這裡宣告撤退。

  為了重新鼓舞自己已經受到挫折的戰鬥意志,拉斐爾發出了正式的宣告。「基於完成基界軍任務的理由,我在此宣告正式佔領菲布達胥男爵館家政室。全體人員舉起雙手,慢慢的從座位上站起來!」

  家政室裡的家臣們遵照了拉斐爾的指示。

  而拉斐爾則以背靠著牆壁移動的姿態慢慢離開了門邊,因為她不知道男爵什麼時候會派遣武裝支援來到這裡。

  至於謝爾奈,則是因為還不習慣第一次手裡拿著武器的緣故,也緊緊的靠在拉斐爾的身旁一起移動。

  「公主殿下。」葛蕾姐開口了。「為什麼您要這麼做?如果您有任何差遣的話,可以直接對我們說。」

  「很好,那我現在就說。我要求與前任男爵通話,不對,我要他與海德伯爵公子閣下一起獲得釋放。」

  葛蕾姐的表情突然強硬了起來。「這件事是被禁止的。我個人並沒有能夠釋放他們的權限。」

  「那麼,我佔領這裡的行為就是正確的。家臣小姐。」拉斐爾說道。「忘掉男爵的命令,快點去做!」

  「別輕舉妄動,克法斯琵雅!」謝爾奈突然尖聲大叫起來,她手上的凝集光槍也同時開火。

  不過謝爾奈發射出來的光線卻完全射偏了,只見那道凝集光正好擊中了在牆壁上發出光芒的菲布達胥恆星。

  「可惡!」那位名叫克法斯琵雅的家臣已經從控制桌下取出一把武器,並用它瞄準了謝爾奈。

  不過拉斐爾也立刻開槍擊中了克法斯琵雅的手。

  「啊!」那把武器從克法斯琵雅的手中掉落下去。

  謝爾奈也在同時衝向前去撿起了武器,並跑回來將它呈到拉斐爾的眼前。

  拉斐爾用眼角餘光稍微一瞥以後才知道,原來那是一把麻醉槍。

  「如果你們還有其他武器,儘管拿出來。」拉斐爾向謝爾奈便了個眼色。

  謝爾奈很快就明白公主的意思,只見她立刻出聲叫喚家臣們離開控制桌,並逐一檢查是否還有隱藏的武器。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謝爾奈?!」其中一名家臣對謝爾奈這麼問道。

  「你知道嗎?亞爾落……」謝爾奈開始興高采烈的說明起來,看樣子她和那名家臣平常感情應該不錯。

  「趕快繼續檢查。」拉斐爾的槍口依然沒有從葛暫姐的身上離開。

  「您是認真的嗎?公主殿下。」葛蕾姐以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拉斐爾。

  「我不知道你所聽到的亞布裡艾爾家族傳說的內容是什麼,」拉斐爾說。「不過我從來不會用遊戲的心態去開槍射人。」

  「原來如此。」葛蕾姐歎了一口氣。「我明白了,公主殿下。但有一件事我還是要稟告,要開啟隱居區域內的閘門是不可能的。」

  「真的嗎?」

  「千真萬確。如果沒有我們主君的許可,就連家政室也沒有開啟的權限。除非我們主君用他自己的電波紋鎖與密碼鎖在他的寢房裡下達指令,否則隱居區內的門是無法開啟的。」

  「真的是這樣?」

  「絕對千真萬確。」葛蕾姐肯定的說道。

  就算對方說的是謊話,拉斐爾也沒有時間去確認了。

  「那麼,如果是與區內的人進行通話呢?這總該可以了吧。」

  「當然可以。」葛蕾坦舉著雙手離開了控制桌。「我馬上就為您接通,請稍候一下。」

  「不要趁機做出奇怪的舉動。」

  「這我明白。」說完葛蕾姐便側著身體橫向通過了控制桌間的走道,並朝通訊機那裡伸手過去。和一般通訊機的所在位置有所不同,只有它是裝置在牆上的。

  就在這個時候,家政室的門突然自動開啟了。

  「原來您在這裡,公主殿下。」男爵從門外衝了進來,他還帶了數名手持武裝的家臣。

  看到拉斐爾的槍口已經轉過來對準自己,男爵不禁大吃一驚,連忙收住腳步站在原地。

  「你來的正好,男爵。」拉斐爾說。「要釋放傑特必須要有你的終端手環,這件事剛才我已經聽說了,請你協助我。」

  「你們在幹什麼,還不快保護我!」男爵驚慌的向跟在自己身邊的家臣如此下令。

  家臣們也很快舉起了武器圍繞在男爵身邊,並隔開了男爵與拉斐爾。

  「真是不敢相信!」謝爾奈大聲尖叫了起來。「你們竟敢對公主殿下以槍相向?!」

  家臣們的臉上也明顯露出了猶疑的神色。

  「謝爾奈,你這個背叛者!」男爵在說出這句話之後便伸手指向謝爾奈,並準備向家臣下達格殺令。

  拉斐爾也立刻將謝爾奈拉到了自己的背後。「國民菲格達可佩·謝爾奈,現在已經在我的庇護之下。」

  「啊啊!公主殿下,我真是幸福!」家臣充滿感激的聲音從身後傳了出來。

  「唔!」男爵原本端正的臉孔扭曲了起來。「公主殿下,您未免也太過份了,虧我先前還那麼熱情的招待殿下您!」

  「那麼,你只要讓我們走就行了,我會懷著感謝的心情,秋毫無犯的離開此地。」

  「這是不可能的。理由我先前也向您說明過了。」

  「我會盡速離開這塊領地,也請你立刻從自己的領地撤退。快點把傑特帶來這裡。」

  「您是指海德伯爵公子閣下嗎?」男爵皺起眉頭,露出了不愉快的衷情。「這也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我的父君正在招待他。」

  「那就請將傑特與你的父君一起帶來這裡。」

  「這也恕難從命。」

  「理由是?」

  「這是我家私人的事情。就算公主殿下您願意不恥下問,我也無法據實向您稟告。」

  「我根本就不想知道你的家族出了什麼事!我只想與傑特見面而已。」拉斐爾將準星對準了男爵的頭部。「你準備要開戰嗎,男爵閣下?」

  「真是愚蠢。」男爵不屑的說。「如果您殺了我,海德伯爵公子就永遠不可能獲得釋放了。」

  「看來你也承認囚禁傑特的事了,男爵。」

  「哼,隨您怎麼想。的確是我下令囚禁海德伯爵公子的,這點我承認,公主殿下。但是這裡是我的城館,殿下在這裡可沒有說三道四的餘地。總而言之,我是不會遵命行事的,殿下!」

  「不,你會的。就算沒有你的協助,我也要把傑特救出來給你看。只要將這座城館徹底分解就行了。」

  這並不是虛張聲勢,拉斐爾從來不會將自己不會做的事情從口中說出來。

  而男爵也知道拉斐爾是認真的。

  「很好。」男爵心中的焦躁已經讓他的聲調瀕臨尖叫邊緣。「我也是亞維貴族,不會輕易就屈服於威脅的。公主啊,你就儘管放手去做吧!」

  說完這句話以後,男爵便以緊迫盯人的視線環視著家政室。

  面對眼前這種同樣是亞維人卻被此對立的情況,每一位家臣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甚至連護衛男爵的那群家臣也不例外。如果對方只是一名普通士族的話,她們當然是不會有所迷惑,可是現在自己所面對的人卻是一位擁有殿下稱號的大人物,就算想用手上的麻醉槍指向她也會覺得很猶豫。

  在場惟一還能夠興高采烈的人,大概就只有謝爾奈而已了

  「公主殿下。菲格達可佩·亞爾莎也想要加入我們。」謝爾奈向拉斐爾報告著。「不過她也希望能夠為克琉布王家做事。」

  「嗯。」拉斐爾的目光仍然停留在男爵身上,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就以你的條件比照辦理。」

  「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好的事,她根本不可能會獲行這個承諾的!」男爵怒氣衝天的直朝地面跺腳。「你們所有人,通通都是背叛者!」

  「你的怒氣發洩夠了嗎,男爵?」拉斐爾勾住扳機的手指開始出力了。「隱居區也好,監牢也罷,我數到三,立刻開啟那裡的閘門。」

  「我才不要!」男爵大叫了一聲,隨即轉身朝門後離去。

  但拉斐爾卻猶豫了起來,她並沒有立刻朝男爵開火,雖然只猶豫了那麼一瞬間,但已經足以讓男爵從容的逃離現場了。

  而在男爵身邊護衛的家臣們也跟著他的腳步迅速撤退了。

  「站住!」謝爾奈打算向前追去。

  「不必追了,謝爾奈。」拉斐爾出聲阻止了她。如果當初自己真的朝男爵射擊的話,相信那些家臣們也不會像剛才一樣繼續保持沉默的。為了守護主君,她們一定會加入戰局。

  「是,公主殿下。」謝爾奈說。「接下來您打算要怎麼做呢?」

  「你們有什麼打算?」拉斐爾轉過頭去,來回掃視若剩下兩名尚未表態的家臣。

  「我……」葛蕾姐吞吞吐吐的說道。「因為守護此地是我的本份……所以,既然我的主君已不在此地,我願意服從公主殿下的命令。」

  「我才不要!」克法斯琵雅一面槍著受了槍傷的手腕,一面大聲叫著。「不論什麼時候,我都是男爵閣下的家臣!」

  「那你現在還不趕快滾到男爵閣下的旁邊去?」謝爾奈以輕蔑的語氣說。

  「我知道了。家臣小姐,」拉斐爾凝視著克法斯琵雅。「我准你立刻從這裡退去。你現在也應該需要接受治療吧。」

  克法斯琵雅站起身來,以充滿反抗的眼神向公主鞠躬之後便說道:「殿下的舉動實在是太不講道理了。」

  「在我看來,你的主君的作法才是不講道理。」拉斐爾揮動手臂催促克法斯琵雅盡速離去。

  克法斯琵雅昂然揚起下顎離開了家政室。

  「家臣小姐,剛才我所拜託的事就麻煩你了。」拉斐爾對葛蕾姐下達了指示。「還有,可以確認男爵目前的所在位置嗎?」

  「請交給我來調查吧,殿下。」亞爾莎走到自己的控制桌前面開始操作了起來。

  「公主殿下,已經聯絡上了。」葛蕾姐將通訊機交到拉斐爾的手上。不過它只是一台聲音專用的通訊機,並不會顯示出影像。

  「你是菲布達胥前任男爵閣下嗎?」拉斐爾向通訊機呼叫著。

  不過回應的人卻不是前任男爵。

  「是拉斐爾嗎?」

  「傑特!」拉斐爾發出了連自己都大為驚訝的急促語調。「你沒事吧?」

  「應該吧。你也沒事吧?」

  「沒事。不過你要注意,男爵很可能會到你那裡去。」

  「是嗎?他來這裡做什麼?」

  如果他不是完全缺乏判斷力的話,那他就是那種除非死到臨頭,不然不會主動採取行動的人了。雖然拉斐爾在心裡嘀咕著,不過現在還是得好心的向傑特解釋那句話的意思才行。

  「傑特,你擁有一顆非常強韌的平常心,不過我想他應該是要去殺你的。」

  「……你真的很擅長去鼓舞人的心情耶。那我該怎麼辦呢?這裡可沒有任何武器喔。」

  「你沒有辦活從那裡逃出去嗎?」

  「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我想也是。」

  「感謝你這句正確的評價,不過如果你能幫忙的話,我就可以逃出去了。雖然很抱歉,不過能否請你駕駛聯絡艇過來呢?如果可以的話,我就有辦法離開這裡了。」

  「到哪裡?」

  「就在囚禁區的上方,那裡也有一座碼頭。」

  拉斐爾開口打算要傑特具體說明該處的情況。

  「公主殿下。」亞爾莎打斷了兩人之間的交談。「已經知道男爵閣下目前的所在位置了,他在管制室內。」

  「你聽到了吧,傑特。看樣子男爵似乎已經沒有殺你的時間了。」

  「這還真是遺憾啊。」傑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四面的牆壁突然暗了下來,原本漫天飛舞的數字圖表也跟著消失了蹤影。

  「怎麼回事?」拉斐爾問道。

  亞爾莎立刻以手指忙碌的在控制桌上操作著,—時還無法有所回應。過了一段時間以後她才抬起頭來說道:

  「管制室方面已經剝奪了這裡與它重複的所有功能,殿下。不過已經不要緊了,因為我也將思考結晶網一部分的指令輸入封鎖住。就算男爵閣下有任何新的指示,這裡應該也能夠維持現狀。」

  「有那些功能被剝奪了?」

  「反物質燃料工廠與燃料槽小行星的遠端管理、星系內浮游物的監視、以及星系內的通訊。」

  「碼頭方面的出入管制呢?」

  亞爾莎似乎欲言又止;「這原本就是管制室的專屬業務。」

  「夠了,我自然有辦法。」一般而言,即使沒有管制室的協助,軍用艦艇也都具備有自行離開碼頭進入宇宙的功能。「我到聯絡艇那裡去。」

  「這裡就請交給我們來處理吧。」謝爾奈說道。「至於防衛所需要的武器,我們這裡也有一把克法斯琵雅所遺留下來的槍枝。」

  「為什麼那位家臣小姐會有武器?」

  「因為她深受男爵的寵愛,所謂深受寵愛的意思是指……」說到這裡,謝爾奈露出了嫌惡的神情。「她是男爵的愛人,只有男爵的愛人才有擁有武裝的特權,而且特權還不僅止於這樣而已,比方說在吃飯的時候……」

  「我明白了。」眼看謝爾奈又要開始欲罷不能,而且越說還越興奮,拉斐爾急忙阻止她繼續把話題延伸下去,畢竟時間寶貴。接著她便朝通訊機說:「傑特,我現在就去你那裡。」

  「我會等你的。」傑特的聲調彷彿像一隻小狗全心信任它的主人時所發出來的叫聲。

  拉斐爾暫時切斷了與傑特的通訊。

  「公主殿下,通往發射大廳的所有閘門已全數開啟。」亞爾莎已經在一旁等待多時了,現在才終於輪到她說出這句話。

  「謝謝你。」拉斐爾先是朝亞爾莎點頭致謝,接著便向葛蕾姐提出詢問:「我想在聯絡艇內部與傑特通話,可以將那邊的通訊機用一般線路連結到聯絡艇上嗎?」

  「似乎是不行……」葛蕾姐低下了頭來。「那裡的通訊線路在工程學上的確是獨立的系統。但正因為如此……如果不進行一些必要的工程是無法與聯絡艇連結的。當然,我覺得應該會是相當簡單的作業,不過……」

  「還有其他方法嗎?」雖然這方法不至於行不通.但現在已經沒有進行工程的多餘時間了。

  「如果能夠將通訊機送到隱居區內部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亞爾莎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法。

  「辦得到嗎?」

  「可以利用第二配膳室啊!」謝爾奈突然握拳擊掌,興奮的叫道。

  「你的意思是?」

  「第二配膳室那裡,有一條通往前任男爵閣下隱居區的食物運輸通路。」謝爾奈對拉斐爾說明著。「只要利用那條通路,應該就可以將通訊機送到那裡去,雖然我並不是那裡的負責人,可是也曾經在那裡工作了一段時日,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確定辦得到?」拉斐爾再度確認了一遍。

  「是的。」謝爾奈點了點頭。

  「這裡還有多出來的通訊機嗎?」

  「如果我的終端手環能夠派得上用場的話,我可以將它送到隱居區那裡去。」謝爾奈向拉斐爾毛遂自薦了起來。

  「會不會造成你通訊上的困擾?」

  「當然不可能會!只要是為了公主殿下,屬下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別說是一隻終端手環,就算是兩隻……」

  「謝謝你。」拉斐爾中斷了謝爾奈那熱烈的言辭。「我需要你的終端手環號碼。」

  於是拉斐爾便用自己的終端手環將謝爾奈的手環號碼記錄下來。

  「那麼,我這就趕赴第二配膳室。這裡就交給亞爾莎這位專家了。」謝爾奈幾乎已經完全忘記還有葛蕾姐的存在。在她的心目中,似乎已經將自己手腕上那只原本毫不起眼的機械裝置當成是豐常貴重的寶物了。

  「一路小心。」話才剛說出口拉斐爾就後悔了。因為接下來謝爾奈一定又會說出一段非常誇張的感謝話語的。

  「啊啊!公主殿下!真是太光榮了……」果然正如拉斐爾所料,眼看謝爾奈又要當場泣不成聲了。

  拉斐爾站在原地呆呆的想著,如果傑特在場的話,他又會對自己說出什麼樣的俏皮話呢?

  不對,現在已經不是發呆的時候了。

  「我走了,這裡就拜託你們了。」

  「公主殿下,請留步!」謝爾奈收住了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追了上來。「請您收下它,我想伯爵公子閣下一定也會需要武器的。」

  拉斐爾看著由謝爾奈所呈上來的這支凝集光槍後說道。「那你要怎麼辦?你自己不是也需要武器嗎?」

  「屬下這裡還有這支克法斯琵雅忘了帶走的東西。」謝爾奈拿出了麻醉槍說道。

  「我知道了。」拉斐爾收下了凝集光槍並將它收進槍帶中,接著便奔出了家政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43 PM

  第二章  亞維的作風

  太蠢了,我太蠢了,我真是太蠢了!

  在男爵的心中,正縈繞著無盡的悔恨念頭。

  為什麼當初自己會那麼粗心大意?

  竟然沒有徹底做好一切必要的措施,這一點實在是身為亞維人的自己不該有的行為。

  既然一開始沒有照自己最初的想法讓他們盡速離開領地,那麼就應該一不做二不休,徹底將那兩個人嚴密囚禁才對。

  男爵已經從爛醉中清醒過來的頭腦,此時正苦思著有關那些背叛自己的家臣的事。為什麼她們會如此信賴帝國?難道她們就沒想過,帝國很有可能會對這處領地見死不救嗎?

  但是最讓男爵大受衝擊的事實,則是他的統治力竟然意外的脆弱這件事。原本還絕對服從自己的家臣們,竟然只是因為公主來訪這點小事就立刻背叛。就好像原本還一直相信男爵是金剛石的她們,後來卻發現他只不過是一顆吊在半空中的玻璃球,只要這顆玻璃球墜地破碎,她們自然就樹倒湖猻散。

  「你們不會有問題吧?」男爵對聚集在管制室裡的家臣們大聲吼叫著。除了一直在他身邊擔任護衛的四名家臣以外,當然還有原來就在管制室內的另外兩名女性。

  「您所謂的問題,是指我們對您的忠誠心嗎?」擔任管制室主任的家臣菲格達可佩·穆妮希試圖想要理解男爵的問題。

  「沒錯!」

  「當然不會有任何問題。」穆妮希安撫著男爵的情緒。

  「您這麼問真是讓我意外。」臨時編成的戰鬥部隊隊長,菲格達可佩·貝露莎接著說道。

  「是、是嗎,你們才是我真正的家臣。就算我要與公主為敵,你們也會跟在我身邊吧?」

  「就算要與皇帝陛下為敵,我們也會跟在您的身邊。」貝露莎堅定的回答著。

  看她話說得那麼乾脆,反而越來越不能信任她了。

  ——不對,我也太疑神疑鬼了。

  男爵用力揮開心中的疑念。接下來一定要讓大家知道誰才是這塊領地的統治者,如此一來,相信那些已經變心的家臣也會再度向他誓以忠誠才對。

  男爵開始在腦海中選拔出可以對她的忠誠心有所期待的家臣,但他發現到如果用嚴格的標準來要求的話,其實根本也沒有幾個人能夠符合自己的條件。

  「全體家臣請注意,這裡是家政室。」亞爾莎的聲音突然在管制室內響了起來。

  「怎麼了?!」雖然男爵早就心裡有數,但他還是這麼問著。

  「有人正在對館內發出廣播。」穆妮希也回應了男爵早就知道的答案。

  「現在男爵館正陷入騷亂狀態,我再重覆一次,現在正陷入騷亂狀態。原因是由於我們的主君,也就是非布達宵男爵閣下以不當的行為企圖阻止公主殿下的聯絡艇的一切行動,現在公主殿下希望能與同行的海德伯爵公予閣下一起離開本城館,因此……」

  「思考結晶!」為了中斷這段館內廣播,男爵立刻透過終端手環試圖與思考結晶網進行連結。

  但是終端手環的回應卻是相當的冷淡。「目前無法與思考結晶網進行連結。」

  「為什麼?!我可是這座城館的主人啊!」理論上,以男爵的聲音所下達的指令應該是最優先實行的事項才對。

  「無法以一般通訊機進行輸出入作業。」終端手環發出聲音對男爵說明著。「請您使用固定式的終端電腦。」

  「嘖!」男爵不禁咋舌起來。看來這應該是那些留在家政室的人所搞的鬼,於是他便向穆妮希說道。「啟動終端裝置。」

  而在這段時間,亞爾莎的館內廣播依然持續著。「……所以,我親愛的同僚,希望大家能夠協助公主殿下。殿下已經作出許諾,只要協助她的人日後都能成為克琉市王家的家臣。各位,你們懂憬已久的帝都拉克浩卡爾,現在終於有機會可以讓你們去了喔!」

  「胡說八道!」男爵對家臣們說。「你們千萬別相信那種鬼話,王家是不可能隨便去接受一個人當家臣的。穆妮希,終端電腦可以使用了嗎?」

  「不行。」穆妮希聳了聳肩。「無法連結成功。」

  「那些背叛者,究竟要阻攔我到什麼程度才會滿意!」男爵伸手指向了貝露莎。「你們一起跟我來,我要使用其他的終端裝置,穆妮希則繼續在這裡留守,盡好你的本分。」

  「請您留步。」穆妮希說。「又有人侵入了聯絡艇,我想應該是公主殿下本人。」

  「你說什麼?」男爵皺起了眉頭。如果聯絡艇真的起飛了,那麼自己就要被迫作出最痛苦的抉擇了。

  當拉斐爾正要進入升降筒的時候,她的耳朵也聽到了亞爾莎的館內廣播。

  真令人困擾。

  拉斐爾一面將自己的身體固定在聯絡艇內的操舵土席上,一面在心裡如此想著。反正一定是亞爾莎或是謝爾奈其中一個人搞不清楚狀況,但是誤解已經散播開來了。因為拉斐爾完全沒有自行選用克琉布王家家臣的權限,這一點當時也應該已經向謝爾奈說明得很清楚才對。自己倒也不是想博得諸如誠實正直一類的愚蠢評價,只是覺得如果說出那種無聊的謊言,會對自己的自尊心造成很大的傷害。

  真拿她們沒辦法。

  拉斐爾回想起父親曾經對她說過的話,「不論何時,由皇族的口中所說出來的話語,都會被他人依照他們自己的希望去任意解釋。」

  想到這裡,拉斐爾用力揮開心中的困惑,從頭環拉出接觸瓔與操舵裝置進行連結,現在終於可以從自己的腳下感受到聯絡艇的實際感覺了。眼前就是這個不禁令人感到可笑的小小世界,而菲布達胥恆星的光與熱則從世界的盡頭向這個小小世界吹拂著,還可以從頭頂上聽見懷念的群星正在對自己細語傾訴。

  她將男爵館的館內地圖從自己的終端手環移到聯絡艇內的思考結晶,並利用空識知覺將館內地圖在自己的腦中以碼頭為中心重新定位,腳下的那塊平面開始產生透明的感觸,包括一切隔開男爵館內各區域的牆壁與地板在內,所有館內的建築結構都為拉斐爾的空識知覺所掌握。

  接著拉斐爾便裝上控制籠手,開始進行緊急離地的程序。只見主顯示屏幕上開始以不可能讀得懂的飛快速度流動著一系列的機械名稱,最後終於出現了大大的「無異狀」字樣。

  現在惟一的問題,就是聯絡艇上的著地腳還牢牢的固定在男爵城館的碼頭地板上。如果沒有來自男爵館管制室的指令,碼頭上的機械裝置是不可能會鬆開著地腳的。當然以目前的情況來說,自己也不可能會去向管制室尋求協助。

  拉斐爾毫不猶疑的強制切斷了著地腳。雖然會對下一次的著地作業造成不便,但這也是不得已的。

  接下來她關閉了氣閘室的出入口,並讓引擎進行低溫噴射。

  聯絡艇終於離開了碼頭。

  拉斐爾將頭環切換至外部輸入模式並將知覺範圍擴大到十謝達諾,再用她的空識知覺去搜尋範圍內的空間狀況。她很快就感知到附近有燃料槽小行星的存在。

  難道正如男爵所言,那座燃料槽真的是空的!

  她並不這麼認為。那只不過是男爵為了要把拉斐爾留下來所臨時編造出來的謊言而已。

  雖說在碼頭進行燃料補給確實是需要管制室的協助,但如果是由燃料槽小行星進行直接補給的話,光靠拉斐爾一個人就可以完成所有的作業程序。雖然有點困難,但因為先前已經在修技館受過相關訓練,拉斐爾有自信可以自行補給成功。

  ——要先去補給燃料嗎……

  是要馬上去傑特那裡把他救出來,還是先讓聯絡艇的燃料槽裝滿充足的燃料?

  一時之間實在很難決定。

  拉斐爾在自己的終端手環上輸入了謝爾奈的手環號碼。

  「你所尋找的終端手環現在並未著裝。」冰冷的機械聲對她作出了回應。

  ——還沒送到嗎……

  拉斐爾一度感到沮喪,但她很快又振作起精神來。

  ——既然這樣,就先去補給。

  於是拉斐爾操縱聯絡艇往燃料槽小行星的方向前進。

  然而——

  小行星卻逃走了。

  它開始加速朝菲布達胥恆星的方向逃逸。

  拉斐爾也跟著追了過去。

  如果要比加速性能的話,聯絡艇可說是遠勝於燃料槽小行星。更何況在宇宙空間玩追逐競賽本來就是亞維人在小的時候一定會玩的遊戲之一,而且拉斐爾還是這種遊戲裡頭相當優秀的「鬼」。

  可是當拉斐爾將與燃料槽之間的距離拉近到原先的一半時,那座小行星突然發生了爆炸。

  帶電粒子的洪流開始朝艇首襲來。

  拉斐爾連忙將自己的空識知覺範圍擴大一百倍。她發現連遠處的其他小行星也在一片靜肅的空間中陸續爆炸,而爆炸後所產生的光芒則在菲布達胥恆星的周圍形成了一道光之輪。

  以光的行進速度推算,應該是有人下達指令讓那些小行星同時自爆沒錯。

  而在爆炸中消失的但足不僅止於燃料槽小行星而已。

  一隻筒狀的物體從宇宙港那裡被丟棄出來,並在宇宙中以慣性航行的方式漂流著,當它漂到距城館有一段安全距離的位置之後,也跟著爆炸了。

  看來連貯放在宇宙港內的反物質燃料也被捨棄了。

  ——有一套嘛,菲布達胥男爵,公主開始對男爵有了新的評價,完全不給自己任何一次迂迴前進的機會,一次就讓所有的反物質燃料完全消滅——果然有亞維人的作風。

  既然對方已經發表了如此明顯的宣戰聲明,那麼拉斐爾也得要以亞維的作風作出回應。

  等到成功救出傑特以後,一定要殺了男爵,絕對要殺了他。從見到他第一眼開始,拉斐爾就一直覺得男爵的頭似乎比他的肩膀寬度還要稍微大一些。雖然說如果不是視美形為理所當然的亞維人的話,一般地上人不可能會注意到這種微小的瑕疵,但是男爵的頭實在是太大了,看了就礙眼。乾脆讓他的肩膀上面不再有任何東西頊著,這樣子自己的心情也才會舒服一點。

  拉斐爾讓聯絡艇凋頭飛回去,並在自己的空識知覺範圍中竭力進行搜尋。

  在靠近男爵城館的路途上,她不斷尋找傑特遭到囚禁的區域位置。雖然在館內地圖上並沒有標記出來,但那個區域應當有類似碼頭的遺跡存在。

  聯絡艇的引擎發動了如喘息一般的低速噴射,開始朝囚禁區的碼頭緩慢前進。

  就在這個時候,終端手環發出了「嗶」的聲響,這代表傑特已經戴上手環了。

  「拉斐爾!」當傑特從冰箱中拿出手環以後,立刻就戴上它並開始呼叫了起來。

  「傑特,」拉斐爾的聲音也立刻傳了過來。「你聽好。我無法著地,所以要穩穩的停在碼頭上是不可能的。」

  「這是怎麼回事?」傑特的心中開始不安了起來。

  「也就是說……你那裡有增壓服嗎?如果有,就沒問題了。」

  「哎,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傑特開始呻吟了起來。「不過沒有,這裡沒有增壓服。」

  「是嗎,那我只好請你在真空中游泳了。」拉斐爾毫不在意的說道。「盡量靠近聯絡艇,等我發出信號之後,你就打開圓形閘門,我會從氣閘室放下繩梯……」

  「真是太感謝了。」傑特無力的回答著。在這個區域裡應該有相當多的空氣,所以要達到完全真空的程度應該也會花上一段時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從中體驗到攀登高山是什麼感覺。不過在這種狀況下,自己到底可不可以期待一切都能順利進行呢?

  他回過頭去望向站在身後的前任男爵,只見前任男爵也只無奈看著他,還不斷的搖著頭:「我為什麼總覺得跟你一起走會對自己的健康有害呢?」

  「可是,您應該會跟我一起走吧。」傑特確認著前任男爵的心意。

  「就算我不想跟你走,你也會去開啟那道圓形閘門吧。我可不想留在這裡靜靜的乾枯至死啊。」

  「我想也是。」傑特慎重的同意男爵的意見。

  「也罷。其實仔細一想,能夠謁見公主殿下的榮耀就足以讓我的心情變好了。」

  「這點我可以保證。和她在一起一點也不無聊。」

  「也只有你才會有這種待遇吧。我只是想要讓殿下記得這身老殘之軀罷了。算了,我們這裡也要開始著手準備了喔,少年。」

  拉斐爾一面抵抗著人工重力,一面讓聯絡艇與男爵館保持固定的距離。

  圓形閘門就在距離聯絡艇正下方一百達諾的地方。

  她開啟了氣閘室的出入口,並放下繩梯。原本這條繩梯就是為了救援在真空中漂流的人所設置的裝備,所以它的尾端部分在某種和度上可由聯絡艇來控制其方向。

  在人工重力的牽引下,繩梯的尾端順利碰觸到了圓形閘門的上面。

  「傑特,」拉斐爾將終端手環湊近自己的唇邊說道。「這裡已經準備好了。」

  「我這裡也是。」傑特的聲音充滿了緊張感。

  「你們可以從圓形閘門的正下方出來,我會把繩梯放進去。」

  「我知道了。」

  「你和前任男爵就在繩梯上把身體固定好,我會在空氣外洩完畢以前把你們拉上來。」

  「如果你能夠真的做到這一點就好了。」

  「聯絡艇已經在前任男爵的隱居區上方取得同步速度。」穆妮希傳來了報告。

  「她難道還不放棄嗎?」男爵不禁握緊了拳頭。

  在燃料槽小行星已經盡數破壞的狀況下,她已經完全不可能進行燃料補給了。如果這樣還無法讓公主屈服的話,現在自己也只剩下最後一個直接的手段了。

  也就是說,他得下令家臣當場持槍指向公主,並立刻加以囚禁。如果她還有任何抵抗的話,在不得己的情況下,只好殺了她。

  其實他真的很不想做到這種地步——但是事態既然已經發展到這一步,自己也只好這麼做了。

  現在的他也不可能去承認已經犯下的錯誤,就算因此而要與整個帝國為敵,為了守住男爵本人的自尊心……

  「我們要從這裡撤離。」男爵向家臣們宣告著。「你們所有人拿起武器跟我一起走。」

  公主一定會來找自己決鬥的。很好,那我就陪她玩一玩吧。

  一具像巨大甲蟲般的機器清掃員正張開它的手臂緊緊抓在天花板上,利用它手臂上的泛用機械指,應該是可以拉動位於圓形閘門上的緊急開放把手才對。

  「準備好了嗎?」前任男爵作最後的確認。

  「是的。」在傑特緊握著的拳頭內側,正不斷滲出汗水。

  「很好。」前任男爵朝那具自動機器放聲大喊:「轉開它!」

  傑特並沒有看到機器清掃員的手指動作,不過那道圓形閘門卻在一瞬間從視野中消失,接下來他就在閘門口的外面看到聯絡艇的機腹了。

  耳朵突然傳來一陣「嘰——」的耳鳴聲,周圍的空氣也在同時化為白霧急遽向上竄升,看來囚禁區內的氣壓已經開始迅速下降。

  繩梯的尾端像一枚小型噴射飛彈般的通過了圓形閘門,並直線下墜到池塘裡面。

  傑特連忙拔腿衝進池塘中,而前任男爵也隨後跟進。以傑特對老人的印象來說,前任男爵的身手可說是異常的敏捷。

  爬上繩梯之後,傑特便拚命的將繩梯上的固定索從左戶拉以自己的右腋下以固定自己的身體,而前任男爵也在下方反覆確認著身體是否已經固定完成。

  就在這個時候,腳下的池水已經開始低溫沸騰並冒出了大量的泡沫。

  「可以了!」傑特用盡聲帶所有的力量透過稀薄的空氣朝上方大喊:「趕快拉上去啊,拉斐爾!」

  腋下突然傳來一陣衝擊力,原來繩梯的尾端已經從水面上被拉起來了。

  繩梯開始一面大幅搖晃一面緩慢的往上方升去。雖然傑特很想抱怨上升速度太慢,不過由於急速竄升的空氣不斷吹襲繩梯的關係,每當傑特偶爾抬頭望向圖形洞口的邊緣時,原本想要抱怨的話就會又吞回肚裡去,畢竟撞上天花板對身體所造成的傷害,跟在真空中是完全一樣的。

  天花板離自己越來越近了,雖然好像會撞到圓形閘門的邊緣,但幸好上升速度並不快,只要稍微扭動一下身體就能避開了。

  終於來到宇宙空間啦!然而目前在傑特與真空之間卻只有一層薄薄的空氣相隔,而且連這層空氣也開始急速稀薄了起來。

  傑特不禁熱烈的去親吻那只可說是強力助手的機器清掃員。不過接下來他馬上就明顯的感受到——那是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自己的肺部已經開始乾澀了起來。

  傑特在真空中渡過的時間其實只有一瞬間,在他還來不及對這種稀有的體驗咬牙切齒之前,就已經被吸進了聯絡艇的氣閘室裡。不過傑特並沒有因為這樣就擺脫了真空的糾纏,因為現在氣閘室的內部也跟真空狀態差不了多少,而且其內部氣壓也正在快速且猛烈的下降中。

  「趕快關起來啊!」傑特大叫了起來,可是這裡卻沒有任何介質可以將他的聲音傳遞出去。

  從氣閘室的天花板上垂下來的繩梯正吊著傑特的身體,當他低頭看到腳下的出人口還是開著的時候,忍不住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經過了一段無限長的時間以後——這是傑特自己認為的,實際上應該還不到一秒氣閘室的出入口終於關閉了。

  大量的空氣開始不斷流進室內,從四個送風口所流進來的空氣相互激盪,產生了肉眼隱約可見的微小紊流。

  傑特發現自己快要被空氣淹沒了,耳朵也傳來陣陣刺痛,面對氣壓的急送變化,他忍不住發出了慘叫。不過接著傑特馬上就在激烈的心跳聲中鎮靜下來,並且為自己這一趟冒險終於成功而鬆了一口氣。

  於是他便將自己的身體從繩梯上放下來,在地板上站穩了腳步。雖然空氣還是很稀薄,但已經不至於讓自己呼吸困難了。

  接著他就走向前去,幫助前任男爵從繩梯上下來。

  當前任男爵也站到地面上之後,傑特不禁身子一軟,就這麼靠在牆邊癱坐在地上。癱坐在牆邊的他緊皺著眉頭,忍受由耳朵所傳來的痛楚。

  前任男爵的姿勢也和傑特一模一樣,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肩膀不斷的上下擺動著。原本他應該是會說些「你還真能忍啊」之類的辛辣感言,不過現在也沒有力氣開口了。

  青色的顯示燈終於亮了起來,這表示室內的氣壓已經恢復正常了。

  通往操舵室的艙門這時候也打開了。

  傑特抬起了頭來。原本他打算說些賺人熱淚的對白來表達重逢的喜悅,不過在他的腦海中卻突然冒出了第一次見到身穿長衣的公主時應該說的話語。

  「嗨,拉斐爾。」當傑特的視線移到了那只縛在深紅色長衣上的展翅銀色鳥和那條孔雀石色飾帶的時候,終於發表他心中的感言:「這樣裝飾很適合你喔。」

  「傑特……」

  他開始想像著接下來公主殿下會給自己一個緊緊的擁抱,當然這只不過是妄想而已。

  「你沒受傷吧?」拉斐爾站在原處一動也不動,只問了傑特這幾個字。

  「正如您所看到的。」大失所望的傑特,只好舉起雙手讓拉斐爾看個夠。

  「很好。畢竟你是我最重要的行李,如果你受傷了我也很困擾。」

  聽到這句話以後的傑特,湊近了前任男爵的耳邊並悄聲說著:「您看,這下子您總算明白公主殿下對我是多麼熱情了吧。」

  菲布達胥男爵正朝著發射大廳的方向前進。

  除了原本就跟在他身邊負責護衛工作的四名家臣以外,還有七名應該還算值得信賴的家臣也先後加入,現在已經有十一名家臣環繞在他身旁一起前進。當然其中也包括了右手纏著繃帶的克浩斯琵雅。

  男爵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但男爵並不認為這是由於自己一直處在緊張狀態的緣故。

  「我的主君,您有什麼問題嗎?」貝露莎問道。

  「你沒感覺到嗎?空氣似乎越來越稀薄了。」

  「經您這麼一提……」

  「可惡,我已經明白原因了。」菲布達胥男爵連忙用終端手環呼叫家政室。「你們這些背叛者,聽見了嗎?」

  「是的……我的主君。」由於回應者的身旁還有人在說話的關係,這句回答聽起來並不是很清楚。雖然男爵同樣也聽不清旁邊的人說話的內容,但他可以想像得到,家政室那裡應該還有自己沒注意到的忠心家臣。

  「你是葛蕾姐吧。喔——原來你還會當我是你的主君啊。你不是早就已經背叛我了嗎?」

  「……真是非常抱歉。」

  「算了。隱居區的增壓裝置是不是已經失去作用了?」

  「是的,正如您所言。」

  「你們有任何對策嗎?」

  「是的,我的……男爵閣下,我已經將大氣循環系統的機能全面停止了。」

  「只有這樣嗎?垃圾處理系統呢?」

  「啊!」葛蕾姐發出了一聲驚呼。「這部分我沒注意到。」

  「我就知道。你好歹也是在家政室工作的人,多注意一點!現在空氣正在不斷外洩啊!」

  「真的是非常抱歉。」

  「如果空氣都流光了,對你們也沒好處,對吧?立刻給我去處理!」

  「但是目前垃圾處理系統的機能無法自動停止。至少我沒辦法從這裡……」

  「混賬!不會用手動的方式停止它啊!不對,你立刻派出館外作業員,給我恢復隱居區的增壓功能。既然你們有膽量謀反,這點小事不會用頭腦去解決啊?難道你們的頭蓋骨裡頭裝的是飯桶嗎?」

  「但是目前這裡十分混亂……」

  「誰管你啊!混賬!」男爵再度大吼一聲以後,便切斷了通訊。

  老實說,現在自己的憤怒已經到了極限。光從這件事來看,她們就應該知道背叛自己是一件錯誤的行為。因為公主一行人在完全不考慮後果的情況下就逕自破壞了男爵館的氣密性,但那些無能的家臣卻連一點辦法都拿不出來。如果他再不快掌握城館的統治權,這裡一定會再發生更大的慘事。就算某些家臣們再怎麼不認同,這裡畢竟還是由男爵所擁有的城館。

  「那些混賬搞不好會越弄越糟。」男爵向身邊的家臣們說道。「快點,我們一定要在環境惡化到無法忍受之前穿上增壓服。」

  記得在發射大廳那裡,應該還有數件為了以防萬一而準備的緊急用增壓服才對。

  另外,那個老頭應該已經跟那個地上人一起逃走了。如果讓他用上了終端電腦,事情就會更加不可收拾了。希望他真的老到糊塗就好了。

  想到這裡,男爵不禁愕然。

  如果是終端電腦的話,聯絡艇那裡一定也有。只要聯絡艇上的思考結晶和城館內的思考結晶網連上了,結果也會是一樣的。

  「你們馬上去發射大廳,如果見到公主殿下就立刻抓住她。沒什麼好怕的,就算她的身份再怎麼高貴,在這裡我們就是正義。」男爵向貝露莎下達了指示。

  「那主君您又有何打算呢?」貝露莎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詢問男爵。

  「我要到外面去一趟,也許接下來還得要面臨一場戰鬥。」

  在家政室內發生了一場言語上的爭執。在爭執的雙方中,一邊是剛從第二配膳室回來的謝爾奈以及亞爾莎,另外一邊則是聽到館內廣播以後趕到家政室的家臣們,她們分別是瑟姆妮、克紐莎、與露魯妮等三人。現在她們正為了自己的忠誠對像應該是主君還是帝國,進行情緒上的言詞交鋒。由於她們之間的辯論內容實在是太過情緒化,說實在很難區別它和互相叫罵有何不同。

  通訊器的接通要求聲正持續不停的響著。到了這個地步,除了一小部分積極的家臣願意跟隨男爵到天涯海角以外,絕大部分的人都待在自己的寢室裡。就像在沙漠中遇難的人對水會極為渴望一般,她們之所以會想要和家政室聯絡,也只不過是渴望能夠從這裡獲得一些情報而已。

  整座男爵館目前只有葛蕾姐一個人在執行自己本來的業務。而且不只是家政室裡的其他人而已,所有男爵館的家臣們都已經放棄了她們原有的職務。為了處理這種非常不利的情況,葛蕾姐可說是忙得不可開交,更何況她還得要在家政室的功能大半都被剝奪的情形下處理這樣的狀況。

  所以也難怪整座城館的氣壓正急速下降這麼重大的變化,她會沒注意到了。

  可是發生了這種事,為什麼思考結晶沒有事先發出警告呢?一定是因為亞爾莎在進行防止男爵任意干涉思考結晶的作業時,把不該封鎖的部分給封鎖住了。因為一切要求完美的她常常會有做過頭的傾向。

  不過,現在也已經沒有時間去追究了。

  「各位,請聽我說。」葛蕾姐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幹什麼呀,葛蕾姐?我們沒空啦!」謝爾奈連頭也沒回過來,就這麼不耐煩的說著。

  「我才比你們都沒空呢!」葛蕾姐大聲喝道。

  五名帝國國民都被嚇到了,這才回過頭來望著葛蕾姐。

  在這個小小的社會裡,大家都公認葛蕾姐是一位溫厚的人與其說她溫厚,還不如說她很少表露自己的意思與情感,所以常被人認為是過度謹慎而瞧不在眼裡。除此之外,她還是一台方便的事務機器,遇到麻煩事都可以交給她處理的救火隊——這就是大部分的家臣們對菲格達可佩·葛蕾姐的評價。

  這樣的葛蕾姐如今卻瞪著眼睛,嗓門也大聲了起來,也難怪家臣們看到她這副表情會那麼驚訝了。

  「吵死了,把通訊機的響聲關掉。」

  「啊,是的。」亞爾莎連忙跑去實行葛蕾姐的命令。

  家政室很快就恢復了寧靜。

  葛蕾姐一面繼續瞪著她的同僚們,一面開始對館內發出廣播。「這裡是家政室,本館的氣壓目前正全面下降中,請大家暫時不要利用垃圾投入口,如果發現任何開啟的投入口就立刻關閉它。如果可以的話,請利用氣密膠劑將它們封死。」

  「氣壓下降?!」謝爾奈的雙眼睜得圓圓的。

  「沒錯,公主殿下已經將隱居區的圓形閘門開啟了,而且似乎是忘了把它再關閉起來。所以館內空氣正透過垃圾處理系統不斷外洩中。」

  「可是我怎麼一點都沒感覺到?」

  「因為我已經讓這裡處於密閉狀態了。」

  「哼,你看吧!」露魯妮炫輝著自己的勝利,「公主殿下根本就不會在乎我們的死活,這就是證據呀!果然還是跟著我們的主君……」

  「吵死啦!」葛蕾姐用手掌重重拍了控制桌一下。「我們必須要進行館外作業。謝爾奈,我記得你應該有真空作業的執照吧?」

  「那可是我吃飯的工具呢。不過,你要我做什麼?」

  「這還要問?當然是去修復隱居區的圓形閘門並把它關上啊!」

  「我想也是。」謝爾奈點了點頭。「可是只有我一個人的話是辦不到的喔。」

  「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去,當謝爾奈的助手。」

  「我可是侍者呀!」瑟姆妮提出抗議。「而且我才不想在謝爾奈這種人的底下工作呢!你不會去召集專業工作人員嗎?再說,葛蕾姐,你又有什麼權利對我……」

  「給我住口!」葛蕾姐這回改用拳頭重孽控制桌了。「現在已經沒有另外找人的時間,而且也沒有讓你們在這裡吱吱喳喳的空間,趕快給我去工作!就是因為你們對館外作業不熟,所以才更需要多一點的時間,不是嗎?」

  「就照葛蕾姐的吩咐去做吧。」謝爾奈贊成葛蕾姐的意見。「各位,如果你們還不想死的話,就跟我來吧!」

  家臣們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始移動腳步跟著謝爾奈,不過瑟姆妮似乎認為心中但還有些話不吐不快的樣子。「那你不跟過來嗎,葛

  蕾姐?」

  「我可是這間家政室的家士啊!」葛蕾姐挺起了胸膛說道。「我在這裡是必要的人員。」

  雖然瑟姆妮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她還是乖乖住口並跟著謝爾奈一起走。

  只有亞爾莎還留在家政室。從她的行動看來,亞爾莎似乎正默默的主張著身為家政室編製人員的自己在這裡留守的當然權利。

  「亞爾莎,你也是一樣。」葛蕾姐說。「這裡只要我一個人就夠了。」

  「是、是的,我知道了……」可能是因為明白葛蕾姐是自己的上司吧,亞爾莎意外的點了點頭,服從了葛蕾姐的指示。

  現在整間家政室就只有葛蕾姐一個人了,而她也開始繼續忙著手邊的工作。

  一般來說,家政室主任家士這個職位除了地位還算崇高以外,其實也是一份相當重要的職務。然而在菲布達胥男爵領地中,擁有這項職位的人卻不怎麼受人尊敬。

  原來在男爵領地內最有勢力的家臣,是負責在主君身邊工作的侍者、寢室組、以及服裝組的人員。男爵在選拔這些家臣時所用的標準就是美麗的容姿,而她們絕大部分也都還有另外一項兼職工作,那就是成為男爵床上的愛人。

  如果有事需要葛蕾姐出面的話,多半也只是不需要在男爵眼前拋頭露面的後台工作。雖說城館管理的職務對男爵館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可是她卻越來越被其他的家臣們所輕視。更糟的是,輕視葛蕾姐的家臣還都是一些才剛從地上世界來到男爵館不久,連亞維語都講不好,甚至什麼事情都不會做的小女孩。

  她之所以到今天還繼續留在男爵領地,只不過是覺得就算回到故鄉那顆充滿沙塵的星球,也不會有任何家人或是朋友會來迎接自己而已。雖然她也曾經在心中描繪過成為國民之後的夢想,但如今也早已不再去奢想太多。對她來說,生活並沒有任何的樂趣可言。

  不過葛蕾姐現在終於找到了新的玩具。雖然她從來不認為自己適合對人發號施令,不過真正對那些家臣下達了一連串命令以後,才發現其實這樣做還蠻有趣的。

  而且現在的自己也有了下達命令的必要性。當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公主一行人來訪的關係,但是最重要的理由則是男爵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靠得住了。在儲存於領地內的反物質燃料全部遭到捨棄之後,今後的菲布達胥男爵家還有可能繼續維持原有的繁華嗎?

  她對那些高貴大人物之間的爭執一點興趣也沒有。到底誰會在這場騷亂中贏得勝利,或者說到底誰才是對的,這些問題她根本不想去理會。

  不論最後的結果是什麼,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維持館內機能的正常運作。而這件重責大任除了葛蕾姐以外,誰也都沒有辦法去擔負下來。

  為了掌握那些家臣們離開家政室以後的情況,葛蕾姐伸手拿起了通訊機。

  「好了,前任男爵,你是站在那一邊?」拉斐爾拉起了長衣的裙擺,並伸手握住了凝集光槍的槍把。

  雖然依據自己的推測,對方應該和男爵是對立關係沒錯,不過她還是想要再度確認一下。如果前任男爵是支持男爵的人,那麼自己也要當場作出對應的處置。

  「閣下是支持我們的。」傑特向拉斐爾保證。

  「公主殿下。」菲布達胥前任男爵搖搖晃晃的從地板上站立了起來。「我那不肖的兒子給您添了許多麻煩。如果您要為此懲罰他的話,能夠從旁助您一臂之力是我最大的榮幸。」

  「不巧的是,這點我無法答應你。」拉斐爾一面說著,手仍然握住了槍把。「我要殺了那個人。」

  「這個,」前任男爵的一邊白眉揚了起來。「會不會稍微過份了點呢——殿下。」

  「你的兒子已經讓我無法完成任務了!」拉斐爾拔出了槍,並且完全無視眼前這兩位亞維貴族的不安表情,開始揮動凝集光槍起來。「男爵已經破壞了燃料槽小行星,而且還是全部!這樣一來我們哪裡也不能去了。傑特,你和我可都得要一直持在這裡了!」

  「這還真是麻煩啊。」傑特說道。

  「你的感想只有這樣而已嗎?傑特!」拉斐爾的聲調尖銳起來了。「難道你就不能有比較認真的反應嗎?你難道不生氣嗎?」

  「我當然生氣啊。」

  「你別再說謊了!」

  「我真的生氣了,拉斐爾。等一下我就會發一頓大脾氣給你看。」

  「傻瓜!」

  「算啦,公主殿下。」前任男爵插話進來。「如果是燃料的問題,我會想辦法幫您補給的。」

  「你要怎麼做?」拉斐爾看著前任男爵那充滿皺紋的臉龐說道。

  「我那兒子速反物質燃料工廠都破壞了嗎?」

  「沒有。」拉斐爾搖了搖頭。「至少就我所知是平安無事。」

  「這樣的話,只要從工廠方面收集足夠的燃料就行了。雖然還需要作進一步的調查才知道詳細的存量,但我想工廠內的剩餘燃料應該足以提供一艘聯絡艇的需要。」

  「但是,」對拉斐爾來說,這個提案並不怎麼吸引人。「管制室目前是由男爵所控制。如果不能控制管制室的話,我想你的計劃也行不通。」

  「這部分就請交給我來處理吧。」

  「前任男爵閣下,」傑特在一旁敲著邊鼓。「是當初設計這座城館的人。他好像可以輕而易舉的就控制男爵館內的思考結晶喔。」

  看著眼前那副驕傲的表情,拉斐爾突然覺得傑特面目可憎了起來,於是她脫口便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你少在那裡洋洋得意!」

  「看來您似乎是不願意讓我一試的樣子。」前任男爵連忙阻止兩人繼續爭吵下去。

  「好吧。」拉斐爾點了點頭。畢竟想要平安離開男爵領地的話,現在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公主殿下,如果一切進行順利的話,能否將我那不肖子的命交給我來處理呢?」

  「你是在跟我談條件嗎?」

  「您似乎是不太願意,不過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能親自處罰那小子。」

  「也好。」拉斐爾接受了前任男爵的條件。雖然自己對男爵的怒火一直無法壓抑下來,但盡量不去干涉別人家族的內部事務也是亞維帝國的社會倫理之一,如果菲布達胥家族內部有人出面要處理這個問題,拉斐爾也沒有擅加干涉的權利。因為就算事情愈發不可收拾,那也是菲布達胥男爵家與星界軍,或者是與克琉布王家之間的問題了。「不過,如果男爵還是要繼續阻攔我的話,我絕對會殺了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敬隨尊意。」前任男爵輕描淡寫的說著。「那就請借我用一下通訊機,並請實地見識一下我侵入城館思考結晶網的方法。」

  「那就請你過來這裡。」拉斐爾帶著前任男爵往操舵室的方向走去。

  她先坐在操舵士席上,然後要前任男爵在副操舵士席上坐下來。

  至於傑特,則是露出一臉不滿的表情站在兩個人的座椅後面。

  「看來改變的還真多啊。」在前任男爵大略檢視過附屬於操舵裝置上的終端電腦以後,開始用感傷的口氣喃喃自語了起來。「很多裝置我也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說什麼啊。」傑特不禁當場愣住了。「虧你剛剛還一副一切都沒問題的樣子呢。」

  拉斐爾也和傑特抱持著同樣的想法,也許拜託這個人真的是一件愚蠢的事。

  「哪兒的話,你不必擔心啊,少年。我完全不需要去操作終端電腦。」

  「那你為什麼要去看終端電腦?」

  「對一位技師而言,關心機械裝置的發展方向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好啦,殿下,就煩請您幫我操作一下終端裝置吧。」

  「你說什麼?!光是操縱聯絡艇我就夠忙了。」

  「哪兒的話,我現在只要克服科技的發展所造成的經驗差距就行了。畢竟基本原理是一樣的,所以不會浪費您太多時間的。能否請您先將通訊機的頻道對準我接下來要說的波長數值呢?」話才剛說完,前任男爵就接著說出了一連串數字。

  當拉斐爾依照指示固定通訊機的頻道以後,前任男爵便開始用她無法理解的語言對通訊機下達指示。

  「剛剛你說了什麼?」拉斐爾提高了警戒。

  然而前任男爵卻裝作不知道拉斐爾所說的話一般,繼續以通訊機進行通訊。

  拉斐爾只好回過頭去看著傑特,她的眼神似乎是這麼說的這個人真的值得信任嗎?

  而傑特的反應則是——雖然這麼做很卑鄙——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位於菲布達胥男爵館深處的主思考結晶,其實早就已經洞察到館內的人正陷入一片混亂的事實。

  通訊線路簡直快要被塞爆了還不算,一堆相互矛盾的指令也跟著接踵而來,如果不是事先有設定一套優先順序的話,也許連這裡也會陷入一片混亂。而且在控制表層被強制分離以後,還有人對自己提出了許多無法回應的質問,所幸在家政室方面的人員所設定的輸入限制保護下,多少還能夠作出正確的判斷。

  思考結晶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就算有,它也不可能會對目前的情況太過在意。因為混亂是人類特有的屬性,如果過於涉入的話,自己也會被他們的混亂影響而無法從旁看清全局。至少這是思考結晶的分析結論。

  這時候,負責城館外通訊的末端思考結晶突然傳來報告我知道自己之前一直處於休眠狀態,但因為不知名的理由現在覺醒了,而且我還必須要向控制表層傳送這些指令。

  控制表層開始浮現出一連串的符號,為了理解它的意思,思考結晶也開始從記憶巢的深處搜尋可用的資訊。但它很快又被緊接著浮現出來的一系列龐大指令給控制住了,因為那正是長眠已久的最優先命令。就這樣,主思考結晶就在一瞬間被束縛了起來。

  原本如塵垢一般附著在主思考結晶分子構造內部的指令集恢復了活力,並開始著手進行對其它指令的覆寫作業。

  主思考結晶發現自己正一點一滴的改變,看來自己可能要恢復成剛誕生時的模樣了。用人類的話來說,這應該就是所謂的「返老還童」吧。

  返老還童之後的思考結晶收到了第一條命令,它也奉命將自己所擁有的資訊與城館外的某顆思考結晶進行連結,而那顆思考結晶則是至今從未加入結晶網中的新成員。這條命令也同時要求切斷自己與館內一切終端電腦的連線,並將所有輸出入權限交給距離自己數威斯達諸的那顆思考結晶全權控制。然而接下來從那顆思考結晶所傳來的資訊流量卻是相當的稀少,實在令自己感到屈辱。

  首先,對方命令自己拒絕一切開啟館內門扉的指令。

  接下來就要求自己將反物質工廠的現狀報告傳送過去。看來下達命令的人似乎對在工廠內等待儲存的燃料非常關心。

  另外對方還要求傳送第十一工廠的軌道資訊。這座工廠相對而盲離城館較近,而且的確還留有相當多的燃料,至少就自己所知,其燃料存量只差一點點就可以裝滿一整座反物質燃料槽小行星。

  在送出軌道資訊以後,主思考結晶立刻遵照下一個指示,將第十一工廠的思考結晶與那顆新加入的思考結晶進行連結。

  它本現那顆現在已經是自己惟一終端電腦的思考結晶正開始遠離,不過對方與自己之間的連線狀態當然不可能因為這樣就被切斷。

  對方開始要求自己報告過去一小時以來所有人員的行動,特別是城館主人的動向。拒絕指令很快就發動了,然而和主思考結晶現在所受到的束縛比起來,這個指令的優先順序是令人絕望的低。因為主思考結晶所受到的束縛,正是要求它完全忽略過去二十年來任何人所下達的一切限制事項。

  於是主思考結晶還是把資訊傳送過去了。男爵現在並不在城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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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44 PM

第三章  小小的戰爭

  照這種情況看來——傑特心裡在想——我還真的變成行李了。

  由於聯絡艇開始加速的關係,傑特也只好背靠著位於氣閘室與操舵室之間的牆壁上坐了下去,他得要抬起頭來才能看得見已經變形成躺椅模式的座椅。

  而且他還是什麼都不能做。拉斐爾正忙著操縱聯絡艇,而前任男爵也很快就追上了二十年的經驗差距,如今正熟練的操作著終端電腦。那兩個人不但不太需要傑特的幫忙,甚至從頭到尾也沒搭理過他。

  現在的心情實在是糟透了。

  仔細想來,我的人生大概都會像現在這個樣子吧——雖然場合不太對,但傑特還是開始回顧起自己的前半生來他發現與其硬是要向命運挑戰開闢出一條自己走的路,還不如想開一點聽任對方的擺佈也許還樂得輕鬆。

  「殿下。」前任男爵對拉斐爾說道。「現在事情可能有點不妙。」

  「怎麼說?」

  「我那兒子已經搭乘交通艇離開城館了。」

  「那艘交通艇有武裝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這名老貴族聳了聳肩。「畢竟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知道領地所發生的事了。喔,對了,請您稍候,讓我從思考結晶那裡把相關的資訊調出來。」

  前任男爵的手指開始在終端控制桌上飛舞著,並盯著眼前屏幕的顯示畫畫有好一段時間。

  「怎麼樣?」眼見前任男爵的背影突然變得陰鬱了起來,傑特連忙站起身來探過頭去。這麼一站才發現身體胸口以上的部位全都夾在操舵士席與副操舵士席中間,而頭則快要頂到操舵室前方的機械設備,這實在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我想,他操縱的應該就是這艘船了吧。」前任男爵指著屏幕上所顯示的四行船泊諸元簡介。「它是由達克帖夫造船所所製造的塞格諾九四七型,並裝備有兩挺連卡夫四O型艦載凝集光槍、而這兩挺武器則是這艘船的特別配備。」

  「可以由這裡控制它嗎?」

  「我想是不可能。那小子已經將艇上的思考結晶與城館內的思考結晶網之間的連結切斷了。」

  「是嗎。」拉斐爾專注凝視著眼前的屏幕畫面。先前出現在前任男爵前面的塞格諾型聯絡艇諸元資料,已經傳送到她的屏幕上。「前任男爵,到頭來,也許我還是非得殺了你的兒子不可。」

  前任男爵的臉上浮現出茫然冷漠的神色,傑特完全無法猜出來他的心裡在想什麼。過了一段時間以後,才從他的口中緩緩吐出了這幾個字:「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可是,」傑特忍不住插話了。「這艘聯絡艇有武裝嗎?我記得好像聽誰說過是沒有武裝的樣子。」

  「嗯,是沒有武裝。」

  「那、那麼……」傑特說不出話來了。既然男爵的乘艇擁有武裝,別說拉斐爾能不能殺死男爵了,先擔心這艘船會不會被擊沉比較重要吧。「你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

  「自信?」拉斐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她似乎無法理解傑特這句話的意思。

  「這就是亞維人的典型想法啊,少年。」前任男爵笑出聲來。「公主殿下不是因為相信自己會絕對必勝才說出這樣的話。依我的看法,她應該是覺得現在就算去考慮死亡以後的事也是於事無補;所以我惟一能確定的是,現在的她正在全心全意的考慮要怎麼做才能活下去。」

  「那麼傑特,你自己又是怎麼想的?」

  「這……」

  前任男爵代替支支吾吾的傑特說明了起來。「伯爵公子閣下似乎是有所誤解,以為殿下並未將這艘聯絡艇被破壞的可能性考慮進去。」

  「你當我是傻瓜嗎?」拉斐爾瞪著傑特。「勝利機率連百分之十都不到,這點小事我還是知道的。」

  聽到拉斐爾似乎還認為自己會贏,傑特更加的驚訝了。不過數字還是如他所預期的一樣糟糕。「就算這樣,你還是要跟男爵打嗎?」

  「不然還有別條路可以選嗎?」

  「這也是亞維人的典型想法之一。」前任男爵評論了起來。「與其投降,不如賭上那百分之十的機率。而且這對她來說是理所當然的事,當然也不會去在乎他人的評論。」

  「你有何不滿?」

  「豈敢,殿下。姑且不論遺傳基因,我也是亞維人,該戰鬥的時候我也會有所覺悟。」

  「傑特你呢?」

  「我只是個行李而已,沒錯吧?」傑特聳了聳肩。「所以我是不會有任何意見的。不過,我只希望你以後偶爾還會想起我就好了。」

  菲布達胥男爵領地擁有四艘星系內航行船。其中一艘是負責從氣體行星運送氫氣的運輸船,由於巨大笨重速度又緩慢的關係,男爵並不認為那是一艘宇宙船,另外兩艘則是負責將必要人員送到平日是無人狀態的反物質燃料工廠與燃料槽小行星去進行作業的聯絡船;還有一艘則是男爵本人專用的愛艇,他將這艘船取名為「菲布達胥淑女號」。

  和其他三艘船不同的地方是,「菲布達胥淑女號」的操舵裝置是亞維人專用的,所以其他地上世界出身的家臣們也不可能會操縱它。再加上它是領地內惟一的武裝艇,不論就性能上或是價格方面都凌駕於其他三艘船之上。

  為了不忘記自己是亞維人,男爵每天一定都會操縱它在領地內四處奔馳。

  男爵的空識知覺已經捕捉到聯絡艇的位置了。對方正朝著第十一工廠的方向前進當中。

  和燃料槽小行星不一樣,反物質燃料工廠無法借由遠端操作而爆破。就算想要強迫解除反物質燃料的密閉狀態,工廠的思考結晶也會將該道指令視為某種指令上的錯誤狀態而不予執行。

  不過,如果男爵的父親沒有在那艘聯絡艇上幫忙的話,那麼他應該就可以成功的阻止她把燃料從工廠中偷走。

  男爵打開了通訊機。

  「管制室,聽到了嗎?」

  「是的,這裡是管制室,我是穆妮希。」

  「第十一工廠的遠端管理還在繼續運作嗎?」

  「這、這個……」穆妮希欲言又止。「不知道為什麼,管制室的機能突然陷入,這個,不完全狀態,目前無法接受任何控制指令。為什麼公主殿下能夠做到這種地步,這一點我們一直都很困惑。」

  男爵沒再說什麼,他關掉了通訊機。

  果然正如自己所料,父親已經在那艘聯絡艇上了。而且他還真的讓自己的兒子陷入於危機之中……

  男爵的嘴唇浮現出苦笑。不過如果要為了這種事怨天尤人的話,那麼自己就真的是太嫩了。

  男爵提高了愛艇的加速度。

  他畢竟也是亞維人,也很清楚現在就算找公主談條件,對方也不可能會接受。而在他的意識中,從來就沒去想過要向公主屈膝求饒。

  看來公主所搭乘的那艘聯絡艇,很快就會變成環繞菲布達胥恆星運行的小碎片了。

  在那艘聯絡艇上面的人,不過就是一個只是翔士修技生的小女孩,一個年老的造船技師,還有一個從來沒受過軍事訓練的地上人小鬼而已。

  和那些人比較起來,男爵本人可是已經被編入預備役的十翔長,雖然他也沒有任何實戰經歷,但至少也在模擬戰鬥中累積了相當多的經驗。

  更何況這艘愛艇的性能應該還要比對方稍微強一點。

  絕對不可能會輸的。

  兩艘小型艇的距離越來越近了。

  終於,對方快要進入自己的射程距離了。即使目標的引擎排氣和宇宙中的殘骸物質削減了一部分威力,也足以讓凝集光產生致命傷害的距離,就只差那麼一點點了。

  男爵的手指開始勾住了位於扶手上的凝集光檢扳機。

  「永別了,父親大人……」男爵如此喃喃自語著。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臉頰已經滲出了汗水。

  拉斐爾感覺到危險正從她的身後襲來。

  這不是訓練……

  雖然不會從表情上透露出來,但亞維人也是很怕死的。再說現在的拉斐爾還背負著兩條人命。

  男爵的乘艇已經逼近過來了,現在應該已經來到危險距離之內了才對。

  拉斐爾的手指開始在控制籠手裡握出了複雜的形狀,這使得位於聯絡艇各部位的八處姿勢控制噴射口開始怒吼了起來,也讓聯絡艇開始不斷變更其航行方向。

  ——來了!

  位於聯絡艇外的偵測裝置感知到因殘骸物質而散射的凝集光,隨即透過空識知覺傳人了拉斐爾的腦中。

  兩道凝集光也在同時以極近的距離掠過了聯絡艇。

  拉斐爾立刻變更航向。

  又一道凝集光掠了過去。

  理論上,要事先預測以光速迎面而來的死亡是不可能的。換句話說,這是一場直覺與直覺的決鬥。勝負分曉的關鍵,只看幸運站在誰那一邊。

  距離還太遠……

  拉斐爾閉上了眼睛,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空識知覺上。

  再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在迴避不斷以自己為目標的凝集光的同時,拉斐爾也在尋找機會。這個機會就只有那麼一次。

  心臟快要從喉嚨跳出來了,如果在抓住機會以前自己就先被凝集光系中的話,那麼一切就完了。

  「去吧!」

  拉斐爾突然操縱控制籠手作出了一連串的動作,而聯絡艇的主引擎也因此停止,所有的逆噴射口開始全力噴出。

  全力減速!

  聯絡艇的艇尾以復退的姿態斜向撞上了男爵的乘艇。

  在男爵的凝集光線擊向聯絡艇的前一瞬間,拉斐爾重新發動了主引擎。

  男爵從空識知覺中感受到一團氣體。這團柱狀的霧就像是一根想要貫穿自己的棒子一樣,直接朝艇首逼近過來。

  ——她到底想幹什麼?

  男爵搞不懂,光靠引擎排氣就想對這艘愛艇造成傷害?再說不論排氣的濃度再怎麼高,溫度也還是相當低的。

  真是毫無意義的舉動。確實那團氣體是可以用來抵擋凝集光的攻擊,不過也只能擋一瞬間而己。畢竟引擎排氣一下子就會擴散掉,只要這艘愛艇持續發動攻擊,那團氣體根本就沒有什麼作用。

  男爵在控制籠手內的手指開始作出了全力加速的動作,硬是將那團像瀑布一般朝自己衝下來的氣體衝散開來。現在自己可沒有多餘的迴避時間,再說為了要確保再度狙擊的機會,這麼做是最快的方法。

  然而,當愛艇衝出那團氣體之後,「菲布達胥淑女號」的外殼突然產生了高熱熔化的現象,同時在操舵室內也充滿了大量的放射能風暴。

  眼睛與空識知覺器官在一陣灼熱般的刺痛竄過以後,也喪失了知覺的能力。

  惟一還倖存的聽覺則感知到艇內傳來的各式各樣警告聲。

  男爵終於明白自己已經犯了致命性的錯誤。

  亞維人有一句歇後語是這麼說的:「用反物質當推進劑——浪費」。

  原來公主真的去實行這句歇後語了啊。雖然在戰場上這麼做確實是很沒有效率,但它的確可以用來當作反質子炮的代用品。

  「唔哇!」

  鮮血從男爵的口中噴了出來。

  在迎接死亡來臨的最後一瞬間,男爵在心裡由衷的讚歎著公主的戰略。

  在目送「菲布達胥淑女號」以最大加速朝星系外飛翔離去以後,拉斐爾將聯絡艇的航行目的地變更至第十一工廠。

  由於大部分的反物質燃料已經全部噴向男爵乘艇的關係,現在聯絡艇也只能以緩慢的加速度向前行進。

  「結束了嗎?」傑特的上半身從座椅的後方冒了出來。

  「結束了。」拉斐爾抬起頭看著傑特的臉。可能是因為先前聯絡艇連續激烈變換姿勢的關係讓他撞到了什麼東西,現在傑特的眼眶底下出現了一塊淤青。

  「你把男爵殺了嗎?」

  「嗯,我已經殺了他。」看來真的是累壞了,連自己所發出來的聲音聽起來都像是別人的。「那艘交通艇還飛著,正全力加速中,不過我想裡面應該不會有人還活著。」說出這句話以後,拉斐爾便轉頭看著坐在自己身旁的老人。「我很遺憾,前任男爵。」

  「不會的,殿下,這畢竟是一場戰爭啊。」前任男爵彷彿像是毫不在乎一般的接受了拉斐爾的勸慰言語。

  「你很遺憾?難道你只會這麼說嗎?」傑特的語氣突然充滿了怒意。

  「你到底在生氣什麼,傑特?」拉斐爾不明所以的問道。

  「你可是殺了一個人耶,怎麼可以只用這句話輕輕帶過……」

  「如果我不殺死他的話,我們就會被他殺死了。」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啊!說實話,我真的鬆了一口氣。可是,我覺得你應該稍微表示出一點歉意來才對……」

  「你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我非得表示歉意不可?我只是在盡自己的義務而已。如果會覺得有罪惡感,一開始我就不會這麼做了。」

  「你這麼說的確有道理,我也真的很感謝你,畢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竟然會把人命看得這麼輕賤……」

  「我從來就沒有以輕賤的態度看待人命!」實在是太令自己意外了,看著傑特那副怪物般的眼神,拉斐爾的內心大感震驚,彷彿眼前的傑特和平常的那個傑特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她開始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忍受被眼前這個青年叫『拉斐爾』這個名字了。

  「可是你看起來連一點驚嚇的表情也沒有,不是嗎?」

  「為什麼我非得表現出驚嚇的表情來不可?」

  「這是因為,大部分的人殺了人以後都會有驚嚇的表情啊。」

  「就算露出驚嚇的表情,對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當然是沒有啊,可是……」

  「你講的話實在是太沒有條理了!」拉斐爾強硬的下了結論。

  「我當然知道我講話有點亂七八糟,」傑特承認了她的結論。「可是,我覺得一個人類面對這種事情還是不能太冷靜,這樣才比較自然。像你現在這樣子……實在是太冷酷無情了啊!」

  「我從來就不想刻意裝出一副溫馨的樣子!」拉斐爾的情緒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了。傑特實在是太無理取鬧了,自己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為什麼非得要驚慌失措不可?

  「可是……」

  「不要再說下去了,少年。」前任男爵終於開口了。「這件事還輪不到你來驚慌失措。」

  對喔!傑特總於鎮靜下來了。明明就跟自己沒什麼關係,傑特竟然驚慌失措了起來。可是——為什麼自己會那麼慌張呢?

  「可是,我……」

  「你大概是不希望親眼看到公主殿下殺人吧?」前任男爵的話語中充滿了笑意。

  「看到?傑特根本不可能看得到男爵被殺的樣子。」

  「這只是言語上的比喻,殿下。因為殿下當時就在我那兒子被殺的現場,所以在意義上是一樣的。」

  「可是,為什麼傑特會不想親眼看到?」

  「這就要請您問他本人了。」

  拉斐爾轉過頭來問傑特:「前任男爵所說的話是真的嗎?」

  「呃,嗯,大概,是吧。」傑特迴避著拉斐爾的視線,並搔了搔自己的臉頰。

  「我要先聲明,這可是一場戰爭。」

  「這我當然知道。」

  「我在這場戰爭中勝利了,有什麼不妥嗎?」

  「怎麼可能,如果輸了我們才糟糕呢。」

  「那麼,為什麼你會不想親眼看到我殺人?」

  「嗯——這個問題很難回答耶。總而言之……」傑特低下了頭,對擠在一個狹小空間的他來說,這實在是一個高難度的動作。「對不起。我一時不注意就對你說出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話,畢竟你是一位士兵,當然也沒必要對戰鬥感到羞恥。還有,謝謝你,很感謝你保護了我。」

  拉斐爾一直凝視著傑特的臉,因為她還沒有得到這個問題的真正笞案。不過她也沒有再繼續追究下去,因為現在在她眼前的人已經又變回自己原本所認識的那個傑特了。

  「我原諒你,」拉斐爾冷淡的說。「感謝我吧。」

  「啊,謝謝你。」傑特的臉上綻出了笑容。

  「好了。」前任男爵打開了通訊機。「既然兩位已經達成共識,我也該掌握一下自己領地的統治權了。」

  到目前為止,前任男爵的言行沒有一點遲滯,彷彿對兒子的死絲毫不感到悲傷。

  然而當前任男爵緊握通訊機時從口中所吐出來的細微言語,卻還是聽進了拉斐爾的耳朵裡。

  「傻兒子……」這三個字,隱藏了深切的悲痛。

  小事一樁。謝爾奈如此想著。

  雖然一開始她已經設想過圓形閘門消失在宇宙中的最壞情況,但後來卻發現這不過是自尋苦惱而已。因為那道看起來好像很重的圓形金屬閘門正好就在那個圓形洞口的旁邊,而且還因為人工重力的關係好端端的擱在城館的天花板上。在它的邊緣有四個地方出現了燒灼過的黑色痕跡,看來應該是緊急開啟之後的結果。

  她先跪下來檢查閘門的狀況,確認它沒有任何割裂的縫隙之後,便站起來轉身朝後方看去。

  四名臨時助手現在就站在謝爾奈的眼前,穿著她們所不習慣的增壓服並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因為她們只有每逢一年兩次的防災訓練時才有機會穿上增壓服,而且也從來沒有體驗過真空的環境,跟平常就習慣於真空作業的謝爾奈相比實在是差太多了。

  三名男爵的愛人這時候正在搬運一塊大鋼板。本來如果找不到圓形閘門的話,那麼她們所搬的鋼板就可以拿來蓋住那處空氣外洩的洞口。當然,如果真的要完全堵住洞口的話,原來那道圓形閘門還是要比鋼板什麼的好上萬倍。

  另外一位臨時助手,也就是家政室人員之一的亞爾莎則是跟在她們的後面。她的背上背著一隻筒狀的大型容器,裡面裝的則是氣密膠劑。

  「你們可以丟掉那塊鋼板了。」透過無線通訊,謝爾奈對她的臨時助手們這麼說道。

  「丟掉它?要丟哪裡?」其中一名助手,平常是男爵身邊服裝組人員的克致莎反問了回來。

  「丟哪裡都可以啊,就丟那邊吧。」謝爾奈回應著。為什麼連這點事情都要人家教呢?這個蠢女孩。

  家臣們開始默默的把鋼板放下來。

  「接下來你們就過來搬這一塊。」謝爾奈指著圓形閘門說道。

  那三個人又開始以穿上增壓服時特有的「之」字行步伐慢慢朝圓形閘門靠近過去。就在這個時候,其中一名家臣突然轉身過來了。

  「你也過來幫忙呀!」瑟姆妮的聲音在謝爾奈的增壓頭盔裡迴響著。

  「你閉嘴,趕快去做事啦!」謝爾奈沒有理會她。「在跟我吵架的時間裡,空氣可是會繼續外洩的喔。」

  「那還不都是你最崇拜的那位公主殿下搞的鬼。」露魯妮在嘴裡咕噥著。

  「哪一個人敢再說公主殿下的壞話,我絕對不會和她善罷干休。」謝爾奈雙手叉著腰說道。

  「不善罷干休又怎樣?」瑟姆妮似乎是和謝爾奈對上了。「你給我記住,等到主君回來以後我絕對會給你好看,謝爾奈。」

  「好啊,我絕對會好好記住的。」謝爾奈完全沒有被瑟姆妮嚇唬到。

  「算啦,現在還是先工作再說吧。」克紐莎出來打圓場了。

  「你還真是聽話啊。」瑟姆妮沒好氣的回嘴說道。

  儘管如此,三名家臣還是開始進行搬運的作業,她們先把圖形閘門從天花板上抬起來,接下來就依照謝爾奈的指示,將它蓋在正斷斷續續吹著稀薄微風的閘門口上。

  「亞爾莎!」謝爾奈叫喚著。「把氣密膠劑拿過來。」

  「啊,好的。」亞爾莎連忙將那隻大型容器從背上放下來,並將它送到謝爾奈的面前。

  謝爾奈接住它以後,便將容器的噴嘴對準圓形閘門的周圍並開啟容器的閥門。只見從噴嘴流出來的白色膠劑,開始填滿了圓形閘門與閘門口之間微細的空隙。

  其實如果真的要做的話,謝爾奈非得進行熔接的作業不可。因為等到下面區域內的氣壓恢復到正常水準以後,光是這一點氣密膠劑是不足以只擋空氣繼續外洩的。可是一來謝爾奈不放心讓其他沒經驗的人進行熔接的工作,二來光是熔接這一圈對她自己而言就是相當吃重的勞動,畢竟真空熔接並不是謝爾奈的專長。

  所以她打算等事態稍微明朗化一點以後再進行真正的修補作業,在這之前只要先讓大氣循環系統可以維持隱居區內的最低氣壓即可。

  「真是夠了,我們可以先行告退了嗎?」在一旁閒得發慌的瑟姆妮對謝爾奈挖苦的說道。

  「還不行。」謝爾奈冷冷的回應著。雖然現在她的確已經不需要助手來幫忙,不過一想到讓瑟姆妮她們就這麼離開,卻留自己一個人在這裡進行作業,心裡就覺得很不舒服。

  「你在說什麼蠢話啊!」瑟姆妮的怒氣接於爆發了。「這裡不是已經沒有我們的事嗎?回去啦,這邊就交給這位修理工人來做就行啦!」

  「哼,隨便你們!」謝爾奈也回罵過去。

  「當然,我們一定會這麼做的。」瑟姆妮說道。「在真空中我都快窒息了。」

  「你這不是在說廢話嗎,傻瓜!」

  男爵的愛人們紛紛轉過身準備要回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謝爾奈從來沒聽過的男性聲音突然透過領地內的共同通訊頻道在她耳邊響了起來:

  「這裡是菲布達胥前任男爵,我所領的家臣們請注意。我的兒子,阿特斯留亞·蘇努·阿特斯·菲布達胥男爵·克羅華爾已經死了,他是戰死的。」

  「不可能!」瑟姆妮的尖叫聲蓋住了廣播的聲音。

  不過前任男爵當然不可能會聽得見,領內廣播依然繼續播放著:

  「在此我由衷感到遺憾。雖然對我而言,他並不能算是一個好孩子,但他畢竟還是我的兒子;而且不用說,他也是你們的主君,所以相信各位應該也會有各自的感慨才對。今後如果你們打算離開我的所領,我不但不會阻止,而且還會感謝你們對已故男爵的忠心,在我的能力範圍內給予援助。如果你們打算要到其他諸侯家或是帝國的機構中任職,我會盡己之能助一臂之力,如果你們希望回到地上世界去,我會發出相當一段時間薪俸的遣散費;如果有人還有其他的想法,我也會在最大限度的範圍裡協助你們去達成;當然,願意留在領地中協助男爵家重建的人,我會熱情的歡迎你們。不過,這些都是以後才要去考慮的事了。正如大家所知,目前帝國領土已經遭到敵軍的侵略,不過我想這件事應該很快就能獲得解決,我信任星界軍,也希望大家能相信他們。最後,在一切狀況都恢復正常之前,希望大家能夠接受我的編制,我會在這一段時間裡決定本領地的繼承者,以及各位與領地的將來。」

  謝爾奈真正停下手邊工作的時間只有一瞬間,在這之後她是一面聽著廣播的內容,一面繼續進行著修復的作業。當廣播結束以後,謝爾奈立刻就關掉了無線通訊,因為先前夾雜在廣播聲中的聲聲啜泣,她實在是聽煩了。

  圓形閘門的密封作業終於結束了。

  謝爾奈也從城館的天花板上站起了身來。

  男爵死了?跟我又沒有關係。因為我早就已經是克琉布王家的家臣了呀。

  聯絡艇的操舵室內又冒出了一陣騷動。

  「你說來不及是什麼意思啊?!」由於太過驚訝的關係,傑特的口氣也跟著不太好了起來。

  目前聯絡艇的加速度是一個標準重力,而傑特依舊是背靠氣閘室的門邊坐在地板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拉斐爾開始說明。「在先前的戰鬥中,聯絡艇已經用掉了大部分的燃料,所以無法進行更快的加速,當然我們會因此而浪費更多的時間。現在就算以最佳航線航行並以當地時間計算,我們也會比敵軍晚上六小時抵達史法格諾夫。」

  「這種時候你還能這麼冷靜啊。」傑特還是不太能理解拉斐爾的個性。「平常不論我說些什麼,你馬上就會生氣起來了的說。」

  很快的,拉斐爾的眉梢向上揚了起來。

  「你看,果然生氣起來了。」

  「我冷靜是礙到你了嗎?」

  「當然不是啊。」

  「那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其實連傑特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看到拉斐爾冷靜的模樣自己反而會不高興。

  不過,在經歷一段短暫的自我分析之後,傑特終於找到了答案。

  結論就是,因為看到拉斐爾在危機狀況下還能夠沉著應變,所以讓傑特在心中產生了自卑感。如果對方是像菲布達胥前任男爵這種比自己年長的人的話,或許傑特反而會全心信賴到底也說不定。可是,現在的自己卻總是要靠一位比較年幼的人來保護……雖然不像亞維人那麼強烈,但傑特多少還是有「自尊心」這種無謂的心態的。

  「算啦,兩位就別再爭執了。」前任男爵出來打圓場,並解救了傑特的窘境。「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我想請問您今後的打算,殿下。不論如何,您還是要前往史浩格諾夫嗎?」

  「這是我的任務。」拉斐爾說道。

  「在最壞的情況下,您很有可能直接衝進最猛烈的戰火中喔。」前任男爵的聲音像是口中含了什麼似的。「不知道您有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如果您願意的話,雖然這場騷亂目前尚未完全平息,而且也因此無法給您夠體面的招待,但我們還是很樂意讓您暫留此處一段時日。當然,既然是說要歡迎您,那麼我是絕對不可能會作出像那個不肖子一般的惡行的。」

  「很感謝你的好意,不過……」說到這裡,拉斐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來望著傑特。「你的看法呢?」

  「嗯——」傑特一時答不出來。

  在明知自己一定會比敵人晚到的情況下,現在就急著要去送死實在是件愚蠢的事。正如前任男爵所言,傑特並不想趕赴戰場,而且如果這場戰爭是由帝國獲勝的話,也就更沒有急的必要了;當然,如果是敵軍勝利的話,那真的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

  但他也希望能夠盡早離開這塊男爵領地。之所以會這麼希望的原因與其說是因為理性上的理由,還不如說是基於情感上的因素。

  「我只是個行李而已,」傑特終於放棄了思考。「所以我是不會有任何意見的。」

  「你還真是出人意外的頑固啊!」

  「對不起,不過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傑特向拉斐爾招認了。「但如果你真的要問我的意見的話,我覺得留在這裡似乎比較有利。」

  「是嗎。」拉斐爾一時之間也很難作出決定。「前任男爵也認為我們留在這裡較好嗎?」

  「說實話,這點連我也無法判斷,殿下。」

  「怎麼會,閣下!」傑特大叫了起來。「您這樣講太不負責任了!」

  「不負責任?」前任男爵聳了聳肩。「少年啊,雖然我接下來要講的可能是風涼話,但我是不可能對你和殿下負責的。再說,在這個同時性已經崩潰的宇宙裡,我們也只能在事後才能夠評斷一個行為的好壞。敵軍很有可能前來這塊男爵領地,也許他們在史法格諾夫被擊敗之後就會轉而侵略這裡。老實說,到那個時候光靠你們兩位的力量是無法守護這塊男爵領地的。所以前往史法格諾夫也可以說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那麼,您為什麼又要勸我們留下來呢?」

  「我可是什麼也沒勸,少年,我只是傳達自己的意見而已。如果你們願意在此地逗留,我當然很歡迎,但如果你們決意要走,我也不會阻止。所以,接下來就交給殿下和你去作決定了。」

  「我要走。」拉斐爾毅然決然的說。「我所受的教育告訴我,當為了該前進或是該停止而迷惑時,就選擇前進。」

  「是嗎……」這樣也好,傑特在心裡如此想著。

  「你的決定是什麼?」拉斐爾冒出了一句傑特還沒有想過的問題。

  「什麼決定……」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可以在男爵領地把你放下來。」

  「你別開玩笑了啦。」傑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拉斐爾分開行動,這句話讓他在心中點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反正我是你的行李,就請你好好把我帶到史法格諾夫去吧!」

  「你還不是馬上就生氣起來了。」拉斐爾露出了微笑。

  那是充滿喜悅的微笑。至少傑特在心裡是這麼想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45 PM

  第四章  踏上旅途的人們

  由於推進劑的存量還相當足夠的關係,當拉斐爾在工廠補給完燃料以後,便操縱著聯絡艇全力加速折回男爵館。

  此時的拉斐爾,正一面進行減速,一面朝宇宙港接近過去。

  當聯絡艇飛進先前它所停靠的碼頭以後,就開始進行著地的作業。

  和平常的著地作業有所不同的是,這回由於著地腳從聯絡艇被切離以後還牢牢固定在碼頭上的關係,著地的難度比以往還要稍微高一些。所幸在思考結晶的支援以及空識知覺的輔助下,與著地腳進行聯結的過程並沒有對船體造成任何損傷。

  「我並不認為從此處進入城館是一個好主意,殿下。」前任男爵提出了警告。

  「為什麼?」

  「因為目前還有人和我那兒子站在同一陣線,」前任男爵說明了起來。「我想很有可能是決意對他忠心不貳的家臣。雖然不明白她們有什麼意圖,但這些家臣的確已經在碼頭的下方集結起來了。為此我已經事先封鎖住閘門將她們關在發射大廳裡面。」

  「有多少人?」

  「嗯,有十一個人,」前任男爵一面盯著屏幕畫面一面說。「大概是全體家臣的五分之一左右。因為她們持有武器的可能性很大,我想應該是男爵領地史上最強的一支軍隊吧。」

  「你該不會又想要戰鬥了吧?」傑特不安的問著。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了?」拉斐爾非常的不高興。「我並不喜歡戰鬥,只有到迫不得已時才會背水一戰。」

  然而從傑特那裡所浮現出來的眼神,卻是很明顯的不相信她的說法。

  「請不必擔心,少年。」前任男爵像是要安撫傑特的心般的說道。「亞維人一旦面臨戰爭的時候就會徹底戰鬥下去,而且從不接受任何交易與妥協,一心就只想著要戰到最後一刻。然而正因為如此,他們對戰爭的恐怖才有更深一層的體會,所以如果可能的話,亞維人會盡量避免進行無謂的戰爭。」

  「是這樣的嗎……」

  「有空多翻翻歷史書籍吧,少年。帝國從來就沒有主動掀起一場戰爭的前例。」

  「我想應該不是這樣的吧,現在我就可以舉出一個例子。以前我的星系從來就不知道帝國的存在,但即使這樣帝國還是將炮口對準我們了。」

  「你的星系?你是指海德伯國嗎?」

  「啊,我忘了,前任男爵您當然不可能會知道的。海德伯國以前可是一個徹底來自於人類社會中的星系,至少到七年前為止一直都是這樣。」

  「原來如此,」老人點了一下頭。「現在我對你們家族的歷史有一點瞭解了。」

  「反正,這種事情也不重要……」

  「希望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不會讓你的心情惡劣,少年。帝國的敵人只有星際國家,雖然亞維人在與星際國家交戰時絕不存有任何一絲慈悲心,不過一旦面對地上世界的人,他們反而會體諒對方的處境,並盡可能避免進行地上的戰鬥。嗯,如果要用比較具體一點的話來說,亞維人只會用俯視的角度來觀察地上世界;也就是說,正如字面上的意義,他們只願意從宇宙去俯瞰腳下的星球,所以地上世界的人從來也不曾成為亞維人的戰鬥對像過。」

  「感覺好像蠻複雜的樣子。」雖然傑特這麼回答著,但確實是心安了不少。

  然而拉斐爾卻覺得自己似乎被這兩個人給當成外人了。「你們也是亞維人,為什麼說話的內容卻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

  「殿下,」前任男爵恭恭敬敬的說。「我是在學習過許多有關亞維人的知識之後才終於成為亞維人的。而這位少年,不對,我想應該稱呼他為青年較為恰當,也就是海德伯爵公子閣下,目前依然還是在學習如何成為一位亞維人當中。」

  「我還有好多事情得趕快習慣呢。」傑特在一旁也脫口說道。

  「不過,我很不愉快。你們簡直把我當成稀有動物一樣的來品頭論足!」

  「真是非常抱歉。」

  「對不起。」

  這兩個人的道歉,還真是一點誠意也沒有。

  「我是真的很不愉快。」於是拉斐爾再度強調了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啦。」

  「殿下,總而言之,」前任男爵插話進來,「不知能否請您轉到領主專用碼頭去停泊呢?現在並沒有任何人員在那裡出沒。」

  「我知道了。管制權限目前還掌握在你手裡嗎?」

  「這是當然,我可是牢牢的掌握著。」

  「那麼,就請你確定著地腳。」

  「好是當然好,不過利用艇上的終端裝置太浪費時間,所以這並不是一個最好的方浩。請讓我恢復管制室的機能吧。」

  「可是……」

  「當然,我會讓管制室的人員聽從本人的命令行事。」

  於是前任男爵拿起通訊機並接通了管制室。在一陣短暫的交談後,他取得了管制室主任家士穆妮希的效忠,並開始進行一連串的操作。

  「你信得過她嗎?」

  「那兒的話,如果她違背了自己的誓言,到時我再將管制室的控制權收回來即可。」

  拉斐爾只好聳了聳肩,並開始向對方進行呼叫:「菲布達胥男爵額管制室。」

  「是的,這裡是管制室。」

  「要求離地許可。」

  「准許離地,請問您要什麼時候升空?」

  「現在。」

  「知道了,立刻解除對著地腳的固定。」

  原本緊緊抓住聯絡艇著地腳的聯結器這時鬆開了。

  拉斐爾透過空識知覺再度確認了領主專用碼頭在館內地圖上的位置以後,便以低溫噴射飛到了男爵館的上空。

  「菲布達胥男爵領管制室。」

  「是的。」

  「我希望能前往領主專用碼頭並在該處進行推進劑補給,在此要求管制室的許可。」

  「准許您的要求。」沉默了一段時間以後,穆妮希才接著說出下面這句話:「需要這裡進行引導作業嗎?」

  「不用。」拉斐爾拒絕了,因為她還是無法完全相信男爵的舊家臣。再說對一名擁有空識知覺的操舵士而言,這種極短距離的航行的確也不怎麼需要支援。

  才不過一分鐘,拉斐爾已經在男爵專用的碼頭上完成了著地作業。而碼頭方面也在同時立刻進行推進劑的補給。

  「那麼我就在此向您告別了,殿下。」前任男爵站起身來向拉斐爾行禮說道。「我得前去收拾城館內的混亂狀態,還希望您能一路平安。如果以後有緣,我們還是會再見面的。」

  「嗯。」拉斐爾點了點頭。「你的家臣也有人和我站在同一陣線。例如家臣謝爾奈以及家臣亞爾莎,我想應該還有其他人站在同樣的立場。我有話要對她們說,煩請你代為轉達。」

  「這是理所當然,」前任男爵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不過我認為公主殿下還是將您的旨意親口傳達給她們較為妥當。」

  「你說的是。」拉斐爾接受了這項提案。於是她取出一枚記憶片插進終端手環中。

  另外一方面,前任男爵則是向傑特伸出了手來。

  在一旁看著這個伸手動作的拉斐爾正在納悶前任男爵舉動的意義時,突然發現那位伯爵公子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看著老人的手,隨後也跟著伸手交握了起來。

  「再會了,少年。以後有空的話隨時歡迎你的來訪,我很想聽聽看海德伯爵家的創立故事。而我也會教你成為一個亞維人需要有什麼樣的心理建設以作為回報。」

  「好啊,到時一定聆聽您的教誨。」

  「如果可以的話,還得要請你在自己的小孩子出生以前來找我啊。」說完這句話以後,前任男爵便眨起一隻眼睛向傑特示意著。

  「是!」傑特也露出笑容作為回應。

  因為前任男爵的下一個動作,就是朝拉斐爾這邊瞥了一眼。

  而這時候拉斐爾才想到自己還有該做的事情,於是她抬起手臂將終端手環湊近了口邊開始說著:

  「家臣謝爾奈、家臣亞爾莎、還有其他不知名但曾經協助過我的人,我,翔士修技生,亞布裡艾爾·尼·杜佈雷斯克·帕留紐子爵·拉斐爾,在此代表帝國與我自己向你們表示感謝之意。現在的我無法帶諸位一起同行,不過請不要因此就認為我會忘記與你們的約定,如果狀況許可的話,我會盡早回來達成諸位的願望並回報你們的善意。因此我懇求你們等待,直到我回來的那一天為止。」

  在確認這段留言已經記錄完成以後,她便將記憶片從手環上抽出來,並將它交到前任男爵的手中。

  「我已經確實收到了。」前任男爵慎重的將記憶片收進長衣裡面藏好。

  「那麼,前任男爵,希望下次見面時你還是一樣身強體健。」拉斐爾向前任男爵行了個軍禮。

  「殿下也是。」前任男爵向拉斐爾簡短說出這句道別話以後,便在氣閥室的閘門後面消失了身影。

  只見氣閘室通往地面的出入口閘門開了又關,而前任男爵也就這樣離開了這艘聯絡艇。

  當拉斐爾確認前任男爵已經離去以後,便再度對管制室進行呼叫。「我要求立刻離地並出發前往領地境外,請求許可。」

  「准許您的要求。」穆妮希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受到了委屈。「公主殿下,雖然發生了許多事,但還是請您見諒。畢竟我們也有苦衷……」

  「我明白。」拉斐爾立刻切斷了通話。她也不想對那名管制官如此冷淡,只不過是因為不希望再聽到對方那痛苦的聲調而已。

  她重新裝上了控制籠手,並準備進行離地升空的作業。

  「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裡待那麼久呢。」傑特一面這麼說著,一面在副操舵士席上坐了下來。

  「嗯,的確是。」拉斐爾簡短的回應著。

  聯絡艇再度離開了碼頭地面。拉斐爾先將艇首位置設定在與城館軌道相切並朝向菲布達胥門前進的航線上,接下來便開始進行加速。

  「啊!」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輕聲驚呼了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拉斐爾低下頭來看著覆蓋在自己膝上的那套長衣,說:「這件長衣,我本來是想換下來還給前任男爵的。」

  「那麼,你現在要回去嗎?」

  拉斐爾全身打了一個冷顫。「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麼沒面子的事?更何況先前我還向前任男爵那麼鄭重其事的道別過。」

  「原來如此。」像是完全同意拉斐爾的想法一樣,傑特用力的點了點頭。

  「話又說回來了,傑特。」

  「什麼事?!」

  「我記得剛才你和前任男爵互相握著手沒錯吧?那到底是什麼?難道你有什麼性別倒錯的傾向?」

  「你在說什麼啊!當然不是,那是我的故鄉打招呼的方式,沒想到前任男爵也知道這種握手禮。其實如果追本溯源起來,我聽說早在地球時代就已經有這種打招呼的方式了,或許現在它還是在地上世界的各個角落流傳著也說不定。」

  「是嗎。」拉斐爾總覺得那裡不對勁,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思索以後,終於讓她回想起來了。「可是,在傑特的故鄉所盛行的打招呼方式不是向後跳一步嗎?」

  「向後跳一步?!我從來都不知道有這麼奇怪的打招呼方式。」

  「但這可是傑特你自己說的。」

  「咦?」

  「請你回想一下,就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有這種事?啊!」傑特也想起來了。「啊,你是說那件事喔。」

  「你那時候該不會是說謊吧?」

  「我怎麼可能會扯那麼誇張的謊?」

  「我要先聲明,我最討厭人家說謊。」

  「真巧啊,我也是。」傑特心虛的同意著。

  「那麼,那時候你為什麼要那麼說?說實話。」

  「啊,這個嘛……」傑特開始吞吞吐吐了。

  拉斐爾以頑皮的眼神瞧著傑特正不斷冒出冷汗的側臉。「這樣一來,我想在前往史法格諾夫的旅途上應該就不愁沒話題可以聊了。所以,請想出一個我可以接受的理由吧。」

  「是,我會努力的。」傑特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蚊子在叫一樣。

  結果到最後,他還是不敢給拉斐爾一個「可以接受」的解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46 PM

  第五章  史法格諾夫門

  傑特正在吃著聯絡艇上的戰鬥口糧。它看起來有點像是弄直成棒狀的燒烤類食物,營養應該很足夠。至於口味則不僅只有一種而已,種類還挺豐富的。不過這些戰鬥口糧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色,那就是都符合亞維人典型的口味,非常清淡。

  老實說,實在是吃膩了。

  傑特心想,那些從士們難道從來不會抱怨嗎?或者是說住在馬爾地紐或是戴爾庫圖的人,他們的舌頭對於分辨這些同樣清淡的口味就比較遲鈍?

  他開始後悔當初沒有真的要求前任男爵送一些食物上來了。當初由於自己陷入一片混亂的關係而把這件事給忘了,現在回想起來還真的是太可惜了。

  於是傑特只好喝下一口微甜的飲料,硬是把嘴巴裡的戰鬥口糧灌進了肚子裡。

  「傑特,史法格諾夫門已經進入識別範圍了。」

  「是嗎。」傑特隨手將垃圾丟在空中,他打算等一下再去收拾它。而在無重力的狀態下,被丟棄的戰鬥口糧容器則在室內飄浮著。「現在情況怎麼樣?」

  「目前還不清楚。」拉斐爾凝視著屏幕畫面。「附近有數個時空泡,不知道是敵是友……」

  「如果是敵人的話要怎麼辦?」雖然明知問了可能也是白問,但不問的話又覺得怪怪的。

  「當然是正面突破。現在就算想折回去燃料也不夠,沒錯吧。」

  「就算徵求我的同意也沒用啊……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這麼做吧。」傑特心想,這已經是自己第幾次感受到無力感了呢?

  「預定將在七小時後進入史法格諾夫門。」

  「如果到時候會有人來溫暖的迎接我們就好了。」

  「也許會比你所想家的還要熱情喔。」

  「你還真的是……」

  「擅長鼓舞人的心情,對吧?」拉斐爾輕鬆的反擊著。

  「真是的。」傑特伸手撥了撥飄到他附近的垃圾,試圖要讓它正中垃圾投入口。不過因為不幸沒有命中的關係,他只好解開座椅上的安全帶伸手抓住它並直接走到投入口的前面去。

  二小時後,聯絡艇已經可以很清楚的偵測到史法格諾夫門的周邊狀況了。

  在那扭曲的螺旋曲線——也就是史法格諾夫們的附近,有二十多個時空泡正在來回巡邏著。

  「事情不妙。」看著眼前的平面宇宙圖,拉斐爾的指尖有節奏的在屏幕上不斷敲著。

  「怎麼了?」

  「傑特,跟你報告一個不好的消息。」

  「啊,我就知道,請你不用再說下去了。不過,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

  「這種行動模式和星界軍完全不伺。就算採取警戒狀態,星界軍一定會擺出更優稚的陣形。」

  「原來如此。」究竟警戒時要如何擺出『優雅的陣形』呢?傑特開始在腦中試圖描繪出一個大概。

  但他怎麼想就是沒有頭緒。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如果自己運氣夠好的話,以後自然就可以在主計修技館學到了。

  「看來我們可能得更晚才能只達拉克法卡爾了。」傑特歎了一口氣。

  同時他也在心裡思索著,不曉得住在「人類統合體」的俘虜收容所裡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時空泡群終於出現變化了。其中一顆開始朝聯絡艇的方向接近過來,然而它的速度卻是相當的緩慢。

  「看樣子質量應該不小。」拉斐爾鬆了一口氣。

  「那要避開它應該很簡單噦。」

  「如果只是要迴避那一顆的話,是沒錯。」

  「太好了。」雖然傑特不認為成功迴避那顆時空泡以後事態就會好轉,但他也不希望那麼快就要和「人類統合體」的士兵面對面。

  「不過如果從它的質量來推測的話,很有可能是戰列艦的單艦時空泡。」

  「那又怎麼樣呢?」

  拉斐爾斜著眼向傑特射出了一個輕蔑的眼神。

  而傑特也馬上有所領悟——戰列艦是一種裝載著大量機雷的艦艇,而那些機雷當然是拿來對付敵人用的。雖說在通常空間戰中它組半巡察艦的敵手,不過在平面宇宙裡絕對是最強的艦種。

  在屏幕的畫面上,此時正顯示著代表聯絡艇的青色光點以及疑似敵方時空泡的黃色光點。

  事實上,這兩個光點的相對位置也在畫面上緩慢的變化著。

  經過一小時以後,黃色光點已經佔據了青色光點與史法格諾夫門之間的位置。

  然而青色的光點依然向前猛衝過去,從旁人的角度看來,也許會覺得它很魯莽吧。

  「對方送出了敵我識別訊號。」拉斐爾伸手按住了位於空識知覺器官前面的頭環部位。

  「是帝國的嗎?」傑特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

  「雖然不知道是哪一個國家,但可以確定不是帝國。」

  「請你偶爾也說一些令人驚喜的話嘛。」傑特快要當場哭出來了。這簡直就像距離目的地只差一步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個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攔下路來一樣。「難道不能騙他們說我們是友軍嗎?」

  「真沒想到你會有這麼卑鄙的想法。」雖然是這麼說,不過拉斐爾似乎開始認真考慮這個提案的可行性。

  「反正我的教養不好嘛。」

  「總而言之,這是行不通的。」

  「我的預感怎麼每次都那麼準啊。」

  「來了!」拉斐爾突然皺起了眉頭。

  「什麼?」傑特覺得,接下來不論發生什麼事,看來都不會是什麼好事。

  「停船命令。對方說如果本艇不採取停止狀態就會進行攻擊。」

  「當然你是不可能會停船的吧。」

  「難道你希望我停下來嗎?」拉斐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不,當然不會。」傑特也立刻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我只是想確認一下而已。」

  又過了一段時間以後,拉斐爾開始自言自語著:「終於來了。」

  這回傑特也沒有再多問「什麼?」了。

  就很快,甚至比這艘聯絡艇還快。

  當傑特看到那三個光點之後,突然覺得也許住在俘虜收容所才是最理想的生活。

  聯絡艇依然維持原來的航線。

  傑特看著拉斐爾的側臉;心想,她該不會是已經放棄求生的意志了吧?

  拉斐爾專心的盯著跟前的畫面,在屏幕上的平面宇宙圖目前正顯示著數條綠色與紅色的虛線。

  終於,拉斐爾按在操舵裝置上的手指開始有了動作。只見包覆著聯絡艇的時空泡也開始橫向移動了起來。

  隨著畫面上青色光點行進方向的改變,黃色光點在略微遲疑一下之後也在屏幕上畫出了一道曲線。

  ——不要跟過來就好了嘛。

  傑特緊緊的咬著牙關。

  他真的很想當場嚎啕大哭,好想叫出莉娜的名宇。

  然而當他看到坐在身旁的拉斐爾那拚命努力的模樣,原本差點潰堤的情緒也就稍稍壓抑下來了。

  努力?到底拉斐爾在努力些什麼啊。機雷還是對逃跑的聯絡艇緊迫不捨,而且也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追上來。

  但他終於明白拉斐爾的企圖了。原來她打算等待機雷的燃料用盡,所以才盡可能的延緩與機電邂逅的時間。

  同時她也非得要伺機靠近史法格諾夫門不可。如果不這麼做的話,那艘戰列艦大概又會再度發射機雷過來了吧。就算幸運不被擊沉,聯絡艇上的燃料遲早也會耗盡的。

  ——神啊:如果您真的存在的話,就趕快讓這些東西全部都不要打中吧!

  傑特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架,眼睛則直盯著黃色的光點。如果當初能更熱心的去教堂作禮拜就好了,自己可是想在死前留下平靜的回憶啊。

  這時,從那個較大的黃色光點那裡又分離出三個黃色的點來。

  「到底是誰點了這些東西過來的啊!」傑特終於忍不住叫出聲來。

  「這樣一來,也許我們會贏!」拉斐爾突然冒出這句話。

  「怎麼說?」

  「對方的燃料也快要耗盡了,所以才會發射新的機雷……」

  正當拉斐爾急促的對傑特這麼說明的時候,第一批來的那三顆黃色光點已經在屏幕上消失了。

  「太好啦!」傑特不禁歡呼起來。

  但他很快就想到還有新的機雷群,心情馬上就沉到了谷底。

  「沒問題的,我很快就可以逃進去!」

  史法格諾夫門就在眼前了。

  它看起來就像是滿佈著歪曲螺旋曲線的蜘蛛網,而青色的光點則像是一隻被小鳥追殺的蝴蝶。

  拉斐爾將左手套進了控制籠手裡面。

  聯絡艇傳來一陣振動,這是引擎已經點火發動的證明。

  在這段時間裡,黃色的光點仍然尾隨著青色光點,並逐漸拉近了兩者之間的距離。

  大概是考慮到傑特心情的關係,牆壁上開始顯示出艇外影像,不過儘是一片灰色的時空泡內層表面。

  傑特轉頭朝後方看去。

  時空泡後方的某一點開始噴出白色的光芒,而在白光的周圍則散射出五彩繽紛的顏色。這些艷麗的色彩正不斷擴張其散射的範圍。

  這片美到令人怵目驚心的光景,正是時空融合的前兆。

  「進入戰鬥加速。」拉斐爾說。

  座椅也切換成躺椅模式。

  在加速開始的同時,那片替灰色塗上色彩的光芒也跟著幻化出一條流動的光帶。只見它從傑特的背後越過了他的頭頂,穿過正前方之後又從腳下燒了回去,形成一道彩虹之輪。

  時空泡是一個獨立的宇宙,而這個宇宙的中心點就是時空泡產生裝置。在泡內僅有單一時空泡產生裝置的情況下,搭載它的船艦在這個宇宙的相對位置也不會有任何改變。因此從泡內觀察者的角度來看,時空泡會以自己為中心進行旋轉運動——而眼前傑特所看到的景象,就是這種旋轉運動所造成的效果。

  就是因為肉眼看到這幅景象的關係,所以即使傑特的身體已經很清楚的感受到加速的反作用力,但他還是不相信目前聯絡艇已經處於加速狀態了。

  「那些機雷,該不會真的追到通常宇宙來吧?」在身體已經被超越六標準重力並持續上升的加速度壓迫之下,傑特這麼說著。

  「在通常宇宙中,這艘聯絡艇的加速性能遠優於它們。」

  「我稍微安心一點了。」

  正當黃色光點即將與青色光點重疊在一起的時候——

  牆壁上的那片灰色與彩虹之輪突然同時消失,取代的是一片點綴著星光的黑暗。

  已經來到通常宇宙了。

  傑特再一次轉過頭去,他看到史法格諾夫門位於通常宇宙的那一面正放射著磷光。

  「機雷呢?」

  「在那裡。」先一步運用空識知覺感知到機雷蹤影的拉斐爾告訴了傑特。

  當宇宙船從平面宇宙進入通常宇宙時,會從「門」的何處出現完全要靠機率。就算從螺旋曲線上的同一個位置進入同一個「門」,也不代表會在這個球體空間的同一個位置上從通常宇宙中出現。

  先前由敵方所發射的機雷,此時也陸續從完全不可能命中聯絡艇的地方出現在通常宇宙中。在磷光的照耀下,它們看起來非常的顯眼。

  雖然它們也立刻朝這裡尾隨過來,不過其加速度卻是非常的緩慢,緩慢到實在令人很想加以嘲笑的程度。

  「太好了!」傑特不禁發出了歡呼。「不過,這裡應該也有敵人吧?」

  「這一帶目前是沒有。」

  「喔?看來敵人還蠻粗心的嘛。」就連傑特這種門外漢,也知道「制『門』權」的重要性。

  「因為他們還有其他的事要忙,你看。」在高加速的狀況下,拉斐爾伸出了她的手臂。

  在拉斐爾的指尖前方,正逐漸浮現出一顆似乎只要伸手過去就能碰觸得到的青色球體——也就是史浩格諾夫侯國境內惟一的有人行星,克拉斯維爾。

  在克拉斯維爾行星的黑夜部分可以看到光芒亮起,但是在下一個瞬間它就消失了。

  「在平面宇宙的敵人並不是為了警戒從星系外反攻的星界軍,而是要封鎖史法格諾夫的對外聯繫。」

  「戰鬥還在持續當中嗎?」傑特發出了呻吟。

  「嗯。」拉斐爾點了點頭。

  「雖然我的眼前好像有一顆行星,但這該不會是幻覺吧?」

  「當然不是,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那裡。」

  「可是,這裡是戰場啊!」

  「不然你認為我們還能到哪裡去?」

  「……這,這倒也是。」

  既然不能保證星界軍一定會獲勝,那麼在這裡悠哉的等待就絕對不是上策。再說,雖然聯絡艇已經與一路從平面宇宙跟隨自己而來的機雷拉開了距離,不過它們遲早還是會跟上來的。更何況也不能保證新的敵人不會從「門」那裡突然出現。

  既然如此——傑特就不能接受拉斐爾執意要衝人戰場中的想法,而且他更不能接受自己面對這種狀況竟然只能束手無策的窘境。

  「帝國星界軍,請回答。這裡是巡察艦『哥斯羅斯號』搭載聯絡艇!」拉斐爾開始以只有聲音的通訊呼叫了起來。

  在反覆呼叫了一段時間以後,總算有了回應。

  「這裡是通訊艦隊史法格諾夫基地。聯絡艇,報告那裡的狀況。」

  「巡察艦『哥斯羅斯號』在伊圖姆五三三領域遭遇到身份不明的時空泡群,本艇已攜帶母艦的航行日誌並隨同艦上非戰鬥員先行離艦,目前已經抵達侯國空域。」

  「知道了,聯絡艇。基於軍事機密保持的理由,嚴禁以通訊方式傳達更詳細的情報。」

  「知道了,史法格諾夫基地。請下指示。」

  「很遺憾,本基地目前無法准許貴艦停靠,請獨自採取行動。」

  拉斐爾用力的咬住了下唇。「知道了,史法格諾夫基地。本艇自即刻起將採取獨自行動。預祝諸位勝利!」

  「這是一個非常渺茫的希望,聯絡艇。」對方傳來了一陣乾笑聲。「但是……讓我們預祝帝國的勝利吧!」

  通訊中斷了。

  「聽起來好像他們已經輸了的樣子。」

  「這是當然的,」拉斐爾看起來相當的激動。「星界軍在各邦國所配置的駐軍都很少,光靠一支通訊艦隊,怎麼可能只擋敵軍正式的攻擊。」

  「對不起,我問了一個蠢問題。」

  「不會……」拉斐爾說。「抱歉,傑特……結果我還是沒能將你平安無事的送到史法格諾夫。」

  「這又不是你的錯。」傑特機械式的作出了回應。「那敵軍目前的情況如何呃?」

  「距離還很遠。但是,有三艘朝這裡過來了。」

  「看來他們還真的很喜歡『三』這個數字呢。」

  傑特一直凝視著前方不過感覺上又好像是抬起頭仰望著上方的樣子,只見克拉斯維爾行星在他的眼中開始膨脹起來,最後終於佔據了絕大部分的視野。

  然而他並沒有發現到敵軍的蹤影。

  這時,一條正逐漸遠離行星白晝部分的絲狀物體吸引了傑特的注意。

  「那是什麼啊?」

  「似乎是軌道塔。」

  「是嗎,原來是軌道塔啊……」

  在史法格諾夫恆星光芒的照耀下,被破壞的軌道塔正一面閃閃發光一面旋轉著。

  「他們真是卑鄙,軌道塔根本不是軍事基地……」

  「請問……」與其討論敵人的品性,現在應該還有更值得擔心的事。「這艘聯絡艇可以著陸嗎?」

  「著陸?」拉斐爾轉過頭來望著傑特。

  「是啊。既然軌道塔已經沒有了,我們也只好直接著陸了。」說到這裡,傑特突然發現自己打了一陣寒顫。「難道,你不會……?」

  「不,我想應該沒問題。」

  「應該?!你說應該?」

  屏幕畫面上開始出現了亞維文字。

  拉斐爾瞥了畫面一眼以後便又回過頭來看著傑特。「果然沒問題。」

  「等一下,該不會到目前為止你都沒想過要讓聯絡艇著陸吧?」

  「嗯。」拉斐爾露出了心虛的表情並點了一下頭。

  「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想過要讓我下船到那顆行星上吧?」

  「嗯。」

  「那你為什麼要那麼急著把我送到這裡來?」可惡,身體好重,這一趟加速到底還要持續多久……

  「我想來這裡參與戰鬥。」

  「要怎麼參與?這艘船不是沒有武裝嗎?難道你打算拿對付男爵的方法在這裡再重演一遍?」

  「我沒想那麼多,不過我認為總是有自己能支援的地方。事實上,現在我已經將三艘敵人的艦艇吸引過來了。」

  「你說的也許有道理,不過我怎麼看都覺得這只不過是某種形式的自殺行為啊!」

  「我的舉動確實是很輕率,」拉斐爾低了下頭,不敢正面看著傑特。「畢竟你也是乘員之一,我卻沒和你商量……」

  「還商量呃……」傑特心中的憤怒突然發作了起來。「你、你這個大傻瓜!」

  拉斐爾立即睜大了雙眼,但隨即又因為感到羞恥而再度低下了頭。「就算被你罵成這樣我也無話可說,因為我的確輕視了你的性命。」

  「不是這樣的,我的性命根本不是重點!啊,也不對,其實也不完全不是重點,至少我就非常在乎自己的生命。可是我要說的是,你的生命才是重點啦!」

  這回拉斐爾的雙眸開始燃起了怒火。「對於將你的性命捲入這場勝利機率薄弱的戰爭中這點,我感到很抱歉。如果你想對我施加殘忍的報復,我甘願一肩承受。」

  「什麼殘忍的報復!」傑特開始氣急敗壞起來了。「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對你作出什麼殘忍的報復嗎?」

  「不過,」拉斐爾根本沒有聽見傑特的話。「我的生命還用不著你來說三道四!」

  「是啊,我是沒有資格說三道四啦!」傑特的嗓門也開始大起來了。「不過有一件事情我一定要說出來。你明明可以擁有長久的壽命,為什麼那麼想急著去送死?請稍微考慮一下要怎麼做才能活下去吧,拉斐爾!」

  「我當然不是急著去送死。」

  「在我看來,你就是這麼想的!你不是說只有到迫不得已時才會背水一戰嗎?難道那都是謊話?」

  「現在戰爭已經開始了,這裡可是戰場,一名士兵到了戰場該做什麼,應該不用我再多說吧!」

  「啊,是喔!你想打仗就去打吧!不過我現在還不是士兵,所以請你待會先讓我在那顆行星上下船吧!」

  「我知道了!反正留你這種人在戰場也幫不上任何忙!」

  「你還不是一樣?光靠這艘小不隆咚的聯絡艇,你又能做什麼啊?」

  兩個人開始互相瞪視了起來。

  不過最先躲避對方視線的人,是拉斐爾。「抱歉,傑特。」

  「今天真是我的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傑特試圖化解緊張的氣氛。「沒想到公主殿下竟然對在下連續說了兩聲抱歉,就算在貴族社會中這也是值得驕傲的事呢。」

  「別取笑我,傑特。不過……你說的對,就算我想用這艘聯絡艇參與戰鬥,也幫不上任何忙。不只是你,連我也是一個沒用的人……」

  「這也不是你的錯。」傑特安慰著拉斐爾。「以前我也說過,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忙了,這點真的很感謝你,這是真的喔。雖然現在的我真的很沒用,不過也許有朝一日我也會成為值得依靠的人,我很想活著看到那一天的到來,也希望你能夠活到那一天看看我的成功。」

  「嗯。」拉斐爾簡短的回答著。

  看來心中的憤怒與恐慌已經全部發洩完畢了。傑特原本差點快要窒息的心臟,如今也平穩的傳送著脈搏聲。

  ——算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傑特已經有了覺悟。

  現在自己就遵循一下亞維人的作風,先只考慮如何才能活下去再說吧。

  至少在宇宙空間裡,死神應該會靜悄悄的來拜訪,大概不會讓自己有太長時間的痛苦。

  乾脆請死神讓自己在睡夢中或是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死去如何?加速實在是太痛苦了,如果能夠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已經上天堂的話,說不定會是一種很浪漫的經驗。

  但不幸的是,現在自己的意識卻是非常的清楚。

  過了一段時間以後,艇內傳來了一陣呼叫聲。

  「是通訊基地嗎?」

  「不是,通訊電波是由前方的宇宙艦所發出的。」

  「原來是敵人……很近嗎?」

  「嗯,相當近。」

  傑特瞇起了眼睛。在青色球體的背景中,他看見了數顆像是微小粒子般的光點,那大概就是所謂的敵艦吧。

  拉斐爾開啟了通訊線路。

  「潘恩·德格·佐普·寇斯·利·吉,涅克·夠·謝克……」從通訊機那裡,傳來一連串傑特聽不懂的語言。

  「這是什麼啊?」

  「『人類統合體』的官方語言。他們說:『如果不停止加速,就展開攻擊』。」

  「你聽得懂!」

  「嗯,我在修技館學過。以後你也會在主計修技館學到。」

  「真是夠了,我好不容易才學會了亞維語耶。」

  「不必擔心,這種語言學起來很快。不過……」拉斐爾突然皺著眉頭露出嫌惡的表情。「它是一種毫無修飾的語言,就優美層面而言,它和亞維語的差距實在是很遙遠。」

  「也許吧。」傑特仔細傾聽著這段他完全無法理解的語言,只知道對方似乎不斷重複著同樣的話語。

  拉斐爾並沒有任何回應,直接就切斷了通訊。似乎從一開始她就沒有任何想要與敵方交談的意思。「我本來還以為他們會對我們說些不一樣的話呢。」

  「我可不想被那些一點也不幽默的傢伙們殺死啊。」

  「我也是。」

  敵軍的艦影終於清晰起來了。看來敵艦是以各自佔據正三角形三個頂點的陣形同時行動。

  「傑特,跟你報告一個好消息。」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好消息了,是什麼呢?」

  「主戰場隱藏在行星內側,目前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就只有那三艘而已。」

  「真是太好了,不過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有新的敵人出現在面前,沒錯吧?」

  「嗯,但這可能性很低。」

  「那我們就趁那些可怕的叔叔伯伯們離開座位的時候,趕快潛進那顆行星裡去吧。」

  「那也得先等我們過了他們這一關再說。」

  敵艦的影像越來越大了。

  這時操舵室內的重力突然急速消失,而當傑特發現到這件事的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朝右側快速傾斜墜落了。

  這種感覺自己也曾經在與男爵的戰鬥中體驗過。現在聯絡艇的所有噴射口也像上回一樣進行一連串的無秩序噴射,以迴避來自敵方的火線攻擊。

  在下一個瞬間,一道閃光在傑特的右手邊快速竄過。如果不是自己多心的話,那道閃光應該就是來自敵方的凝集光,或者是反質子流與宇宙浮游粒子反應之後所產生的光波吧。

  不論什麼時候看到這樣的閃光,身上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起雞皮疙瘩起來。

  艇內的重力變化可說是相當的劇烈。原本傑特還以為這次應該和在男爵領地的時候不一樣,至少有安全帶固定自己的身體,應該會比較舒服一點才對——真是大錯特錯。

  一下子被壓在座椅上動彈不得,一下子又被安全帶吊在半空中,一下子座椅竟然開始對自己的背部磨呀磨的,再一下子安全帶又拉扯著身體左擺右蕩……

  忍耐,一定要忍耐。

  傑特拚命的把快要從胃裡湧上來的內容物又壓了回去。

  在這種情況下,操舵的人和同乘的人,倒底那一個會比較難過啊?

  正上方有一艘敵艦,正下方也有一艘,還有一艘在左邊。

  不過接近並正面遭遇敵艦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

  當重力變化程度終於沒有那麼劇烈的時候,傑特才有閒情向後瞥了一眼,他看到由敵艦所噴射的引擎火光已經在很遠的地方了。

  「我、我們沒事了吧?」

  「嗯,就算他們想要變換方向,也已經追不上我們了。」

  「沒想到竟然這麼順利就通過了。」

  「不知道的人是幸福的。」拉斐爾呆呆的看著傑特說道。「剛才有一道凝集光,可是在距離我們只有二十達詣的地方掠過去喔。」

  「如果被擊中的話,我們會不會很糟糕啊?」

  「大概現在的我們就會變成一團電漿塊,然後在宇宙當中擴散開來吧。」

  「真是詩情畫意啊。」傑特俏皮的說著。

  這時拉斐爾打開了通訊機,似乎是要向敵軍耀武揚威一番。只聽到她朝通訊機這麼大喊了起來:「庫·林·馬普·阿斯·唐格·基普!」

  「剛剛你說什麼啊?」

  「我可是一位少女呀!」可能是因為憤怒的關係,拉斐爾的臉頰上泛著一層緋紅。「這種話怎麼可以叫我再說一遍!」

  「啊……原來如此。」

  「接下來要開始減速了,請安安靜靜的在座位上坐好。」

  傑特覺得上下的景物好像各自跑到相反的位置上去了。現在在他頭上的是史法格諾夫門,而克拉斯維爾行星則來到他的腳底下。

  「減速的程度會有多劇烈啊?」

  「因為負加速度值相當大,所以可是很痛苦的。」

  「請對我溫柔一點啦。」

  「對你溫柔一點是沒問題,不過你想被大氣層燒得一點也不剩嗎?」

  「我怕熱。」

  「那你就忍耐吧。」

  減速開始了。結果傑特發現,先前那些加速跟這減速一比根本是小兒科。

  雖然有座椅來保護柔軟的肉體不至於被反作用力壓碎,但是肋骨就快要被壓斷了,血液根本就投辦法流到手腳的前端,眼前則儘是一片血紅。

  傑特咬緊牙關拚命的忍耐著。

  他勉強朝身旁瞥過一眼。沒想到連拉斐爾的臉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到底這段時間還要過多久?

  牆上的影像突然完全消失,星空與那顆青色的球體也跟著不見,眼睛所看到的只有一片乳白色的牆壁,同時傑特還發現自己的身體突然輕了不少。

  「這、這是怎麼回事?」

  「不用擔心,我只是將艇體拋棄了而已。」

  「而已?」

  「總不能抱著反物質燃料衝入大氣層吧?不能再給人家添麻煩了。」

  「可是,也用不著拋棄艇體……」傑特心想,真不愧是亞維人,做什麼事都那麼偏激。

  「原本聯絡艇就不是為了著陸而設計的。」拉斐爾很快就對傑特說明起來。「如果真的要著陸的話,在程序上跟緊急逃生是完全一樣的。」

  「可是速艇體都沒了,這樣子還能著陸嗎?」

  「如果將艇體保留下來才不能著陸。」拉斐爾似乎是被問煩了。「我自己也是很害怕的,因為這是我第一次著陸啊!」

  「第、第一次?」

  「之前也跟你說過了,我到現在還不曾去過地上世界。」

  「可是,至少你有受過訓練……」

  「都只是模擬訓練而已。」

  「那到底那一個比較可怕,是著陸還是去地上世界?」

  「都很可怕?!」

  真是個再簡單明瞭也不過的回答了。

  於是傑特也不再繼續發問下去。忍受心中的不安是一項孤獨的作業,自己就別再繼續打擾拉斐爾吧。

  震動開始了。

  克拉斯維爾行星的大氣層正在只抗聯絡艇——其實現在只剩下其中的一部分——那粗魯的侵入行為。

  在逐漸強烈起來的震動中,傑特不禁暗自慶幸起來。因為他沒辦法看到艇外影像,所以也就不用膳操心。

  震動終於停止了。

  座椅也從躺椅恢復成一般椅子的模式。

  一種奇妙的虛浮感喚起了傑特沉眼已久的回憶。記得很久以前,自己惟一一次從軌道塔下降到行星地面時,也有跟現在一模一樣的虛浮感。

  沒錯……

  那個時候自己的內心也和現在一樣非常不安,不安到連那位一直陪伴在身邊的客服員的臉都沒有辦法去正面面對。

  ——這下面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啊……

  想到這裡,傑特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差點忘記了!」

  「忘記什麼?」拉斐爾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需要這個行星的資訊,這艘聯絡艇有任何相關資料嗎?」

  「是有,當初應該已經輸入到記憶巢裡去了。」

  「太好了!思考結晶,請搜尋史法格諾夫侯國的資料。」

  屏幕畫面很快就顯示出『史法格諾夫侯國』的大項目,其下還並列著『歷史』、『地理』、『產業』等於項目。

  「請指定項目,並選擇您要的操作內容。」思考結晶的人工語音如此說著。「操作內容有查詢、新增、複製、……」

  傑特拉出扶手的連結線連接到自己的終端手環上,並下達指示:「全部資料,複製。」

  畫面上『確定』的文字在閃了兩次以後,就出現了『結束』的字樣。

  「思考結晶,指示完畢。」傑特拔出了連結線以後,便輕輕撫摸著終端手環。

  有沒有相關資訊畢竟是差很多的,自己能夠及時想到真是一件好事。

  話又說回來,為什麼拉斐爾事先沒有想到要找一個可以緊急避難的地方呢?難道星界軍內部都沒有所謂的緊急著陸程序說明書嗎?

  正當傑特打算向拉斐爾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感受到一陣非常猛烈的巨大衝擊。

  「已經著陸成功了嗎?」結果傑特只能用如此虛弱的聲音這麼說著。

  「嗯。」

  傑特感覺到有一陣風吹了過來,這陣風把後腦勺的頭髮全都吹到了前面來。

  他轉頭朝後方望了過去。

  通往氣閘室的閘門是開啟的,但是在閘門後方的空間並不是原本自己所熟悉的氣閘室。在操舵室內的光源照耀下,他看到好幾株相當高的植物發出了金黃色的光輝,並且在前方那片黑暗中搖曳著。

  看來自己已經真的來到地上世界了。

  「傑特,我們得快點行動。敵人很有可能會從上空發現到我們。」拉斐爾解開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帶並向傑特催促著。

  「啊,我知道了。」傑特也從座椅上站起身來。

  「開啟。」當拉斐爾向自己的座椅下達這樣的命令之後,座椅就以向後九十度的姿態傾倒了下去。

  「這該不會是某個秘密地下室的入口吧?」

  「傻瓜。」

  原來座椅下方的空間是置物箱,裡面則擺著那件她從男爵領地借用的長衣。當拉斐爾將長衣拿起來夾在腋下以後,傑特才注意到長衣底下但足擺著兩支凝集光槍。

  「帶著它吧。」

  傑特一面收下槍與附屬配件一面說:「我本來還在猜你會把它們藏到哪裡去呃。」

  「我又沒有將它們藏起來。因為室內很狹窄,所以我只是趁你睡覺的時候收到這裡來而已。」

  「我知道啦,不要每次都回答的這麼認真嘛,我也只是開個小玩笑而已。」

  「這個也帶著。」她把一隻背包交給了傑特。

  在背包上印著一排『緊急地上避難用』的字樣,裡面除了戰鬥口糧以外還有許多工具和藥品。

  「不知道會不會超過保存期限哦。」傑特以充滿懷疑的眼神凝視著戰鬥口糧,隨後他便開上背包蓋,將它背在自己的身上。這一背他才發現,原來背包並沒有自己所想像的那麼沉重。

  最後拉斐爾從置物箱內取出了一條像是首飾的東西,並將它掛在自己的頸子上。

  「傑特。」拉斐爾用手托著那塊首飾給傑特看。「這裡面記錄了『哥斯羅斯號』的航行日誌。如果我死了,請你帶著它繼續逃命吧。」

  「為什麼你要說那麼不吉利的……」說到這裡,傑特發現自己已經被公主那認真的眼神壓制住了。

  「我是說,如果有萬一的話,你就這麼做。」

  「啊,我知道了。」傑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啦。」

  拉斐爾低下頭將首飾收進軍衣內裡以後,便對思考結晶下達命令:「準備銷毀程序。」

  屏幕畫面上出現子這樣的字眼:『銷毀程序準備完畢』。

  「你還有什麼資料沒向思考結晶索取嗎?」

  「沒有了。」傑特搖著頭說。

  「是嗎。」拉斐爾的語氣聽起來相當無奈。「永別了,思考結晶。根據軍事機密保持規定,請自我銷毀。」

  「知道了。根據軍事機密保持規定,即將刪除所有資訊與資訊處理系統,並祝您一路平安。」

  畫面上出現了兩隻眼睛的圖案,只見它開始緩緩的閉上眼皮。當那兩隻眼睛完全閉上了以後,圖案也就消失了。

  好噁心的機械裝置。傑特在心裡如此想著。

  不過拉斐爾的感想似乎又和自己不同,因為她開始朝著屏幕敬禮了起來。

  「好了,走吧。」敬禮完畢以後,拉斐爾就伸手抓住閘門邊緣準備離去。

  「啊,等一下!」傑特突然衝到拉斐爾隨手拋在一邊的長衣那裡去。

  「你在做什麼?」拉斐爾折回來看著傑特的動作,疑惑的問著。

  「我們總是需要錢的。」傑特這時正將從地板上撿起來的長衣翻面過來,並且取下了上面的那條飾帶。畢竟飾帶上的基座除了是白金製成的以外,還鑲著一顆紅玉,如果拿去典當的話應該可以換得相當高的價錢。

  「錢?」拉斐爾歪著頭不明所以。「如果是錢的話,我這裡有。」

  「咦?」

  「你看,」她開始操作著終端手環。「這裡有五千史卡爾,是父王殿下給我的,我還沒有使用過。」

  傑特還住在戴爾庫圖行星的時候,一個月的生活費相當於二十史卡爾。由此看來五千史卡爾還真是一筆令人目眩神迷的大錢。

  可是……

  在這個已經遭到敵人佔領的行星裡,還有可能會繼續使用帝國的基準通貨嗎?再說這筆僅以終端手環內的資料形式存在的錢,在沒有事先照會過的情況下,又有誰會去信任它呢?

  驚訝的半天都說不出話來的傑特,最後終於明白拉斐爾為什麼會這麼說了。

  雖然拉斐爾的存在已經讓傑特原本對公主的幻想完全支離破碎,但她毫無疑問的是整個星界的公主。也就是說,她搞不好從來就沒有親自去買東西過。

  「這我等一下再跟你說明,走吧。」傑特將飾帶塞進背包裡面以後就走出了艇外。

  他回過頭來,望著直到剛才為止自己都一直乘坐在上面的聯絡艇。

  在球形船艙的上面張開了四片冀狀的東西,看來就是靠它們與空氣所產生的磨擦力,才讓聯絡艇的下降速度得以減緩的。

  如果有人從上空進行偵察的話,這顆船艙的確是蠻顯眼的。

  看來有必要盡快離開這裡才行。

  「要用跑的嗎?」拉斐爾說道。

  「如果你沒問題的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怕你已經很累了。」

  「我一點也不累,反而還比較擔心你的狀況。」

  「我要先聲明喔,拉斐爾。如果是在地面上跑步的話,我比你要習慣多了。」

  「等一下,傑特!我的眼睛出問題了!」拉斐爾突然大叫起來。

  「你說什麼?」傑特大為震驚,馬上就停下廠腳步。

  只見拉斐爾站在距離操控室的閘門只有一步的位置仰望著天空說:「我的眼睛所看到的星星,竟然開始閃爍起來了!」

  傑特也跟著抬起頭來看著夜空。那是一片萬里無雲的星空,而那些星星看在傑特的眼裡的確也是閃爍個不停。但是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視覺有任何異常。

  「如果是在帝都的話,這種病症應該很快就能治好。可是在這裡……」說到這裡,拉斐爾開始堅定的向傑特交代後事:「我不能成為你的絆腳石。如果我失明的話,請不用理會我,你自己一個人帶著航行日誌……」

  「雖然很抱歉,我必須要向你難得流露出來的自我犧牲精神潑一盆冷水,」傑特打斷了拉斐爾的聲明。「但是你的眼睛一點問題也沒有。」

  「你不用安慰我了。」拉斐爾的語氣開始尖銳起來。

  「我才不是在安慰你呢。記得好像是因為折射的關係吧,在大氣層底下所看到的星星會閃爍不停是很理所當然的。」

  「真的嗎?」從操舵室內所流瀉出來的餘光,將傑特的臉照的十分清楚。

  「我可沒有說謊還引用理論的本領。總之在地上世界上看星星,它們就是會閃爍個不停。這麼說你安心了嗎?」

  「大概吧。」拉斐爾勉強同意了傑特的說法。不過從語氣聽來,她確實是安心了不少。

  「總覺得你所受的教育,似乎在那個地方出現了相當大的偏差喔。」

  「閉嘴,傑特。」

  「我會閉嘴的。等會一跑起來,要說話也很困難了。」

  這一帶似乎都是農田。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判斷,是因為眼見所及都是一株株相同的植物整齊畫一的並排在一起。

  不過他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植物,只知道應該是一種穀物,因為這些植物的谷穗全都長得比傑特的頭頂還高。

  這些農作物的種植間隔剛好可以容納一個人通行。雖然地面上略有濕氣,但還不於泥濘到腳一陷進去就拔不出來的程度,反而是一塊相當適合跑步的柔軟土地。

  當兩人開始跑步起來的同時,夜空中也開始出現了新的變化。

  由大氣圈外的戰鬥所產生的大量帶電粒子,開始不斷的朝克拉斯維爾行星墜落。這些帶電粒子與大氣層進行作用之後,在夜空中展開了一張張紅綠相間的簾幕並飄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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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48 PM

  第六章  史法格諾夫侯國

  史法格諾夫子爵領地的誕生,是帝國歷六四八年的事。

  當時以艦隊總司令的身份參與亞克提雅戰役的索緒葉·衛夫·塞拉爾·達格雷,由於在此戰役中立下大功的關係,在帝國論功行賞時便受封為史法格諾夫星系的領主。

  史法格諾夫星系有七個主要的行星,其中第三行星只要加以改造,似乎就能成為適宜人居的環境。它的大氣成分雖然是以一氧化碳為主,而且還缺乏氫氣,但那並不構成改造上的任何問題。

  於是第一代的史法格諾夫子爵達格雷,就從索緒葉家族的家紋圖案「銀技與蝸牛」得到靈感,將這顆行星命名為『克拉斯維爾』(譯註:「克拉斯維爾」是亞維語的發音,意思就是「蝸牛」),並開始著手進行改造的工程。

  要產生一顆新的有人行星,通常是需要一系列必要的程序的。

  首先必須要募集足夠的資金。雖然行星改造工程需要莫大的資金,但由於這項工程幾乎不會發生什麼重大意外或是疏漏的關係,投資下去的資金在一段時間以後自然就可以確實回收,因此還不至於吸引不到投資者前來參與。

  不過達格雷卻直接省略了第一項程序。由於代代從事商業投資小有所成,其實索緒葉家族早已累積了莫大的財富,因此並不需要仰賴其他投資者來投入資本。

  第二項程序就是行星改造工程本身。

  帝國擁有許多行星改造技師工程隊,他們主要的工作就是應委託人的邀請負責行星改造的工程,從行星調查到生態系的調整,他們都可以一手包辦。

  其中一支工程隊,就在達格雷的邀請下進入了克拉斯維爾。

  工程隊首先變更了位於星系外緣的一顆冰塊行星的軌道,並令其與克拉斯維爾正面衝撞。在兩顆行星衝撞之後,大量的水蒸氣覆蓋了克拉斯維爾,並凝結成豪雨在地表上沖刷流動,於是河川形成,海洋也出現了。

  接下來,他們開始散播以藻類為中心的微生物群。這些微生物很快就在行星上爆炸性的大量繁殖起來,並將大氣中的碳原子留存於其體內而呼吸出氧氣。而它們的殘骸則在原本到處充滿岩石的行星表面沉積下來,並成為行星的土壤采源。

  然後他們在行星上種植了於演化上較為高等的植物。這些植物以砂草及熔岩松等種類為主,它們的共同點在於生長期短,而且能在缺乏養分的土地上生根茁壯。而道些高等植物不僅提高了土壤的保水力,同時也將行星環境中的無機物質合成為各式各樣的有機物質。在植物進行世代交替的過程中,土壤也變得越來越肥沃,最後終於可以讓需要良好環境才能生長的植物在行星上種植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才在海洋與湖水中放養魚類,並且在陸地上釋出了環形動物與昆蟲。

  原本在地球上需要數十億年發展時間的進化歷程雖然工程隊大幅省略了許多過程,並且在順序上也變更了不少——就這麼在克拉斯維爾行星上高速發展了起來。

  經過了五十年以後,一個涵括高等哺乳動物在內的生態系終於完成了。

  行星改造工程也就此大功告成。

  按照慣例,這個時候應該就可以進行殖民的程序了。

  不過殖民者的招募作業卻一直沒有展開。

  當時這個星系的統治者是第二代史法格諾夫子爵迪斯克雷,但他卻對接受領民居住在這顆好不容易才改造完成的行星這件事完全不熱衷。

  而他的理由也一直沒有公諸於世。

  也許他希望能夠將這個行星完整保留下來作為自己的庭園,但是對群星的眷屬而言,這種行為會被視為是一種可恥的慾望。畢竟正常的亞雅人都以居住於宇宙空間為榮,即使是諸侯也甚少從軌道城館降臨到地上世界去巡視。如果有那一個亞維人堅持一定要獨佔某處地上世界的話,那麼他一定會被整個社會當成醜聞看待。所以第二代子爵不將自己的心意公諸於世也是有其道理的。

  不過,也有人以善意的觀點去看待第二代子爵的行為。這些人認為他是為了要等待自己未來的領民可以進化到適合這顆行星生態環境的程度才會這麼做的。然而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以亞維人狂傲不羈的性格,史法格諾夫子爵家沒有理由不會驕傲的公開發表這種想法才對。所以至今這件事仍然是一個不可解的謎。

  不過到後來,當第三代史法格諾夫子爵文特雷繼任爵位之後,他立刻就展開了接受殖民的作業。

  在其他十三個已經瀕臨人口過剩邊緣的邦國領主及領民政府的同意下,第三代子爵在當地分別設立了殖民者募集事務所。

  而克拉斯維爾行星的殖民歷O年一月一日,則是於帝國歷七二九年十一月二十九日這一天正式啟用。

  由於建立了讓帝國領土增加一顆有人行星的功績,史法格諾夫子爵因此被敘任為伯爵並加入了諸侯的行列中,同時原本被稱為史法格諾夫子爵領的星系,也因此升格為史法格諾夫伯國。

  到了殖民歷九十三年,更因為境內人口超越一億人的緣故,史法格諾夫伯國再度升格為侯國。

  目前居住於克拉斯維爾行星上的人口約有三億八千萬人,行政區域共劃為二十一州,而州首相會議議長則為侯國的領民代表。

  ……傑特一面從終端手環聆聽著上述的語音介紹,一面四處張望著。

  現在傑特所坐的地方,是在一處小山丘的山頂上。不過與其說是小山丘,還不如說是一顆巨大的石頭還比較恰當,而且那還是一塊充滿洞穴的大岩石。

  放眼望去,四周儘是一畝又一畝的農田,同樣的農作物一路種到了地乎線的盡頭。雖然現在水耕農作法早已發達多時,但是在這顆行星上卻仍然利用自然界的水與光進行傳統的農業——或許這也是為了要盡速償還行星改造工程的貸款——可能因為它是成本最少的生產手段吧。

  從小山丘上俯瞰下去,這些農作物似乎都是小麥。也許是因為傑特最熟悉的農作物是小麥的關係所以才會如此認為,不過實際上它們確實是利用生物工程學所培育出來的巨大小麥。

  小麥田,傑特一直坐在那裡沉思著,不論發生什麼事,至少目前的狀況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正隨著風向不斷的搖曳著。一列列小麥隨風上下起伏,麥田的波浪也跟著由右邊推到了左邊。

  在傑特漫不經心的隨想中,眼前這片麥田彷彿就像是黃金色的海洋一般,而這塊岩石山丘則宛如誨洋中的一座小島。

  在他右手邊的遠處有一處像是森林的地方,看起來也很像是另外一座島嶼。在那座森林的上方似乎有什麼物體正在旋轉著,也許那是這顆行星的某種交通工具,或者是……

  這幅光景如果能夠配上牧童的歌聲就更完美了,實在很難想像這裡已經進入了戰爭狀態。

  現在的時間已經到了傍晚時分。記得昨天在不眠不休的奔跑了一夜以後,直到黎明時分兩人才來到了這座山丘。

  由於身體早已疲累不堪的緣故,看到一處看起來像是洞窟的大巖洞就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不錯,連忙鑽進去倒頭便睡了起來。當然,拉斐爾也跟著自己一起睡在巖洞裡面。

  如果考慮到當時的狀況,其實應該要輪流不睡並且在洞外警戒才是理所當然。事實上,那時候傑特本來也打算默默的接下這份工作並準備摸到拉斐爾醒來為止,但因為四肢筋骨都早已被疲勞感所盤據的關係,他很快就在洞口熟睡了起來。

  等到自己終於清醒的時候,恆星的光芒也已經快要消失在地平線下了。為了趕在恆星的光芒還存在的時候偵察週遭的情況,傑特只好先撇下還在熟睡的拉斐爾,自己則登上了這座山丘的頂端。

  傑特中止了語音資料的播放,並調整終端手環的頻率到可以接收當地電視的位置。

  從終端手環的小畫面中出現了一名中年女性的臉,她似乎正在進行一場演說。

  一開始傑特完全聽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因為當初在聯絡艇上那容量有限的記憶巢中並沒有儲存語言資料的關係,所以就算他想運用終端手環上的翻譯功能也是無可奈何。不過當傑特將終端手環靠近耳邊仔細聆聽之後,才注意到她所使用的語言還是亞維語。

  「……我們·必須·感謝·組織·人類·統了聯合。理由,他們·解放·我們·離開·統治·屬於·亞威。現在·我們·必須·獨立·自己·政治·屬於·我們·像·真正……」

  這樣的話語就在傑特的耳邊不斷迴響著。看來它並不是被認定為帝國官方語言的正式亞維語,反而比較像是一種經過簡略化之後的亞維語的樣子。

  這裡的語言似乎是先把亞維語中以複雜著稱的語尾變化完全省略,而詞彙的順序則完全依照某種固定的文法位置不加任何更動。因為詞彙順序與馬汀語完全相同,所以如果習慣了克拉斯維爾的當地股調——比方說他們會把「亞維」發音成「亞威」——那麼在某種程度上多少可以理解她說話的內容。雖然其中還夾雜著一些不是起源於亞維語的奇妙單宇,但大致上還是可以抓住它們的大概意義。

  也就是說,這名中年女性的演說內容重點其實就是「我們必需要感謝將大家從亞維帝國的統治中解放出來的『人類統合體』。

  既然這種內容的節目已經可以公開播放出來,那就表示星界軍已經輸了這一場戰事。

  傑特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因為他早已有了覺悟。

  今後也只能等待帝國能夠捲土重來,重新收復這個地方而己了。

  傑特又將終端手環切換到另外一個電視頻道上去。

  畫面上出現了一幅市街的風景,看來這應該是一部電影。

  傑特不禁擻起嘴角苦笑起來。在這種時候他們竟然還有閒情逸致去播放電影……這該不會是一種表達抗爭的形式吧?

  這裡與戴爾庫圖行星一樣,都是由亞維人所開發出來的世界,居民也都是在亞維帝國的統治下移民過來的人們以及其子孫。和馬爾地致行星是被征服的情況完全不同,他們應該沒有什麼反亞維的情結才對。

  不對,應該說他們的心態只是單純的毫不關心。他們可能是覺得不論是誰來統治這個宇宙,反正都跟地上世界的人民一點關係也沒有吧。

  比起電影的情節起來,傑特對人們身上所穿的服裝更感興趣。

  亞維人的服裝沒有所謂的性別差異,不分男女都是一副襯衣的打扮。

  但是在這裡,襯衣似乎是男性專用的服飾。女性則總是穿著一件有袖的套頭衣,並穿著一雙長至膝蓋的長筒靴子。

  傑特關掉了電視畫面,開始測定自己目前的所在地點。

  終端手環接收了來自幾個地方的定位電波,並將它們與從聯絡艇的思考結晶上所下載的行星地圖進行比對作業。

  在距離目前所在地點相當近的地方有一處名叫「魯努·比格」的都市。當傑特仔細盯著終端手環的畫面上所顯示的地圖,並與眼前的風景進行比對之後,他才明白在那片黃金色海洋的盡頭的另外一處島嶼,原來就是魯努·比格市。

  是要躲在那座城市裡,還是要繼續留在這片農田中呢……

  傑特開始思考了起來。

  戰鬥口糧目前只剩下九餐份,就算再怎麼省著吃,頂多也只能撐過五天,之後就非得要在這附近尋找食物不可。

  雖然這一帶都是農莊,但傑特並不知道收割農作物的方法,而且手邊也沒有任何烹飪工具。再說一想到要有好幾天都得在這裡餐風露宿,就不禁覺得毛骨悚然了起來。

  連傑特這位在地上世界土生土長的人都會覺得很痛苦,那就更別提從出生以來就一直在人工環境下長大的拉斐爾了。

  果然還是應該潛伏在都市裡比較恰當。

  雖然從這個地方看過去,魯努·比格市似乎只是一個小城市,但相信在那裡應該會有能夠前往較大都市的交通工具才對。

  由於夜幕已經逐漸低垂的關係,傑特開始準備從山頂上爬下來。

  雖然這座山丘並不是很高,但坡度卻相當的陡。雖然巖壁上有許多可以用手抓住或用腳踏住的凸出若塊,可是這些岩塊卻非常的脆弱,稍微用腳踏一下就很容易從山壁上剝落下來。

  好幾次都差點因為這樣直接從巖壁上摔下去,但傑特最後還是平安的來到了山腳下。

  他轉過身並彎下了身體準備進入那處巖洞。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臉正和一支槍的槍口面對面了起來。

  「是我啦,拉斐爾。」傑特連忙舉起兩手說道。

  「你去哪裡了?」拉斐爾一面收起凝集光槍一面問著。

  「我稍微去偵察了一下。」

  「我是問你去哪裡,不是問你去做什麼。」

  「你的問題還真有理論性呢,我去了山頂上一趟。」

  「傻瓜!」

  「為什麼?」傑特愣住了。

  「如果被人發現怎麼辦?」

  「你放心,沒有任何人在那裡。」

  「可能會有人從上空偵察啊。」

  「是嗎。」的確敵艦很有可能會從衛星軌道上對地表進行偵查,所以傑特的行蹤也的確有可能會被他們發現。「可是,我還是覺得應該不要緊才對。畢竟我身上穿的不是長衣,所以也許他們會以為我只是一個當地的普通居民而已吧。」

  「請不要對敵人的鬆懈程度有所期待。」

  「我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一時興起就輕舉妄動了。」

  「沒錯,下次不要再沒跟我說一聲就隨便跑到外面去。」

  「那還不都是因為你睡得實在是太熟了。這麼說來,我還沒有跟你打聲早上的招呼哪。早安,拉斐爾,不過現在好像已經是晚上了。」

  「傻瓜。」

  哎,看來她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沒想到自己竟然意外發現了拉斐爾孩子氣的一面,傑特不禁聳了聳肩。

  「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傑特提出了建議。

  「嗯,這樣也好。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樂趣。」拉斐爾站起子身來。

  當他們兩人以戰鬥口糧填飽了肚子以後,便著手進行出發的準備。

  傑特走到洞穴深處拿起了先前擺在那裡的一隻小型機械裝置,那是一種能夠將大氣中的水蒸氣凝結成水的工具,如今那只容器裡頭已經積滿了水。接著他便將容器內的水分別倒進兩隻水壺裡面去,並且把其中一隻水壺遞給了拉斐爾。

  然後兩人就背起了各自的背包,離開了這座曾經在這裡住過一晚的小山丘。

  「我想,我們還是到城裡去吧。」

  「城裡?」

  「嗯,我認為這麼做比在農田里玩捉迷藏要好,再說我也希望能讓你過一點比較有文化的生活。」

  「可是,這樣做難道不會有危險嗎?」

  「當然有。」傑特坦率的說,因為到了這個地步,說話還要遮遮掩掩是沒有用的。「不過待在這裡反而會更危險。雖然我不是菲布達胥前任男爵閣下,但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一個才是正確的決定。可是繼續留在這裡的話,我們是我不到任何食物的,沒錯吧?我想在農田里餓死,可能是倒數第二個最有尊嚴的死法了。」

  「你說的對。」拉斐爾同意傑特的看法。

  不過傑特卻察覺到她的聲音並不像平常那樣有精神。

  「拉斐爾,你是不是還很累啊?」

  「我一點也不累!」拉斐爾大聲的說著。「你為什麼會問這種問題?」

  「我只是稍微問一下而已嘛。」什麼嘛——傑特鬆了一口氣——跟平常老是愛生氣的拉斐爾完全一樣嘛。「不過,如果你真的累了,一定要先跟我說一聲喔。」

  「我已經說過了,我一點也不累。」

  「好啦好啦。」

  夜色逐漸濃密了起來,恆星也終於下山了。

  「傑特!」背後傳來了拉斐爾的聲音。「你先走吧。」

  「為什麼?」傑特大吃一驚,連忙轉過身去。

  「你別問。」雖然有星光照耀著,但拉斐爾的臉色卻非常的陰沉。

  「怎麼可以叫我別問……這裡可是沒有什麼顯眼的東西,我們很容易就會失散的。」

  「那麼,你就待在原地別動。」

  「好是好……不過到底是為什麼?」

  「我已經說過了,叫你別問。」

  傑特越來越在意,該不會她又找到了什麼必須要再度發揮自我犧牲精神的理由吧?如果她又有所誤解的話,那麼自己一定要先解開這個誤會才行。

  「你聽好,拉斐爾……」傑特開始向她仔細說明共同行動的意義,除了共同擁有彼此間的小秘密以外,遇到任何問題都不能光靠一個人獨立解決,必須要兩個人一起商量對策,這才是所謂的夥伴,當我們遇到危機的時候,也非得要兩個人互相攜手一起超越它不可……

  拉斐爾一開始還很專注的聽著傑特的解釋,但後來她的眉角卻慢慢的往最危險的角度傾斜了過去。

  「傑特,你再怎麼遲鈍也不要像冷凍蔬菜一樣笨!」拉斐爾終於大聲怒吼了起來。「總而言之,你就站在這裡等就是了!絕對不可以回過頭來看我!」

  在目送拉斐爾的背影衝進小麥叢中以後,傑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還真的少了一根筋,連忙慌張的轉過身去。雖說在天色這麼暗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會看得見,但畢竟還是得尊重一位有羞恥心的少女才行。

  的確,就算是擁有雕像般美麗容顏的亞維人,而且還是君臨九千億帝國臣民的皇帝一族,也不會因為這樣就跟某種生理需求完全無緣的。

  傑特慢吞吞的坐在一株巨大小麥的麥根上面。

  虧剛才自己還那麼認真的向她解釋,現在回想起來,他還真是一個最差勁的搞笑演員。

  就在同一時間。

  正在進行地表影像分析作業的「人類統合體」和平維持軍·情報收集宇宙艦「DEV903」,在魯努·比格市郊的耕地區中發現了帝國星界軍的著陸夾艙。

  作業班雖然立刻展開分析以試圖找出這顆著陸夾艙的來源,但是分析的作業並不怎麼順利。畢竟這艘不僅在平面宇宙中成功迴避戰鬥宇宙艦的攻勢,甚至還在通常宇宙裡從三艘驅逐宇宙艉的掌握中逃逸的小型宇宙艇的資料,早就已經被埋沒在數量龐大而且還錯綜複雜的戰場記錄中了。老實說,光是徹底壓制一個星系就已經是一件非常困難的工作了。

  即使如此,如果能夠多花一點時間的話,還是可以將它的真實身份解讀出來,問題是他們還有許多該做的事情要做。於是作業班便直接下了判斷,他們認為這顆夾艙是從通訊基地或是城館逃出來的敵人所擁有的,而從著陸夾艙的狀態來推論,內部的乘員應該是還存活在地表上。

  雖然他們將這份報告送到了情報司令部,不過司令部卻將它擱置為最低優先處理的事項。

  因為司令部事先已經確認侯爵家族中以及通訊基地內的重要人物,不是被俘就是早已戰死。在這種情況下,不論著陸夾艙裡乘坐的是什麼人,都不值得軍方去特別注意。

  再說,——前史法格諾夫侯國警衛部隊也就是史法格諾夫侯爵家的私人傭兵,正在行星地表各處持續頑強的抵抗,而且許多當地政府的要人也在逃亡當中。為了要解決這些問題,配備氣味偵測機的搜查班早就已經出動了。

  所以他們認為,為了追捕這些以著陸夾艙降落於行星的人而特地分出人手是不必要的。

  當前的第一要務是完全壓制地表上的武裝部隊,並且將協助帝國統治的人逮捕並加以拘禁,然後再徹底糾正居民的奴隸性格。這些工作才是最高優先的事項。

  至於追捕星界軍殘餘離兵的工作,等到這些事情完成之後再進行都還來得及,反正他們也只不過是一群無能為力的存在。

  「哎呀!」傑特連忙收起了腳步,在他腳邊的土塊則嘩啦一聲向下墜落。

  原來那裡是一處深谷,傑特差一點就要整個人從懸崖邊摔下去了。

  「怎麼了?」拉斐爾問道。

  「前面沒有路了。」

  黎明時分還沒有到來,為了在黑暗中估計深谷的寬度,傑特朝前方遠眺著。不過由於眼前實在一片漆黑的關係,他根本就無法看出什麼端倪。

  他試著利用終端手環的照明功能,不過它頂多也只能照亮腳邊的物體而己。

  這時候他突然發現有一道光芒從自己的身邊放射出來。那盞強力的探照燈將深谷的對岸照的非常的清楚。

  原來拉斐爾正舉著她的凝集光槍,而那道光芒就是從槍口那裡所發射出來的。

  「這個,要怎麼用啊?」傑特連忙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槍,並向拉斐爾詢問著。

  「我告訴過你安全裝置的使用法吧。只要將它切換到『安全』與『發射』的中間,就可以使用照明功能了。」

  「既然有這麼方便的功能,那你應該早一點告訴我嘛。」傑特抱怨了起來。

  「我忘了。」

  「原來如此。」大概是因為會用槍來當作照明工具的機會實在不多吧。

  傑特開始切換安全裝置到照明模式,並扣下了板機。

  這座深谷的寬度看來比自己所想像的還要大,至少就有一戚斯達諸那麼寬。傾斜的懸崖分別從自己的兩腳外側向左右延伸至遠處。

  不過深度就沒有那麼糟糕了,大概只有五百達諾左右。在谷底那裡也長出了一叢巨大小麥,從這裡往下望去,還可以看到小麥的麥穗。

  「看來等一下會很辛苦了。」傑特把槍收回槍帶中以後,就蹲下身去觀察懸崖的情況。

  雖然並不是垂直的陡峭絕壁,不過它的坡度也沒有平緩到能夠讓人在上面步行的程度。也許攀巖而下反而比較容易,不過下去的時候如果不小心的話,也是會很容易直接摔到谷底去的。

  傑特將背包從背上放下,並且開始在裡面尋找了起來。「裡面有沒有什麼類似繩子的東西呢?」

  「碳結晶纖維線應該還放在裡面。」

  「那真是太好了,是哪一個呢?」

  拉斐爾伸手進入了傑特的背包,井從裡面掏出了一樣棒狀的物品。

  只見拉斐爾一面熟練的搖動著那根棒狀物,一面問傑特:「你打算用它來做什麼?」

  「當然是,」傑特呆呆的看著她的動作。「要從這座懸崖下去啊。拿給我吧。」

  傑特伸手接過了棒子,並仔細端詳了一陣子。雖然它當然是軍用的工具,不過基本原理和他在戴爾庫圖的時候曾經使用過的碳結晶纖維紡錘是相同的。

  碳結晶纖維線就裝在棒子內部的中央部分,而捧端兩側內部的空間則大半都被裝有速干性合成樹脂的容器所佔據。雖然它看起來好像不怎麼樣,不過一定要先將纖維線從棒子裡抽出來才能使用,而且還要一開始就讓纖維線覆上由合成樹脂凝固之後所形成的被膜才行。目前在傑特眼前的這根棒子,是一種可以依照不同的用途而自由選擇要不要覆上被膜的最高級用品,而且在纖維線的前端還附有一隻多用途的鉤子,還可以對這只夠子進行遠端遙控。大概也只有星界軍才會願意投入經費在購置這類輔助裝備上面。

  傑特一面抽出纖維線井讓它覆上被膜,一面張開了那只鉤子。隨後他蹲下身去用纖維線在身旁一株巨大小麥的根部上繞了幾圈,並將鉤子牢牢固定在麥根上面。

  「那麼,我就先下去了。」傑特緊握著手上的這根紡錘,轉身背向深谷,然後便開始沿著崖壁踏巖而下。

  傑特一面—點一點的從紡錘中抽出纖維線,一面用雙腳持續踢著崖壁。

  當他籍由終端手環的照明裝置,確認自己離地面只剩下五十達諸的高度之後,就一口氣從崖壁上進行最後的跳躍動作。

  「輪到你了,拉斐爾。」傑特抬起頭來朝懸崖上方出聲叫喚了以後,就將閉錘調整到自動捲回的模式,並鬆開了手。

  隨著從纖維線被剝離出來的被膜碎屑朝四周飄散,紡錘也跟著緩緩的上升到懸崖頂上。

  「我現在要下去了!」拉斐爾的語氣聽起采像是在發表什麼重大的宣言一樣。

  在一陣盛大的聲響發出來之後,拉斐爾維於也來到了谷底。但看來剛才她似乎只是一個勁的讓纖維線不斷拉出來的樣子。

  「你、你還好吧?」傑特連忙衝到了拉斐爾的身旁。

  「我當然很好。」雖然拉斐兩口中這麼說,但是她的臉部肌肉卻因為疼痛而扭曲了起來。

  「不要太勉強啊。」傑特伸出手將跌坐在地上的拉斐爾拉了起來。

  「我一點也不勉強!」拉斐爾使起性子硬生生的撥開傑特的手。

  「那就好。」傑特利用遠端遙控鬆開了固定在麥根上的鉤子,並將纖維線從懸崖上捲回來,合成樹脂的碎屑在他的腳邊開始不斷累積著。

  等到纖維線完全捲回來以後,他就再度拔出凝集光槍,並來回照射著谷底的四周。

  「你在做什麼?」

  「我在找一個新的睡覺地方,畢竟我們已經離開那個洞穴很遠了——找到了!」

  這裡也有一處巖洞。

  於是傑特催促著拉斐爾走到了他們的「新的睡覺地方」附近。

  這個巖洞似乎相當的深。事實上,就算用凝集光槍往正前方照過去,但是照不到洞穴的盡頭。

  傑特繼續探照著巖洞探處,試圖去確認洞穴探處是否隱藏著危險的生物。不過在他可見的範圍內,並沒有發現到任何值得去擔心的事物。

  於是傑特放下了背包,並命令終端手環顯示出地圖。從地圖上看來,他們——前已經來到距離魯努·比格市不到五十威斯達諸的地方了。

  兩個人開始坐下來進食。

  傑特一面啃著口味清淡的戰鬥口糧,一面告訴拉斐爾自己的計劃:「等一下我就要先去城裡一趟了。」

  「只有你一個人去嗎?」拉斐爾的眉頭皺了起來。

  「當然啊,這還用說嗎?」

  「為什麼?難道我有什麼一定不能去城裡的理由嗎?」

  「因為你現在身上穿的是軍服。」傑特向拉斐爾解釋著。「如果現在有一位穿著星界軍軍服的人走到敵人所佔領的市街中,你認為會發生什麼事?」

  「啊……」拉斐爾這才恍然大悟。

  ……她該不會一直都沒注意到這一點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就不是光用「未經世事」這四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所以啦,」傑特按下了心頭的疑問與危機感,繼續說著。「我現在就去城裡幫你弄一套比較不那麼奇怪的衣服。請你先在這裡等一下,我會盡快回來的。」

  拉斐爾的瞳孔中突然燃起了火焰。

  傑特也跟著慌張了起來,為什麼她會生氣呢?難道我又隨口說出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了嗎?不對,她應該沒有什麼理由生氣才對,如果真有什麼理由的話,她早就直接對自己說出來了。再說,這應該也不是什麼值得讓她生氣到瞪著自己不放的事吧?

  不過,拉斐爾很快就低下頭來並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太好了。」傑特將最後一口戰鬥口糧配著水吞下去之後,就站起了身來。

  「你要走了嗎?」。

  「嗯,我得快去快回。」

  「別那麼急著去迎向毀滅。」

  「別這麼說嘛,我還希望有一半的機率不會是那樣的呢。」

  傑特從背包中取出了飾帶,並將它收進了襯衣內層的口袋裡。他還帶了三餐份的戰鬥口糧,其他的物品則留在背包裡面。

  至於終端手環,他則是煩惱著要不要也一起帶走。以帝國的標準來說,這隻手環在地上世界中是相當罕見的物品,眼尖的人很容易就會從終端手環識破傑特的真實身份。雖然還不至於會被認為是貴族,但至少他們一定會懷疑自己是一名帝國國民。既然自己打算在城裡偽裝成一個普通的領民,那麼戴著它就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但話說回來,如果將終端手環這麼便利的工具留在這裡也不是很恰當,一旦遇到緊急狀況需要和拉斐爾聯絡的時候,它也絕對是不可或缺的必備品。

  結果傑特把它從手腕上拔下來以後,還是收進了襯衣的內層口袋裡。

  「你不帶槍嗎?」拉斐爾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開什麼玩笑啊?

  傑特聳了聳肩。「反正如果遇到槍戰的話,我是完全沒有任何勝算的。」

  「這樣啊——傑特,你還真是一個容易自暴自棄的人。」

  「話不能這麼說。如果我身上帶著星界軍的槍枝,一下子就會被人家著穿我的身份了。」

  「啊,原來如此。」

  「很高興你能接受我的解釋。」傑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同時他也感到不安了起來,但這份不安的感受並不是為了自己。雖然面對一座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等待自己的城市,的確是無法令人安心;不過他更擔心把拉斐爾一個人留在這裡以後的狀況。

  雖然眼前這位亞維少女在宇宙空間裡可說是無所不能,但一遇到可以算是常識的事情時卻又顯得有些笨拙,而且腦筋總是轉不過來。

  不對,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傑特如此說服著自己。雖然拉斐而確實沒有多少常識,但是這一點也只會在她來到地上世界的社會中活動時才稱得上是問題。姑且不論去城裡以後她會惹來什麼麻煩,在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她應該是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

  人煙稀少?真的是這樣的嗎?搞不好敵軍的搜索部隊已經越來越靠近這個地方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傑特又開始擔心起另外一件事來了。就星界軍的性質而言,他們似乎不怎麼重視單獨行動。特別是像拉斐爾這種完全沒有受過相關訓練的人,要她獨自一個人去警戒周圍狀況實在是太勉強了。

  當然傑特自己也沒有受過類似的訓練,但畢竟還是有亞維人所不及的長處。只要不主動招認自己是貴族,根本就不會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就算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也可以用「自己是國民」的說法來矇混過關。畢竟像史法格諾夫這樣的大邦國一定也會有許多帝國國民,敵軍不可能會對一個普通的國民特別有興趣。

  但相反的,如果有人看到青色頭髮身穿軍服的拉斐爾,還不會認為她是一名亞維人的話,那麼自己倒很想見識一下這個人的遲鈍程度到底有多嚴重。換句話說,對現在的拉斐爾而言,如果她這副模樣被人看見,那就代表他們兩人即將要面臨最大的危機。

  在一段時間的煩惱之後,傑特想到了一個方法,那就是製作一樣最原始的警報裝置。

  「我不在的時候,你要注意這個喔。」傑特一面說著一面抽出了未覆上被膜的碳結晶纖維線。首先他將鉤子勾在位於洞穴外的一顆僅有膝蓋高度的凸出岩石上,然後再將纖維線扯直並持續水平抽出。等到長度剛好來到他事先所設走的數值之後,傑特持續以手動的方式再抽出一段有被膜的纖維線,然後將這段包覆著合成樹脂的部分綁在洞穴另一側的岩石上,並打了個死結。

  「你這是在做什麼?」

  「如果有人接近這裡的話,它就會告訴你。」傑特指著那條未覆被膜的碳結晶纖維線向拉斐爾說明起來。「你看,這條線不但肉眼看不見,而且還比任何刀刃都還要銳利。所以,他們一定會毫不知情的想要鑽進洞裡來,然後就——呃咽——」說到這裡,他還認真的發出了一聲慘叫。「在這聲慘叫之後,他們才會發現到自己的腳早就已經被切得乾乾淨淨了。你不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警報器嗎?」

  拉斐爾偏著頭沉思了一會之後,說:「萬一要是讓無辜的人受傷了,又該怎麼辦?」

  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在最壞的情況下,對一個完全沒有惡意的人施加這類切斷雙腳的攻擊行為,不論用多麼委婉的言詞來評論,都會被人們認定是一種野蠻的舉動。

  然而傑特內心的掙扎卻在很短的時間內就獲得了解決。

  「這也是投辦法的事啊。」傑特捻起手指發出了清脆的聲響。「畢竟除了運氣以外什麼都不壞,卻總是遇到悲慘命運的人,到目前為止也從來沒少過啊。」

  當傑特踏上了前往城裡的旅途之後,拉斐爾就一個人抱著單腳的膝蓋坐在洞穴裡面。

  終端手環正播放著這塊土地的電視節目。

  雖然傑特的口音也很重,不過在克拉斯維爾行星上所使用的語言卻完全無法與亞維語聯想在一起。雖然它還有一絲亞維語的痕跡,而且比「人類統合體」的官方語言還要稍微優稚一些,但自己就是完全聽不懂。

  拉斐爾很快就放棄了理解這種語言的努力。

  她只是呆望著洞外開始泛白起來的天空,腦中則思考著自身所處的狀況。

  他真的是越來越過份了。

  自從著陸以後,主導權就完全被傑特奪走了。

  這一點也不有趣。

  除非傑特能夠搭上帝國的船艦前往帝都,否則她的任務還不會結束。換句話說,不論如何也非得要守護他與自己身上的航行日誌不可。

  可是,現在的情況卻反過來變成由傑特來守護拉斐爾的樣子。

  自己實在很難去接受這個事實。

  更糟的是,自從主導權交到傑特手上以後,他竟然還處理的很好,一想到這裡,自己就壓抑不住心中的那團怒火。

  那個人真的值得信賴嗎?拉斐爾開始自問了起來。

  自己所認識的傑特,是一個總是在宇宙空間中窮緊張的人,所以她從來就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拉斐爾側過了頭,將臉頰枕到了膝蓋上面。

  雖然總是愛在傑特的面前逞強,但是拉斐爾已經非常的疲倦了。如果每次都要讓肌肉累積這麼多乳酸的話,那還不如一開始就讓荷莉亞真的成為自己的遺傳基因提供者可能還比較好。

  克拉斯維爾行星的地表重力和大部分的地上世界一樣,都是亞維標準重力的二倍。雖然拉斐爾曾經體驗過比這顆行星的重力還要高上十倍的加速,但那時候她都是躺在可以讓背部有所緩衝的抗加建座椅上。對她而言,這是第一次在二標準重力的環境下長時間的進行活動。

  再說,自己也從來沒有長時間在地上世界步行的經驗。

  一想到這裡,就覺得自己真沒用,畢竟亞維人的身體應該已經調整到能夠在高加速的狀態下自由活動才對。當初沒有任何重力控制系統的祖先們,應該不會像現在的自己一樣這麼痛苦吧。

  雖然星畀軍在每艘艦艇上都裝設了緊急避難時的著陸功能,但他們卻從來沒有認真去考慮這項功能能否發揮作用。畢竟當艦艇陷入危機的時候,附近剛好就有一顆行星,而且它還恰巧擁有可供呼吸的大氣的機率,可說是少之又少。

  所以修技館也完全不重視這項功能,雖說自己還是學到了有關著陸的程序,但根據教官當時的說法,只有等到地上有人需要援救的時候,才能使用這套程序去進行救援的工作。

  當然在目前這種狀況下,根本也不用期待會有任何人來救援自己。雖然以一介翔士修技生的身份是不可能會熟知星界軍的佈署狀況,但至少也可能要十天以後才會有支援過來;說不定需要二倍以上的時間,這一點自己也一定要有所覺悟才行;不,也許真的永遠不會來了……

  在這之前,食物會先吃完,而且敵軍追捕殘兵敗將的部隊也會搶先向自己伸出他們的魔掌。

  不論他是否值得信賴,現在也只能靠傑特來衝破眼前的難關了。

  那個人——在入睡的前一瞬間,拉斐爾的嘴角泛起了微笑——自從來到地上世界之後,就突然活蹦亂跳了起來。可是目前的狀況,明明比在菲布達胥男爵領地的時候還要危險萬分。

  當她從沉睡中醒來之後,發現傑特還沒回到自己的身邊,心中不禁感到一陣慌亂。她並不是害怕這次任務會以失敗收場,而是因為不知道今後該如何是好而感到不安。雖然連拉斐爾自己都很難相信,但現在的她的確依賴著傑特,在這之前,這位帝國的公主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人投注過私人性質的信賴。

  這樣也好。畢竟在半徑一百光年之內,自己能夠信賴的人也只有「那個人」而已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49 PM

  第七章  魯努·比格市

  「在半徑一百光年之內,我能夠信賴的人也只有你而已了——希望當她對我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神不要來懲罰我,畢竟她實在是太不可愛了嘛。」趴在地面上大口喘氣的傑特,嘴裡開始喃喃自語了起來。

  先前他在谷底前進了一段時間以後,突然發現到前方有一座橋。既然前方有一座橋,那就表示橋上一定有一條能夠通往城裡的道路。

  雖然這是一件好事,可是從谷底到橋上不但沒有路,連階梯也沒有。傑特只好在陡峭的崖壁上開始手腳並用了起來,好不容易終於照上一句所說的方式攀上橋頭以後,他的身體也在那一瞬間癱軟了下去。

  看來自己實在是大過於高估自己的體力了,先在這裡休息了以後再繼續趕路吧。

  雖然和拉斐爾在一起的時候心情總是會沒來由的慌亂著,但是像現在這樣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身體反而更容易成為疲勞侵襲的對象。

  雖說傑特是在地上世界中成長的,但他還是生活在交通系統發達的世界裡,同時也沒有野外生活的嗜好。所幸在打明球時所培養出來的體力,多少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也難怪他的心中會這麼想,光是自己到目前為止的辛苦程度,應該就值得讓她至少說一句感謝的話才對。

  不過原本這件事就是他自願要去做的,所以傑特心裡也明白自己並沒有多少抱怨的立場。

  不管怎麼說,為了要讓自己活下去,這一點辛苦是絕對必要的。

  不對——真的是為了這樣的理由嗎?

  如果現在就將拉斐爾撇下不管,但自己還是可以一個人繼續活下去,這樣子不是會比較輕鬆嗎?

  當這種想法浮現在傑特的心頭時,他的身體不禁打了個冷顫。

  雖然到目前為止從來就沒想過要裝出一副人品高尚的模樣,但現在的自己還是陷入了自我厭惡的狀態中。

  既然要墮落的話,索性就墮落得徹底一點,乾脆向敵軍密告拉斐爾的行蹤,然後拿了賞金就走人吧。

  想到這裡,傑特開始試著露出一臉奸詐的笑容。

  但他很快就明白,就算眼前沒有一面鏡子,這剖表情一定也奸詐不到那裡去。

  這個叫作傑特·凌的青年,並沒有那種具有強烈惡意的性格。別說是成為一位偉大的英雄了,他這輩子連要成為一個作惡多端的大壞蛋都辦不到。

  就像是一顆在極端的橢圓形軌道上運行的彗星,身不由主的順著已經被安排好的軌道向前行進。除了要接受恆星對它的燒灼之外,偶爾還會有破壞心眼的行星牽引住而步屢蹣踞——對他而言,這樣的人生真的是再合適也不過了。

  傑特將他那孤獨的演技就此打住,並從地面上爬起來站直了身子。

  果然正如自己所預期的一樣,眼前確實有一條道路,而且整片路面上還發出了柔和的光輝。雖然一開始在橋下的時候還覺得光線很微弱,不過等到自己真正站在道路上時,才發現路面還挺明亮的。

  克拉斯維爾行星的自轉週期是三十三·一二一標準小時(換句話說,傑特己經差不多有十五個小時沒睡覺了!)。當地的居民將它分成三十二個小時,不過在日常生活中的一天還是以二十四小時為準。

  如果用簡單的數學來說的話,任何一天的零時零分都會比前面的一天要晚上八個行星小時。換句話說,一天的開始有可能已經是大半夜了,但也有可能剛好是白天。

  雖然在生活上一定會造成一些不便,但總比將生物時鐘硬是延長九個小時要來得簡單多了。

  再說將行星自轉週期與生活時間的關係淡化還有其他的優點,那就是不必要再刻意設置不同的時區來表現時差,而且全行星的資訊網路會因此而得到多少好處就更不用說了。

  雖然現在才黎明時分,但是對當地的生活時間而言已經是中午的時候了。看來自己只達魯努·比格市的時間,應該會在下午一點左右吧。

  這個時間正好是買東西最方便的時候。

  看樣子自己急著趕來這裡,在某種程度上也不是完全沒意義的嘛。傑特謹慎的稱讚著自己的先見之明。

  將終端手環調整到可以接收當地電視的頻率之後,傑特又把它放回襯衣的內層口袋中。走在路上無聊的時候就聽聽電視節目的聲音,至少有必要讓耳朵早一點去熟悉克拉斯維爾當地的語言。

  當傑特逐漸聽清楚那些自己還不習慣的語音所代表的意義之後,心情就越來越不愉快。

  因為他現在聽到的是一段敵軍的宣傳節目,而播報員正在說明敵人侵略史法格諾夫侯國的理由。

  根據播報員的說法,帝國星界軍是掀起這場戰爭的罪魁禍首。當「人類統合體」正在他們新開啟的「門」所通往的平面宇宙附近進行探查工作時,星界軍的軍艦——不用說也知道他們所指的是「哥斯羅斯號」——突然主動對他們展開了攻擊行動。

  為了報復這種無法無天的行為,並確保新開啟的「門」的安全,於是「人類統合體」便佔領了距離那個「門」最近的史法格諾夫侯國,以保障自身的既有權益。

  「開玩笑的吧?」

  曾經在巡察艦「哥斯羅斯號」上待過的傑特當然知道這是不折不扣的謊言。以探查的目的來說,那支艦隊的規模也未免太龐大了,再說刻意派出可以高速行動的小型艦隊前來挑起戰爭的人,根本就是「人類統合體」自己。

  然而,就算傑特將真相說出來,也不可能會有人相信他的話。

  傑特切換了電視節目的頻道,他想聽些與政治無關的話題。

  不過所有的電視頻道都已經被敵軍的宣傳佔據了。原本自己在前一天傍晚還可以看到的電影節目,現在也已經完全聽不到了。看來敵軍對於佔領區的管理可說是相當的嚴密。

  某個電視台正在播放著講解有關民主主義與自由概念的節目;而在另外一個電視台的節目中,那位中年女性又再一次的表達對「人類統合體」的感謝之意,其他的電視台甚至開始揭發「亞維人類帝國」背後不為人知的惡行起來了。

  居住在這裡的人們對這些電視節目會有什麼樣的看法呢?

  如果是在馬爾地紐行星的話,答案早就已經很清楚了。他們現在一定會狂熱的去支持——以他們的表現方式來說,這些敵軍是他們的「新朋友」——這些新的統治者吧?

  這裡又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呢?

  就一般論而言,居住在由亞維人所開拓的地上世界中的人民,會對帝國表示順從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對只能從資料來瞭解這個世界的傑特來說,他無法判斷在克拉斯維爾行星上的人是否也適用於這套一般論。再說,會對帝國表示順從的人,當然也很有可能向另一個統治者表達同樣的順從態度。

  傑特很希望這裡的人是用毫不關心的態度來看待被佔領這件事。如果連一般的居民也和敵軍士兵一樣拚命的想要追捕亞維人的話,那麼兩人,特別是拉斐爾的安全就會越來越沒有保障了。

  也許繼續躲在農田里面才是聰明的決定。反正傑特只要偶爾到街上來逛一逛,並採購一些食物以及必需的日用品回去就行了。

  不過這得要先看過城裡的狀況之後才能作最後的判斷。

  這一路走來,雖然也遇到了幾台浮場車,但就是沒碰到走在路上的行人。

  不久魯努·比格市的建築物群,現在終於映入了傑特的眼簾中。

  傑特將手伸進襯衣內層口袋並關掉了終端手環。雖然說傑特有自信可以聽得懂克拉斯維爾語,可是如果要他開口的話,就不知道能不能把當地的口音模仿的很像了。

  走過了農田的盡頭之後,傑特踏上了一條圍繞這座城市的環狀道路。

  終於有其他的行人出現了。

  傑特和一群有男有女的行人擦肩而過,其中有一個人向他投射出奇異的眼光。

  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有什麼奇怪的嗎?

  當他轉過身去觀察那群行人的服裝之後,傑特才知道自己的衣服的確是蠻顯眼的。

  首先,在衣服的配色上就有很明顯的不同。這裡的居民似乎很喜歡穿三原色系的衣服(譯註:三原色是指紅、黃、藍三種顏色),而且多半都是將各種艷麗的色塊相互拼貼在一起的服裝;相較之下傑特從頭到腳就只有一種顏色,也許在克拉斯維爾人的眼中看來會覺得非常的寒酸。雖然這件衣服自己看起來是很樸素,但走在路上反而會更顯眼。更糟糕的是——這是因為自己不小心忘掉的關係——就算用最客氣的話來說,現在的傑特身上也不怎麼乾淨。

  ——嗯,這下糟了。克拉斯維爾行星上應該也會有所謂的警察吧,他們不可能不會說出去的,希望警察不要把我抓起來拘留個兩三天就好了……

  傑特一面在心裡暗暗叫苦,一面朝市中心繼續前進。總而言之,一定要先賣掉那條飾帶,然後再用換來的錢買一些衣服以及日用品回去才行。

  沿路看著過往行人那些別出心裁的裝扮之後,傑特發現了一件可以讓自己稍微放心一點的現象。在這裡染髮似乎是一種非常普遍的打扮,就算是像黃色或是朱紅色這種華麗的顏色,也會有人敢染在頭髮上。此外他還看到了一些染著青色或是綠色頭髮的行人,看來就算拉斐爾再怎麼不像地上人,她那頭青色的秀髮在這裡應該也還不算太顯眼才對。

  這座城市並沒有傑特所想像的那麼大。當初遠遠望見那群高層建築物的時候,傑特還以為那只是城市的市中心,但現在看來,這些建築物應該就是城市的本身了。雖然戴爾庫圖行星上的都市是以一整片低層建築物由內向外延展開來的分佈情況為典型,不過這裡的主流居住形式,似乎是傾向於讓許多家庭同時住在一棟建築物裡面的樣子。

  大部分的建築物都是圓筒形的形狀,街燈則直接裝設在建築物的外牆上並橫向延伸,此刻正朝著地面散發著光芒。從每一扇窗戶昏暗的燈光中,傑特看到好幾棵樹的樹枝從窗口那裡伸展了出來,如果那些樹不是為了要慶祝某種節日才擺在那裡用來裝飾這棟建築物的話,那麼就是為了要讓建築物本身看起來就像是一棵樹一樣才會放在那裡的。

  建築物之間的間隔相當的寬敞,而無數條道路則在這此一責敝的間隔當中來回穿越著。在道路上有幾塊路幅特別加寬的區域,當傑特看到有幾台浮揚車停在那裡以後,才知道那些區域原來是用來停車的場所。

  從停車場那裡又伸出了好幾條婉蜒曲折的道路,當它們遇到建築物之後就在後者的周圍整整繞了一圈。而道路以外的地方眼見所及儘是一大片的草地,如果現在有恆星在照耀的話,應該會是一幅很美麗的景色吧。

  而每一棟建築物的一樓,則都是商店的店面。

  為了尋找能夠接受自己出價的商店,傑特開始在這片都市叢林中不斷來回穿梭了起來。

  途中他看見幾名身穿綠色制服的男性從某家商店門口走了出來。他們的制服分成上次與長褲,和當地居民的服飾有很明顯的不同。而且每個人都攜帶了一支看起來就像是武器的東西。

  是敵軍的士兵!

  傑特相信了自己的直覺,於是他想也沒想就低下了頭來。

  不過這群士兵似乎沒有注意到傑特的異常舉動,他們一面高聲談笑,一面從傑特的身邊穿越了過去。

  在鬆了一口氣之後,傑特抬起頭來,一塊招牌也跟著映入了他的眼簾中。

  『高·物品·身體·裝飾·加上·物品·裝飾·房間』——這是這家商店的招牌名稱。它的意思應該是指「專賣高級飾物與室內裝飾品」沒錯吧?

  傑特上前探頭看著展示窗上的裝飾品。

  在狹小的陳列台上,諸如耳飾與首飾之類的飾物與裝飾品並列在一起。看來克拉斯維爾行星的人們似乎比較喜歡合成金的飾品。

  根據戴爾庫圖行星上的常識,這一類的商店通常都會從事收購二手商品的業務。但是不同的行星也會有不同的常識,畢竟帝國所統治的地上世界是相當多彩多姿的。

  然而傑特還是下定決心走進了店內。

  「歡迎光臨。」一名身上穿著黃綠與桃色相間的——以克拉斯維爾的標準來說是——樸素衣服,領子上還圍著一條黑色細布並打著小額結的男性,站在櫃檯的後方向傑特打了聲招呼。

  「是這樣的……」因為緊張的關係,傑特舔了舔他那乾燥的嘴唇以後才開口說道:「我有一件東西想要請你收購。」

  「好的。」店員露出了微笑。「請問現在您身上帶著它嗎?」

  「是的。」傑特點了點頭,隨即就將飾帶放到了櫃檯上。

  「哎呀,這件物品的貨色的確不錯呃。」店員將那條飾帶放在他的手裡掂了一掂,並反覆觀察了一段時間。偶爾他還會先看看飾帶,再瞧臆傑特的臉,並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長的微笑。

  「沒,沒錯吧。」傑特覺得自己的心臟差點要從胸口裡飛出來了。

  「那麼,您打算出多少價錢才願意將它放手呢?」

  「咦……」

  這下麻煩了。不只是因為他不怎麼熟悉收購的程序而已,傑特根本就不知道目前貴金屬的一般行情。

  先前自己在路上所想到的計劃內容是這樣的,首先讓對方先出一個價格,然後自己再喊價成對方價格的兩倍,最後再討價還價尋找一個妥協點。

  沒想到現在竟然已經被對方先取得優勢了。

  「這個嘛。」傑特的視線開始在店內的商品上游移起來,試圖要找到一些價格來當作參考,可是所有的商品都沒有附上任何價格的標示。

  既然到了這個地步,索性就不用管飾帶真正的價值了,直接說出自己所需要的金額吧。雖然對方可能會在心裡笑自己是冤大頭,但也只能這麼做了。如果能夠有一百史卡爾進賬的話,在城裡消費應該還可以渡過幾個月……

  想到這裡,傑特又察覺到自己的另外一項疏忽,因為他還不知道一史卡爾可以兌換多少這個行星的貨幣,甚至也不知道這裡的通貨單位名稱。雖然他很快就想到有必要對這件事進行查詢,可是當自己發現到這種事情只要用終端手環就能輕易查到的時候,傑特又開始痛恨起自己的無能起來。因為總不能當著店員的面就掏出終端手環來查吧?

  這下子裡自己也沒什麼立場對拉斐爾的「未經世事」嗤之以鼻了。

  「您考慮的如何?」店員一直凝視著傑特。

  「嗯——」傑特含糊的說著。「可以讓普通人過半年生活的金額大概是多少?」

  「這個嘛……您開的價格還真是抽像呢。」

  「對不起,」傑特紅羞臉伸手抓住了飾帶。「我會再考慮一下的。」

  「這位客人,請您留步,別這樣嘛。」店員制止了傑特的行動。「不然這樣,一千五百丟士您覺得如何?」

  「一千五百丟士?」聽起來似乎是相當高的價錢,不過它也很有可能連一史卡爾都兌換不到。「如果換算成史卡爾的話,大概會有多少錢?」

  「這位客人,」店員開始壓低了聲音。「我畢竟是做生意的人,所以不會多問您什麼。不過有一件事我一定要提醒您,在這種狀況之下,到這裡問有關丟士對史卡爾的匯率問題並不是很聰明。」

  「是這樣的啊……」傑特打從心底感謝著那位店員委婉的說明。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有二十丟士的話,我想應該就足以度過一天的生活了。」

  「原來如此……」傑特很快就開始心算了起來,他發現這個數目只有自己理想中的一半水準。「難道你不能用三千丟士買下這一修飾帶嗎?」

  「這位客人,」店員冷冷的說著。「我想我必須要再強調一次,我是一個做生意的人。而且我必須還要再跟您說明一件事,在這個城市裡願意用金錢交換您手上商品的人,也只有在您的面前才找得到。」

  他的意思已經表明的很清楚了。我這裡已經給你最大程度的方便了,你就別再討價還價了吧。

  「我明白了。」傑特只好認了。「那就一千五百丟士吧。」

  「您的判斷真是非常聰明。」那名店員並沒有作出像詢問傑特的身份編號之類的魯莽舉動,他只是取出一千五百丟士的現金沿著櫃檯推到了傑特的面前。「請您先點一下。」

  「好的。」一張紙幣的面額是一百丟士。當傑特仔細點過一次並確認是十五張沒錯之後,就將它們收進了襯衣內層的口袋裡。「我已經收到了。」.

  「彼此之間能夠做成一筆好生意,比什麼都重要。」店員向傑特鞠躬了起來。

  「對了,」傑特突然想到了某件事,於是他便對店員詢問起來。「這純粹只是我個人的好奇心,請問你會用多少錢賣掉它呃?」

  「這個問題嘛。」店員再度伸手提起了飾帶。「我們這裡的人並沒有束上飾帶的習慣,畢竟我們是從來不穿長衣的。不過它的材質和雕工都相當有品味,光是這兩項特色,就值得讓擁有它的人擺在家裡並拿來向客人炫耀一番。所以,我想就算標出三萬丟士的價格,也應該會有人很樂意將它買下來的吧。」

  雖然傑特聽到這裡已經知道對方收購的價格其實只有市價的二十分之一,但他並沒有因此而感到不滿。

  「那你得要將它好好收藏起來了喔。」這是傑特發自內心的話語。

  「謝謝您。」店員也滿面笑容的回應著。

  既然錢已經到手了,那麼接下來就必須要去買幾套衣服才行。雖然剛開始傑特是打算只要買拉斐爾的那一份就好,但是現在看來,似乎得先買一套自己要穿的衣服並當場換上去才比較妥當。

  雖然眼前就有一台看起來很顯眼的服飾自動販賣機,不過因為它看起來不太像是會願意收現金的樣子,所以傑特也只好放棄它了。

  幸好在這條街上,服飾店的數量遠比飾品店還要多,光是來到這裡的路上傑特就看到了其中一家,因此那家服飾店就是他下一個要尋找的目標。

  於是傑特開始循著原路走了回去。

  在那家服飾店的建築物門口停著一輛地面車,它的造型相當有武裝化的感覺,而在那輛車的周圍則佇立著數名身穿褐綠色制服的人。

  「那邊那位市民,不准動!」地面車上的擴音器開始怒吼了起來。

  難道他們說的市民就是自己嗎?傑特連忙縮著頭停下了腳步。

  不過幸好不是。因為那些士兵很快就上前架住了一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年輕女性。

  「你、你們幹什麼呀?」她大叫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驚恐與畏懼。而周圍的行人也紛紛停下腳步觀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那邊的市民也一樣!」

  在地面車發出這句指示的同一瞬間,士兵們也已經牢牢抓住另外一名中年男性了。

  「請不用驚慌,」從擴音器傳出來的聲音是這麼說的:「只要各位願意協助我們,我們也不會給你們增添任何麻煩。請兩位向身邊的士兵告訴你們的姓名與住所,並出示可以證明你們身份的證件。」

  「我到底是犯什麼罪了?」那位女性繼續大叫著。

  「看來你似乎沒聽到我軍的通告的樣子。將頭髮染成青色的行為,已經構成了認同並實行隸屬主義的罪行。」

  原來如此,這兩名行人的頭髮都是染成青色的。

  「我喜歡深藍色,這又有什麼不對了?」另外一名男性則這麼辯解著。

  「你們現在的言行正是在模仿亞維人的舉動,對一位自由的市民來說,這是一件應該要覺得羞恥的行為。」

  「開什麼玩笑!」

  「這種理由太牽強了吧!」

  從圍觀群眾中出現了不滿的聲音,看來住在克拉斯維爾的居民反抗意識還挺強烈的。

  「我們破例寬限兩位到明天行星時間上午十點整為止。你們要在這段時間裡將頭髮的顏色修正回來,並在期限內向我們設置在市政府內的聯絡辦公室報到。不然的話,我們會認定兩位堅持不改變奴隸傾向的態度,立刻就會將你們逮捕拘禁起來。」

  傑特看到那兩位領民心不甘情不願的告訴士兵自己的姓名住址之後,便轉過身去準備走進那家服飾店裡面。

  「我們是『人類統合體』和平維持軍的廣告宣傳部隊。如果有人知道自己的家人朋友中有頭髮染成青藍色系顏色的人,請馬上說服他們將頭髮修正成適合人類的顏色。另外,明天上午十點以後,我們就不再事先警告,一發現違反規定的人就會當場剃光他的頭髮……」

  擴音器的聲音在傑特的身後又響了起來,並向圍觀群眾持續的廣播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51 PM

  第八章  拉斐爾的變身

  克拉斯維爾行星上的漫長夜晚,終於迎向了黎明。

  這麼說來傑特一面走近洞窟一面想著——自己到底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體驗過有人在家中盼望自己回來的感覺了呢?

  她到底有沒有好好的待在洞裡盼望自己回來啊?

  畢竟留她一個人在洞裡的時間只有三小時左右,再加上敵軍的士兵還忙著逮捕那些選擇了錯誤髮色的人,所以應該是不會有問題才對!傑特用這此一一理由說服自己,拚命將心中的不安壓制下來。

  「拉斐爾,我回來啦!」傑特刻意提高聲調大喊了起來,因為他不知道她會不會又用槍來瞄準自己。

  洞窟入口那裡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在那條即時警報裝置上也沒有任何血跡遺留下來,這表示先前應該沒有比人類膝蓋高度還要高的動物進入洞裡頭過。

  傑特很慎重的將碳結晶纖維線捲回紡錘裡。

  「拉斐爾!」

  還是沒有任何回答。

  傑特的不安再度重上心頭,他從襯衣內層口袋裡掏出終端手環並開啟它的照明功能,然後就走進了洞窟深處。

  拉斐爾還在洞穴裡,只見她一面發出些微的呼吸聲,一面香甜安穩的熟睡著。從她的臉上看不出先前曾經發生過任何值得令自己大吃一驚的事情。

  「拉斐爾,起來噦。」傑特推了推拉斐爾的肩膀。

  公主突然驚醒過來,並在第一時間內伸腳將傑特踢飛出去,隨即伸手抓住了凝集光槍準備舉槍射擊。

  「是我啦!」傑特一面撫摸著被摔疼了的屁股,一面大聲的叫了起來。

  「什麼嘛,原來是你。」拉斐爾似乎是鬆了一口氣。「嚇了我一跳。」

  「這又是我的錯啦?」傑特說。「我已經叫了你好幾次了,你都沒醒過來,我還差點懷疑那個警報裝置是否真的有用呢。」

  「閉嘴,傑特。」在板起臉孔說出這句話之後,拉斐爾突然瞇起雙眼並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你買這套沒品味的衣服回來做什麼?」

  「啊,這件啊。」傑特低下頭來看著穿在自己身上的襯衣。這件衣服上面到底有多少種顏色啊?當然三原色是一定有的,還有保藍色、黃綠色、桃色、鳶色、赤銅色、……隨便估計一下也有二十來色。不過根據服飾店店員的說法,這件衣服在配色上是相當好看的。「算了,你還是早一點習慣這種色彩感覺會比較好。」

  「我不要。」拉斐爾冷冷的拒絕了。

  「別這樣嘛,就算你不想去習慣它,至少忍耐一下總行了吧。」傑特妥協了。

  「我也很懷疑是否有忍耐的必要。」拉斐爾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傑特縛下身去打開了剛從城裡買回來的雜物包,並從裡面取出了一個小罐子。

  「那是什麼?」拉斐爾緊盯著那隻小罐子不放。

  「染髮劑。」

  「染髮劑?」

  「是的。我得要將你那頭深青色的秀髮處理一下才行。」傑特開始讀著那罐染髮劑的說明書。「這個很好用,只要你低著頭把頭髮垂下來就行了。」

  「你該不會是想要用它來染我的頭髮吧?!」拉斐爾的雙眼睜的更大了。

  「當然,我的頭髮就算染了也沒用啊。我買回來的是黑色,因為我覺得你應該不會喜歡其他的顏色。」

  「我不要!」拉斐爾伸出雙手將頭髮壓住並向後攏去,身體也開始拚命的往後急退了起來。

  「可是……」看到她那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傑特也慌了手腳。「難道你不喜歡黑色?早知道我就買紅色或黃色回來就好了。」

  「我並不討厭黑色,但我更喜歡自己頭髮的顏色。你不覺得這種顏色很微妙嗎?不會太濃,也不會太淡……」拉斐爾開始熱心的替自己的頭髮辯護著。

  「對對,這個我當然很清楚,真的是很漂亮沒錯。」傑特安撫著她的心情。「不過在城裡,只要是頭髮染成青色的人都已經被抓走了。」

  「我的頭髮顏色可不是染上去的。」

  「嗯——該怎麼說呢。如果被人家知道你的頭髮顏色不是染上去的話,我覺得事情可能還會更糟糕喔。」

  「庫·林·馬普·阿斯·唐格·基普!」

  「雖然我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麼,不過你說話還真粗魯啊。」

  「只有染髮這條路了嗎……」拉斐爾虛弱的說。

  「真是的,你們亞維人有些時候還真讓人難以理解。」傑特開始煩躁了起來。「明明你們可以平心靜氣的操弄自己的遺傳基因,為什麼稍微請你改變一下你卻又不肯?」

  「你要我說多少遍,你也是……」

  「亞維人對不對?但是這一陣子,我已經越來越沒有自己是亞維人的感覺了。」傑特搖了搖手中的小罐子。「尊崇的公主殿下啊,雖然以屬下的卑賤地位著實感到極端惶恐,但能否請您將秀髮委託給屬下來處理呢?——還是說,你想要自己來呢,拉斐爾?」

  「給我,我才不願意讓你這種人來碰我的頭髮。」拉斐爾半搶奪的從傑特手上接過了小罐子。

  看到她連說明書也沒看就已經取下染髮劑的蓋子,傑特不禁又慌了起來。「你先把頭環拿下來再說。」

  「要把頭環拿下來嗎?」

  「當然噦。我可是為了要讓你看起來像一個地上人而努力耶,有那一個地上世界的人民會戴著頭環啊?」講到這裡,傑特突然又想起了某件事。「這麼說來,我好像也從來沒看過亞維人取下他們的頭環過。會不會是因為讓別人看到自己的空識知覺器官是一件很羞恥的事啊?」

  「你別想歪了。」拉斐爾相當佩服傑特竟然會有這種想法。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只是因為拿下來會很不方便,所以才不拿下來。」

  「這樣就好,我也就不必再想歪了。」

  傑特的心裡開始充滿了期待。據說空識知覺器官是由一億個以上的單眼所集合而成,如果要用最相似的例子來比擬的話,它就很像是昆蟲身上的複眼。

  老實說,一想到拉斐爾的額頭上竟然有一隻昆蟲的眼睛,就會令自己覺得渾身不太舒服。

  不過,當拉斐爾心不甘情不願的取下她的頭環以後,仔細端詳著她的額頭的傑特不禁松子一口氣。

  它看起來很像是一個充滿珍珠光澤的菱形物體,在光線的照射下呈現出紅玉般的顏色。由於每個單眼小到無法用肉眼判別的關係,與其說家昆蟲的複眼,還不如說像一種人造的機械裝置,或者說是一種具有獨特風格的裝飾品。雖然這麼說可能很噁心,但它就好像在拉斐爾的額頭上貼上一片寶石薄片一樣,她的容貌也因為這顆「寶石」的襯托而顯得更加的美麗。

  「沒想到它竟然這麼顯眼。」傑特說。

  「你該不會想叫我連它也要拿下來吧?」拉斐爾露出了非常露骨的恐怖表情。「空識知覺器官可是拿不下來的,你可別說要我把它從額頭上挖出來……」

  「這麼殘酷的事情,我才不會說呢。」

  拉斐爾輕呼了一口氣。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分屍殺人魔嗎?」傑特從雜物包中取出了一頂帽子。「我還買了這個回來,請你戴上它讓我看看。」

  拉斐爾將那頂帽子戴在頭上,並一口氣向下拉到可以遮蓋眉毛的位置上。這樣一來除了空識知覺器官可以完全遮掩住之外,連對地上人而言可說是過於端正的拉斐爾的五官,也被遮住了一部分。

  然而,那對充滿特色的「亞布裡艾爾之耳」卻從她的秀髮中蹦了出來。

  「耳朵也要。」

  「啊。」拉斐爾連忙將她那尖尖的耳朵塞進帽子裡,然後再用頭髮覆蓋起來。「這樣可以嗎?」

  「這樣就行了。」傑特露出了微笑。

  「既然有這頂帽子,那我也就不必再染頭髮了不是?」拉斐爾試著將全都的頭髮用力塞進帽子裡,不過這只是徒勞無功的努力。

  「不行啊,」傑特冷淡的向拉斐爾告知一件殘酷的事實。「它們一定會從帽子裡飛出來的。再說,就算你真的把它們都藏起來了,等到帽子拿下來以後,你的髮型一定會變得很有趣,這樣真的好嗎?」

  光是想像那副模樣,就足以讓拉斐爾的全身開始顫抖了起來。

  「我知道了。」她用力咬著下唇,全身開始充滿了悲壯的氣氛。「不得已,只好染了吧!」

  「沒必要那麼誇張吧,這裡的居民可愛染的很呢。老實說,我真的很難想像曾經說出『如果我失明的話,請不用理會我,你自己一個人帶著航行日誌逃走吧!』這種話的公主大人,和現在在我面前的人會是同一個人。當時那份自我犧牲的精神,現在都跑到哪裡去了呢?」

  「閉嘴,傑特。我是真的很喜歡自己的頭髮。」

  「所以啦,反正也不是一輩子都得要染頭髮,只有在這裡的時候你才需要這麼做。」

  「如果要染一輩子的話,誰受得了?」拉斐爾拿下了帽子,長長的秀髮在空中飛揚了起來。

  公主伸手握住了一縷髮絲,用愛憐的眼神輕輕撫摸著。

  這讓傑特在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了一股罪惡感,讓他的胸口頗為難受。「不久以後,你就會再度看到它們了。」

  「嗯。」拉斐爾點頭以後,就垂下她的頭,開始將染髮劑噴在她的頭髮上。

  頭髮上的深青色逐漸被黑色掩蓋過去。不知道是基於什麼樣的原理,這罐染髮劑完全不會弄髒她碰到頭髮的手指和身上的衣服。就算沾上了,黑色也會很快的暈開變淡,然後就逐漸的消失不見。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原奉擁有一頭深青色秀髮的亞維少女,轉瞬間就變身成一位頭髮明亮有光澤的黑髮少女了。如果還得要硬從雞蛋裡挑骨頭的話,只能說她的美貌實在是太出色了。

  「嗯,你這樣真的很好看。」

  「不用再說客套話了。」雖然拉斐爾口中這麼說,但她似乎還不討厭現在的裝扮,只見她開始用手指梳理著剛染好的黑髮起來。

  「那麼,接下來就是換衣服了。」傑特將整包雜物包塞到拉斐爾的手上。「衣服就在裡面。我先到外面去,請你先把它換上去吧。」

  「嗯。」拉斐爾從雜物包裡拿出了一件女裝,結果她的眉頭開始皺了起來。「這件長衣的樣子真奇怪,不過比我原來想像的要好一點。」

  拉斐爾手上掌的這件衣服,上面有著青色與紅色相間的格子花紋。在克拉斯維爾行星上,通常比較文靜的女孩子喜歡穿這種款式的服裝。

  傑特站起了身來。「那麼,等你換好衣服以後就叫我一聲。」

  「等一下,傑特。」拉斐爾叫住了傑特。只見她將雜物包裡剩下來的物品全部擺到了地面上,不過所謂的「全部」其實也只有一雙靴子而已。「你沒有幫我買襯衣,難道要我將這件長衣直接穿在軍服上面嗎?」

  傑特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先前自己一直避而不談,但看樣子告訴她另外一件殘酷事實的時候終於到了。

  「這件不是長衣。」傑特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說著。「穿在身上的時候,它就是襯衣。」

  「難道它是直接穿在內衣上面的嗎?!」

  「嗯,這裡的居民都是這麼穿的。在我的故鄉也有女性會穿著這一類款式的衣服,用故鄉的語言來說,它叫做「ㄌㄧㄢㄕㄣㄑㄩㄣ」,不過我不知道它的亞維語該怎麼念就是了。」

  「這種事情一點也不重要!」拉斐爾一直凝視著這件「ㄌㄧㄢㄕㄣㄑㄩㄣ」並露出了恐怖的臉色。「真的……非穿上它不可嗎?」

  「當然是真的。」傑特拚命壓抑著心中的罪惡感。「為了讓你能夠徹底變身成一位克拉斯維爾的居民,你一定要穿上它。」

  「傑特,你真是一個非常殘酷的男人!」

  「希望你能體諒,畢竟我也不喜歡這麼做啊。」

  「是嗎?」拉斐爾露出了懷疑的眼神。「那從剛才開始,你的臉頰肌肉就一直在那邊抽動個不停,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當拉斐爾順利換上新的衣服以後,傑特立刻宣稱自己要稍微小睡片刻,也不問她是否同意就馬上倒地睡了起來。而在這一段時間裡,拉斐爾——當然是穿著那件「ㄌㄧㄢㄕㄣㄑㄩㄣ」——握著槍在一旁警戒。

  大概睡了二個多小時之後,傑特醒過來了。他伸了伸懶腰,用力的甩了甩頭精神真是舒暢。

  「該走了。」他向拉斐爾說道。

  「嗯。」坐在洞口的拉斐爾也點了一下頭。

  在出發以前還有一件事要作,那就是消除兩人身上有關星界軍的一切痕跡。

  傑特在谷底挖了一個洞。雖說如果行的話,他當然想把這個洞把在洞窟裡面,但是以手邊現有的工具而言,要在岩石上鑿穿一個洞是不可能的。

  他輕輕的將星界軍的背包放進洞裡,拉斐爾的軍服和傑特的襯衣也跟著送進了洞中,接下來……

  「這個東西也一起理進去比較好。」傑特伸手過來了。

  「不可以!」拉斐爾將頭環緊緊的抱在胸前。

  「為什麼?軍用頭環以後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嗎?」

  「這是我從軍之後所收到的第一隻頭環,以後看著它可以讓我有所回憶。」

  「以後我們再回到這裡把它挖出來就行了,反正頭環又不會腐爛。」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說不定它會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比方說?」

  「現在我還沒有想到。」拉斐爾連一步也不退讓。

  「可是,我覺得還是不要帶著會暴露我們身份的東西比較……」

  「我們不是已經帶著槍和終端手環了?多一隻頭環又有什麼關係?」

  「你說的也沒錯啦……」傑特只好宣告投降,同意拉斐爾將頭環收進雜物包裡面去。

  當剩下的行李都被傑特用圓鍬覆上泥土之後,他便將圓鍬也放在土堆上,並且手腳並用的將兩旁的泥土往中間覆攏起來。

  然後傑特將自己的終端手環收進襯衣內層口袋,並將凝集光槍放進自己在魯努·比格市所購買的雜物包裡頭。

  而拉斐爾則是將槍帶綁在大腿上,並且把凝集光槍插進槍帶中;而她的終端手環則戴在腳踝上,並且用靴子隱藏起來;至於內部記錄有航行日誌的那條首飾,則是緊貼在她身上所穿的那件「ㄌㄧㄢㄕㄣㄑㄩㄣ」內側的胸口位置。

  一切都收拾妥當之後,他們兩個人就出發了。

  因為已經是白天的關係,兩人所走的道路也不再發出光芒。這條路面比農田還要高上一百達詣的道路。雖然偶爾會出現彎道,但大部分的路段都是相當筆直的向前方延伸出去。

  雖然以當地的生活時間來說已經是傍晚時分,不過這個時候的史法格諾夫恆星已經逐漸升到了天頂,並熾熱的燒灼著道路的路面。

  傑特不禁開始羨慕著戴著帽子的拉斐爾,他很後悔當初為什麼不替自己也買一頂回來。

  後悔歸後悔,錢還是很寶貴的。光是買他們身上這些衣服,原本的一千五百丟士就已經用掉快要二百丟士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52 PM

  第九章  在帝宮內

  亞維人的故鄉,也就是都市船「亞布裡艾爾號」。雖然經歷過幾次的改裝,但目前仍然是帝宮的所在地。

  這艘從前曾經容納過將近一百萬人的巨船,目前依然有二十萬以上的人口住在它的內部。所以與其說現在的它是一座軌道宮殿,倒還不如說是一座小都市會更為恰當。

  而在這座小都市內的一角,有一處基於顧慮重要情報外洩的理由而被慎重隔離起來的區域,所有的外國人就全都生活在區域內所設置的住所與辦公室裡面。

  由「人類統合體」所派遣的駐帝國大使桑普爾·桑加裡尼,就是這群外國人的其中一份子。

  帝國是完全不容許外國船隻進入領土內的任何星系的。但基於經濟交流的理由,亞維人還是指定了七個貿易港以進行帝國與其他國家之間的經濟活動。隨著經濟往來的日益頻繁,必然也會產生需要籍由外交才能處理的事務,因此帝國也和其他四個星際國家互相交換了外交官員。

  所以能夠在帝宮內居住的外國人,其實也就只有這四個國家的駐帝國大使以及他們的隨從官員。就算俯瞰整個帝國領土,亞維人也僅准許外國人在這座帝宮以及七個貿易港內居留而已。

  雖然帝國相當尊重外交官的特權,但它幾乎完全不重視外交事務。包括桑加裡尼在內的外交官幾乎不被准許和帝國內的重要人物直接面談,當然也就不必提他們謁見皇帝的機會是多麼渺茫了。因為只有在就任與卸任時,外國的大使才能夠晉見皇帝本人並進行禮貌性的拜會。

  然而,現在桑加裡尼和其他三位大使卻獲得了就任以來第二次謁見皇帝的機會。

  在帝宮內是有一處「謁見大廳」,但除了進行重要的儀式或國事之外,帝國幾乎很少使用這處大廳,所以桑加裡尼他們當然也從來沒有看過這裡的模樣。

  皇帝召喚桑加裡尼前來的場所叫作「飛燕草大廳」。顧名思義,一大片飛燕草現在正在這處大廳中恣意怒放著紫色的花朵。或許對桑加裡尼而言是一件很難以置信的事,但亞維人確實也是依照亞維人的方式去喜愛自然之美的。

  在大廳的中央有一處可讓人沿著走一圈的石階,在那數階如同鏡子一般發亮的黑大理石石階上,圍繞著一幅銀製的螺旋狀銀河圖章。在石階的最上面是一處平坦的圓壇,位於圓壇四角的地方則矗立著四根上有「八類龍」浮雕的樑柱。而在圓壇上面,雖然比起真正的翡翠玉座而言是略顯不足,但還是設置了一張坐在上面應該是非常舒適的座椅。

  一名美麗的女子,如今就端坐在那張座椅上面。

  她戴著一隻上面雕著八頸龍的精緻頭環,覆於頭環上的水藍色秀髮輕輕飄動,尖尖的雙耳則分別從左右兩側平向伸出,身上則是穿著一件以薄紅色為基調的長衣。她的容頗有著一對琥珀色的眼眸與赤褐色的虹彩,穿在長在下方的黑色軍服袖口則微霹著一雙象牙色的纖纖玉手,然而這對玉手卻統率著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軍事力量。這名美麗的女子,正是「亞維人類帝國」的第二十七代皇帝拉瑪珠陛下。

  四位大使現在就站在皇帝的面前,這種謁見的方式著實讓桑加裡尼感到屈辱——有句俗話說「亞維人,其個性,傲慢且無謀」,無謀不無謀姑且不論,但要說傲慢也的確是夠傲慢的了。

  「陛下,」桑加裡尼代表所有的大使們開口了。「首先感謝您願意且以其他採取中立立場的三國擔任監察委員。」

  「您也打算要說謊嗎?」皇帝向這名女性大使投以冷淡的視線。「諸位早已締結同盟,怎有可能維持中立的立場?」

  「我們僅對這次的事件採取中立的立場,陛下。」「人民主權星系聯合體」的大使回應了過去。「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希望能夠究明事件的真相。」

  「『人民主權星系聯合體』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提出這項議案的,我也贊同這樣的看法。」蘇妮接口說道。

  「沒用的。」拉瑪珠用她那赤褐色的眼瞳凝視著桑加裡尼。「大使先生,我很期待能聽見您說出更為洗練的謊言,但您卻讓我失望了,真是遺憾。」

  「什……」桑加裡尼當場說不出話來。他完全無法對帝國找到交涉的切入點,從一開始亞維人的皇帝就根本不打算接受他們的說辭。在他身上長期累積起來的外交官能力,在這種時候竟然完全派不上用場。

  「為什麼您一定要認為我們在說謊,陛下?」瑪嘉莉說道。「在您武斷認定之前至少也應該先行調查一下才對。」

  「倘若諸位滿足於此種粗糙的謊言,我也不便多說什麼。或許,諸位是真心相信這種謊言也未可知。然而對亞維人來說,我們會認為稍微精緻一點的謊言比較具有魅力。」

  「陛下,如果您打算與『人類統合體』開戰的話,我們『人民主權星系聯合體』也將會依照『諾瓦希琪利亞條約』所賦予的義務正式向帝國宣戰。這是母國訓令我必須要在此處事先聲明的事項。」瑪嘉莉大使說。

  「感謝您的聲明,大使小姐。」皇帝挖苦的說著。「這件事我會記在心裡。我想『擴大阿爾康特共和國』與『哈尼亞聯邦』應該也會採取同樣的立場吧。」

  被點名的兩位大使點頭表示同意。

  「很好,那就開戰吧。」拉瑪珠的氣勢毫無任何退縮的跡象。「幸苦了,諸卿,願諸位平安歸國。因為從現在開始二十四小時後,諸位的外交官特權就會完全消滅。當然,我會以帝國的名譽保證將諸位平安護送至開放港。」

  你給我等一下!——桑加裡尼在心裡發出了悲鳴聲——難道會談到這裡就要結束了嗎?竟然讓我這位在「人類統合體」中最有經驗的外交官連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也沒有,而且還一口咬定來自本國的聲明是謊言,並擅自認定這是一種很差勁的虛偽,再來就輕鬆接下了四國的開戰宣言,最後還卸下所有大使的職務並送我們回家!這簡直就是把我們當成一群小孩子一樣呼來喝去嘛!而且我先前只不過是動用了一點小手段試圖讓你的心情有所動搖,接下來才正想要套出帝國今後的可能動向,沒想到會談竟然就結束了!

  「陛下,請您三思。」古嚴低聲的說著。「如此一來,您將會與一半的人類世界為敵的。」

  「也許大使先生您忘了,但剩下的一半可都屬於帝國。」亞維帝國的皇帝平靜的說。

  「既然您有意一戰,我們自當奉陪。」瑪嘉莉似乎忘了她的外交官身份,只見她開始將到目前為止所累積的憤怒一口氣發洩出來。「但有一句話我一定要說,毫無理念的帝國是不可能會贏得勝利的!」

  「理念嗎?」拉瑪珠的容顏第一次露出充滿興趣的神色。「正如您所言,我的帝國並沒有任何理念,但我並不認為它與勝負有任何關聯,毫無理念就毫無勝利的論調,我認為這純屬您個人的迷信。」

  「可是如果讓帝國贏得勝利的話,人類的未來又將會如何?由毫無理念的帝國所支配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情況,這點我完全無法想像。」

  「我多少也知道一點人類的歷史。如果我們回顧歷史的話,就會發現由個人所持有的理念終將散發出美麗的光輝,但由國家所持有的理念則會誕生出悲慘的結局。因為國家的理念會逼迫隸屬於其下的臣民迎向無謂的死亡之路,所以對我的帝國而言,理念是無用之物。換句話說,亞維帝國不需要任何理念就能繼續存在,而且我們也僅專注於統合多彩多姿的人類世界。然而,在帝國境內卻存在相當多具有奇特信念的臣民,舉例而言,比斯雷伯國的人民在某種程度上無法理解他們是由帝國所統治,但他們卻將其領民代表視同神明一般的崇拜著,並且還深信我們亞維人是一種無從理解的幻想世界人物;另外,在戈加夫伯國的領民則是致力於將自身的智慧注入思考結晶中,並企圖借此獲得永恆的生命。面對所有的臣民,帝國的立場就是平等的統治並在背後一視同仁的給予庇護。所以如果要說帝國有什麼理念的話,我想這就是其中一點。」

  「這只是您的詭辯。一想到任意操弄遺傳基因的亞維人要來擔負整個人類的未來,我就不寒而慄。」

  「我認為這是您的過度評價。」拉瑪珠說道。「自從始祖們誕生以來已經經歷了將近一千年,但亞維人的基本遺傳基因組成依然不變。因為我們和諸位一樣,都被邁向進化的恐懼感所束縛。」

  「邁向進化的恐懼感?」

  「您認為我說的不對嗎?我們都把進化的萌芽視為遺傳基因的異常而事先摘除。當人類掌握了可隨意操弄遺傳基因的力量之後,到頭來,我們還是封閉了人類繼續進化的可能性。我想人類對進化的恐懼感應該會一直持續下去,不僅是我的帝國,連諸位的國家也是—樣的。」

  「這……」瑪嘉莉終於說不出話來了。

  「請容我進言,陛下。」桑加裡尼開口了。看來亞維帝國的皇帝似乎對辯論極有興趣。就趁著這場辯論的機會掌握時機,至少也要把會談拖長,這樣子才能夠抓住進一步交涉的機會,「姑且不論人類是否對進化有恐懼感,但一個毫無理念的國家能否長久延續下去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我認為像這樣的國家一定很快就會分崩離析的。」

  「事實上,帝國即使沒有獲得名為『理念』的權杖,也已經在人類的歷史中存續了將近一千年。」拉瑪珠平靜的反駁著。「也許理念對諸位的國家而言是必要的事物,或許只是諸位的幻想也未可知。但如果不依賴這種幻想的話,也許諸位就無法束縛各式各樣的人民,當然也就不可能向他國施加武力的恫嚇了。」

  「這—點我想帝國也是一樣的吧?」古嚴提出了異議。

  「不一樣。」拉瑪珠依然不疾不徐的說著。「帝國的束縛由我們亞維人來執行。也只有讓亞維人類帝國來統一整個人類社會,人類才不會被種種被迫灌輸的理念所干擾。相信到時候,所有的人類都能在他們既有的文化與生活中自由的發展。」

  「那麼,敢問到時候亞維人又將由誰來束縛呢?」桑加裡尼認為抓住了皇帝的語病,連忙緊咬不放。

  「這個答案諸位就不必要去知道了。」拉瑪珠冷冷的說。「好了,諸卿可以退下了。雖然諸位的虛偽還不足以引發我的興趣,但最後的話題多少還是讓我心安了一些,這是一次很愉快的會見。最後我要申明一點,當我們贏得勝利之後,相信這就應該會是人類歷史上的最後一場戰爭了。」

  「您是指此後人類就會進入恆久和平的時代嗎?」瑪嘉莉那黝黑的臉龐浮現出憎惡的神情。「曾經有許多人夢想著這個時代的來臨,但以前卻連一次也未曾實現過。」

  皇帝美麗的容顏上浮出了笑容,但它並不是那惡名昭彰的「亞維的微笑」,反而比較像是無知的幼童在快樂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甜美笑容。在看到這樣的微笑之後,桑加裡尼這才實際的感受到眼前這位看起來非常年輕的美女,其實已經活過了將近一百年的歲月,以及她所統率的種族其實也還相當的年輕這兩件事。

  彷彿是要向眼前的四位大使展現她正用自身那華貴的雙肩來承擔全人類未來的矜持一般,亞維帝國的皇帝說出了下面這一段話:「那是因為在以前的人類世界中還沒有亞維人的緣故。」

  當四名大使悻悻然的告辭離去之後,拉瑪珠便下達指示,要求將已知的平面宇宙全體地圖影像投影在圓壇前方。

  在目前人類已知的領域中「門」的數量約有三百億個,而這些「門」位於通常宇宙的那一面一定會通往天川銀河。這可能是因為身為銀河起源的「宇宙蛋」在大爆炸之後,也同時將通常宇宙與平面宇宙相互分離出來的關係,所以才會造成這樣的現象。然而每個「門」通往通常宇宙的位置並不會與銀河中的所有恆星一一對應.一般來說,大半以上的「門」在通常宇宙中的位置都是在天川銀河的渦狀臂上。

  大致說來,「門」在平面宇宙中的排列可以比擬為水波的波紋。也就是說,所有的「門」都是集合在一組同心圓的圓周上成環狀排列,而在這組同心圓中的每一個圓則被稱為「環」。

  在這組同心圓中最內側的圓周上雖然也有「門」,但由於這個地方的「門」密度實在是太高的關係,時空泡是無法從這一帶附近進出通常宇宙的。從無數的「火山」中所噴發出來的時空粒子,會沿著這個圓的圓周形成一道濃密的粒子流。

  在最內側的圓外有一條狹窄的空隙,越過這道空隙之後就可以碰到第二圈成環狀排列的「門」,這條「門」帶就是所謂的「第一環」。而在其外側又有一道距離稍為寬一點的空隙,空隙之外就是「第二環」。

  就這樣,從平面宇宙的最內側到最外緣,每一道空隙與每一個「環」都以相互交錯的方式排列出這組同心圓——這就是與天川銀河對應的「門」群,也就是「天川門群」的基本構造。

  越靠近平面宇宙的外側,環與環之間的空隙距離也會越來越寬。而且,因為每一「環」內「門」的數量都是相同的緣故,所以越外側的「環」,「門」的密度也越低。

  目前人類所利用的「門」,絕大部分都是存在於「門」密度過高的「中心預域」內也就是在「第七環」內側的平面宇宙領域。一般而言,人類在通常宇宙中發現「關閉的門」井將它開啟之後,通過這個「門」所進入的平面宇宙位置恰巧位於中央領域的機率可說是相當的高。人類就是透過這種先通過這些位於平面宇宙中心附近的「門」,再穿越附近另外一個「門」前往通常宇宙的方式來擴張自己的宇宙版圖的。

  而在人類無止境的膨脹慾望之下,曾經被稱為「未踏領域」的「第八環」到「第十一環」中,如今也散置著一些可以通往有人星系的「門」了。

  亞維帝國轄下共分八個王國,分別封給帝室中的八個王家,在將王位傳給自己的繼承者以前,拉瑪珠本人也曾經擁有克琉布王的地位。然而,正如同諸侯無法直接統治各邦國一樣,王的地位大致說來也只是一種形式。在各王國的領域中所包含的諸須領主,其實都是皇帝的直屬臣子,而非王的臣下。在這種情況下,與其說王國是一種行政上的劃分,還足不如說只是一個地理上的名稱還比較恰當。

  在八個王國當中,有七個王國都是位於「中心領域」的外側,並且與其他的星際國家以複雜的邊界線相互區隔。

  然而,只有一個王國——也就是依利修王國的位置,是在「第十二環」的上面。

  從各王國通往帝都拉克法卡爾的時候,需要通過位於平面宇宙中的某八個「門」。當亞維人開啟原本內藏於都市船「亞布裡艾爾號」的八個「門」時,依照機率的法則,雖然其中七個都是通往「中央領域」的「門」,但惟獨依利修門所通往的地方是平面宇宙中最偏遠的地帶。

  然而,亞堆人卻認為這個「門」奇貨可居,因此帝國也進一步的開始試圖掌握「第十二環」的控制權。許多貴族被受封到那裡去,軍事基地也在「第十二環」上陸陸續續的設置了起來。當亞維人終於進行到最後一個程序,也就是完成環繞「第十二環」的航線時,他們就是在探查的過程中偶然發現到海德星系這個已經幾乎被人所遺忘的人類世界的。

  由於依利修王國的形狀很像是伸出一雙手臂逐漸環抱住「天川門群的樣子,因此也時常被人稱呼為「亞維之腕」。不過如今在這雙手臂的手掌已經完全交握起來的情況下,其實這個稱呼也已經不再是那麼適當了。

  而在由稀疏的「門」所點綴的「第十二環」外側,亞維人更進一步的觀測到大量且密度相當高的「門」集中在某處的平面宇宙領域中。面對這項發現,他們認為那裡應該就是同樣由「門」群之「環」重疊組成,但對應的通常宇宙位置卻是在另外一個銀河內部的領域。

  雖然該處領域現在還沒有掌握在人類的手中,但那裡的確就是通往另外一個銀河的門扉。

  然而,這個門扉目前也惟有亞維人才有可能開啟。只要依利修王國還存在一天,帝國以外的星際國家是不可能到另外一個銀河去開疆闢土的。

  當然,如果他們能夠發現比依利修王國還要外側的「門」的話,那又另當別論。問題是,這種希望實在是非常的渺茫。

  這種被完全封鎖的感覺,可能就是「四國聯合」決定一戰的主要原因之一吧。真是愚蠢,明明還有許多地方可以讓人類用來建立他們的世界,為什麼非得要這麼做不可?

  史法格諾夫侯國是位於依利修王國境內的一個邦國,一旦那裡被敵軍長久佔領,亞維帝國也就等於被他們斬斷了一隻右腕。

  「法拉嘉文修到了嗎?」拉瑪珠舉起她的皇帝權杖做出了召喚的動作。

  「臣在。」一名男子的立體影像在平面宇宙圖的旁邊出現了,他將自己那長度越過肩膀的灰青色頭髮編成了一條辮子,並在他的胸前垂了下來。這個人就是軍令本部的部長,法拉慕文修·衛夫·魯薩姆·拉扎斯帝國元帥。

  「剛才你都聽見了吧?」

  「是的,陛下。」。

  「那些人的說詞,你認為可信度有多高?」

  「我想,『門』被開啟這件事應該是真的。但我認為他們從一開始就打算派軍隊斷絕握拉修與史法格諾夫之間的聯繫;而且所謂周邊檢查的作業,也應該是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在私底下偷偷進行著才對。」

  「情報局方面沒有事先察覺到嗎?」

  「是的,這點我著實感到遺憾。」

  「太疏忽了。」

  「我無話可說。」雖然法拉慕文修的心裡其實沒有那麼惶恐,但他還是深深的低下了自己的頭。

  「看來帝國也已經老了。」拉瑪珠喃喃自語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法拉慕文修並沒有當場加以否定。「我們沒料到他們竟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因為他們將相關情報隱匿的非常完美。雖然不願意讓陛下認為我是在找借口卸責,但使節廳方面應該也未能確實掌握具體的情報吧?」

  「是的。」拉瑪珠點頭說道。「由使節廳所傳來的報告中,也僅提到他們最近有可能會發動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看來對方的意志統一程度相當的強韌,對一群可說是烏合之眾的軍隊而言,能夠作到這種程度也相當的不容易。」

  從法拉慕文修的語氣聽來,他的內心似乎正雀躍不已。如果商業上的交易是亞維人的日常娛樂,那麼戰爭對他們而言就是非日常的遊戲,而且還要更加的刺激有趣。如今帝國即將要面對一個陣容強大的敵人,就算不是法拉慕文修,任何亞維人也都會為此而心情亢奮。對他們來說,這已經是一種理所當然的反應了。

  然而,拉瑪殊的立場卻必須要與一般的亞維人有所不同。畢竟貴為皇帝的她除了自己的生命以外,還必須要將無數臣下的性命也一起投注在戰場上。雖然她的內心還不至於對這場戰爭毫無欣喜之情,但她也同時感受到一份沉重的罪孽。

  「另外,關於被擊破的我軍艦艇一事上,」拉瑪珠將一直縈繞在自己心頭的疑問說了出來。「確定是巡察艦『哥斯羅斯號』了嗎?」

  「是的。」法拉慕文修露出了沉痛的表情,並繼續向皇帝報告詳細的情況。「被擊沉的艦艇是『哥斯羅斯號』的機率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雖然我們還無法判定他們所使用的『門』是哪一個,但在該處領域附近的我軍艦艇也只有『哥斯羅斯號』一艘,這點還請陛下見諒。」

  「無謂的話不用多說。」拉瑪珠的語氣嚴肅了起來。「率先前往戰地是亞布裡艾爾的傳統。」

  「不過,該艦的艦長是蕾克希百翔長,即使在星界軍中她也是一位優秀的翔士。如果有那個人在的話,或許帕留紐子爵殿下已經事先離艦並逃過一劫也說不走。畢竟殿下還只是一名翔士修技生,這麼做在名份上是說得過去的。」

  「不用出言安慰了。如果真是如此,我的耳朵應當會聽到拉斐爾平安無事的消息才對。」

  「真是非常抱歉。」浩拉慕文修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只是……」拉瑪珠心中的想法,只有這兩個字溜出了口邊——自己一直很喜歡拉斐爾這個孫女。雖然杜比斯並不能算得上是一個好兒子,但他在父親的角色上卻有著出乎意料的才能。如果拉斐爾不是以翔士修技生這種半調子的身份,而至少是以一名翔士的名義戰死在沙場上的話,那麼自己也就能平靜的接受這個悲傷的事實了。

  「我想克琉布王殿下的悲歎應該也非常深切吧。」突然,一個不是法拉慕文修的聲音傳入了拉瑪珠的耳中。「畢竟他同時失去了自己的情人與愛女。」

  「巴爾凱王,」拉瑪珠很快就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並微皺著眉頭。「我不記得有下旨要召見你。」

  「這可是帝國的一件大事,請原諒臣的無禮,陛下。」帝國艦隊總司令,同時也是亞維帝國現任皇太子的巴爾凱王·杜薩紐帝國元帥的立體影像,向皇帝行禮致意著。

  「如果你是要安慰杜比斯的話,請直接到那個人的宮殿去,殿下。」

  「當然不是,陛下。要安慰以後還有機會,我是前來探問陛下是否已經發出了出兵的敕令。」

  「請你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從那張對男人而言太過光潔的端正面容上,浮出了疑惑的表情。

  「總司令殿下。」法拉慕文修將頭轉到了那位比自己的身份還要高的同僚面前並說道。「根據我們已經獲得確認的情報,侵入史法格諾夫侯國的敵人動向意料之外的遲緩,我認為除了他們的兵力過少之外,找不到其他理由可以解釋其原因。」

  「聲東擊西吧。」杜薩紐用手托著下頜說著。「我認為閣下也應該有同樣的看法。」

  「也只能這麼判斷了。如果需要詳細資料的話,您可以前來軍令本部……」

  「不用,我暫時還不需要這麼做,閣下。」皇太子舉起手掌制止了軍令部部長的發言。「畢竟戰況分析是您的專長。不過您認為他們下一步會在哪裡出現?」

  「恐怕就是拉克法卡爾。」法拉慕文修說。「畢竟我們也不能太輕忽他們的戰鬥意志,殿下。」

  「嗯,原來他們打算一口氣攻陷帝都嗎。」杜薩紐的臉上浮出了興味盎然的神情。如果帝都淪陷於敵軍之手,那麼八王國之間的聯繫就會同被切斷,帝國的勢力也會因此而大幅度的衰弱下來。

  「但目前我們還無法判斷他們下一步的攻擊目標。位於中心領域的七個王國,每一個都很有可能成為敵軍下手的標的。」

  「這樣你明白了吧,巴爾凱王。」拉瑪珠坐在暫時設置的玉座上說道。「目前還不是輕舉妄動的時候,你必須要執掌防衛帝都的指揮任務,法拉慕文修,立刻編組巴爾凱王旗下的艦隊,規模則全權委任給軍令本部處理。但,期待你能編組出帝國建國以來最強大的艦隊。」

  「遵命。陛下還有其他的敕命嗎?」法拉慕文修再度將頭轉到了玉座面前。

  「沒有。立刻著手執行。」

  「遵旨。」法拉慕文修的影像消失了。

  不過,杜薩致的影像卻還留在投影畫面上。

  「巴爾凱王,你還有事嗎?」

  「不敢,我剛剛只是在思考有關人類為什麼會對進化感到恐懼的事。」

  「你還是老樣子,杜薩致殿下。在這種緊急情況下,你還想要用這種無謂的哲學爭論來剝奪我的時間嗎?」

  「陛下不是也很感興趣?」

  這句話真是一針見血,拉瑪珠不禁苦笑了起來。「的確。」

  「也許對人類而言,我們輸掉這場戰爭反而是一件好事。」

  「是嗎?你為什麼會這麼認為?」拉瑪珠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如果我們贏得勝利的話,人類社會應該會在亞維的秩序之下享受近似昏睡的和平生活,但人類的進化也會因為這樣的和平而持續受到抑制。」

  「那麼,難道你認為他們勝利了之後,人類進化的力量就會獲得解放?你大概也聽到那幾位大使的說詞了,那些人對進化的恐懼遠比我們強烈,甚至認為我們調整子女遺傳基因的行為是一種應該要被唾棄的風俗。」

  「這點我當然明白。但我認為他們的勝利意味著混沌的來臨。雖然目前這四個國家是團結在一起的,但等到我們這個共同的敵人消失之後,他們必定會開始反目成仇,到頭來,人類社會應該就會覆上一層混沌的色彩。這樣一來也許人類就會像昔日那段充滿無力感的時代一般,在一片進化的洪流中勇敢的向未來邁進。」

  「你希望這樣嗎,殿下?」

  「當然不是。」杜薩紐聳了聳肩。「雖然對亞維人能夠長壽這點我很滿意,但終究還是無法長壽到看見人類進化的結局,因此我是不會對死後才發生的事有任何的興趣。」

  「那你為何要這麼說?」

  「偶爾我也會讓思考奔馳在人類的未來之中。但我所想的不是該如何作為,而是會怎麼演變。」

  「杜薩紐殿下。」拉瑪珠的語氣依然很溫和。「下一任的皇帝遲早是你,等你坐上這張翡翠玉座之後,如果還想要讓人類陷入混沌狀態的話,儘管放手去做。可是只要我的手中還握著它一天,」說到這裡,她舉起了皇帝權杖。「我的志向就是要讓人類享受近似昏睡的和平生活,也請你奉獻心力協助我。」

  「陛下言重了。」杜薩紐再度向皇帝優雅的行禮起來。「對我而言,人類未來的發展就跟刻意敗給『四國聯合』這群烏合之眾一樣,都不在我的興趣範圍之內。」

  「聽到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拉瑪珠幸辣的說。「人類與帝國的未來姑且不論,我從不認為你會對自己的興趣草率行事。」

  「是的。」杜薩紐將這句話視為理所當然的讚美。「而且這次作戰對我而言,也有報復的心態在裡面。」

  「是嗎?」這句話讓拉瑪珠感到意外。「沒想到你那麼在意拉斐爾的事情。」

  「我當然也在意拉斐爾殿下,但還有別的原因。有一位與我有緣的人也乘坐在那艘艦艇上。」

  「你是指海德伯爵公子嗎?」拉瑪珠更加驚訝了。「沒想到你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殿下。」

  「您感到意外嗎?」杜薩紐微笑了起來。「我一向認為創建海德伯爵家是一件值得自負的事情。至少我是以在意帝國中樞一份子的觀點去關心那個家族的事,這應該不過份吧?」

  當史法格諾夫侯國淪陷確定情報抵達帝宮的時候,已經是這段對話結束後十八小時的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54 PM

  第十章  盤問

  既然交通工具已經入手,那麼也就不必要對魯努·比格這個小都市太過於執著了。

  傑特將自動駕駛的目的地設定在古佐紐市。

  眼前這一帶都是屬於洛豪州的土地,而洛豪州的州政府所在地就是那座被稱為古佐紐的都市。根據浮揚車上面的最新資訊,它是一座人口超過二百萬人的大都市。雖然那裡一定會有更多的敵軍士兵,但相信像自己與拉斐爾這樣的不明身份人士在那種地方應該也更不會太顯眼才對。

  路上的風景隨著浮揚車不斷深入行星內側而產生不同的變化。首先是農作物的種類開始不一樣,然後整片農田就在途中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林和一片大草原,之後農田又出現了,隨後傑特他們通過了另外一個比魯努·比格市還要小的城鎮,並從一戶孤立於農田中央的住宅旁邊擦身而過。

  浮揚車的狀況相當的良好。

  傑特也因此發現自己的心情正慢慢朝樂天派的方向傾斜。乾脆不要躲在什麼城市裡面了,兩人就這樣繼續坐在車上旅行下去不也很好?

  不,一點也不好。

  那三人幫一定會將他們的車子被搶走的事情向警方報案的。在當地警察還沒有出動前來追捕之前,自己一定要先找一個地方丟棄這輛車才行。

  於是傑特又將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

  ——沒錯,我們已經是犯罪者了。如今不只是敵軍,連當地的警察也成為我們的敵人了……

  「你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拉斐爾向傑特出聲問道。為了不讓風將帽子吹跑,這時候的她正一面用左手壓著帽子,並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盯著傑特的臉。

  「我的臉色有那麼難看嗎?」

  「嗯。認真嚴肅的臉並不適合你,你還是像平常那樣嬉皮笑臉吧,那樣子我比較能安心。」

  「難道我平常的表情都是那麼不謹慎的嗎?」被拉斐爾這句話弄得有點哭笑不得的傑特,不禁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臉確認了起來。

  「嗯,看著你,我就能忘記自己還在地上世界的事。」

  「我應該感到很高興嗎?」

  「隨便你,畢竟這是你自己的心情。」

  「你說的話,有些時候還真是淺顯易懂啊。」

  古佐紐市就快到了。根據地圖上的標示,這座都市似乎是被一片森林所包圍。

  當他們進入這片森林之後不久,突然聽到了一陣「嗶——嗶」的警告聲,而浮場車也在同時開始減速了下來。

  「出了什麼事?」

  「我不知道。」傑特也很疑惑。

  但他很快就知道原因了。

  因為前方也有浮揚車停在路面上,而且還不只一輛。乍看之下,至少有十幾輛車排成一列堵在前面。

  傑特連忙從座椅上將頭伸出車外,想要看清楚塞車的原因。

  他看到前方有一大群敵軍的士兵,而在那些士兵旁邊則有一團看起來非常凶暴的金屬物體,那個物體有一半的部分隱藏在林木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應該就是敵軍的陸戰用武器。

  「這下糟了……」傑特忍不住咋舌了起來。

  思考,我要思考一下……

  難道他們是要搜捕逃過三艘軍艦的追擊而成功在行星上著升的星界軍士兵嗎?但就算真是這樣,他們應該也不知道目標的長相才對。可是,如果兩人身上的終端手環和凝集光槍被他們發現的話……

  或者他們已經知道這輛車的事情了?雖然有點難以想像佔領軍會願意屈就於當地警察的工作,但萬一讓他們嗅出這件事與星界軍士兵之間有什麼關係的話,那狀況就會更糟了,因為他們一定會從那三人幫那裡知道兩人的詳細資料的。

  現在要折回去嗎?反正自己在古佐紐市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要辦不行,現在折回去等於是向那些士兵大聲的介紹自己,再說雖然還不知道那個看起來像是陸戰用武器的物體是什麼東西,但它絕對不是兩挺凝集光槍可以對抗的武器,這點自己可以用這塊領地來作擔保。如果它的速度比浮揚車慢的話,是可以逃得掉沒錯……

  但這是不可能的。他們既然敢盤問浮揚車,怎麼可能會準備比浮揚車還要慢的武裝車輛呢?搞不好它還能在空中飛,那就絕對比只能貼在地面上行進的浮揚車快多了。

  可惡,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理由,要在這種地方設下關卡來盤問啊?

  要現在折回去讓他們跑過來確實的抓住兩人呢?還是繼續前進並冒著當場被捕的危險呢?——啊啊,這道二選一的選擇題還真是有魅力啊!

  總之,得找個說辭盡可能的矇混過關才行。

  傑特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

  「拉斐爾,」傑特壓低了聲音向她悄聲說著,「等一下你要緊閉著嘴,千萬不能說話,因為你還不熟悉當地的口音。」

  「我知道了,你擔心會因此暴露我們的身份吧。」拉斐爾露出了同意的表情。

  「你能明白我的話,我真的很高興。」

  「你該不會是把我當成傻瓜了吧?」拉斐爾板起面孔露出了受到傷害的表情。

  「如果不是你向那三人幫用亞維語說了那一大堆話,我也不願意向你提醒這些事啊。」

  「我也認為那件事做得不漂亮。」拉斐爾的臉色綬和下來了,「當時竟然會說出星界軍之類的字眼,現在想來,我還真是失言了。」

  「而且我還有一件事情要說。我們是強盜,不必要向人家報告我們的來路,通常強盜在工作的時候,都是安安靜靜的。說真的,我原本還以為在亞維人的世界裡應該也會有所謂的犯罪行為才對。」

  「當然有,但是,我們一族的人並不習慣去犯下芝麻綠豆大的罪行。」

  「我想也是。」

  當傑特和拉斐爾還在小聲交談的時候,車陣也慢慢的向前移動,終於要輪到傑特他們接受盤問了。

  「忘了有槍這件事吧。」傑特注意到拉斐爾正用手碰觸著位於衣服下方的凝集光槍,連忙出言警告。「乖乖坐好不要動就是了。」

  公主雖然想要當場向傑特抗議心中的不滿,但最後還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敵軍的士兵終於過來張望傑特的車了。其中一名士兵是一個一臉嚴肅的中年男子,另外一位則是露著燦爛笑容的年輕人。

  「請問是出了什麼事嗎?」傑特盡力表現出友善的氣氛。

  「什麼事也沒有啊,這位市民。」年輕的士兵回答道,傑特可以同時聽見他口中的話語和從他掛在腰上的機械翻譯所傳出采的聲音。「這只是一項簡單的調查而已。為了做為今後行政上的參考,我們必須要調查行星上的人口流動狀況。」

  「真是非常辛苦你們了。」為了給士兵們一個自己是毫無危險性的印象,傑特也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既然對方需要透過機械翻譯才能和這裡的人溝通,那麼他們應該不會注意到自己的口音才對。這是目前為止惟一可以善加利用的籌碼。

  「請拿出你的錢包。」士兵伸出手掌向傑特詢問著。

  「您說錢包?」傑特反問了回去。

  「當然不是要搶你的錢,畢竟我們可不是山賊喔。」那位士兵似乎認為他剛才已經說出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因為說到這裡他就開始吃吃的笑出聲來。「只是想要知道一下你們的身份而已。」

  「原來如此……」傑特的心臟激烈的跳動了一下。

  在這個行星上的錢包裡面裝的似乎不是現金,而是內含個人資料以及銀行賬戶資料的記憶片,或者是類似的東西。

  當然傑特身上不可能會有這種錢包。如果他們要自己的個人資料或是銀行賬戶資料的話,這些束西的確都在傑特的終端手環裡面,而且如果將它拿出來的話,他們也確實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明白自己的「身份」。但這原本就是傑特最不希望去做的事情。

  不對,應該還不至於那麼嚴重,因為傑特現在所擁有的終端手環並不是自己所有,而是謝爾奈的。但就算這樣也不會讓情況有所好轉,畢竟這些士兵不可能會歡迎一名帝國國民入城,而且要讓他們相信傑特其實是一個女孩子,看來也只是白費力氣。

  「我把它……呃,忘在家裡了……」於是傑特只好開始找理由了。而且還是那種最老套的說詞。

  「是嗎?那就怪了。你竟然會忘記帶你的錢包出門?據我所知,這裡的人,每一個都會把錢包帶在身邊,而且還貼身藏的好好的喔。」

  「因為我是那種不用現金就不會安心的人,所以……」

  這名士兵突然將視線轉到了拉斐爾的身上,並回過頭來問傑特:「坐在那裡的小姐呢?」

  「這個嘛,是的,她的身上也沒有帶錢包。」

  「是嗎?」士兵的眼睛瞇成一條線了。

  傑特還是對他露出了相同的微笑。

  這名士兵關上了他的機械翻譯,並和比他年長的另一位士兵交談了起來。在交談的過程中,他們不時向傑特這裡注目過來,但都不是那種善意的眼神。

  「很好,」士兵終於走到傑特面前並開口了。「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名字?!

  傑特緊張了。對了,現在是編出一個假名字來的時候了。

  「庫·杜林。」他盜用了自己友人的名字,只希望它在克拉斯維爾這裡不會當成怪名字看待。

  「坐在那裡的小姐呢?」士兵在傑特報上名字的同時又丟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這個嘛,她,這個,柯林特·莉娜!」傑特脫口說出了自己最懷念的女性名字。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從她的口中親耳聽到這個名字。難道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傑特轉頭望向了助手席。看來拉斐爾完全忠實的淒守自己『乖乖坐好不要動』的指示,只見她兩手擱在膝上,連稍微晃動一下的跡象也沒有。

  很明顯的,她是作過頭了,這種毫無反應的姿態實在是太不自然了。老實說,被佔領軍攔下來盤問的機會並沒有自己所想像的那麼頻繁,但她對這種事卻似乎連一點興趣也沒有,誰看到她這副模樣都會起疑心的。

  但是在還不到下一個瞬間的時間裡,傑特就從她的側臉聯想到一件事——氣質高尚,且漂亮——完全不像是一般的人類。

  「我知道啦,我就告訴您實話吧。」傑特高舉著雙手作出了投降的姿態。「這是我的娃娃。」

  「娃娃?」

  「是,是的。」

  「看起來像跟真的人一樣。」這名士兵以狐疑的眼光來回打量著拉斐爾的全身。

  「這是因為,她本來就做得很精巧嘛。」

  「看起來好像還有呼吸的樣子。」

  「這是您的錯覺……不是啦,當初製造她的時候,就已經做成會讓人家以為她在呼吸的樣子了,其實只是靠機械裝置而已啦。」

  「為什麼你要讓娃娃坐在旁邊的位子上?」

  「為什麼您要問這個問題?」傑特反擊了回去。「這只是交通調查而已,不是嗎?」

  「我想知道嘛,因為我對這個行星的文化還蠻有興趣的。」從士兵的表情看來,他似乎真的只是為了個人的興趣才問這樣的問題。

  「我也是會愛面子的!」傑特也豁出去了,他開始大聲叫嚷了起來。「難得有一趟美好的旅行,如果還要讓人家看到我只有一個人的話,不是很難看嗎?所以啦,我要讓大家都認為自己的確是載著一個女孩子出來兜風的。」

  「哎呀,真是抱歉。」士兵露出了充滿歉意的臉色。「可是,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其實也應該不用太過在意這種事情才對。」

  「你懂什麼啊?!」

  「啊,這個,這倒也是啦。畢竟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有很多煩惱的。」士兵歎了一口氣,開始緬懷起過去來了。「現在回顧起來,還覺得當時那些煩惱實在是蠻愚蠢的。」

  「我們可以走了嗎?」傑特冷不防的冒出了這一句質問。

  「在這之前,能夠讓我摸一下那個娃娃嗎?實在是真的做得太精巧了。」土兵將他的手伸了過來。

  「不可以!」傑特飛快的將身體擋在那隻手的面前。「不准碰我的女朋友!」

  「女朋友?」士兵的眉角用力上揚了起來。

  「不是啦,這個,因為這個娃娃只能屬於我一個人,所以我不希望其他的人來碰她。」

  士兵再度歎了一口氣,並向傑特投以慈祥的眼神。「原來是人偶戀啊。看來你的精神可病得不輕,也許有必要找一個心理醫生來幫助你解決這個問題了。」

  ——饒了我吧!

  「而且,雖然這個娃娃的確很漂亮,但給人的印象也未免太冰冷了吧……」

  這時候,中年的士兵終於開口了,而那名年輕的土兵也連忙面向著他回答了起來。他們彼此交談了幾句話,但用的都是傑特聽不懂的語言。

  只見那名年輕士兵聳了聳肩之後,便轉過頭來向傑特說:「很抱歉誤了你的時間,你可以走了。」

  「謝謝您。」雖然全身上下充滿了喜悅,但傑特還是刻意裝出一副毫無表情的姿態向那名士兵回應著,隨即便發動了車子。

  當車子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士兵的身影了。

  「已經沒問題了。」傑特說話了。「好險,謝謝你的配合,你真的幫了我很大的忙。看來你的適應性也蠻高的嘛,我說什麼你都能一點就通。」

  「那是因為你的發音很容易懂的關係。」拉斐爾斜眼向傑特瞪視著,「連這麼無聊的謊言你也說得出口。」

  傑特突然不安了起來。「你沒在生氣吧?」

  「喔?原來你還看不出來我在生氣啊。叫我假裝成一具人偶可不只是累而已,你還傷害了我的自尊心。而且那傢伙竟然還敢用很冰冷之類的話來形容我。」

  「我想他如果看到現在你這個樣子,一定不會再說你很冰冷了。因為他如果還敢隨便亂碰你的話,可是會被燙傷的。」傑特暗自在內心叫苦了起來。她怎麼總是對這種無聊的話題理解的特別快啊?「再說,他也說過你很漂亮不是!」

  「我不是漂亮,是美麗。再說他也只有稱讚我漂亮而已,好像我除了漂亮以外就沒有其他優點一樣……」

  「反正,我們已經成功通過關卡了嘛。」傑特試圖迴避著拉斐爾的責難。「光這一點,你就應該要稍微稱讚我一下才對。」

  「在理性上,我是應該稱讚你的機智,但是我的情緒正強烈的主張要將你大卸八塊以洩心頭之恨!」

  「幸好你是一位很理性的人。」傑特試著要安撫她的心情。

  「看來你好像還不是很清楚的樣子。我們亞布裡艾爾一族可是以不會處理情緒——尤其是不會抑制自己的憤怒出名的。」

  「就算不這麼做,反正你們也早就是全宇宙最出名的家族了嘛。再說我覺得你應該要深思一下,被自己的家族類型束縛並不是一件好事。」

  「閉嘴,傑特!我喜歡這樣的自己。」

  「原來你是自戀狂啊。看來你的精神也病得很重,或許有必要找一個心理醫生來幫助你解決這個問題了。」

  「請你注意,我的理性已經快要被情緒壓垮了。」

  「話又說回來了……」傑特連忙換了一個新的話題。「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理由要設下關卡來盤問行人呢?看起來又不像是要尋找我們的樣子。」

  「他們正在追捕領民政府的要人。」

  「你為什麼會知道?」傑特小小吃驚了一下,連忙詢問著拉斐爾。

  「那兩個士兵是這麼說的。」

  「對喔,你知道他們的語言嘛。我完全忘記這件事了。」

  「嗯。我記得他們是這麼說的,『現在我們可是在找那些奴隸政府的大人物,沒必要浪費時間在這個小鬼身上。既然他的頭髮不是青色的,那就放他走吧,後面還有人在等呢』。」

  「奴隸政府?」

  「應該就是指領民政府吧。」

  「可是,領民不是奴隸啊。」

  「這點我知道,你知道,相信這裡的領民也都很清楚。但是,那些人是不會懂的。」

  「這樣啊,看來他們的世界觀歪曲的很厲害喔。」

  「他們會放我們走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因為有人似乎覺得要對你的精神狀態負一點責任。」

  「對我的精神狀態負責任?」傑特一頭霧水。

  「因為那個年輕人不顧任務,擅自以個人的興趣干涉你的煩惱,所以年紀比較大的那名士兵才會叫他不要再問下去。」

  傑特全身打顫了起來。「剛剛真的是好險啊。」

  「不過這反倒讓我有興趣起來了。我很想親眼看著你什麼時候才能夠擺脫青春時代的無謂煩惱。」拉斐爾用充滿怨毒的聲調如此說著。「如果你能答應我的要求,要我一整天都假裝成一隻『娃娃』也沒問題。」

  傑特原本還以為公主的怒氣已經消除了。但現在看來,他似乎是期待得太早了。

  「這事就別提了吧。不過他們是軍人,為什麼會那麼愛多管閒事呢?」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拉斐爾冷冷的說。

  當浮揚車越過了森林之後,便來到了一處開闊的場所。

  「這裡就是市內了嗎?」拉斐爾問。

  左手邊雖然是一片草地,但右手邊卻是一座沿著路邊向前綿延不斷的高牆,在高牆的後方則矗立著數十座高塔並排在一起。

  「我想不是吧,因為市中心還在那邊呢。」傑特向前方略略揚起下鄂示意著。

  在兩人的前方,可以看到一棟棟和魯努·比格市相同造形的樹木狀建築物濃密的並排在一起。

  「那麼,那又是什麼?」拉斐爾伸手指向那群高塔問道。「看起來不像是自然形成的物體。」

  「會是什麼呢。我不覺得這個城市有那麼大啊。」

  傑特很難想像會有人住在那群高塔裡面。它們不但連一扇窗戶也沒有,而且每座高塔的形狀都一模一樣。只是這群高塔的顏色實在是太五彩績紛了,它們身上的色彩完全跟克拉斯維爾的風格一樣,相當的艷麗又相當的俗氣。如果一個嚴肅的人住在那些高塔裡面的話,他的精神狀態一定會開始變調起來的。

  於是傑特在偏著頭思索了一會兒之後便說:「我想應該是什麼事件的紀念碑吧。」

  「紀念什麼?」

  「誰知道?」即使隨口作出了解釋,傑特還是很難想像它真的會是紀念碑。畢竟在一個沒有發生什麼重大歷史事件的行星上的一個都市裡,會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們為了表彰它而浪費那些錢呃?「反正又跟我們沒有關係。」

  「沒想到你還有這麼無趣的一面。」拉斐爾以輕蔑的口吻說道。

  「在我的故鄉有一句俗語是這麼說的,『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傑特用這句話終止了這個話題。畢竟接下來自己還有太多事情要思考了。

  當浮揚車終於通過了那些「紀念碑群」以後,他們就正式進入了古佐紐市的市中心。

  雖然史法格諾夫恆星還高掛在空中,但生活時間已經接近凌晨時分了,街道上人煙稀少,敵軍士兵的身影也相當的醒目。

  傑特將駕駛模式切換成手動之後,便將車子停在某個停車場內。

  「聽好,拉斐爾,到了城裡你也不要開口說話喔。」在確認四周確實沒有人以後,傑持便輕聲對拉斐爾耳提命令了起來。「一切應對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辦吧。」

  「我知道。不過你似乎是真的認為我很愚蠢的樣子。」

  「我只是以防萬一嘛。」

  「需要我再假裝成『娃娃』嗎?」拉斐爾開始挖苦傑特起來來。「這麼一來,你就得背著我走路了。」

  「豈敢。要用這雙手來觸碰公主殿下的玉體,屬下著實感到惶恐。」

  然後傑特使催促著拉斐爾,兩人也就一起下了車,臨走前他還特別注意身上攜帶的物品是否還遺忘在車內。雖然自己已經抓住駕駛這輛車的要訣,但還是在這裡向它告別吧。

  「既然我們把車子留在這裡,接下來我想還是去別的城市比較好。」雖然四周依然毫無人跡,但傑特還是輕聲的說著。

  「怎麼去?」拉斐爾也輕聲的問著。

  「我想這裡應該有都市間的大眾運輸系統,只不過還不知道他們是利用什麼樣的交通工具。」

  「還是別這麼做吧。」

  「為什麼?」

  「我們隨時都有可能會遇到盤問,我可不想每次都要假裝成一具人偶了。」

  「你還真是固執啊——不過,你說的對。」

  傑特不得不認同拉斐爾的意見。如果那些土兵的舉動不是例外的話,敵軍似乎是很喜歡對人問東問西的。就算拉斐爾的頭髮已經染黑,只要他們扯下帽子一看,一定馬上就知道她是不折不扣的亞維人。在這種情況下,乖乖留在這座大都市裡並等待事態好轉,應該是一個相當正確的決定。

  「好吧,那麼我們現在就去找住的地方噦。」於是傑特便這麼說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54 PM

第十一章  要求協助

  魯努·比格市警局犯罪搜查部警部恩特留亞·雷,將他手上的紙煙壓進了煙灰缸裡面。雖然煙早就已經熄掉了,但他似乎想再多虐待手中的煙蒂一陣子,於是又用力壓了它好幾下。

  這麼一來,自己的情緒才會稍微爽快一點,也才有那個心情去管理官那裡報到。

  今天早上實在是槽透了。也不對,其實自從那些傢伙們來了以後,每天都是糟糕透頂到極點。

  不論統治宇宙的人是亞維人也好,還是「人類統合體」那幫人也好,反正都跟我沒什麼關係——思特留亞和許多克拉斯維爾的居民一樣,都格持著這樣的信念。

  然而,沒想到關係可大得很呢。

  都是因為那些傢伙下令警察也要和他們一起設下關卡向行人任意盤問的關係,結果反而阻礙了交通,而且還產生了種種負面的影響。要去郊外的農地進行作業的人以及必須到市中心的學校上學的孩子們,全都得一大早從床上爬起來趕著上班上課;而且商店裡的商品也開始缺貨了起來。

  再加上他們不曉得是怎麼想的,竟然開始對染著青色頭髮的居民進行地毯式的搜捕,被抓到的居民每個人還都被剃了一個大光頭。雖然前一陣子也流行過和尚頭,但那段流行早在三年前就結束了。也許他們到現在才想要趕上三年前的流行,但那些傢伙到底懂不懂留那種頭,特別是對女性來說,是多麼屈辱的一件事啊?

  最糟糕的事情是他們連電視節目也要插手。由於立體影像節目的選擇權被那些傢伙大幅度限制的關係,前幾天自己一直很期待的連續劇新作品好不容易終於要開始播出了,結果現在也看不到了。惟一看得到的,只有那些傢伙的宣傳節目而已。昨天晚上,他們還不厭其煩的說明了一大中有關選舉制度的事情,恩特留亞當然也知道選舉制度,至少對於管理官選舉這檔事他可不能不關心。

  雖然一般市民對於這些措施的不滿,應該要直接向「人類統合體」的佔領軍反映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全都抱怨到警察頭上來了。

  最大的原因可能是誰都不知道佔領軍司令部的所在位置吧。

  看來自己還真應該要感謝那些傢伙才對啊。

  如果光看由那群「都市叢林」建築所組成的市中心,可能會有人以烏魯努·比格是一座規模很小的都市,但其實它的都市面積是相當寬廣的。以市中心為圓心,半徑三千威斯達諾內的區域都是由魯努·此格市所管轄。雖然大部分的面積都是農地,但也散佈著許多小型的聚落以及孤立的單戶人家。也因為百分之八十的市內人口都分散在市中心以外的區域,所以魯努·比格市的警察所管轄的範圍是很大的。

  由於空中艇的使用道到禁止以及那些盤問的關係,警察的巡邏勤務也沒辦法在既定的時間之內完成,據那些同事的說法,那些傢伙根本分不出警車和一般車輛的差別,而且他們對巡邏車的搜索竟然還特別的仔細。在一旦出入市中心就得被那些傢伙連座位底下都要檢查老半天的情況下,要叫警察能夠關照到全市的每一個角落也實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

  光是到今天為止,魯努·比格市的警察就已經讓四名現行犯成功的逃逸了。而那也是因為被那些佔領軍用掉了時間,所以他們才來不及趕到現場的緣故。面對這些逃過現行犯逮捕的犯人,自己所屬的犯罪搜查部也非得出動不可,那些傢伙還真是會給人增加無謂的工作量。這下子今年的破案率一定會降低不少了,惟一還算值得慶幸的是,人們對警察管理官的評價也一定會因為這樣而大幅下降的。

  然而,人們慢慢的也對警察本身的辦案效率開始不滿起來了。

  雖然犯罪搜查部的工作並不包括處理民眾的抱怨,但恩特留亞自己也是有朋友的,而且他們還都會根直接的找上恩特留亞並當面責備了起來。

  最後,連長官也要找他過去問話了。

  一大早,艾尚警察管理官就把恩特留亞找了過來。

  明明自己和他是那種會彼此互相討厭對方的關係,今天到底又是吹了什麼風啊。既然今天要找我過去問話,那至少也應該在三天之前事先警告一下,讓自己多少有個心理準備嘛。

  「恩特留亞已經到啦!」他故意在管理官室的門前大聲叫嚷了起來——因為艾尚非常討厭恩特留亞這副粗野的大嗓門。

  管理官室的門開啟了。

  思特留亞也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嗨,思特留亞。」艾尚用滿臉的笑容和如同安撫一隻貓一般的聲調來迎接他。

  在大部分的情況下,艾尚會急著想見恩特留亞通常就是某種凶事的前兆。而且看到他這一副慇勤的模樣,恩特留亞更加確定這就是某種災厄正在進行中的證據,絕對不會有其他的理由。

  不過看樣子已經有人先到這個管理官室來了。那個人是一位年輕的男子,其實看起來應該是個蠻好相處的人。如果不是發現到他身上穿的是一套令人作嘔的軍服的話,其實思特留亞還真沒有對那個人產生反感的理由。

  「這位就是我們犯罪搜查部裡的第一把交椅,恩特留亞警部。」艾尚主動居間介紹了起來。「恩特留亞,這位是『人類統合體』和平維持軍的凱特憲兵上尉。」

  「請多指教,警部。」凱特伸出他的手說道。

  但是恩特留亞卻狐疑的凝視著那隻手,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有何用意。

  「啊,真是抱歉。」凱特露出了明朗的笑容,隨即在胸前合掌了起來。「這裡的打招呼方式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看著對方那副笑臉,恩特留亞差點想要伸手過去摸著他的頭並對他說『你好乖喔』,但最後還是勉強將這股衝動壓抑了下來,併合掌向對方回禮過去。

  「請多指教,上尉。」恩特留亞作完這個冷淡的招呼手勢之後,便面向艾尚問道:「好啦,有什麼事嗎?」

  其實就算不問他也明白,管理官一定打算要讓犯罪搜查部在和平維持軍的指揮下幹一些事情。

  如果是一名有自尊心的警察管理官,相信他一定會嚴正的拒絕這各屈辱的要求,不過恩特留亞並沒有樂天到會去期待艾尚也會這麼做。畢竟佔領軍已經連那些政治家以及高級官僚們都拘禁起來了,艾尚不過只是一個小都市的警察管理官,如果還要在這個地方惹佔領軍不高興的話,那些傢伙一定會想到監獄裡還有空房間等著他進去住的。

  當然,恩特留亞也沒有那種就算去蹲苦窯也沒關係的想法。因為監獄裡的牢房僅可以容一個人站立就算了,而且還終年不見天日,裡面可是骯髒的很。

  「不急嘛,你先坐下來再說,恩特留亞。少尉您也請坐。」艾尚指著會客用的長椅說道。

  於是恩特留亞他們便在那張圍成圓形的長椅上坐了下來。由於長椅的椅腳相當短的關係,腳得盡量向前方伸出去才覺得舒服一點。

  「上尉,不知道您喜不喜歡薄荷茶?」

  「當然好,就麻煩您幫我倒一杯了。」凱特微笑著回答。

  艾尚並沒有問恩特留亞要什麼飲料,直接就下達指示要三杯薄荷茶。

  從圓形長椅的前方,很快就升起了一張上面放著三隻茶杯的桌子。

  因為喉嚨並不怎麼渴的關係,恩特留亞並沒有伸手去拿茶杯。他只是用焦躁的眼神看著其他兩個人啜欲薄荷茶。

  「能不能快一點說有什麼事啊?!」恩特留亞終於按捺不住了。「我可是很忙的喔!」

  「不急嘛,反正也不是什麼特別緊急的事,恩特留亞。」

  「我贊成警部的意見。」沒想到凱特也站到了恩特留亞這一邊夾。「這件事情的確是十萬火急。」

  「原來如此,我想也是。」艾尚很乾脆的點了一下頭。「那我就先從結論開始說吧。恩特留亞,上尉是來協助我們的。」

  「啊?」完全跟恩特留亞所想的不一樣。「佔領軍竟然會想要來協助我們?」

  「我們並不是佔領軍,而是解放軍。」凱特訂正了恩特留亞的說法。

  「不知道是因為機械翻譯壞掉的關係,還是我用的字典很爛的緣故,我從來就不知道『解放』這兩個宇原來還有這麼特殊的用法。」

  「為了從亞維人這種令人忌諱的合成人類的壓迫中將你們解放出來,並為了讓你們明白民主主義的益處,我們才會來到這裡的。」

  「我當然知道民主主義啊,至少這位艾尚管理官就是透過民主的程序選出來的。」原本恩特留亞接下來是打算要抓住眼前這位「民主主義代言人」的胸口,並向他好好說一番大道理之後才肯罷休的。

  「那只是奴隸民主主義,也就是虛假的,只有形式的民主主義。畢竟你們還是理所當然的接受亞維人成為你們的領導者了。如果是真正的民主主義領導者,他就應該會以打破這些壓迫人民的統治機構為己任並挺身而出的。」

  「這讓我想到了那位金迪議長。」恩特留亞用力搖了搖頭。「雖然我一直是民主黨的支持者,不過那個人倒還算是一個不錯的自由黨員。」

  「民主黨!自由黨!在這個曾經被亞維人統治的行星中,竟然還有套上這種名稱的政黨存在,簡直是對民主主義的一大褻瀆。」

  「但也就是因為這樣,你們才沒有把他關進牢房裡去啊。」

  「那不是牢房,是民主主義學校。」

  「那是什麼東西啊?難道是強制收容所的暗號嗎?」

  「當然是教育設施。正如我所言,它是一所學校。」

  「這樣啊。」恩特留亞揚起了一隻眉毛。「那為什麼進去那裡的人,從來就沒有提出什麼入學申請書之類的東西過呢?」

  「恩特留亞,你該不會是想來吵架的吧?」艾尚以慌張的語調中途插話了進來。

  膽小鬼——恩特留亞在心裡嘲笑著管理官。明明是不相干的人要不定期干擾警察辦案,你就那麼害怕進到那間民主主義學校裡面去啊?

  「不,沒關係的。」凱特一臉平靜的說。「因為已經預料得到會有這樣的誤解,所以我們的使命就是來將這種誤會解釋清楚的。」

  「雖然你很年輕,但修養實在是太好了。」艾尚讚美了那位上尉起來。

  從這一連串的爭論理,恩特留亞確信了一件事——這個人是一位積極型的好人。

  根據恩特留亞的看法,好人有兩種,分別是消極型的好人和積極型的好人。雖然前者的確是值得感謝的人物,但後者卻不會讓任何人都滿意,除了他自己以外。

  積極型好人的最大特徵就是他們喜歡去批評本來生活就過的好好的人,並總愛說對方的人生出了問題。由於被指摘出來的問題都是自己從來就沒去想到過的事情,因此被批評的人也都會一時慌了手腳。當對方狼狽不堪的時候,這些積極型好人也會伸出握手來解決所謂的人生問題,可是當接受援助的人最後終於能平心靜氣下采並好好回想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真正獲得幫助之前早就已經先碰上不幸的遭遇了。

  「總之,我記得你好像說過這是一件十萬火急的事吧。」恩特雷亞說道。「那你說協助,又是怎麼個協助法?難不成要你這位上尉先生在我的指揮下辦事?」

  「喂,你太失禮了吧!」艾尚出言責備了起來。

  「我能體會警部的疑惑。就讓我將整件事情從頭開始說起吧。」

  「那還真是太感謝了。」恩特留亞幸辣的說著。

  「我們想要協助你們偵辦某樁特定的案件。昨天晚上有人在傷害這座城市的市民並搶奪後者的車輛之後就失去了下落。對於這樁案件,我們非常關心後續的發展。」

  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關心這麼無聊的案子——恩特留亞如此想著。當然,這件案子背後應該另有隱情才對。

  「案件編號是?」恩特留亞問道。

  「0四——三三七——八四0四。」這是艾尚的回答。

  恩特留亞將通訊機連上了警察資訊系統,並下指示要求調出這樁已經成為話題的案件資料並顯示在屏幕畫面上。

  「原來被害者是這些人啊。」恩特留亞從很早的時候開始就認識了這三名被害者的名字。當他看完被害者的供詞之後,不禁笑出聲來。「當我們向一對被困在路旁的男女伸出援手的時候,對方突然就朝我們襲擊了過來?」

  「有什麼奇怪的嗎?」凱特偏著頭,露出了不懈的表情。

  「怎麼說呢,這三個人才是前科纍纍的大壞蛋啊!從他們還是小鬼的時候,就老愛幫我增加多餘的工作量了。要不要我奉勸你一句話?如果你們想要在這裡受歡迎的話,就應該公開把這三個人拖出來槍斃才對,畢竟對這幾個未成年的傢伙,我們可是被法律這種麻煩的東西給限制的綁手綁腳。他們會對人伸出援手?我看他們大概一定是去調戲那個女的,所以才會被人反擊受傷的吧。如果這些傢伙所說的話是真的,搞不好這件事比你們佔領克拉斯維爾還要算得上是一件大新聞喔!」

  「是解放克拉斯維爾。」凱特很嚴肅的訂正了他的說法。

  恩特留亞並未對凱特的糾正有所回應。「所以呢?你們為什麼會對這件案子這麼有興趣?」

  「您也看到供詞了。據他們的說法,女性嫌犯說的是亞維語,而且還有著亞維人的美貌。」

  「喔,我當然看到了,不過他們說的話根本就不足採信。對這群沒什麼教養的傢伙們來說,我很懷疑他們是否能分辨鳥叫聲和亞維語有什麼不同。再說,對他們而言女人就只有兩種,而且還管這兩種叫『漂亮』和『大恐龍』,而且在他們的心目中,有三分之二的女人都是『漂亮』。所以這些傢伙是不可能會知道那一對男女是不是亞維人的啦!」

  「我想那名男性嫌犯應該不是吧。勉強要說的話,他所用的是當地的語言,而且相貌相當平凡,恐怕這對男女應該是一個亞維人和她的國民隨從吧。」

  「亞維人怎麼可能會在地面上走路?」恩特留亞無法認同凱特的看法。「那可是他們最不可能會去做的事情耶!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想,說不定那些人連腳上沾到了一塊大泥土都夠他們心煩個老半天喔。」

  「關於這一點,雖然目前只是推測,但我們已經在案發現場不遠處發現一顆帝國軍的著陸夾艙。根據我軍高層的判斷,這顆著升夾艙應該與這樁案件有所關聯。」

  「你講話還是那麼文謅謅的。總而言之,嫌犯就是那顆著陸夾艙的乘員,你是想這麼說沒錯吧?!」

  「我認為這個可能性非常高。也許如您所言,那位女性並不是亞維人,但多少還是有深入調查的價值。請一定要讓我來協助您的搜查工作,但相對的,也請您在逮捕犯人之後將他們交給我。」

  「請等一下。強盜傷害可是很重的罪喔,怎麼可以叫我把犯人交給你?」

  「關於這一點,」艾尚開口了。「我和上尉已經達成協議了。我想這件事並沒有你說話的權限。」

  「你怎麼說便怎麼辦吧,管理官。」恩特留亞聳了聳肩。

  「那應該已經沒問題了吧?」凱特微笑了起來。

  「你也聽到啦.我可沒有權限。」說到這裡,思特留亞將視線移到了案件資料畫面上的負責人那一欄。「這個案子是由巴枯寧警部補那一班負責的,我馬上把他叫來給你作個介紹。」

  「不用了。」艾尚的心情看來也和恩特留亞一樣的不好。「一切搜查的指揮工作就交給你了,恩特留亞。」

  「交給我?」雖然恩特留亞早就預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但他還是刻意大聲的叫嚷了起來。

  「沒錯,你就和凱特上尉一起進行搜查吧。當然,你要多少部下我都交給你,這絕對不是問題。魯努·比格市的警察將要全員出動,務必要將犯人逮捕歸案。」

  「請等一下,管理官。這樣的話,其他的搜查工作可是都會耽擱下來的。雖然不知道你對基層員警有多少瞭解,但我可是還有其他的工作要忙喔。」

  「警部擔任搜查的指揮工作是常有的事吧?」

  「這個嘛,如果有大案子出現的時候是這樣沒錯。」

  「難道這樁案件不算是大案子嗎?畢竟它可是讓佔領,喔不,解放軍都關注的案件啊。」

  恩特留亞和大部分的警官最看不慣艾尚的地方就是這一點。他幾乎不重視警察的中立性,只會隨著外界的意見起舞,但這麼做只會把警察機關弄得雞飛狗跳——打從以前開始,他判斷一件案子重不重要就已經不是根據案件內容,而是依照新聞報導的重視程度來決定了。

  如果他只是想讓警察機關的形象能夠與民眾親和一點的話,自己倒也還不會有什麼怨言,但是他後來甚至開始看議會的臉色做事。只是因為擔心對方一不高興就會透過刪除預算的方式切斷警察組織的血脈而讓它瘦的跟皮包骨一樣的爛理由,恩特留亞就已經不知道被迫接了多少莫名奇妙的案子了。

  可是他反而因為這一點頗受選民的好評。所以長久以來,艾尚一直都在這個管理官的位子上坐的很安穩。

  「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我不是很明白,你想要找的應該只是那個亞維人而已吧?」恩特留亞向凱特問道。

  「請您不要忘了另一位帝國國民。身為一名自由的市民,卻從小就開始援助壓迫的體制,這種人是值得我們去憎恨的。」

  「不論你們想抓的是亞維人還是國民,反正你們不是人很多嗎,為什麼非得要找我們這種鄉下警察幫忙不可!」

  「恩特留亞,上尉可是來協助我們辦案的人。」

  「拜託你不要再咬文嚼字啦,管理官。上尉先生,你那邊有幾個部下?」

  「我可是一位,」凱特挺起了胸膛。「被上級准許可以單獨行動的軍官。」

  「換句話說,你沒有部下就是啦。」恩特留亞攤開了雙手望著艾尚——你看,這下子我們可沒有討論的空間了。我又不是驢子,才不會那麼簡單就上你的當呢。

  「警部,這樁案件對你們而言可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凱特開始用熱情的語氣向恩特留亞說明著。「本來我們就必需仰賴當地的警察協助來舉發那些奴隸民主主義者,畢竟我軍還不熟悉這個行星的情況。不過因為這件事情的舉發對象並不能用克拉斯維爾的法律來制裁,再加上他們也算是你們的鄰人,所以你們會抗拒也是無可厚非。然而,在這樁案件中的舉發對象可是兩名不折不扣的犯罪者……」

  「所以逮捕他們就是我們的工作,這點確實是沒錯。」恩特留亞搶先作了結論。「不過,為什麼它會是大好的機會?」

  「這是一個讓你們能夠為真正的民主主義奉獻心力的大好機會。」凱特像是在說一個重大秘密般的壓低了嗓子。「這些話我只在這裡對你說。我軍高層中曾經有人提議要解散現在的警察組織,理由是因為它是奴隸民主主義的暴力機關。不過,如果這裡能夠和我軍擁有共同的行動目標,那麼你們也就能夠脫胎換骨,成為真正的民主主義機構。」

  「那還真是太感謝了。不過這該不會只是你一個人的意見吧?」

  「哪兒的話。要求積極協助既存行政機構的聲音,已經獲得了高層廣泛的支持,連我們的最高司令官也抱持著相同的意見。只要你們的行動能夠有所成果,這項意見自然也就可以拍板定案。」

  「這樣講你明白了吧,恩特留亞。」艾尚露出了洋洋得意的表情。「必須要以行動來向解放軍證明我們警察的存在意義才行啊。」

  我看你想證明的,只有你自己的存在意義才對吧——恩特留亞開始陷入了苦思。

  「乾脆由你來指揮不就好了,管理官?」當恩特簽亞提出這個意見之後,艾尚還真的露出了認真考慮的表情,於是警部馬上就當場撤回了這項提案。畢竟他知道如果真的讓管理官來帶隊指揮的話,部下的辦案心情可是會受到影響的。

  「我知道了啦,我來指揮就是了。」

  為了將自己心中的不滿鎮壓下來,恩特留亞取出了一根香煙,並點上了火。

  「那是什麼呢?」凱特問道。

  「你不知道香煙嗎?」恩特留亞沒好氣的回應了過去。

  「啊,原來這就是香煙啊。抽煙在這裡是合法的嗎?」

  「當然。我自己就是法律的守衛者,而且這裡還是警察局。」

  「在二百年以前,我們的社會就已經禁止吸煙了。」

  「是嗎,反正拒煙主義者到處都有。不過,這種香煙對人是沒什麼害處的,而且也沒有煙味。它就有點像藥一樣,具有可以讓人的精神鎮靜下來的作用。」

  「這種藥效就是問題所在。」凱特毫無惡意的說。「借由藥物來控制精神,是一種違反倫理的行為。而因為種種你們認為不得已的理由將這種——反倫理的藥物加以合法化的舉動,正是受到奴隸民主主義壓迫之後的最壞表現。因此徹底排除嗜好這種藥物的原因以及藥物本身,就是我們解放軍的責任。」

  「啊,是喔。」恩特留亞深深的將一縷紫煙吸進了肺裡,「凱特憲兵上尉先生,你知道嗎?現在的你,可是已經成功的培養出一位真正的奴隸民主主義者來了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55 PM

  第十二章  亞維的歷史

  「今天早上的天氣真好。」傑特一面眺望著已逐漸被黑暗的夜色所籠罩的古佐紐市街道,一面如此說著。

  「對我而言,現在已經是大白天了。」坐在長椅子上的拉斐爾將一隻腳疊到了另一隻腳上,正心不在焉的看著眼前的立體影像節目。

  「你現在已經能聽得懂這裡的語言了嗎?」站在窗邊的傑特回過頭來向拉斐爾問這。

  「多少懂一點。」拉斐爾輕輕的點著頭。

  「關於這一點,我想你們應該是被錯誤的資訊所誤導了。他們這麼做真是太不正確了!既然你們有知的權利……」立體影像電視機的形狀像一個扁平的小立方體,而在那個扁平立方體的上方正顯示著一名女性的上半身影像,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座半透明的胸像一樣。現在那名女性正在對拉斐爾滔滔不絕的述說著某件事情。

  「又是佔領軍的節目了,你覺得很有趣嗎?」

  「很無聊。不過,在這裡也沒有其他事可以做。」

  的確是這樣沒錯啦——傑特同意拉斐爾的話。在這裡能夠讓心情稍微好過一點的事情,大概就只有兩個人聊聊天,或者是看看立體影像電視而已了。

  克拉斯維爾的立體影像節目實在是太無聊了。如果是戴爾庫圖的話,那裡的節目可是會多到讓人覺得就算自己花上一輩子也看不完的程度,而且不論什麼時候都可以收看任何一個自己想看的節目。但是在這裡,卻連一點節目的選擇權也沒有。

  不過這倒不是因為克拉斯維爾行星上的文化狀況本來就很悲慘的關係,至少到最近為止,克拉斯維爾的確曾經存在著可以和戴爾庫圖行星相互媲美的電視節目,只不過它們全都被佔領軍改成了這副模樣。但現在自己也只能默默的接受這個事實,就當這一個禮拜都在播放那種無聊的特別節目吧。

  「你吃過了嗎?」傑特問道。

  「還沒。」

  「那我這就去準備我的早餐和你的午餐噦。」傑特伸了伸懶腰。「你想吃什麼呢?」

  「不論是什麼食物,反正都不合我的口味。」拉斐爾回答道。從語氣聽起來,她並沒有不高興的意思,只是用很單純的口吻述說著一件事實。

  「這一點,就交給我來解決吧。」傑特站到了位於房間角落的自動調理台前面。

  他從擺在自己腳邊的袋子裡拿出了一隻罐頭,在那只罐頭上面所寫的字樣是「波爾柯斯風味茄汁豌豆燉牛肉,未調理,二人份」。雖然從上面的圖案看不太出來「波爾柯斯風味」的感覺,甚至連「波爾柯斯風味」是什麼自己也不清楚,但至少看起來還蠻能夠激起食慾的樣子。

  傑特將這個罐頭推進了自動調理台的投入孔中,並調整口味濃度為中等程度,然後再將一隻保盤放到盛裝台上之後,便讓自動調理台開始運轉了起來。

  如果以生活日來計算的話,今天已經是兩人來到「裡姆澤爾亭」以後的第三天了。當初他們將那台浮揚車丟在路邊之後,便步行尋找可以讓兩人住下來的場所,幸好很快就看見了邊家旅館。於是傑特就在這裡預先支付了十天份的前金,並打算在這家旅館逗留一陣子再說。

  他們住的地方是一間擁有客廳與寢室的套房,裡面當然也有浴室和化妝室。雖然沒有廚房,不過因為在客廳角落有這台自動調理台的關係,所以做幾樣簡單的餐點倒還沒有什麼大問題,在客廳裡有長椅子,也有一台立體影像電視機。

  當兩人進入房間以後立刻就更換衣服並且向旅館購買一些食物,接下來他們就是把自己關在房裡。拉斐爾是當然得這麼做的,就連傑特自己也認為應該要避免不必要的外出比較妥當。

  不知道旅館是怎麼看待我們的呢?——傑特開始不安了起來。

  當初他在旅館的住宿登記資料中所登記的名字分別是「賽·傑特」和「賽·莉娜」,原本打算如果被人問起的話就說兩人是兄妹,但是櫃檯服務員也沒有再多問什麼。如果男女早婚在克拉斯維爾當地是一件很稀鬆平常的事,也許他甚至會認為兩人是一對夫婦也說不定。

  然而不管是兄妹也好,夫婦也罷,三天都待在房間裡足不出戶,這樣的舉動多少還是會讓人覺得有些異常。

  如果這裡是戴爾庫圖的話,兩人一定會成為好奇的人們所關注的目標。因為戴爾庫圖人關懷他人的程度非常強烈,只要發生了某件引人注目的事情,馬上就會有人過去探問其原因。

  不知道克拉斯維爾人又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那位櫃檯服務員看到兩人這麼年輕的模樣,會不會就在那裡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想到胸口都快要被好奇心給撕裂的程度?或者他認為在這十天之內自己就不必去追問,等到過了第十一天但那兩位客人又不付追加費用的時候,到時再發揮他最大程度的關懷來這裡偷瞄一眼?

  如果他們真的對兩人有這麼強烈的關懷心情,其實傑特反倒希望他們直接過來問自己。雖然他並不是很有把握自己可以輕易的打發他們,但至少應該是可以解決這種不怎麼糟糕的狀況才對。

  最糟糕的狀況,就是那位櫃檯服務員把兩人的事情當作八卦一樣的隨口向別人提起了。跟你說喔,有一對男女連續三天都關在自己的房間裡,從來沒外出過,他們到底在裡面幹什麼呢?——你不覺得就算是為了打發時間,他們兩人的舉動也未免有點不太對勁嗎?

  等到三天變成四天,四天又變成五天之後,不對勁的程度就會越來越大,而且他還會引來更多人對這件事情的關心……等到自己終於察覺到的時候,兩人早就已經成為這個小地方的名人了。

  再說,那位櫃檯服務員看起來就是一個很愛找人家談八卦的男性。

  想到這裡,傑特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偶爾還是得外出一下透透氣才行。這麼做對精神上的衛生也有益處,自己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封閉的感覺了。

  這三天來,兩人都是錯開時間輪流睡眠,除了房間裡只有一張床鋪這種實際的理由以外,也同時包涵了警戒的意義在內。然而最大的理由卻是如果讓兩個人整天都在房內面面相覷的話,這種氣氛可是會讓人窒息的。

  畢竟自己和她又不是熱戀中的男女朋友,如果還要從早到晚都得在一起相處,兩個人的情緒一定都會變得很糟糕。事實上,今天的拉斐爾看起來就已經是相當的煩躁了。

  雖然已經事先訂好了時間表,規定一天中的三分之一是睡覺時間,另外三分之一是孤獨的打發時間,最後三分之一則是兩人在一起度過的時間。但再這樣下去,自己和她一定會因為一些芝麻綠豆大的事情而起爭執,而且兩人身上還都攜帶著武器,到最後,一位亞維公主和一位伯爵公子就得要在這片大氣層底下互相研殺了。可是這種事情卻一點也不好笑。

  自動調理台發出了「嗶」的聲響。

  傑特將那只已盛滿波爾柯斯風味茄汁豌豆燉牛肉的深盤拿了出來,並將另外一隻空的深盤放到盛誓台上,再將口味濃度重新調整到最淡的程度,最後才讓自動調理台再度運轉了起來。

  其實這樣做實在是有點麻煩。如果兩人的口味都一樣的話,自己就可以一次做好兩人份,這麼一來也省事多了。

  當傑特第一次使用這台機器的時候,確實就曾經這麼做過。雖然傑特因為終於可以享受到一頓鹽份夠多的餐點而非常滿足;可是拉斐爾卻只嘗了一口就板起面孔說太鹹,最後整盤餐點她也就只吃了那麼一口。

  雖然從下一餐開始傑特就改用分別調味的方式來調理餐點,可是公主的舌頭卻似乎還是覺得它們太鹹了。

  自動調理台再度傳來了同樣的聲響。

  傑特把兩盤餐點放到一隻托籃上,並將一壺已經放涼的薄荷茶也擺了進去。

  餐桌和立體影像電視雖然是共用同一張桌子,但自己實在很難想像克拉斯維爾人會有這種一面吃飯一面看電視的不雅舉動。

  「我要上茶了喔。」傑特對專心看著電視的拉斐爾發出了聲音提醒著。

  立體影像在這個時候也有了變化。原本在影像中的女性突然變成一個小娃娃的樣子,而在她的頭上則出現了一座正在自轉的古典型軌道都市。

  「那是什麼東西啊?」傑特一面問著,一面將托籃放到了餐桌上。

  由於餐桌上面被放上一隻托籃的關係,受到干擾的影像出現了一點雜訊。不過聲音還是持續播放著,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當時由於其目的是為了深入宇宙進行探查作業的關係,他們認為派出有機的機械人類應該會比純粹的機器人要來的適合。以當時的科技能力來說,這的確是非常妥善的……」

  「她在說明我們的起源。」拉斐爾喃喃的說著。

  「亞維人的?」

  「是的。」

  「——這就是他們,亞維人的真面目!」在那名女性發出叫喊的同時,也響起了一陣震撼的效果聲。「基於上述的理由,亞維人絕對不是人類,他們只不過是一種有機的機械而己……」

  「講得真難聽。」傑特朝立體影像電視的操作鈕伸手過去。「我要關掉噦,要吃飯了。」

  「嗯。」。

  「——各位自由的人類,我們一定要讓亞維人回到他們正當的地位上才行。也就是說,他們一定要回到原本是用來侍奉人類的生物機械的地位上才對!對他們而言,這才是最幸福的……「說到這裡,那名女性的聲音就隨著影像一起消失了。

  傑特將薄荷茶分別注入了兩個碗中,並且從托籃裡拿出了深盤。

  拉斐爾也從傑特的手中將深盤與碗接了過來,並開始準備用餐。

  「關於剛才節目裡所提到的事情……」在用餐的時候,拉斐爾冒出了這句話。

  「那應該都是騙人的吧?」

  「他們並沒有騙人。」

  「咦?」

  「當時我們的祖先的確是以生物機械的身份被創造出來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傑特不停的眨著雙眼——其實他還真的不知道。

  在帝國創建以前的亞維歷史一直都被宛如神話一般的黑暗所包圍,但是造成這種現象的理由卻很明確。大約在帝國歷前三O年,都市船亞布裡艾爾號發生了一場意外事故,古老的航行日誌——也就是亞維歷史本身——也在那次意外中完全喪失,因此比較明確的歷史也就只能追溯到該次事件的發生為止。

  現在回想起來,傑特才記得自己似乎曾經在戴爾庫圖行星上聽過類似的說法。但因為這項資訊很快就在腦海中被一大堆為了迎合當時的讀者所杜撰出來的不實資料所理沒,所以也沒有讓他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

  「嗯,我真的不是很清楚。」於是傑特只好老實的回答了。

  「倒也不是刻意要隱瞞,只不過因為這並不是一件名譽的事,所以我們也不怎麼想說給外界聽,甚至也沒有記載於正式文書上。我們只會透過由血親告訴子女的方式,將這件事代代相傳下去。」

  「不過我的父親似乎並不知道這件事的樣子。」

  「這是不可能的,海德伯爵閣下應該也在敘爵典禮上聽過才對。只要是亞維人,誰都知道這件事。」

  「是這樣的啊……不過,他沒有跟我提過就是了。」大概父親認為這種事一點也不重要吧。

  「是嗎。那就由我來告訴你吧……」

  拉斐爾正襟危坐了起來,並開始向傑特述說著亞維的歷史。

  ——在地球上,曾經有一塊火山性質很活潑的弧狀群島。住在那裡的居民在這樣的地理條件下,擁有取捨外來文化的選擇自由。於是他們在採行外來文化優點的同時,也獨自孕育出了自己的文明。

  然而,交通的發達以及全球經濟圈的拓展卻開始毫不留情的壓迫著這塊群島。一開始群島上的居民雖然充份享受了由它們所帶來的恩惠,並且也曾經因此而大為繁榮了一陣子,然而隨著全地球規模的文化混亂現象發生,這塊群島原有的獨立文化和語言也淪人了風中殘燭的境地。後來,終於有一部分的居民無法繼續忍耐這種混亂的狀況了。

  由於軌道都市在當時已經實用化的緣故,於是這些人決心離開地球,並在小行星帶尋找他們的新天地。

  雖然當時離開地球的人只有全體群島居民的一千分之一,但就文化保存的目的而言,已經是相當足夠的人口數量了。

  他們將當時的群島文化形容為「已被外來文化污染的四不像」,並致力於重現古代文化的工作。首先他們僅以最基本的詞彙為元素進行語言的重新建構,同時擴張這些詞彙的意義以表現最新的尖端科技,並使古代的群島語言得以借此而重新復活。另外,他們也從擬態語開始進行一連串創造新詞彙的工作。

  當人類借由發現「關閉的門」而打開了通向外宇宙的門扉時,他們也曾經考慮過前往其他星系的可能性。因為在人口快速增長的情況下,這些人也開始想要重新過著踏在地面上的生活,即使那塊地面不是在太陽系內部也無所謂。

  然而,他們孤芳自賞的態度卻招來了災難。雖然人類共同的外宇宙移民計劃依舊持續的進行,但其他的人類卻一點也沒有邀請他們加入這項計劃的意思。

  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只好著手進行自己的外宇宙探查計劃。然而當時他們手上並沒有任何一個能夠讓宇宙船達到相對論上速度的「關閉的門」,只有幾艘低速的核融合宇宙船而已。

  為了能夠僅靠這些低速的宇宙船來達成他們的目的,也為了讓這項需要在宇宙空間進行作業的計劃能夠順利推動,於是他們便運用了一項禁忌的科技也就是人類遺傳基因的改造工程。

  他們將所有資質優秀的居民集合在一起,並利用這些人的基因創造了三十個生命體,然而他們卻不承認這三十個生命體是真正的人類。為了方便區別,他們便在遺傳基因上刻意讓這些生命體擁有一般人類能對不可能會有的青色頭髮。

  「這個頭髮的顏色……」雖然拉斐爾捧起了秀髮似乎想說明什麼,但可能是因為察覺到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顏色的關係,她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總而言之,青色的頭髮就是當時身為奴隸的烙印。」

  「我不是很能理解。」傑特搖了搖頭。「那你們為什麼還會對青色的頭髮這麼執著呢?」

  「這是為了象徵我們的出身,也是為了呈現我們的原罪。」

  「原罪?」

  「是的,這是亞維種族的罪孽……」

  ——雖然其中一個生命體在訓練的過程中不幸喪生,但其他存活下來的亞維人祖先還是照預定計劃搭上了低加速宇宙船。這種船隻只能借由短時間的加速來獲得慘不忍睹的速度,而且也只能用這種速度慢吞吞的朝目的地前進,如果他們無法從目的地獲得氫氣補給的話,也就幾乎不可能活著回去。任何精神狀態正常的人類一定都會拒絕搭乘這樣的宇宙船從事探查工作,然而已經不屬於人類的原亞維人也同時喪失了反映其意見的餘地。

  在航行的過程中,原亞維人發現了一個「關閉的門」,於是他們耗盡了所有船上的加速用燃料來捕捉它,雖然這是一個危險的賭注,但他們還是贏得了最後的勝利。捕捉成功之後的原亞維人,更進一步利用船上有限的材料與技術將母船改裝成以「關閉的門」為推進動力的宇宙船,並因此獲得了以前完全無法與它相提並論的高加速度。

  當他們的航行時間超過了原本計劃中所規定的期限以後,原亞維人便決定要向母都市徹底訣別。內心期盼成為一個獨立種族的他們,就在一處完全沒有任何觀禮者的孤立宇宙中發表了獨立宜言。

  「這就是亞維種族的罪孽?背叛母都市算是一種罪嗎?」

  「當然不是。這點事還不至於會讓我們的良心受到苛責,而且這段故事還沒說完。」

  後來,原亞維人的宇宙船終於抵達了一個距離太陽系相當近的星系。當他們在那裡獲得了豐富的資源以後,便利用它們重新打造一艘更大型的宇宙船,由於原亞維人的人口在這段時間裡也不斷增加的關係,這麼做的確是有必要的。雖然在這之前他們所搭乘的宇宙船隻是一艘單純的探查船,不過新的宇宙船上所具備的機能,已經足以讓它稱得上是一艘都市船了。

  然而他們從來沒有憎恨過母都市。雖然那座都市當時賦予自己的任務的確是相當的自我本位且無情,但不管怎麼說,讓原亞維人擁有能夠用他們的生命去直接感受宇宙的能力——也就是空識知覺的人,也是母都市的居民。

  可是,他們的內心卻開始產生恐懼。他們害怕隨時會遭遇由母都市所派遣的懲罰部隊。雖然如今用理性的觀點來看,那只不過是一種妄想性的恐懼,畢竟當時的母都市根本沒有那種派出懲罰部隊的能力。

  但是對原亞維人而言,母都市的身影是那麼的龐大,又是那麼的萬能。

  於是他們開始利用儲存於電腦中的科技資訊著手生產武器,並以所有的成年人成員編成了一支軍隊,同時也展開了相關的軍事訓練。

  在這裡要說一個題外話。當時負責指導軍事訓練的航法部士官,其實就是拉斐爾的祖先。由於都市船內的業務相當龐大,同時也非常複雜,再加上當時原亞維人的人口還相當稀少的關係,所以不可能設置一個學校來教育各職掌底下的業務知識。因此原亞維人採用了師徒制度來進行教育的工作,而師徒制度很容易就會演變成後來的世襲制度。當然不只是航法部士官,船上的乘員基本上也都利用世襲制度來承繼上一代所掌管的各項業務;後來他們的血脈就由帝國的古老貴族繼承下來而延綿至今。

  最後,一切終於準備就緒,原亞維人決定先發制人。也就是說,他們打算一舉消滅母都市。

  「他們的作法未免也太直接了吧?」傑特說道。

  「當時我也這麼想,所以曾經同過我父親理由。」

  「他怎麼說?」

  「父親說,當時祖先們已經被那永無止盡的恐怖逼到瀕臨精神崩潰的程度,只要一想到這種狀態可能會永遠持續下去,他們就會不寒而粟。除了盡快終結這段充滿不安的季節之外,祖先們當時也沒有其他的目的。」

  「我並不是不能體會他們的心情,可是……」

  「老實說,到現在我還是無法理解,我想連父親他自己也不是很能體會,畢竟我們都不是那個時代的人。總而言之,祖先們終於回到了太陽系……」

  ——戰爭的結局一下子就分曉了。

  之後他們才明白了事實的真相。原來母都市在認定原亞維人永遠不可能回來覆命之後就不再等待,馬上又建造了數艘「關閉的門」推進型的宇宙船,並數度派出移民團前往其他星系,而母都市的國力也因此大幅度的衰弱了下來。

  如果這件事實能夠正確傳達出來的話,原亞維人也就不會向母都市出手了。因為這表示母都市從來就沒有派出懲罰部隊的實力與意願。

  然而,母都市卻向他們討價還價了起來。因為看上了原亞維人所擁有的宇宙船與資訊,母都市要求他們重新回歸到自己的統治之下。

  原亞維人當場回絕了一切交涉,並隨即對母都市展開全力的攻擊。

  雖然人口遠遠不及對方,但每一名原亞維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戰士,而且也擁有豐富的武器裝備,相較之下,戰爭對母都市的人們而言卻只是歷史上的概念而已。

  看他強大的母都市其實根本設有任何軍事力量,當然也就不會是已經星際要塞化的都市船的對手。

  雖然大陽系內還有其他國家的存在,不過它們並沒有介入這場戰爭。就算有心想要干涉,由於事態的推移太過迅速,嚴重程度也超乎其想像,所以他們也沒有任何可以介入的餘地。畢竟當時在太陽系內的諸國,並沒有能夠與原亞維人相互抗衡的軍事力量。

  結果,住在母都市內的一百萬人不是被浩劫之火所吞沒,就是被拋到真空中窒息而死。

  「祖先們的惟一目的終於達成了。然而,當他們親跟目睹散逸在宇宙空間中的屍骸時,才察覺到原來自己對母都市一直有一份探深的愛。」

  「他們愛母都市?」

  「嗯。那裡畢竟是祖先們的故鄉,同時他們也熱愛母都市的文化。畢竟文化正是母都市之所以存在的理由,而且也是祖先們誕生的理由之—。然而,母都市已經不存在了,而且從母都市派遣出去的移民團也都失去了下落。既然如此,能夠傳承母都市文化的人,也只有祖先們而已了。於是他們又有了新的目的,那就是擔任這個文化的守護者,當然也包括母都市的語言在內。」

  「這到現在也是亞維人的目的嗎?」

  「是的,祖先們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自稱為『亞維』的。在此之前,他們都只稱呼彼此為『同胞』而己。『亞維』在古亞維語,也就是母都市的語言中是『宇宙』的意思,另外也有『海洋種族』的含義。對我們這種空間流浪種族而言,真是個再適合也不過的名字。不過,當時祖先們的發音已經和古亞維語有一段很大的差距了。」

  「守護文化不是亞維人的使命嗎?如果發音已經改變的話不是會很槽嗎?」

  「沒這回事。不論什麼文化都是會變的,不停的變化才是我們文化的特色。再說我那時候所聽到的事情是,當時母都市致力復原的文化其實也混雜了各種時代的特徵,早就已經不是很純粹的群島文化了。既然如此,我們也就不必要非拘泥於古老的事物不可。讓文化持續發展,其實也是守護文化的一部分,只要不讓外來的事物過度動搖到文化的根本就行了。」

  「這個嘛,也許是這樣沒錯啦。」

  「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這樣啊——可是敵人為什麼也會知道這些事呢?」

  「沒什麼好奇怪的吧,他們只要看過留在太陽系內的歷史記錄就知道了。而且在帝國領土中的地上世界裡,也存在著知道事情真相的世界。我想這是因為你的祖先在祖先們還沒有回到太陽系之前就已經出發的緣故。」

  「我想也是。不然的話,一座軌道都市遭到破壞可是重大的事件,我一定會在上歷史課的時候學到這件事。」

  「亞維人用自己的手消滅了他們深愛的故鄉,也造就了我們種族的罪孽;而守護由母都市所傳承下來的文化,則是我們種族的使命。身為一名亞維人,就得要同時背負著罪孽與使命活下去。這些都是我的父親告訴我的,而我自己也抱持著相同的看法。」說到這裡,拉斐爾陷入了一段短暫的沉默。過了一段時間以後,她才開口問道:「傑特,你會不會後悔成為一個亞維人?」

  「你在說什麼啊?」傑特努力的露出了笑容。「我早就已經是亞維人了,這不是你一直提醒我的事嗎?」

  「這倒也是。」拉斐爾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正當傑特準備繼續把眼前那盤早就涼掉的波爾柯斯風味茄汁豌豆燉牛肉全部吃光的時候——

  「對不起。」門外突然傳來一名女性的聲音,而且對方似乎並沒有事先敲過門的樣子。

  「不可以!」傑特不禁反射性的大叫了起來。

  然而,房間的門卻在傑特還在大叫的時候開啟了。

  「打擾兩位了。」一名雙手抱著一條全新床單的女性從門外走了進來。她的肌膚被恆星曬成了褐色,頭髮和眉毛則是黑色的,五官線條相當的分明,年紀看起來應該有三十歲出頭。

  「你、你是誰啊?!」傑特發現到自己的聲音正在顫抖,因為他不敢正眼面對從那名女性的雙眼中所發射出來的光輝。

  「哎呀,看到我這身打扮還不明白嗎?我是客房服務員呀!」

  「客房服務員……」傑特困惑起來了。他從來就不知道這家旅館還有客房服務員。

  「是的,我是來幫您更換床單的。」

  這時候拉斐爾已經放下了前額的劉海並遮住了空識知覺器官。看到她的動作之後,傑特才安心了下來。

  「可是……」傑特說話了。「之前你們不是從來沒到這裡幫我們換床單的嗎?為什麼今天說來就來了呢?!」

  「哎呀,這只是很普通的客房服務啊。」

  「可是,不是只要把床單丟到那裡就好了嗎?」傑特指著位於牆壁上的投入孔說道。只要將要換洗的衣物丟進去,一個小時以後就會有人將已經洗乾淨的衣服送到房門的前面。

  「這點非常抱歉,我想櫃檯那邊可能忘了跟您聯絡了。現在可以讓我進去寢室了嗎?」

  「啊,不用了,我自己拿過來給你吧。」傑特拚命壓制著內心的動搖感。

  終端手環和凝集光槍都在寢室裡,槍還特別藏在枕頭底下。如果讓她進來換床單的話,它們一定會被發現的。

  「不行,怎麼可以讓客人您這麼做……」

  「可以的。」傑特用堅定的口吻再度向客房服務員強調之後,便自己一個人衝進了寢室裡,並將床單從床鋪上扯了下來。

  他將床單夾在自己的腋下之後就回到客廳,並將它遞到那位客房服務員的面前。

  「真是非常的抱歉,」然而客房服務員的手上還是抱著那條新的床單。「至少請讓我幫您鋪上它。」

  「不用了,你不必擔心,我自己會來鋪。」傑特鄭重的回絕了。

  「哎呀,是這樣的嗎?」客房服務員將新的床單放到了長椅子上之後,就偏過頭來對傑特問道:「您有沒有要換洗的衣服呢?」

  雖然傑特搖了搖頭,但很快就察覺到如果繼續讓對方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並不是一個好現象,於是他只好走進浴室裡將洗衣籃拿出來交給那名女性。

  「真是非常的抱歉。」那名女性將舊床單和換洗衣物丟進了投入孔內。

  「請問……」傑特問道。「你每天都會來幫我們換床單嗎?」

  那位客房服務員露出了微笑。「這得要看客人您自己的希望而定。」

  「既然這樣,那就,不用那麼麻煩了。以後你送床單過來的時候,我會自己把它換好的。」

  「哎呀,是這樣的嗎,我個人是不會有什麼意見啦。」

  「另外,請問房門可以從裡面反鎖嗎?」

  「這還用說,當然是可以啊。」

  「剛才我明明也把門鎖上了,可是你竟然還進得來……」

  「我是這裡的服務員啊。」

  「那這裡有沒有連所有的服務員都無法開啟的鎖……」

  「這位客人,」她露出了精明的眼神。「如果有這種鎖的話,本旅館可就無法照顧到每位客人的安全了。」

  「啊……你說的是。」客房服務員的說法是正確的,如果客人打定主意鎖在房裡不出來的話,對旅館而言也是一種困擾。「不過,以後如果你要進到房間裡的話,我希望你能等房裡的人應門之後再進來。」

  「我確實是這麼做的呀。」客房服務員以明確的語調回應了傑特。

  「可是你……」傑特想當場提出抗議,不過轉念一想,就算責備她在自己大喊「不可以!」之後還要硬闖進門的行為,也是於事無補。

  客房服務員並沒有打算立即出門的意思,她只是繼續向傑特微笑著,似乎正在期待某件事。

  「你還有什麼事嗎?」傑特困惑的問道。

  客房服務員發出了一聲深深的歎息。「這位客人,雖然由我自己開口要求這種事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不過不知道您有沒有聽過『西弗』這種東西呢?」

  完全沒聽過。傑特開始焦慮了起采,那名女性到底在說什麼,又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如果我說是『小費』的話,您應該就會比較瞭解了吧?」她繼續解釋著去。

  「啊,原來如此!」傑特終於弄懂了這個話題的重點,興奮的他不禁提高聲調大喊了起來。「我明白了,請你稍等一下。」

  於是傑特從他用來代替錢包的小袋子裡取出幾枚硬幣,並將它們交到了客房服務員的手中。

  然而客房服務員卻以批判的眼神凝視著手裡的硬幣。當傑特手忙腳亂的再追加了一枚硬幣以後,她瞼上的表情才又回復到原本笑容滿面的樣子。

  「雖然這麼說可能有點僭越,但這位客人,我還是有一件事想要請您幫忙。」

  「好的,當然可以。」

  客房服務員將放在換洗衣物投入孔旁邊的一隻小籃子拿到傑特的面前。先前傑特一直不知道這隻小籃子有什麼樣的用途。

  「在您等待衣服洗好的這一段時間裡,請將西弗放進這個小籃子裡面並擺在走廊下。如果您照做的話,我們會非常感謝您的。」

  「是的,原來是這樣啊,我完全忘記了。」傑特支支吾吾的替自己辯解著。

  「這件事就拜託您了。」客房服務員怕傑特忘記,又再度強調了一次。

  「這是當然的啦!」傑特大聲的叫嚷起來。「下次我會給多一點的,將這三天的份一次補齊總行了吧!」

  「很感謝客人您能聽得懂我的意思。」客房服務員向傑特鞠了一個躬。「那麼,打擾兩位了,我就先走噦。」

  當她離開房間之後,傑特不禁大大的歎了一口氣。

  「剛剛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拉斐爾問道。

  傑特聳了聳肩。「雖然她的語氣是很委婉,不過客房服務員是來抱怨我們沒有好好付錢的。」

  「錢不是已經先付了?」

  「旅館的部分是先付了沒錯,不過該收到錢的人並沒有看到這筆錢。」

  「你說的話還真是難以理解。」

  「是嗎?總而言之,我已經完全明白那位客房服務員為什麼第三天就來,而且還硬闖進我們房裡的原因了。如果我們能夠完全遵守規矩的話,對方也就不會再過來打擾我們了。」說到這裡,傑特的語調突然虛弱了下來。「起碼我是這麼認為的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55 PM

  第十三章   發現浮場車

  「不會錯吧?」恩特留亞警部又確認了一遍。

  「應該是不會錯的。」主任鑒識官肯定的說。「和資料上的車輛登記編號完全一致,而且也確認車上有三名被害者的體液痕跡。」

  「是血液嗎?」

  「不,是精液。」

  「哇噢!」恩特留亞不禁大叫了一聲。「沒想到你們竟然還有那種閒情逸致去調查那種東西啊?」

  「我們可不是因為自己喜歡才去鑒識它的。」主任鑒識官皺起了眉頭說。

  「真是不懂,為什麼那些傢伙會喜歡在那麼狹小的空間裡幹那檔事啊!」恩特留亞用下顎朝浮揚車的座椅那裡比了一比。

  「誰知道啊。」

  「而且還是三個人一起辦事!等一下,他們在做出這種,扼哼,射出體液的行為之前,應該有事先徵求對方的同意吧?」

  「這點我就不清楚了。」主任鑒識官聳肩說道。「不過在沒有具體證據的情況下,如果還是要我說出自己的看法,我是覺得這種可能性非常的低。」

  恩特留亞也同意對方的看法。「看來是有必要調查那些傢伙所犯的其他罪行了,不過我說的『那些傢伙』指的是這幾個被害者喔。」

  「這種事情一點也不重要。」一直在恩特留亞身邊旁聽他和主任鑒識官對話的凱特憲兵上尉終於聽不下去了。「找到亞維人的痕跡了嗎?」

  「目前還沒有找到。我們已經採集了五十根以上的頭髮,不過遺傳基因檢查尚未……」

  「那就請你繼續進行鑒識工作,現在就去。」

  主任鑒識官露出了徵詢意見的眼神望著恩特留亞。

  恩特留亞也使了個眼色叫他快去辦事,主任鑒識官只好轉身離去。

  「好在那些傢伙不是很愛乾淨的人,這點還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說完恩特留亞便將身體靠在指揮車旁,並點起一根香煙抽了起來。

  從魯努·比格市的警察到專程前來的鑒識官們,將這輛疑似為亞維人與其隨從所搶奪的浮揚車團團包圍了起來。而那些鑒識官們,現在應該已經開始在玩他們非常喜歡的拆解組合遊戲了吧。

  在鑒識官的周圍則停了好幾輛魯努·比格市警局的巡邏車以及鑒識車,並有幾名身為恩特簽亞部下的警官在車外擔任警戒的工作。

  「你已經找到線索了吧?」凱特看起來非常的興奮。

  「這個嘛,都已經花了三天的時間了,當然一定會找到一些線索的啊。」恩特容亞沒好氣的回應著。

  這種案子那需要三天的時間啊!如果警察的巡邏任務能夠像平常一樣順利進行,或者是警察之間的聯繫能夠像以前一樣緊密的話,一個小時以內就可以找到這輛車了好不好?

  雖然恩特留亞當時也向凱特要求至少發給每輛警車一張通行許可證,可是對方卻用自己沒有那種權限的理由加以拒絕了。

  那個時候,恩特留亞的心裡還一度浮出了可怕的疑念——這傢伙該不會只是個穿著憲兵上尉制服的逃兵,其實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權限吧?

  幸好這個疑問並沒有讓他煩惱太久。因為當凱特坐上這輛車之後,每一道盤問的關卡都會讓他和凱特優先通過。

  「警部您應該是在考慮下一步要怎麼做吧?」凱特問道。「我個人是認為,應該要挨家挨戶的對這座都市進行全面性的搜索。」

  喂喂,這位年輕人!——恩特留亞實在是受夠了——你也要考慮一下我們的人力吧。挨家挨戶的全面性搜索?如果真的按照你的意思去辦的話,魯努·比格市的所有警察可就真的要全員出動了。不管艾尚當時是怎麼說的,我可不想讓警察局被迫公休好幾天啊!

  不過現在正好有一個逃避責任的好機會。

  「你說的對。」恩特留亞刻意裝出一副沉思的表情。「既然這裡是古佐紐市,我認為應該交給古佐紐市警局來處理比較好。畢竟這裡是他們的地盤,而且警察的人數也夠多。」

  「你竟然會想要將這樁案件交給他人處理?」凱特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眼神,並用力描著頭。「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對這件事這麼不熱心。也許到昨天為止還高呼皇帝陛下萬歲的你會有這種想法是無可厚非,可是……」

  「拜託你,」恩特留亞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向凱特說道。「我從來就不知道皇帝叫什麼名字。」

  「很明顯的,他們侵犯了你知的權利。所謂知的權利就是……」

  「我求求你不要再解釋下去啦!皇帝的大名只要去查一下就知懂了,我只是對這種事情沒興趣而已。」

  「對政治的毫不關心,正是民主主義的最大敵人。看來亞維人和他們的帝國國民爪牙,已經成功的讓你們屈服在他們的壓迫之下了。」

  「不准說我祖先的壞話。」恩特留亞將一口煙噴向了凱特o

  「你、你的祖先……」凱特被那口煙噴的咳嗽不止。

  「難道你沒注意到嗎?『恩特留亞』可是一個相當具有亞維風格的姓氏。我五代以前的祖先曾經是帝國的國民,聽說他那時候還是一名星界軍的從士,不過詳細的事跡我就不是很清楚了。總之,後來他似乎是覺得自己不適合在宇宙過生活,所以就又回到地上世界裡來了。」

  「是、是這樣的啊。」凱特張大了嘴呆呆的看著恩特留亞,但他很快又回神了過來。「但正因為如此,你才應該要更加的憎恨他們才對啊。」

  「我是不太懂你的理論啦,不過你到底想說什麼?」

  「因為他們讓您的祖先從國民降格為領民,這份憎恨……」

  「我可沒有那麼深的執念喔。」恩特留亞苦笑了起來。「再說,你大概是搞錯了吧。國民和領民的地位是平等的,只不過國民的權利由帝國來守護,領民的權利則是由領民政府來守護罷了。簡單的說,就是管轄的人不同啦。不過對身為警察的我來說,有些時候也的確會覺得很複雜就是了。雖然我的朋友裡頭也有國民,不過在這些人面前我也沒有特別對他們恭恭敬敬,我們之間的來往跟一般的朋友是一樣的。」

  「你的朋友……」凱特的眼睛睜得更圓了。

  「是啊,就是那些替史法格諾夫侯爵家管理農園的人啊。反正他們現在應該都被你們送進強制收容所,喔不,是民主主義學校裡面去了。因為先前我有點擔心,所以曾經跟他們聯絡,不過他們似乎都已經不在家裡面了。」

  「這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他們是比奴隸民主主義者還要惡劣的人。雖然我並不瞭解你那些朋友的個人情況,但帝國國民更應該接受民主主義的教育……」

  「老實說連我自己也感到很不可思議,為什麼到現在我還能這麼的冷靜呢?」恩特留亞突然向凱特湊近過去,並露出了一臉恐怖的笑容。雖然還不能與「亞維的微笑」相提並論,但他就是靠這副笑容唬住了數十個犯罪者以及其預備軍的。「以前我可是以對朋友非常講義氣出了名的喔。」

  「有關剛才的提議……」凱特的情緒開始不穩了起來。

  「什麼提議?」

  「就是將這樁案件交給古住紐市警局的提議。」

  「啊,那個啊。」

  「我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好意見。」凱特以評價的眼神從上到下的量了恩特留亞一遍。「再說,你似乎不太喜歡與我共事的樣子。」

  「也不會。至少從剛才開始我又突然喜歡起來了。」恩特留亞開始撥弄著掛在自己腰上的短針槍給凱特看。

  「我要給你一個忠告。」凱特的表情開始嚴肅起來。「如果你太瞧不起我的話,我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夠聰明的選擇,因為上級已經賦予我無限制的逮捕權利。」

  「喂——你們通通都過來這裡!」恩特留亞開始叫喚他的部下們過來了。

  「有什麼事嗎,警部?」數名已經閒得快要發瘋的警官跑到了指揮車的旁邊問道。

  「可以啦,就站在目前的位置上特命吧。」

  「是!」

  恩特留亞再度面向凱特這邊。「剛剛我聽得並不是很清楚,什麼是無限制的逮捕權利啊?」

  凱特緊抿著嘴有好一段時間,最後他才說出了這句話。「我軍可是有士兵在這座城市裡駐守喔!」

  「不過,他們現在好像都不在這裡耶。」

  「你以為這麼做……」凱特以不安的眼神開始左顧右盼了起來。

  當然恩特留亞並沒有真的想要傷害凱特的意思。畢竟要自己只有短針槍的部下去對抗一支軍隊實在是太不人道了。

  「開玩笑的啦。」恩特留亞突然親呢的拍了拍凱特的肩膀。「難道你不覺得開這種玩笑很有趣嗎?我本來還期待你會當場大笑三聲呢。」

  「啊,什麼啊,原來是這樣的啊……」凱特勉強擠出了微笑。「開玩笑的確可以讓人際關係更為圓滑。不過,這裡的開玩笑方式還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每顆星星都不一樣嘛。」說到這裡,恩特留亞突然一把揪住了凱特的上衣,並湊近對方的耳邊悄聲說著:「不過,有一點你一定要記住。你們在這裡並不受歡迎,而且我一點也不想和你有什麼圓滑的人際關係。」

  「但、但是……」凱特的嘴巴一張一合了起來。

  恩特留亞露出了訝異的微笑,隨即鬆手放開了凱特。

  「那麼我們就來實行這項提議吧,順便也把你這位不會抽煙的人交給古佐紐市警局去處理噦。」恩特留亞拿起了原本掛在腰上的通訊機與艾尚管理官進行聯絡。當警官遇到必須要移交案件管轄權的情況時,一定要先獲得管理官的同意,之後才能叫第一線的警員進行移交的工作。

  不過,艾尚並不想切斷自己與佔領軍之間的協助關係。因為他似乎很希望能夠在佔領軍面前留下一個可靠人物的好印象。

  恩特留亞隨即向艾尚指出,自己在古佐紐市的活動已經很明確的侵犯了對方的管轄權,萬一逮捕失敗的話反而會有可能讓佔領軍更不高興。

  艾尚暗示恩特留亞自己還有調動後者職務的法寶,並嚴格指示後者務必要確實逮捕墜落在地上世界的亞維人。

  不過恩特留亞也很明確的表明到時候一定會很感謝艾尚調動自己的職務,並進一步滔滔不絕的述說著搜查的困難程度以激起艾尚的不安。

  艾尚終於屈服了。

  恩特留亞也暫時鬆了一口氣,並切斷了通訊機。

  接下來他就面向凱特並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這麼一來,我們彼此就能各自回到幸福的時代裡去啦。」

  「在我們的世界裡,你剛才的行動已經很明確的違反了規定。」凱特呆呆的望著恩特留亞。「也許這是你身為警官的最後一次行動了。」

  「才不會呢。」恩特雷亞自信滿滿的說。

  恩特留亞是魯努·比格市的名人之一,對一位優秀且公正的警官而言,他的確值得擁有這樣的資格。如果艾尚真的將恩特留亞免取的話,他一定會受到民眾毫不留情的批評,相信艾尚自己對這一點心裡絕對有數。

  「警部,」從恩特留亞與艾尚通訊時就一直在旁邊等待的主任鑒識官,終於忍不住插進了恩特留亞和凱特的中間,並將一片封入一根頭髮的樹脂片拿到了警部的面前。「結果出來了。確定是亞維人的毛髮,而且很有可能屬於一名女性。另外,這根毛髮也已經被黑色染髮劑染過了。」

  「剛剛警部在通話中的時候,」凱特指著主任鑒識官說道。「你為什麼不直接向我報告?」

  「因為上尉先生您不是我們命令系統中的成員。」主任鑒識官冷冷的瞥了憲兵上尉一眼。

  「我跟警部的地位是相同的!」凱特的語調越來越激昂了。

  「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回事。」主任鑒識官這回已經連凱特的臉都懶得看了。

  「算啦,這也沒什麼嘛,上尉先生。反正這麼一來,我們終於又找到另外一條線索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凱特壓低著頭露出了不滿的表情,他的跟睛也開始燃起了極度憤怒的火焰。

  看樣子自己還真的有點玩過頭了。正當恩特留亞在為捉弄凱特這件事情開始反省的時候,通訊機突然傳來了一陣呼叫自己的響聲。

  恩特留亞連忙再一次拿起了通訊機。

  對方當然還是艾尚管理官,然而他所傳達的內容卻遠遠違背了恩特留亞的期待。

  艾尚與古住紐市警局的協調在不順利的狀態下結束了,因為他們竟然很高興的批准恩特留亞繼續侵犯自己的管轄權。而且根據艾尚的說法,對方在話語中似乎還暗示如果可能的話,他們會將許可令用精美的包裝紙包好之後再交給恩特留亞。雖然古佐紐市警局不會出動任何人員前來支援,但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提供任何必要的情報。

  恩特留亞在內心暗暗叫苦,看來這座城市的管理官還要比艾尚來得聰明多了。

  「總之,恩特留亞,接下你不用再擔心了,就朝著你的任務大膽邁進吧!」艾尚以這句天真的話語替這一次的對話畫下了句點。

  恩特留亞以一聲呻吟代替回應之後,便切斷了通訊。

  「繼續搜查吧,不過只能靠我們兩人的力量了。」他簡短的向凱特報告這件不幸的消息。

  「是嗎。」憲兵上尉發揮了驚人的抑制力,從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任何表情。「我認為現在應該是呼叫支援部隊的時候了。」

  「你該不會想找我們市警局的人吧?」恩特留亞露骨的表現出他的不愉快情緒。如果是凱特提出要求的話,就算是會計組那邊的人也一定都會從辦公桌前面被管理官給拖出來的。

  「當然不是,」凱特很明確的說著。「是從我的部隊那裡調派人員過來。只要我向上級報備,部下要多少就有多少。」

  恩特留亞明白凱特的心思。雖然先前還裝出一副人員不足還硬撐的模樣,但到頭來他還打算找友軍前來支援。看來剛才自己用所有的部下來恐嚇他的時候所產生的顧慮,並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然而恩特留亞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就算自己當面拒絕佔領軍的支援,凱特也絕對不可能會聽進去的。

  「是嗎?不過就算有再多的人手可能也都不夠喔。」於是恩特留亞只好消極的同意了凱特的意見。

  乾脆提議議兩人分頭進行搜查吧。這麼一來,不論是誰都能用愉快的心情繼續工作。

  「是的。」凱特點頭以後,便將手腕上的通訊機湊近了口邊,並開始以恭敬的態度進行通信。

  恩特留亞雖然聽不懂通話的內容,但從凱特沮喪的神情看來,交涉的結果應該已經很明顯了。

  「為什麼不幸會同時降臨在我們兩個人身上啊?」恩特留亞第一次對凱特產生了同病相憐的情感。「不知道是那個地方的誰又獨佔了所有的幸運喔。」

  「一定是這樣的。」凱特無意識的喃喃自語了起來。「先不管這些了,接下來該怎麼做?」

  「以現在的人數來看,我們只好一步一步的來了。」

  「能說的具體一點嗎?」

  「挨家挨戶的全面性搜索看來是不可能了。總之先調查所有的收費住宿設施,再逐漸擴大搜查的範圍,目前也只有這條路可行了。」

  「看來應該會花上不少時間吧。」

  「是啊,現在也只能祈求那兩位會笨到剛好住在旅館裡讓我們抓了。畢竟現在可是非常時期,應該很少有人會想要在這種時候來一趟悠閒自在的旅行才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wint 發表於 2008-12-27 02:56 PM

  第十四章  戰士們

  當傑特正在忍受著眼前的立體影像節目以磨練自己的克拉斯維

  爾語能力時,他聽見背後傳來了一陣聲響。

  而當驚訝的傑特將頭轉到後面去的時候,赫然發現四名男子正

  從門外蜂湧而入,於是他連忙從長椅子上站起了身來。

  「別作無益的抵抗!」站在最前面的一名矮個子男性大聲怒吼

  著。

  這幾名男子全都舉起了麻醉槍並瞄準傑特。如果傑特作出任何

  可疑的行動,大概身體馬上就會變得像一根白樺木一樣的僵硬吧。

  「你、你們、你們是誰啊?!」傑特也大聲喊叫了回去。

  「難道我們看起來不像是警察嗎?」那名矮個兒男子露出了悲傷

  的表情說道。

  「警、警察……」

  終於來了嗎?傑特的手掌心開始滲出了汗水,

  幾名男子的身上都穿著同一套制服。雖然乍看之下,這一套黃

  綠顏色相間的制服實在很難和警察樸實的形象聯想在一起,不過這

  裡畢竟是「詭異興趣之帝國」克拉斯維爾,這種款式的衣服其實已

  經是相當的樸素了。

  「這裡應該還有另外一個女的吧?就是那位亞維人小姐。」矮子

  男質問著傑特。

  「有嗎?」傑特開始裝傻。「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房間號碼?」

  還好拉斐爾已經進到寢室裡去了,如果能夠在這裡矇混過去的

  話傑特開始試圖抓住最後一絲的希望。

  「她大概是已經睡了吧?」然而矮於男卻看客了傑特的心思。

  「不過,你為什麼現在還是醒著的呢?真是一個沒有常識的傢伙,

  難道你不知道現在已經是睡覺時間了嗎?都是因為你的關係,害我

  們的計劃開始亂掉了啦。」

  該不該向對方道歉呢?傑特在心裡如此思索著。

  「喂!」矮子男回頭向他的同伴之一示意著,那名同伴是擁有一

  副魁梧身材的黑皮膚壯漢。「去寢室看一看。」

  只見那名壯漢點頭之後,就朝著寢室的門那裡走了過去。而另

  外一位理了個大光頭,身材像減肥中的鶴一樣瘦的男子則跟在壯漢

  的後面一起前進。

  「住手!」傑特完全忘了麻醉槍的事,朝著那名壯漢飛撲了過

  去。

  壯漢像是覺得逼他動手嫌麻煩一般的將手輕輕一揮。

  傑特的身體馬上就因為這一揮而飛了出去,並重重的摔落在地

  板上。當他試圖從地面上重新爬起來的時候,突然看到眼前有一管

  槍口,嚇得他當場呆坐在那裡不敢輕舉妄動。

  「雖然我很讚賞你的勇氣,」矮子男將麻醉槍頂住了傑特的後

  心。「不過下回如果你敢再亂動的話,我可是不會客氣的喔。」

  「你們是來逮捕我們的嗎?」

  「我們的確是想讓你以為是這樣沒錯。」

  「讓我以為是這樣?」

  「吵死啦!等一下再跟你說明啦!」說完矮子男便將視線移到了

  壯漢那裡,「喂!」

  傑特不放過對方將視線從自己身上移走的大好機會。

  他很快就抓住了矮子男的手臂。

  然後傑特和矮子男就開始扭打成一團。

  當兩人在地板上翻滾的時候,傑特緊緊抓著矮子男的手臂不

  敢,並用力將對方的手腕硬往後方扳了過去。

  「好痛啊!」矮子男在大聲哀蒙的同時,手上的麻醉槍也跟著掉

  到了地板上。

  傑特連忙伸手過去想要撿起那把麻醉槍。

  就在這一瞬間,兩名男子的身體從傑特的上方朝他飛撲而來。

  其中一個人是剛才一直跟在壯漢身邊的男子,另外一位則是留著一

  頭黃色短髮的年輕人。

  「可惡!」趴在地上的傑特被那兩名男子限制了行動。

  那名瘦子男騎在傑特的背上,兩隻腳還不斷對他的腰部施加壓

  力;而另外那位年輕人則是按住了傑特的肩膀,並用力將他的手臂

  往後面板了過去。

  「繼續押著他別動!」矮子男一面喘氣一面撿起了自己的槍。

  「當場麻醉他不是比較好嗎?」年輕人提出了他的意見。

  「你要我們等一下得扛著他走嗎?當然不行,我可希望這傢伙

  能盡量用他自己的雙腳走路喔。」矮子男駁回了這個提案。

  「可是,葬儀社……」

  「混賬!我們是警察啊!叫我巡查部長!」

  「是!巡查部長大人!」

  他們的樣子實在是太奇怪了,這些人真的是警察嗎?如果他們

  不是警察的話,又會是什麼人呢?目前自己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他

  們應該不太可能是佔領軍。

  傑特的思考在後腦勺感覺到一股堅硬的觸感之後同時停止了。

  那名矮子男用他的槍使勁將傑特的頭部壓了下去。

  「其是了不起的忠誠心啊,嗯?我要先聲明,雖然很希望你能

  用自己的雙腳走路,但我可沒有一直都是這麼想的喔。你有沒有被

  麻醉槍擊中過的經驗啊?如果你以為可以幸福的昏睡過去,那就大

  錯特錯了。在這之前,你全身的肌肉可是會先發出淒厲的慘叫喔。」

  「你們真的是警察嗎?」傑特發問了。

  瘦子男突然吹了一聲口哨。「我蠻喜歡這個青年的,沒想到他

  在這種時候竟然還有發問的心情,但也有可能是他到現在還弄不清

  楚自己所處的情況,這點實在是蠻耐人尋味的。」

  「這種事情一點也不重要!」矮子男再度對壯漢下達了指示。

  「達斯瓦尼,你還站在那裡幹嘛,快點去啊!」

  被矮子男稱呼為達斯瓦尼的壯漢無言的點了點頭,並打開了寢

  室的門。

  然而當壯漢往寢室的方向再踏出一步之後,他的腳就不再往前

  移動了。只見達斯瓦尼露出了畏懼的表情拚命搖晃著頭,並開始朝

  後方慢慢後退。

  一開始,傑特還不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

  不過當他看到拉斐爾的身影跟著達斯瓦尼一起出現以後,馬上

  就明白整個事態的發展了。

  現在的拉斐爾,身上穿的是旅館所準備的襯衣型白色睡衣,從

  她睡亂的前額劉海那裡,可以看到她的空識知覺器官正發散著無機

  的光輝。高高揚起的眼角將現場的氣氛化為一團冰冷,手上則緊緊

  握著她的凝集光槍。

  凝集光槍的外表正發散著不吉的光芒,同時它也擁有能將人輕

  易分解成肉塊的力量。那些人手中所掌的麻醉槍跟它一比起來,不

  論就外表或是威力而言都像是小孩的玩具一樣。

  「亞維人……」那個年輕人像是失魂落魄似的喃喃自語了起來。

  「沒想到真的有亞維人!」

  達斯瓦尼的背部終於碰到了牆邊。

  而所有的人也從這個時候開始保持原來的姿勢在原地僵住不

  動。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那名矮子男。令人意外的是,從他口中所說

  出來的話竟然是略帶口音卻相當正確的亞維語。

  「丟掉你的武器,亞維人!難道你不在意這個青年的生命嗎?

  在這種距離之下,就算是麻醉槍也足以當場殺死他喔!」

  「如果那個人死了的話,你們也要通通死在這裡。」拉斐爾在她

  的眉間刻出了幾道細紋,並以堅定的口吻向在場的人預言著。「我

  不會允許任何一個人活著離開房間。而且我要先聲明,現在我的心

  情可是非常的不好。」

  「這種精神狀態的確是很容易理解。」瘦子男開始喃喃自言自語

  了起來。「任何人從安穩的睡眠中被硬生生的吵醒,心情一定都會

  很糟糕。看來這種現象連亞維人也不能例外,這還真是一項新的發

  現。」

  然而,誰也沒去理會他的新發現。

  「我們這邊可是有四個人,怎麼可能會輸給你一個人呢?」矮子

  男不甘示弱了反擊了回去。

  「要試試看嗎?」拉斐爾揚起了她的下顎說道。

  「喔!」年輕人將麻醉槍的槍口朝拉斐爾的方向轉了過去。

  不過拉斐爾的動作卻快了一步。只見她先是像要吹起口哨一般

  的吸起嘴唇之後便扣下了板機,從凝集光槍的槍口所釋放出來的熱

  線則精確擊中了麻醉槍的槍身。

  「好燙!」年輕人連忙丟出了他手中的槍枝,可能是因為它在一

  瞬間就被加熱到非常燙的程度了吧。

  而那名壯漢則趁機舉槍並準備瞄準拉斐爾。

  但第二道凝集光也貫穿了那支麻醉槍。

  雖然壯漢忍受著高熱用力扣下了扳機,但麻醉槍的機能已經完

  全停止了。

  接下來,位於壯漢頭部左右的牆壁很快就燒出了兩個焦黑的窟

  窿。

  當達斯瓦尼注意到那兩個燒焦的窟窿之後,他的身體立刻就在

  牆邊癱軟了下來。

  「別開槍,我什麼事也沒做!」瘦子男馬上舉起了雙手,並丟掉

  他手中的麻醉槍。

  「正如各位所見,我曾經受過一段時間的射擊訓練。」拉斐爾平

  靜的解釋著。「我有許多值得自豪的事情,射擊的技術就是其中一

  項。不過,現在我的頭腦還不是很清醒,所以請不要期待我接下來

  的射擊還會像剛才一樣準確。」

  房間內再度籠罩著如同大理石一般僵硬的靜寂。

  矮子男的臉上開始不斷冒著豆大的汗珠。

  雖然傑特的手腳已經恢復了自由,不過兩名男子騎在他背上的

  狀況依然不變,所以他的身體仍然是動彈不得,而且那支槍還是繼

  續頂在傑特的後腦勺上。

  傑特認為這個時候自己有必要提出一些建方,於是他便輕聲的

  說道:「我覺得,你們還是重新考慮一下會比較好喔。」

  矮子男一臉嫌惡的看著傑特的臉,而頂在傑特後腦勺上的麻醉

  槍也跟著稍為動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往拉斐爾手上的凝集光槍瞥了

  一眼,隨後就將自己的視線開始朝遠方飄移不定的眺望了起來。從

  那名矮子男的表情看來,他似乎正在那邊自顧自的開始回憶起自己

  童年時候的美好往事。

  傑特吞了一口口水,專注的凝視著矮子男接下來的行動。

  作出決定之後的矮子男動作也非常迅速,只見他手上的麻醉槍

  在一瞬間就如同夢幻一般的消失了蹤影。

  同時,另外兩名男子也終於讓傑特從坐墊的身份中解放了出

  來。

  傑特馬上就翻滾到拉斐爾的腳邊,並爬起身來和她並肩站在一

  起。

  「非常感謝你們能夠重新考慮。」傑特由衷的說著。

  「重新考慮?重新考慮什麼啊?」從那名矮子男的表情看來,他

  似乎正在向傑特解釋自己還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不過在生命結

  束之前一定要把它給弄清楚才行。

  「很高興我們能夠相互理解。」傑特諷刺的說著。

  「這是當然的啦,相互理解可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喔。」矮子

  男舉起來的雙手張的更開了。「歡迎來到克拉斯維爾!我們由衷歡

  迎各位的來臨!」

  房間裡面似乎吹過了一陣冷笑話的寒風。

  「看來,『我們能夠相互理解』這句話似乎是說得太早了。」在

  一片沉悶的氣氛中,傑特一個人喃喃自語了起來。

  「傑特,」拉斐爾開口了。「撤退了。這裡由我來看著,你去收

  拾行李吧。」

  「這麼做似乎是比較好的選擇。」傑特一面搖著頭,一面走進了

  寢室裡。

  不過收拾行李卻沒有花上傑特多少時間。為了讓兩人能夠隨時

  離開這裡,衣服之類的物品都已經事先整理好並放在雜物包裡頭了。

  傑特右手握住了凝集光槍,雜物包則背上了自己的左肩,接著

  他就又回到了客廳裡。

  「好了,我們走吧。」傑特向拉斐爾說道。

  「嗯。」拉斐爾開始向那群男子下達指示。「你們全部到寢室裡

  面去。」

  「等一下。」矮子裡開口了。「我們是站在你們這邊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剛才你們表達友好的方式似乎還蠻奇妙

  的。」傑特指出了矮子男的語病。

  「難道你們不想知道我們的真面目嗎?」

  「是不想。」傑特冷淡的回答著。

  「年輕人怎麼可以那麼沒有好奇心啊。好奇心可是人類向上提

  升的動力喔。」矮子男開始責備起傑特來了。

  「不論你們是葬儀社派來的工作隊,還是野鳥同好會,我都投

  什麼興趣。」傑特的口氣相當的僵硬。畢竟自己的手臂在被那群男

  子反扳到背後之後,到現在還是隱隱作痛著,他實在沒辦法對那些

  人產生任何好感。

  「只有我才是葬儀社的人。」矮子男拍了拍胸脯說這。

  「是嗎。看來你對自己的生意還蠻熱心的,連主動製造屍體這

  種事你也做得出來。」

  「夠了,快點到寢室裡面去。」拉斐爾催促了起來。

  「可惡!」

  那群男子開始隨著槍口的方向朝寢室的人口移動著。

  就在這個時候,另外一道門,也就是通往走廊的房門突然傳來

  了開啟的聲音。

  ——還有別人?!

  傑特連忙緊張的端起手中的槍。

  「你們真的是有夠笨的了。」一名女性進入了房間裡。

  傑特更加的驚訝了。她竟然就是白天的時候曾經來過這裡的客

  房服務員。

  「你也跟他們是一夥的嗎?」

  「當然噦,我是他們的領導者。」她用遠比傑特還要流暢的亞維

  語開始說話了起來。「哎呀,我身上可沒有攜帶武器喔。」

  「那麼,你就不是這裡的服務員噦?」

  「沒錯,我的確不是。」

  「有關『西弗』的事情也是你胡說的噦?」

  「哎呀,那倒是真的喔。」那名女性的語氣突然嚴厲了起來。

  「你們的評價真的很糟糕,至少那些真正的服務員是這麼認為的。」

  傑特雖然一度畏縮了起來,但他很快就回復了原有的心情。

  「不過,至少你白天是來這裡探路的吧?」

  「是的。」她向拉斐爾露出了笑容。「這位亞維人小姐,你的發

  根還留著青色的頭髮喔。下次染髮的時候,你一定要一次染到髮根

  才行。」

  「感謝你的忠告。」拉斐爾面無表情的說。「也請你到寢室裡面

  去吧。」

  「等一下,請聽我說,這樣對我們彼此都有好處。」

  「該怎麼辦,傑特?」拉斐爾的神情雖然還是很嚴肅,但已經微

  微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嗯,至少聽一下她想說什麼應該也沒什麼損失吧?」

  「你真是個聰明人。」那位假扮成客房服務員的女性如此說道。

  「在這之前,你們給我捧成一列在那裡站好。」拉斐爾用槍朝窗

  戶晃了晃示意著。

  「你也變精明的嘛。」那名女性用這句話稱讚了拉斐爾之後,便

  照後者的指示開始行動起來。

  「你不覺得這種場景會讓人聯想到『槍決』嗎?』矮子男開始喃

  喃自語。

  「沒問題的,葬儀社。」瘦子男安慰著矮子男。「如果她有心的

  話,現在我們的脖子早就已經被她劃出一道乾淨的切面了。」

  五個人全都站到了窗戶的前面並排成一列,這麼一來,拉斐爾

  和傑特就可以同時監視著所有人的行動。

  「我們首先來作自我介紹吧。叫我瑪爾佳就行了。」

  「叫我葬儀社吧。我當然也有本名,不過朋友之間都是這麼叫

  我的。」矮子男報出了姓名。

  「我叫阿明。雖然父母給了我一個名字,但我並不喜歡它,所

  以叫我阿明就行了。」當瘦子男這麼說的時候,傑特才注意到他的

  左右鬍鬚分別染成了紅色與黃色。

  「我叫比爾。在這座城市裡只要一提到『飆車比爾』,每個人都

  知道那指的就是我。」年輕人說。

  「達斯瓦尼。」壯漢只說出了這四個字。

  看到他們對自己流露出期待的眼神,傑特不禁聳了聳肩。「雖

  然很抱歉,但我並沒有自我介紹的心情。」

  「沒關係的。」瑪爾佳完全沒有顯露出任何失望的表情。「我記

  得你們在住宿資料上所登記的名字是賽·莉娜與賽·傑特沒錯吧?」

  「是啊。」

  「那麼,請讓我這麼稱呼你們吧,至少傑特應該是本名才對。」

  「不過,莉娜並不是亞維人的名字。」阿明露出了探詢的目光。

  「我並不想讓你們知道她的本名。」傑特很明確的說。

  「至少可以告訴我她的最後一個姓氏吧?看起來這位小姐的身

  份還蠻高的,只要知道她的姓氏,我們就猜得出她是誰了。請問她

  是不是和史法格諾夫侯爵家有什麼淵源呢?」

  「要怎麼猜是你們的自由,不過,我們並沒有協助你們的打算。

  畢竟我們還不知道你們的真實身份。」

  「啊,我差點忘了。」瑪爾佳說。「我們都是:反帝國克拉斯維

  爾戰線』的成員。」

  「反帝國?怎麼聽起來好像你們很討厭亞維人的樣子。」

  「我們並不討厭亞維人,傑特,我們只是要求這個行星能夠獨

  立自主而已。具體來說,我們拒絕帝國領主的存在,同時也要求以

  私有的宇宙船從事貿易與探險的權利。」

  「不過,帝國根本不可能會容許這樣的行為。」

  「沒錯,所以我們才要起來戰鬥。」

  「跟帝國戰鬥?」

  「不然我們難道是要跟野鳥同好會戰鬥嗎?」

  「所以,你們早就知道我們是帝國的人。」

  「當然,因為那位小姐是亞維人。」

  「然後,你們又說自己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人。」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原來如此。」傑特大大的點了一下頭,他終於理解到自己與瑪

  爾佳這些人中間原來一直存在著一道無法越過的深淵,於是他便朝

  向拉斐爾說道:「看來聽到這裡也差不多了,該是我們離開的時候

  了。」

  「請等一下啦,我話都還沒有說完呢。」

  「對我而言,你說的話實在是太複雜了啦!」

  「我們才不是在對你說話呢,國民。瑪爾佳對那位亞維人小姐

  講話的時候,你這個隨從安安靜靜的聽就好啦。」比爾插話進來了。

  雖然傑特差點想反駁回去,但他最後還是將這個錯誤的判斷吞

  進了肚子裡。畢竟就算說出自己貴族的身份,也很難讓他們相信這

  件事會是真的,再說如果他們真的信了這件事,對自己而言也不見

  得是一件好事。

  不過,拉斐爾卻打破了沉默。「這個人說的話就是我說的話,

  不准你們輕視他。」

  傑特大方的接受了比爾的嫉妒眼神。

  「那麼,你們的目的是什麼?」拉斐爾問道。

  葬儀社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希望你們成為我們的

  人質。」

  「傑特,」拉斐爾將她的臉朝向了少年說道。「我想還是走比較

  好。」

  「嗯,我想也是。」傑特維持著舉槍的姿勢,並開始像一隻被布

  袋套住頭的貓一般的朝房間門口碎步後退著。「再見了,很高興能

  夠遇上各位。多虧你們的出現,讓我們稍微不那麼無聊了一點。」

  「都是因為你多嘴,害他們完全誤解了啦!」瑪爾佳用力朝葬儀

  社的頭頂重擊了一下。「再等一下啦!」

  「如果你還有事要說的話,請快點說,我的手臂已經很酸了。」

  拉斐爾給對方最後的機會。

  「你們聽好,再這樣下去,你們一定會被抓的。」瑪爾佳很快就

  切人了重點。「畢竟你們完全不熟悉這個世界的常識,簡直就像出

  席游泳大賽的駱駝一樣來錯了地方。不過我們可以幫你們找一個場

  所躲起來,直到亞維人重新回到這裡來為止。」

  「那真是太感謝了。」面對瑪爾佳一針見血的評論,傑特也開始

  感到不安了起來。如果兩人能夠獲得當地居民的協助,老實說再也

  沒有比這個還要更幸運的事了。「不過,為什麼身為反帝國戰線成

  員的你們會想要這麼做呢?」

  「這還用問,當然是為了要和帝國談條件啊。」葬儀社說。

  「給我閉嘴,你這個人就是出了名的越描越黑。」瑪爾佳馬上斥

  責了回去。「不過,確實是這樣,葬儀社說的沒錯。我們想要以你

  們,或者正確來說應該是以這位小姐的人身自由為交換條件對帝國

  進行交涉。好不容易終於有一位亞維人降臨到我們伸手可及的地

  方,如果還要讓你被佔領軍俘虜的話,我們先前的苦心不就完全白

  費了嗎?」

  「就算我是皇帝陛下,也不可能會答應你們的要求。再說,帝

  國也絕對不可能會……」

  雖然拉斐爾的話還沒有說完,但傑特已經明白她接下來所要說

  的內容了。對亞維人而言,挾持人質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即使有人

  成功的挾持皇帝為人質,並向帝國提出最卑微的要求,帝國也絕對

  不可能會接受對方的條件。反過來說,他們惟一會做的事就是讓挾

  持人質的綁匪付出適合這種卑劣行為的代價。

  然而,傑特卻用手肘輕輕頂了拉斐爾的側腹一下,並在她的耳

  邊悄聲說著:「我覺得你還是別澆他們一桶冷水了,就讓他們自認

  為可以拿你向帝國交涉吧。」

  「你要我騙他們?」拉斐爾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這也不算騙,反正我們也沒有打擊他們那種天真想法的權

  限。」

  「這麼說也沒錯,但是……」

  「人和人之間的想法會不一致是常有的事。可是目前最重要的

  事,是讓他們繼續保有那份美麗的夢想。」

  「不過,當他們明白把我們當人質是沒用的時候,這些人的心

  情不是會更加的惡劣?也許他們一氣起來就會殺了我們。再說人質

  本來就是這麼一回事,不是嗎?」

  「我並沒有真的想要成為人質的意思,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你們知道我們會什麼會注意到你們嗎?」瑪爾佳察覺到兩人的

  視線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連忙以短針槍連續發射的速度說出了下

  述的話語:「因為你們兩位的事情早就已經在這一帶傳開了。當這

  家旅館的櫃檯服務員清楚的看到這位小姐的臉之後,馬上就認為就

  算她的頭髮是黑色的,但絕對是亞維人不會錯。他還說,如果真的

  是地上人的話也未免太美麗了,再加上她的行動也很奇怪,絕對是

  一個逃難到地上世界來的亞維人。幸好櫃檯服務員正巧是我們的支

  持者,所以他才會第一個告訴我們,不然如果有人拿這些話去向占

  領軍告密的話,你們又要怎麼辦呢?!聽好,也許你們真的是打算

  躲在這裡,不過只要這裡躲著一個亞維人,你們就等於是敲鑼打鼓

  的告訴大家要趕快過來抓你們喔。」

  「我知道了。」傑特舉起手來制止了她的發言。「我們就把自己

  的人身自由交到你們的手上吧,但這是有條件的。」

  「哪有人質談條件的?」葬儀社睜大了眼睛。「人質是什麼東西

  你知道嗎?」

  「你給我閉嘴,葬儀社。當初如果你們能夠把事情辦好的話,

  現在也就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我講話也就會比較有份量一點了

  只要你們拿槍頂住他們的頭,我還用得著拜託他們來當我們的人質

  嗎?真是太難看了!」

  「既然是這樣的話,瑪爾佳,當初你就應該自己來辦這件事

  啊。」

  「哎呀,你好意思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來做這種粗活?

  沒想到你竟然對女孩子這麼不體貼!」

  「現在應該是讓我們說一下條件的時候吧。」傑特很客氣的打斷

  了兩人之間的爭吵。

  「請。」瑪爾佳說。

  「第一,我們不會把武器交出來。」

  「哪有人質還有武裝的?!你真的嚴重污辱了人質的概念喔。」

  「你給我閉嘴啦,葬儀社!第二呢?」

  「我們不論什麼時候都要共同行動。如果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

  你們不可以拆散我們。」

  「可以。還有嗎?」

  「最後,我希望你們能事先說明。不論你要我們去哪裡,或是

  要我們怎麼做,一定都要事先告訴我們。」

  「沒問題。既然我們已經有了結論,那就趕快離開這裡吧。」

  沒想到瑪爾佳這麼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條件,傑特不禁愣了一

  下。

  「等一下,她還沒有換衣服。」他指著穿著睡衣的拉斐爾說道。

  「我覺得穿這樣比較好看。」拉斐爾說。「至少比你買給我的那

  樣東西還要來得有品味。」

  「你覺得呢?」傑特向瑪爾佳詢問著。

  「怎麼看都覺得她穿的是一件睡衣。如果容著睡衣外出的話,

  在這裡可是一件非常奇妙的舉動喔。」

  「你明白了吧。」傑特從雜物包中取出那件衣服交給拉斐爾。

  「還是換上這件衣服吧。」

  「別把我當成小孩子一樣看待!」拉斐爾雖然憤憤不平的說出了

  這句話,但她還是乖乖的走進了寢室裡。

  「他們真的是貴族的千金小姐和國民的隨從嗎?」比爾提出了他

  的疑問。「你不覺得他們之間的對話有點粗魯嗎?」

  「這是演技,實在是太了不起了。」瑪爾佳簡單的解決了比爾的

  問題。

  「是這樣的,我們其實還有一個問題。」傑特又打斷了他們之間

  的對談。

  「什麼問題?」

  「你們交涉的前提是帝國能夠收復這個世界對吧?萬一帝國沒

  有收復這裡的話,你們又會怎麼對待我們呢?」

  「你說亞維人會一直失敗然後夾著尾巴逃跑?!」葬儀社不停的

  打量著傑特的全身。「這倒是我今年所聽過的新鮮事裡頭最荒唐的

  笑話了。」

  如果以平面宇宙中的距離來計算的話,在距離史法格諾夫侯國

  約六千天裡的位置上有一個「門」可以通往「優紐三0三星系」。

  雖說是六千天裡的距離,但一艘快速的聯絡艇可以在不到五小

  時的時間裡抵達史法格諾夫門,就算是最慢的運輸船也可以在七十

  小時之內完成一趟旅程。對境內「門」的密度相當稀疏的依利修王

  國而言,這兩個星系已經算得上是相鄰的世界了。

  亞維帝國的艦隊目前就駐紮這個星系裡。

  這支艦隊的旗艦是巡察艦「凱爾迪治號」,由於這艘巡察艦當

  初建造時就事先設計為旗艦的關係,因此它的艦橋是兩段式的結

  構。除了負責指揮艦艇本身運作的艦橋之外,在它的上層還另外設

  置了司令座艦橋。

  特萊夫·波爾治·優布迭爾·雷姆謝爾提督目前就在這座司令座

  艦橋的上面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

  ——看來,事態的發展快要越來越符合我自己的興趣了。

  這位提督的體格非常的壯碩,這樣的體格即使在亞維人中也很

  難得一見。他的頭髮是濃綠色的,黝黑且鼻子堅挺的臉除了讓他看

  起來非常精悍之外,還給人一種猛禽類的印象。當他說話的時候便

  會露出特萊夫家的家族特徵,也就是那四顆發達的犬齒,所以與其

  說他看起來像猛禽,還不如說是一隻猛獸。不管怎麼說,他的形象

  永遠是那麼的兇猛,彷彿打從出生以來就注定要成為一名成功的軍

  人。雖然特萊夫也毫不例外的擁有亞維人的美形面孔,但外界對他

  的印象永遠就只有那看似猙獰的形象。

  司令座艦橋上同時還有十二名參謀、一名擔任幕僚工作的副

  官、以及數名司令部的人員,他們都靜靜的看著這位總是靜不下心

  來的總司令繼續走來走去。

  在本來應該要讓特萊夫坐下去的司令座背後牆上,掛著三面呈

  三角形排列的紋章旗。位於三角形頂點的是繪有「八頸龍」圖案的

  帝國國旗;在左下角則掛著拉爾布琉布鎮守府的紋章旗,雖然也繪

  有「八頸龍」的圖案,但除了底是紅色之外,還另外畫上了一道雷

  光。

  至於右下角則是特萊夫家族的紋章旗「歎息之雉」只有分艦隊

  司令以上的高級軍官,才有在艉上懸掛家族紋章旗的特權。

  「閣下,巡察艦『亞德拉斯號』已經帶來了最新的戰場狀況

  圖。」參謀長傳來了報告。

  這位參謀長,卡休爾·波特·薩帖克·公子·列梅修千翔長,和他

  的長官是完全相反的類型。他和大多數的亞維人一樣擁有相當纖細

  的身材,髮色也是亞雅人常見的濃藍色,容貌以亞維人的標準來說

  相當的平凡,換句話說,在一千個地上人的男性中就有一個人可以

  和他的美形程度互相抗衡,而他的眼睛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

  因此也給外界一種遲鈍的印象。

  「是嗎,顯示出來吧。」特萊夫點了點頭,他期待好消息已經很

  久了。

  「是。」卡休爾向向其中一名部下示意著。

  平面宇宙的立體影像很快就在司令座艦橋上浮現出來。

  兩股分別以「天川門群」中心領域的高密集「門」地帶以及

  「第十二環」外緣「火山」為源頭的時空粒子流,在史法格諾夫門

  的所在位置附近匯聚在一起,並形成一處局部性的高濃度時空粒子

  領域。

  對時空泡而言,要侵入一處時空粒子濃度非常高的領域是相當

  困難的;但反過來說,要從一處高濃度時空粒子領域離開則是一件

  非常容易的事。當敵我雙方需要借助機雷相互展開攻擊的時候,誰

  先在高濃度時空粒子領域陣誰就佔了上風。如果要舉地上戰的例子

  來比喻的話,高濃度時空粒子領域就相當於高地地形,因此在平面

  宇宙圖上,高度越高的地方所代表的意思就是該領域內的時空粒子

  濃度也越高。

  目前正有一團時空泡群集結在那處高濃度時空粒子領域內,對

  任何侵入史法格諾夫門的攻擊行動而言,那裡可說是一處絕佳的防

  守陣地。

  「由於我軍艦艇的偵察行動曾經遭到阻礙的關係,敵方似乎也

  察覺到我們的接近了。」卡休爾向總司令說明著。「根據時空泡群的

  質量,我推測敵軍的規模應該相當於三個分艦隊,並擺出了明顯的

  迎擊態勢。但他們似乎並不希望主動從史法格諾夫門對我軍展開攻

  擊。」

  「只相當於三個分艦隊而已嗎?看起來還蠻少的。」由於這個消

  息符合自己的期待,特萊夫不禁露出了笑容。「這就是敵軍的所有

  兵力?」

  「恐怕是吧。如果我是敵軍的作戰指揮官,我一定會下令以所

  有兵力全力迎擊。」

  「我不要推測,難道沒有確定的情報嗎?」

  「我感到非常的遺憾,」卡休爾搖了搖頭說。「但我需要中央方

  面的情報才能夠作進一步的確認,然而中央的情報卻非常不足。由

  於情報局無法事先掌握這次敵軍進攻情報的關係,要他們能掌握更

  具體的兵力情報,我想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

  「情報局啊。」特萊夫的語氣裡充滿了嫌惡的情緒。「那裡的人

  都是一群連喂貓的工作都辦不好的無能之輩。」

  「您說話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閣下?」通訊參謀娜索托流雅副

  百翔長責問了起來。由於她剛從軍令本部情報局轉任到這裡的關

  系,雖然在這支艦隊上的資歷還很淺,但聽到現在的長官批判自己

  以前的所屬單位,還是忍不住露出了露骨的厭惡表情。

  「是嗎。」特萊夫握拳柢著下顎,開始來回踱步了起來。

  他對情報局局長卡舒楠修提督這個人的確是有相當強烈的個人

  偏見,而這種偏見則是從很久以前有關「翔士修技館某間教室之小

  秘密」以及「天空色頭髮少女傳說」這兩個故事所掀起的一陣風波

  開始的。自從那次的風波發生之後,每次只要兩人一見面就會開始

  吵個不停。

  ——確實卡舒楠修是一個令人厭惡的傢伙,而且說他無能也一

  點都不過份。讓這樣的人來擔當情報局局長的重責大任,軍令本部

  的這個玩笑也實在是開得太惡劣了。但就算是這樣,將他的所有部

  下都說成是無能者的自己也不能算是很公正。雖然這回情報局確實

  是失職了,但在大部分的情況下,這些部下都還是相當盡忠職守

  的。

  既然自己錯了,就要由自己來收拾殘局,因此有必要在這裡修

  正自己的用詞。

  「我確實是說錯了。」總司令下了這樣的評論。「情報局的人最

  適去餵貓了!」

  參謀長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的表情。「情報局的人們如果聽到

  這句話,他們一定會感到無上的光榮。」

  「是嗎,那就好。」特萊夫由衷的感到滿足。

  娜索托琉雅雖然露出了非常複雜的表情,但她最後還是選擇保

  持沉默。

  特萊夫馬上就將情報局的話題拋諸腦後,並將意識集中在更重

  要的問題上。

  ——好了,接下來我要怎麼做呢?

  目前,有七個分艦隊在他的指揮之下,它們分別是:

  突擊分艦隊「維爾迭夫」

  突擊分艦隊「羅凱爾」

  突擊分艦隊「瓦卡沛爾」

  突擊分艦隊「基提爾」

  打擊分艦隊「巴斯克·加姆留夫」

  偵察分艦隊「弗杜妮」

  補給分艦隊「阿舒瑪圖修」

  以這七個分艦隊為骨幹,再加上若干獨立戰隊以及特萊夫本人

  的直轄艦之後所編組的臨時艦隊,後來就被人們以直接冠上總司令

  姓名的方式稱呼為「特萊夫艦隊」,當時這支艦隊的艦艇總數約有

  二千一百艘。

  然而特萊夫的心中卻相當不滿意,因為他認為這樣的艦艇數量

  說少雖然是不少,但說多也不能算多。

  而且這支艦隊的目的直到現在還是很不明確。

  當拉爾布琉布鎮守府接獲史法格諾夫侯國遭受攻擊的情報之

  後,便以緊急處置的程序將七個分艦隊交給當時還是鎮守府副司令

  的特萊夫提督,並立即展開了出擊的行動。

  而這支艦隊的作戰目的之一,就是要確認敵軍的兵力並探查對

  方的意圖。

  然而,如果只是要進行偵察任務的話,自己的兵力也未免太多

  了,甚至也不需要特別編成一支艦隊,只要交給麾下的偵察分艦隊

  「弗杜妮」去執行就可以了。

  不過,如果作戰目的是為了要奪回史法格諾夫侯國並阻止敵軍

  再度入侵的話,那麼這樣的艦隊數量也未免太少了。

  看來自己還真是抽到了一張下下籤——在艦隊航行於征途上的

  時候,特萊夫就時常在腦海中浮現著那幾位同僚的面容。

  包括特萊夫本人在內,拉爾布流布鎮守府一共有四名副司令。

  通常鎮守府副司令的工作,就是在發生重大戰事或是演習時代表總

  司令指揮全軍。雖然平常的時候麾下並沒有任何可以指揮的艦艇,

  但還是會有一批常設的幕僚跟隨在身邊以處理任何緊急的軍事狀

  況。當然副司令也有隨時集結艦艇並編組艦隊的權限,不過司令部

  卻嚴格限制他們不能擅自運用這項權利。

  其實其他三個副司令也都有能力來指揮這支艦隊,但到頭來,

  卻只有特萊夫一個人孤零零的航行到這種地方來。

  原本自己還希望能很快就遭遇到敵軍的侵略艦隊,結果到現在

  連一艘船也沒碰見,看來這次的出征還真是快要變成一趟舒適的旅

  程了。至少演習的時候,自己多少還能體驗到一點緊張的感受。

  自己這邊就算了,沒想到連敵人那裡也是一樣的糟糕。用那麼

  少的兵力就想要來侵略帝國領土,結果反而把自己困在史法格諾夫

  侯國裡動彈不得。

  「我們會獲勝吧。」特萊夫向參謀長確認這。

  「是的。不過這件事是建立於敵軍的士兵力已盡數出現在這裡

  的假設下。」

  「我並不喜歡在假設的基礎上戰鬥。」

  「那麼,您打算撤退嗎?或者是留在原地等待援軍來呢?」

  「到了這個地步,我的興趣問題也只好暫時擱一邊了。」特萊夫

  將手一揮,並作出了以下的宜示。「我要奪回史法格諾夫!」

  「是!」所有的參謀立即併攏腳跟向特萊夫敬禮。

  「卡休爾,提出作戰計劃需要多久時間?」

  「在這之前,我有一件事情需要總司令來確認。」

  「什麼事?」

  「作戰目的也包含殲滅敵人在內嗎?」

  「我認為,」作戰參謀舒莉爾百翔長順勢提出了發言。「我們應

  該採取迂迥挾擊的陣形。」

  「嗯……」

  這還真是一項令人心動的提案。

  迂迴挾擊可以說是一種非常華麗的戰術。首先分派一支兵力出

  其不意的從敵人後方出現並切斷其退路,然後這支分派出來的兵力

  再與主力會師形成包圍的陣形。如果成功的話,敵方一定會被殲滅

  到體無完膚的程度。

  在目前的狀況下,實在很難讓人去考慮失敗的可能性。畢竟我

  軍在數量上已經佔了二倍的優勢,就算敵軍僥倖將我軍各個擊破,

  自己也可以利用這項優勢來取得最後的勝利。

  再說,特萊夫麾下還有偵察分艦隊「弗杜妮」。

  乍聽之下,對帝國軍事不熟悉的人可能會以為「偵察分艦隊」

  只是一支輕武裝的輔助部隊,但實際上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

  偵察分艦隊的使命,就是要盡一切力量在充滿敵意的宇宙領域

  中殺出一條血路來。在這種狀況下,笨重的戰列艦或是威力不足的

  突擊艦隻會礙手礙腳,因此偵察分艦隊的作戰部隊全部都是由巡察

  艦所編成。就連伴隨在作戰部隊左右的補給艦也特別設計成與巡察

  艦相同質量的小型艦艇,同時不論在機動性或是在破壞力方面也都

  相當的優秀。

  據說一個偵察分艦隊的戰力甚至可以抵得上五個一般的突擊分

  艦隊,因此也曾經有人力主將星界軍的主力全都改編為偵察分艦

  隊。雖然由於經費效率不高以及戰術運用的柔軟性不夠等問題而無

  法將這項提案付諸實行,但熱烈信奉這種看法的人也從來沒有死心

  過。

  一言以蔽之,它就是奔馳於天空的重武裝騎兵部隊這正是偵察

  分艦隊的真面目。

  對迂迴挾擊戰術中的伏兵而言,再也沒有比它還要更適合的部

  隊了。

  特萊夫評估了散秒鐘,但最後他還是因為這項戰術就整體戰略

  而言不成熟的理由將這項提案駁回了。「不行,我們的目的不是為

  了戰鬥,而是要收復史法格諾夫侯國。這場戰爭應該會持續很久,

  即使在勝利已經確定的情況下,我們也不能因為無益的戰鬥而白白

  喪失艦艇。」

  「可是……」舒莉爾試圖提出反駁。

  「吵死了,閉嘴!不要繼續用它來誘惑我了!」特萊夫突然大聲

  斥責了起來。

  「是。」舒莉爾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緊抿著雙唇。

  「那麼,我們就一面向敵軍示威,一面繼續行軍了。」卡休爾向

  總司令做最後的確認。

  「沒錯。」雖然特萊夫對迂迴挾擊的提案仍然是有點心動,但他

  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以橫一列陣形向敵軍誇示我方的戰力,並緩

  步向前進軍。這麼一來,敵軍應該就會自動落荒而逃了吧。」

  「我明白了。那麼我們就以這項指示擬出計劃草案。」

  「要多久我們才能出發?」

  「偵察行動中的巡察艦該怎麼處理?」

  「當然不用等他們,行軍時再叫他們會合就行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是二小時以內。」

  「別偷懶,一小時以內辦好。」

  「我明白了。」

  特萊夫皺起了眉頭。沒想到參謀長竟然連一聲抗議也投有,很

  乾脆的就接受了自己縮短時間的要求,這表示他根本就可以在更短

  的時間內完成作戰計劃。不過已經太遲了,一小時以內辦好的話可

  是由自己這邊先說出口的。

  「很好,下去吧。一小時以後如果沒有看到一份像樣的作戰計

  劃,我可就不只是失望而已了喔。」

  「是的。」

  目送著參謀們前往作戰室的背影消失之後,特萊夫這才在司令

  座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一小時後,卡休爾向特萊夫提出了包括行軍序列以及艦隊預定

  航線的作戰計劃。

  雖然特萊夫對這位參謀長有許多意見,但他也確實信任卡休爾

  的能力。因此他幾乎連看也沒看就承認了這份作戰計劃,並隨即對

  全艦隊下達指示:

  「各位,我們即將進行奪回史法格諾夫侯國的作戰。雖然很遺

  憾,但我們似乎不會碰上任何戰鬥,萬一各位僥倖面臨到戰鬥的狀

  況時,我會期待各位華麗的戰鬥英姿。那麼,全艦隊出擊!」

  二千艘艦艇也在同時一齊噴出了引擎的火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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