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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1 05:53 PM

寧馨兒 -【回到明朝當皇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6-30 02:30 AM 編輯

【書名】:回到明朝當皇后

【作者】:寧馨兒

【內容簡介】:

      這年頭,有回到明朝當皇帝的,也有回到明朝當王爺的

  咱沒那麼遠大的志向,只想找回不小心穿越的男朋友

  可在這被穿成了篩子的時空裡,到底哪一個才是我的正牌老公?

  難道我還得學那唐伯虎點秋香,點到哪個算哪個?

  怎麼點來點去,把自個兒點成了皇后?

  顛倒乾坤,指點江山,本該是男人們的事,怎麼就落到了我頭上?

  不愛宮斗愛武鬥,只羨鴛鴦不羨仙。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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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1 05:55 PM

第一卷回明

楔子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在上,佛祖在上,雷公電母在上,走過路過的各位神靈在上,求求你們大發慈悲,打個霹靂下點冰雹,最好是掉下來個大石頭,砸死這頭惡狼吧!」

  一個十七八歲的錦衣少年雙手攀著一根並不粗壯的樹枝,兩隻腳拚命地縮著,眼睛裡水滴盈盈,鼻子下涕淚交融,嘴巴裡則是不斷地禱告著,腳下,則有一條餓狼在不停地跳躍起來撲咬他的腳,每一次,都差那麼一點點就夠到了。

  這少年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當今皇上的異母兄弟,郕王朱祁鈺。

  這次他藉著到遼東巡視的機會,好容易可以過過打獵的癮,卻沒想到會遇到幾條凶狠的惡狼,他一路逃竄到這兒,掉下馬來,和幾個侍從完全失散,但依舊有一條惡狼緊追著他,而且是其中最壯、最凶狠的一頭。

  在朱祁鎮拚命的扭動下,那樹枝發出卡卡的聲響,眼看就要不堪重負而斷裂,他望了眼腳下的惡狼,喃喃自語頓時變成了震天哀號:「老天啊,求您砸下塊大石頭吧!我一定遇佛拜佛,給您重修金身,多捐香油錢——」

  也不知是他的誠心感動了上天,還是許諾的香油錢打動了過路神靈,一團黑影從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到那頭狼身上,那惡狼一聲慘叫,頓時了賬。

  幾乎與此同時,那樹枝終於斷了。朱祁鎮狼狽地摔了下來,撒腿就跑。他剛跑出幾步,就被個樹根絆倒,哇哇大叫了幾聲,一回頭,卻發現那惡狼竟然沒有追上來。大著膽子過去一看,那餓狼呲牙咧嘴吐著舌頭,早已沒了氣息。而它的眼眶裡,嵌著個奇怪的物事,有些像是用皮革做的繡鞋,只是後面多了個兩寸長的細跟,又尖又硬,直接穿透了它的頭顱,自然一命嗚呼。

  而那個壓在狼身上的,竟然是個長髮的女子,朱祁鎮輕輕動了下她的肩膀,翻了過來,不由得呆住了。

  那女子只穿了條緊身的長褲,不知是什麼布料做的,貼在身上,勾勒出誘人的曲線,上身更是誇張,居然穿了個背心不似背心,肚兜不似肚兜的東西,露著一雙粉嫩的藕臂和肩頸。

  看得他眼睛都直了,伸手去剛想拉起她來,觸手卻是冰冰涼的手臂。

  朱祁鎮嚇了一跳,手抖抖索索地伸到了她的鼻下,哇地一聲大叫,跳到了一邊。

  這次他的叫聲終於有了回應,不遠處傳來了侍從們的歡呼聲和馬蹄聲,一轉眼就到了他的身邊,看到他安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

  一起來的還有海寧衛的都指揮錢貴,領著眾人給他行了禮,便準備扶他上馬離開。

  朱祁鎮一回頭,看到幾個手下頻頻回頭看那女子,心下一酸,解下外袍過去蓋在她身上,然後對錢貴說道:「這是我的救命恩人,好好安葬,不得失禮!」

  「是!——」錢貴應了一聲,扶他上馬,一行人策馬而去,他和幾個手下留下來,看了看那個奇怪的女子和倒霉死的惡狼,歎息了一聲,難怪小王爺一點劫後餘生的興奮都沒有,這麼個美人兒就這麼香消玉殞了,任誰看了都難過啊。

  「大人,這是個什麼東西?」一個侍從拿著個古怪的方形包包過來,錢貴看那包包很是奇怪,上下連個扣鎖都沒有,只有一處垂著個小巧的銅墜子,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都是那女子的東西,一起葬了吧!」




第一章 盜墓

  凌若辰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

  左摸摸,是木板,右摸摸,還是木板,身上不知被蓋了什麼,摸上去滑溜溜的,手感還真不錯。

  奇怪,這是哪裡?凌若辰下意識地張了張嘴,才想說話,卻差點兒沒給噎死。她的嘴裡不知怎的,竟然被人塞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她這麼一張嘴差點兒嚥了下去,嚇了她一大跳,嗆得她直咳嗽了好半天才吐了出來。

  「我呸!誰這麼缺德,拿石塊兒來塞我!」

  凌若辰氣憤地想坐起身來,腦袋「崩」地一下撞在了上面,上面居然還是木板。她心裡一陣慌亂,手腳亂抓亂蹬一氣,到處碰壁,這才發現自己被裝在一個四四方方的木頭容器裡。剛一轉頭,一股香料的氣息撲鼻而來,那味道,像是上次參加一個葬禮時聞過的,她心裡嗖的一下涼透了,這東西,竟然是個棺材!

  她伸手咬了自己一口,很痛,看來不是做夢,而是真的被人活埋了。

  凌若辰摸了下自己的手腕,那冰涼的手鐲還在。就是這個東西,害得她跟即將結婚的男友吵架的時候,脫口而出說了一句——「我再也不想見到你」,結果綠光一閃,秦翰真的不見了。

  這鐲子是老輩傳下來的,據說有很神奇的力量,只不過,誰也沒想到會有這個烏龍的事情。新郎沒了,婚禮開天窗嗎?她又試了好多次,讓鐲子還回男友來,都沒實現,最後在收拾原來要化新娘妝的東西時,隨口一句「不找回新郎來,我怎麼當新娘,不管怎樣,一定要把他找回來!」

  然後只看到綠光一閃,嗖的一下,再醒來時,她就到了這裡。

  可這是什麼鬼狀況,居然把她弄到了棺材裡,她摸摸手鐲,吼吼了半天,什麼心願都許了,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凌若辰折騰了半天,終於失望了,摸摸身邊,居然化妝包還在,抹掉臉上的淚水,死就死吧,這麼說,秦翰也是被她一句話給害死了,等下了地府,再跟他道歉,做他的新娘吧!

  還好化妝包裡的東西不少,還有個秦翰專門送給她的兩用防狼器,激光手電加電擊棒,她打來開照照鏡子,面青唇白,怎麼合適做新娘?就算是做鬼新娘也得漂漂亮亮的啊,拿出面膜眼影睫毛夾,開始收拾自己。

  ********************************************

  「張老三,是這裡嗎?」

  「沒錯,我親眼看著錢將軍領著人在這裡安葬的!」

  「真的有很多陪葬品嗎?」

  「那當然,聽說是小王爺的人呢,你想想,陪葬的金銀首飾還能少了嗎?先下手為強,再晚兩天,連頭髮都沒了!」

  一胖一瘦兩個男子藉著月色在墳場裡來回尋找,「這麼多新墳,到底哪個是啊?」

  胖子撓撓頭,「我當時怕被人發現了,遠遠看的,好像就是這裡,咦?這位大叔,你在這裡幹什麼?」他們轉過個墳頭,突然看到個老頭蹲在一座新墳前,在墓碑上摸摸索索,不知在幹什麼。

  老頭木然地回頭,眼神空洞,「我家那個不孝子,把老子的名字都寫錯了,我出來改改!」

  胖瘦兩賊面面相覷,同時大叫一聲,「有鬼啊!——」撒開兩條腿就狂奔而去。

  老頭看著他們跑得無影無蹤了,臉上突然露出得意的笑容,「兩個兔崽子也敢跟我搶生意,還是太嫩點了吧!」

  老頭從墓碑後面拿出個鐵鍬來,走到旁邊一個新墳處,動手開挖。

  剛挖了沒幾下,墳旁的草叢裡伸出一隻手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幽幽說道:「找死啊!半夜三更吵著老子睡覺,乾脆下來一起陪我睡吧!」

  「哇!——」

  老頭也嚇了一大跳,一把甩掉鐵鍬,屁滾尿流地連滾帶爬逃出墳場,速度之快,竟不遜於之前那兩個盜墓賊。

  這時,從草叢裡鑽出兩個人來,其中一個沖另一個豎起了大拇指,「四哥你就是強啊,這樣的招也能想得出來!」

  那個叫四哥的人冷笑一聲,「沒辦法,這年頭搶飯碗的人太多,不想點絕招怎麼吃得下去,動手吧!」

  兩人從草叢裡拖出鐵鍬和鎬頭,顯然是幹這行的老手,沒多大功夫就刨開了墳堆,露出下面個上好的紅木棺材。

  剛一撬開棺材蓋,就聽到裡面有些古怪的聲音,這哥倆心裡有些發毛,戰戰兢兢地推開棺材蓋,看到裡面突然坐起一人來,長髮披散,青綠色的面孔,血紅的嘴唇,頓時嚇得慘叫一聲,全然忘了自己怎麼嘲笑之前被嚇走的同行,這會兒只恨少長了兩條腿,跑的比兔子還要快。

  凌若辰見那兩人嚇得落荒而逃,先是有些納悶,一抹臉,突然想起剛才抹上的海藻泥面膜還沒擦掉,隨手擦掉了面膜,紮起了頭髮,從棺材裡面爬了出來,剛伸了個懶腰舒展下筋骨,就看到遠處一片火把閃耀,一群人嘰嘰喳喳地叫喊著跑了過來。

  錢貴剛得到下人通報,說是有人看到昨天替小王爺安葬的那個美人兒詐屍了,嚇了一跳,趕緊帶著人過來,剛跑到墳場,就看到那個女子站在墳頭上,雙臂舒展,也不知是在跳什麼舞,身姿優美,神態清麗脫俗,腳下被月光拉出個長長的身影,分明是個活生生的美人,哪裡是什麼詐屍。

  他趕緊向前一步,行了一禮,說道:「請姑娘恕罪,卑職不知姑娘是假死,將姑娘安葬於此,幸好上天庇佑,讓姑娘重見天日,還請姑娘隨卑職回府安頓。」

  凌若辰看著個頂盔貫甲的中年漢子帶著一群古裝打扮的兵丁衝過來,恭恭敬敬地朝自己行禮說話,一下子呆住了,猛然想起,剛才跑掉的那兩個盜墓賊也是束髮髮髻穿古裝的,難道這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像那些穿越小說一樣,自己竟然回了古代?

  天,她欲哭無淚地看看自己手上的鐲子,真是個慘痛的教訓。

  藥可以亂吃,吃錯了大不了去洗胃,話不可以亂說,亂說真的會穿越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1 05:56 PM

第二章 搶劫

  凌若辰跟著錢貴回了城,才知道自己竟然穿越到了明朝,這裡是大明遼東海州衛,也算是個邊荒之地了,平日裡冷清的緊,就這幾天郕王奉旨犒邊,才稍微熱鬧了一下。

  說起那個郕王朱祁鈺,若不是凌若辰從天而降,他只怕早成了惡狼口中之物,可人一回城,安排錢貴處理後事,自個居然拍拍屁股就回京城去了。

  等凌若辰修養好了,錢貴才小心翼翼地告訴她,安排了個馬車送她回京城去找郕王。

  凌若辰原本想自個兒跑路算了,可後來一想,她身無分文不說,又沒一技之長,在這古代別說大展拳腳了,就連基本生存都成問題,只好聽從他的安排,走一步算一步了。

  錢貴雖然是海州衛都指揮僉事,正三品的武官,可是俸祿也少得可憐,給她提供的這輛馬車又破又舊,顛簸得她渾身骨頭架子都要散了,想起21世紀的汽車火車飛機來,就恨不得立刻找到了秦翰殺回老家去,這古代,實在不是她能呆的地方。

  可是那只破鐲子又出了故障,凌若辰賭咒發誓什麼招都使遍了,也沒有半點動靜,一想到秦翰也可能穿越到了這裡,若是沒自己這麼走運碰上個好人,那還不知會吃什麼苦頭,真是恨不得把它砸碎了。

  她正衝著鐲子賭咒發狠呢,馬車猛然停住,她一個沒留神,差點就從裡面滾了出來,還好抓住了外面的布簾,險險地掛在上面沒掉下來。

  稍一定神,凌若辰就氣惱地探出頭衝著隨行的錢欽問道:「怎麼回事?停車連個招呼都不打啊!」

  錢欽本是錢貴的長子,也在軍中任職,原本就對護送這位來歷不明的大小姐上京一肚子的不滿,此刻更是沒好氣地答道:「前面有搶劫的。」

  「搶劫?」凌若辰瞪大了眼睛,果然看到不遠處的村落裡,有群人正騎著馬橫衝直撞,燒殺擄掠,還在猖狂的大笑著,間或夾雜著老弱婦孺的哀嚎哭喊聲,一下子就激得她熱血上湧,氣呼呼地說道:「既然看到是搶劫,你為什麼不去制止?」

  錢欽回頭瞅了她一眼,有些意外,「我爹吩咐過,路上以你的安全為重,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能管。」

  「什麼?」凌若辰一掀簾子跳下馬車,「什麼叫其他事情不用管?你們是官兵哎,居然這麼看著壞人搶劫村民都不管,還算不算人啊?」

  錢欽望著她氣得漲紅的小臉,這幾天來第一次露出笑容,「那好!你先回車上去,自己保重吧!」話還沒說完,他雙腿一夾馬腹,拔出長槍來,就朝著那村子衝去,速度之快,等凌若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殺入敵陣。她這才知道,錢欽早就對錢貴的命令心存不滿,難怪一路上都給她臉色看。

  那些個隨行的官兵一見錢欽衝上去了,也跟著衝了過去,就留她自個爬回馬車上,躲在簾子後面看熱鬧。

  見義勇為,也得需要能力的。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像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還是乖乖躲起來比較安全,熱血沖昏了頭腦跑上去送死不說,還會拖累了錢欽他們,萬一被人逮住做了人質,搞的他們投鼠忌器,那就更糟糕了。

  凌若辰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幫不上忙也別去添亂,只是看到他們廝殺起來真刀真槍的,殺得血肉橫飛慘叫連天,可不是電影大片裡的特效場面可以相比的,頓時嚇得那個心驚肉跳,面無人色,更是縮在馬車上一動都不敢動。

  看了好一會,凌若辰越發的心寒了。

  這可不像是小說電視裡的穿越YY,而是活生生的現實,那些被搶劫的百姓,那些廝殺的官兵,也不是網游裡的NPC,死了還能刷新。

  原本以為就算是到了古代,以那麼多本穿越小說的經驗看來,自己既沒有要求做大明首富,又沒有入宮宮斗為妃為後的野心,只不過是想找回被自己不小心丟到這裡的男友,應該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現在才知道,別說找人了,就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身板,要是沒有錢欽他們護送,在這混亂的遼東,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凌若辰正難過著呢,突然聽到一陣凌厲的箭風襲來,下意識地往馬車裡一縮頭,只聽「叮」的一聲,一支利箭擦著拉著的老馬耳朵直射過來,釘在了車廂上。

  「灰!——」

  老馬驚惶地長嘶一聲,馬蹄一刨,就直衝著前方奔去。

  凌若辰驚呼一聲,一頭栽回馬車裡面,也顧不上碰著頭撞著手了,探出頭去,扯著嗓子沖外面大喊了起來,「馬驚了!——前面的人小心啊!——」

  她這一喊,把交戰的雙方都嚇了一跳,錢欽正和那群強盜的頭子打得激烈,突然聽到她這麼一喊,猛一回頭,被那人大刀橫劈過來,若不是他的戰馬機靈,只怕當場就要被劈成兩半了。

  那老馬平時拉車不怎麼地,這會受了驚嚇反倒狂奔了起來,一路上不論官兵強盜,紛紛避讓,方才膠著的戰局一下子停頓了下來。

  錢欽見凌若辰在馬車上被顛簸的翻來滾去,心頭一緊,也顧不得那人了,撥轉馬頭衝過去,大吼一聲,「抓緊!——」

  剛跑到馬車邊,錢欽正準備跳上去勒住這匹瘋馬,突然聽到身後馬蹄聲響起,猛地一回頭,看到方才與自己交手的那個強盜頭子已經追來,手裡的大刀高高舉起,直朝著這邊劈了下來——

  刀光一閃,錢欽還沒來得及招架,那雪亮的大刀已然落下,濺起漫天血花。

  「啊!——」

  凌若辰驚呼一聲,終於還是從馬車裡飛了出去。

  那強盜頭子橫刀立馬,竟然一刀就斬斷了馬首,奔馬驟停,她自然就成了空中飛人。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強盜頭子手裡甩出一條鞭子,「嗖」地將她攔腰捲起,猛地往下一拉,一陣翻天覆地的眩暈後,她竟然落在了他的馬上。

  凌若辰的身子在空中七百二十度轉體翻轉後,胃裡一陣酸氣湧到了咽喉處,還沒來得及嘔出,就聽到一陣朗笑聲,一抬眼,對上了一雙深藍色的眸子。

  那男人笑瞇瞇地望著她,「現在,你是我的人了!」



第三章 火槍

  錢欽見凌若辰落入敵手,大是懊悔,之前沒有第一時間對付這些強盜,就是怕她出了意外。老爹在他出發的時候千叮萬囑,說這是郕王爺的救命恩人,但指不定還有什麼內情,郕王奉旨回京,將她落下,若是他們不能平安送人回去,萬一郕王懷有怨憤,那可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隨便說句話,就足以讓他們全家遭殃了。

  可是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到馬會驚,人會飛,眼下事已至此,他只得拍馬過去,攔在那強盜頭子馬前,沉聲說道:「放下這位姑娘,我今天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那強盜頭子冷哼一聲,笑著說:「小錢將軍這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啊,只不過,這價碼開的是不是太低了些?」

  錢欽一怔,「你認得我?」

  強盜頭子隨手將大刀掛在馬鞍一側,有人質在手,明軍已經停手,他一揮手,招呼著手下都退回到自己身邊,這才笑瞇瞇地說道:「小錢將軍乃是海州第一勇士,遼東誰人不知?既然小錢將軍如此緊張這位姑娘,我也不耽誤你們行程了,一百金,布匹綢緞各百匹,外加武器百把,我就把人還給你!」

  凌若辰一聽,總算鬆了口氣,敢情YY小說終究是YY,哪有那麼多一見鍾情的事情,這個強盜頭子,不過是做慣了綁匪,看到錢欽他們重視自己,綁這一個勝過搶那一群,這就開始漫天要價了。

  唉,還真是可惜了那張堪比湯姆克魯斯的俊臉。

  卿本帥哥,奈何為匪。

  錢欽差點要吐血了,對方把自個的底細都摸清楚了,而自己還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而且還被人抓住了要命的人質。他的眼神一冷,突然看到了人質那邊一個細微的動作,心下一凜,立刻說道:「莫說我們現在沒那麼多財物,就算有,也不會給你們這些韃子!」

  強盜頭子見他之前還有些猶豫,突然口氣就硬了起來,眼珠一轉,立刻覺得有些不對,一把抓住凌若辰後背心的衣服重重按在馬背上,「既然如此,這女人我就帶回去給小的們享用,希望小錢將軍別介意頂上的帽子變了顏色哦!」

  錢欽還沒怎麼變臉呢,凌若辰就差點氣了個半死,這個野蠻人,拿她當什麼啊?既然如此,她也不客氣了。手一翻,兩隻手心裡,一邊握著一支髮簪。

  錢貴家裡沒錢,錢夫人送她的,也不過是兩支普通的髮簪,花式只不過是最尋常的梅花簪,但那簪身,長逾三寸,細如小劍,真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隨身攜帶、隱藏不露的絕佳暗器。

  強盜頭子正在得意之間,突然覺得大腿上一痛,兩支尖細的髮簪狠狠地朝他要害處刺去,頓時嚇得後背一片冰冷,身子急忙向後一躍,一個後空翻直滾落下馬去,腿上已經帶著濺出兩溜細細的血線。

  凌若辰原本被他抓住後心處的衣衫,他這麼一躍一滾,也順勢帶的她飛了出去,錢欽早就發現她偷偷取下了自己的髮簪,一直在等著此刻,一見她飛去,立刻拍馬而上,也學著那強盜頭子之前的樣子,馬鞭飛甩而出,捲住了凌若辰,朝自己那邊拉去。

  那強盜頭子吃了這個暗虧,也是惱羞成怒,若是換成了個高手,出手凌厲,殺氣四溢,他自然能感覺得到,偏偏這個看起來弱質纖纖的女子,居然膽敢暗算他,若不是他退的快,那兩簪子就不止是紮在大腿上那麼簡單了。

  一看到錢欽救人,他更是惱火,伸手從旁邊隨從的馬鞍旁搶過個套馬索,閃電般向凌若辰甩去,雖然他出手比錢欽慢了一點,可是勢如閃電,幾乎和錢欽的馬鞭同時纏在了凌若辰身上,用力一拉,就聽得凌若辰慘叫一聲。

  凌若辰被套索套在了腰上,馬鞭纏在了腳上,這兩人一拉,她差點被扯成了兩半,痛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錢欽心一軟,剛想放開鞭子,突然聽到身後不遠處馬蹄聲如雷聲般疾馳而來,剛一回頭,就看到一個身穿白盔白甲的將軍領著一隊人馬疾馳而來,一見那身打扮,他頓時眼睛一亮,疾呼一聲,「石將軍!——」

  他這邊手一鬆,那強盜頭子冷哼一聲,猛一發力,就準備就凌若辰拉過去了。

  凌若辰覺得自己腰都快要被勒斷了,痛呼一聲,想著要被這強盜抓去還真是生不如死,正準備拿起手裡的髮簪自我了斷的時候,突然聽到「彭」的一聲巨響,當場就楞住了。

  那聲音,竟然是火槍!

  套馬索被人從當中一槍打斷,錢欽順勢一拉,終於將她救了回來。

  那強盜頭子一聽到火槍聲,就知道是明軍正規部隊來了,對上那些個火器營的,就他們這些人,根本不是對手,當下也顧不得報仇了,立刻翻身上馬,衝著凌若辰冷笑了一聲,「姑娘這一簪之仇,日後再報!」說罷打了個呼哨,「走!——」

  這人說走就走,身後一眾強盜也都拍馬跟上,這群人來去如風,如狼似虎,等那白袍將軍一行人趕到的時候,只看見他們留下的一路煙塵。

  錢欽將凌若辰放下,轉身迎向那白袍將軍,「多謝石將軍相助!」

  白袍將軍微微一笑,先是吩咐手下去墜上那群馬賊打探消息,然後看了一眼爬上馬車猶自發抖的凌若辰,這才對錢欽說道:「我聽到手下報傳,說是草上飛那群馬賊近日侵犯到我遼東一帶,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原本就想收拾了他們,只可惜今日還是來遲了,只是不知道小錢將軍不在海州駐守,怎的到了此處?」

  錢欽一聽這話就忍不住看了眼凌若辰,鬱鬱地說道:「末將是奉命護送這位姑娘上京,沒想到遇到了這幫惡賊,險些出事。」

  「上京?」

  白袍將軍劍眉一挑,「那還巧了,我也正準備回京述職,正好與你們同路,不知錢將軍是否介意?」

  錢欽大喜過望,忙不迭地點頭稱是,「那最好不過了,有石將軍同行,我還可以向你多討教些火器的用法呢!」

  白袍將軍有意無意地看了眼凌若辰,淡淡地問道:「不知那位姑娘,可有意見?」

  凌若辰自從聽到那聲槍響,就一直在發呆,眼睛更是一刻都沒離開過那白袍將軍,直到此刻他朝自己望來,才回過神來,還不等錢欽開口,她就突兀地開口,「你——你是誰?」

  白袍將軍愣了一下,禮貌地抱拳一禮,「在下寬河衛石亨,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石亨?」凌若辰失落地歎息一聲,自從一看到他,就覺得這個劍眉星目,英氣勃勃的男子,有種卓爾不群的氣度,尤其那挺直的鼻樑,更是與秦翰一模一樣,再看到他腰間佩掛的那支火槍,一時間,竟然以為他就是穿越來的那位,可見他態度如此生疏,一顆心頓時就從頂端跌落到低谷,神色疲憊地說:「我叫凌若辰,隨便你怎麼稱呼吧!」

  說完,她也不管什麼禮儀風度了,自個鑽進馬車拉下簾子,抱頭傷心去了。

  石亨卻呆呆地望著她,直到簾子落下,還沒收回眼神來。

  錢欽見他一臉驚艷的神色,竟然失態至此,大是尷尬,只得湊上前來,低低地說道:「石將軍,凌姑娘是京城一位主子的人——」

  石亨這才回過神來,乾笑了一下,「明白明白,錢將軍莫怪,這位凌姑娘實在有些特別,在下一時失態,還請見諒。」

  錢欽點點頭,心說這算什麼特別,不過是扎扎強盜而已,要是再知道到她是從棺材裡走出來的,那還不知道要驚訝成什麼樣呢。饒是如此,他也不便說出來,只是轉過話頭,聊起遼東衛所的軍情,再也不談那位躲在馬車裡的古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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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1 05:57 PM

第四章 長城

  隨著馬車一路南行,等凌若辰的心思安定下來之後,偷偷聽著外面石亨和錢欽的聊天內容,才發覺自己之前的想法太過簡單了。

  先不說秦翰和她一前一後穿越了,是不是到了同一個時空下,若是一個烏龍交錯幾十年,就算她的鐲子恢復了神效也沒用了,找到個嗷嗷待哺的孩子或是垂垂老矣的老人,那真是哭都來不及了。

  再者說,就算時間對了,那穿越的地方也可能相隔天涯海角。

  她是從天而降好歹有條倒霉的餓狼墊底,才沒摔成了肉餅,秦翰呢,還不知有沒這麼好的運氣。

  就算大家運氣都好,到了同一時空同一朝代同一國家,可這大明朝疆域萬里,她才不過從遼東往京城走,就走了近半個月才到關口。想當年,坐飛機幾千公里也不過半天時間,按這麼個走法,找人的難度幾乎翻了十倍。

  凌若辰沮喪地看著馬車外的景色,這幾日走過的地方都極為荒僻,據說是近年來那些退回草原大漠的蒙古人分裂成若幹部落,成日裡征戰不休,又不甘塞外苦寒,資源匱乏,動則騷擾邊關,強搶百姓,搞的關外農田荒蕪,人煙稀少,只有衛所之間尚有驛道往來。那日在寬城高家村搶劫的,便是一股蒙古馬賊,為首的外號草上飛,馬術精絕,所帶人馬常年在關外和遼東奔襲搶劫擄掠,來去如風,大明軍多次圍剿,都被他逃脫,沒想到這次竟然會搶到他們頭上來了。

  錢欽對石亨的那支火槍甚是眼熱,一路之上問了不下十數次,凌若辰仔細聽來,方知道這火器非但早已有之,甚至京中三營之中,就專設有神機營,那裡的火炮火槍,威力無匹,就算是絕頂高手,在萬槍之中,也難逃一死。

  凌若辰聽得怦然心動,當年的歷史地理課都學的一塌糊塗,混了個大學出來,畢業就把學的東西都還給老師了,唯一對歷史有點印象的,還全是看那些個穿越言情小說得來的經驗。只可惜她眼下除了知道自己在明朝之外,這正統皇帝到底是哪一位,有什麼豐功偉業或是權臣富豪可以供自己攀附一下的,真是一點概念都沒有。

  所以她一聽到這火器營竟如此厲害,腦子不由得就轉到了那些穿越小說的規律上,照道理說,到清朝中國就是因為火器落後,才會被人打的沉淪百年,可如今才不過明朝中期,怎麼會出現這麼厲害的火器?

  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穿越了,提前發展了中國的火器技術,玩起富國強兵的高難度工種了。貌似在哪本穿越小說裡就看到過,只有現代人,才能在古代玩轉這麼厲害的職業。

  凌若辰越想越有道理,真恨不得立刻就到京城找個理由,跟那石亨一起去神機營拜會一下,看看那位如此厲害的火器專家,到底是不是她穿越來的那一位。

  既然存了這個心思,她便刻意地與那石亨找機會接觸,一來套套近乎,二來正好瞭解下這裡的形勢,卻沒想到,自己的舉動,落入錢欽眼裡,卻成了不守婦道有失禮數的典型,一日石亨安排紮營之時,他終於找了空子委婉地提醒了她一下,此去京城,是要送她去郕王府,她既是郕王的人,就該避忌一二,免得惹來是非,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凌若辰耐著性子聽著,也知道這錢家從祖上就跟著朱元璋造反打天下,是鐵桿的忠烈粉絲,雖然是武夫,家教卻從了朱熹理學那一套,恨不得女人家都關在後院裡一輩子對著針線鍋台,所以她才會借口思念郕王,早早要求回京,可是老天爺才知道,她連那個郕王是圓是扁,是俊是醜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是他的人呢。她早打定主意回了京城最多找那個被自己「救」了的凱子弄點銀子花花,重點還是去找穿越了的男友,找到人,想辦法回現代才是正經,這古代,實在不是她能呆的地方。

  錢欽說的口都干了,這才發現,凌若辰靠在馬車車廂是,笑吟吟地望著他,壓根沒有接受教訓的自覺,眼神還飄忽忽地直望向他身後,氣得他差點就想罵粗口了,老爺子安排的這任務,簡直比獨闖敵營還要要命。

  「長城!那是長城嗎?」

  還沒等錢欽再開口,凌若辰的眼睛一亮,突然從馬車上站起,指著前方,興奮地大叫了起來。

  錢欽被她那麼大聲音一吼,差點一頭從馬上栽下來,一回頭,看到遠遠的一片城牆,綿延千里,如巨龍橫臥在蒼茫草原上,讓人一看之下,就不禁胸懷激盪。不過在他看來,過了此關,就進入京師之地,脫離苦難的日子也就到了。

  可凌若辰還是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到長城,打小生活在南方,這北方的壯闊景色原本就很是讓她震撼,而這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建築物之一,更是讓她驚歎不已。

  在這湛藍的天空下,蒼茫草原上,長城便是最雄偉的建築,青灰色的巨龍橫臥,連天空中的飛鳥都成群結隊地在那邊天際盤旋不散。

  還沒等她YY出什麼合適的詩詞來抒發下胸懷,震撼下這兩個居然敢看輕她的古人,突然聽到錢欽疾呼一聲,「下來!——」說著就猛然撲進了車廂,將她一把推倒。

  這馬車是前幾日石亨按照凌若辰的要求,讓手下在頂上開了個兩尺見方的天窗,類似於現代跑車上的觀景窗,她方才就站在那裡看長城,卻沒想到錢欽突然衝了進來,一把將她從上面拖了下來,撲倒在車廂裡,嚇得她驚呼一聲,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臉上。

  「你想幹什麼?」話一出口,就聽到車廂頂上一陣亂響,像是被無數小石子砸中,而天窗的部位,竟然落下了幾支箭矢來,若不是錢欽及時擋開,她只怕已經被紮成了個小刺蝟。

  車廂外一片混亂,方才天際那類似鳥群的烏雲,竟是一片鋪天蓋地的箭雨,若不是錢欽和石亨發現及時,一個發聲警示救回了凌若辰,一個安排隨軍支起了盾牌從容應對,除了個別受驚的馬匹外,箭雨過後,竟無一人傷亡。

  凌若辰驚駭地看著車廂內外密密麻麻的箭矢,只這一轉眼的時間,就有上千支利箭射來,簡直太可怕了。她一回過神來,便心有餘悸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是什麼人攻擊的我們?」

  錢欽還壓在她身上,此刻竟然臉紅了一下,飛快地跳下馬車,背對著她說道:「有人叩關,習慣就好了。」

  凌若辰差點噎死,什麼叫習慣就好了,她翻了個白眼,摸摸心口,轉向正朝她走來的石亨,「石將軍,是哪裡的人襲擊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入關?」

  石亨眉頭緊鎖,手裡拿著一個奇形怪狀的長筒,朝長城那邊看了一會,輕輕地搖了搖頭,「韃靼人叩關,我們過不去了,得繞道而行!」

  凌若辰見他說的如此肯定,忍不住問道:「你怎麼肯定是韃靼人來了?」

  石亨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將手裡的長筒遞給了她,淡淡說道:「用一隻眼睛看就可以了。」

  凌若辰接過來往眼睛上一湊,頓時看到一群穿著粗布皮衣,紮著小辮的蒙古騎士,正圍在長城的一處關口下,叫罵奔襲,人數不下千人,卻拿這個小小的關口無能為力,他們只要稍一靠近,就有一同亂箭射了下來,偶爾躲過箭雨衝到前面的悍勇之士,也被火槍轟下馬來,只能遠遠地放箭叫罵,馬蹄轟鳴,踏出漫天煙塵。後軍之中,尚有一隊人馬彎弓搭箭,正朝著自己這個方向,顯然是看到了明軍的旗幟,以為是援兵,所以方才先下手為強,一同亂箭,差點就將這百十人的小隊給滅了。

  凌若辰看得目瞪口呆,最讓她吃驚的,還不是那慘烈的戰場,而是手裡這個東西,竟然是傳說中的千里鏡,現代人的望遠鏡。

  這玩意,這會居然也有了。



第五章 叩關

  石亨安排完隊列佈置,吩咐繞道而行,此刻他們距離韃靼的後軍還有數里之遙,但那些蒙古人精擅騎射,若是真的追擊起來,這點距離,再加上他們這頓人的行李馬車拖累,根本跑不掉。

  唯一慶幸的就是韃靼人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了攻關上,只派了小隊人馬放箭阻隔他們這批來歷不明的「援軍」。

  錢欽一下馬,就已吩咐隨行的士兵砍了些樹枝綁在馬尾後,從兩側官道來回奔馳,掃起漫天塵土,一來遮蔽了那些人的視線,二來讓他們也搞不清楚自己這邊到底有多少人,不敢貿然追來,等到石亨他們護送著凌若辰的馬車離開了官道,轉向另一條小徑,這才慢慢地後撤跟上。

  凌若辰見他們進退得宜,安排的頭頭是道,完全沒有自己插嘴的地方,只得悶在馬車裡,自個拿著那望遠鏡把玩起來。

  這單筒的望遠鏡雖然沒有她以前用過的那麼方便可以調節遠近,但視野也頗為開闊,遠遠地看著長城關口下的廝殺,感覺猶如身臨其境,讓她說不出的興奮,這可是真實的戰場,而不是大片中的電腦合成特效。

  鏡頭一轉,她突然看到一匹棕黑色的戰馬,馱著個全身黑色戰甲的男子,縱橫馳騁,沖在了最前面,手裡一柄大刀揮舞開來,將關卡上射下的箭矢盡數挑開,領著一隊人馬直衝到城門之下,那些蒙古人用的都是大刀戰斧一類的重武器,一到城門下,就叮叮噹噹地連砍帶砸衝撞起城門了。

  凌若辰看著那人,隱約有些熟悉的感覺,調整了千里鏡之後,一直盯著他,正趕上他一回頭,招呼身後的人跟上衝擊城門,那眼裡森冷的藍光一閃,她不由驚呼一聲,竟然是前幾日在高家村搶劫的那個強盜頭子。

  石亨聽得她驚呼,急忙趕了過來,聽完之後,稍一沉吟,便對錢欽說道:「錢將軍,這個草上飛,你們那裡可有他的資料?」

  錢欽搖了搖頭,「我只是聽爹說起過,這個人是近兩年才在遼東出現的,不過之前在草原的名氣很響,跟他的人個個都是凶蠻成性之人,每次出手都又快又狠,專挑腹地的村落下手,跟其他的馬賊和蒙古兵大不一樣。」

  石亨點點頭,「我倒是跟他打過幾次交道,此人刀法高超,看來又是韃靼人養出的一條惡狼,既然他出現在這裡,只怕這次叩關沒以前那麼簡單了,我想回去協助守軍,不能再送錢將軍和凌姑娘了,二位請多保重!」

  錢欽遲疑了一下,看了眼在馬車裡又躍躍欲試的凌若辰,想起上次的事故,若不是石亨來的及時,她有個三長兩短的,那郕王怪罪下來,自己倒也罷了,連累了父親和家人可就罪該萬死了。更何況,這次蒙古人突襲邊關,數千鐵騎,在野外作戰,絕非他們這些個衛所兵可以抵擋的,若非長城城高牆厚,這些人早就殺進去了。石亨此去,風險甚大,哪裡還能再帶著他們這群累贅呢。

  石亨見凌若辰還盯著他手裡的千里鏡,一臉垂涎的神態,毫不掩飾,心下不由得好笑,索性就遞了過去,「既然凌姑娘如此喜愛此物,就送給你吧!日後京城再見,後會有期!」凌若辰得了千里鏡,雖然也有些捨不得分離,但也曉得輕重,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帶著人馬,抄小路直奔那群圍攻叩關的蒙古兵而去。

  錢欽命人趕著馬車,拉著凌若辰繼續前進,準備繞道經由另一處關卡入關,看到凌若辰還站在馬車的「天窗」處,拿著個千里鏡不停地朝戰場上張望,心裡不由得來氣,好男兒本當在沙場建功立業,他卻被派來保護個女人,忍不住說道:「凌姑娘,你若是無事,就早些歇息了吧,省的再遇上敵襲,我救得了你一次,未必救得了你第二次。」

  凌若辰這次卻不理他,只是拿著千里鏡四下裡張望,待他連喊了幾次,都有些不耐煩了的時候,才猛然驚醒,急忙低下頭來說道:「小錢將軍,這蒙古人經常叩關嗎?會逮著一個關口一直猛攻嗎?」

  錢欽一怔,沒明白她的意思,隨口答道:「這些韃子每年秋天都好來這麼一手,或是強攻邊關,或是殺入遼東,都是為了搶些過冬的糧食和衣物,一般都是找些小關口突破,能打就打,打不了就換個地方,很常見的。」

  凌若辰放下千里鏡,望著他,得意地一笑,終於有機會在這個精明能幹的古人面前賣弄一下了,「你拿這千里鏡看看,他們這次叩關玩的是不是有些奇怪啊?」

  錢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古怪的女人能懂什麼,隨手接過千里鏡看了一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糟糕,石將軍他們怕是要中計了!」

  「你也看出來了啊!」凌若辰興沖沖地指著那邊說道:「那些個蒙古人圍著城門咋咋呼呼了半天,都沒實質性動作,拿大刀砍城門,簡直是笑話,那個草上飛那麼狡猾,一定有詭計。所以我就多看了一會,正好看到剛才射我們的那群弓箭手,居然藏回那樹林中去了,看那邊的動靜,只怕人數遠比外面的要多,就等著石將軍他們這樣的援兵趕去,這個兵法上叫什麼來著?」

  錢欽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若不是你拿走了石將軍的千里鏡,他怎麼會發現不了韃子的詭計?只不過韃子如此大費周折來這小小的喜峰口叩關,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這裡距離漢兒莊和熊窩口都很近,三關互為助援,又有薊州鎮做後盾,他們怎麼可能攻破呢?以前就算是入關搶掠,也都是從密雲和磨刀峪進攻的。真是奇怪了!」

  凌若辰笑瞇瞇地說道:「我雖然不懂什麼軍事兵法,不過正巧前一陣子看過部電視——呃,是大戲,說的就是圍點打援,你們這三關之外,都是一馬平川,遼闊草原,他們這麼圍關佯攻,只怕就是等你們的援兵,像我們之前一樣,只要一進入他們的射程之內,蒙古鐵騎一出,在這片草原上,只怕還沒有他們的對手吧?」

  「電視?圍點打援?」錢欽的臉色發青,雖然三十六計有圍魏救趙拋磚引玉聲東擊西就是沒這個圍點打援一說,但他自幼就跟著老爹在沙場廝混,自然一聽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看三關外白馬川開闊的平原,那些隱藏在叢林戰的蒙古騎兵,三關來的援軍,簡直就是送上門去的豬羊。

  這些個蒙古人,什麼時候也會玩起兵法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1 05:58 PM

第六章 地雷

  凌若辰倒也不是幸災樂禍,只是打小電視看了不少,這真刀真槍的戰鬥還是第一次見,之前被兩個精明的古人打擊得差點喪失了身為現代穿越者的自豪感和優越感,這會終於有機會發揮了,自然免不了有點小小的得意。

  錢欽也不是戰場上的初哥了,一想通了此役的關鍵,立刻吩咐幾個精明的親兵拿包袱布包裹馬蹄,輕騎便裝,趕往兩關來援的必經之路,攔住來援的明軍,自個則帶了其餘的士兵和換了軍裝的凌若辰,一路直朝石亨追去。

  所幸追出不遠,就看到了石亨一部已然停下,小心地在前方探測偵查。看到錢欽一行回來,石亨有些意外,驅馬過來,不見那輛載著凌若辰的馬車,忍不住問道:「凌姑娘呢?你們怎麼回來了?」

  錢欽歎口氣,指指身邊那匹馬上死抓著韁繩緊張得快要墮馬的小兵,又把千里鏡遞給了他,「凌姑娘看到些情況,怕這些韃子們叩關別有居心,所以趕來提醒將軍。」

  「原來如此,」石亨這才認出凌若辰來,忍不住一笑,接過千里鏡說道:「真是多謝二位了。還好我軍中有個曾經在火器營做過工匠的百戶,發覺前面有些不妥,所以停下來打探下情況。」

  錢欽看著前面幾個小兵正匍匐在地上緩慢潛行,也不知在做些什麼,不禁有些疑惑,「我們看到的是前面那片小樹林裡有瓦剌人的弓箭手埋伏,距離此處還有三四里,都是平川草原,怎麼可能再埋伏的有人呢?」

  石亨皺起了眉頭,歎息了一聲,還沒開口,就聽到凌若辰嗤笑一聲,「埋伏不了人,就不興有別的埋伏或機關了嗎?」

  他眼睛一亮,轉向凌若辰,「說來聽聽。」

  凌若辰對上他明亮的眸子,微微有些臉紅,忍不住揉了下自己的耳垂,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胡亂猜的,也不知道對不對。」

  「說吧,別吊人胃口了。」錢欽這次沒敢再小看她了,不知道這個不遵守禮數滿腦子奇思怪想的女人到底從哪裡來的,雖然動不動說出些稀奇古怪的詞語來,但她能看破瓦剌人的計謀就很不簡單了,只是不知這一次,她是瞎蒙還是真的知道什麼了呢。

  凌若辰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傢伙,從來就沒正眼看過她,也不知哪得罪了他,瞧不起她,她就要說出個一二三來震震他!

  「說就說!我雖然不知道這些瓦剌人到底設了什麼埋伏,但是知道,你們衛所關卡兵都是步兵居多,如果貿然來援,遇上那些個騎兵就要吃大苦頭了,就算來得主要是騎兵,可人家埋伏半天了,搞不好挖可陷馬坑設個絆馬索弄點鐵蒺藜什麼的,被這麼高的草叢一擋,什麼馬都過不去了。要是放在我們那裡,還有地雷這麼的,才叫厲害呢!」

  「就是地雷?」石亨驚訝地望著她,「你怎麼知道的?」

  「呃?」凌若辰比他還要驚訝,「你——你——你是說前面有地雷?」

  石亨點點頭,「不過他們用的是前朝的那種伏地沖天雷,若是不動機關就不會輕易爆炸,我們人少還可以避免,若是真的來了援軍,只怕就要中計了。」

  凌若辰這才鬆了口氣,「原來還是要人引爆的地雷,嚇死我了,還以為是一踩就會爆的那種呢!」

  石亨越發驚訝地望著她,「你怎麼知道的,這是火器局尚在研究的新型地雷,尚未推廣到軍中,凌姑娘又是從何得知的呢?」

  「我哪裡知道你們在研究什麼啊!」凌若辰差點想把自個舌頭咬掉,賣弄吧,還好這兩位都不是什麼壞人,否則穿到什麼錦衣衛或者東廠西廠特務耳朵裡,自個就成奸細了,只得喏喏地胡亂搪塞道:「我的家鄉本不在中原,在東海幾千里之外的一個國家,那裡已經有這種地雷了,我有個親戚在火器局,所以聽他說起過。」

  「哦!」石亨這才恍然大悟,對她更是刮目相看,「原來姑娘並非中原人,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想不到重洋之外竟然早就有此物了,回頭等到了京城,我帶姑娘去火器局,正好可以跟秦大人一起參詳一下。不過眼下這些韃子弄來的伏地沖天雷,若是不清除掉,只怕會留有後患,不知姑娘有沒有什麼高見呢?」

  凌若辰一聽他主動說起回京之後帶她去火器局,說不定就能見到那個設計了這麼多新式火器的人,穿越者啊穿越者,還正好姓秦,十之八九就是她家秦翰了,那個興奮啊,毫不猶豫地就拍著小胸脯說道:「石將軍請放心,我雖然沒什麼高見,但也看過不少戰爭片——呃,大戲,大戲!這九月秋高氣爽,草木乾燥,對付瓦剌人,關鍵就是對付他們的戰馬,蒙古人沒了馬,等於老鷹沒了翅膀。既然他們學我們漢人用地雷,我們何不將計就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石亨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眼睛越發的明亮起來,衝著她抱拳一揖,「多謝姑娘提點,在下知道該怎麼做了!」

  凌若辰臉上微微一紅,若是真要讓她說什麼兵法戰陣,指揮戰鬥,那她連紙上談兵的趙括都不如,幸好面前這兩位都是從小在沙場上長大之人,她不過拿以前在電視上看過的東西稍加提點,他們就立刻知道該怎麼做。

  雖然石亨和錢欽隨行軍士不過百餘人,但大多都是跟隨多年的親兵,指揮起來甚是如意,只一會功夫,就做好了全套準備。

  石亨從千里鏡裡已經看到來援的兩關明軍都已停止前進,等著自己這邊的消息,便拔出長劍來,直指向瓦剌伏兵的樹林,長嘯一聲,「準備,殺!——」

  「嗖!——」

  一支火箭射向了天空,炸開滿天煙花,喜峰口關卡上下的漢蒙官兵均是一怔,同時停止了攻擊。



第七章 絞索

  哈銘受命領軍埋伏在這片小樹林的時候,原本就是極不情願的。

  他是個堂堂正正的瓦剌武士,不能去衝鋒陷陣已經很委屈,還要做這潛伏暗算的事情,更加的憋屈。所以當他看到明軍的火箭升空時,第一感覺不是害怕,而是興奮,興奮得熱血上湧,恨不得立刻上馬,用他手裡的大刀砍下那些明軍的頭顱,看那濺出的血花,遠勝過這天上的煙花。

  只是他一起身上馬,看到的場面,卻和他想像的完全不同了。

  那些原本在軍師的計劃中,會遭遇到他們箭陣和地雷陣招呼的明軍,根本沒有出現。

  出現的,只是寥寥幾個明軍的士兵,單獨分散開來,騎著快馬,從四面八方朝喜峰口衝去。他們人數又少,又極為分散,哈銘一怔之下,並未下令放箭,一轉眼間,那些人已朝著他們飛馳而來。

  最奇怪的,是他們之間,雖然相隔很遠,但像是還有什麼東西相連,所過之處,成片的長草先是伏倒,再有無數草葉枯枝不知被什麼東西甩的飛濺起來,攪得整個草原到處都是塵土碎草,滾滾翻騰,形成了一道綠色的草浪,呼嘯著朝他們襲來。

  哈銘依舊不明白這些明軍在做什麼,這麼分散稀少的兵力,如此打法,簡直跟送死一般,更何況,再向前一點,就是他們布下的伏地沖天雷區。

  「雷區!」哈銘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終於發現不對。

  那些明軍飛馳的快馬之間,竟然用絆馬索連成了一道長長的繩網,上面隔不遠就掛著些樹枝樹杈和紮營用的鐵鉤,所以跑過之處,都會帶起滿地的草葉泥土。

  若是在普通草原上也就罷了,可是到了雷區,那鐵鉤樹杈一下子就將絆雷勾和導引桿從地上拉了出來,然後那兩個牽繩的明軍全力一甩,剛剛從地下勾出的地雷,就如同長了翅膀一般,直朝著那片樹林飛去。

  哈銘驚恐地望著那些從天而降的東西,這玩意曾經殺傷了他無數的戰友,成為他記憶中的噩夢,這次國師讓他們來使用這些玩意,他還以能夠就此擺脫這個噩夢,卻沒想到,這東西就如同養不熟的惡狼,終於還是反噬回來了。

  地雷如飛鳥般落入了小樹林,剎時炸開,樹林裡人號馬嘶,綠色的枝葉和血花同時綻放,比之前的煙花還要淒艷。

  「天!這地雷的威力居然這麼大!」

  凌若辰第一次看到騎兵出擊,石亨親隨的那幾個輕騎兵身手果然了得,簡直比馬術雜技表演還要精彩,一時看得太過興奮,爆炸聲響起,她差點就一頭從馬背上栽下來。一聽石亨說起伏地沖天雷,她就想起,這種引爆雷其實很像手榴彈,拉了引線之後,還有個延緩期,記得看過個搞笑的老片子裡,還有拿手榴彈玩擊鼓傳花的,所以她靈機一動,就提了個小小的建議,以彼之雷還施彼身。

  只是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出來的效果,竟然會這麼驚人。

  真實的爆炸,遠勝過電影院裡的聲光效果。

  她的一個小小創意,竟然也能左右一場戰鬥的勝負。

  石亨和錢欽,爆炸聲一響,就已經衝上前去了,雖然不過區區百人,卻如同猛虎下山,在那些已經被地雷炸得六神無主的瓦剌兵中來回衝殺,當真如切瓜砍菜,勢不可擋。

  幾乎是同一時刻,他們派出攔阻兩關援兵的傳令兵看到了信號之後,也帶著援兵飛速趕來。兩關來援果然大部分是步兵,跟在前面衝擊的騎兵之後,還三三兩兩的抬著些奇形怪狀的東西。

  凌若辰被石亨的幾個親兵護著,怎麼也不肯讓她到最前面看熱鬧,只能在後面聽著那些廝殺聲,莫名地熱血沸騰,全然沒有半點恐懼。甚至還很YY的想,第一次上戰場就這麼興奮這麼不怕死的人,除了她,也找不出幾個來吧。

  那些瓦剌兵先是被地雷炸暈了頭,然後被他們一陣衝鋒亂了陣腳,下意識地就往後跑,甚至連被雷火嚇傻了了的馬匹都顧不上要了,撒開腿就跑,跑了一陣,才發現一個問題,前面,就是喜峰口。

  後有追兵,前有關卡,兩邊援兵合圍,到了此時,他們才發現,原本給明軍設計好的圈套,如今卻成了自己的絞索。

  攻關的瓦剌軍發現不對也退了回來,兩下合在一處,這才穩住了陣腳。

  那個有雙灰藍色眸子的強盜頭子,從城門處撤了回來,橫刀立馬,用蒙語大喊了幾句,瓦剌軍猛然變幻陣型,還有戰馬的士兵結成方陣沖在外圍,失去了戰馬的士兵退到裡面,迅速形成一個個個圓筒陣,裡面的稍加休息療傷,又再衝殺出去。

  如此一來,明軍的騎兵衝擊,終於受到了阻礙,沒有之前那麼痛快的戰果了。

  石亨和錢欽衝殺了一陣,看到兩關援軍趕來,合圍了瓦剌軍,便也退了回來,與那兩關統領會合在一處,看著眼前膠著的戰局,也有些頭痛了。

  尤其是那個馬賊草上飛帶領的一隊人馬,簡直彪悍無比,所過之處,罕有可以匹敵的對手。石亨見狀,一提長槍,就準備上前迎戰。凌若辰一見就著急了,也顧不得被人看破身份,大叫了一聲,「石將軍,等一等!」

  石亨愕然回頭,見她指著兩關援軍隊伍中那些尚未上陣的步兵說道:「將軍何必以身犯險?這兩位將軍早已準備好了殺招,現在也該使出來了吧!」

  那熊窩口的千戶是個粗壯的漢子,一聽她張口說出女聲,先是吃了一驚,再聽完她的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想不到石將軍這次居然帶了個女諸葛,難怪能看破瓦剌人的詭計,立此大功!兒郎們,現在該看你們的了!」

  他大手一會,手下的旗兵迅速地發出號令,前方的戰場上,突然出現了一副古怪的畫面:與瓦剌軍交戰的明軍騎兵突然回撤或是向兩邊奔襲,閃出了一大片空地來,將身後的步兵毫無遮擋地露在了瓦剌鐵騎的面前。

  而這些步兵,三三兩兩的分組,排成了三排,整整齊齊地形成了三條長龍,將瓦剌軍圍在當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1 06:00 PM

第八章 槍陣

  凌若辰看著那些步兵,手裡拿著個奇形怪狀的東西,有點像是在婚禮上放禮花用的禮炮,可都是實打實黑黢黢的鐵管,還帶著個支架,兩個士兵一個扶著瞄準,一個從前面的筒口塞入火藥,第一排是已經裝填好火藥的槍手,正在蹲下準備開火,第二排是正在裝填的槍手,第三排則是在做準備的士兵,三人相互錯開,有條不紊地完成了準備。兩旁的騎兵和刀手盾牌手嚴陣以待,隨時防備著瓦剌軍的衝擊。

  「這難道就是三段式射擊的火槍陣嗎?」

  凌若辰驚愕地望著第一排槍手射擊,退後,第二排槍手跟進,射擊,第三排槍手換上,裝填,一切動作都熟練無比,顯然不是第一次演練的新手了。可是就她所知,這種槍陣,是西洋人在一百多年後才有的啊,後來的滿清騎兵就是在這種火器下一敗塗地,五萬人都打不過幾千僱傭兵,使得大好河山淪落,讓中國進入了最黑暗的年代。

  這陣法,難道也是穿越者帶來的嗎?

  石亨見她如此震驚,便沖那熊窩口的千戶說道:「劉千戶,今天既然拿出看家本領來了,不如也教教小弟,什麼時候琢磨出這麼厲害的火槍陣啊?」

  劉千戶摸摸腦袋,憨笑著說道:「我一個粗人,哪裡懂什麼陣法,這是前些日子秦大人巡邊的時候傳下來的,說是當年沐王爺在雲南打象陣的時候,就用的這種陣法。這些瓦剌人既然送上門來,正好讓我們實戰演練一下。」

  「秦大人?」石亨有些激動起來,「可是兵部火器局的秦大人?他來了邊關?」

  「正是!」劉千戶點點頭,一臉崇敬的神色,「老劉我以前看不起讀書人,這個秦大人還真是讓我開眼了,原來這些火槍都是中看不中用,一槍就沒戲了,帶著還麻煩,老是被韃子的快馬欺負,現在好了,讓這些蒙古韃子也嘗嘗我們的厲害!」

  石亨和凌若辰向戰場上望去,只見那些瓦剌騎兵一衝上來,就遇到火槍排射,簡直像是割草一般,齊刷刷地倒下,後排的騎兵被前面的人馬屍體絆倒,互相踩踏的不計其數,這些火槍的殺傷力雖然一般,中槍的人馬多是受傷或是受驚,可一旦墮馬或者倒下,往往就死在了自己人的馬蹄之下,一時間哀嚎遍野,比之前的肉搏戰還要慘烈。

  凌若辰聽到劉千戶如此推崇那個秦大人,越發的覺得此人像是個穿越者,再看到此役已成定局,便忍不住問道:「不知秦大人是不是就在喜峰口關內?」

  劉千戶點了點頭,說道:「秦大人前日在喜峰口巡視時遇刺,受了點傷,現在關內行館養傷,這些個韃子就趁機來搗亂,想不到他們竟然也用上了火器,只不過關公廟前耍大刀,這次可是虧大了!」

  石亨拿著千里鏡觀察了一會,看到三排槍一過,瓦剌騎兵已損失大半,便微笑著說道:「看起來,那個馬賊草上飛竟然是這些瓦剌人的頭目,擒賊先擒王,我來活動活動手腳,徹底滅了這幫想偷雞的韃子吧!」

  錢欽一聽就有些急了,在一旁說道:「這廝上次就跟我交過手,這次也該輪到我教訓他了,石將軍莫要跟我搶啊!」

  劉千戶更是直接,拍馬而上,丟下一串豪爽的笑聲,「老子的地盤,你們兩個還想來爭功勞啊!」

  三個大將快馬從步兵陣中直衝出去,已經放完槍的步兵急忙後退,兩側的騎兵和刀手跟在他們後面,直殺入瓦剌殘兵之中。

  那草上飛一看到明軍的槍陣出擊,已知道大事不妙,敗局已定,當下傳令失去戰馬的士兵先以馬屍堆砌成壁壘,藏身其後,待到槍聲停止,明軍衝來之際,那些士兵拚死阻攔,硬是護著他和一小隊親兵從旁邊殺出重圍,那人大刀所過之處,竟無人能撐過一合,生生被他撕開了一道口子,衝殺出去,就連劉千戶和石亨錢欽三人,也未能追上,當真不虧了草上飛的名號,只是到了最後,生逃出去的,也不過他一人而已。

  是役,明軍僅傷亡百餘人,重創瓦剌兩千騎兵,俘虜千人,繳獲戰馬八百,三關為之沸騰,徹夜歡慶。

  凌若辰卻顧不上參加酒宴,而是迫不及待地讓石亨領著一起去拜見那位堪稱傳奇的秦大人。

  一路之上,她在心裡想了若干個版本,到底該怎麼跟秦翰道歉呢?怎麼解釋這場烏龍的穿越事件呢?他在古代做了這麼多事情,居然還當了官,受這麼多人的尊敬,想必很有成就感,那還肯不肯跟她一起回現代了呢?

  石亨見她臉色變幻不停,時而楚楚可憐,時而咬牙切齒,時喜時憂,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方才被劉千戶他們拉著喝了幾杯,出來冷風一吹,上來了幾分酒勁,便忍不住問道:「凌姑娘為何如此急著找秦大人?可有什麼要緊的事麼?」

  凌若辰魂不守舍,隨口胡謅道:「我和親人失散了,呃,他比較擅用火器,正好也是姓秦,所以想知道這位秦大人是不是我的親人。」

  「哦?」石亨神色古怪起來,「不知凌姑娘是何時與尊親失散?」

  「這個——」凌若辰苦惱地撓撓頭,按當時的時間,只不過一天一夜,可是穿越過來,天知道會不會出差錯,只得胡言亂語地說道:「我也不記得了,大約有三五七個月吧。」

  「三五七個月?」石亨笑了起來,「這可差大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秦大人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

  「為什麼?」凌若辰被他笑的有些氣惱起來,口氣也沖了三分,「還沒見到人,你怎麼知道不是?」

  石亨望著她嬌俏的面孔氣得微微發紅,月光下顯得越發柔美動人,不由得心蕩神搖,停下了腳步,「秦大人是正統十年的進士出身,已在朝為官三年了,怎麼會是你要找的人呢?凌姑娘你放心,但使石某有一口氣在,定當護得姑娘周全,與家人團聚。」

  凌若辰聽他說話口氣有異,放一抬眼,便對上他微醉的雙眼,竟似沉迷般緊盯著自己,不由得面上一紅,低下頭去。石亨見她低頭,以為她羞怯,心中一動,便伸手想拉住她的手,一訴心中之情。

  不料他的手還沒碰到凌若辰,就聽到前面廂房處傳來一聲驚呼。

  「有刺客!——」



第九章 秦風

  還沒等石亨反應過來,前面猛地爆出一聲轟響,一條黑色的人影從廂房處倒飛出來,四腳朝天,重重地跌落在地上,那間廂房已被爆炸的氣浪沖破了屋頂,漫天的瓦片飛濺開來,如同下了一場石雨。

  石亨沒想到會出現這種局面,眼見那黑影直朝他和凌若辰撞來,當即一把攬過凌若辰,飛轉了幾個圈子,一起滾落在了旁邊的花叢中,方才躲過了那黑影。也多虧他護著,那些碎瓦才沒砸在凌若辰的身上,反倒是他的額角被碎石擦過,留下了些許血痕。

  那黑影放一落地,就一個鯉魚打挺直跳了起來,抽出把寒光閃閃的鋼刀,就朝著石亨二人撲了過來。

  幾乎是同一時刻,周圍突然亮起了無數盞燈籠,四面的圍牆上,冒出來無數的守衛士兵,半數手持火槍,半數彎弓搭箭,全都對準了他們三人。

  石亨見勢不妙,一翻身跳起來將凌若辰護在身後,拔出劍來先是大喊一聲,「我乃寬河衛石亨,小心放箭!——」

  那黑影只是頓了一下,手裡的鋼刀去勢不減,依舊朝他劈了下來,石亨方一招架,那人卻身形一晃,直衝向他身後的凌若辰,顯然已看出了他的弱點所在,只要拿下了他身後的人,至少就有了個護身符,否則那些火槍箭矢,就算他是大羅金仙今日也難逃一劫。

  凌若辰摔得七暈八素,壓根沒體驗到電視劇裡那種天旋地轉的浪漫,就看著個黑影帶著把寒光閃閃的鋼刀朝她撲來,生死一瞬間,她的眼角餘光掃過那些手持火槍的人,靈機一動,隨手抓起個東西,衝著那刺客大吼一聲,「看槍!——」

  那刺客只怕是被火槍已經嚇破了膽,成了驚弓之鳥,一聽聲音就條件反射似的一頓,待看清楚她手上不過是一截爛樹根的時候,石亨已經一劍刺在了他的肩後,凌若辰連滾帶爬地逃出一丈多遠,那些個侍衛們蜂擁而至,將他團團圍住。

  石亨這才鬆了口氣,望著那刺客怒哼一聲,「大膽刺客,還不束手就擒?」

  凌若辰驚魂未定地摸摸心口,聽到他這麼一喊,就忍不住笑了,古人就是古人,居然想讓人家束手就擒,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啊!

  剛一笑出聲來,那刺客的眼神便如利箭般射向她,她一對上那又怒又氣的灰藍色眼睛,立刻大叫了起來,「草上飛!——石將軍,他就是草上飛!今天領頭攻關的那個!」

  「抓活的!——」

  她的話音剛落,便從身後傳來個溫厚的男聲,淡淡地說了一句,輕輕咳嗽了兩下,站在了她的身側。

  凌若辰一聽到這聲音,全身都僵硬了,愣是不敢回頭去看,生怕自己一回頭,那人就會變成幻覺消失不見了。

  草上飛一把扯掉了臉上的蒙面巾,灰藍色的眼睛直視向凌若辰身邊的男子,冷笑一聲,「原來你早就設好了埋伏,還想活捉我?秦風,你未免太小瞧我了吧!」話音未落,他手中鋼刀一晃,橫劈向石亨。眾人只道他望著秦風,卻沒想到他竟然意在石亨,剛舉起槍來,又想起秦風方纔的命令,一時之間,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人纏鬥在一處,卻無法相助。

  石亨也沒想到這人身陷困境,竟然還能與他如此拚命,一時狠勁上來,亦是招招搏命。

  兩人刀來劍往,殺氣四溢,刀風劍氣刮的人肌膚生疼,圍觀的侍衛不由自主地都後退了幾步,讓出了更大的空間給他們二人。

  雖然不過是兩人的廝殺決鬥,但因為這兩人一個是大明悍將,一個是塞外馬賊,功夫都是一等一的高明,不下於那些行走江湖的武林中人,打得端的精彩,看得那些侍衛都不禁目眩神迷,手裡的火槍和弓箭都慢慢放了下來。

  凌若辰卻根本無心觀戰,只是在想身邊那個叫秦風的男子,那溫厚磁性的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小心!——」

  身邊那男子猛然拉住她,向一邊側身一閃,她便撞進了他的懷中,三支袖箭從他倆方才站立的地方飛過,想不到那草上飛在這個時候,還能分心偷襲。

  草上飛悶哼一聲,又中了石亨一劍,鋼刀終於落地,旁邊的侍衛們一擁而上,用無數支長槍重重打在他的肩頭膝窩上,交錯夾壓下來,終於將他制服。

  石亨第一時間衝上去,不等他閉嘴,就卸下了他的下頜,點了他的穴道,免得他咬舌自盡,這才交給手下捆綁起來,一回頭,看見凌若辰竟然倚靠在秦風胸前,一臉古怪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酸,重重地咳了一聲,「秦大人!」

  凌若辰被他這聲咳嗽猛然驚醒,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和這裡的環境,急忙站直了身子,學著他抱拳一禮,「見過秦大人。」

  「何必多禮?」秦風淡淡一笑,好奇地看著面前這個扮做男裝的女子,「你就是那個識破了韃子地雷陣的凌姑娘?」

  「秦——」

  凌若辰抬起頭來,剛想開口,卻如受雷擊般呆住了,眼前這人,聲音像極了秦翰,可那張清俊秀美的面龐,卻沒有半點與秦翰相似,再想到之前石亨說過的話,一時間心情大起大落,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石亨見她如此失態,滿心的不舒服。這秦風原本就是朝中有名的美男子,與他同年入朝,雖然是一文一武,只因這秦風生性喜好擺弄火器槍具,時常與他往來,兩人倒也算是投契,但他既然對凌若辰動了心思,再見她在別的男子面前這般模樣,忍不住輕哼了一聲,搶著替她說道:「凌姑娘並非中原人士,渡海來此,與親人失散,正巧她的親戚與大人同姓,亦是精擅火器,還以為會是大人,故有此失態之舉,還望大人見諒。」

  秦風點了點頭,心下瞭然,便邀了石亨到偏廳一坐,稍敘今日圍關之局。而凌若辰卻回絕了他的邀請,獨自一人留在這花園之中,對月無語,對花無心。

  此秦非彼秦,茫茫人海,要如何,才能找到那人?



第十章 刺客

  天剛一放亮,石亨就派人來請凌若辰了。

  凌若辰原本還睡得迷迷糊糊,一聽早上要審那個刺客草上飛,立刻就來了精神,草草洗漱完畢,就跟著去了。

  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面一陣子拳腳肉搏的聲音,還有那個草上飛帶著異族腔調的冷笑聲,「再用力點啊,就這麼點花拳繡腿,給老子捶背都嫌輕了!」話音沒落就是一個重重的拳擊聲,凌若辰推門進去,正好看到他仰面朝天跌倒在地上,啐出口血沫來,笑著說道:「這還差不多,再來幾下啊,舒坦!」

  凌若辰見他滿身鞭痕,身上的黑衣都被打得破破爛爛,猶自傲然不屈,還有精神諷刺打手,真是夠硬骨頭的了。她被人領著坐到了側席石亨的座旁,秦風坐在對席上首的第一個位置,見她進來,衝她輕輕點了下頭,她不由的臉上一紅,心跳漏了一拍,趕緊鄙視了下自己對男色的免疫力,坐好了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旁聽人家刑訊逼供是正經。

  方纔動手的是喜峰口的守將,千戶楊軼,之前被這個草上飛逼的差點連關所都丟了,自然是懷恨在心,出手也毫不留情,打得自己的拳頭都有些疼了,見他如此嘴硬,正準備再補上幾腳,就聽得上座的薊州衛都指揮陸超清咳了一聲說道:「楊千戶且慢動手,還是聽秦大人有什麼要問的吧!」

  楊軼應了一聲,憤憤地走回座位,一想到若不是秦風提前佈局,在自己的臥房內設下假人伏雷,若是真的被這刺客刺死在自己的轄區內,光是這守衛不當之責,就足以抵消此次三關大捷的功勞了。更何況,秦風眼下是兵部的紅人,火器局的頭號專家,在他這裡出了事,以後的陞遷調職就不用想了,一輩子熬在這鳥不生蛋的關卡上,永無出頭之日,叫他怎能不對這瓦剌刺客恨之入骨。

  秦風喝了口茶,淡淡地說道:「像他這樣的人,問不出什麼的,只是楊千戶不防去查查,昨晚守關的人,有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事情。如無內奸,此人怎麼會知道我住在西廂房。自古內賊難防,楊千戶還是先整整家務吧!」

  楊軼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哼了一聲,又無從反駁。

  陸超點了點頭,前幾天一聽說秦風在喜峰口巡視遇刺,就嚇了一跳,昨天瓦剌人叩關差點破了喜峰口,還弄了陷阱阻擊兩關援軍,雖然之後被他們大獲全勝,也是嚇得他出了一身冷汗,接到戰報就快馬加鞭趕來,沒想到這瓦剌人還不死心,竟然連夜行刺,一副不殺秦風決不罷休的架勢,若說是沒有內奸應和,鬼都不信。

  凌若辰聽得無聊,又見楊軼七拉八扯地把守城的幾個百戶也抓來問話,氣頭上滿口粗話,更是讓她全然沒了興致,原本以為會像小說裡那般弄個十大酷刑什麼的,看這個異族帥哥受虐後會不會屈服,卻沒想到這麼三兩下就轉去查什麼內奸,一點意思都沒有。她打了哈欠,一低頭,正好看見躺在地上的草上飛朝她望來。

  不能不承認,這個刺客兼強盜還真是個帥哥,與秦風那種清逸灑脫的漢風截然不同,屬於那種歐風異族的酷哥,尤其是那深深的眼窩內一雙灰藍色的眸子,有種獨特的魅力,就算此刻身為階下囚,還是滿臉的桀驁不馴,若是放在現代,簡直可以去和基努裡維斯PK了。

  凌若辰歎口氣,可惜了,這年頭,帥哥沒有做明星的前途,都來幹這些個打打殺殺的活計,一不留神就送了性命,真是暴殄天物啊。

  她坐的位置比較靠後,也離得草上飛最近,周圍雖然還在為內奸一事吵吵嚷嚷地盤問不休,但這聲歎息還是清清楚楚地落入了他的耳中。他再仔細一看,正是昨夜跟石亨在一起的那個女子,真沒想到,此女先有錢欽護送,後有石亨相護,連秦風都對她另眼相看。本來他趁著楊軼拳打腳踢的時候已解開了大半的穴道,正想趁著這些人議事時不帶火槍的機會,挾持了那個指揮大人或是秦風,好逃離此地,就算是真的逃不了,只要能殺了秦風,斷了明軍的火器新政,也不枉他冒死一行了。可秦風提議清查內奸,楊軼就稀里嘩啦弄了一堆人進來審問,搞得他反倒被擠在了後面,原來的計劃就行不通了。如今看到了這個女扮男裝的小丫頭,他心中不由一動,此女既然能列席此間,想必份量亦是不輕,當下暗自調息,衝開了最後一個穴道,雙手猛一撐地,如猛虎脫柙,合身一撲,就已到了凌若辰身側,不等石亨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拉入懷中,扣住她的咽喉,大笑一聲,「你若再上前一步,我就殺了她!」

  堂上之人都以為他受刑之後,傷重難支,哪裡想得到他如此悍勇,竟然暴起擄人,先是嚇了一跳,待看清楚他抓的竟然是石亨身邊的一個親兵時,陸超先輕哼一聲說道,「大膽刺客,竟敢擄人要挾,以為本官會怕了你嗎?來人!——」

  「且慢!——」

  石亨眼見凌若辰被草上飛掐的說不出話來,咽喉處已經微微滲血,心下大急,急忙上前說道:「大人,此人於昨日大捷有功,還請陸大人三思!」

  陸超沉下臉來,寒聲說道:「難不成你要本官為了一個親兵,就放了這瓦剌刺客?」

  「親兵?」

  草上飛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扯掉了凌若辰頭上的帽子,滿頭青絲垂落,襯得那張小臉楚楚動人,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這根本是個女子。

  陸超頓時勃然大怒,「石亨,你竟敢帶女子入營,還敢帶來此處,別說她有功,就算是天大的功勞,也抵不過這違紀之過,來人,將這女子和刺客統統拿下!——如有反抗,格殺勿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1 06:01 PM

第十一章 強敵

  石亨大驚失色,急忙望向秦風。

  他不是第一天從軍,自然知道軍規,可今日帶凌若辰來聽審,原是秦風的主意,卻沒想到會出這等意外,正想找他出頭,卻見他不動聲色地朝自己擺了擺手,他頓時就愣住了。

  從側門外已衝進了一批侍衛,槍口箭矢直指向草上飛和凌若辰,只等陸超發令,就足以將他們二人攢射成馬蜂窩了。

  凌若辰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草上飛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又拿自己當人質了,只是這一次她被扼住了咽喉,手又扣在了身後,沒機會拿髮簪扎人家的要害了,稍一掙扎,就覺得喘不上氣來,眼冒金星。

  草上飛更加沒有想到,揭穿了凌若辰的女兒身,非但無益,反而將自己和她都陷入了絕境,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肆無忌憚地大笑道:「要殺便殺,反正我還能有美女陪葬,等我死了以後,國師自然會為我報仇,到時候讓你們個個都死無葬身之地!啊!——」他怎麼也沒想到,被自己扣在手裡的這個女子,已經口不能喊,手不能動,居然還會反抗。

  凌若辰的這一招是從女子防身術裡學來的,很簡單也很實用,有個很精闢的名字,撩陰腿。

  草上飛從來都是在沙場上跟人真刀真槍的過招,兩軍交鋒也都是堂堂正正的招式,哪裡想過會有這種出其不意的陰招,上次被她拿髮簪扎上了大腿,這次卻直接被她反腳踢中了要害,痛得臉都扭曲了,無意識地一鬆手,凌若辰就掉了下去,他盛怒之下,一掌拍過去,若是拍到了實處,凌若辰必死無疑。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彭」的一聲槍響,草上飛後背中彈,身子一晃,掌心距離凌若辰背心不過一寸之處,已然無力再進,整個人朝後倒去。

  開槍的,正是秦風。

  石亨急忙衝上前去拉過凌若辰,她已嚇得渾身瑟瑟發抖,方纔的舉動冒險之極,若是草上飛沒有鬆手,已經直接扼死了她。

  侍衛們一擁而上,正準備綁起草上飛時,突然聽得一聲轟響,上方的屋頂整個砸落下來,牆灰塵土四處飛揚,弄得他們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幾乎與此同時,從上面落下個黃色的身影,如大鵬飛落,袍袖一揮,捲起破瓦碎磚,甩向那些侍衛,另一手一伸一抓,已將草上飛從地上抓起,三兩下就縛在了身後。

  「是瓦剌國師!快保護大人!——」

  石亨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在草原上叱詫風雲被瓦剌人信若神明的人物,忙將凌若辰推到後面,自己拔出劍來,衝上前去。

  一聽到是瓦剌國師,在場的所有武將都跳了起來,侍衛們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幾步,護在了陸超和秦風身前。

  這個瓦剌國師摩西乃是紅衣喇嘛出身,曾在瓦剌和韃靼部族混戰之時,隻身於亂軍之中,救出了黃金家族的血脈脫脫不花,收脫歡之子為徒,輔助也先統一蒙古,其文治武功,都堪稱瓦剌第一人,只是平日都在瓦剌深居傳教,罕與外人來往,卻想不到今日,竟會在這小小的喜峰口出現。

  草上飛受了重傷,被他抓在手中,仍是咬著牙,低低地叫了聲「師父」,便低下頭去,不敢言語。

  摩西一手拎著他,另一手放在胸前,衝著秦風微微一笑,說道:「貧僧聽聞秦大人在火器製造上造詣非凡,一時動了嗔念,幾乎送了小徒性命,如今親來向閣下致歉,還望大人看在貧僧薄面上,放過小徒。」

  秦風被幾個侍衛擋在身後,聽到此言,索性推開了侍衛,站出來說道:「原來是摩西國師大駕光臨,貴徒三番兩次侵襲我關卡,之前還假扮馬賊殺我百姓,擄我財物,不知道國師知不知道呢?」

  摩西輕歎一聲,衝他行了一禮,「貧僧回去,一定會嚴加管教,只是今日大人若不肯讓我們師徒離去,只怕貧僧殺戒一開,又要犯下殺孽了!」他話雖說的狠厲,面上卻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乍一看起來慈眉善目,怎想得到他說起殺人來,輕描淡寫如殺雞屠狗一般。

  陸超被眾侍衛護著,看到這喇嘛如此囂張,忍不住發起了官威,高聲說道:「不要聽這個臭和尚胡說八道,將他和那此刻一併拿下!拿——」話還沒說完,只見摩西雙眉微抬,凌厲的眼神如箭射出,放在胸前的手掌向前一伸一抓,那陸超突然覺得喉嚨一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撲走了幾步,兩旁的侍衛大驚失色,急忙將他拉住,只見他的咽喉處慢慢出現了個紅色的指印,掐得他口中「咯咯」作響,卻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住手!」

  秦風大喝一聲,舉起槍來,直指著他,「國師可以帶走令徒,但請放了陸大人!」

  摩西微微一笑,手一垂,陸超便如個面袋子般被丟在了地上,嚇得魂飛魄散,死死地藏在侍衛身後,哪裡還敢說話。

  凌若辰藏在石亨身後,看得目瞪口呆,原來那些個武俠小說裡什麼隔空殺人龍爪手還真有其事,這個大喇嘛國師簡直比神雕俠侶中那個什麼法王還厲害,難怪那草上飛如此囂張,只是若讓他們這麼輕鬆離去,大明的臉面只怕也丟光了。

  她正想著,那石亨就已經衝了上去,還不忘大喝一聲,如沙場對敵一般,提醒下對方,這才開始動手。

  凌若辰一頭冷汗下來,石亨的武功雖然不錯,但看那大喇嘛一腳踹塌房頂,一抓隔空傷人,就屬於小說中BOSS級別的人物,任那個小說電視劇裡,石亨都不會是他的對手。可她哪裡攔得住他,眼看著石亨一劍刺向那大喇嘛,人家一隻手拎著草上飛,另一隻手指指畫畫,就輕輕鬆鬆化解了他的劍招。

  而周圍那些個侍衛和將領們,一個個大眼瞪小眼,只是圍成一圈看著守著,卻沒一個上去群毆的。

  凌若辰眼看著石亨越來越不支,再這樣下去,等那幫頑固不化的古人動手,這位老兄也先以身殉國了,她本就藏在個桌子底下,無人注意,便慢慢地朝陸超那邊爬去,隨手抄了根不知那位丟下來的劍鞘,到了後面,趁著人人都朝前看兩人惡戰,便從後面一劍鞘砸向陸超,然後在鑽到桌子下面之前,捂著嘴粗聲粗氣地狂喊一氣。

  「快放箭開火!刺客有同黨襲擊了陸大人,大家一起上啊!——」



第十二章 同行

  「併肩子上啊!」

  這是凌若辰在N多江湖奇情武俠片裡看來最有打架意義最熱血沸騰的一句話,看多了古惑仔們一群單挑一個的群毆,覺得這些個古人死死板板的一對一單挑真是傻到家了,趁機製造了個小小的混亂,她就鑽進桌子下面看熱鬧了。

  很多事情,很多人都想上,但都怕做那出頭鳥。

  一聽到對方居然還有同黨偷襲陸大人,議事廳裡的官兵原本就繃著緊緊的神經,一下子都混亂起來,幾個士兵失手射出去的箭非但沒射中打鬥的兩位,反而射到了對面的士兵,受傷的以為真的是外敵襲擊,本能就拉著身邊人衝殺過去。

  那大喇嘛手裡拎著個人終究是不方便,還不得不顧及他的安全,石亨一個也就算了,明軍亂箭射來蜂擁而至,就算有一身本領也施展不出來。

  凌若辰在桌下偷看著他有些困手困腳的樣子,心裡一陣偷樂,突然發覺,大喇嘛手裡提著的那人,眼神竟然穿越了混亂的人群,一直死盯著她,不論她藏到哪裡,都死死跟著。那眼神說不出的古怪,像是一直要把她的樣子刻到心底去,看得她心裡一陣發毛,暗暗揣測,難不成那一腳就把人家踢得斷子絕孫了?她不過輕輕一腳,難道就能趕上國足的水平?

  當全場一片混亂之後,連石亨都被人擠到了一邊去,完全沒人能夠控制局面的時候,摩西長嘯一聲,大袖子甩開,呼呼地震開了幾個衝到他身邊的人,隨手抓起兩人拋飛出去,準確無誤地砸在了一隊正在瞄準準備開火的火槍手身上,然後雙足一蹬,踩過幾個侍衛的腦袋,直衝上屋頂上方破開的那個大洞。

  外面也傳來了一陣驚呼聲和射箭聲,再聽得他朗笑了幾聲,聲音越來越遠,就這麼攪得天翻地覆之後,飄然離去。

  議事廳中好一陣子才恢復了秩序,已經有數十人受傷,甚至連陸大人在被人用劍鞘打中了腦袋混亂下也不知被誰踩了好幾腳,如今已陷入了昏迷中,只好由秦風安排楊千戶去安頓傷員,調查內奸,未免有失,劉千戶和漢兒莊的趙千戶即時帶兵回關,如此這般全都打發出去之後,單單把石亨留了下來。

  石亨尚在鬱悶之中,第一次遇到如此高手,還沒打過癮,就搞成了這樣,雖然明知道打不過,可這麼個收場法,還是讓他憋了一肚子的火,再看到秦風屏退了左右,整個議事廳就只剩下他們兩人,想起之前他居然不肯替凌若辰出頭,便忍不住沒好氣地說道:「秦大人還有事嗎?若是無事,末將就準備即時啟程回京述職。」

  秦風卻毫不在意他的神色,只是淡淡一笑道:「我讓你帶來的人呢?」

  「人?」石亨一愣,「啊,凌姑娘!糟糕,人呢?」他這才想起來,自從他衝出去跟瓦剌國師單挑之後,就沒見過凌若辰了,方才整頓現場也沒見她出現,不由得著急起來,難道她受傷被抬出去了?

  秦風輕笑一聲,緩緩走到正座前的幾案旁,掀起了桌幔,「怎麼,人都走光了,還不敢出來嗎?」

  凌若辰乾笑了兩聲,狼狽地從下面鑽了出來,理了理頭髮之前被那個該死的草上飛扯得亂七八糟,再這麼滾來滾去鑽桌底的,簡直跟瘋子差不多了。

  石亨看到她這般模樣,也忍不住有些好笑,「怎麼鑽那裡去了?」

  凌若辰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們一個個打打殺殺的,我膽子小,都快給嚇死了,這底下安全,免得受了池魚之殃。」

  「真的嗎?」秦風看著她淡淡一笑,「姑娘若是真的膽小,又怎敢對陸大人動手呢?」

  「呃?」凌若辰滿頭黑線地望著這個笑瞇瞇的美男子,他都看到了?

  「不會吧?」石亨驚訝地望向凌若辰,「秦大人是不是看錯了,凌姑娘怎麼會對陸大人動手呢?她根本手無縛雞之力——」

  「她手無縛雞之力?」秦風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石大人啊石大人,你難道忘了剛才草上飛是怎麼被抓住的?這位凌姑娘有膽有勇,真是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啊!」

  「秦大人謬獎了!」

  凌若辰抹了把汗,聽這話聽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也不知這個笑面狐狸打得什麼鬼主意,趕緊說道:「那個純屬意外,絕對的意外,本質上我還是很怕死的,沒什麼事我還是先回去,我們還得趕路回京城去。」

  秦風輕輕一揚眉,「凌姑娘也要回京城?」

  凌若辰點點頭,「我要去京城尋親,正巧和石將軍一路,既然現在陸大人養傷去了,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免得他醒來麻煩。」

  秦風淡淡一笑,「凌姑娘難道還怕他要軍法處置你和石大人嗎?這你大可不必擔心,今日是我請你來的,自然會替你作保。只是聽說凌姑娘的親戚在火器上頗有研究,凌姑娘昨日能想出如此妙計破了瓦剌人的地雷陣,秦某深感佩服,還想與姑娘探討一二,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凌若辰聽著他說話的聲音,看著他那雙細長的眉眼,又有些恍惚了,這個傢伙雖然長的比秦翰文弱秀美的多,但聲音真的是太像了,閉上眼睛,還真會當成是他,剛想開口答應,眼角忽然掃到石亨黑黑的臉色,憋著氣,很是不滿的樣子。她心中微微一動,想到這一路上石亨不知幫了她多少,便輕輕歎息一聲,搖了搖頭,「我們趕著回京城,只怕是沒有時間留在此處了。」

  秦風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在一看石亨,眼珠一轉,輕笑著說道:「那還真巧了,我此行公事已了,也正準備回京去,不如我們一起上路,還可以多切磋幾日?」

  「啊——」凌若辰徹底無語了,看著石亨,等他怎麼回答了。

  石亨直視著秦風,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可他一直都是那副從容坦蕩的神情,好像全然不在乎他的意見,心中不由得暗暗生惱,當下便說道:「秦大人既有此心,那就一同上路吧,末將也正好有事求教。凌姑娘你先去收拾行李,我們這就等著秦大人一起出發。」

  凌若辰微微一愣,沒想到他答應的如此痛快,再看他臉上傲然的神氣,心下不覺得好笑,這個武將,還真有些孩子氣,明明臉上寫滿了不情願,嘴裡還非要一爭高低,這神氣,像煞了秦翰和自己吵架時的樣子。

  唉,秦翰,你到底在哪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1 06:02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1-10-5 07:35 PM 編輯

第二卷 入宮

第一章 求助

  凌若辰一行人到了北京的時候,已經過了立秋,秦風和石亨各自會衙門去辦正事,錢欽送她去郕王府遞了帖子拜會,卻沒想到,郕王竟然跟著皇帝去了香山別院秋狩,沒在府中,府內其他人也做不了主,二人只得另尋了個客棧先行住下。

  到了要投宿的時候,凌若辰才發現個比較尷尬的事情。

  錢貴父子雖說是也是將門世家,可是一來家族人口眾多,不事生產的不少,可是明太祖朱元璋同志窮苦人家出身,最見不得當官的有錢,不但收回了官員們的俸田,定下的那點公務員薪水少的可憐,清廉點的官員,養家餬口都成問題。這次就連送凌若辰進京的路費,還是拿當初郕王留下給她陪葬的首飾賣了換來的錢。

  原本打的如意算盤是送她來了京城,自然不用考慮後面的花銷了,可是沒想到,郕王居然不在。若不是來的時候大多是石亨和秦風結賬,只怕現在他們連住客棧的錢都沒了。

  錢欽算計了一番,只得先打發親兵隨從們自己先回海州,他一個人留在京城陪凌若辰等郕王回京,就算如此,也只能找了間城外偏僻處的小店,雖然離京城遠點,好歹還算乾淨,手裡的銀錢也夠撐上幾日。

  到了第五日,錢欽從王府回來,依舊是一副愁眉不解的樣書,凌若辰就知道,他還是沒找到正主,而口袋裡的銀子,只怕已經見底了。

  而她渾身上下,也找不出個值錢的東西了。

  別的穿越者到了古代,總能搗鼓出什麼小發明小創造賺個盆滿缽滿,要不就是商業奇才,搞個非法集資弄個股市的也能賺大錢,反正沒聽說過那個穿越者會窮到要飯的地步。可凌若辰絞盡腦汁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個解決方案。

  她在現代也不過是個最普通的白領,在個地產公司做企劃文案,歷史地理早就還給老師去了,連如今他們常說的正統十三年她也不知道是那個皇帝,只知道自個是在明朝。就這水平,怎麼能想出賺錢的法子呢?

  看看錢欽,再看看已經空了的行囊,要是付不出房錢,今晚就得睡小樹林了。

  凌若辰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錢大哥,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件事情忘了請教秦大人,不知你可否帶我去拜會一下他?」經歷了三關之戰後,錢欽對她的態度大為改善,她也順桿而上,索性認了他做兄長。

  錢欽看了她一眼,苦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們和秦大人不過是同行之誼,如此貿然前去,只怕——」

  凌若辰眼珠一轉,輕笑道:「錢大哥你放心,我不過是聽石將軍說起過,秦大人乃是進士出身,正巧我去年碰到個絕對,一直沒對上下句來,想去請教一下。」

  錢欽見她一副煞有其事的神情,遲疑了一下,想想除此之外,也確實沒別的辦法了。石亨回京述職,牽涉到換防諸事,一時也顧不上他們兩個,只有秦風身為京官,又是兵部的紅人,或許能替他們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只不過他和秦風交往甚少,路上他們多討論火器用法和技巧,他很少參與,所以一直沒好意思去找他打秋風。凌若辰想出這番說辭來,倒也是個辦法,所謂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無奈之下,也只得帶她去了。

  錢欽先是退了客棧的房間,再上兵部衙門裡問了秦風的住處,兩人也只剩下了一匹馬,到得秦風的府第,已近晚膳時分。看到秦府居然是個大戶人家,高門深宅,連門口的家丁都穿的非同尋常人家。錢欽頓時覺得有些尷尬,但見凌若辰已大大方方上前,向門房報了名號,他也只得跟了過去。

  秦府的下人見這兩人雖然衣飾尋常,但男的英挺,女的秀美,眉宇間氣度不凡,求見的又是本家最得勢的二公子,也不敢怠慢,趕緊跑進去通報。

  兩人等了沒多久,就見秦風匆匆而來,連那通傳的家丁都跟不上他的腳步,滿面歡喜,不似平日裡喜怒不形於色的矜持,顯然很是高興他們的到來。

  錢欽這才鬆了口氣,迎上前去。

  「秦大人,打攪了!」

  秦風親熱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錢兄何必客氣,你和凌姑娘,都是我請都請不來的貴客!來來來,正好今日也來了個好友,我給二位引見一下!」

  錢欽一聽還另有客人,更是窘迫,哪裡還說得出口借錢之事。

  「秦大人既然有客,那我們還是改日——」

  凌若辰見他打了退堂鼓,趕緊上前說道:「那就多謝秦大人了,秦大人的好友,一定也是博學多才之士,小妹正好有事求教,人越多自然是越熱鬧了。」說著避過秦風的視線,輕輕瞪了錢欽一眼,此刻回頭,難道真的餓肚子睡野外去?

  秦風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覺察到這兩人別有用意,只是衝她輕輕一笑,拉著錢欽便進了內堂。凌若辰覺得這傢伙笑的怪怪的,連錢欽都衝她連連使眼色,她也不知什麼意思,只是肚子已經餓的開始打鼓了,也就顧不上臉皮問題了,就一直跟了進去。

  進了內堂,凌若辰一眼就看見兩個男子正在裡面說話,一個清瘦的中年男子,正對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指著桌上的一幅書畫講解,那少年顯然已聽得不耐,見他們幾人進來,立刻來了精神,抬起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驚喜地說道:「秦大哥,這位就是你剛才說起的凌姑娘嗎?」

  凌若辰一愣,這才知道,敢情秦風之前正在說自己的是非,所以看自己的表情才那麼古怪,瞥了他一眼,「秦大人,這兩位不知該如何稱呼?」

  秦風望向那清瘦挺拔的中年男子,恭敬地說道:「這位就是我的恩師,兵部侍郎于謙於大人,那位是他的公子,於冕於公子。於大人,這位凌若辰姑娘,就是在三關之戰中識破了瓦剌人地雷的奇女子。」

  「于謙?」凌若辰一下子呆住了,面前這位,竟然就是于謙?

  她不知道明朝有多少個皇帝,不記得正統皇帝是哪位,甚至不知道眼下這個時代的相關歷史事件和地理,可是卻不能不知道這個人。

  從當小學生開始,就會背的一首詩。

  「千錘百煉出深山,

  烈火焚燒若等閒。

  粉身碎骨全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間。」

  這,就是于謙。



第二章 限制

  凌若辰呆呆地看著于謙,忘了行禮忘了說話,這失態的模樣落在了秦風和錢欽眼裡,都大是尷尬,沒想到她一個女兒家,會對于謙看得忘形到目不轉睛失魂落魄,兩人先後咳嗽了幾聲,她都沒有反應,反倒是于謙淡然一笑,對她說道:「我聽秦風說起,姑娘的家鄉有很多種奇奇怪怪的地雷,什麼頭髮絲雷,金錢雷,子母雷等等,甚是神妙,不知道姑娘能不能說得更清楚一些,也讓我們開開眼界呢?」

  「行——呃,不對!」凌若辰這才合上了嘴,先是隨口應了一聲,繼而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急急地問道:「於大人,那瓦剌人有沒有——」她本想問問那個于謙傳奇生涯中最重要的轉折點,土木堡之變和北京保衛戰打完了沒有,可是剛想問話,突然覺得腦中「嗡」的一聲,手腕上傳來一陣劇痛,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凌姑娘?」

  秦風等人大吃一驚,沒想到她竟然會突然昏厥,誰也沒去多想,她最後說的一句話裡,會有什麼意思。

  于謙父子只得先行離去,約了時間另行拜會。秦風則派人以最快的速度請來了大夫,一經診治,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

  「氣虛血弱,營養不良。」大夫給她把完脈,說話的時候,還很不滿地看了他們一眼,緩緩地說道:「雖然女子以瘦為美,但大人也得勸勸這位小姐,如此節食,只會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得不償失啊!」

  秦風無語地將他送走,又命人去煮了參湯補藥,這才回來問錢欽原因。錢欽無奈,只得從實說了,這幾日他們盤纏將盡,勉強付了房錢,凌若辰每日推脫不餓,只吃那麼一點點,或者他回去的時候,說是已經吃過,他也未曾放在心上,卻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節骨眼上餓的暈倒。

  秦風歎了口氣,從懷裡去出個錢袋,鄭重其事地放入錢欽手中,「錢兄父子一向清廉,也難怪會有此困,只是秦風思慮不周,也沒想到在二位心中,這生死之誼還不足坦誠相告。事已至此,我也無話可說,這點銀子,錢兄若不收下,就真是不把我秦風當朋友看了!」

  「不不不!大人——秦兄你千萬別誤會!」錢欽連連擺手,歉疚地看著尚在昏迷中的凌若辰說道:「都是我不好,愛面子不好意思找你和石將軍求助,連累的她一個女孩子家跟著吃苦,千錯萬錯都在我。唉,凌姑娘若是有什麼意外,我該如何向王爺交待啊!」

  「王爺?」秦風微微皺了下眉頭,「不知錢兄二人,要找的是哪位王爺呢?」

  錢欽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低聲說道:「郕王爺。」

  「郕王爺?」秦風一怔,「請恕秦風冒昧,不知二位與郕王爺有和關係?」

  錢欽看看面色蒼白卻不掩麗色的凌若辰,輕輕說道:「凌姑娘是郕王的救命恩人,具體什麼關係我也不清楚,只是奉了家父之命送她來見郕王爺,只是近幾日王爺到香山陪聖上狩獵,所以耽擱下來,我們就——」

  秦風略一沉吟,說道:「凌姑娘如今身子有恙,不如就先在我家裡休息幾日,錢兄若是信得過我,可以留下了一起等郕王爺回府,也可以先行返回海州。等凌姑娘身子好了,我再派人送她回郕王府,不知錢兄意下如何?」

  錢欽之前恨不得越快回去越好,可跟凌若辰相處了這些日子,也真把她當作妹子一般,見她如今虛弱至此,也不放心她一人留下,便應了秦風,一起留在了秦府。

  他們只當凌若辰是餓得暈了,卻不知道,她在這片刻之間,已經反覆昏厥了幾次,每一次,再別人看來都是再平靜不過的昏睡,而她卻是頭痛欲裂,像是被什麼東西要將自己的精魂生生從這肉體中抽離出來一般。

  她唯一能看到的,是自己腕上那只通體碧綠的手鐲,發著幽幽綠光,那痛楚,就是從指尖開始,一直痛到了骨髓。

  這玩意,簡直比孫悟空的那個緊箍咒還要可怕。

  好幾次乍一清醒,還沒等她睜開眼睛,腦中剛一轉過於謙和土木堡的印象,手上就傳來一陣劇痛,然後再次陷入昏迷。

  如此反覆了幾次,她終於明白了原因,最後極力克制著自己,什麼都不想,保持腦中一片空白,這才慢慢清醒過來。

  一睜開眼來,她就第一時間望向自己手上的鐲子,忍不住落下淚來。

  就是它,害得秦翰被送來了這裡,害得自己穿越到這個時代來尋夫,真的要它幫忙的時候幫不上,反而死死地看住了自己。穿越不要緊,這歷史性的關鍵問題,卻成了她的要害,不能學著其他穿越者一樣利用已知的歷史玩得風生水起,這麼個限製法,讓她怎麼能找到秦翰?甚至,連在這個陌生年代生存下去,都成了問題。

  之前她也說起過火器地雷等等,只不過都是看著別人的東西隨口說說,並沒牽涉到關鍵性歷史事件,自己也不會玩什麼發明創造,所以這鐲子從沒有過動靜,卻不想今日一動,就差點要了她的小命。

  不能說出代表自己身份的東西,容貌又變得連她自己都認不得了,這茫茫人海,又到哪裡去找秦翰?也或許,秦翰就在她曾經見過的人裡,只是也和她一樣,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和來歷?

  她剛想抹去淚水,就看到一人端著個小碗在自己身邊坐下,柔聲說道:「凌姑娘,你終於醒了?錢兄和我都擔心半天了。」

  那聲音溫和醇厚,再熟悉不過,正是此間主人,秦風。

  凌若辰心中一動,他會那麼多的火器發明製造,又對自己如此特別,難不成,他就是秦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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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氣短
  一轉眼,凌若辰和錢欽,已在秦府住了十來天了。

  對於凌若辰來說,這十來天的時間,過的格外快。每日裡在秦府晃晃,拉著秦風的兩個姐妹一個嫂子四個人一桌,正好湊成了麻將搭子,雖然沒電視沒網絡沒娛樂,可是女人啊,只要有牌搭子砌長城,就已經是最大的娛樂了。

  可對於錢欽來說,簡直是度日如年。

  他是住慣營房睡慣板床的人,秦家的高床軟枕讓他差點睡不著覺,秦風每日還要上兵部去,白天很少在家,他總不能跟著幾個姑娘在內府廝混,只得自己一個人到街上去溜躂,幾乎每天都要去郕王府轉上兩圈,可那郕王像是玩野了心,愣是一直不在家。害得他思鄉成疾,真是後悔死當初留下來的決定了,可話已出口,又反悔不得,那臉色就一天天越發難看起來。

  這一日,錢欽又從郕王府吃了閉門羹出來,心下惱怒,忍不住便朝著兵部走去。原本只是想去看看秦風,沒想到還沒進門,便被一人拉住,興奮地衝他大叫了一聲,他定睛一看,竟然是半月不見的石亨。

  石亨先是埋怨了一通他和凌若辰不辭而別,害得他遍尋京城客棧不見,拖著他上了酒樓,三兩杯酒下肚,這才小心地問了凌若辰的去向。

  錢欽歎了口氣,瞅了他一眼,「石將軍啊,咱們也算是經歷了生死的兄弟了,我就實話說吧,這凌姑娘雖然無親無故,可她來歷古怪,相貌又美,懂得又多,哪裡是我們這些個當兵的能攀的上的,莫說有郕王爺,就算是沒有,那秦大人家世豐厚,一表人才,也對她如此看重。我這人說話直接,也不瞞你,既然認了她做妹子了,就得為她終身考慮,石兄人再好,終究還得回邊關去,相見不如不見,算了吧!」

  石亨愣了好一會,一口氣喝光了杯中酒,這才長歎了一聲,「錢兄說的不錯,凌姑娘人品出眾,哪裡是我能癡心妄想的。只不過——唉,咱們還是喝喝酒,聊聊天,過了這兩日,我就得去大同了。」

  「大同?」錢欽眼睛一亮,滿是羨慕之色,「恭喜石兄高昇了!」

  石亨苦笑了一下,「什麼高昇不高昇,大同不比寬河,有鎮守太監做主,我去了,也不過是個掛名先鋒。唉,這年頭,閹人當道,我們這些個大好男兒,還得看那些閹人的臉色,真他***讓人憋氣!」

  錢欽猶豫了一下,看看左右,才輕聲說道:「石兄莫非也去拜會了那位?」

  石亨點點頭,又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我回京這麼些日子,頭幾天沒去拜會他,衙門裡連個屁都沒放,後來我一個同鄉才跟我說了,回京述職也好,辦事也好,要不去拜會一下那位千歲,別說辦不成事,連掉腦袋都有可能!」

  錢欽歎息了一聲,鬱鬱地與他碰杯,「誰說不是呢,我家老爺子為了這個,已經好幾年沒回京了,他脖子是硬,只是苦了我們的下面的弟兄,個個都得勒著腰帶過日子,這次我還丟人丟到京城來了,要不是秦大人,只怕就得要飯回去了!」

  石亨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找秦大人,居然都不來找我,當我們的交情是假的啊!罰你三杯,喝了!」

  錢欽只得連飲了三杯,眼圈都有些發紅了,長歎一聲,這才說道:「你老兄在京城有沒住所,讓我上哪找去,秦大人在兵部掛職,誰人不知。我們也是逼於無奈才去找的秦大人,你不知道,凌姑娘擔心我盤纏不夠,整日裡餓著肚子我都不知道,到了秦大人府上,見到兵部侍郎於大人的時候,生生給餓暈了。唉,都是我沒用,連個女人都照顧不了!」說著他自己搶過了酒壺,盡數倒入自己口中,酒水溢流到頸中,他也毫無感覺。

  石亨拍了拍他的肩膀,接過空酒壺來,又衝著小二吆喝了一聲,要了幾壺酒來,然後說道:「錢兄也不必介懷,別的人不說,就你剛說起的那位於大人,想當初出任山西巡撫。任滿回京的時候,沒送上孝敬,竟然被無辜下獄長達數月,要不是當初的楊大人和幾位王爺出面求情,哪裡還留得命在。」

  錢欽點了點頭,含含糊糊地說道:「這事我也聽說過,我家老爺子還特地把於大人寫的那首詩請人裱起來掛在中堂,成日裡教訓我們。說什麼『手帕蘑姑與線香,本資民用反為殃。清風兩袖朝天去,免得閭閻話短長。』唉,這年頭的清官,都是餓肚子餓出來的啊!」

  石亨乾笑了兩聲,說道:「錢兄的老爺子也未免太過執著,這世上有幾人真的能如於大人這般,我家裡還好有些田產,這些年也勉強過得去,只是一想到要受那些個閹人的氣,心裡就堵的慌,我們在前面衝鋒陷陣,提著腦袋賣命,回來了什麼功勞都是他們的,算了算了,不說了,我們兄弟難得相聚,日後各奔東西,還不知幾時能再見,趁這機會多喝幾杯吧!」

  兩人坐在這家酒樓二樓靠窗的座位上,錢欽不勝酒力,已經有些醉了,再接過酒杯時,隨手一丟,扔出了窗外,自個兒身子一軟,就伏倒在桌上了。

  石亨暗呼一聲不好,就聽得窗外傳來一聲驚叫,急忙探頭出去一看,見一個女子正低頭看著腳邊的碎酒杯,再抬起頭來,氣哼哼地罵道:「樓上哪個不長眼睛的傢伙,隨手亂丟東西,想砸死人啊!」

  她站在長街當中,一身淺黃色的衫子,青絲如雲,面如桃花,一雙怒沖沖的眸子直對上他,如同夜空深邃的星子般動人。

  兩人視線一撞,只愣了一下,便笑了起來。

  凌若辰怎麼也沒想到,隨便出來逛個街,也能遇見這個時代屈指可數的熟人。

  也許,這也是一種緣分。



第四章 情長

  石亨雇了頂轎子,把錢欽送回秦府去。自己和凌若辰兩人跟在轎子後面,一邊走著,一邊聊起別後的情形。只是石亨之前剛被錢欽打擊過,心存顧忌,言語之間,不免有些失落,凌若辰雖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也只當他仕途不順,隨口開解了幾句。

  剛到秦府,就聽得裡面一陣喧嘩之聲,竟似有人在裡面吵鬧起來。

  凌若辰在這裡呆了十來天,早就和上上下下混的熟了,跟幾個女眷打麻將打得成了手帕交,簡直就拿這裡當是自己家了,一聽到這動靜,也不管石亨和錢欽了,拎著裙子就衝了進去。

  剛一進門,就一頭撞在了秦風的身上,他正有些慍怒地向外走去,還回頭沖後面追著的兩個姐姐一個嫂子說著話,一不留神,就被凌若辰撞了個正著。還好他動作夠快,一把將她扶住,這才沒讓這個冒失鬼摔倒在地上。

  如此一來,身後的兩個姐姐和嫂子林氏都在後面擊掌大笑了起來。

  秦風臉上一紅,不自然地笑了一下,急忙將凌若辰扶著站穩了,後退了一步,這才說道:「凌姑娘,沒碰傷你吧?何事如此慌亂?」

  凌若辰還沒說話呢,林氏就在後面笑了起來,「二公子你這就不對了,你這麼大力撞了人家,怎麼也得請個大夫看看才是啊!你還是先扶凌姑娘回房去吧,我讓秦九去請大夫!」

  「不用了!我沒事!」凌若辰看到她一個勁衝自己使著眼色,有些摸不著頭腦,反正也不過是撞得鼻子有點酸酸的,她根本就沒當回事,正巧石亨也扶著醉得不省人事的錢欽進來,她急忙對秦風說道:「秦大人真是不好意思,錢大哥遇見了石將軍,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就醉成這樣子了。」

  秦風這才看到後面還跟著兩位,眼看林氏又要說話了,趕緊過去說道:「嫂嫂還是和兩位姐姐去內府休息吧,我這裡有客人來了。」

  林氏臨走前白了他,輕笑著說道:「二公子可別忘了跟凌姑娘說哦!」

  秦家姐妹更是衝著凌若辰掩口輕笑,像是有什麼好笑的事一樣,笑得她一頭霧水滿懷疑竇,忍不住問道:「秦大人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秦風噎了一下,輕咳一聲,「沒什麼事,只是你以後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大人大人的,也太過生分了。」

  凌若辰不以為意地「哦」了一聲,迎上石亨,領著他送錢欽回客房去,秦風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安置號了錢欽,石亨這才鬆了口氣,到了外廳,跟秦風見了禮,客氣了幾句,突然話題一轉,問起問起火器局近日來試炮的事情來。

  秦風看了一眼凌若辰,本不想說,但見她滿眼的好奇,知道她一向對火器的興趣大過針織女紅,只得隨口說道:「眼下這將軍炮還不夠穩定,還需要調試一番,等回頭試好了,自然會配到你們軍中。」

  石亨歎口氣,說道:「說起來,這大炮的威力真是夠大,自從城樓上有了這盞口將軍(註:明初的重型火炮名)鎮守,這幾年敢叩邊的韃子就少了許多,只是這火炮太少,火藥更是不足,若是上次喜峰口有上幾十個火炮鎮守,那些韃子哪裡有機會玩花樣。」

  秦風搖了搖頭,輕笑道:「石將軍說的容易,眼下這火炮還有不少缺陷,威力雖然夠大,但是反震之力過大,炮筒強度不夠,尚需要改進。蒙古近來來內亂不斷,瓦剌和韃靼自己就打個不停,這幾年又和大明建了互市,最多有些小部落來偶爾來犯邊擄掠,應該還不會大舉來犯,若是現在就將這半成品送去邊關,你們用的不順,又該來抱怨我們了。」

  凌若辰聽得心裡癢癢的,她雖然不懂得換算年份,不知道那土木堡之戰到底是什麼時候爆發,更不敢說出來給自己找罪受,但還是很想見識下這大明朝的火炮,說不定秦翰或者別的穿越者,已經改變了歷史,她就壓根不用擔心什麼戰亂了。更何況,到了那裡,就有更多機會旁敲側擊下秦風,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個穿越者了。

  她心下拿定主意,正好見石亨被說得有些尷尬,接口說道:「既然如此,秦大——」被秦風的眼睛一掃,她急忙改口,隨了林氏她們的稱呼,笑嘻嘻地說道:「不知道二公子肯不肯帶我和石將軍去見識一下呢?說不定,還可以給你提點建設性的意見。」

  秦風雖然聽不太懂她嘴裡稀奇古怪的詞語,但也知道她的心思,只是聽到她叫他二公子時,不由得想起之前林氏和兩位姐姐的叮囑,臉上微微一紅,點了點頭,「帶你們去到是可以,只是凌姑娘你得換成男裝,炮場那邊乃是軍事禁地,女子不得入內的。」

  「好啊好啊!」凌若辰高興的緊,只要能出去玩,別說是換男裝,就算讓她扮叫花子都肯了,「你們稍等我一會,我這就去換身衣服。」

  秦風看著她像只小蝴蝶般輕快地跑出去,好一會在收回視線,一回頭,正巧看到石亨還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發呆,眼神溫柔戀慕,全然不似平日的剛硬倔強。

  他心中微微一動,輕聲叫道:「石將軍!」

  他連叫了幾聲,石亨才回過神來,慌亂地應道:「秦大人有何吩咐?」

  秦風心下瞭然,只是微微一笑,說道:「聽聞石將軍即將前往大同鎮守,不知何日啟程,我也好設宴為將軍送行,以賀陞遷。」

  石亨眼神一暗,輕歎道:「有什麼好賀的,罷了,三日之後我領了兵部行文就去赴任,屆時還請秦大人和錢兄、凌姑娘賞臉到醉月樓一聚。」

  秦風望著他,已明白他的心思,輕輕點了點頭,淡淡說道:「石兄請放心,我一定會安排好的!」

  石亨見他眼神神,若有深意,也聽出了他的話意,知道他看出自己對凌若辰的好感,苦笑了一下,再無言語。

  秦風卻是心有慼慼,石亨的心情,何嘗不是他的顧慮。一日不見到郕王,他就一日不清楚凌若辰的心思,雖然她嘴裡說的無所謂,成日玩得嘻嘻哈哈,可只要一有機會,就逮著他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都是關於一個叫秦翰的人,之所以對他特別一些,也不過是因為他也姓秦。

  想到此處,他不由輕歎一聲,依稀記得宋朝有個詞人,有句話正是合了他們兩人此刻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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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1 06:03 PM

第五章 驀然

  火器局的試炮場,設在京郊西山深處的一個山谷裡。那裡四面環山,荒僻無人,原本還有幾個礦場,後來被兵部徵用了就改作他用,如此一來,就算偶爾有炮聲隆隆,也被人當作是開山劈石。再加上周圍有暗哨巡視,也算得上是極為隱蔽了。

  秦風一行人騎馬也走了近一個多時辰才到,剛到山谷口,就聽到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炮聲,震得連地面都在發抖,馬兒嚇得都不敢前行,只得把馬拴在了谷外的樹林裡。

  幾人步行走進山谷,聞到了一股嗆人的硫磺硝煙氣味。谷中已被清理出的諾大廣場上,今日竟然來了不少人,其中還有幾頂明黃色的傘蓋車駕,顯然是皇家中人。

  秦風見狀也吃了一驚,先是叮囑了凌若辰幾句,讓她拉低帽簷扯高領巾,跟在石亨身後,這才帶著他們上前參拜。

  剛一走過去,就見個四十來歲的肥胖中年男子在那邊說話,此人面白無鬚,雙眼細長,說話間轉來轉去,精光閃爍,一看到他們幾個過來,視線飛快地掃過秦風和石亨,看到石亨時微微點了下頭,尖聲細氣地說道:「兵部侍郎秦風秦大人偕大同參將石亨石大人參見皇上!」

  秦風二人一看到他,就已經知道了車上人的身份,急忙跪下行禮,凌若辰先是一怔,再跟著跪下時,已經慢了半拍,感覺到那男子的眼睛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輕哼了一聲,剛想發作,就聽得車裡的一個男子輕聲說道:「兩位愛卿起來吧!」

  秦風和石亨站起身來,看見旁邊的一輛車上還坐著一個錦衣少年,不過十八九歲年紀,生的面如冠玉,溫文秀雅,正是當今皇上的弟弟,郕王朱祁鈺。兩人當即也行了一禮,「見過郕王爺!」

  凌若辰還沒來及站起來,一聽到那邊的人就是郕王,也顧不得去偷看下現今皇帝的相貌,就朝那個可以被自己坑做米飯班主的傢伙望去,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呆住了。

  那種眾裡尋他千百度,忽然看見,以為消失在人海裡的人,就那麼站在距離自己不到一丈的地方,那種感覺,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秦風見她居然在這個時候發起呆來,又看見那個中年男子的眼神不懷好意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心頭一緊,輕輕咳嗽了一聲,朗聲說道:「微臣不知皇上和王爺來此觀看試炮,來得晚了,還請皇上恕罪!」

  英宗微微一笑,從御駕上走了下來,淡然說道:「秦愛卿公務繁忙,又主持研究出如此厲害的大將軍火炮,何罪之有?倒是我和郕王兩個本在西郊打獵,聽王振說起你們這裡試炮,一時興起,才過來看看,你們儘管忙,不必特意招呼我們。」

  「微臣遵命!」秦風應了一聲,向後退了一步,趁機輕輕踢了凌若辰一下,和石亨兩個,不動聲色地夾著她退到一旁,英宗和郕王兩個正在感慨方纔那輪火炮的威力,並未注意到他們的舉動,倒是那個太監王振,一雙小眼睛骨碌碌地轉著,狐疑地望著他們三人。

  秦風看了他一眼,若無其事地拖著石亨和凌若辰走到炮台那邊,一邊安排人匯報方才試炮的結果,測量下炮筒的溫度,一邊不動聲色地拉過凌若辰,掩身在炮台之後,這才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凌若辰始終還在望著郕王的背影,甚至是他說話時微笑的側臉,簡直如同靈魂出竅一般,根本沒聽見他說話。

  秦風無奈,連問了幾遍,最後石亨索性直接擋在了她的身前,讓她什麼也看不到了,她這才急了,抬起眼來,衝著石亨說道:「你幹什麼?為什麼故意擋著我?」

  秦風這次歎口氣,問道:「我們喊了你好一會了,方纔若不是我和石兄將你拖開,只怕你就要被王振識破了!」

  「王振?」凌若辰驚呼一聲,立刻摀住了自己的嘴,狠狠敲打了自己的腦袋兩下,告誡自己不能想不能說,否則在這裡被那破鐲子弄得昏迷就麻煩大了。

  秦風朝王振那邊看了一眼,見他又回頭去侍奉英宗了,這才鬆了口氣,「你可要小心了,皇上和郕王發現你都不要緊,但若是被這個傢伙盯上了你,就麻煩了。還有,你剛才怎麼了?見了郕王那麼失態,既然今天見了,回頭我自然會想辦法送你去見他,你有何必急在一時?若是被王振發現你違規進入這裡,我和郕王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凌若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郕王,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來,輕歎道:「一個太監罷了,怎麼會那麼厲害,搞的差點都要亡——」她手腕一痛,猛然醒悟,趕緊住口,訕訕地說道:「他就是我要找的人,秦——二公子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什麼都聽你的,只要早點想辦法讓我見到他就好。」

  秦風點點頭,心中微微有些酸痛,「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你現在先跟石兄到一邊去看看,我會安排人帶你們看炮,我還得去向皇上稟報試炮結果。」

  凌若辰輕輕搖了搖頭,「我沒心思看了,就等你忙完了回去吧!」

  石亨擋在她身前,清楚地看到她望向郕王時那熱切的眼神,就已經知道,無論是他,還是秦風,都不可能再得到她更多的關注了。

  秦風回頭朝御駕那邊走去,臉上的笑容都覺得格外僵硬,似乎這個原本明媚秋日,一下子,就變得黯淡起來。

  郕王正和英宗談笑風生,根本就沒注意到他們,更沒有注意到那個打扮的怪怪的小兵,一雙眼睛,一直繫在了他的身上。

  註:明英宗朱祁鎮,是明朝的第六位皇帝。先後用過正統(1436年—1449年)、天順(1457年—1464年)兩個年號。死後謚英宗睿皇帝,按小說家慣例,在此稱為英宗,以下皆同。



第六章 信物

  凌若辰在試炮場就三番四次地給秦風使眼色打手勢,想讓他直接告訴郕王她的事情,若不是石亨攔著,只怕她自個兒就已經衝上去抓住人家,直接拉他一起回現代去了。

  這一次,她相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這個郕王朱祁鈺,竟然跟秦翰長得一模一樣,只不過是年輕了幾歲,可那眼耳口鼻無一處不像,沒想到他穿起古裝來,竟然如此的俊美,只可惜她不知在穿越時發生了什麼故障,人是過來了,可居然玩了個變臉,美則美矣,卻跟原來的樣子大相逕庭,只怕面對面他也未必認得出來。唯一期望的,就是他還記得她的名字。不能講歷史不能說自己是穿越者也就算了,總不至於連名字都不能說了吧。

  只是沒想到,不管她怎麼打手勢,秦風始終都沒再叫她過去。

  一直到英宗的御駕離去,郕王隨行,這個朱祁鈺從頭到尾也沒看她一眼,反倒是那個看起來溫潤如玉的英宗皇帝,不知是不是被那個死太監王振挑撥,反而朝她看了好幾次,嚇得她趕緊找地方躲起來,生怕被拖出去卡嚓了,這個年頭,人的性命實在是活的太過危險,戰亂或者廷爭,甚至是上位者的一句話,都隨時可以讓人掉腦袋。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皇帝看起來,並不像傳說中那麼廢柴,反而像是個謙和儒雅的貴公子,若不是他對那個古怪的死太監那麼客氣有禮的態度,凌若辰還真不敢相信,這個人會是那個歷史上著名的倒霉皇帝。

  好不容易等他們走了,凌若辰第一時間就衝到了秦風面前,劈頭就問:「為什麼不告訴他,我在這裡。他怎麼會就這麼走了呢?是不是你沒說?」

  秦風面色冷凝,先是看了她一眼,眼神凌厲得讓她喏喏的後退了一步,這次輕歎道:「我向郕王提起了你,可是,王爺說,他根本不認得你。」

  「什麼?」凌若辰如受雷擊,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差點摔倒,「他——他怎麼會不認得我?怎麼可能?」

  石亨在身後扶住她,望向秦風,略微有些憤怒地說道:「你有沒有跟郕王說清楚?」

  秦風知道他懷疑自己從中搗鬼,皺起眉來,輕哼一聲,「我說的很清楚,但郕王爺說他從來不認得叫凌若辰的人,甚至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凌若辰身子一軟,幾乎癱倒,喃喃地說道:「他不是不記得我,是不肯認我,原來他還在生我的氣,是我害他到——」她腦中又是「嗡」的一響,還沒說完就已暈了過去。

  石亨和秦風嚇了一跳,沒想到她會如此激動,石亨扶住了她,見她雙目緊閉,眼角還有淚水,牙關緊咬,一臉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對秦風說道:「你就不能說得委婉點嗎?還是你以為她在騙人?現在怎麼辦?」

  秦風也亂了方寸,當聽到郕王說根本不認得凌若辰時,他心底不是沒有過懷疑,甚至還暗暗有些歡喜,若真的是她找錯了人,那麼就能繼續留在秦府,可如今見她竟然會傷心至此,頓時有些後悔,也不去計較石亨的態度了,急急地安排人弄了馬車,也顧不上炮場的事情了,交待了幾句,就跟著一起回城。

  次日,天已大亮的時候,錢欽方才醒來。

  一睜開眼,他只覺得頭痛無比,好容易爬起身來,一口氣喝乾了茶壺裡剩的茶水,剛想出去找人再添些水,就聽到屋外幾個丫環正嘀嘀咕咕地說話,原本沒怎麼在意,只是其中一個突然提到了「凌姑娘」,讓他心中一凜,也顧不得什麼君子風範,附耳在窗紙上聽起了壁角。

  「真是可惜,大少奶奶原本還想讓二公子娶她過門,想不到她竟然是個騙子。」

  「是啊,我原來也以為她是好人家出身,不過現在想想也是,那家大家閨秀會這麼隨便住到個男人家來,還口口聲聲要找什麼王爺,二公子也真是的,還對她那麼好,白白費了那麼多心思。」

  「這下好了,那王爺不要她,氣得她差點暈死,真不知道二公子怎麼想的,居然又帶回家來,還給她請大夫,要我說,這些個騙子,趕出去算了!」

  「就是就是,也就是二公子人好心軟,才會被他們兄妹給騙了,幸好發現的早,要是真的娶了她,那我們可就慘了!」

  兩個丫環你一言我一語的,越說越是不堪,錢欽聽在耳中,一股怒火從心底升起,直衝上頭去,猛然拉開房門,衝了出去。

  「你們兩個說夠了沒有?」

  那兩個小丫環一看到他怒氣沖沖地出來,嚇得驚呼一聲,落荒而逃。

  錢欽也不去管她們,逕直走過花園,直奔凌若辰住的廂房。

  想不到他只是喝多了酒睡了大半天的時間,一起來,竟然就會有這麼大的事情發生,一想到凌若辰如今面對的指責和懷疑,他就恨不得去撞牆,如果不是他昨天酒醉誤事,又怎麼會害她被人誤會。

  敲了兩下門,錢欽直接推門而入,急沖沖地說道:「妹子你別擔心,我這裡有我家老爺子寫給郕王爺的信,誰敢再說你騙人,我就去撕了他的嘴——」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門口的八仙桌旁,還坐著兩人,正一臉尷尬地望著他,不由得一怔,「秦大人,石兄,你們怎麼都在這裡?」

  秦風輕歎一聲,反問道:「誰說凌姑娘騙人了?」

  錢欽瞪著他,哼了一聲,「你家丫環說的,也不知你們怎麼管教下人的,將她說的如此不堪,也怪我們冒昧叨擾了,你放心,今日我們就搬走,絕不再佔你們秦家的便宜!」

  石亨急忙拉住他說道:「錢兄你誤會秦大人了,是昨晚回來時我跟他爭吵了幾句,落入下人耳中,這才傳開了,秦大人已經傳下話去,不得再說凌姑娘的是非了。現在凌姑娘還沒醒來,我們也很擔心,此事容後再說吧!」

  錢欽看了秦風一眼,沒好氣地坐下,「到底怎麼回事,為何會搞到如此地步?」

  秦風苦笑了一下,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最後問道:「不知道錢兄除了令尊的書信,還有沒有郕王爺的什麼印記信物可以作證?」

  錢欽怔了一下,慚愧地低下頭去,汗顏地說道:「郕王爺當初以為凌姑娘死了,所以留下了一些飾物陪葬,只是為了湊上京的盤纏,大多都賣了,只剩下了一顆夜明珠,唉,前幾日也——也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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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1 06:04 PM

第七章 還珠

  秦風和石亨自幼家道殷實,哪裡知道窮是什麼滋味,聽到錢欽如此說來,不由得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秦風忍不住問道:「當票呢?我讓人去贖回來就是了。」

  錢欽的頭越發低垂下去,簡直無顏見人,「為了多當點錢,我們當的死當。」

  「死當?」秦風深吸了口氣,稍一思索,便問道:「那是在哪間當鋪當的,帶我去一趟,我想辦法贖回來。」

  錢欽抬起頭來,看了眼屏風,那後面的臥室裡,凌若辰尚未醒來,他歎口氣,只得點了點頭,還沒說話,屏風後正巧走出個丫環來,對著秦風行了一禮,道:「二公子,凌姑娘醒了,說有事找錢公子。」

  錢欽一聽,也不管秦風了,急忙繞過了屏風走進臥室,一過去,就見凌若辰半坐在床頭,面色蒼白,神情卻是怪怪的,正想開口問她,卻聽她先說道:「錢大哥,那個郕王爺,當初以為我死了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麼?」

  錢欽搖了搖頭,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老老實實地說道:「我也不清楚,只是聽說你當時救了郕王爺,與惡狼同歸於盡了,郕王爺讓我爹爹厚葬你,然後正好京中有事,他就匆忙回京了,連你下葬的事宜,都是我家一手操辦的。」

  凌若辰眨了眨眼,「也就是說,他由始至終沒有說過我和他的關係?」

  錢欽不明所以,搖頭說道:「王爺說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別的就沒說什麼了。」

  凌若辰長長出了口氣,低頭看看自己手上依舊翠綠的鐲子,苦笑了一下,不用說了,十有八九又是這個烏龍穿越的副作用,也是老天爺對自己的懲罰。當初誤會他趕走他,害他被這個奇奇怪怪的法寶弄到了這裡,如今就該她受苦承擔,自己去想辦法再重新找回他的記憶,向他道歉,無論能不能回去,她都必須這麼做。

  錢欽見她低頭發呆,半響不語,忍不住問道:「妹子,你沒事吧?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郕王爺說清楚的,不管怎樣,總要給你個交代。」

  「不用了。」凌若辰輕歎一聲,眼睛慢慢亮了起來,「不認得也好,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或許,會比原來那樣更好。錢大哥,你不是要跟秦公子去贖回夜明珠嗎?我跟你們一起去,拿到明珠,我們就可以藉著還回明珠的機會,見到郕王爺了。」

  錢欽見她越說越是興奮,索性就準備起身下床了,急忙按住她說道:「你剛剛醒來,得好好修養下,那些大夫有沒有說你為什麼老是昏迷?有沒有給你開藥?不管怎樣,你現在都不能出去。」

  凌若辰聽得好笑,自己的事自己清楚,這哪算什麼病啊,就算是,也是心病口病,把嚴實了嘴上這關就不會再犯了,但見他這麼緊張,也有些感動,「錢大哥你放心好了,我沒事的,這頭痛症是老毛病了,方才是激動了一點,才會發病,醒來就沒事了,以後我會注意的,只是現在還珠子的事情,我一定得跟你們一起去。」

  錢欽剛想阻止,但見她眼神堅定,臉上甚至已微微泛起了紅暈,生怕再爭下去,她激動一下別又犯了頭痛症,只得勉強地答應,「那你先更衣,我和秦公子他們去外面等你。」

  凌若辰見他出去,又聽得三人離開了外間,這才急急跳下床來,挑了件清爽的淡綠色衫子穿了,又跑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仔仔細細收拾了一番,可惜她不會梳些特別的髮式,只能紮了兩個辮子,撿著秦家姐妹送她的頭飾插了幾支,抿了點唇彩,也算多了點亮色,看著鏡中人亮晶晶的大眼睛,清麗可人的樣貌,自己給自己打氣,無論如何,這次見了他,一定要留住他。

  贖回夜明珠的事情,格外順利,幾人到了那當鋪,秦風才道出,這京城的錢莊當鋪,幾乎有一半都在秦家名下,說來也巧,這件當鋪,正好就是秦家開的,若是換了另一家當鋪,只怕就沒這麼容易了。

  凌若辰找回了夜明珠,滿心歡喜,謝過了他,便急急地要求同去郕王府,秦風無奈,只得答應,石亨則藉著要準備離京的事宜,約了後日的酒局,便匆匆離去了。

  三人到了郕王府,秦風遞上了名帖,這次,只一會兒功夫,就有個管家模樣的男子匆匆趕來,將他們邀進了正廳之中,一進門,郕王朱祁鈺就親自迎了上來。

  「秦大人今日怎麼有時間來看本王?昨日在炮場我可是大開了眼界,真想找機會自己親手試試——」說話間,他猛然看見了跟著秦風後面的凌若辰,頓時覺得眼前一亮,怔怔地說道:「這位姑娘為何如此面善?本王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錢欽上前一步,雙手奉上了錢貴的書信,恭敬地說道:「啟稟王爺,小將是海州衛都指揮僉事錢貴之子,奉父命送凌若辰姑娘來見您。」

  「凌姑娘?是她?」朱祁鈺忍不住多看了凌若辰一眼,見她毫不羞怯,一雙精靈的眸子盯著自己,沒有半點平常女子的矯揉造作,心中微微一動,也不再問他為何會送個女子來,接過信來,拆開看了一會,方才恍然大悟,當即衝著凌若辰抱拳一躬,「原來是小王的恩人到了,請恕方才冒昧,未能認出姑娘來,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

  凌若辰急忙回了一禮,見他說話客氣生疏,全然不似「真的」認識自己的樣子,心下雖有些失望,但還是應聲答道:「王爺客氣了,先前王爺誤以為我死了,記不得也是常理。今日來拜見王爺,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只是當初王爺贈與的這枚夜明珠太過貴重,特來送還,還望王爺收回。」

  朱祁鈺愕然地望著她手裡捧上的錦盒,當中一枚鴿蛋大小的夜明珠,正是之前他留給錢貴作為陪葬之用,沒想到會看到這個活生生的人兒親手還回來,當即擺了擺手說道:「這怎麼行,本王送出的東西,怎麼能收回,之前都是一場誤會,姑娘既然來了,本王自當做東,好好款待三位!」說著,就興沖沖地吩咐了下人準備酒宴,請了三人落座,說起昨日在試炮場的事來,想起自己之前居然連恩人是誰都不知道,不由得連連大笑。

  凌若辰看著他,心裡感覺說不出的怪異,雖然外表和她要找的人一模一樣,可那言談舉止,卻像是變了個人,難道,她穿越變了容貌,他卻連心性都變了?



第八章 祥瑞

  秦風沒想到的,是凌若辰去過了郕王府後,居然沒有留在那裡,甚至連郕王相送的財物都沒要,反倒是跟著他一起回了秦府,把自個關在屋裡,連著兩天都沒出門,飯也在房裡吃,麻將也不打了,女眷們叫也不出來,誰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錢欽有些擔心,但想到此間事了,他還得趕回海州,這樣已經耽擱了大半個月,若是再不回去,只怕老爹就要給他軍法處置了。左思右想,他也只能求助秦風了。

  秦風聽他說完,略有些遲疑地說道:「照顧凌姑娘一事,我倒是沒有異議,無論她在這裡住多久都行。只是不知她自己是怎麼想的。」

  錢欽歎了口氣,說道:「我雖然與她無親無故,但這一路上過來,也真當她是自己的親妹子了,如今她孤身一人在京城,又不止郕王爺會如何安置她,更不知道她到底想怎樣。唉,只恨我自己也是有心無力,只能拜託秦公子多加照顧了。」

  秦風避過他的一禮,點頭說道:「錢兄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照顧好凌姑娘的。」

  錢欽這次稍稍安心,準備再去找凌若辰說一聲,晚上跟石亨吃過飯後,明日兩人一起離京,那時,從遼東同行的三人,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他這邊剛去了後園,秦風正準備出門,管家就急匆匆地跑進來,手上拿著的帖子,竟然是皇親國戚專用的黃色。

  「二公子,郕王府來人求見公子。」

  秦風輕輕一挑眉,親自迎出門外,雖然這郕王朱祁鈺是庶出,自幼在宮外長大,可自從當今皇帝登基之後,一直對他們母子照顧有加,早早封王,兄弟感情甚篤,大臣們自然也就不敢怠慢。他跟朱祁鈺平日很少來往,只知道這位王爺性子溫和,沒什麼架子,只是這次為了凌若辰的事情,才第一次到他府上。那日聊得倒是不錯,朱祁鈺少年心性,對這些火器也甚感興趣,不過時不時的眼神就飄到凌若辰身上去了,反倒是凌若辰在見了他之後,沒了之前那麼大的興致,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回來更是閉門不出了。

  真沒想到,今日這郕王會親自到他家來。

  等他迎到大門外,才看見門口車轎成堆,除了朱祁鈺外,竟然還有個道士和他一起來的,那道士四五十歲年紀,留有一副長髯,神清氣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秦風一看,不由微微一怔,凡京城中稍有頭臉的人,有幾個不認得此人?來的竟是西山白雲觀的觀主,號稱雲中散人的玄真道人。郕王帶他來幹什麼?

  朱祁鈺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本王冒昧來訪,還請秦大人勿怪。」

  秦風急忙行了一禮,「王爺駕臨寒舍,是下官的榮幸,還請王爺和真人裡面坐。」他邀了兩人進去,看見王府隨行的家丁從後面的車上搬下了無數的綾羅綢緞和大大小小的禮盒,跟著進去,落座後才一會功夫,就已經堆滿了諾大的客廳。

  秦風疑惑地問道:「王爺,這些東西,是——」

  朱祁鈺怕他誤會,急忙說道:「秦大人請放心,本王知你清廉,並非要你做什麼事。只是這些東西,一來是給凌姑娘的,二來是多謝秦大人這幾日照顧她的,絕對沒有其他意思,還請秦大人收下。」

  「凌姑娘?」秦風心頭一緊,感覺莫名地痛了一下,勉強地笑道:「下官不過是盡點朋友之誼,何須言謝?王爺今日前來,是找凌姑娘的嗎?我這就叫人請她過來。」

  「不必了!」朱祁鈺攔住了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來,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最後還是看了一眼玄真道長,喏喏地說道:「本王來,是有點事與秦大人商議,呃,這個——還是玄真道長來說吧!」

  秦風望向玄真,他倒是聽過這個道士不少神乎其神的傳說,只是一來他從不信鬼神之說,二來也不願和這些人交往,所以今日還是第一次聽他說話。

  玄真一本正經地坐著,聽到朱祁鈺發話,這才端然開口,「貧道前些日子夜觀星象,發現天像有變,主祥瑞降世,位在遼東,所以貧道四下查訪,前日裡郕王府天降異相,貧道前去查看,算過之後,發現這祥瑞之相應在了貴府上暫住的凌姑娘身上,所以特來拜會。」

  「異相?什麼異相?」

  秦風素來不信鬼神,聽他說的這麼神道,便忍不住望向朱祁鈺。

  朱祁鈺一聽就來了精神,兩眼放光,一臉崇敬激動的神色,「秦大人和凌姑娘那晚在本王府上宴飲之後,次日一早,府中數十株西府海棠突然提前綻放,齊齊盛開,美不勝收,連後園中原本乾枯了的兩口廢井也有新泉湧出,如此奇景,本王生平還是第一次見。」

  玄真點點頭,說道:「貧道親自去看過,王府百花盛開,新泉噴湧,都是祥瑞之兆——」

  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了一陣笑聲,清脆如銀鈴,歡暢如雀鳴,讓他原本被人打斷話語的怒氣也不覺消失,循著笑聲望去,只見一個綠衣少女正從後堂走進來,毫不掩飾地輕笑著,笑顏如花,嬌俏動人,一走進來便問道:「哪裡有祥瑞之兆,這麼好玩,帶我去敲敲吧!」

  朱祁鈺一見到她,就有些心跳加速了,站起身來說道:「凌——凌姑娘!」也不知為什麼,當日她去王府的時候,他只是覺得親近,這兩日不見,竟然像是丟了魂一般,後來一聽玄真的說法,就急急地叫人備了禮物上門探訪了。可是真的一見了她,他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了,只是叫了一聲,就僵在了那裡。

  秦風見凌若辰毫不拘禮,連王爺也不問候下,剛輕咳了一下,準備提醒下她,就見那玄真道人直直地看了她好一會,突然滿面喜色,朗聲說道:「恭喜王爺,此女果然是天降祥瑞之相,恭喜!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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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2 11:30 AM

第九章 八字

  「什麼?我是祥瑞?」

  凌若辰指著自己的鼻子,差點想把這個裝神弄鬼的臭道士一腳踹飛,她哪裡招他惹他還是燒了他家道觀了,居然敢說她是祥瑞。

  秦風一看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的模樣,知道她定然是誤會了,急忙擋在她身前,低聲說道:「玄真道長是在誇你,並沒說你,你別著急啊!」

  「誇我?」

  凌若辰疑惑地望著他,轉念一想,也是,這年頭,馬伯庸還沒出世,那祥瑞皇帝的故事還沒傳開,這個詞還沒被人給扭曲掉,她這才換了副笑臉,笑瞇瞇地望著玄真,「是祥瑞之相的話,有什麼好處嗎?」

  玄真見她表情一變再變,只當她是個小女孩,也沒在意,衝著朱祁鈺說道:「王爺大可放心了。貧道事了,就不再打擾王爺和秦大人了,告辭!」

  朱祁鈺連連點頭,命人送了他出去,這才興沖沖地對凌若辰說道:「本王早就知道你是我的福星,上次你救了我,這次又有這麼多異相出現,真是——」說著話激動起來,他就伸手想握住她的手,突然看到秦風在一旁尷尬的表情,悻悻地收回手來,改口說道:「凌姑娘若是在京城沒有住處的話,不妨到本王府中暫住,那裡地方也比較大些——」

  凌若辰看他像個孩子似的緊張和興奮,有些陌生的感覺,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說道:「不必了,我在這裡住的很好,秦公子一家人都待我很好,除非他們不想我住在這裡了,否則我是不會換地方的。」她看了眼秦風,見他臉上有些落寞的神色,聽了她這話,才稍微和緩了一些。

  朱祁鈺看到他們眼神交換,心裡泛起一股酸意,訕訕地說道:「凌姑娘既然堅持,本王也不強求了,反正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機會。」

  凌若辰輕笑一聲,說道:「那是自然,王爺方才說起的異相奇景,我也很想去看看呢!」

  朱祁鈺大喜過望,「那太好了,凌姑娘若是願意,現在就可以去。」

  凌若辰看了一眼秦風,見他默然不語,稍一思索,便搖頭說道:「今日我還得和秦公子一起給石將軍和錢大哥送行,只怕去不了王府了,明日若是王爺有時間,我就去打擾一下,可以嗎?」

  朱祁鈺連聲應了,又吩咐家丁送上了禮物,這才告辭。

  他這邊剛走,卻有個管家留了下來,恭恭敬敬地向凌若辰要生辰八字,說是王爺吩咐過,要在白雲觀給她立個祈福的牌位,需要生辰八字。

  凌若辰拉著秦風躲到一邊去,這才說道:「幫我編個生辰八字吧!」

  秦風一愣,皺起了眉頭,「這種東西怎麼可以亂寫?」

  凌若辰白了他一眼,「怎麼不行?我生下來就是孤兒,親戚養大的,哪裡記得我的生辰八字,你到底幫是不幫?」

  秦風頓了一下,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你想我怎麼編?」

  凌若辰眨眨眼,笑瞇瞇地說道:「自然往好裡編啊,可不能給我編出個什麼天煞孤星或者剋夫白虎星的命格來,那我以後怎麼嫁人啊!所以,你就怎麼好怎麼編吧!」

  秦風歎了口氣,「大小姐,你總得告訴我,你今年貴庚吧!這個總不好亂寫吧?」

  凌若辰撓撓頭,看看自己,穿過來之前是二十六的大齡女了,可現在這模樣,說二十六鬼才信,更何況,在這年代,十八嫁不出去都是老姑娘了,二十六,都做人孩子她媽了,猶豫了好一會,她才抬頭問道:「那你看我有多大?」

  秦風頓時無語了,原來她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年齡,仔細看看她的模樣,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可是平日裡聽她講起的那些見聞,總覺得不像那麼小,想了好一會,歎息了一聲說道:「我也看不出來,一般女子十五及笄,十六破瓜,雙十桃李,你自己說吧,我拿不準。」

  凌若辰暗自在心裡嘀咕了一會,什麼破瓜,這麼難聽,可是十五又太小了,雙十太大,只得說道:「那你就寫我十七吧,拜託一定選個好點的八字啊,怎麼說你也是個進士,千萬別搞錯了!」

  秦風苦笑了一下,敢情這位姑娘把進士都當成了測字先生,還好他之前博覽群書,還曾經為了研究最佳火藥配方在個道觀裡呆過幾年,對這些算略知一二,算命是不成,挑命格編個現成的還是可以的,稍加思索,便有了主意。

  凌若辰見秦風走回書房去半天不見出來,那個王府的管家顯然等得有些不耐了,不時伸長了脖子張望,看得她心煩意亂,看到後堂走出一人來,就急急迎上去,可是抬頭一看,卻是錢欽。

  「錢大哥,怎麼是你?行李收拾好了嗎?你剛才出來,有沒看見秦公子?」

  錢欽驚詫地望著滿堂的禮物,搖了搖頭,「我沒什麼好收拾的,秦公子怎麼了?這裡怎麼這麼多人和東西?」

  凌若辰急急地說:「是郕王送來的禮物,大哥你走的時候捎一些回去吧,我先去找秦公子。」說著也不管錢欽了,自個急急地衝到後院,直奔書房而去。

  一推開書房的門,凌若辰就看到秦風站在書桌前,望著桌上的紙,神色怪怪的。

  「寫好了沒?怎麼這麼半天啊!」凌若辰連蹦帶跳地跑進去,還沒到桌前,秦風看見她過來,一手急急從桌上抓起張紙來遞給她,另一手卻不動聲色地翻蓋過了另外一張紙。

  「我剛剛寫好了,正準備出去找你。」

  凌若辰不疑有他,喜滋滋地接了過去,「沒問題吧,幫我挑的八字好不好?」

  秦風點點頭,「你放心,我給你選的絕對是大富大貴之相的八字,不會錯的。走吧,別忘郕王府的人等久了。」趕緊拉著凌若辰離開書房,到關門的時候,他才又看了一眼留在桌上的那張紙,眼裡一絲傷感飛快地閃過。

  他們關門離開之後,那一陣清風拂過桌面,吹落了桌上的那張紙,掉在地面上翻了過來,上面赫然寫著的,是秦風的生辰八字。




第十章 權閹

  「啟奏萬歲,太后派人來問,前些日子送來的畫像看了嗎?」

  王振站在英宗身後,輕聲問道。

  英宗正看著奏折,不時的還要揉揉太陽穴,自從幾年前的那場大病之後,他一動腦子就會覺得頭痛。「什麼畫像?」

  王振側首看了一下,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一堆的畫卷都被丟在了御案旁的瓷盆裡,若是他不說,只怕明日就會被做清潔的小太監拿去丟了,到時候太后怪罪下來,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啊。

  他抱過畫像來,笨拙地放到龍案一角,歎著氣說道:「萬歲爺啊,如今中宮空虛,太后也是為你著想,派人送來的都是有名的大家閨秀,環肥燕瘦,您難道就挑不出一個來嗎?」

  英宗看了一眼那畫卷,淡淡地說道:「美則美矣,非我所喜。」

  王振鬱悶地歎口氣,放下畫卷,整理了一下,向後退去,袖子裡突然有幅奏折掉在了桌上,裡面居然還夾著個美女圖。

  英宗隨手拿過來一翻,視線落在了那幅畫上,微微一震,皺起了眉頭,「這女子是誰?為何單獨放著?」

  王振隨口答道:「這是海州都指揮僉事錢貴家義女凌若辰,今年十七歲,這些是她的畫像和生辰八字,是郕王爺送來給太后——」他突然頓住了,發現英宗拿著畫像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中,一雙眼睛更是盯在畫像上,連動都不動一下。

  可這是郕王朱祁鈺送來給太后過目,想要聘為郕王妃的女子,如今卻被皇帝看中,又該如何是好?

  「萬歲!萬歲爺!」

  王振連著叫了幾聲,英宗才回過神來,「怎麼了?」

  王振看在眼中,心下瞭然,獻媚地笑道:「萬歲覺得這位美人如何?太后那邊可催的急呢,您如今已親登大寶,三年不立皇后,太后那裡也不好交待啊!」

  英宗看著畫中人巧笑倩兮的模樣,總覺得像是在哪裡見過,說不出的親切,當即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就回復母后,就選她吧!」

  「遵旨!——」

  王振接過畫像,順手將桌上郕王的奏折和凌若辰的生辰八字一併拿走,只留下英宗自己在那喃喃地念道:「凌若辰,凌若辰,為什麼這個名字讓朕感覺這麼熟悉呢?」捕捉著腦中一閃而逝的記憶,他突然又感到一陣頭痛,只得閉上了雙眼,朦朧間,卻似又看到那畫中人向他輕笑著走來。

  「你說什麼?皇帝選了這個女子?」太后聽王振稟告完畢,立刻皺起了鳳眉,「這女子出身寒微,如何當得起一國之母?哀家記得上次送去的畫卷裡並沒有她,是誰把她報給皇帝的?」

  王振趕緊跪下說道:「啟稟太后,這畫卷原本是郕王爺送來的。」

  「哦?是他?」太后聽了一怔,「是他送給皇上的嗎?」

  王振搖了搖頭,「郕王爺上書,說這女子曾是他的救命恩人,又經白雲觀玄真道長相看,乃是天降祥瑞之相,特請皇上准他聘此女為郕王妃。」

  「什麼?」太后頓時大怒,「既然是郕王妃的人選,為何皇帝要選她做皇后?真是胡鬧,你回去告訴皇帝,不准!」

  「太后息怒!——」

  王振伏倒在地,連磕了幾個頭,「都是老奴不好,萬歲爺也是無心的,老奴見萬歲爺看到這位美人心喜,就沒將郕王爺的奏折呈上。」

  「大膽奴才!」太后更是怒不可遏,「你好大的膽子,來人——」

  「太后饒命!」王振高聲求饒,聲淚俱下地說道:「老奴完全是為了萬歲爺啊,萬歲爺這幾年都無心後宮,難得今日有個女子能讓萬歲動心,就算太后打死老奴,老奴也請太后成全了萬歲爺啊!——」

  他跪在地上,哭得涕淚橫流,額頭撞在地面上「彭彭」作響,太后見了,也不禁心軟下來,知道此人仗著英宗的信任為非作歹,但他從英宗七歲時帶著他長大,其情也真,如今雖有過錯,也是真的關心皇帝。她長歎一聲,擺了擺手,「你起來吧,哀家這次就饒了你,只是如今皇帝錯選了郕王妃為後,郕王那裡,又該如何交待呢?他雖不是哀家的親生孩兒,但先帝曾經再三叮囑,要哀家好生照顧他們母子,唉,你這奴才,怎麼就惹出這麼個麻煩來了呢?」

  王振並未起身,只是抬起頭來,仰著那張滿是眼淚鼻涕的胖臉,重重地又磕了個頭下去,「都是老奴的錯,老奴一來是為了萬歲,二來也是想,這女子若真如玄真道長所說,乃是天降祥瑞之相,命格貴不可言,那自然也是國母之尊,而非藩王王妃。至於郕王爺,這些個名門閨秀裡,自然能挑出相匹配的人來。」

  太后沉吟了一會,終於還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速速召玄真道長進宮,為皇帝和錢氏合了八字,若是真的合適,就選了她吧!另外再給郕王挑個賢良淑德的千金做王妃,不過——」她突然瞇起眼來,望著下面的王振,「此事未成之前,若是洩漏出去,哀家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王振打了個哆嗦,連連磕頭稱是。

  太后也說的乏了,不耐地讓他離去,他這才戰戰兢兢地退出了慈寧宮,到了宮外,抹了把汗,直起身來,冷冷一笑。

  太后一直盯著他,壓著他,縱使他在宮裡宮外和朝廷上風光無限,到了這裡,卻要受盡屈辱,終有一天,等著老太婆歸西,就是他王振揚眉吐氣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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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2 11:30 AM

第十一章 掉包

  凌若辰那晚和秦風錢欽一起赴宴,為石亨送行,喝得大醉。連第二天他們走的時候都沒能趕上,那二人只道她怕分離傷感,並未在意,只是拜託秦風好生照顧。而秦風卻是明白,她是心裡矛盾反覆,故意借酒澆愁,才會讓自己醉的不省人事。

  那個郕王朱祁鈺,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秦風心中有事,在火器局處理完了公務,早早就趕回家中。

  回到家裡,他找遍了凌若辰常去的地方,都沒找到她,不由得有些著急了,剛想叫個丫環問問,就看到嫂子林氏遠遠地看到他,便走過來神神秘秘地說道:「二公子,是在找凌姑娘嗎?她一早就被宮裡來的人請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跟郕王爺有關啊?對了,你那事,跟她說了嗎?」

  秦風搖搖頭,忍住心裡的不快,「大嫂,我還有事出去,凌姑娘的事情,拜託你們不要再過問了。」林氏碰了個軟釘子,見他神色冷淡,也不敢再糾纏,只是看他走了之後,才輕哼了一聲,「不聽我的,早晚有你後悔的。」

  秦風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只是先去問了門房,來得是王府的什麼人,等看來來人留下的帖子之後,卻一下子愣住了。

  同樣黃色的名帖,可這張名貼的印記卻是不同。來人的並非郕王府,而是慈寧宮。

  那裡的主人是當今太后,但郕王並非她的親生兒子,雖然對郕王也不錯,但始終隔了一層,凌若辰就更不用說了,那她為何會派人來將凌若辰接走呢?

  秦風越想越是不安,索性換了朝服,輕裝簡騎,直奔郕王府而去。

  郕王府的人上次見過他,也看到郕王當日親子送他們出門,一看到是他,也不等通報,直接就帶了他進去。

  秦風急匆匆到了前廳,一進去,就看到朱祁鈺正被幾個裁縫圍著,量身的量身,畫樣的畫樣,滿面春風,忙的不亦樂乎。一看到他進來,朱祁鈺立刻笑嘻嘻地讓人住手,衝著他說道:「秦大人怎麼有空來本王這裡了?」

  秦風行了一禮,問道:「下官聽說宮裡來人請走了凌姑娘,不知是何原因,所以來問問王爺。」

  朱祁鈺得意地看了他一眼,上次去就感覺他對凌若辰的態度非同尋常,絕非一般的「朋友」之義,可如今連太后的懿旨已下,他已搶得先機,就算他秦風生的再俊美十倍,失了近水樓台的便利,如何還能博得美人芳心。

  他心下歡喜,刻意炫耀似地說道:「前日本王著人要了凌姑娘的生辰八字,連同玄真道長為她畫的畫像一起送進宮了,如今太后賜婚,凌姑娘住在你家多有不便,所以就接她進宮暫住,莫非,他們沒告訴你?」

  「賜婚?」秦風如聞霹靂,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勉強地說道:「原來如此,下官知道了,恭喜王爺,恭喜凌姑娘,那下官先行告辭了!」

  朱祁鈺看著他有些踉蹌的背影,輕哼了一聲,衝著裁縫說道:「本王和新娘的禮服,一定要用最上等的布料做,特別是鳳冠霞帔,絕對不能馬虎了!」

  錦繡坊的師傅連連稱是,拿出了各色圖樣讓他挑選,他挑的興致盎然,時不時地在腦中想像著,凌若辰若是佩上了這些飾物,該是何等的風華絕代。

  而此刻的凌若辰,卻如同被關進了金籠的小鳥。

  她原本以為是朱祁鈺派人接她過府賞景,可是沒想到,一坐上轎子,就足足走了一個時辰,等她發現不對,已經到了這朱紅的高牆深院之中,那些說話尖聲細氣的太監根本就不理會她的質疑,只說是奉了太后懿旨,要帶她去慈寧宮,若是抗旨不遵,她和錢家滿門都會被處決。

  凌若辰先是嚇了一跳,再仔細想想,自個兒也沒得罪皇家的人,更何況朱祁鈺十之八九就是秦翰穿過來的,說不定是他恢復了記憶,故意在作弄自己。

  等到了慈寧宮,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全然錯了。

  這太后看起來不過四五十歲,易容端莊富態,只是一雙細長的鳳眼裡,精光閃爍,顯然也是個精明人物,見她進來,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個中年的胖太監,這人凌若辰倒是認得,正是宮中炙手可熱的司禮監太監,王振。

  凌若辰心存疑竇,不明白這兩人叫自己來有什麼事,只得照規矩行了跪拜之禮,卻在心裡罵了若干句死太監,跪了好一會,才聽到太后緩緩說道:「你就是海州都指揮僉事錢貴家的義女?」

  凌若辰一怔,後來才想起,錢欽怕她在這邊沒有身世可倚靠,又怕別人對他們兩人一路同行有什麼閒言碎語,便對秦家人宣稱他們是義兄妹關係,卻沒想到,這太后是如何得知的,事到如今,她也只能硬著頭皮稱是。

  太后輕輕點了點頭,「你可知道,哀家為何要召你來?」

  凌若辰搖了搖頭,不明所以地望著她。

  太后輕咳了一聲,說道:「雖然你出身寒微,但人品還算過得去,玄真道長也給皇兒和你合了八字,也算是天作之合,只是你要明白,入了皇宮,就得守宮裡的規矩。」

  凌若辰聽到前半句,心裡又驚又喜,想不到那朱祁鈺的動作如此之快,這古代人也不講究什麼談戀愛的過程了,直接就上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只怕是要先結婚再談其他了。這麼緊張,還請動了太后,莫非他已經想起了她是誰,要在這個時代重新舉辦他們的婚禮?一時之間,也沒聽清楚她後面說了些什麼,只是紅著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太后見她點頭,輕輕舒了口氣,淡然說道:「哀家讓人選了大婚的日子,就在下月初八,你也不必回秦家去住,就先住在哀家這裡,讓人教你些宮廷禮儀,免得在皇帝大婚的時候失了規矩——」

  「等等——什麼皇帝大婚,關我什麼事?」

  凌若辰聽得不對,心頭一凜,突然站了起來問道:「太后,到底我要嫁給誰?」



第十二章 封後

  有明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舉辦皇帝的大婚典禮。

  之前即位的各朝皇帝,都在做太子期間就有了太子妃,登基後順理成章冊封為後,就不再舉辦大婚典禮。只有英宗七歲即位,一直未立中宮,原本在他十八歲那年太后主持了大選,偏偏他在選妃時突然昏迷,幾日不醒,等在醒來後,堅持不肯立後,如此拖了幾年,膝下除了之前周妃所生的一子,再無所出,如何不讓太后著急。所以明知道這凌若辰是郕王的求娶的王妃,她也狠下心來依王振之計,行了這掉包之事。

  只是這皇帝大婚,非比尋常,光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和親迎這六禮,就比尋常人家要麻煩得多。

  義女選了皇后,錢貴也跟著沾了光,被特別提拔為中府都督同知,在京中欽賜了府第,人人都道是錢家嫁女兒,卻不知這女兒,簡直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

  太后藉著要教導凌若辰學習宮中禮儀,並未放她出宮,又讓王振明裡暗裡提醒了她,眼下錢家老老少少的性命和前程都在她一念之間,若是她再有別的念頭,連累下來的可就是一批人了。

  凌若辰心裡那個嘔啊,以前看小說,人家穿越到古代都是呼風喚雨,要錢有錢,要勢有勢,可她不過是來找個人罷了,三番四次被人拿性命要挾,更鬱悶的是,無數穿越女費盡心思絞盡腦汁勾心鬥角望穿秋水的皇后鳳冠,就這麼莫名其妙砸在她的頭上,人家個個都眼紅的玩意,偏偏是她現在最不想要的。

  第一次想逃出宮去,還沒走出慈寧宮就被拎回去了,敢情武俠小說不是完全騙人的,那些個死太監還真有不少會葵花寶典的,抓她比抓小雞還要輕鬆。結果看在她是未來皇后的份上,沒對她怎麼樣,身邊服侍她的五個侍女每人挨了二十大板,貶去了宮中最苦最累的洗衣房。

  第二次想逃出宮去,偷了身小太監的衣服換了男裝,可是這次更慘,新換上的幾個宮女因為前車可鑒,早就盯緊了她,結果她連自個兒住的宮苑都沒出去,就被王振給堵住了。這次倒霉的居然是秦風和錢欽,一個受罰去現場督造火器,三月不得回京。一個被調去了大同,和瓦剌人交鋒最多最險惡的地方。

  如此折騰了一番之後,王振也一改之前的好脾氣,狠狠地威脅了她一番,這一次,他口中含含糊糊提到的人質,竟然是郕王朱祁鈺。

  凌若辰進了宮才知道,朱祁鈺並非太后親生,而是先皇和個宮女所生,原本都沒有養在宮中,是到了先皇去世的時候才懇請太后照顧他們母子,太后也算是仁慈,並未為難他們,英宗也對這個唯一的兄弟甚是關愛照顧,早早就給他封王賜爵,留在身邊。可若是真的因她而翻臉,這個無權無勢的藩王,只怕連王振這個權閹都鬥不過。

  到了中秋之後,錢家人都已搬來京城做了人質,太后也就開始安排王振著手辦理皇帝的婚事。王振自然一手包攬了這個天大的肥差,傳聞光是大婚時的織造一項,就耗費了九萬兩白銀,他從中撈了多少,則無人得知。

  到九月初三,英國公張輔為正使,少師兵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楊士奇為副使,持節至錢府行納采問名之禮。

  九月初七,成國公朱勇為正使,少保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生楊溥、吏部尚書郭剌為副使,持節再至錢府行納吉納徽告期禮;

  九月十九日,英國公張輔為正使,少師兵部尚書兼華蓋殿大學士楊士奇、戶部尚書王佐為副使,率領儀仗大樂和放置著皇后冊寶的龍亭以及文武百官,再至錢府行發冊奉迎禮。在文武百官和內外命婦的叩頭如儀中,錢家的義女凌若辰,史稱為錢氏的穿越者,頭戴九龍四鳳冠,身著真紅大袖禕衣紅羅長裙紅褙子紅霞帔,在一片煊天鼓樂中被迎入紫禁城,心不甘情不願地,做了正統皇帝的皇后。

  大婚禮成,餘波未盡。英宗偕皇后還得去祭拜列祖列宗;詣太皇太后、皇太后寢宮,行謁見禮;然後再到乾清宮,「詔告」大婚禮成,皇后率妃子等,叩拜丈夫。太皇太后、皇太后在各自寢宮,向新婚夫婦贈禮,設宴祝賀。最後英宗親去太和殿,接受王公大臣祝賀,設宴款待皇后家人,賜禮物。

  直到晚上,做了皇后的凌若辰,送走了來拜見她的後宮諸妃,這才能在坤寧宮坐下來休息一會。一整天沒吃東西,也餓得她不輕快,看到桌上擺了不少吃的,便打發走了宮女太監,自個兒在那裡大快朵頤起來。

  凌若辰本來就是個性子大大咧咧的女子,天塌下來也能當被子蓋了,否則也不會為了秦翰把自己也弄回了古代,如今情勢逼人,不得不從,她也只好學了會阿Q,無力反抗的,就好好享受,怎麼說,也算是趕了趟時髦,穿越做了次皇后。

  她正吃得開心,突然聽到外面的宮女太監們齊齊山呼「參見皇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嚇得她一個激靈,被到了嘴裡的果子差點噎住,急急吐了出來,一骨碌爬爬上床去,還好之前把那重的幾乎能壓死人的鳳冠摘了,霞帔脫了,身上大紅的內衣褲都被她偷偷打了死結,一衝上床去就掀開被子蓋上,縮到了最裡面,但願那皇帝以為她睡了,就可以放她一馬了。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床上居然不知被誰放了好些東西,她一壓上去,硌得全身酸痛,還不時「咯咯」做響。她正想把那些個東西掃下床去的時候,只聽得房門輕響,英宗已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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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2 11:31 AM

第十三章 洞房

  凌若辰聽得朱祁鎮在外間讓個小太監服侍著更衣換鞋,一步步地朝裡面走來,緊張得脊背都僵硬起來。她之前學過的宮廷禮儀中就有一條,不得比皇帝先行安睡,更不對背向而對。眼下這兩條她都犯足了,不知道這皇帝又會如何處罰她。

  她緊張地抱著胸前,聽到個太監尖細的聲音說道:「皇上,娘娘先行睡下了,奴才這就去請她起來接駕。」

  朱祁鎮微微一笑,說道:「喜寧你先退下吧,今日皇后也累壞了,就讓她先歇會吧,朕一會再叫她。」

  喜寧遲疑了一下,但見他口氣雖然溫和,眼神卻很堅定,只得應了一聲,小心地退了出去。

  待他離開之後,朱祁鎮方才轉過身來,走到床前,意外地發現竟然連床單都沒有換,床上那人雖然蓋著被子背對著他,可是身子還在微微顫抖著,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他不由得輕笑了一聲,溫柔地說道:「床上的東西不拿走,你怎麼能睡得舒服?皇后還是先起來吧,朕知道你沒睡。」

  凌若辰聽他口氣溫柔,並無氣惱之意,只得坐了起來,轉身面對著他,還是有些警惕地抓著被子護在胸前。「你先讓開,我再收拾。」

  朱祁鎮輕輕揚起好看的眉毛,笑了一下,這個女子果然特別,到了現在,居然還敢對自己說出這麼大不敬的話來,不過,感覺倒是比那些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的妃嬪宮女們要好的多。他也不說話,只是後退了幾步,看見那鋪著大紅色錦緞桌布的圓桌上,杯盤狼藉,還有個被咬了一半的點心仍在旁邊,他過去坐下,拿起個點心慢慢地吃著。

  凌若辰見他居然沒有生氣,還這麼聽話地退開了,也有些意外,但方纔實在是被那些個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硌得怕了,趕緊爬下床來,掀起了上面鋪著的床單,一傢伙將那些東西全都包了起來,隨手丟在了地上。

  朱祁鎮看著她的動作,莫名地感覺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

  凌若辰整理好了床鋪,很自然地拍了拍枕頭,剛一回頭,卻看見朱祁鎮正用種古怪之至的眼神望著她,讓她不由得心中一凜,脫口而出地說道:「你看我做什麼?」

  「哦,」朱祁鎮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手從桌上抓起了個酒杯,「要不要喝點?」

  他拿著酒杯的姿勢很怪,不像其他人一樣捧著,倒有些像喝紅酒端著水晶杯的樣子,若是對白換成了「Cheers!」那就十足的像是個現代人了。

  凌若辰看了他一眼,滿懷惡意地猜測那所謂的合衾酒裡會不會放了春藥什麼的助興,打了個哆嗦,一想到是這位生生拆散了自己和朱祁鈺,破壞了自己的尋人大計,就有些氣惱,眼珠一轉,突然嬌笑一聲,走上前說道:「皇上,這樣干喝酒多沒意思,不如我們來做個遊戲,誰輸了就罰誰喝一杯,好不好?」

  「聽起來很有意思。」朱祁鎮好奇地看著她滿眼的算計,這個小妮子,還沒學會掩飾自己,就玩起了心眼,「那你說來聽聽,什麼遊戲?」

  凌若辰坐在他對面,伸出一雙手來,笑瞇瞇地說道:「這個遊戲很簡單,叫十五二十,我們同時伸出手來,喊出數字,可以猜零、五、十、十五、二十,兩個人的手指數目相加,誰猜錯了就喝一杯。」

  「十五二十?」

  朱祁鎮眼中閃過一抹異色,看著她修長纖細的手指,嫩若削蔥,瑩白如玉,微笑著說道:「那就試試吧!」

  凌若辰得意地笑笑,玩這個,她除了沒贏過秦翰,其他人還沒有一個是她的對手呢,今天非把這個好色皇帝灌暈了不可,看他到時候還有沒有那本事去「洞房」。

  「五!」

  「十五!你輸了,喝吧!」朱祁鎮給她倒了杯酒,放在她面前。

  凌若辰難以置信地看看自己的雙手,憤憤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沒想到這酒並不像想像中那麼辛辣嗆鼻,反而帶著絲桂花的甜香,酒色鮮紅,入口醇厚微甜,一入腹中,渾身上下都覺得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簡直比當年公司年會是那個喝過的那個什麼高級法國紅酒味道還好,便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酒,味道還真不錯。」

  朱祁鎮輕輕笑笑,「女兒紅,十七年陳的桂花女兒紅。」

  「真不錯!」凌若辰輕輕舔了下嘴唇,滿口餘香,「來來,繼續劃拳!」

  「劃拳?」朱祁鎮看著她臉上泛起的紅暈,還有那紅若櫻桃的雙唇,心中一動,伸出手去,「繼續。」

  「十!」

  「二十!你又輸了。」

  這次凌若辰干的很是痛快,反正這種女兒紅口感綿軟,除了沒氣,跟果汁差不多,她累了一天,水都沒喝上幾口,這下可是找著機會了,也不在乎輸贏了,一口一杯,轉眼就喝完了一壺酒。

  「十五!」

  「五!你醉了吧,自己都沒出手,怎麼會到十五?」朱祁鎮好笑地看著她,看到她已然醉眼惺忪,滿面紅暈,這桂花香女兒紅雖然口感香甜綿軟,可是存了十七年,酒勁一點都不比什麼烈酒小,她喝了這麼多,連自己的手都分不清了,顯然已經醉了。

  「我沒醉!我還能再喝一整壺呢!」

  凌若辰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抓起酒壺倒了下,裡面已經空了,她就東張西望地到處找,「酒呢?我還要喝一大壺,酒到哪裡去了!」

  朱祁鎮站起身來剛想扶住她,就見她身子向前一傾,他剛伸手抱住,她就「哇」的吐了一地,整個人身子一軟,靠在了他的懷中,醉顏酡紅,嬌艷得彷彿一朵盛開的鮮花。

  他不想被別人看到她這樣子,沒去召喚外間等著服侍的宮女和太監,只得無奈地親自抱起她,將她放到了床上,找了塊手巾,輕輕地擦去她唇邊的酒漬。

  凌若辰已然醉得睜不開眼來,感覺有人輕柔地擦拭著自己的臉,一如從前的時光,她隨手就抓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滾燙的面頰上,喃喃地說道:「秦翰,對不起!」



第十四章 兄弟

  凌若辰剛一睜開眼睛,鼻子尖就碰到了一個人的面頰,映入眼簾的,是張清俊秀朗的男子側臉,微閉著雙眼,睡得正香,而她的一條腿,居然都壓在了人家的身上。她驚覺地向後一退,身子碰到了後面的床帳,差點就滾下去了。

  她這麼一動,朱祁鎮也醒了過來,轉身衝她微微一笑,「醒了?」

  凌若辰尷尬地點點頭,立刻拉起被子朝裡面看,看到自己之前打得死結還在,這才鬆了口氣,再探出頭來的時候,正好對上朱祁鎮幽深漆黑的眸子,不由得臉上一紅,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昨晚喝醉了——你——你沒事吧?」

  朱祁鎮坐起身來,一身淺黃色的睡衣穿的整整齊齊,沒有什麼特別的痕跡,見她慌亂的眼神,他輕笑了一下,從枕邊拿起方雪白的絲巾,亮給她看了一下,「你可以放心,朕身為一國之君,想要個女子還是很容易的,不必做些強迫人的事情。只不過,今個兒早晨得去拜見太后,這東西可是不大好交待啊!」

  凌若辰更是大窘,漲紅著臉說道:「那怎麼辦?」

  朱祁鎮見她羞得面如桃花,心中微微一動,但又立刻想起昨夜她醉了時喊著的人名,輕歎一聲說道:「不用擔心,這都是小問題,只是一會見了太后,你可別露了馬腳。說來也是朕糊塗,沒讓人問清楚你的心意,就選了你,眼下木已成舟,只得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如非你同意,朕是不會碰你的。」

  「謝皇上!」

  凌若辰意外地看著他,這個史上著名的倒霉皇帝,居然是這樣一個君子。只是她還坐在床上,對著站在下面的皇帝說這話,怎麼看都有些大不敬的樣子。

  朱祁鎮不以為意,只是輕輕一笑,搖了搖頭,拿著那絲巾就走出了臥房。

  凌若辰趕緊爬下床來,還好這次起的早,那些服侍的宮女太監們還沒進來,她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卻不知道該怎麼梳頭好了,她自己除了麻花辮馬尾巴之外,一概不會。可是要去拜見太后,總不能扎個麻花辮去吧。

  她歎口氣,只得隨意紮了一下,準備等一會宮女幫著梳理了,正準備出去叫人,突然聽到朱祁鎮在外間輕哼了一聲,像是很痛楚的樣子,她嚇了一跳,急急地衝了出去,還以為這大婚第二日的清早就來了刺客。

  一出去,方才看清楚,外間只有朱祁鎮一人,挽起衣袖,拿了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劃了一道,鮮紅的血滴落下去,正正落在那方雪白的絲巾上。

  「你在幹什麼?」凌若辰驚呼一聲,衝過去奪過了匕首,看著他手臂上的傷口,心慌意亂下,卻不知該怎麼辦好了。反倒是朱祁鎮早有準備,從一旁拿起之前就準備好的布條,微笑著遞給她,「沒事的,一點皮外傷,很快會好。要不,你幫朕包起來吧!」

  凌若辰接過布條,看著那雪白絲巾上慢慢沁開的血漬,眼睛都有些潮濕了,小心翼翼地替他包紮好,輕歎一聲,「為什麼不讓我來?皇上你是萬金之軀,這樣傷害自己,讓我如何承受的起?」

  朱祁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道:「朕是不想母后難過,不想你在後宮難做,區區幾滴血,算不得什麼。」

  凌若辰無語地望著他,正想說話,門外傳來了喜寧的聲音,朱祁鎮便召他進來,她只得匆匆替他放下了衣袖,遮擋住了傷口。

  喜寧一進來,看到他們二人如此親暱地站在一起,手裡的白色絲巾上血跡殷然,立刻會心地一笑,召了侍奉的宮女太監們進來,流水價地服侍二人更衣梳妝,凌若辰之前穿的亂七八糟的衣服,也被重新換過,折騰了大半個時辰,方才收拾停當,和朱祁鎮一起上了御駕,同去慈寧宮拜見太后。

  到了慈寧宮,方才看見,除了在上坐著的太后之外,兩旁的座位上,還坐了好幾個前來賀喜的藩王,而在右手最下面的位子上,坐著的,卻是郕王朱祁鈺。他在藩王之中,輩分和年齡最小,出身也最為寒微,眼下坐在那裡,神情孤寂,看到朱祁鎮和凌若辰進來,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勉強才擠出個笑容來。

  兩人照規矩向太后行禮敬茶,又拜會了各位叔伯長輩,朱氏一門到了他們這一輩,人丁興旺,光是王爺就有十好幾個,多是馬臉肥胖,凌若辰看得心裡那個感歎啊,當初記得中學歷史書上,朱元璋同志就長了副不敢恭維的面孔,只怕是歷朝歷代開國皇帝裡最醜的了,越醜的人越喜歡美女,難怪明朝的皇帝一個比一個好色。經過這麼幾代選美的優勝劣汰,到了朱祁鎮這一輩,好歹算是修正了外表,繼承了母親一系的美貌,兩兄弟都還稱得上是出色的美男了。

  兩人到了朱祁鈺的面前,他慌忙地向前走了一步,腳下一個踉蹌,差點絆倒了自己,朱祁鎮一把將他扶住,關切地說道:「王弟今日臉色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朕一會讓御醫去給你看看吧!」

  朱祁鈺臉色蒼白,連連搖頭,「不用了,微臣沒事,多謝皇兄關心。微臣還未恭賀皇兄和皇后的大婚之喜,願兩位——」說著說著,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身子越發搖搖欲墜,話未說完,竟然當場暈了過去。

  朱祁鎮大驚,急忙抱住了他,高聲呼喊著讓人叫太醫來,慈寧宮頓時亂作了一團。

  凌若辰剛想上去看看他的情況,突然看到太后在上面遠遠地望著她,眼神冷厲,如劍一般刺向她,她咬咬牙,終於忍了下來。

  此時此刻,只能忍了,因為她知道,終有一日,朱祁鈺會出頭。

  只是,那是以朱祁鎮的自由為代價。

  她望向朱祁鎮的手臂,心裡微微一痛,他們兩兄弟,真的無法共存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evil936 發表於 2011-6-22 11:32 AM

第十五章 問情

   一轉眼,凌若辰已經入宮好幾個月,慢慢的也就習慣了這里的生活。

  朱祁鎮確實是個很好說話也很守信用的人,也或許是兩人之間這種特別的關系,反而相處的格外輕松,下了朝一起吃吃飯看看戲,或是隨意聊聊,像朋友多過夫妻,她無需討好他,他也無需防備她,日子就那麼一天天過去。

  只是唯一讓凌若辰感覺別扭的,就是朱祁鈺。

  朱祁鎮怕王府的人照料的不夠,索性將他接進了皇宮里,著御醫特別照顧著給他補養身子,平時也不免拉他一起到坤寧宮和凌若辰一起看戲。

  這年頭一沒電視電影,二沒網絡寬帶,凌若辰最大的愛好就是聽個曲子看個戲,所以朱祁鎮特地讓人在坤寧宮搭設了個戲台子,成日里請些戲班子進來演戲,其他的妃嬪時不時也來湊個熱鬧,都快趕得上電影院了。不過也因為如此,她這個皇後在在宮里的地位出乎意料的高,人人都爭著討好她,求得能做她戲院里的常客,好多些接近皇帝的機會。

  這日玉堂班送來的劇目竟然是《追魚》,凌若辰穿越之前就很喜歡看這出戲,幾個版本的都去追看過,甚至連越劇版都特地拉著秦翰去看過一次。所以一看到是這出戲,她就特地讓人去請了朱祁鈺一同來看,記得很多言情小說和電視劇里,想要喚醒人的記憶,都得找些原來熟悉的東西,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奏效了。

  正巧這天朝中無大事,百官也都準備去過年了,朱祁鎮散朝的也早,看到如此熱鬧,也跟著來看。那些個後宮的嬪妃們,一聽到皇上去了,想盡辦法求的凌若辰答應,都趕來了,一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爭奇斗艷,反倒是凌若辰一襲素色深衣,也沒戴那壓死人的鳳冠,只是梳了個發髻簪了支龍形釵,打扮的最是簡單。

  朱祁鎮坐在她身邊,頭戴翼善冠,身穿繡金十二團龍十二章袞服,腰圍玉帶,足蹬金絲繡龍粉底靴,越發顯得英偉俊朗。而坐在他另一邊的朱祁鈺,大病初愈,消瘦了不少,俊美的面龐上多了幾分憂郁,不見了原來的單純陽光,看得凌若辰有些心疼,可礙于皇帝擋在中間,又什麼都無法表示。

  台上戲已開鑼,台下的諸妃心思卻都放在了皇帝身上,不時有妃子送上“親自”做的小點心或是其他零食,順便展示下今日精心打扮過的妝容,動不動就打斷了凌若辰看戲的興頭,先開始還忍著忍著,到了後來忍無可忍,索性吩咐身邊的宮女長冬夜安排人擋在了那里,不管是誰,一律不讓過來打擾他們看戲了。

  看到她終于發了脾氣,朱祁鎮反倒笑了起來。

  凌若辰見他笑得有些古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皇上是在笑臣妾嗎?”眾人面前,她也好歹學會了遵從宮中的禮儀,只是那口氣還是聽得身後侍立的宮女倒吸了一口冷氣。

  朱祁鎮淺笑道︰“朕只是發覺,和皇後近來越發的心有靈犀,連朕剛剛想說的話,皇後都先一步替朕說了。”

  凌若辰面上一紅,剛想還嘴,突然感覺到有人看著自己,偏過頭去一看,與朱祁鈺的眼神一踫,後者立刻轉頭躲了過去,只是那一剎那之間,他眼底的悲傷和妒忌,還是落入了她的眼中。

  她心中暗暗竊喜,看來他並非全無感覺,只是礙于身份,才故意躲著她,既然逮著機會,就一定要想辦法讓他恢復了記憶,到時候兩人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就可以像童話故事一樣過上幸福生活了。

  正巧戲台子上剛好演到了張生和鯉魚精私奔,被丞相抓回,真假牡丹相遇,引起紛爭,卻又真偽難辨,竟連丞相夫婦也無法辨認。丞相決定請包公來公斷。凌若辰看了眼朱祁鈺,故意輕嘆著說道︰“這但看外表,確實真假難辨,只是不知這張生看牡丹,看得是她的人呢,還是她的心呢?”

  朱祁鈺低著頭,看也不敢看她一眼,更是未曾聽出她話里的意思來。

  反倒是朱祁鎮沉吟了一會,微微皺起眉來,若有所思地說道︰“皇後說的不錯,朕似乎以前也曾看過這出戲,只是不記得什麼時候了,好像那張生最後選的還是鯉魚精,而非牡丹。鯉魚精重情重義,甘為張生受苦,又豈是嫌貧愛富的牡丹比得上的。”

  凌若辰意外地望著他,沒想到他居然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時感慨,忍不住說道︰“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張生並未因鯉魚精是妖精而離棄她,自然值得她為之付出,所以才會有最後的美滿結局。若是換了許仙,那等懦弱無情之輩,根本不值得白娘子為他犧牲那麼多,還被鎮在雷鋒塔下。”

  “許仙?白娘子?皇後說的可是《白蛇記》?”

  朱祁鎮眼中一亮,忍不住跟凌若辰一邊看戲,一邊討論起兩出戲的精彩之處,說到興起時,忍不住長吁短嘆,凌若辰也沒想到他居然如此愛看戲,還和自己談得這般相投,也來了精神,兩人邊看邊說,全然忘記了坐在一旁的朱祁鈺。

  朱祁鈺聽著他們談論著自己完全聽不懂的話題,臉色越發的灰敗難看,原本以為凌若辰相邀,是想一訴舊情,卻沒想到朱祁鎮也來了,更沒想到的是,兩人看起來竟是如此的投契,簡直像是在他面前表示恩愛一般,看得他心痛如絞,後悔不迭,早知如此,她當初又何必不遠千里來找他。

  他只覺得口中一陣發甜,幾欲吐血,終于忍不住站起身來,沖著朱祁鎮二人行了一禮,勉強地說道︰“啟稟皇上,微臣忽感身子不適,不能再陪皇上和皇後看戲了,請恕微臣先行告退。”

  朱祁鎮一聽,急忙吩咐人備了轎子送他回去修養,然後才感嘆這唯一的弟弟先天不足,自幼就體弱多病,所以需要格外的關照。

  凌若辰卻看著朱祁鈺消瘦了許多的身子和那顯得空蕩蕩的袍子,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這一次,她又失敗了。



第十六章 朝貢

   比朱祁鈺的態度更讓凌若辰苦惱的,還有一個人,司禮監太監,王振。

  雖然她當初的歷史會考成績是B等,原來學的那點東西也差不多都還給老師了,但是拜前幾年看了當年明月的那本《明朝那些事兒》所賜,好歹知道,大明之所以由盛轉衰,還讓人把皇帝抓去做了人質,就是這個死太監干的事。所以自從進宮以後,朱祁鎮待她越好,她就越是想早些把這個家伙給剪除了,免得發生以後那件事情,連累得他要受那麼多的苦,還使得朱祁鈺也變了個人。

  只是那王振原本也是個讀書人,做過學監,後來官做不上去,索性自個兒切了進宮,做了朱祁鎮的老師,從五六歲就開始教導他,偏偏朱祁鎮是個極重感情,耳根子又軟的人,每日里和他接觸最多的就是王振,別人就算是參了本子,被他三言兩語連哭帶嚎地一說一求,也就不了了之了。

  凌若辰先是旁敲側擊了一番,發現根本就沒用,也不知道是不是王振給他下了迷魂藥,朱祁鎮對王振有種毫無保留的信任,別說是她,就連太後幾次三番想找茬收拾了王振,都被他給攔下了。

  到了新年,正是大明周邊各國來朝的時候,也是王振大肆斂財的時候。

  凌若辰知道,能不能扳倒這個大蛀蟲,就要看這一次了。

  這一年,暹羅、佔城、琉球、安南、滿剌加、天方、甦門答剌、古里、柯枝、阿丹、錫蘭山、佐法兒、甘巴里、加異勒、忽魯謨斯、哈密、瓦剌、撒馬兒罕、亦力把里十九國入貢來朝。

  這些人明著是來送禮朝賀,實際上也就是接著機會打打秋風,不管他們送了什麼來,大明皇帝一概都會大加賞賜,十倍百倍于他們送來的東西。這等如意算盤,只要是吃過甜頭的,人人都會打。

  凌若辰聽著王振念那長長的禮單,無非都是些香料珊瑚珍珠皮毛之類的東西,比較特別點的,只有亦力把里國送來的汗血寶馬了。而那瓦剌更是大大的狡猾,來了個千人的朝貢隊,卻只送來了幾十匹馬和五百張皮毛,皇帝的賞賜一般都是按人頭分發的,這一算下來,還真是個一本萬利的好買賣。

  朱祁鎮聽得無趣,年年差不多都是這些東西,也沒什麼稀奇的,便對凌若辰說道︰“皇後若是有什麼喜歡的東西,盡管告訴朕,回頭讓人直接給你送去坤寧宮。”

  凌若辰眼珠一轉,正好看到王振望過來的眼神,輕笑道︰“臣妾還不曾聽說過這個什麼一里八里國的,他們那里出產的汗血寶馬,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朱祁鎮淺笑道︰“這你就得問先生了,他當年在陝西做過學監,曾經去過亦里把里國,還見識過汗血寶馬呢!”

  王振急忙上前說道︰“萬歲爺莫要拿老奴開玩笑,老奴也不過是讀的書多一些,這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方能開拓眼界。這個亦力把里國,其實就是蒙古人原來建的察合台汗國,後來子孫不和,分成東西兩部分,亦力把里就是東察合台汗國,位置就在原來的西域諸國那里,囊括了古大宛和和田等國,所以進貢來的自然少不了汗血馬和和田玉了。”

  凌若辰看了看王振,倒是對這個肥太監刮目相看,原來那大肚皮里還不是純裝壞水和稻草的,居然還有點墨水,看來給朱祁鎮這麼多年的老師也不是當假的。她心中一動,眨眨眼,興致盎然地說道︰“既然這汗血寶馬如此珍貴,臣妾還真想見識一下,皇上,不如帶著王公公同去,也好給臣妾講講這西域有趣的事情。”

  朱祁鎮點點頭,著王振安排了御駕,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擺駕御馬監,除了皇家馬廄之外,還有一個諾大的跑馬場,專門用于馴馬之用。特別設有圍欄和看台,除了偶爾給皇室賽馬之用外,偶爾也打打馬球比賽。這些原本都是永樂大帝在的時候修建的,朱棣生性好武,也喜歡這些個新奇的游戲,到了後面幾代皇帝,慢慢的就荒廢了弓馬功夫,更少來這里了。朱祁鎮性子溫和,對這種游戲更加不感冒,這里變成了諸王爺經常借用的跑馬場了。

  他們到達的時候,正巧趕上瓦剌人也送馬過來,幾十匹馬全是清一色的棕馬,高大健碩,在那邊成群結隊地站著,由瓦剌武士牽著向御馬監的人交割。看到皇帝皇後被一大堆人簇擁著走來,那些人也嚇了一跳,先是御馬監的人忙不迭地跪下山呼萬歲,瓦剌人起初有些遲疑,後來被個中年漢子用蒙語吆喝著也跪了一地。

  朱祁鎮看著那些馬兒,滿眼的好奇,轉身對王振說道︰“不知這些瓦剌人的馬兒,比之汗血寶馬如何呢?”

  凌若辰輕笑道︰“那自然是汗血寶馬厲害了,那可是傳說中的神駒呢!王公公你說是不是啊?”

  王振正著人牽了那匹汗血寶馬出來,只見那匹馬兒通體棗紅色的皮毛,頭細頸高,四肢修長,皮薄毛細,步伐輕盈,仰著脖子,神態高傲地望著眾人。聽到凌若辰的問話,王振干笑了一聲,輕咳著說道︰“這汗血寶馬乃是天馬,自然只有萬歲才能享用,那些個雜種的蒙古馬,怎可同日而語。”

  他這麼一說,那些個瓦剌人中,卻有一人輕哼了一聲,聲音雖然不大,但在眾人在皇帝面前都屏息靜氣的時候,還是清清楚楚地落入了每個人耳中。

  王振的面色頓時為之一變,陰狠地投向那人。

  朱祁鎮反倒淺笑道︰“那位壯士,莫非你認為自己的馬兒,比那汗血寶馬還要強?”

  那人屈膝半跪在地上,一聽這話,立刻抬起站起身來,傲然說道︰“馬兒再好,也要看騎手是誰!”說話間,他的眼神落在了凌若辰身上,一雙淺藍色的眸子忽然變得深了起來,愕然地望著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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