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風光 -【女厄之三】金牌二手妻
頁: [1]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37 PM

風光 -【女厄之三】金牌二手妻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3-8-1 08:49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著京城第一美女名號,又是相府千金的她,從小受盡嬌寵,
豈料這拿塊玉珮來尋親就暫居她家的「食客」竟無視她的美貌,
不僅老是將她氣得直跳腳的露出河東獅真本性,
還在她父親面前裝憨厚的陷害她被罰抄女誡,
凡是和他有關的事,歪理都能變成真理,簡直無懈可擊的可恥,
這麼可惡的男人,她應該要氣得牙癢癢的和他保持距離才對,
可她卻悄悄將他擱在心上,誰都瞧不上眼,心裡只有他的痞樣,
然而身兼太子太傅的爹,卻因太子和五毒教勾結一案被迫致仕,
相府在一夕之間天地變色,下人捲款潛逃、未婚夫退婚,
為了追查真相,他竟將她這黃花大閨女裝扮成書僮帶進青樓,
她驚人的美貌引起事件關鍵人物注意,身陷囹圄時他捨命相救,
誰知追查到的事實真相,卻意外的勾引出他驚天的身世之謎……

【出版日期】 2013/03/06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624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39 PM

楔子

在群山之首的崑崙山麓西北一隅,是雄偉壯闊的西王母宮殿。西王母統領著得道證果的萬物,並協助他們革除妖性,進入仙道,因此在她慈愛的渡化下,萬事萬物都能有著規律的輪迴蛻變,不致亂了天理。

瑤池旁,聖宮前,三隻千年的神獸--大蛇、金虎及孔雀,獸性依然不除,難以成仙,王母娘娘每每見狀皆不由得感歎。

大蛇天生的獸性是「不忠」,她身上有著斑斕鮮艷的花紋,體態修長具律動感,美麗而神秘。千年以來的修煉,她曾是被許多得道高人或是神仙收服,然而即使大蛇表面上臣服了,只要主人一個不注意,她隨時可能反噬,因為她不信任任何人。

就這樣,她的靈力進展得飛快,卻從來不會只對一個主人忠實,即便到了王母娘娘的底下修行也不改本性,且就算她不主動招惹,也會有一堆自制力不夠強的神獸被她吸引過來,結果不是被吸光精氣就是廢了幾百年道行,她卻一犯再犯完全無視王母娘娘的警告。

金虎天生的獸性是「暴虐」,她渾身的金毛看來金光燦爛,威風凜凜,卻是神來殺神、佛擋殺佛。在她修行的過程中,除非道行遠高於她,否則任何意圖制伏她的人,最後慘遭毒手。

在王母娘娘的座下修行後,金虎暴虐的性子並沒有多大收斂,只要闖入她修煉的領域,不管來者何神,一律被虎爪掃落崑崙山巔,運氣好一點兒的才能留下一條命,王母娘娘在沒有辦法之餘,也只能先在山峰之間放張天網,能救幾個是幾個,直到想出法子根除金虎的天性。

至於孔雀,天生的獸性便是「虛榮」。她天生一身華麗絢爛的羽毛,招蜂引蝶至極,卻又高傲不群。千年以來馴服孔雀者,都是提供給她相當的優渥好處,讓她享盡虛名、富貴及吹捧,才勉強得其青睞。

原本這「虛榮」並不會造成其他神獸的損害,然而當孔雀來到聖宮後,美貌驚人卻又看似冰清玉潔的她,常引來許多神獸爭相示好,甚至有一些還會偷取王母娘娘的聖物為獻禮。當王母娘娘看到三千年才結一次果的蟠桃樹被拔得只剩樹枝,而那些果實又全進了孔雀肚裡之後,她知道自己必須盡快導正一下孔雀的個性了。

某日王母娘娘見到牛郎織女只得在每年七夕相見,如此堅貞的愛情激起她的一絲靈機。她決定讓這三隻神獸墜入人世輪迴,從人間情愛之中學習,以除去自己的天性。

費盡了一番心力,大蛇與金虎已在人間尋到真愛,也除去了「不忠」與「暴虐」的天性--大蛇學會了在愛情之中對一個人專一:金虎也因為愛情而懂得珍惜萬物的生命,至於孔雀……

王母娘娘來到孔雀常逗留的瑤池邊,毫不意外地看到孔雀就著瑤池水面顧影自憐,四周也圍滿了各種神獸。

「孔雀啊!你的美麗連這瑤池邊的仙草看了都要低頭,著實令人驚歎,我特地將這只紫金葫蘆獻給你,希望裡頭的靈丹妙藥能保你永遠美麗!」犀牛精獻上一隻葫蘆。

孔雀只是含蓄地笑著,修長而優美的頸項微微地往犀牛精那兒一側,「真是太謝謝你了。」

犀牛精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一旁的豬精見孔雀的注意力被轉移,便急急的將犀牛精一推,自個兒閃到她前面,「美麗的孔雀啊!我願獻上這如豬頭般大的金元寶,只求你賜我一根羽翎!」

孔雀微微垂下眼眸,一眼也沒看向撲通一聲掉入瑤池中的犀牛精。「唉,我也很想賜給你,但你瞧我這身色彩斑斕的雀羽,若是少了一根,豈非破壞了它的完美?」

「就是嘛、就是嘛!」馬精一腳踹開豬精,後者連叫一聲都來不及,便隨著犀牛精落入瑤池中。

「美麗的孔雀只配得上我這件金縷衣啊!」馬精獻著慇勤,但金縷衣才送到孔雀手中,下一瞬間他便被瑤池裡那兩頭不甘心的野獸給拉下水。

孔雀淡淡地望著三頭野獸在瑤池裡鬥毆翻滾,皺了皺眉的離開瑤池邊,眼一掃,她見到不遠處睜大眼、可愛地望著她的小青蛙,便一古腦地將手上的葫蘆、元寶及金縷衣全扔給了青蛙精。

「全給我嗎?」青蛙眨眨眼,不敢相信。

「嗯,全給你。」孔雀懶洋洋地甩了甩背後的羽翎,「我不需要吃什麼藥就天生麗質了,而金元寶只是看著漂亮卻沒什麼用處,至於金縷衣嘛……哼,這世上哪有任何外衣比得上我這身華麗的羽毛!」

說完,她毫不戀棧地離開,然而才走沒兩步,眼前金光一閃,王母娘娘聖駕突然降臨眼前。孔雀施了一禮,姿態仍是十分講究,一定要優美才行。

王母娘娘命她免禮,開門見山地詢問:「孔雀,方纔的事我全看到了,不知你放出風聲說喜愛各種寶物,等各界精怪將奇珍異寶送至你眼前,你卻又不悄一顧是為什麼呢?」

「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寶物才配得上我的美貌。」孔雀理所當然地道,「只不過目前看到的東西……唉,不過爾爾。」

王母娘娘歎了口氣,「可是你知道嗎?方才犀牛精獻給你的紫金葫蘆,是他跪了一百年,向太上老君求來的;豬精的金元寶,是他累積了一萬斤油,跟財神換取的;馬精的金縷衣,也是他拖了三萬六千里的車,才由天上仙女送他的,這些辛苦付出只為了討好你,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動?」

「那也只能說他們的眼光不好,討來的寶物配不上我。」孔雀一點也不在意。「何況我也不是真的想要那些東西。」

王母娘娘聞言皺了皺眉,「獸畢竟是獸,未受教化,故自恃貌美,桀驁不馴,反而讓你無視他人真心。你對於仙器財物毫不貪圖,代表你本性不差,但只要虛榮不除,你將不明瞭修行的真義,越走越偏可會成魔。

「孔雀,人類是三界中情感最豐沛真實的,本座現命你下凡投胎為人,歷經人類的生離死別,學習人類的常識智慧,更重要的是你需從你所愛之人身上學習不拘泥於表象,設身處地的為人著想,體驗真情,以去除你身上根深蒂固的『虛榮』天性,未達目標之前,不准回天庭。」

話說完,王母娘娘振袖一揮,孔雀便帶著不解的神情落入輪迴池……

只不過落下輪迴池的那一瞬間,孔雀還是維持著優美的姿勢,即使遇劫,她也要美美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39 PM

第一章

蕭關口裡叼著一根草,懶洋洋的躺在京城南湖附近一株老樹的枝幹上。

他從小就在桃渚長大,桃渚是一個為了抵禦倭寇而興建的城鎮,岸渚邊種滿了桃樹,因而得名。

蕭關沒有父母……應該說,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自幼他就與奶娘相依為命,奶娘雖然一直說他身世不凡,教他讀書識字、知書達禮,但看著漏水的屋頂和破掉的窗戶,蕭關也著實覺得自家「不凡」極了,壓根不把奶娘說的話當一回事,所以為了生活,也為了不讓奶娘那麼辛苦,他毛還沒長齊就已經和街頭巷尾的混混及無賴在大街上坑蒙拐騙,賴以維生。

由於他是混混界少數識字的,兼之資質聰穎,天生就有一股領袖氣息,故還不到十五歲,桃渚靠海的地方,惡勢力就以他為首。

奶娘見他這樣下去不行,但自己又已風燭殘年,無力插手,在病重彌留之際,她終於拿出一塊鳳形白玉珮給蕭關。

「奶娘,有這樣的好東西你怎麼不早點拿出來?這樣你就不用吃這麼多苦,也有錢買藥了啊!」蕭關見了玉珮,不由得氣急敗壞。

奶娘凝著一張臉搖搖頭,用盡最後的力氣道:「這玉珮攸關你的身世,十分重要……我死了以後,你就拿著它,到京城去找一個叫畢學文的官員……不要在桃渚繼續瞎混了……依你的身世地位不應該只有如此……」說完,她就閉過氣去了。

忍著悲傷的情緒,蕭關辦完奶娘的後事,恰好也花完了賣房的最後一毛錢,他拿著玉珮還有奶娘身前交給他變現的幾樣首飾,踏上尋親之路到了京城。

其實他對自己的父母沒有期待,也沒有愛恨,心中存著的只有好奇,好奇自己究竟有什麼樣的身世,為何奶娘每次提起總是非常隱諱,如今他還得繞好幾個彎來尋人。

但要找一個人不是這麼容易,總不能隨便拉個路人問他畢學文是誰吧?雖說畢學文是個官員,但這偌大的皇城,官員隨便就不下幾百人,要從人海中撈出一人談何容易?

「畢學文啊畢學文,我該去哪兒找你呢……」就在他為了打聽消息來到鬧市,正喃喃自語時,赫然發現四周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他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自己一番,心忖自己應該沒什麼褲帶沒拉或是衣服有破洞的糗事吧?那大家為什麼都用奇怪的眼光盯著他?

側目的人群裡,終於有一個人走上前來拍拍他的肩,好心地告訴他,「你要找畢學文?他是當今丞相啊!你連他都不認識,還在京城混什麼?」

聞言,蕭關差點沒吐血,就這麼簡單?還真的隨便拉個路人問就知道?

「奶娘啊奶娘,你若早說那人是丞相,我也不會出這個丑了,你不知道男人的面子是很重要的嗎?」他只能苦笑再苦笑。

現在有了線索,心情放鬆的他悠哉悠哉地在京城裡晃了一圈,然而打聽完畢學文的為人後,才躺在樹上沒多久,他的目光便被下頭不遠處的一座涼亭吸引去。

涼亭裡站著男男女女,個個外表出眾、華衣麗服。不過這並不奇怪,因為京城的南湖畔原本就是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他們偶爾開開詩會、茶會、鬥鬥棋,甚至還會對著湖畔柳樹清談,也不知道能談出些什麼。

其實最令蕭關感興趣的,是站在涼亭正中央,顯然鶴立雞群的一名綠衣女子。若依現下京城內審美的標準,說那女子長得傾國傾城絕不為過,她一雙明亮有神的丹鳳眼兒微往上挑,鼻樑秀挺,有個櫻桃小嘴,頸項修長優美,身段窈窕婀娜。

綠色這種色系的衣服是很挑人穿的,但這女子穿起來卻渾然天成的襯托出她卓然不群的氣質,綠衣的尾端處還繡著一排圓形的彩色刺繡,披散開來的感覺讓她看來就像只孔雀般華貴。

驕傲、不凡,人人都讚歎地看著她,她卻不在意任何人,只在意自己。

不過蕭關注意的倒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身邊那群京城青年才俊們對她過度的吹捧,簡直讓天仙都為之遜色,令人絕倒。

亭中,大理寺卿的公子嚴善仁手中扇子一扇,用他有些蠟黃的臉衝著綠衣女子涎笑道:「今日天氣甚好,令人不禁詩興大發,畢芳姑娘文才甚高,不如我們幾個就合作做首詩,由畢芳姑娘品評吧?」

有表現自己的機會,其他公子當然點頭如搗蒜,於是嚴善仁先故作沉吟一番,再喃喃念道:「亭中一美人。」

「好啊!好啊!」其他人不禁喝采來,畢芳受到讚美,也跟著微笑地點點頭。

唯獨樹上的蕭關翻了個大白眼,不明白這句詩到底好在哪裡?要做這種詩,他這不學無術的小混混也行,「田中一老牛。」看,還能跟他的「美人」對仗呢!

「玉潔又冰清。」吏部尚書之子尤聰明,也自以為聰明的接了下一句。

只見這句顯然也很受用,畢芳拿手絹掩著嘴,害羞地笑了笑,但眼中所表露出的喜悅神采可不是只有害羞而已。

蕭關差點被這群裝模作樣的人給悶死。玉潔又冰清?他故鄉的老牛還懶惰又貪睡呢!

「綠袖迎風招。」這句詩是內閣大學士的兒子劉秉所做。

接續前一句玉潔冰清形容畢芳的內在,劉秉由外在著手,也算真有些文才。畢芳聽出了些門道,不由得讚了一聲,讓劉秉很是得意。

蕭關忍住不讓笑聲逸出口。這樣就能受到稱讚的話,那他也可以讚美他家的老牛「頭角朝陽指」,比那什麼綠色的袖子有詩意多了。

最後,由自詡風流倜儻的禮部尚書之子趙天成做結尾,「不知垂青誰?」

每個文人聽了這一句,都挺起胸膛來,想表現出自己最俊俏的一面。

畢芳悅耳的聲音輕輕地將這即興詩吟了一遍,「亭中一美人,玉潔又冰清,綠袖迎風招,不知垂青誰?」她淡淡地一笑,「諸位公子謬讚了,畢芳哪裡有那麼好呢?倒是諸位公子年輕有為,都是京城裡的青年才俊,才讓畢芳自慚形穢。」

如此自謙,自然又引來那群所謂的青年才俊諸聲讚美,令畢芳的笑容又更美了,迷得眾人神魂顛倒。

唯一一個不受影響的蕭關,差點沒從樹上掉下來。這群人真是噁心到他不小心把嘴裡的草都吃下肚。

「田中一老牛,懶惰又貪睡,頭角朝陽指,不知累不累?」嘿!聽起來比那噁心巴拉的美人詩具體又寫實多了,他真是太有才華了!蕭關不由自主地想。

涼亭裡的那群人,根本就是男女交相賊,女的故意謙讓,因為知道男的會吹捧,而男的則是知道女的只是假意謙讓,所以更是卯起勁來吹捧。

這樣的虛偽,讓蕭關渾身不舒服。

就在他思索著的時候,涼亭裡的那群青年才俊突然鳥散了,興許是中午將至,皇宮裡早朝散會,公子哥兒們得快些回家,否則大官父親們知道他們又在南湖邊胡混,不賞幾棍家法才怪。

留在涼亭裡的只剩下畢芳與她的婢女青兒,等其他人都走光了,畢芳才優雅地在湖畔邊坐下來。看著湖裡自己的倒影,她笑容更盛,彷彿很滿意自己的美麗。

「小姐,」青兒笑嘻嘻地指著桌面上那些公子哥兒留下來的禮物,「這些東西該怎麼辦呢?」

蕭關也好奇了起來,桌面上有一組金光閃閃的酒盞,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還有一個食盒,這小娘兒們這麼虛榮,應該會很喜歡這些能增添她身價的東西吧?

想不到大出他意料,畢芳竟懶洋洋地道:「桌上東西你喜歡的就揀去,剩下的就全給那個人。」纖指指向不遠街道旁的一個老乞丐。

青兒像是很習慣這樣的吩咐,便挑了幾個可愛的小東西,其他的全堆到一邊,然後將食盒捧到畢芳面前,「小姐,這個呢?流芳園的蛋黃酥餅,平常人要排三天三夜才買得到,相當有名呢!虧得劉公子有心,送了一盒給你,要不要留著吃?」

畢芳睨了一眼青兒,沒好氣地笑道:「知道你嘴饞,要吃就吃,或者拿去分給你府裡那些姊妹。明知道我不吃這些東西的,要維持纖細的腰身可不容易。」

主子都說了,青兒自然笑納了那食盒,也將不要的財物放到了遠處那老乞丐身前的碗裡,而這像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讓老乞丐往畢芳的方向伏身直拜。

畢芳朝那乞丐微微一點頭,大大方方受了這一禮。

蕭關看著倒是納悶了,這女子當真不愛財,只愛人對她吹捧朝拜?這種個性不是一般人會有的,該說是古怪還是偏執?

看來他得做個測試來試探試探她,她真是引起了他莫大的好奇心。

待那老乞丐抱著碗走了,青兒回到涼亭裡和畢芳也要離開,兩人才走出涼亭,青兒眼睛不經意一掃,突然停下腳步。

「哎呀!小姐,」青兒示意她看向涼亭裡的桌面上,「有東西忘了拿呢!」

畢芳主僕兩人走回涼亭,看到應該被青兒清空了的桌面上,還擺著兩樣東西,一支精美的金釵,還有一把造型古樸的短刀。

「難道是我漏拿了?」青兒吐了吐舌,「小姐,這金釵倒是別緻,比剛剛那些禮物都好,也不知道是哪位公子送的,要不你收下吧。至於這把短刀倒是遜色了些,青兒把它丟了?」

「不,」畢芳走到桌旁,竟是看也不看那金釵一眼,逕自拿起短刀把玩。「這東西看起來也挺有趣的,還滿合我的眼,我要了,那金釵就算了吧。」

小姐說不要,青兒也不好納為己有,便指著湖畔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一個年輕乞丐道:「要不給那人吧?」

不料畢芳竟搖搖頭,仍是指著不遠處的老乞丐,「還是給老乞丐。」方才拿了碗走人的老乞丐,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又回來了。

她有些鄙視地看了看那年輕乞丐,「年輕力壯又好手好腳的,不去找份工作,居然在這裡乞討,就是這些人造成朝廷的負擔,讓爹爹的工作忙不完。」

青兒認同地點點頭,將金釵又拿給老乞丐,畢芳自然又受了一次大禮。

這時候,她們口中那名年輕乞丐的方向,突然傳來說話的聲音-

「田中一老牛,懶惰又貪睡,頭角朝陽指,不知累不累?」

這顯然是在模仿方纔那群公子哥兒做的詩,聞言,畢芳皺了皺眉,青兒更是生氣,「小姐,這乞兒在諷刺你!」

畢芳仔細地瞧了瞧那乞丐,只見他無精打采地低著頭,不像有什麼企圖,她也不屑與之計較。「這應該只是巧合,就憑這人只能當乞丐,也諷刺得了人?何況我可是京城第一美女,不會有人諷刺我的。」

這麼大言不慚的話,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青兒居然也點頭附和,「說得也是。小姐,咱們走吧。」

待畢芳主僕兩人走遠了,扮成年輕乞丐的蕭關才抬起頭來,哭笑不得地瞪著她們離去的方向「這對主僕真是絕了,竟可以自戀到這種程度,那名喚青兒的丫頭簡直不是普通的配合。」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故意沾上的灰塵和草屑,接著在衣襟裡掏了掏,苦笑自語,「叫畢芳的小娘兒們,那金釵可是奶娘留給我變現的,你隨隨便便就送走了我這十天的伙食費,還污走我最心愛的護身短刀?這回真是失算了!害我還犧牲形象扮成乞丐……」

蕭關在胸前掏了老半天,終於掏出玉珮。

「看來,真的得去找『那個人』了……」

問了路人得知當今丞相的府邸後,蕭關循線而去,不消多時,他已站在朱門大戶的丞相府邸前。

在敲門前,他靈活的腦筋已經拐了一百八十個彎,市井坊間對畢學文的風評皆是忠誠嚴謹、剛正不阿,除了當丞相之外,還身兼太子太傅,負責教導國家未來的君主,所以皇室恩澤之於畢家不可小覷。

因此,當有人出來應門後,蕭關那總是玩世不恭的表情馬上收斂起來,擺出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掏出玉珮求見丞相。

開門的老門房原以為衣著破落的蕭關是來乞討的,本想給兩顆饅頭打發了事,但見他竟能拿出一塊價值不菲的玉珮,便半信半疑地入內詢求,果然一刻鐘不到的時間,老門房便匆匆忙忙的趕來,一改先前不屑的態度,和善地邀請蕭關入內。

經過重重的院門及迴廊,蕭關被領至花廳,才一進門,就見到一名年約五旬、神色莊嚴的男子立在廳中。

不消說,眼前這人一副被人倒債的表情,肯定就是傳言中嚴肅剛正的畢學文。蕭關心中暗想,表面仍是一副忠厚老實的樣子。

畢學文第一眼看到蕭關時,眼底閃過一絲訝異,可他將情緒掩飾得很好,淡淡地道:「你從何而來,經歷過什麼,家中還有什麼親人,細細與本官報來。」

蕭關眼神呆滯,乖乖地道:「晚輩來自桃渚,自小與奶娘相依為命,前一陣子奶娘死了,就遣晚輩拿著玉珮來尋找一位畢學文大人,晚輩在京城打聽,知道畢大人是當朝丞相,就找來了。」

「可有讀書識字,或者騎馬練武?」畢學文又問。

蕭關一副老實巴結的模樣,有問必答,「書讀過一點兒,但不通透,」他懂的那些旁門左道把戲可不比讀書人少,「馬術沒學過,」都是偷騎別人家的,「武功會一些,可都是基本招式。」在街上打架、鬥毆,他可是一流的,一對一的單打,沒幾個人躲得過他的下流手段,此外還偷學了別人家好多的家傳武功,只是雜而不精,還真的都是些基本招式。

瞧他這模樣,是個老實的孩子,還帶了些傻氣,畢學文眼中的熾熱光芒慢慢冷卻下來,最後點了點頭,將玉珮交還給他,「來了就好。你父母的事,遲些我再告訴你,你先住在我這裡吧。」

「這樣就行了嗎?」蕭關愣愣地問,但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這麼簡單就讓老子過關了?不怕我拿塊假玉珮糊弄你?

想不到畢學文似乎看穿他的想法,微微一笑道:「這玉珮全天下只有一塊,是做不了假的。」

蕭關心裡一驚,眼前這可是隻老狐狸啊!他裝得呆愣憨傻,天知道畢學文難道就不會裝得嚴肅老成?看來關於他父母的事,畢學文說的也許不能盡信,還是得自己去多方打探了。

思緒至此,他給了畢學文一記傻笑,聽話的退場,要隨著下人到自己的寢居。然而才踏出花廳,過了幾道門來到別院,立在院中的一個美人兒卻令他眼睛一亮,嘿嘿,以後在這丞相府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當他裝傻充愣的經過畢芳身邊時,只見畢芳叫住了他。

「你就是門房所說,那個來認親的?」她高姿態地半側著臉斜睨著他,一方面表現出驕傲,另一方面,這樣的姿態最能表現出女人臉部柔美的線條。

蕭關點了點頭,領在他前面的下人涎著笑替他回答,「啟稟小姐,這位蕭關公子以後要暫居相府。」

「喔?是嗎?」畢芳微微一笑,換了一個姿態來到蕭關身旁,好像刻意要讓他看清楚她的美貌,然後微啟芳唇自我介紹,「蕭關,我是丞相之女畢芳。」

「喔。」蕭關淡淡地應了一聲。

接下來便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畢芳努力的在他面前表現出自己最美好的姿態,但蕭關只是呆呆地望著她,表情甚至都沒變。

「你……不會說些什麼嗎?」畢芳有些惱了,這男人沒見到京城第一美女站在他眼前嗎?不會誇讚一句?

蕭關故意搖搖頭,心中為她的做作差點笑出聲來。

「你不覺得我和別人……哪裡不太一樣?」她昂了昂首。

「是不太一樣。」他點點頭,就在畢芳得意地準備接受他的讚美時,他突然出乎意料地道:「你的脖子拉得這麼長,不累嗎?」

「你!」畢芳氣得跺了跺腳。

美人兒氣了,蕭關卻一副沒事人樣的抿抿嘴,突然吟起詩來,「田中一老牛,懶惰又貪睡,頭角朝陽指,不知累不累?」

畢芳一雙媚眼瞪大,連忙遣退替蕭關領路的下人,難以置信地指著他,「你你你,你是那名乞丐」

「我我我、我只是恰巧坐在那裡,誰說我是乞丐了?」蕭關當然打死不認,承認了不就表明自己在耍她?「所以我的刀可以還我了吧?」

「你的刀?」畢芳直接便想到自己在南湖亭中接收的那把短刀,也不作偽,就在他面前拿了出來。「你說的是這把?有什麼證據證明這是你的刀?」

「這把刀,刀身全黑,有白色的斜行紋路,皮鞘上沒有花巧,背後繡了一個『蕭』字。」他當初拿金釵和短刀測試她,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那麼不愛財,畢竟一般正常的姑娘都會選擇金光閃閃、價值不菲的金釵,而不是一把不起眼的短刀。

想不到她這麼不正常,竟二話不說就拿走他的短刀,還把他的金釵給了別人,早知道扮乞丐無法引她捐回短刀,他不如直接搶回來。

畢芳仔細看了看手上的刀,翻過來果然見到上頭有一個「蕭」字,她不甘心就這麼被他耍了,冷哼一聲別過臉,「誰說這就是你的?京城裡姓蕭的人何其多?說不定是哪家公子暗戀我要送我的,豈能被你訛走?」

「哇!你這奸丫頭,自戀到這也算是出類拔萃了,你霸著人家的刀不放,不怕嫁不出去嗎?」蕭關忍不住跳腳。

說到這個,畢芳就得意了,「哼!我可是早就許了人的,我的未婚夫婿就是京軍統領夏邦呈,你若在我面前耍無賴,我就叫他派兵將你拿下!」

「你這丫頭想嚇唬我?老子在街上詐騙銀兩……不,疏財仗義的時候,你還在你娘的懷裡喝奶呢!」臉上微微抽搐,蕭關突然眉梢一揚,頓時想了一個損招。

在畢芳以為他拿她沒辦法,正洋洋自得的時候,蕭關忽而表情一垮,一臉欲哭無淚的哭叫道:「小姐不要啊!這是我蕭家長輩唯一留給我的東西……被你奪走了,我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什麼?」他的表情變化太快,畢芳完全摸不著頭緒。

這時候,畢學文突然從院外踏進來,入眼的便是蕭關哭求畢芳的這一幕,他神情一變,大喝一聲,「你們在做什麼?!」

畢芳還來不及反應,蕭關已經一臉可憐相的哀求,「丞相大人,你要替晚輩作主啊!畢姑娘見我家傳短刀精緻,竟伸手搶了去,我因為怕傷到她,不敢與之爭奪,她就不還我了。」

「才不是這樣!」畢芳見他顛倒黑白,急得跺腳。

「丞相大人,那刀還在她手上呢。」蕭關哭喪著臉。

對畢學文而言。這只是兒孫小輩打打鬧鬧的小事,他板起臉輕斥,「芳兒,你一個女子搶人家的東西成何體統?難道府裡還缺了東西給你嗎?」

「爹,你聽我說,事情不是像他說的……」她忙辯解。

「丞相大人,那皮鞘上還寫著『蕭』字呢,真的是我的!」蕭關適時地打了岔。

畢學文一眼就看到那醒目的「蕭」這,不由得嚴肅的教訓起女兒,「不是你的東西就別拿!為父是這麼教你的嗎?罰你回房將女誡抄十遍,沒抄完不准出房門!」

畢芳被罵得無辜,恨恨地瞪了蕭關一眼,在父親的怒火下,她再不情願也只能妥協,「是,爹。」

蕭關則是裝得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忙不迭的直向畢學文道謝。

畢學文見狀皺起眉,「蕭關,其實你並不姓……算了,總之,你以後不能這麼哭哭啼啼的,男子漢大丈夫,應有所氣度,怎麼能如此畏縮?」

「是、是,晚輩受教了。」嘴上這麼說,蕭關心裡卻忍不住想著,能屈能伸才是真丈夫啊!

畢學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對他這副老實又膽怯的模樣有些失望,搖搖頭便離去,當他走遠後,畢芳才敢將方纔所受的委屈全爆發出來。

「你這無恥小人!」她哪裡曾受過這種冤枉?以往都是男人討好她,今天他沒稱讚她的美貌就算了,竟然還陷害她挨罵?

「過獎過獎,你不知道要在江湖上混,這樣才活得久嗎?」蕭關故意奸笑,臉上的表情說有多討人厭就有多討人厭,和方才在畢學文面前戒慎恐懼的模樣差了十十萬八千里。「嘿嘿!當朝丞相,怎樣都比京軍統領大吧?你那叫夏什麼東東的未婚夫,我告訴你,他永遠拿不下我!」

「你……咱們走著瞧,哼!」畢芳恨恨地一跺腳,扭頭便離開。

「喂喂喂,小娘兒們,我的刀呢?」蕭關突然想起這事。

畢芳一個轉頭,居然扮了個鬼臉,被他氣得完全顧不得維持京城第一美女的風範。「你若幫我抄完十次女戒,我再考慮考慮!」說完,在蕭關傻眼的表情下,她氣呼呼地離開。

看她扭腰擺臀的背影,蕭關不由得噗嗤一笑。在畢芳面前,他不會像在畢學文面前一樣裝乖,因為他要用到她的地方還很多呢!

只不過……那該死的小娘兒們將領路的下人遣走了,這下他的寢居究竟在哪裡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40 PM

第二章

「你這傢伙,不自個兒找樂子去,幹嘛成天跟著我?」

畢芳氣惱地嬌瞪著蕭關,這臭男人像只拴在她背後的風箏,亦步亦趨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父親派了個保鏢保護她,害她少了許多被青年才俊搭訕讚美的機會。

「小姐,你若把刀還給我,我自然不會跟著你。」蕭關吊兒郎當的說。

「休想!你在我爹面前擺了我一道,害我抄書抄得手都廢了,詩會琴會都不知道錯過了幾場,我才不還你!」抄書事小,不能在眾人面前展現自己的美貌才是讓她最嘔的。她是官宦之女,出門原應該坐轎子,但中原風氣開放,良家婦女也能拋頭露面在街上走,所以她自然不會讓轎簾遮去她的花容月貌。

不過一番話說下來,她突然察覺自己的語病,便硬生生地改口,「何況,我還是不相信這把刀是你的。」

他就等她這句話,「那在下就只好巴巴的跟著小姐,做打下手的啦,哈!」

因為畢芳被罰抄書,等於變相的被關在府裡幾日,蕭關也趁著畢學文不知道的時候,到她面前胡攪蠻纏,才發現這小妞愛漂亮、好面子、自恃美貌,但去掉表象的華麗,其實心裡單純得很,隨便一激就會說出許多有價值的消息。

比如畢學文多年前喪妻後便沒再續絃,畢芳是他唯一的女兒;或者是畢學文將她許給京軍統領那個夏什麼玩意兒,似乎是因為聽了某位算命大仙的什麼話,所以過程有些匆促,幸好聽說那夏什麼玩意兒長得還算帶得出門,讓畢芳也沒那麼難以接受。

雖說在她的口中,畢學文只是一個一般尋常人家的父親,但在蕭關眼中,卻總覺得畢學文心中埋了許多秘密,畢竟關於他的身世,畢學文只輕描淡寫的說他是故舊之子,而故舊已雙亡,所以他現在是個孤兒,而畢學文願意收留他。

可是就算父母死了也總該有墓吧?過去是發生什麼事,為什麼大夥兒全死光了?收留他,也該給他一份差事做吧?著一些,畢學文卻完全沒有提,令他大惑不解,只好以還刀為理由纏著人家小姐,心想說不定可以從這愛美卻少根筋的小姐身上,問出一些答案來。

畢芳拿他沒辦法,只好領著婢女青兒外加拖油瓶一枚來到南湖,誰知今日卻無人在此論琴棋書畫,令她有些失望。

但蕭關隨著她在京城晃了半日,也看出了一些門道,不由得納悶地問:「怎麼這城裡行人少了,卻多了很多官差?」

畢芳像是看白癡般的看了他一眼,「天啊!你究竟是從哪個熊洞鑽出來的,京裡這麼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蕭關笑嘻嘻地道:「我家鄉沒有熊洞,蛇洞倒是不少,這蛇可滑溜了,你要抓東,他偏就走西,有時還會被咬一口,難纏得很呢!」

畢芳隨即皺起眉來,跺了跺腳,他分明就是在調侃她!

倒是一直聽著蕭關胡言亂語的婢女青兒,這次終於忍不住噗嗤一笑,好心地解釋,「蕭公子剛來京城,消息不靈通是自然,不曉得蕭公子是否有聽過二十年前,發生在皇宮裡的一場巫蠱之亂?」

蕭關老實地搖了搖頭。

青兒微笑說明,「二十年前,五毒教興起,這個教派十分惡毒,利用下蠱或下毒的方式控制人,甚至還控制朝中大臣,試圖影響朝政。曾經有後宮的嬪妃與五毒教的人勾結,利用蠱毒殺害或詛咒皇上寵愛的妃子,後來此事被揭露,不只後宮,整個朝廷都大清洗了一番,五毒教也從此銷聲匿跡。」

「這和我問的問題有什麼關係?」一句話說得長之又長,蕭關被她說得頭都暈了。

這回換畢芳忍不住笑了,「你還聽不出來嗎?這滿城的官兵搜查的就是五毒教的教徒,最近他們在京城裡似乎有死灰復燃的跡象。」

「主持捉捕一事的人,就是丞相老爺,就算是王爺府,也是老爺一句話就能進去搜查,而城裡負責率領官兵的人,是小姐的未婚夫夏公子,這陣子夏公子可威風了!」青兒知道小姐喜歡聽這話,便捧了一句。

果然,畢芳得意地昂起頭,彷彿她身邊的人威風,她也跟著威風似的。

但看她這囂張的得意樣,蕭關就想瀉她的氣,「這樣走來走去就抓得到人?那我也在京城裡走來走去,不久能拉個一串欽命要犯領賞金了?」

「哼!你可別胡說,這城裡的治安在夏公子的維護下,可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畢芳不由得反駁。

她才說完,背後不小心就被人擦撞了一下,她驚叫一聲,回頭一看就見到一個小乞兒。

小乞兒見自己似乎衝撞了官家小姐,立刻忙不迭地道歉,「這位天仙一般的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

瞧他可憐兮兮的,雖一副結結巴巴的模樣,但說的話中聽,畢芳便朝著青兒搖搖頭,青兒機靈地拿了一錠碎銀給小乞兒,說道:「算了,我家小姐不和你計較,你快走吧。」

小乞兒連忙道謝,匆匆忙忙的要走,但才一轉身,就被人從後方給拎住領子,拉了回來。

「給我等等!」蕭關好整以暇地伸手拎住小乞兒。

「蕭關!你又想做什麼?我已經說放了他了!」畢芳微一跺腳,總覺得蕭關是故意和她作對。

青兒也幫腔,「公子,這小乞兒挺可憐的,就別和他計較了。」

蕭關只是沒好氣地盯著她們兩個,「好心的畢小姐、天仙般的畢小姐,摸摸你的錢囊還在不在。」

畢芳臉色一變,急忙探向腰間,果然原本放置在腰帶內側的錢囊早已不翼而飛。

她驚疑不定地望向蕭關,只見他由小乞兒的懷裡拎出一個綠色織錦的小布包,她立即驚叫道:「我的錢囊!」

這就是了!蕭關涼涼的望著她,「京城治安在夏公子的維護下,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畢芳冷哼一聲別過頭,直覺的不想承認自個兒丟臉丟到家。

蕭關看得心裡想笑,轉過頭二話不說先給了小乞兒一記栗暴,「你這小子,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偷東西!」

他這話是在為她主持正義嗎?畢芳有些訝異地轉回頭看他,心中不禁對蕭關有些改觀,這人不只替她抓小偷,還替她教訓小乞兒,他似乎沒她想像中的那麼壞嘛……

每個人都覺得小乞兒慘了,連小乞兒自己都覺得天亡我矣,豈料蕭關語氣急轉直下地道:「你偷東西竟敢偷到老子面前來?要說當扒手,老子我可算是宗師級的!你這招聲東擊西手法用得太拙劣了,也來得太突兀,想在京城裡生存,老子教你一招,要偷別人東西時,要用最自然的方式接近對方,注視對方的視線,在他視線的死角動手,更重要的是那肥羊四周的人也要一併注意,否則就會被抓個正著,知道嗎?」

畢芳聽得眼兒都圓了,青兒更是目瞪口呆,這男人沒說錯吧?他他他……他不是要主持正義,而是要同流合污?!

「你你你……」畢芳吃驚到連話都說不好,只覺得一口氣梗在喉頭,指著他的纖指都在顫抖了。「你這時候不是應該點化他、教育他,讓他不要再犯嗎?」她終於一口氣說完。

「然後呢?不要再犯他就能填飽肚子嗎?」蕭關不以為然地勾起一邊唇角,斜睨著她,「點化他、教育他是觀世音菩薩的工作,我自認還沒那資格。」

聽聽這話,歪理都成了真理了,偏偏畢芳卻只能辭窮,因為他簡直是無懈可擊的可恥。

小乞兒聽得津津有味,一副恍然大悟、如遇良師的模樣道:「我明白了,難怪我屢次差點失手,幸好腳程快才躲過幾劫,想不到當扒手還有這些個竅門,我怎麼沒早點遇到公子你啊!」

「叫老大!」這可是蕭關出了桃渚後第一個收的小弟,老大當久了,偶爾也會向聽聽這些尊稱回味一番。「下回別這麼不長眼,等你偷出個門道之後,再回來找我幫你驗收。」

「是,老大!」小乞兒很機靈,叫得心悅誠服。

蕭關拍拍手,便放人離開,畢芳見小乞兒一溜煙地跑得不見人影,遂不依地嚷道:「你怎麼就讓他走了?」

「不然怎地?你掉了什麼東西?」蕭關拎著她錢囊的帶子,在她面前甩了兩圈。

畢芳被他一堵,再次無言,她的東西都拿回來了,還能掉什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瞪著他,思索著自己完美的形象該不該因為這臭男人而在大街上破滅。

最後,她還是決定當她的京城第一美女,冷哼一聲說道:「你不准再跟來了!青兒,咱們走!」

說完,畢芳便領著青兒掉頭而去,倒是蕭關好整以暇地將錢囊在手上一拋,再精準的接住。

「這女人在他人面前溫柔,在我面前就凶悍得很,走了連錢囊都不要了,莫非是怕我說出她的真面目,才塞錢給我?」

隔了一段距離,蕭關跟著畢芳主僕,然而才拐了兩個彎,眼前就突然出現一堆官兵將他團團圍住。

夏邦呈由官兵團裡步出站在他面前,嚴厲地質問他,「你手上的錢囊從何而來?」

蕭關上上下下打量了這個人,算是有幾分英姿颯爽,比起之前在南湖涼亭裡看到的那些所謂青年才俊要出眾許多,不過那盛氣凌人的官威,倒教人不敢領教。

「這?算是人家送的吧?」蕭關刻意悠哉悠哉地甩了甩錢囊。

「不可能!這錢囊是我送給畢家小姐的禮物,她怎麼可能會轉送給你?」夏邦呈的眉頭攢得可以夾死蒼蠅了。

「夏統領,我看此人行蹤鬼祟,畢小姐的錢囊分明是他偷竊而來。」另一個身材略胖的官兵在夏邦呈耳邊低語。

然而這一切全都清楚的聽入了蕭關的耳裡。送錢囊給畢家小姐的夏統領,除了畢芳的未婚夫夏邦呈之外不會有別人,可他混跡市井這麼久,最討厭的就是官兵,尤其是囂張跋扈又耀武揚威的官兵,如今這夏邦呈兩項條件都符合,甚至無故欺到他人頭上來,他蕭關可不是省油的燈,不好好耍耍他怎麼成?

因此,蕭關不待官兵有所動作便跳腳起來,「哇啊!你們這些官兵講不講道理?我站在路旁又沒遮遮掩掩也叫行蹤鬼祟?那你們這些官兵在我眼前交頭接耳,是不是叫做賊頭賊腦?」

「你這賊人竟敢胡言亂語?來人啊,把他拿下!」吳副統領氣呼呼地道。

「慢著!」一道嚴厲的聲音突然震住所有官兵。

「啊?」吳副統領也被嚇愣了,不由自主的望向夏邦呈。

夏邦呈沉著臉搖頭,表明了不是他喊的,他將視線投向蕭關。

吳副統領見狀氣急敗壞地對著蕭關大喝,「你你你、你是什麼身份?這裡哪輪得到你喊『慢著』?」

「我我我、我是什麼身份,這裡哪輪得到你喊『拿下』?」蕭關大大方方的再將錢囊甩了又收、拋了又接。「這東西在我手上,就是我的,你們有什麼證據說我偷了畢小姐的東西?」

「吳副統領等一等,讓我再問清楚。」夏邦呈畢竟深諳為官之道,要是冤了人,會影響他的官途與名譽,還是仔細盤問一番為慎。「你由何得來此錢囊?」他走向蕭關,眼神緊緊的盯著錢囊。

「畢家小姐給我的。」蕭關索性將錢囊拎到他眼前兩寸處,讓他看個清楚。「你接下來是不是又要問我,我和畢家小姐是什麼關係?她為什麼要給我錢囊?她又到哪裡去了?」

蕭關在桃渚時被官兵抓到都成了熟人,進衙門像進自家茅廁,官兵盤問的內容他早就倒背如流。

夏邦呈拍掉他不禮貌的手,眼神越見凌厲地瞪著他。

蕭關當作沒看到他不善的表情,一逕的自問自答,「我是畢丞相的客人,現在和畢小姐住在一起,今天一起出來玩,走散了,所以我在這裡等她回來。」

這分明在說他與畢芳關係匪淺,而且似乎還有丞相大人的許可,夏邦呈聽完,臉已經全黑了。

蕭關要的就是他這種表情,他嬉皮笑臉地伸出食指,指向夏邦呈身後,「嘿!你不信,想罵人對吧?等一等,不如我幫你問問身後的人,你就會相信我的話。」

夏邦呈還來不及回頭看,就聽到一道極耳熟的女聲,由背後遠遠傳來--

「蕭關,你在做什麼……」

待畢芳走近時,才恍然發現蕭關身旁還有些官兵,甚至連夏邦呈也在其中。她原本準備好要教訓蕭關的話戛然而止,還硬生生轉了彎,不僅表情變得柔美,連說話聲音也變得溫和細小。

「夏統領,你在這兒?」她揚起一抹春花般的笑,方纔的戾氣蕩然無存。

蕭關簡直對她神乎其技的變臉技巧歎為觀止,只差沒替她鼓掌叫好。

「畢小姐,這人手上為何有你的錢囊?」夏邦呈按捺著不悅的口氣,但聽起來也像是某種程度的質問。

見夏邦呈似乎為此不開心,畢芳努力解釋,「啊!是啊,我便是要來討回的。」

「他說他是你府上的客人?」夏邦呈余慍稍斂,但仍是有些芥蒂。

「沒錯,可是……」

這一會,畢芳才起了個開頭,便被蕭關打斷--

「沒錯吧?夏大人,接下來我幫你問吧。」他的戲份也該上場了吧?

蕭關刻意露出一個笑容,只不過看起來很可惡,「畢小姐,我如今和你住在一個屋簷下,對吧?」

「是,不過……」畢芳才吐出三個字,又再次被打岔。

「我們今天是不是一起出來的?」蕭關這問題,可是精準的選擇了會令人誤會的表達方式呢!

「是,但……」

畢芳一開口,蕭關的下一句問話馬上又來--

「我們分散了,所以我在這裡等你回來,也沒錯吧?」

「沒錯……」

「這就得了!」蕭關手一拍,大功告成。「夏統領,你可聽清楚了?我一句話也沒騙你,畢小姐都替我證實了。」這下不氣死夏邦呈,也要讓他嘔幾口氣!

夏邦呈不是傻子,光看畢芳那一向優雅的麗顏忍不住快崩潰的樣子,就知道蕭關的話不盡確實,可因為眼下也無法抓到狡猾的蕭關什麼把柄,他只得暫時按捺住心中的不滿。

「既然有畢小姐為你做擔保,我暫時放過你一回。」他若有深意的望了眼畢芳,「畢小姐,有句話夏某需稍微規勸你,你是丞相之女,在京城也有美名,切勿與不倫不類的人混在一起,免得丟丞相大人的臉。」

他這句話說得有些重,天之驕女的畢芳聽了也不高興,但又不能當場回嗆破壞自己唯美的形象,只得忍下氣來默不作聲。

「至於你,」夏邦呈再把矛頭指向蕭關。「我還沒有完全相信你,但你今日既隨著畢小姐出門,也要惦著相府的顏面,身為京軍統領,夏某提醒你行止要得宜。」冠冕堂皇的話至此,夏邦呈突然降低音量,惡狠狠的再蕭關耳邊道:「另外,身為畢小姐的未婚夫,夏某也要提醒你,癩蛤蟆不要妄想吃天鵝肉,若讓我知道你覬覦畢小姐的美色,對她有任何不敬,我私底下也會找你算帳!」

「說得好,有氣概、有魄力。畢小姐你聽到了吧?連我聽了都差點潸然淚下,幾乎要愛上他了呢!」蕭關知道夏邦呈的用意,偏要大聲的把他小氣巴拉的話給捅出來,讓每個人都聽到,這回他還真的鼓起掌了。「不過,夏統領你放心,在我長大的那個地方,下盤強壯、手掌粗大,能幫忙拖網殺魚的才算美女,畢小姐這種纖細的身段和白嫩的皮膚,在我們那兒只能算是風乾的病雞。」

「你、你才是風乾的……」話聲頓止,畢芳赫然發現自己差點在夏邦呈面前失態,便將接下來的話硬生生的吞到肚子裡,「哼!本小姐我心胸寬大,不與你計較。」

「唉唉唉,夏統領你都聽到了,我家畢小姐多麼心胸寬大啊!連我一時失言都能原諒。你不知道我家畢小姐在府裡的儀態更是『優雅』、『溫柔』呢,下回有機會遇到你,我再同你說說。」蕭關笑得燦爛,天知道他也是在告訴畢芳,他可是握有她兇惡真面目的把柄,弄得他老大不開心,他一把全捅出來,讓她的未婚夫知道她隱藏在溫柔婉約下的真面目。

「你……」畢芳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但眼底閃過的光芒在在警告蕭關,最好不要跟夏邦呈亂說話,要是損及她的名譽,她肯定和他拚命。

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又豈能逃過夏邦呈的眼?只不過眼下他有任務在身,分身乏術。心裡相信畢芳不可能和這種下等人物糾纏胡來,加上礙於對方似乎真是丞相賓客,他只好拜別畢芳,憤憤離去。

至於畢芳,早已氣到不想再和蕭關多說什麼,轉身就想走,只不過走沒兩步,又因蕭關這可惡男人的可惡話語而止了步。

「喂,畢小姐,你不是來找錢囊的?這玩意兒我不想要了,才拿沒多久,就引來一堆官兵,你再不拿回去,我怕等會來的就是一群火槍軍了!」

畢芳一回頭,錢囊都還沒拿回來,方才偷她東西的那名小乞兒卻又巴巴地跑了回來,臉上還一副欽佩又欣喜的表情。

「恩人啊!方纔我見官兵圍著你,還替你捏了一把冷汗,想不到你居然能安然脫身,那夏統領彷彿還很生氣的走了呢!」小乞兒彷彿沒見到畢芳,一來就對著蕭關說話,那模樣像只搖著尾巴的哈巴狗。

畢芳這輩子從沒受過這種待遇,一個蕭關不把她的美色放在眼裡也就罷了,現在連個乞丐都不睜眼看她是怎麼回事?簡直令人吐血!

「忘了嗎?叫我老大!」蕭關漫不經心地道,但比較在意的還是身旁那只自以為是羊的母老虎。「你又回來做什麼?」

「老大不是說,等我偷個門道就回來找你驗收嗎?我方才隨便一試,果然就用老大的方法摸到了這個!」小乞兒喜孜孜地獻寶,「瞧,好大一塊銀子啊!」

蕭關一看,右邊的眉毛不禁挑得老高,因為他不管橫看豎看,那「一大塊銀子」看來都像是一塊銀牌。

「拿過來我看看。」蕭關接過東西,先惦了惦重量,果然事有蹊蹺,之後又左翻右翻,再舉起來在陽光下看了半晌,忽而眼睛一亮,「嘿!好小子,你偷到好東西了。」

「真的嗎?」小乞兒一喜。「當初入手時,我還想著這麼大一塊銀子,哪有人會帶著在街上走,根本就找不開,怕是假銀呢!」

「這是真銀,而且絕對比你想的還值錢,不過卻可能會要了你的腦袋。」蕭關慢條斯理地道。

畢芳在一旁聽得好奇心大起,生氣的事一時也忘了,不由得插口道:「為什麼會要了他的腦袋?」

蕭關睨了她一眼,心忖這小娘兒們的脾氣真是來得快也去得快,不禁微笑,「這就要問這小子,這塊銀子是從誰身上偷來的?那人長什麼模樣?」

小乞兒擔心著自己的腦袋,連忙說道:「那人是個年約五旬的漢子,留著一臉落腮鬍,眼睛瞪得像銅鈴那麼大,穿著一身灰衣灰褲,最惹眼的是他右手小指少了一截。」

「你記得倒清楚。你有見到那灰衣大漢往哪裡去了嗎?」

小乞兒突然曖昧一笑,「那人進了悅紅樓,他的銀子被我偷了,不知會不會沒錢付賬?」會想到這裡,他吞了吞口水,「老大,我為什麼會掉腦袋?那人很難惹嗎?」

「你呀!該說你運氣好,還是不走運呢?」蕭關突然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只見小乞兒臉色一變,雙眼透露著驚恐。

「你叫什麼名字?」蕭關突然問。

「小的沒有名字,但其他人都叫我小錢鼠。」

「好,小錢鼠,這些錢買你這塊銀子,這陣子你避避風頭,若有用到你的地方,我會再找你。」蕭關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給他。

畢芳以為那小乞兒應該會要回銀子,因為銀票面額再大,也買不了那麼大一塊銀子,想不到小乞兒竟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拿了銀票飛也似的跑了,似乎要餘悸猶存。

她納悶地問著蕭關,「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怎麼又放了他,還給他那麼多錢?」說到這裡,她突然一臉狐疑,「你又是從哪裡拿來那麼多錢?」

「你的問題還真多,我要先回答哪一個?」蕭關只覺好笑,「銀票是你爹給我的啊,他硬要拿錢給我,還說任我隨便花,唉,我也是很困擾。」

事實上,蕭關該說是很疑惑,因為畢學文一向自恃清廉,自己過得克勤克儉,卻對他這故舊之子這麼大方,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畢芳聽了之後有些不平衡,「我爹對我都沒像對你這麼好。」

他不禁噗嗤一笑,意有所指地道:「難道你要跟我吃醋?畢丞相可沒把我許給夏統領啊!」

這算什麼話?畢芳想笑卻又覺得不適合,憋得臉上陰晴不定,身旁的青兒則是早閃得老遠躲起來偷笑,最後,畢芳終是忍不住被他的渾話給逗笑,這般又氣又笑的還真是令人難受。

「好了,咱們說點正經的,你不是想知道那小乞兒會掉腦袋是怎麼回事?」把她弄得哭笑不得,似乎是蕭關的惡趣味,這下子他又一臉正經。「你對著陽光看看這個。」

畢芳由他手上接過那「好大一塊銀子」,對著陽光細看,在光芒流轉之下,赫然發現銀子上出現了兩個字--五毒。

「這是五毒教的令牌?!」畢芳不由得驚呼,之後機警的左看右看後,又偷偷摸摸的將令牌塞回給蕭關,並壓低了聲音,「這麼巧被小乞兒給偷了?」

身為丞相之女以及夏邦呈的未婚妻,她偶爾會聽到父親提到捉捕五毒教徒的事,想不到竟然被她遇到了。

「沒錯!」蕭關朝她挑了挑眉,「怎麼樣?想不想在你爹面前露露臉?說不定他會給你更大張的銀票哦?」

誰想要銀票了?畢芳很不淑女地白了他一眼,卻又忍不住半信半疑地問道:「什麼意思?」

「小錢鼠說,那灰衣人往悅紅樓去了,要不要一起去瞧瞧?」

其實要追蹤五毒教徒,蕭關一個人行動還方便許多,但他刻意約她一起,是有另外的用意,就不知道這小娘兒們最後能不能接受她所看到的現實。

「悅紅樓?那不是青樓嗎?」畢芳倒抽了一口氣,連忙搖頭,「我可是京城第一美女,出入那種風月場所成何體統?萬一壞了我冰清玉潔、宜室宜家、京城男子最理想妻子的好名聲怎麼辦?」

蕭關聽得眼角都抽搐起來,這小娘兒們的臉皮之厚簡直不遜於舌燦蓮花的他,不過這時候他不急著反駁,臉上反而揚起一個奸笑,勾引著她,「青樓又如何?瞧你一臉敬謝不敏的樣子。你有沒有想過,我若不帶你去,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見識到青樓,瞧你這陣子氣呼呼的,我可是在為你尋些樂子啊。」

「我會生氣還不是都你害的!」畢芳橫瞟了他一眼,不過卻被他說得有些心動。

她這一眼可不得了,蕭關被勾得心中一跳,暗忖這小娘兒們的姿色果然有些門道,連他這在群花中遊走長大的浪子,都被她惹得心癢癢的。

「我這不是想辦法要讓你開心了嗎?放心,我不會讓人認出你的,你絕不會丟相府的臉。」他又加了一些誘餌,「何況你想想看,你在京城是有名的美人,如果能替你爹破了五毒教的驚天大案,那在美貌之外,世人又將如何傳頌讚美你的機智……」

「好,我去!」聽到能夠為自己錦上添花,等不及蕭關說完,畢芳想都不想就立刻答應。

蕭關差點沒當場捧腹大笑,瞧瞧她已經開始想像自己立功,得意揚揚地抬高下巴,他不由得忍著笑意問:「有沒有人說你很像一種動物?」

「什麼動物?」畢芳皺起眉。

「孔雀。」

「孔雀?!這是什麼意思?」依蕭關的「前科」,她實在弄不清楚他是褒是貶。

「呵呵,孔雀開屏看過吧?說你長得漂亮,像一隻華麗的孔雀啊!」蕭關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

「這還差不多,認為我漂亮的人可多了,會有這種聯想也不奇怪。」她驕傲的一昂首,心忖這男人最後還不是承認她漂亮。

蕭關在心中狂笑不止,她這小娘兒們確實像孔雀,外表看來孤傲華美難以接近,卻用華麗的開屏掩飾她單純不安的內心,稍微一激怒她就反應激烈,但若一安撫卻又很容易被取悅,馬上就恢復那高傲自恃的模樣。

他真的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40 PM

第三章

悅紅樓是京城裡最熱鬧的青樓,裡頭的倌人們不只長相標緻、身材姣好,更是琴棋歌舞樣樣精通,吸引大批文人雅士流連忘返,而京城裡士人富賈的奢靡風氣,更以能成為當紅倌人的入幕之賓為開端。

這個下午,悅紅樓的門外來了一個衣著貴氣的公子,帶著個青衣小童,唇紅齒白的,看起來便是出身不凡。

「我這樣穿真的可以嗎?」扮成青衣小童的畢芳摸摸自己的帽子,又擔心地左顧右盼。「不會被認出來吧?」

「放心吧,就算有人懷疑,也不會有種來到你面前問你是不是畢芳。揭穿你可是要冒著得罪丞相的風險,又不是吃飽沒事幹,再說根本沒人會相信京城第一美女會來這種地方。」蕭關倒是神情輕鬆,態度篤定。「何況你只要低調安靜,不會有人去注意一個瘦弱的隨從的。」

畢芳的粉唇動了動,最後還是把話吞回肚裡,想要替父親立功揚名的心,終究是戰勝了膽怯。

蕭關微微一笑,扇起了手中的折扇,大大方方的帶著畢芳進了悅紅樓。

鴇母一見到這兩名衣著光鮮的主僕,眼睛都亮了起來,又有兩隻肥羊上門了!

她熱情的迎上前招呼,「兩位公子很眼生啊,可是第一次來我們悅紅樓?我讓我們樓裡最漂亮的紅兒和綠兒來陪兩位喝杯酒吧?」

蕭關收起折扇揮了揮,一派紈褲子弟的模樣,「不必不必,我和幾名公子哥兒有約,他們會替我安排。」

「哎呀!不知是和哪位公子有約?我找人替公子帶路?」鴇母聽他說話大氣,大概也是逛窯子的常客,便益發慇勤起來。

大手往人多的方向隨便指了指,蕭關皺起眉道:「他們不就在那裡嗎?不用帶路了,我自己過去。」

說完,也不待鴇母再說什麼,他領著青衣小童畢芳,就像個敗家子帶著誠惶誠恐的書僮般,大搖大擺的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刻意繞了幾圈後,擺脫鴇母的注意,畢芳才忍不住皺眉,「這裡龍蛇雜處,我們辦完事就快走吧。」

「不,我要帶你看的東西,你還沒看到呢!」蕭關神秘地笑著,隨便拉個路過的婢女問了兩句,便繼續扮著當家公子哥兒,帶著畢芳來到一間大包廂外。

大包廂沒有門,只虛設著一座輕紗屏風,這地方是為了讓一些喜好奢華,又擔心沒人看到他們華麗排場的公子哥兒們設計的,所以光是站在外頭,就能聽到裡頭傳出的絲竹樂音、淫聲浪語,透過輕紗,誰在裡頭做了什麼全都一目瞭然。

蕭關站在包廂外,用手指了指裡面,示意畢芳看仔細,她定睛一瞧,一張小嘴張得老大,眼睛睜得都圓了,頭頂也似乎開始冒起了絲絲火氣。

包廂裡坐了幾個人,個個都摟著一個妓女。將手伸在妓女褻衣裡淫笑著的是吏部尚書之子尤聰明;將口裡的酒硬要喂到妓女嘴裡的是大理寺卿的公子嚴善仁;拿著筆在妓女身上作畫的是禮部尚書之子趙天成,其中只有一位內閣大學士的兒子劉秉稍好一些,沒有那麼放浪形骸,他乖乖的坐在妓女身邊聽琴……不,他的手正擱在妓女的屁股上!

「這……簡直是有辱斯文!」畢芳腳一跺,作勢就要走進去。

「喂,你想做什麼?」蕭關連忙拉住她。

「我要進去阻止他們。」她鄙夷又失望的再看一眼,若非親眼瞧見,她真的很難想像這群一向知書達理的青年才俊,居然全是道貌岸然,背地裡都做這些齷齪下流事。

「人家花錢來這裡就是來找樂子的,你進去做什麼?難道你想讓他們知道,丞相之女畢芳也來狎妓?」蕭關好整以暇地道,倒是沒再攔著她。

「可是……」畢芳硬生生的止住腳步,卻十足的不甘心。「哼!我真沒想到他們竟是這種人!」

「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來這裡召妓飲酒作樂?」蕭關突然有此一問。

「還不是貪圖女色!」她在心裡冷哼了一聲,不屑至極。

就是這個答案!蕭關就著她的回答反問:「那你又有沒有想過,他們為什麼願意在什麼詩會琴會上,眾星拱月、花言巧語的將你吹捧讚美成天上仙女?」

他的一句話猶如當頭棒喝,擊中了畢芳。

這麼說起來,他們開包廂狎妓,和占涼亭開詩會,為的都是一樣的事,只是用的手段和表現出來的態度不同罷了,這認知令畢芳心寒。

「這是一樣的道理,不也是貪圖你的美色嗎?」蕭關一語道破。

不過話說得這麼明白,反倒惹惱了畢芳,畢竟她是丞相之女,如何能接受自己與娼妓相提並論?「我和那些娼妓自然不同!」

「是啊,你有良好的出身,她們沒有,所以她們做雞,你是孔雀,是這樣嗎?」蕭關皺了皺眉,他也是在社會底層打滾生活的人,自然不會歧視娼妓,倒是對高官貴人們那副高高在上的作態很有意見,不由得反嘲了一句。

「我……至少我不會作賤自己。」畢芳根本無法想像娼妓們願意讓男人狎玩的心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那只是因為你還沒走到絕境,不知人間疾苦。」蕭關搖了搖頭,難得正色的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哪一天丞相垮了台,你家被抄了,有多少政敵會來趁機補刀?你的下場又會比這些妓女好到哪裡去?至少,你覺得包廂裡那群『青年才俊』會來救你嗎?」

畢芳沒有再說話,因為她很清楚他說得雖殘酷,卻是事實。花無百日紅,若是父親一直都飛黃騰達也就罷了,但若有朝一日父親失勢,也許她也活不下去了。

她確實沒有想過這些,居安思危,她卻從來不思,因為浮華的生活早就掩蔽了她的耳目,若非蕭關今日特地讓她看到真相,她或許還會繼續自欺欺人。

蕭關知道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她一下子也無法消化太多,不過看她的表情,已經開始在思考他所說的話,這樣也就夠了,她的本性真的不壞,卻迷失在奢華虛榮裡,讓他覺得……有點可惜。

甩了甩頭不去在意那絲對她的莫名疼惜,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情緒,衝動的帶她到悅紅樓,可事情做了就做了,他是不會後悔的。

「這就是那群『青年才俊』的真面目。當然不能說每個京城富少都是這樣,只是我在京城裡混了幾日,聽到的儘是他們的壞話,還定期狎妓,但你好像全不知道似的。」蕭關心中想的是,她根本被那群『青年才俊』唬得團團轉,不過他既住相府,而且還需從她身上探聽消息,那她現在就是他罩的,只有他可以欺負。

然而他雖愛鬧、愛逗她,卻也不是真的想看到她因此心情低落,語氣也緩和了一些,「所以我要提醒你的是,一朵花被人稱讚漂亮,是因為花真的漂亮,如果稱讚一朵花漂亮之餘,還要不斷地加上一些什麼冰清玉潔、美不勝收之類的錦上添花之語,那一定是別有目的,那些巧言贅詞聽了也沒什麼用,你自己想想吧。」

畢芳只能苦笑。她一向以貌美自豪,也以此在京城聞名,可當她享受這些「青年才俊們」的吹捧時,他們的心裡難道也是在動著一些下流無恥的腦筋?而她的虛榮,只是成了別人的意淫?

畢芳突然覺得這一切很噁心,也不想再繼續看下去。

「我們不是要追查五毒教徒?別再浪費時間了。」她突然微惱地別過頭道。

蕭關聞言不由得莞爾。「小娘兒們,看來你是想通了一些,不枉我一番心思帶你來看戲,老子事業大、忙得很,可不是閒著沒事幹成天到處開導別人。」

他的語氣又變得輕佻,畢芳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伶牙利嘴地駁了回去,她可不是能接受自己一直處於下風的那種人,「喔?那你今日如此開導我,又是為何?莫非也是看我長得漂亮,不忍我被人騙,所以才提點我?」

雖然他當面揭破那些花言巧語下的秘密,但她倒不會因此認為自己就不是真的漂亮,因為如果不是因為她美麗,別人也沒辦法對她吹捧逢迎,所以錯不是錯在她外表出眾,而是別人心懷不軌。

蕭關見她心情調適得快,不禁暗讚了下她的堅強。不過他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觀察出她是真的豁達,還是只是少根筋。

但現在的他,倒是很願意和她調笑,因為接下來的任務,可能會氣得她吐血三斤。

「才沒說兩句,你這小娘兒們的孔雀尾巴又露了出來,看來你不聽到你是全天下第一美女的讚美是不會罷休的。不過老子今天扮成俗氣的土財主,可不是為了美女而來,為了令尊的鴻圖大業,就委屈你一下,扮個孌童吧。」

「什麼?!」畢芳除了瞠目結舌之外,已不知道該做任何表情。

若不是蕭關先給了畢芳心理準備,她肯定會直接發飆,搞砸這一樁事。

蕭關在悅紅樓裡繞了一大圈後,果然成功地看到小錢鼠所說的那名手指缺一截的灰衣漢子,還見到他進了東院一間隱秘性十足的房間。

所以他帶著畢芳向鴇母要求開一間房間時,鴇母以為財神要散財了,極力推薦自家當紅姑娘作陪,想不到蕭關只是曖昧地一笑,用眼角睞了一下自己身旁的青衣小童。

「嬤嬤,你知道的,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喜歡女色。」他隱諱又下流地暗示著。

鴇母也是風塵界的一把交椅,哪裡會不懂他的意思,京城裡好男風之氣盛行,尤其是眼前這位公子哥兒帶的孌童,唇紅齒白,更是極品中的極品,她自然明白這位公子只是想找個地方和自家侍童胡混罷了。

至於被兩人打量的畢芳則是漲紅了臉,多麼想一巴掌打死那個讓她淪落到這等尷尬境地的蕭關,不過為了父親,她忍!

蕭關指了指東院,「我看那裡不錯,人煙稀少,比較不會影響公子我辦大事……喔--」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原來是畢芳暗地裡在他背後擰了一把。

「公子怎麼了?」鴇母被他嚇了一跳。

「不不不,我是太開心了,只要心情好,我就喜歡鬼吼鬼叫……啊--」蕭關痛得五官都抽搐了,但還要強自擠出笑容。

眼前這公子笑得著實猙獰,鴇母心忖他大概慾火焚身了,便自以為聰明地道:「瞧公子爺您興奮的,直叫個不停呢!我馬上替您安排在東跨院開一間房。」

鴇母連忙招來一名婢女,領著蕭關兩人來到東跨院的房間裡,蕭關一路上為求逼真,和畢芳故作親熱,身上自然又中了好幾記「暗算」。

直至進了房,門一關,畢芳又羞又氣地發火了,「你你你……怎麼可以隨便搭我的肩?還摟我的腰?」

他吃她兩口豆腐,也付出不小代價啊!蕭關揉著後腰,齜牙咧嘴的忖思,嘴裡卻仍不正經地道:「姑娘,別忘了咱們假扮的角色,當然要親熱些,我已經很收斂了,難道你要我摸你的胸、襲你的臀?」

「你無恥!」想不到他竟如此大言不慚,她的臉都快燒起來了。

「唉,這年頭說真話都沒人聽了,做好事還要被懲罰……」蕭關猜自己的腰大概瘀青一片了。「反正你也沒胸沒臀的,我只是說說,你那麼激動幹嘛?」

這下又大大惹惱了畢芳,她可是最自豪自己前凸後翹的身材呢!

一下子忘了自己是在質問他的狼爪,情急之下,她挺了挺自己那纏得緊實的胸部。「誰說我沒胸沒臀?哼!」

蕭關差點沒絕倒,「我的老天啊!你能不能清醒點?你現在是孌童怎麼會有胸有臀?」

畢芳一愣,想起自己為扮成書僮而纏胸一事,反而被他說得無語,只得氣惱地別過頭去。

蕭關見狀,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自顧自的走到床邊。

「你又想幹什麼?」她本能地將雙手交叉環在胸前。

「辦事啊!你忘了我們是來做什麼的?」蕭關沒好氣地望著她。

聽了他的話,畢芳躲得更遠了,身子幾乎要貼到牆上去,提防的看著他,「你你你你你……你別忘了我只是假的孌童,不是真的,雖然你和鴇母說得曖昧,但你不能真的對我亂來……」

「老天爺啊,殺了我吧。」蕭關用了抓了抓自己的頭,弄得頭髮都亂了。「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究竟以為我要辦的是什麼事?」

「你自己剛剛才說我是孌童,那不就是要辦……」畢芳很無辜,明明被搞得一頭霧水的是她啊!

這小娘兒們還真自以為美到他的一舉一動都是想要輕薄她嗎?蕭關簡直快崩潰了,只能深呼吸個幾口氣後,才逼自己冷靜地一字一句仔細說道:「美麗大方的畢芳小姐,我們今日是來解決令尊的問題,所以才編了一個孌童的理由,和鴇母要了一個在對手隔壁的房間,而床邊這面牆,恰好與他們相鄰,所以我們要從這裡偷聽。這麼說明是否清楚又明白,讓你聰明又睿智的腦袋聽懂了?」

畢芳這才知道自己誤會大了,不禁雙頰爆紅,不依地腳一跺,「誰叫你這人這麼不正經,我才會一直想歪。」

這話一反她平時總愛睥睨他的高傲態度,反而有些小女兒的嬌嗔,讓蕭關在心裡直呼受不了。難怪她美名遠播,是男人都躲不過這一招啊!要再來個幾次,說不定他真會被她料中,忍不住就撲上去……

蕭關強自鎮定,將視線由她身上移開,稍微觀察牆面之後,突然向後伸出手,「我的刀拿來。」

畢芳大概猜得出他想做什麼,但這麼便宜就把刀還給他實在不甘心,只不過礙於情勢,她還是將短刀交給了他,「在你無法證明這刀的主人是誰之前,算是我借你的,你用完可要還我。」

蕭關翻了個白眼,他傻了才會再還她。

他在床腳不起眼的角落用刀鑿了一個小洞,削鐵如泥的短刀沒兩下就輕鬆將牆面穿個洞出來,接著便聽到說話的聲音清楚地傳了過來--

「不知『黃少爺』那兒是否一切就序?什麼時候可以行動?」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道。

「咱家少爺認為,最好再等一個月,畢竟東宮守衛森嚴,不是那麼好下手。」回應的則是一個尖細得像是捏著脖子說話的嗓音。

「還要再等嗎?我怕教主會有所不滿。」沙啞的聲音似乎有些猶豫。

「欲速則不達。最近風聲緊,全城官兵都在搜捕你們,咱家少爺不宜與你們太頻繁接觸,所以才會想等風聲過了之後再行大事。」尖細嗓音有些責備地道。

「好吧,也不知是誰將風聲放出去,幸好我們在宮裡還有『黃少爺』穩著,一切就聽你們的。」那沙啞的聲音先是抱怨了一句,卻不忘將「黃少爺」捧得高高的。

「咱家少爺何止能穩著宮裡,還能穩著這裡呢!咱家幫你叫來了最近悅紅樓新進的一個清倌人,聽說模樣標緻得很,夠你享受了。」

「那就謝謝『黃少爺』了!」沙啞的聲音顯得相當興奮。

「嗯。」

這次出聲的是一個年輕人,發出一個聲音就不再說話,應該就是那個「黃少爺」。

聽到這裡,蕭關與畢芳對視一眼,彼此的表情都是驚訝,想不到五毒教會在京城裡出沒,居然是因為與宮裡的人勾結,而且聽起來對方的官位還不低,似乎有天大的陰謀在裡頭,不知道這位「黃少爺」是何方神聖,居然如此膽大包天。

蕭關俯下身子,透過那個洞往隔壁看,此時那洞裡傳來陣陣淫聲浪語,蕭關也一直換著角度看。

「你看到了沒?」畢芳低聲問道,她聽得都有些臉紅耳赤了。

「還沒,再等一下。」突然,蕭關停在某個角度,目光直直地盯著裡頭,嘴角還噙著一抹笑意。

「你究竟看到那『黃少爺』的長相了沒?」畢芳有些急了,畢竟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待在妓院「聽」人燕好,真是不倫不類。

「誰跟你說我在看『黃公子』?」蕭關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裡頭只剩那灰衣漢子和一個妓女,什麼勞什子的黃公子早就離開了。」

那他還在看什麼?畢芳一呆,仔細一想,不由得怒極的又擰了他一把,「你這無恥的色胚,偷看人家燕好,簡直不知禮義廉恥,哼!我可不陪你做這等下流的事!」

說完,畢芳賭氣地推開門出去,那臭男人要看就讓他看個夠吧!

氣呼呼的畢芳低頭悶聲直走,在這種地方,她連抬起頭來都覺得羞愧。然後才剛步出東跨院,一個轉彎,頭頂沒長眼睛的她就這麼硬生生的撞到了一個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兒。

猝不及防的畢芳驚叫一聲,又不知是誰在她手臂上一推,害她整個人往後坐在地上,用來隱藏一頭秀髮的瓜皮小帽也掉在地上。

畢芳狼狽地一抬頭,恰好與那華衣公子驚艷的目光對個正著。

在悅紅樓裡,身著男裝的倌人也不是沒有,通常都是接待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所以華衣公子並沒有詫異於她的裝扮。

「悅紅樓竟有此絕色佳人?男裝更顯姝麗啊!」華衣公子讚歎,「你是哪房的?掛牌了嗎?叫什麼名字。」

這種情形下,不管再怎麼自戀,都沒那心情去享受被讚美的虛榮,畢芳不發一語的瘋狂搖頭,站起身來就想走。

華衣公子手一伸,一把折扇擋在她前頭。「看來是個清官啊,還會害羞呢!」他用眼神朝身邊一個三角眼的隨從示了意。「本公子今天決定不回去了,就要她來陪宿,你們去告訴鴇母,說我買了她。」

這下畢芳不能再裝聾作啞了,急忙推開他道:「我不是妓女!」

「哈哈哈,在這悅紅樓裡,女的除了鴇母之外,每個都是妓,你不過是沒碰過男人,別自命清高了。」華衣公子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能服侍我,是你的榮幸,說不定侍奉得我舒服了,你就可一飛沖天。」

「不!我不是悅紅樓裡的人!」畢芳連連反駁。

「那可就奇了,在這種風月場所出沒,莫非你還是個良家婦女?哈哈哈……」華衣公子壓根就不相信,持著扇子的手一揮,「將她給我帶到房裡,總之我今天要定她了!」

三角眼領著其他隨從一擁而上,將畢芳架住就要拖回東跨院時,想不到一個悠哉悠哉的聲音此時由旁邊傳來,畢芳聽到時,忍不住心下一鬆、腳一軟,身體只能軟癱在挾持她的人身上。

得救了!

「這位公子言重了,你抓的是我的小妾,確實是良家婦女。」蕭關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仍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除此之外,又多了幾分敗家子的流里流氣。

華衣公子見著蕭關,表情突然變得驚訝,連他的手下們也全變了臉色,這種驚訝已經超乎眼下該有的情況,令蕭關有些納悶。

「怎麼?這麼怕我?既然如此,還不快放了我的小妾?」蕭關順水推舟地道。

「你……有些眼熟。」華衣公子遲疑地道。

「你還有些眼生呢!我可不認識你這種會抓人小妾的人。」蕭關沒好氣地道。

又仔細觀察蕭關好一會兒,華衣公子彷彿放下心來,心忖此人流里流氣,氣勢卻是驚人,確實不像他誤以為的那個人。

「你說她是你的小妾?」華衣公子又將注意力放到畢芳身上,即使對蕭關半信半疑,卻也讓三角眼暫時停止將人押進房的舉動。

「是啊,公子你也看到了,我這小妾年輕不懂事,所以我就帶她來悅紅樓裡見識見識,看看別的女人是怎麼服侍男人的。」蕭關一副色迷迷的樣子,拋了個曖昧的眼波給畢芳,「你說是不是?」

他說得內容簡直太丟臉,表情也太無恥了,但落難中的畢芳沒得選擇,只能含恨的點點頭,在心裡將他罵翻天。

「如果我要你將她讓給我呢?」華衣公子仍是捨不得放手。「什麼價錢?你出個價。」

「我這小妾是不賣的。」蕭關搖了搖食指。

「若是我硬要買呢?」瞧對方那不正經的模樣,華衣公子慍火頓起,語氣也跟著強硬起來。

「這位公子你這麼說就不對了,這不是強搶民女嗎?」蕭關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模樣,還真讓人拿他沒辦法。「瞧公子衣著顯貴,想必不是尋常人家,如果我去告官,大家臉上都不好看。方才是我的小妾衝撞了公子對吧?我請她向你賠個罪,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吧。」

再一次,畢芳忍住怒氣,斂目向華衣公子生硬地道了個歉,但眼皮子底下想殺人的火焰,卻是讓蕭關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哼!我們走!」華衣公子似乎真怕事情鬧大,深深地望了畢芳一眼之後,便拂袖而去。

解決了麻煩,蕭關嬉皮笑臉的轉過身來想邀功,雖說他方才大概讓這小娘兒們氣炸了,不過說到底他也救了她。

想不到畢芳並沒有擺出一副要將他大卸八塊的氣勢,直視了他好一陣子之後,才語氣不解地問:「他怎麼會那麼聽你的話?」

蕭關眉梢一揚,心忖她居然控制住脾氣了?跟他在一起久了,果然也有了一些長進。

心中一樂,他好心地稍微提點了她,「你沒發現嗎?你撞到他時,是撞到他的背,這代表你們走的方向是一樣的,而之後起了衝突,他命人抓著你要走回的就是東跨院。」

其實畢芳原本猜想著,蕭關約莫是偷偷跟在她後面,但不知道跟了多久,才會恰好救下她,但如今聽他這麼一說,不就代表著他其實在她出了房門之後,就一直跟著?他根本就很擔心她的安危嘛!

這麼一想,他似乎也沒有他自己表現出來的那麼壞,只是詭計多端了一點、奸詐狡猾了一些,再加上個性幼稚了一點罷了。

所以畢芳氣頭過了,便不想再和他計較,反正他死皮賴臉愛佔便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不過,她心裡倒是對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你是說……他就是『黃公子』?」她眼睛一亮。

「就算不是,也可能有點關係,否則他不會那麼怕事情鬧大。反正我們已經記得他的樣子,他跑不掉了。」蕭關仍是笑嘻嘻的,今天這趟悅紅樓,也算是來對了,不僅查到了該查的事,還看了好幾場好戲呢!

然而蕭關與畢芳沒想到的是,就算把對方的模樣記起來,也得有機會見到人才有辦法指認。

蕭關與畢芳回到相府後,因畢學文今日在皇宮議事尚未回府,畢芳遂按捺下想向父親邀功的情緒。

不過蕭關沒閒著,他拉著畢芳來到廚房後的倉庫,這裡平時都會堆著一些平日相府廚房使用的蔬果魚肉,外頭也會有長工在劈柴,或是送菜的奴僕與廚娘走來走去,然而因為眼下才剛用完晚膳,柴也堆得半天高,所以現在反而一個人都沒有。

畢芳不明所以地進了倉庫後,只見蕭關突然一臉邪笑,慢吞吞地由懷裡掏出那把他由畢芳手中拿回來的短刀。

「嘿嘿嘿,這裡四下無人,月黑風高……」

「做什麼?有事快說,我還要到書房等爹呢!」畢芳沒好氣地望著他。

蕭關裝腔作勢的邪笑著,饒富興味地揚起眉,「如今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手上還拿著凶器,你不怕嗎?」

「有什麼好怕的?你想對我怎麼樣的話,今天機會還會少嗎?別忘了我們在悅紅樓的房間裡也是孤男寡女,我還被你嘲笑了好一陣子。」彷彿聽到什麼廢話,畢芳白了他一眼。

美人秋波,著實撩動人心。蕭關心忖這小娘兒們老愛對他拋媚眼,幸好他雖然血氣方剛但夠正直,否則早餓虎撲羊,只是也不能這麼一直持續下去,這對於他往後人生的品行發展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好吧,其實我今天找你到此隱密之地,是想教你轟動武林、驚動萬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蕭氏刀法。」他揮了揮手上的短刀,笑嘻嘻地道,看起來一點轟動武林的氣勢都沒有。

「蕭氏刀法?」畢芳納悶。

「沒錯,說到這蕭氏刀法,要施展起來可是驚天動地,而且非要用我手上這把蕭家的家傳寶刀不可。」蕭關熟練地耍弄著手上的短刀。「弄塊肉過來。」

「肉?」畢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吊在窗旁的醃豬肉,忍不住臉色一白。「你不會是我要拿那個吧?」

「就是那個,拿過來。」

「不要!那個東西紅通通、血淋淋的,煞是恐怖,我不敢拿……」畢芳頭搖得像博浪鼓般。

「畢大小姐肉都敢吃,生肉卻不敢拿?簡直是嬌生慣養。」蕭關口裡念著,自己走到窗邊拿下那塊醃豬肉,放到桌面上。

這只是很小的動作,畢芳心中卻有些動容,忍不住莞爾。這男人嘴巴上愛佔她便宜,又喜歡吃她小豆腐,但其實也有他彆扭的體貼。

「瞧清楚了,我要表演蕭氏刀法了。」

確認她的視線是在自己身上後,蕭關挽起袖子,由皮鞘裡抽出短刀,全黑的刀身在油燈的映照下發出寒氣森森的光芒。

接著,就看他突然大展拳腳,一把刀在手裡玩得花哨,身形一下躍起、一下伏低,抖手踢腳,刀光在手和腳之間穿梭,看得畢芳眼花繚亂,最後他大喝一聲,在桌旁擺了一個極為英武的姿勢,正以為他要施展絕招了,他卻只是簡單地拿著短刀在醃豬肉上劃了一刀。

「這就是蕭氏刀法。」打完,收功,蕭關故作氣喘吁吁地道。

「這……這就是蕭氏刀法?」畢芳嘴角有些抽搐。「我看你姿勢擺了半天,最後也不過是在豬肉上劃了一刀。」

「你不明白,這一刀是我們蕭氏刀法終極奧義的精髓啊!」他笑嘻嘻地道:「前面那些招式,是用來嚇唬敵人的,難度太高,你學不起來就罷了,但最後這一刀,你非得學起來不可,遇到危急的時候才能自保,所以……」他突然抓過她的手,將短刀放在她手上,「這個你貼身收好,如果又遇到像今天下午的情形,就抽冷子給他一刀!」

畢芳愣愣地望著短刀,以及被他輕握住的手,心中百般滋味。他耍了那麼大一段,根本只是在教她拿刀用力一劃就對了,最後還真把家傳寶刀給了她,讓她自保。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很明白他是在擔心她的安危。

這男人真的很壞,卻又很好,叫她都不知該說什麼了。

蕭關牽著她,另一隻手伸出來指著醃豬肉,「你仔細瞧,我剛劃了一刀,但你看到刀痕了嗎?」

畢芳聚精會神地一瞧,整塊豬肉相當完整,一點也不像被切了一刀,然而剛才她明明看到他用力地劃了下去啊……

接觸了她疑惑的眼神後,蕭關才得意揚揚地道:「告訴你,我蕭家家傳寶刀削鐵如泥,所以刀痕連看都看不出來……」他用手撥弄了一下豬肉,它竟然就在畢芳驚訝的目光中分為兩塊。「若這是只活豬,寶刀造成的傷痕差不多明日就能自己癒合,到時豬死了都不知道為什麼,足見這刀鋒有多快多利,以後你就拿這短刀對付那些登徒子。」

畢芳微微一笑,忍不住有些嬌嗔道:「哪裡來那麼多登徒子呢?」

「你可別低估世道險惡,只有像我這麼風度翩翩、氣宇軒昂、一表人才、正直勇敢的人才是真正的好青年,其他你最好一律當作色胚看待,免得吃虧。」蕭關說得大言不慚。

「看來,你也認為我確實生得傾國傾城、貌美如花,容易引起他人覬覦,所以才會連家傳寶刀都送給我了。」她不服氣地想將他給比下去。

「唉,你不知道我的苦楚。」蕭關突然垮下臉來,開始裝可憐。「我若沒保護好你,說不定就會被丞相趕出府,屆時我就要流落街頭了。」

「放心,若我能用你這把刀自保,也算你有功,我會替你向爹求情……」她媚眼滴溜溜地一轉,「……趕你出府時,多給你幾顆饅頭。」

話雖然是這麼說的,她還是妥當地將短刀擦乾淨收了起來。

「你這小娘兒們,我可是救過你啊,想不到你竟恩將仇報,真狠……」

因為她的嬌樣,兩人對話居然有些打情罵俏的味道了,還意猶未盡地在倉庫這種一點氣氛都沒有的地方繼續鬥嘴。

只是他們誰也沒發現這樣的曖昧,因為兩人之間的相處太自在、太隨意,就像自然而然應該發生的事一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41 PM

第四章

畢學文終於回相府,雖然體諒父親政事疲憊,不過自己要轉達的事實實在太重要了,所以顧不得讓父親休息,畢芳和簫關兩個人一起來到畢學文的書房。

畢學文原是心事重重地正飲著茶,乍聽到女兒提起遇到五毒教的人,神情凝重地放下茶杯。

「你們如何知道所遇之人便是五毒教徒?」

畢芳拿出那塊銀牌,遞給父親。「這便是證據,對著光源看,銀牌上會顯現『五毒』兩字。」

「五毒教徒一向謹慎詭秘,你怎麼拿到這塊令牌的?」畢學文質疑。

怎麼拿到?這過程實在太錯綜複雜了,而且有諸多不能啟齒之事,她求助的目光望向簫關。

一向飛揚的灑脫,吊兒郎當的簫關,只要在丞相面前就是乖巧憨厚的模樣,他先是傻笑了一陣,才抓著頭回想道:「應該是他們掉的吧?」

「對對對,他們掉的,被我們撿了。」畢芳也附和。

畢學文雖然半信半疑,卻也勉強接受這個說法,畢竟在他心中,簫關是個老實人,應該不會扯謊,何況自個女兒手上這塊令牌是貨真價實的五毒教令牌,能探得賊人動向最重要,至於得手的過程,他也不再追問。

「你們說的五毒教徒,最後到哪裡去了。」

「他們進了悅紅樓!」畢芳一時嘴快,供了出來。

「她一個姑娘家,竟然跑到悅紅樓那塊地方?!」畢學文臉一沉,倒像是真要發火了。

畢芳肩一縮,又看向簫關。

簫關心裡苦笑,這小娘們亂放炮,每回都要他來收尾。

他佯裝呆頭呆腦地道:「呃……是我去的,畢小姐只是在外面等。」

「對,在外面等……呃,我在外面等……」畢芳忙不迭地點頭。等了之後呢?她的雙眼又往簫關那兒瞄去。

好吧好吧。今天就好人做到底,替她收尾收個功德圓滿吧!簫關並不想這麼早在畢學文面前露出原形,所以只能將事讓畢芳說出,但因追蹤過程對於閨女來說不合宜,見畢芳快要掰不出理由了,他便替她說道:「其實當我們發現五毒教徒的行蹤後,便一路尾隨,見他們進了悅紅樓,畢小姐不能進去,才會讓我進去探查。」

「你又是怎麼聽到他們說話的?」畢學文層層追問,一點線索也不放過。

「因為……因為晚輩穿了相府幫我準備的新衣服,看起來很體面吧。又剛好晚輩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所以青樓裡的人以為我和他們是一道的,依我要求就幫我安排了在他們旁邊的房間,牆壁不厚,他們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

這兩個孩子一個老實一個單純,說的話乍聽之下也似乎沒什麼破綻,畢學文心知他們說的話可信,要給他的一定是極為重要的情報,便進入了主題。

「他們說了什麼?」他沉聲問。

簫關望向畢芳,一副將功勞讓給她的模樣,畢芳想在父親面前表現,便鉅細靡遺地敘述了他們所聽到的一切,最後又補上一句,「……所以,五毒教應該是和宮裡一位『黃公子』勾結了,而且我們……呃,事後還遇到了一個人,那人對我……」此時,簫關在畢學文背後對她歪著臉直搖頭,讓她突然領悟到自己被輕薄一事說不得,硬是改口,「總之,簫關和我猜他就是『黃公子』,我們也都看到了他的長相,要是再次見到他,我們一定能認出來。」

畢學文沉吟不語,神情凝重的盯著手裡的令牌,聽到女兒提到『黃公子』時,他突然欲言又止地回頭望向簫關,害原本『肢體語言』豐富的簫關趕緊立直了身子,差點沒扭到脖子。

直到女兒說完話,畢學文也重複了看令牌又看簫關這個動作很多次,或許連他自己也沒察覺。

「丞相大人,你一直盯著晚輩是有什麼事嗎?」簫關外表憨愣,心裡卻不禁想到該不會是丞相看上他英俊瀟灑,想把女兒轉而許配給他吧?思及此,簫關突然搖著手道;「丞丞丞相大人……晚輩,晚輩和畢小姐只是一起去探聽消息,兩人絕對沒有什麼私人情愫……」

此話一出,他心裡不知為什麼有種心虛的感覺,而聽到此話的畢芳,內心也不由自主的一揪,卻刻意忽視這樣的情緒。

孰料,畢學文聞言竟是一笑,「簫關,你儘管放心,你和畢芳是不可能的。」

簫關差點就脫口而出問「為什麼」,但他硬生生忍住了。畢學文說的沒錯,他這個小子只是個窮酸的外來客,憑什麼沾染人家金枝玉葉的女兒?

畢芳也給了一個讓自己心裡好過一些的答案,「爹說的是當然,女兒已經和夏統領訂了親嘛。何況,簫關也說過他喜歡的類型,是下盤強壯、手掌粗大,能幫忙拖網殺魚的女子,想必也看不上女兒。」

這一回,畢學文的反應更出人意料了,他竟皺著眉搖起頭來,「也不行,簫關的對象,不能是鄉野村姑。」

這下簫關忍不住問了,「為什麼?」丞相女兒太嬌貴,不行也就算了,連村姑也不行,難道他這輩子就只能當和尚?

畢學文沒有回答,只是語重心長地道:「你的對象不是你自己能決定的,理由你以後就會知道。」說到這裡,他不再讓兩個晚輩有開口的機會,逕自道:「這塊令牌我拿走了。今晚說的事我會去調查,你們兩個不許說出去,也不許再插手,知道嗎?」

「可是那『黃公子』--」還需要他們指認啊!畢芳怕父親忘了,連忙提醒,但她的話卻剛出口就被打斷。

畢學文仍是一徑的厲害,口氣比平常多了一絲冰冷,「我說不許再管就不許再管,一切我會處理。」語畢他拂袖而去。

畢芳滿心的不甘願,卻也只能妥協,然而簫關卻若有所思地望著丞相大人的背景,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因為畢芳與簫關提供的線索,五毒教一案似乎有了飛快的進展,畢學文竟好幾天不回相府,畢芳也乖乖的呆在府裡沒有出門。

奇怪的是,簫關這幾日竟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害畢芳想找個人來鬥鬥嘴都不成,只能整日待在相府和青兒打蚊子、撲蝴蝶,無聊至極。

終於這天她忍不住了,不顧相府管事阻止,帶著青兒溜上街。不過這陣子她不敢再像過去那般張揚,走在大街上讓人瞻仰她的艷容,而是保守的乘了轎子,也多帶了一名侍衛,在街上逛逛。

街上的景色看煩了,又嫌悶在轎子裡不透風,最後畢芳還是要轎夫來到南湖畔。

南湖一如既往的熱鬧,各家才俊又在這裡的涼亭裡開詩會,只不過少了畢芳這朵紅花,眾人看來有些提不起勁。

這是畢芳一向最愛的情景,當她姍姍來遲,以最美艷絕倫的姿態來到詩會時,那些青年才俊都會為她的仙姿而讚歎,用著欣賞的目光迎接她。然而今日當她一下轎,眾人反應一樣熱烈,她卻已覺得那些青年才俊看她的眼神都別有居心,讓她頓時有些反感。

不過為了氣度,她還是弱弱婷婷地走進了涼亭,維持著得宜的微笑,後頭還跟著青兒與侍衛。

「畢芳姑娘好久不見了。這幾日不見你,足讓小生失魂落魄好久,也讓我們幾個的聚會失色不少。」

先說話的是尤聰明,他的笑容以前還讓畢芳覺得溫良恭儉讓。今天只讓她寒毛直立,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尤公子說笑了,畢芳哪裡有那麼大的面子,能影響公子們的心情呢?」畢芳微微一斂容,技巧性的移動腳步,讓侍衛能稍微擋在他熾熱的目光。

尤聰明見狀,只好尷尬的略斂笑容。

嚴善人見到他吃癟這一幕,心中嘲笑,他們幾人雖然常聚在一起,但自命不凡的公子哥總會有競爭心理,見對手受挫,他心裡免不了大喜,表面上仍是客氣道:「聰明公子說的是,因為姑娘不在,我們幾個什麼詩興都沒了,只好琴酒書畫漫一通。」花聲至此,他突然拿起桌上的金酒壺與酒盞,看來金光閃閃、奢侈至極。「在下恰好帶來了御賜的貢酒,是由西域的水果釀成,十分珍貴稀有,很適合女子喝,不如在下倒上一盞,讓畢芳姑娘略微品評?」

在他準備倒酒時,畢芳腦海裡突然浮現他硬要將口裡的酒哺進妓女嘴巴的畫面,一股噁心之感油然而生。

「感謝嚴公子抬愛,不過畢芳最近沒出府是身體微恙,眼下恐怕不適合喝酒。」畢芳委婉的拒絕。

嚴善仁也吃了癟,正是其他人表現的時候,趙天成連忙也湊上來獻慇勤,「畢芳姑娘身體不適,就坐著休息吧。在下不才,正在繪畫,不如替畢芳姑娘畫上一幅,也為這畫添點麗色?」

聽他說這些話,畢芳只覺得快要吐了,想到他在妓女身上作畫的情景,她連忙拒絕,「這怎麼好意思?還是不了,畢竟畢芳已許了人,若是由趙公子替畢芳作畫恐怕不妥。」

連夏邦呈都搬出來了,這群有意想中途截胡一親芳澤的公子哥兒也只能作罷。不過其中有一個內閣大學士之子劉秉一向自詡高人一等,夏邦呈他自然不看在眼裡,於是開口說道:「要不然……」

他才說了三個字,就被畢芳打斷,「呃,畢芳現在頭有點暈,不想聽琴。」

劉秉一愣,「畢芳姑娘怎知我要彈琴?」

畢芳笑得勉強,難道她可以問他放在琴妓屁股上那隻手,究竟洗了沒有嗎?「劉公子向來琴技傲人,略微想想也不難猜到。」

劉秉點點頭,接受了她婉拒的答案,這下琴酒書畫都被拒絕了,還能做些什麼?難道要一群人對著南湖練習打水漂?

此刻畢芳不由得想到簫關,和他在一起絕對不會無聊,雖然她常被他的話氣得火冒三丈,但至少他的胡言亂語真實無偽,因為他每次一激她、氣她,總是會讓她又察覺一些自己以前沒有注意到、反省到的事。

反應最快的尤聰明看出畢芳心思似乎不在他們身上,便將話鋒一轉,用另一種方式討好她,也希望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

「那咱們來聊聊天好了。」他先裝模作樣地皺起了眉,半賣關子地道:「這陣子在下恐怕要替畢芳姑娘擔心了。」

「擔心什麼?」不僅畢芳不解,其他人也跟著納悶。

「姑娘不知道嗎?」尤聰明故作驚訝,最後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令尊大人最近不是在追查五毒教徒混進京城裡之事?其實宮裡已經查出了些端倪,只是尚未外傳而已。」

「什麼端倪?」因為與父親有關,又是她提供的線索,所以畢芳特別關心。

尤聰明得意揚揚的看著幾個表情陰晴不定的公子哥兒,他爹是吏部尚書,這一次討好佳人,他可是勝在消息靈通啊!

「其實聽說五毒教與皇室勾結一事,太子似乎涉嫌重大。」他低聲說道。

畢芳聽得眼都瞪大了。太子涉嫌重大?那不就代表著所謂的『黃公子』有可能是太子?但這好像和她在悅紅樓聽到的事有些出入啊……

其他人聞言,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嚴善仁是這群公子哥兒裡面最駑鈍的一個,聞言不禁奇道:「不管和誰有關,事情查出來就是畢丞相立了大功,那對畢芳姑娘來說應該是好事啊,她擔心個什麼勁?」

這回不待尤聰明解釋,劉秉便先回道:「因為畢丞相身兼太子太傅,如果太子德行有失,那麼太傅絕對脫不了責任。」

尤聰明微惱地瞪了劉秉一眼,誰要他來多嘴?明明是他提供的線報,但光芒又被劉秉給搶走了!

聽到這裡,畢芳臉色都白了,顧不得其他人的反應,她一個轉身命令一下,「回府!」什麼儀態都不管地快步回到轎子上。

直至她的轎子抬遠了,其他三名公子才惡狠狠地盯著尤聰明,異口同聲地罵他笨蛋。

「你這笨蛋!好不容易等到她來,把她嚇走幹嘛?明明我可以說服她喝杯酒的,說不定她喝得醉醺醺,我們也能討點好處。」

「笨蛋、笨蛋!若是說我替她畫幅畫,她呆坐在那裡等到睡著,我們難道有比這個更能一親芳澤的好機會?」

「就是嘛!真是笨笨笨!我彈琴,你們難道不會和她擊掌合拍嗎?」

三個人罵得口水亂噴,什麼公子儀態都沒有了。

一身狗血淋頭的尤聰明訕訕地道:「你們才是笨蛋吧,沒看到她有帶侍衛嗎?我們要真敢碰她一下,咱們下次的詩會大概要在大牢裡開了……」

沒有太多耽擱,畢芳很快地回到相府裡,一下轎便先向門房打聽簫關是否回府,得到肯定的答案,便直往簫關住的院落快步走去。

然而才進院落,便看到他門開著,根本沒有關,裡頭也空無一人。

事出緊急,又是在自家府裡,加上簫關住的地方人煙罕至,所以畢芳便不顧忌的大聲叫喚起來。

「簫關?簫關?你在哪裡?」她左顧右盼,卻仍找不到人,突然靈光一閃,走到一株老樹下抬頭一看,他簫老兄果然睡在上頭,腳還翹得老高,厲害的是這樣居然還不會掉下來。

畢芳心中一氣,雙手抵住樹幹用力搖了搖,只是老樹卻紋風不動,上頭的老兄也睡得香甜。此時她眼角瞄到不遠處擺著一把砍柴的斧頭,氣呼呼的走過去,拿起斧頭再走回老樹下,用盡吃奶的力氣,舉起斧頭就要往樹幹砍下去。

「啊--啊!」

她一斧才剛要砍下,突然被人由後抓住了斧頭,接著便聽到簫關懶洋洋的聲音道:「哇!你想宰了我嗎?這麼一斧砍下去,我若從樹上掉下來,還有命活?」

畢芳沒好氣地放開斧頭,「不這樣你會下來嗎?叫了你好久都不回應!」他明明知道她只是嚇唬他,依她的力氣這一斧砍下去,說不定樹皮都不會掉一塊。

「畢大小姐,我最近為了自己在京城裡光榮的未來,忙得眼都沒闔過,並不是不回應你,實在是太累了呀。」說話之間,簫關還打了個呵欠。「不知小姐找我,有何貴幹啊?」

畢芳只當沒看到他這不雅觀的動作,否則和這混人糾纏不完的。她單刀直入地說明來意,「你知道宮裡的消息嗎?」

「你說的是什麼消息?是皇上夜壺什麼時候倒的消息,還是哪個妃子又偷了哪個侍衛?」簫關啼笑皆非,他今天要是太子,保證皇宮裡什麼消息都不會放過。

「我不是和你開玩笑,咱們密報爹的那件事,就是關於五毒教徒的,聽說已經查出眉目了。」她跺了跺腳。

「什麼眉目?」簫關習慣性地揚了揚眉,想聽聽看她能打聽到什麼。

可能自打嘴巴,只有畢芳這種天真的性子才會相信她父親是完全的清廉正直。

忍不住深深看了他一眼,畢芳不由得想著,怎麼她想不到的事,這臭男人全都想得到,他的聰明真是越來越令她驚訝了。不過她不想承認自己不夠聰明,便大大方方地掠了劉秉的美,將他的話拿來自己用,「你說的有理,我也是這麼認為,若太子德行有失,那麼太傅絕對脫不了責任。」

簫關沒注意到她情緒轉變的軌跡古怪,自顧飛快地動著腦袋,分析道:「如果我們說的沒錯,丞相大人也沒聽錯,那麼就是之後調查的環節出了問題,而調查結果若真能顛倒是非,連皇上也瞞了過去,代表這中間有一股力量,大到可以左右朝廷人的耳目。」

他認真地看著畢芳略顯蒼白的俏臉,慎重地接著說:「再深入一點想,這股力量若能瞞天過海,代表他在宮裡的勢力龐大、地位高,很有可能當初丞相大人在向上報告消息來源時,是我們兩個密報的事,早就傳入了那人的耳中。」

「所以,」他突然直直地盯著她,讓她嚇了一跳。「近日我們出入時最好小心些,尤其是你。你一個女孩子,手無縛雞之力,再加上是京城第一美女,簫氏刀又還沒練好,最近還是別出門的好。」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畢芳即使被關怕了,卻還真沒辦法反駁他。

這時候,青兒突然氣喘吁吁地由外頭奔了進來,出乎意料地道:「小姐,夏統領來訪,他好像有重要的事情找你。」

畢芳心裡興起一股不妙的感覺,本能地看向簫關,想不到他竟莫測高深地笑了起來,一邊的眉毛還揚得高高的。

「看來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簫關看夏邦呈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一下子就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畢芳只好領著青兒,親自來到花廳接待夏邦呈。

夏邦呈應該知道丞相不在府裡,卻特地稱有重要的事來訪,看來真是非常嚴重。畢芳心裡隱隱有種感覺,他要說的事,與五毒教一案定脫不了關係。

她一進到花廳,夏邦呈便步上前來,她微微一福身,看起來仍是一貫的高雅絕美,和剛才面對簫關時的隨興判若兩人。

「夏統領,不知前來找畢芳有什麼事?」

「在下特地來訪,是想告訴小姐最近宮中的消息,是關於五毒教的……」

夏邦呈話說到一半,便被畢芳打斷。

「夏統領是指事涉太子一事嗎?我已經知道了。」畢芳沉靜地道,成功地掩飾對此事的震驚。不過其實也不需要太過掩飾,橫豎她剛才嚇的、該緊張的,在簫關那裡已經先做了一遍了。

「你已經知道了?」夏邦呈有些意外她消息之靈通,不過轉念一想,她是丞相之女,雖然訂了親卻仍追求者眾多。其中有幾個高官之子向她透露些什麼也不是不可能。「好吧,既然如此,你也該知道若此事為真,丞相恐怕難逃一劫,因為我們兩家的關係親密,兵部最近已經稍微提醒了我,我才特地前來告訴你。」

「謝謝夏統領。」畢芳越聽心越沉,似乎每個人都覺得她這次死定了。

「丞相若出了事,你便成了府裡主事的人,也該有些準備。」夏邦呈突然道。

「畢芳一介弱女子,政事也摻和不上,能準備什麼?」她有些無奈。

「心理準備。」夏邦呈看著她秀美的容顏,眉宇之間有了些遲疑,但也只是一瞬,便馬上恢復成冷靜的京軍統領,「其實今日是我爹叫我來的,我也希望太子這件事是誤會,否則恐怕不會到此為止。你爹貴為丞相,卻被太子給拖累,不管有沒有入獄,這官應該都丟定了,你我的關係尚未穩定,只怕……」

畢芳臉色微變,他這是什麼意思?從沒想過自己與夏邦呈關係會生變的她,突然有種被嫌棄的感覺,而這種感覺令她難受。

夏邦呈聰明的不再說下去,畢竟事情還沒確定,有些話不要說死比較好,何況他爹和他敘述的情況,也不一定會成真。

「畢小姐,在下言盡於此,公務繁忙,我只是抽空來,就先告辭了。」

「青兒,幫我送一下夏統領。」畢芳撐著最後的笑容,一點也不想在夏邦呈面前失態。以往夏邦呈來訪,她一定會送客到大門口,也給外頭的人看看她與夏邦呈感情好,如今……她實在沒那心情。

待人走了,簫關才大搖大擺的走進花廳,畢芳一看是他,方才在夏邦呈面前裝出來的端莊與氣勢也一下子全洩了,有些失意地在椅子上坐下。

「你是怎麼與夏邦呈認識的?」簫關突然問,他方才在外面樹上,什麼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其實我們相府與夏府原本只是泛泛之交,或許是我的美名傳遍京城,令各家公子趨之若鶩,爹也不知為什麼早早就替我訂一門親事,好像跟什麼算命大仙有關,他便在上門求親的公子哥兒中挑了夏邦呈。」她偏著頭想道。

「你爹也沒錯,我這一陣子在京城裡奔走,耳目眼線也算布了不少,這夏邦呈倒是沒什麼惡名。」簫關雖不喜夏邦呈,倒也沒有抹黑他。「不過,你覺得他真的喜歡你嗎?」

「廢話,他不喜歡我,為什麼要來求親?」她只差沒翻白眼送他。

簫關好氣又好笑地瞄了她一眼,這小娘們剛才裝得氣質高雅,未婚夫一走就變了個人,在他面前一點形象都沒有,彷彿不在乎自己孔雀不開屏會成了雛雞。

「你不是說自己才貌兼具?能夠得到京城第一美女的青睞,保證夏邦呈的聲望一下子就會拉到最高,成為男人又嫉又羨的對象。至於皇宮裡嘛,自然也會好奇究竟是怎樣的青年才俊竟能打動丞相和京城第一美女,你說這夏邦呈還不出頭嗎?他微微地酸了她一句。

畢芳不語,只撥了一下頭髮,調了一下花簪的位置,說她美她倒不否認。

簫關差點笑出來,不過現在不是玩笑的時候,他接下來要說的,是非常現實的事,「我記得他父親是兵部侍郎吧?如今兵部尚書年歲已高,搞不好過兩年就會回老家賣鴨蛋,那麼這個尚書的位置若有當朝丞相大人的推薦,還不手到擒來?「

「你在暗示什麼?」畢芳皺起眉,她從沒想過這種事。

「我沒暗示什麼,只是夏邦呈剛剛話裡最後的暗示……我只能說,若是真心愛你,就不會大難來時各自飛了,是吧?」蕭關點到為止。雖然他有些看不過夏邦呈的行為,卻也不會在這時候就判對方死刑。

「若是真心愛我,該是怎麼樣?」畢芳好奇地想聽聽他的高見。

「自然是不離不棄。」蕭關說得斬釘截鐵。

畢芳心裡突然有些怪怪的情緒,能讓他不離不棄的女子會是什麼樣子?會比她美嗎?會比她更有才華嗎?或者背景更雄厚?

蕭關瞧她臉色不豫,只當她在擔心畢學文,為了沖刷她擔憂的情緒,他以嘻皮笑臉的態度來淡化這件事,「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太早,咱們就等著看夏邦呈的表現吧。」

等事情發展到最糟的地步,一切答案就會揭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44 PM

第五章

清晨,整個相府只有負責採買及廚飲的人清醒,其他人從小姐到門房,都還沉沉地睡著,蕭關卻是早就躍出了府牆,在胡同裡左彎右拐,最後來到郊區一座破落的土地公廟旁,而裡頭早就等在那裡的是小錢鼠。

「老大,有眉目了、有眉目了。」還沒等人站定,小錢鼠便一副邀功的樣子趨向蕭關,「老大教我們的那一套很有用,用來跟蹤人從沒有被發現。」

「別拍馬屁了,講重點。」蕭關沒好氣地敲他一記栗爆。

這陣子,蕭關透過小錢鼠集結了許多京城的小乞丐,他將自己在桃渚生存所學會的坑蒙拐騙、偷聽、跟蹤的技巧全教給了他們,甚至還教他們識了不少字,以便在京城裡混能更加如魚得水,如此便形成了一片密佈的羅網,也讓他辦起事來方便許多。

小錢鼠雖挨了打,但還是笑嘻嘻的,他們小乞兒幫由開始的十幾人,到蕭關的組織與號召變成了上百人,他這沒沒無聞的小錢鼠也嚴然成了個小統領,如此怎麼能不對蕭關心悅誠服?

「老大,你叫我們暗中盯著那幾個五毒教的人,北邊的弟兄們發現他們最近偷偷的進了皇宮,而且進去的人就沒再出來過。」小錢鼠如實地慎重說著。

「進皇宮?為什麼要進皇宮?」蕭關揚起眉,這個小動作只要在他思考時,總是會不經意的做出來。「不管宮裡和他們串通的人是誰,這時候朝廷調查起來,風頭正緊,五毒教怎麼樣也應該撤出京城保存實力,而不是反倒潛入皇宮裡……看來,過一陣子皇宮裡有個翻天覆地的好戲要演了。」

這只是簡單的推論,小錢鼠卻佩服得五體投地,「老大,你說的真是有道理。」

「我得想個法子探聽一下皇宮裡的消息才行。」蕭關在廟裡踱來踱去,苦思著混入皇宮的法子,因為他的勢力主要還是在宮牆之外,總不能叫小錢鼠真在宮牆打個洞鑽進去吧?

想不到小錢鼠這時異想天開地道:「老大,那個畢小姐的父親不是丞相嗎?你和她感情那麼好,讓她去打探一下不就得了?」

「我什麼時候和她感情好了?」蕭關臉一歪。

「不是嗎?我看老大你明明很喜歡她的啊,每次聽你談起她,你的眼睛都會發亮呢!」小錢鼠娓娓道來他的觀察心得。

「是這樣嗎?」蕭關心中一跳,他會喜歡那個自戀過頭的小娘兒們?她也不過長得比別人漂亮一點、反應比別人好玩一點,所以引起他的興趣罷了,怎麼原來在別人眼中,他居然是喜歡她的?

「你可別胡說,那個小娘兒們早就許給夏邦呈了,我可無福消受。」他不否認說這句話時,心中一直有股氣堵著,感覺悶悶怪怪的。

「老大,這件事只要稍微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當今皇上好女色,畢小姐的美色又是名聞京城,畢丞相只是不希望自己女兒入宮,去嫁一個老頭子守活寡,才早早就將她許了人。」小錢鼠像是在說什麼秘密般,笑得賊兮兮的。

蕭關聞言,左手手背往右手手心用力一擊,像是領悟過來什麼一樣,「原來如此!我就在想那小娘兒們和夏邦呈根本貌合神離,到底是怎麼湊上的……」

「老大,要不要將她搶過來?」小錢鼠興致勃勃,摩拳擦掌,「畢小姐我雖沒見過幾交,不過看起來對老大也是頗有情意……」

「真的?」她對他有情意?蕭關聽得心癢癢,心忖連那驕傲的小娘兒們都逃不過他英俊瀟灑的魅力了。

「真的!」小錢鼠點頭如搗蒜,「要是能讓畢小姐拜倒在老大你的……呃,綁腿褲下,不等於打了夏邦呈一巴掌嗎?也替我們這些以前常被京軍欺負的手下出口氣。」

「去你的,說來說去還是為了自己。」蕭關再賞他一記栗爆。「別再提這件事了,老大追女人也是你能管的嗎?」

「是是是……」小錢鼠捂著頭,不敢喊痛。

不過對於畢芳這檔子事,蕭關心裡是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才踏出土地公廟,蕭關立刻發現自己被人跟蹤了,於是他吹著口哨,又在胡同裡繞來繞去,甚至翻牆直接穿過別人家的院落,再從另一面翻牆出來。以為自己擺脫了跟蹤,沒想到一個轉彎,幾名藍衣人竟現身擋在他前頭。

蕭關瞇起眼看了看。好吧,對方看起來是高手,而且追蹤的技巧一流,現在站的位置擺明了就是不讓人走,而他這身武藝雖然還算拿得出來見人,但一個打五個太不划算,且那把救命用的短刀也給了畢芳,他連嚇唬對方都沒有道具了。

聳起肩擺擺手,蕭關無奈地道:「諸位大俠,不知各位追著小弟有何貴幹?小弟兩袖清風,銀子一毛也沒有。」

「我們要你的人。」一名藍衣人深深的望著他,眼底閃過一絲驚訝,卻冷靜的掩飾住。

誰知蕭關突然抓緊自己的衣領,面露驚恐直往後退,「不、不會吧?諸位大俠有這種癖好?雖然小弟英俊瀟灑貌若潘安,但並沒有那種嗜好。難怪、難怪你們都用那種奇怪的眼光看我……」

幾名藍衣人面面相覷,像是沒料到他竟有這種反應。方才說話的那個藍衣人皺著眉,出面想解釋,「我們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蕭關向他們撒了一把白色粉末,幾個藍衣人都受過嚴格訓練,當下急忙閉氣合眼,怕中了對方的毒粉,蕭關便趁著這個空檔,由藍衣人之間閃身而出,一手搭上旁邊民宅的牆頭,敏捷地翻過身去。

落地站定後,他正準備溜之大吉,眼前的畫面就令他傻眼--牆的這一頭早已站著幾個藍衣人正等著他。

蕭關真是服了,這簡直是天羅地網,他只得無奈地道:「算了、算了,看來我是逃不掉了,你們要我做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直到方才被他用麵粉蒙了眼的幾個藍衣人也翻牆過來後,那個唯一說話的藍衣人才道:「我們的主子想請你走一趟,不會傷害你的性命。」

暗自翻了個白眼,蕭關暗忖現在形勢比人強,會不會傷害性命不都是他們在說?一點保障都沒有!不過對方既然擺出這麼大陣仗,卻到現在還沒動他一根寒毛,想必他的安全確實暫時無虞。

「走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藍衣人也沒有為難他,立刻十分低調隱諱的又帶他繞了幾個胡同,抵達的目的地是一間非常普通的民宅。

唯一開口的藍衣人在門板上有節奏的敲了幾下後,屋裡的人立即開門讓他們進屋。蕭關隨著藍衣人進入大廳之後,只聽到室內先傳出說話聲,裡頭的人才慢慢的走出來。

「蕭關,用這種方式請你來,讓你受驚了。」

走出室內的有兩個人,前一位是個中年男子,也就是開口和蕭關說話的那個人,對方留著外族的髮辮和頭飾,一臉精明幹練的樣子,他後頭跟著一位錦衣公子,長得清俊斯文,一身貴氣。

不過就兩個人,也沒什麼特別的,但蕭關見著了卻是驚訝得目瞪口呆--

「我的老天!你跟我長得好像,我老爹該不會在外頭和人偷生孩子吧?!」他有些張口結舌的指著後頭那個錦衣公子。

錦衣公子似乎也相當意外,可是他都還沒開口,那個中年男子便先說話,「方纔聽流光說,蕭公子長得與……與我們公子十分相似,原本我還不太相信世上竟有這般巧合,但如今一見,即使有了心理準備,還是嚇了一跳。」

對方都說是巧合了,蕭關也不會在被「綁架」的時候還去和人攀親戚,便當一切是巧合。他略過這件事不提,沒好氣地對著中年男子道:「你叫他公子,所以他是老大嘍?」他轉向錦衣公子,「你大費周章請我來此,有何要事?」

錦衣公子面有難色的看向中年男子,後者也不嘍嗦,馬上接下他「老大」的話頭,開門見山地對蕭關道:「是關於五毒教的事。畢丞相向皇上密談五毒教徒與皇宮中人勾結,在宮裡引起很大的風波,所有的不利證據都指向一人,但我們認為這件事內情不單純。聽說你就是聽到五毒教徒密商的第一人,可否請你清楚的將那天他們的對話告訴我們?」

蕭關沒有馬上回答,他仔細看著錦衣公子,慢慢的玩味對方的話。此人知道宮裡秘辛,連畢丞相向皇上密諫之事都知道,代表他在宮中官位不低、勢力不小,即使所有不利證據都指向太子,此人卻在還不完全明白內情之前,選擇了不相信這個結果,由此可見,此人若非太子一幫,那就是--

「你老大,是太子歐陽浯?」蕭關對著中年男子道,他發現錦衣公子似乎頗為內向,說話全要由這個中年男子代表。

他對自己的推測有八成的自信,因為如果不是太子這個最大嫌疑人,根本不需要藏頭藏尾的將他抓到民宅密會。

原以為又是中年男子要回他的話,想不到錦衣公子竟露出一個苦笑,突然開口,「沒錯,我確實是歐陽浯,所以你該知道我們找你的原因了。我根本不認識什麼五毒教徒,更遑論勾結,可是……可是所有的人都在逼我,因此、因此我必須弄清楚問題出在哪裡,是畢太傅的證言有誤,抑或是畢太傅沒錯,而是調查的人出了問題……我要知道……」

幾句話講得顛顛倒倒、冷靜全失,中年男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歐陽浯竟然就閉嘴了。這一幕令蕭關看得有些驚訝,這個中年男子究竟是誰,權力難道比太子還要大?

「你是誰?」他忍不住發問。

中年男子淡淡地道:「你不必知道我是誰,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

蕭關乾脆地一聳肩,雙手一攤,「我不和無名氏說話。」

歐陽浯突然拉了中年男子的衣袖,一臉懇求,中年男子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敝人苻望,來自狼族。」

狼族……蕭關突然想到皇宮中似乎有這麼一個人,在朝廷與狼族議和後,由狼族派來一人至中原協助太子瞭解邊疆情況,原來那人就是他。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想先瞭解,你如何知道是我去偷聽五毒教徒密會談話?」知道對方是狼族人,蕭關有些提防。

「悅紅樓的鴇母。」苻望沒有隱瞞。「畢丞相向皇上言明五毒教的密談由悅紅樓而來,鴇母說那幾天的客人只有一個生面孔,並拿來當時你付帳的銀票。『通遠錢莊』的銀票大多是官家在用,京城裡這麼多官家,我猜應是相府的人所使用,否則一般人並不容易見到畢丞相,進而向他密報。畢丞相不可能上青樓,這陣子你在相府進進出出,是唯一的外人,所以提供偷聽線報的人必定是你無誤。」

這人不簡單!由一張銀票查出一個人。蕭關對苻望不由得另眼相看,這人不是那麼好誆的。

被人抓個正著,他翻了個白眼,無奈的肩一垮,攤手道:「好吧、好吧,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全告訴你們,反正我也不覺得事情是太子干的。」

苻望斂了臉色,「願聞其詳。」

這一次,蕭關從小乞兒偷到五毒教徒的令牌被他捉到開始講到,再說到自己潛入悅紅樓,形容得無比生動。當然,他講的大部分都是實話,因為依苻望的精明肯定能分辨真假,他只是隱去了畢芳有參與的部分。

總之,他就是直覺的不想讓畢芳涉入太多,她太單純,也太自信,別與此事扯上關係最好,免得害了她自己。

「……畢丞相收留我這個孤兒,我應該報答他,所以才會去偷聽。」蕭關簡單地解釋他的動機,而後正色的對頭歐陽浯道:「由五毒教徒的對話聽來,你根本不可能是兇手,是被害人還差不多。而你不是叫畢丞相『太傅』嗎?你若有事,他也會有事,問題不太可能是出在他身上。」

歐陽浯深思了一下,仍是由苻望回話,他一聽就聽到重點,「你說的沒錯,所以癥結就在那『黃公子』究竟是誰,居然在宮裡有那麼大的勢力。」

對於自己與歐陽浯談話中間永遠要夾著一個人,蕭關有些不滿,忍不住微微皺眉,「想想太子的對手有誰不就明白了?」

被他這麼一提醒,苻望臉色越來越難看,到最後幾乎是鐵青,他恐怕已經過濾出可能的主謀了。

「苻先生……」歐陽浯聲音細微地輕喚著,他似乎嚇到了。

苻望只是朝他搖搖頭,接著對蕭關道:「我明白了,接下來的事我會處理,希望今日我們的會面,切勿告訴畢丞相。」

話說完,苻望便命人送客,此時蕭關眼角瞥到歐陽浯別在褲腰上的一塊鳳形玉珮,心中突然一動,停住步伐問:「等等,你……這鳳佩是哪裡來的?」

「自小就有的,怎麼了?」歐陽浯解下玉珮,毫無顧忌的遞給他。「上頭的是凰,不是鳳。」

「是凰啊……」蕭關仔細看了看玉珮,歎了口氣遞還給歐陽浯,「沒什麼,認錯了而已。」

這塊玉珮和奶娘交給他的蕭家傳鳳玉有八成相似,害他以為找到關於自己身世的線索,想不到中是一場誤會。

是了,畢丞相也說他的鳳佩全天下只有一塊,他怎麼會忘了呢!

對於自己的胡思亂想,蕭關搖頭晃腦的苦笑了一下,接著趁苻望不注意,低聲對歐陽浯道:「對了,你要找我很容易,但我要找你該怎麼找呢?」

蕭關總覺得自己與歐陽浯之間一定會再有聯繫,但總不能學他太子的手段,找人堵他硬帶回來吧?

歐陽浯將眼神收回,為難地掙扎了一下,便指著一開始帶蕭關回來的藍衣人道:「這是流光,你要找我時,便到城牆的西南邊留一個記號,流光就會帶你來找我。」

一回到相府,蕭關還沒來得及和畢芳說些什麼,兩個人便在青兒的通報下,被畢學文叫到書房。

書房中的畢學文一臉心事重重,立在書桌邊,一見到他們連袂出現,難得沒有露出嚴肅的臉,反而流露出一種難言的複雜情緒。

「芳兒、蕭關,明日我朝會入宮後,可能會很久很久以後才回得來……」他淡淡的開口,聲音略微沙啞,這通常是好久沒有說話才會這樣,代表著他恐怕被某件事困擾著,因此獨處思索了許久。

「爹,你要去哪裡?」畢芳直覺反問。

「明日你自然會知道。」畢學文振作起精神,用著一如以往的嚴歷口氣道:「芳兒、蕭關,這陣子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們都別管,好好的待在相府裡,哪裡都別去,知道嗎?」

「爹,我不明白……」這種沒頭沒腦的交代,畢芳很難接受。

「總之聽我的話就對了。」冷靜如畢學文,居然有些動氣了,足見他要面對的事,應該非常嚴重。「這京城,這天下,將會亂上好一陣子,這些事不是你們年輕人能攪和的。」

聽到這裡,蕭關已經明白了,約莫是太子與五毒教勾結的罪名被坐實,明日便是宣判日,到時候畢學文身為太子太傅,必不能倖免。

畢芳也不是笨蛋,幾乎同時聯想到此事,不過她沒有蕭關沉著,忍不住便直言,「爹,你指的是太子與五毒教的事對嗎?你被牽連了?」

畢學文深深的看了女兒一眼。女兒雖單純,但心思慧黠一點就通,光是憑那天蕭關向他密告五毒教一事,她一聯想便知曉。「你既然知道,就更應該聽爹的話,知道嗎?」

「爹,你會有事嗎?」這是她唯一在乎的事。

「……放心,爹有辦法保護自己。」沉吟了一下,畢學文才回答。交代完畢芳後,他又慎而重之的看向蕭關,「蕭關,你在這件事裡頭是個局外人,若屆時有人來相府找你,由管事去應付就好,我會交代管事如何應對,或者由芳兒出面,他們不會為難女眷,你千萬不能露臉,知道嗎?」

「畢丞相,我也想盡棉薄之力。」蕭關一臉正氣凜然,完全表現出一個正直老實人應有的模樣。事實上他知道,畢學文刻意將他與畢芳和五毒教一案做切割。

「你只要不出面,就是幫我最大的忙了。」畢學文像是希望越少人見過蕭關越好。「蕭關,你是個老實的孩子,我不想讓你涉入那些爾虞我詐的事。在我相府裡安安穩穩的住著,諸事莫管,就是你該做的事,知道嗎?」否則連他都不曉得會發生什麼翻天覆地的事了。

這番話或多或少又勾起蕭關的疑竇,他的身世一事,畢學文雖然簡單帶過,但他卻覺得諱莫如深,如今聽起來,畢學文好像想把他關在相府裡,讓他什麼事都別管、別問,做個閒散少爺蠢到老死就對了。

縱使有了這種認知,但「老實」的蕭關還不到攤牌的時候,只能對畢學文點點頭--天知道,他連太子都見過。

一旁的畢芳望著父親鬢邊的白髮,心頭微酸,隱約覺得父親這一去,將是久久的分離,而且事情的演變絕不簡單,否則父親不會這麼嚴肅的特別交代警告。

哽咽一聲,她投入父親的懷裡,像個小女孩般抱著他低泣,「爹……芳兒捨不得你!」

畢學文又何嘗捨得呢?他老來得女,妻子過世也不敢續絃,就是怕繼室對這女兒不好。當她及笄時,他特地請一位神算相命師來替女兒算命,竟算出她是天生的皇后命,嚇得他急急忙忙找上夏家,將她許給當時青年才俊裡最出色的夏邦呈。

身為前朝托孤的重臣,他看過太多後宮勾心鬥角,甚至妃嬪失寵抑鬱而終、死在冷宮的案例,他絕不希望女兒也過那種日子。

所以即使她訂了親,但還花枝招展的與其他家公子哥兒有交集,他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既沒鬧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夏家也沒說話,最重要的只要別嫁入皇宮就好。

他對女兒可是疼進心坎裡了啊!不過眼下的情況是他計劃中的一環,置之死地而後生,一切就看上天給不給活路了。

拍拍女兒的背,他放開她,沉著臉道:「好了,我的話已經交代完了。你們兩個都出去吧,我要靜一靜。」

逐客令都下了,畢芳即使再不捨,蕭關就算還想知道多一點,兩人也只能乖乖的走出書房,讓畢學文在這暴風雨前的寧靜中獨處。

距離書房有些遠了,畢芳突然拉住蕭關,一臉擔憂,「怎麼辦?我很擔心爹。」

「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畢丞相都那麼沉穩了,你比他緊張十倍也於事無補。」蕭關連安慰的話聽起來都很可惡。

不過畢芳沒空和他計較,她嚥了口口水,突然從袖袋裡拿出一樣東西,遲疑地道:「我從爹的身上,找到這個……」

蕭關一看,眼睛都直了。這……這不是五毒教的令牌嗎?!

「喔--」他拖長了聲音,促狹的望著她,「畢小姐你學壞了,居然學人偷東西!」

「我、我是天資聰穎、學習能力強。」即使心慌慌,她還是要替自己美言幾句。「你瞧,你和那小乞兒說一次那個技巧,我就學起來了。剛才抱爹的時候,這東西抵著我,我只是順手拿來,可我奇怪的是,爹怎麼沒把這個令牌交出去?」

「那只代表他對皇上說的話,恐怕不屬實。」蕭關開始猜測起各種可能性。「難道這是畢丞相故意留一手以求自保?但也不可能啊,除非他一開始就知道這把火會燒到太子身上……」

話聲到此戛然而止,他與畢芳面面相覷,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難以置信。

多了這塊五毒教的令牌……看來,情況越變越複雜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45 PM

第六章

一個晚上,畢芳的世界全變了。

京城裡抓到幾個五毒教徒,他們承認與太子勾結,想咒殺皇上,弒君自立。

為此,皇上派內侍搜查太子寢宮,果然搜出咒殺皇帝的人偶,聽說太子這麼做事怕聲勢正隆的二皇子歐陽澈搶去太子之位,才想先下手為強,咒殺父皇繼位。

皇帝震怒,原想當場斬了太子,但在皇后苦苦哀求下,先將太子軟禁聽候處決,其餘太子一干黨羽全捉起來,其中官位最大的,便是丞相畢學文,他身為太子太傅卻教導無方,被盛怒的皇帝下了獄。

消息傳回相府後,頓時人仰馬翻,涉入謀反算是殺頭大罪,下人們亂成一團,有的悄悄離府,有的捐款潛逃,幸而有些對相府忠心耿耿的下人及士兵死守在府裡,才不致讓外頭想趁機混進相府的混混有可乘之機。

大家都知道,畢丞相妻子早逝,如今他下了獄,相府的主人就只剩一個柔弱的畢小姐,現在正是趁亂敲些好處的好時機。

畢芳完全六神無主,雖然父親已經給了她心裡準備,她還是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轉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蕭關卻不見蹤影。

她能理解他這時為什麼會走,畢竟靠山倒了,他當然要一走了之,免得被拖累。而此刻她內心的衝擊及失望則讓她知道,原來她早就那麼相信他,那麼依賴他,所以當他一離開,她根本無法接受,不知道這麼混亂的時候,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

甚至……她更覺得自己的感情像被掏空了一樣,無所依歸,這麼緊急無助的時候,她的心中竟然只有蕭關的影子,什麼夏邦呈甚至是其他的男人,她一個也想不起來。

青兒見不得小姐這麼難過,也在心裡咒罵蕭關,不過光傷心也不是辦法,她便建議小姐去找那些仰慕她的青年才俊們,他們大多都是高官顯貴之子,說不定能給她一些幫忙,或者請他們的父執輩在朝廷替丞相說說話。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由於夏邦呈因為本案入了宮暫時找不到人,三天內,畢芳分別前往尤聰明、嚴善仁、趙天成及劉秉等人府上拜訪,但對方不是人不在,就是鬧肚子疼無法見客,還有的更是直接翻臉不認人,好不容易等到劉秉的父親內閣大學士願意接見她,卻是勸她放棄求援,告訴她情勢對畢丞相有多不利,他們劉家不會蹚這趟渾水。

畢芳失落又難過的回到相府,如今的她已是一籌莫展,突然,青兒一臉喜色的急急忙忙跑來--

「小姐,夏統領來了!」

「夏邦呈來了?」畢芳驚喜地站起來,這幾天她找不到他,正想準備再去找他,他就自己來見她了,不知是不是能幫上她的忙,替她拿主意?

她急匆匆地往花廳行去,從來沒這麼期待見到夏邦呈。

然而才踏進花廳,便見到夏邦呈一臉凝重,目光之中還有種說不清的愧疚。

畢芳的心沉了一半,她平復情緒後緩緩步進門,察覺夏邦呈似乎有些抗拒她的接近,神色複雜。

「夏統領此番前來,是否為了家父的事?」

直至畢芳行至他面前,夏邦呈才像大夢初醒般,有些遲疑地道:「其實我這次來……是奉家父之命……畢丞相是一個忠君愛國的好官,這次被太子之事牽連,情況比想像中嚴重,若非群臣勸住,說不定畢丞相已被皇上當場斬斃,所以……所以……」

聽到「當場斬斃」四字,畢芳頓覺眼前一黑,身子不由得晃了晃,再聽他沉重的語氣,讓她心下一沉,她知道他話中的未竟之意,因此穩住心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夏統領有話直說吧。」

「芳兒……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夏邦呈定定的望著她,而後長歎了口氣,「我今天來,主要是來退婚的。」

畢芳心中一緊,連連退了三大步,以她高傲的自尊,如何能接受這樣的結果?這事若傳了出去,她京城第一美女的臉要往哪裡擺?

另外,最重要、也最令她心驚的是,她發現自己被退婚,第一個衝擊她內心感覺竟然不是感情上的難過,而只是一種單純被背叛的憤怒。

原來她根本不愛夏邦呈,父親的事件,讓她一時之間領悟許多事,從一開始對夏邦呈那種最純粹的心動痕跡,就沒在她心上出現過,而夏邦呈也沒愛過她,否則他不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她。兩人的婚約只是父執輩的利益考量,當初蕭關只是稍微觀察他們的互動,竟然就一針見血的說出了這番事實。

這幾日蕭關的失蹤,給她的打擊甚至比今日退婚還要來得更大、更深,也在證明了誰在她心中占的份量多。

夏邦呈見畢芳大受打擊,心裡也很是難受,不由得愧疚地道:「芳兒,我很抱歉,但這是我父親的意思,我無法違背他。」

「是你不能違背,還是不想違背?因為我父親的事,若你繼續和我有婚約,恐怕會影響你的前程?或者是因為我父親倒了,在朝廷裡對你夏家沒有幫助了,所以你們要快刀斬亂麻的斬斷我們之間的關係?」畢芳冷冷一笑。

她說的,全是蕭關曾和她說過的話,如今卻成為她反擊夏邦呈無情的武器,著實可笑又可悲。

夏邦呈滿臉慚愧,足見她確實說中了,不過他仍是要替自己平反一些指控,「芳兒,我當初真的是喜歡你,跟你退婚我也相當不捨。」

「是不是因為我是京城第一美女,有此未婚妻讓你很有面子?但現在,和我的婚約只會讓你成為他人的笑柄,你就算不捨我的美色,也得忍痛放手。」見到夏邦呈的表情,畢芳便知道自己又說對了。蕭關對於人性的觀察與判斷真是奇準,奇準到令人心酸。

她說的一點也沒錯,夏邦呈雖然羞愧於自己的自私,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能怪她的命不好,兩人沒有緣分。

「芳兒,我不想多做解釋,是我負你在先,我無話可說,只是……」接下來他要說的,便是此行最艱難的部分。「只是家父要我向你討回……當初訂婚的信物……」

畢芳沒有多說什麼,命候在花廳外的青兒拿來一個錦盒,在與夏邦呈換回了信物後,她只淡淡地道:「青兒,送客。」

夏邦呈為難地道:「芳兒,雖然我們退了婚,不過若有些小事,不牽涉到令尊的案子,我還是可以為你……」

「夏統領,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畢芳面無表情的望向他,那凜凜的目光令夏邦呈心中一跳。

一直以來,她在他的心中就是徒有外表,帶出去很有面子,其他部分或許是膚淺,或許是無知,他也不想要求她了,只要她身份是丞相之女,他不在乎外貌以外的部分。

然而如今的她,在遭逢一番變故後,眼神變得堅定,氣勢變得凌人,嬌弱中又有幾分剛毅的氣息……夏邦呈不禁有些遺憾,這樣的她,不管是不是丞相之女,都會是他想追求的對象啊!

帶著後悔的掙扎與矛盾,夏邦呈被青兒請出了相府大門。

直到青兒匆匆的回到了花廳,看到的確實畢芳愣愣的瞪著夏邦呈退回的訂婚信物,口中喃喃自語道:「這便是男人啊……」

畢芳在花廳裡呆坐了一個下午,青兒心中暗自焦慮,卻是無計可施,最後終於忍不住道:「小姐,別忍,你若傷心就哭出來吧!」

誰知畢芳只是緩緩地搖頭,神色淒楚地道:「我要是哭了,相府就崩了,我也會跟著崩。我得忍著,你知道嗎?青兒,我得忍著。」

這番話說出畢芳身不由己的苦衷,如今相府的存亡繫在她一個弱女子身上,又沒有任何人能依靠,她若崩了,那一切真的完了。

青兒只能暗自悲傷,努力的不將傷心的情緒表現出來讓小姐知道,小姐已經夠傷心了,她不能再加重她的負擔。

這時候,一個懶懶散散的聲音突然傳入畢芳主僕耳中--

「要忍什麼啊?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別忍,難道相府連茅廁都被人搬走了嗎?」

聽到這聲音,主僕兩人驟然回頭,一見到倚在門框上,一身風塵卻滿臉促狹的蕭關時,畢芳強忍已久的淚水終於落下。

而青兒見到小姐的眼淚,頓時明白了小姐的心事,心中既感動又感歎,連夏統領退婚小姐都沒哭,卻在一見到蕭關回來就哭得像淚人兒似的,什麼堅強都沒了,這代表的意思是再清楚不過了。

「小姐,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夏統領那樣的。」她悄聲在畢芳耳邊說著,接著緩緩的退出花廳,把獨處的空間留給他們。

蕭關走進花廳,才靠近畢芳,她便哭著撲了上來,朝他的胸膛直捶,「你跑到哪裡去了?你跑到哪裡去了?一出事就失蹤,幾天都不見人影,我以為你不要我了,要看我們相府自生自滅……」

「天地良心啊!我這幾天忙得對快累昏了,飯也吃得有一頓沒一頓的,還不都是為了你畢家的事,你可別好心當驢肝肺。」蕭關輕輕抓住她的雙手,雖然她打人不痛,但也沒忘記他蕭家的家傳寶刀還在她身上。

畢芳抬起頭望著他,晶瑩的淚眼帶著幾分困惑,襯著她的花容月貌看來既天真又誘人。蕭關心頭頓時狂跳起來,忍不住迴避她的眼神。

他娘的!這女人老愛用這招,讓他總是有種想將她吃掉的慾望,卻又得強自忍耐,實在太傷身、太傷身了!

待心跳稍加和緩,她也哭成了一張大花臉,看起來沒那麼「好吃」了,他才詳細解釋自己這幾天的行蹤。

「畢丞相一入獄,我就知道相府一定要亂了。不過丞相一生清廉,府裡下人就算要逃要走也搬不了什麼東西,更不會傷人,但府外的壞人就不同了,一旦讓他們欺進來,那可是很危險的。」

「我前一陣子在京城裡有建立一些小勢力,現在京城大概有八成的乞兒和一些賤民都聽我號令,我便去找那些人暗中保護相府。我可是安排了三天三夜才算妥當,否則你以為就憑相府裡這些剩下來的下人和小兵,能擋得了幾個人?」

畢芳這才恍然大悟,她一直有些納悶怎麼宵小盜賊都沒來趁火打劫,原來被他給處理掉了,心中對他的一絲疑慮頓消,原本被他傷害了的信任也全恢復了。

青兒說的沒錯,不是每個男人都像夏邦呈那樣的。

蕭關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盡,稍解了渴之後,才繼續往下說:「我也透過流光……呃,透過自己的管道,去打聽了一下丞相的事。」

畢芳聞言,激動的抓住他的手,「爹怎樣了?」

蕭關知她心急,安慰似的反握住她的柔荑,輕輕拍了拍,「皇上確實很生氣,但這幾天已經比較冷靜了,丞相平時為國為民,居功至偉,在這件事情上也只是被牽連,又不是首惡,更何況五毒教的事還是他密報皇上才揭發,所以很可能多關他幾天就會放出來了,只是……」

「只是什麼?」畢芳緊張的整個人都往他貼了上去。

一股香氣登時竄入蕭關鼻間,令他有些暈陶陶的。這小娘兒們平時端莊得很,哪個人都不太願意接近,想不到為了她爹,她都忘了和他保持距離,足見她確實有孝心。

不過回想起來,他一向和她也沒有什麼距離就是了,在兩人比較熟稔之後,她對他似乎有某種程度的信任,常不設防的露出真性情。

再想想小錢鼠的話,他突然又心臟狂跳,看著她的眼,他霎時明白自己放不下她的原因為何了。想不到他縱橫江湖那麼多年,最後竟栽在她身上,自己是什麼時候把心擱在人家姑娘身上的,他完全不知道。

想著想著,蕭關的心都軟了起來,話音也放輕了,「如果你爹再也當不了官,被迫致仕,你會怎麼辦?」

「只要能保住命就好,那官不當就不當了。」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她鬆了口氣,又撩了一下頭髮。「反正爹不當丞相,也改變不了我是京城第一美女的事實。」

再飲一杯茶的蕭關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她真是十分執著於美貌啊!這時候還能惦著這個也算是厲害了,但,這不也是她可愛的地方嗎?

畢芳定定的望著他,突然歎了口氣,「想不到,最後居然只有你陪在我身邊……」方才夏邦呈退婚時,她真的對男人萬念俱灰,沒想到他竟回來了。幸好他不是那種人,幸好不是。

蕭關剛才回相府時,見到夏邦呈離去的身影,現在再一眼瞥到桌上錦盒裡擺著一把名貴的玉如意,便瞭然於胸地直言,「夏邦呈來退婚?」

畢芳默然不語。她不知道蕭關是怎麼看出來的,只覺得在他面前丟了臉,心情一下子惡劣起來。

想不到蕭關卻大笑,「退的好!恭喜畢小姐脫離苦海。你想想,沒有真的嫁給這麼無情無義的傢伙,大難來時各自飛,不值得大大恭喜一番嗎?」

畢芳一愣,也忍不住跟著大笑,這傢伙滿口謬論,卻荒謬得很實在。

瞧她又哭又笑,性子直接單純,和她的美貌一點都不相稱,簡直可愛到極點,蕭關一直放在心裡的情感再壓抑不住,不由得脫口而出,「這樣好了,如果丞相真的致仕,我可以勉勉強強接受你,娶你當個小妾。反正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腰不夠粗、腿不夠壯,但至少還算個漂亮的擺設,帶出去也可以唬唬人。」不自覺的,他說出口的話就是這麼無賴。

豈料畢芳笑得更開心了,這是她自父親入獄以來,第一次露出笑容。

他本來就不會遺棄她,否則他三天前就可以走了,何必還費心的替她做這麼多安排?他這麼說只是故意消遣她,可她還是中計了,而且是心甘情願中這個計。

兩人笑聲乍止,突然發現彼此的手還是默默的牽在一起,而且誰都沒有放開的打算,一種曖昧的氛圍頓時籠罩著整個室內。

她應該推開他的不是嗎?可是她又好希望他能就這樣牽著自己的手,一輩子都別放……

他應該放開她的,但他卻留戀著她柔軟的雙手及依賴著他的嬌態,怎麼也不想鬆手……

突然一陣輕咳聲音響起,讓兩人如遭雷擊般立刻分開,青兒笑著由外頭走進來,手裡還端著熱騰騰的食物。

「蕭公子風塵僕僕,應該是餓了吧?青兒替你送膳食來了。」

蕭關嘿嘿地笑著,掩飾方纔的尷尬,「好青兒,我餓的都能吞下一個人了,你再不送食物來……」

「你就要吞下我們小姐嗎?」青兒促狹接話道。

「青兒!」畢芳不依地啐了一聲。

蕭關裝聾作啞的開始狂吃青兒送來的膳食,畢芳這小娘兒們確實有自戀的本錢,他發現自己很愛看她這種嬌嗔的風情,趁著飯吃還算一道不錯的「菜」。

在她們主僕調笑之間,他很快的吃完東西,嘴才剛擦乾淨,畢芳卻突然將桌上的玉如意錦盒塞進他手裡。

「幹嘛?你想改而和我定親嗎?」他忍不住又逗起她來。「我可是只有臭襪子一雙和你換。」

「你美著呢!」畢芳嬌嗔地白了他一眼,而後幽幽地道:「我……我想我應該鼓起勇氣扛起一些事,否則怎麼對得起爹的期望?所以你能不能幫我將這玉如意換些錢回來?」

她開竅了?蕭關欣賞地望著她,「沒問題,但你不怕我中飽私囊?」

「要拿你就拿去吧,我相信就算你花光了錢,也一定是為了我。要不是你回來了,我恐怕還想不通透,只怕就這麼崩了。」這番話,暗藏著多少情意,她就無須明說了。

「嘿!看來我要發財了!換了錢之後,先到春秋酒樓吃個紅燒蹄膀、喝個燒刀子,然後再到悅紅樓找找我的小春花……」蕭關邊胡說著,邊拿著玉如意大搖大擺的走出花廳。

原以為小姐會氣的追過去,但青兒卻只見小姐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蕭關的背影,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容。

這小兩口的情意,青兒頓時瞭然於胸,看來剛才她去拿膳食的這一小段時間裡,兩人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讓彼此的感情突飛猛進。

蕭關雖然痞氣十足,卻是結結實實的一直幫著小姐、幫著他們畢家,比起外面那些虛情假意的青年才俊,她相信蕭關才是真正為小姐好、適合小姐的人。

在這種非常時期,想要幫畢丞相的忙,最需要的就是錢,買通官員要錢,打點獄卒和宮裡的公公、奴僕要錢,相府也需要錢繼續運作。

這時候才知道,畢學文當了十幾年的官,還真是兩袖清風,逼得畢芳遣散了一些下人,留下真正忠誠的人,也變賣了一些父親的收藏品,最後連她自己一些華美名貴的衣物飾品,也全拿出來變現。

坐在房間裡,畢芳和青兒挑揀著漂亮衣服和飾品,準備去換個好價錢,然而畢芳只要點一件衣服,青兒就依依不捨的求她留下。

「這件翠綠色的衣服,小姐穿起來最好看了!記得您第一次穿,走在南湖旁,哪家的公子不直盯著小姐看?那趙天成還因此摔到了湖裡呢……」

青兒心不甘情不願的直翻著那件翠綠色的長裙,直到畢芳微微搖頭,她才慢吞吞的將衣服整理好,放進了要變賣的木箱裡。

畢芳又挑了一件淡緋色的衣服給青兒,質料是上等的綢布,一拿到這件衣服,青兒眼淚都快掉下來。

「這件衣服是老爺在小姐及笄時送的啊!小姐穿著這件衣服時,還曾受到城裡有名才子獻詩『霞光亦褪色,楓紅仍不及』來讚美小姐呢!」

雖然是這麼說,青兒仍是將衣服放進了木箱裡,只是那臉蛋兒皺的都快成了個小老頭了。

畢芳看得好氣又好笑,再這樣下去,青兒說不定真會哭出來。只是在經歷這麼大的變故,嘗盡人情冷暖之後,她已經不是那麼在乎這些身外之物了。

而令她有這麼大轉變的關鍵,當然是那個男人。

「青兒,我問你,我穿過這麼多好看衣服,梳過那麼多漂亮的髮式,但你可曾見過蕭關誇讚過我穿哪件衣服好看?插哪根簪子適合?」畢芳若有所思的問。

青兒偏著頭想了想,「還真是沒有呢!」

「那就是了,蕭關讓我瞭解到,外表的華美真的不代表什麼,也許可以給人一時的驚艷,但終究只是一時,不能代表一個人的美醜。像蕭關,他看見的永遠是一個人的本質,不管他穿丑穿美,所以他總是能很快的分別出善惡。」

畢芳淡淡的一笑,「以前我總認為美貌以外的條件不可能吸引人,所以別人吹捧我都是應該的,我從不付出真心。但我不付出真心,別人又怎會真心對我?所以我看到的任何東西都是表象,一遇到困境就走投無路了。蕭關雖然痞氣,可他很努力的生活著、充實著自己的實力,我也該讓自己的人生進步一些了。」

青兒若有所悟,突然掩嘴一笑。「小姐,你真的很在意蕭公子啊!」

「我……我哪是在意他?我只是就事論事,根本是他少根筋嘛!」如果說畢芳一點也不在意蕭關從不注意她的美貌,那是騙人的,但也同樣是因為蕭關,才讓她愛慕虛榮的個性慢慢有所改變。

青兒聽出畢芳的不甘心,有些好笑的替蕭關說句好話,「不過今天小姐換上了布衣荊裙,雖然還是一樣貌美,但是那股子貴氣和以前比真的差很多,蕭公子應該會察覺吧?總不至於真的糊塗至此。」

說是說的好聽,但畢芳卻沒這麼樂觀。這時候敲門聲響起,蕭關的叫喚也傳來,主僕兩人互視了一眼,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眼下倒是個測試的好時機。

青兒替蕭關開了門,他少爺大大方方的就塔進了姑娘家的閨房,一點兒顧忌都沒有,一踏進門,他只覺得裡頭氣氛怪怪的,兩個姑娘家瞧著他的目光都帶著點不懷好意。

眉毛又習慣性的挑了起來,蕭關心忖自己似乎來的不是時候,還是先閃為妙。

沒來得及讓他掉頭離去,畢芳裊裊婷婷的走到他身前,讓他看個清楚,而後開口問道:「蕭關,你覺得我今日有什麼不同嗎?」

蕭關左看看、右看看,就差沒將畢芳整個人反過來看個清楚,不過恕他駑鈍,他還真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哇啊,小娘兒們,你這可是男人最難回答的問題之一,一定有什麼陷阱,我不回答。」他選了一個安全的說法。

「我給你一點提示,關於外表的。」她轉了一圈,提示他。

「我看看……沒什麼不同啊,你看來還是跟前幾天一樣……難道你要告訴我,你這幾天看來都一樣,是因為好幾天沒洗澡?」他挑起的眉頭終於落下,換成皺在一起。

畢芳差點沒翻個白眼,青兒則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畢芳沒好氣的道:「青兒,你看看我說的對不對,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啊!那我在乎什麼呢?」

「是啊,小姐現在只要蕭公子的在乎嘛!」青兒曖昧地嘲笑著自家小姐。

「青兒……你……」即使厚臉皮如畢芳,還是覺得有些窘,兩個姑娘家在閨房的玩笑話,青兒怎麼就這樣說出來?!

蕭關從一進門,就覺得一頭霧水,此時不由得抗議道:「喂喂,你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

「蕭公子,青兒要替小姐向你抱不平呢!她今兒個把華美衣裳換下,變得樸素簡單,你卻一點也沒看出來?」青兒搖了搖頭,很不認同地道,「小姐好說歹說,也算是京城第一美女,卻從沒見你誇過她。」

原來如此,蕭關這才注意到畢芳確實換了裝扮,有另一番味道。不過,他的個性可不會讓她太得意,便隨口回到:「我說過,我喜歡的類型要腰粗腿壯……」

「所以你不喜歡小姐嗎?」青兒一針見血的問。

在畢芳的注視下,蕭關竟回答不出來,他喜不喜歡她這件事,答案早就瞭然於胸,要他為了否認而否認,著實矯情。

「誇一句吧,蕭公子?」

青兒看出他的心思,便敲起邊鼓,起碼也替自家小姐撈幾句好聽話。

「好吧。」蕭關痛下決心,突然正視著畢芳,「你很漂亮。」

而後,便是持續了好一陣子的一片靜默。

「就這樣?」畢芳難以置信的望著他,還以為他會說出什麼沉魚落雁、傾國傾城的讚美之詞,想不到就這麼簡單一句話便打發她?

「就這樣。」蕭關慎重的點點頭。

「你這臭男人!一句話就想混一輩子?」畢芳不禁惱了起來。

「不錯,至少你一輩子還混到了一句。」除了她之外的人,他可一句都沒誇過,她也算是破天荒頭一個了。

青兒聽這兩人簡直是在打情罵俏,不由得噗嗤一笑,「小姐,蕭公子,你們已經討論到一輩子了嗎?」

「我……哼!」

兩人異口同聲的冷哼,畢芳刻意走開離得他遠遠的,繼續找她的衣服,蕭關也別過頭,故意看著窗外。

「對了,蕭公子,你進房來找小姐是何事呢?」青兒突然道。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蕭關突然回過頭,雙眼一亮,「畢芳,你爹的事有進展了。」

「真的?!」畢芳驚喜的靠了過來,黏他很近,蕭關也習慣性的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到一旁坐下,兩人就這麼肩並肩的絮語起來。

青兒不禁莞爾,這兩人方纔還賭氣離那麼遠呢!稍微轉移一下話題,就忘我的又黏在一起了,要說這兩人心裡沒有鬼,誰信?

青兒是個十分識相的婢女,小姐和蕭公子郎情妾意,又加上他們談了的內容應該是很重要的機密,於是她便找了個煮飯洗衣的借口退出房內。

青兒一離開,房間裡氛圍似乎就曖昧起來,不過蕭關與畢芳誰也沒有揭開這層輕紗,兩人之間的距離極近,彼此卻都神色如常,好像已經很習慣這樣的親近。

「京城傳來消息,丞相應該有放出牢獄的希望了。」蕭關轉述著由流光那兒聽來的消息。「昨日早朝,百官一同上奏替丞相求情,還有去年的狀元翰林許大人謝了一篇情文並茂的『忠臣表』上奏,想來應該能感動皇上。」

丞相果然事先就做好了準備,否則怎麼可能明知會有被砍頭的風險,還硬要讓自己犯險被關,原來他老早就串通好百官繞這麼一圈,先讓皇帝出出氣,再放人。

「太好了……」畢芳聽得雙眼一亮。

「不過……」蕭關話鋒一轉,「丞相這官,大概是丟定了。」

「沒關係,只要爹沒事就好。爹也有些年紀了,辭官享享清福也不錯。」畢芳在經歷煎熬後,終於能鬆一口氣。她斜睨了他一眼,「你也真是厲害,來京城才短短幾個月,混的比我還熟,城裡的乞兒幾乎都是你在管了,甚至連皇宮裡的消息都打聽得到。」

這一記媚眼風情萬種,蕭關對她這種有意無意的勾引已經忍了很久,這回終於忍不住用手扣住她的纖腰,臉也欺近她的美顏,放低了聲音道:「你才知道公子我替你上山下海忙了這麼久,一點謝禮都沒有嗎?」

「我窮到都要賣衣服了,沒什麼可以給你。」畢芳被他摟著,心也砰砰跳,卻一點也沒想推開他。

「你還有這個。」話說完,蕭關立刻吻住她的香唇,閉上眼享受這個老愛在他面前晃蕩,嬌艷欲滴的美麗果實。

他真沒想到,自己會被這個自戀過了頭、視美貌為一切,又虛榮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娘兒們給吸引住。然而在真正瞭解她之後,他才發現她並非真那麼一無是處。

她自戀,卻不會不辨是非;她虛榮,卻不會剛愎自用。只要她覺得對的事情,破壞她最在意的形象她也肯做;即使本性膽小又單純,卻能在最艱苦的環境中硬撐過來。

她真是很奇妙的女人,如果他一開始只是對她這種古怪的性格感興趣,如今就是為她矛盾的堅強深深著迷。

他這一吻吻得十分纏綿,一點也不像痞子蕭關平常表現出的隨和輕浮,反而是非常珍惜、非常重視,讓畢芳完完全全迷失在這樣柔情的反差裡。

一吻既畢,兩人緩緩分開,畢芳看著他的柔美眼波,都像要滴出水來。她第一次在這麼親密的接觸中體會到,原來被人愛著是這麼滿足的感覺。

他說過,只有真正愛她的人,才會不離不棄,是吧?

蕭關和她額抵著額,沉浸在無言的情意中。

豈料畢芳芳唇一啟,突然冒出了一句極不搭軋的話--

「你終於……承認我漂亮,也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

蕭關一愣,會意過來她心情的轉變,忍不住大笑,「沒辦法,在京城裡找不到我理想中那種下盤穩重、肥臀腿壯的美女,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其次?」畢芳上一刻還沉浸在他的濃情蜜意裡,下一刻就如貓兒般豎起了全身的毛般。「難道你覺得我很醜?」

蕭關當然不會承認,一臉正經地道:「我剛剛才讚過你漂亮吧?」

對於他那句敷衍的讚美,她只能不情不願的點點頭。

「那就對了,我可沒說過你醜。在我沒有其他更新的辭藻之前,你就記住那一句讚美吧。」蕭關洋洋得意著,這樣一輩子用一句話就好,多省時省力,不用一直想一些艱難的稱讚去討好她。

「你!你這可惡的臭男人!」畢芳使起性子,「我不管,你就是愛上我了,我京城第一美女畢芳願意紓尊降貴,有誰會不愛我呢?」

蕭關差點沒笑出來,「對對對,你說了算。」

所以這算他間接承認了愛上她?畢芳微慍的情緒一下子又飛揚起來,扁起嘴兒覷著他,目光裡卻有羞澀的笑意。

「既然你承認愛上我了,那我……我也不嫌棄將自己交給你,你可別讓我失望。」

這小娘兒們變臉像翻書一樣快,說出的話雖然自負,卻讓他聽起來覺得挺舒服的。

「那我勉強接受好了……」

「我才勉強呢!至少我還是京城第一美女,你好歹也去混個京城第一才子,那才配得上我。」

「我都快成了京城丐幫幫主了,還不夠嗎?」京城第一才子?京城第一痞子還差不多吧!

相府天空的陰霾,似乎隨著兩人感情的增溫散去不少。

事實上即使是這樣針鋒相對、打打鬧鬧,但兩人都很明白,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彼此早就到了不能沒有對方的地步,這終身,早就托付在對方的身上了。

現在只但願,事情真能像想像般一樣順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45 PM

第七章

輕輕一躍上了屋頂,蕭關仔細的觀察相府四周的景物,這一坐就是大半天過去。

「果然如此,不是我太過敏感,也不是小錢鼠無中生有……」

「喂!痞子,你坐在上頭做什麼?」畢芳仰起頭看著他,他的背後有陽光、光線燦爛的從他身後散發,回眸他表情難得一見的嚴肅,平添了不少氣勢,讓人望而生畏,她心裡不由自主的震撼了一下。

聽到她的聲音,蕭關頭一低,馬上又恢復平時那種吊兒郎當,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在看耍猴戲啊!」

「猴戲?」畢芳不解。

蕭關不再多做解釋,躍下屋頂,突然摟住她的纖腰,往上一提,兩人又一起回到了屋頂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摟一跳,讓畢芳驚嚇得低叫出聲,纖手捶著他,「你嚇死人了!光天化日的,你做什麼吃人家豆腐……」

「你看!」蕭關指向遠處,引天她的注意力,可是扣在她腰上的手卻沒放。「看看屋簷下那個人。」

畢芳循著他所指的方向仔細看去,確實有個人鬼鬼祟祟的站在民宅屋簷下,那人目光正好對上相府的右側門。

「還有那裡,那裡和那裡。」蕭關又指了三個地方。

那三個地方都有些形跡可疑的傢伙,有的扮成相府外從沒出現過的豆花小販,在左側門對面一站就是一早上;有的來來回回好幾趟,同個人衣服卻換了好幾遍;更有的扮成乞丐就這麼癱在相府後門的牆邊,可惜這傢伙不知道京城裡的乞兒幾乎都聽令於蕭關,否則扮成個拉車的都比乞丐好。

畢芳也看出了所以然來,像是想到了什麼,一張俏臉突然刷白,話也無法說出一句。

「怎麼?怕了嗎?」蕭關搔了搔下巴,笑得賊兮兮的,「如果你怕,我今晚上可以犧牲我的清白陪你睡一晚,直到你不怕為止。」

「這樣犧牲的是我吧?」畢芳瞪大了眼。

「不然怎麼辦呢?瞧你怕成這個樣子,要不你今天晚上到我這裡窩一晚好了,我可以開放地板讓你睡一下。」蕭關又不知死活的提出建議。

「你讓我睡地板?!」畢芳提高了音量,看著他的目光都快冒出火來了。

「不然你要睡在哪裡?」

「當然是床上……」

此話一出畢芳就知道自己受騙了,果然只見蕭關得意的奸笑道:「那敢情好,今天我特准你到床上窩一晚。」

「都什麼時候了,你這人就愛吃我豆腐!」她微惱的拍了拍他還緊摟著她腰肢的賊手。

蕭關「順應民意」的放下了手,誰知這屋頂是斜的,他一放手,畢芳便直接往下滑,嚇得她本能的反抱住他。

「嘿嘿,這下是你吃我豆腐了!唉,都什麼時候了……」他笑得更賊了。

畢芳沒好氣的瞪著他,但形勢比人強,她也只好忍下這口氣,不過纖手還是在他腰間擰了一把,以茲洩憤。

「哇啊……」

「你仔細的看一下那個賣豆花的小販。」還沒等蕭關叫完,畢芳連忙轉移話題,「你可能沒印象,但是我絕對忘不掉,你記不記得在悅紅樓的時候,我們遇到了『黃公子』,他覬覦我的美貌,貪戀我的風情,差他的屬下要將我架走?」

蕭關好笑的睨了她一眼,這句「覬覦我的美貌,貪戀我的風情」根本是多說的,她就是自戀到一定要加這一句就是了。「我記得。」

「那個豆花小販,就是『黃公子』的手下,那雙三角眼,我絕對不會認錯!」畢芳說著,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

「你的意思是,黃公子是與五毒教勾結的主謀?」否則不可能會派人守在相府外頭監視,這他早猜到了。蕭關點了點頭,自語道:「既然如此,太子這代罪羔羊,還真當得肥了。」

「我要說的是……」畢芳遲疑了一下,有些愧疚的看向他,「因為胭脂花粉用完了,我今天和青兒偷偷溜出府了,就是從這個小販所在的左側門出去的……」

蕭關臉色一沉,聲音隱含憤怒,「你這小娘兒們,你的愛漂亮這次真的害死自己,看來你今天非得和我睡不可了。居然敢偷偷溜出府?告訴你,這下你連地板都沒得睡!」

月黑風高,更夫才剛剛敲完的鑼,相府裡悄悄的躍進了十幾個不速之客。

他們極有效率的分成了兩幫人,一幫直直奔向畢芳的閨房,另一幫人則是朝向另一個方向,遁入黑暗之中。

輕輕的,畢芳的房門被撬開,五個黑衣人悄悄步入,看到隆起的被下躺著人,彼此交換個眼神,一人持繩,四人持刀,就要將人綁架帶走。

然而持繩那個人手才剛碰到棉被,手裡的觸感就讓他突覺不妙,還來不及出聲示警其他夥伴,棉被便讓床上的人兒往上一掀,帶起了滿天粉塵。這粉塵不知帶了什麼毒,竟讓沾上的黑衣人全覺得皮膚奇癢還咳嗽不止。

「就知道這群人會來夜襲這一招!」蕭關好以暇的爬了起來,「小錢鼠到底是怎麼搞的,居然讓宵小給跑進來,還想偷我的香?」

其中站得遠的黑衣受創較輕,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忍住臉上的狂癢,冷笑道:「你是說外頭裝模作樣的小乞丐?哼!他們擋得住我們嗎?」

蕭關心中一動,卻是沉住了氣,裝作不在乎地道:『他們擋不住沒關係,我擋得住就好了,我說老兄啊,你們覬覦我的男色也不是這樣吧?三更半夜跑進來,不怕嚇到我?』

遇到這種臉皮厚到槍刺不穿,還滿口胡言亂語的對手,直叫黑衣人真不知該怎麼和他應答,不過這群人都受過嚴格訓練,這了今日他們也都部署了許久,絕不許失敗,否則沒人能承受得起主人的責罰。

因此,他只是恨恨的瞪著蕭關,不發一語。

為了從他們身上取得更多線索,蕭關越是嘻皮笑臉地道:「你們『黃公子』就派你們幾個酒囊飯袋來啊?」

果然,那黑衣人臉色微變,似乎很是意外蕭關竟知他們的來歷,「你再繼續耍嘴皮子好了,我們早就猜出這房中必然不會是我們的目標,來這裡也只是想拖住你的時間罷了。」

這次換蕭關臉色大變,「什麼意思?」

黑衣人只是冷笑,不多說什麼,這時候外頭突然傳來奔跑的腳步聲,最後停在畢芳房間門前。

急急的擂門聲霍的炸響,接著是青兒淒厲的哭喊,「蕭公子!快去救救我家小姐!他們把府裡的士兵還有一群乞丐全打傷了,我一直守在小姐門口,看到他們打起來,就趕快跑來,你快去阻止他們將小姐帶走!」

一開始以為黑衣人只是純粹口出威脅的蕭關,這下真的急了,原來問題就出在青兒身上,如果只是他與畢芳換房間,對方說不定真會中計,錯就錯在青兒守在交換後的房門口,對方再笨也會知道目標換了房間。

蕭關冷不防的迅速竄了一下身子,將桌子一掀,那群早癢到沒有抵抗力的黑衣人一下子全跌到地上,他也趁著這個機會衝了出去,往自己住的院落狂奔。

然而黑衣人雖然莫名其妙的被打得東倒西歪,卻也盡力的追了過去,只是邊走邊抓癢,那景像有些不堪。

來到蕭關的院落,一群乞丐兒和士兵早就兵敗如山倒,這裡的黑衣人甚至比襲擊蕭關的更多,蕭關只能恨恨的看著他們一個一個迅速躍出了府,還帶走了高聲尖叫的畢芳。

對方使出了人海攻勢,而且每個都是武功高手,想來是志在必得,蕭關極為後悔自己太過輕敵,更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聽到背後的追兵還在,蕭關心中突生一計,很快速的和被打趴在地上的小錢鼠交換了眼神,小錢鼠跟在他身邊久了,也和他有了默契,吃力的由地上爬起身,接著往一旁的草叢一鑽,不見人影。

只是一個眨眼的瞬間,五名黑衣人已追到,他們看到目標得手了,便也全作鳥獸散,欲逃離相府。

蕭關故意大叫道:「快抓住他們!我的癢癢粉只能拖住他們一刻鐘!」

聽到只會癢一刻鐘,黑衣人的勁兒都來了,奮力的與尚未倒下的士兵及乞兒軍團搏鬥,然後一個個的逃走。

或許是蕭關有意放水,竟然五個人全逃了。

戰事方歇,青兒這時著急的迎上來道:「蕭公子,我家小姐……」

「沒時間和你多說。」蕭關身形一振,整個人像只大鵬鳥般往府外飛躍,在夜空中,只留下了一句話--

「我一定會救回畢芳,我用生命保證!」

蕭關故意放走黑衣人,小錢鼠則早在之前就部署好,層層聯絡了埋伏在京城各處的乞兒拉,果然暗中追蹤到了黑衣人的去向。

他們十分狡猾,分成了好幾路逃,甚至還有直接出城的,但怎麼逃也逃不過滿城耳目,蕭關據線報最後跟到了南湖邊,一個黑衣默默的鑽入了泊在湖畔一艘華美的雙層畫舫。

在船上?蕭關的心微微一沉。這是一個非常不利的局面,船艙狹小,要躲藏已經很難了,更遑論要救一個沒有武功的弱女子,這很可能是一個陷阱。

但即使知道,人他還是得救。

那「黃公子」真是個心機沉深的傢伙,他到底是誰?竟是這麼大的力量,能夠掩護滿城的五毒教徒、硬抗苻望,陷害那個軟趴趴的太子,還讓告密的丞相一起下獄?

蕭關拉著畫舫的錨繩,就這麼吊在了畫舫的側外緣,竊聽起每一間廂房的動靜,第一扇舷窗裡沒人,他攀到第二扇,裡頭傳出了說話的聲音--

「畢芳安頓好了?」

這個聲音令蕭關心中一動,因為聽起來和悅紅樓裡那個「黃公子」一模一樣,他果然在船上。

「啟稟主子在隔壁廂房裡暫時綁了起來。那女人看來柔弱,骨子裡倒是挺,還咬傷了我們一個兄弟。」

「就是悍才有趣。想不到咱們在悅紅樓遇到的絕色美女,竟會是丞相之女?」「黃公子」冷笑了幾聲,「看皇上的意思,她爹這兩日就會放出來了,我得快下手才行。夏幫呈那笨蛋到手的肥羊竟不吃,畢芳的姿色可是少見。」

「主子英明。畢學文就算放了出來,丞相也當不成了,對主子更沒了利用價值,趁這個機會主子把他貌美如花的女兒收來玩玩,他還能出聲嗎?」

接著,就是一陣不懷好意的笑聲。

蕭關在這段對話中似乎聽出了什麼,但他無心再聽下去,時間拖得越久,對畢芳越不利,既然已經打聽到她在隔壁,他便離開了船舷外,算準了時機利用繩子的晃蕩將自己拋上甲板,迅雷不及掩耳的順手解決了一個黑衣人。

換上了黑衣,戴上面罩,他若無其事走進了船艙,果然沒被人察覺。

由於畢芳所在的廂房離主廂房近,根本不會有人認為她會被半路劫走,看管也很輕鬆,蕭關輕而易舉的用迷藥迷倒了兩個看守的人,便輕巧的開了門,將那倒下的兩人也拖了進房。

坐在床上的畢芳雙手雙腳都被綁著,嘴裡還塞進了布巾,當她看到又是一個黑衣人進門時,嗚嗚呀呀的叫了起來,身子也不斷的掙扎。

蕭關連忙拉下面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點,我來救你了。」

畢芳眼中露出了欣喜,急急點頭,用眼神示意他先解開她雙手雙腳上的繩子。

蕭關上前,用黑衣人的刀子一劃,繩子便被切斷了,畢芳活動了下手腳,正準備和蕭關一起逃走,此時廂房的門卻嘩的一聲被打開,一群黑衣人持刀衝了進來,後頭慢吞吞起來的是那日悅紅樓的「黃公子」。

「黃公子」站定,溫文爾雅的笑著道:「蕭關蕭公子?我們可是等了你許久,想不到你真有種獨自來救人?」

既然被發現了,蕭關也表現得自然,他一攤手道:「有什麼辦法呢?賤內被你抓了,俗話說『糟糠之妻不可棄』我還是得來。」

「賤內?」「黃公子」冷笑兩聲,「畢學文貴為丞相,會將女兒許給你這個不學無術的混混?」

「不許給我又如何?難道許給你這個藏頭藏尾連名號都不敢報的人?」蕭關反譏著他。

「黃公子」的臉色微變,「我的身份,恐怕不是你這種下等人能知道的。」

「我來猜猜,你能勾結五毒教,還嫁禍到太子身上,代表你是個在皇宮裡身份不低的人。而能雙手遮天將五毒教徒聚焦在宮裡,還不讓人知道,你的動機……必是謀國。」

「黃公子」的表情已是鐵青了,「你知道得太多了!」

蕭關霍然醒悟過來,「難道你是二皇子歐陽澈?!」

完完全全命中了「黃公子」的身份,在場所有人都是一陣驚疑不定,趁著這個思慮的空檔,蕭關帶著畢芳便往門外沖,然而才踏出兩步,他便看到就連廂房外也佈滿了重重人馬,根本逃不掉。

摸摸鼻子,他只能和畢芳又退了回來。

「二皇子,想不到你這艘破船還挺堅固的,能裝這麼多人?」他故作輕鬆地聳肩。

「你不必再耍嘴皮子引開我的注意,你知道得太多,而你的長相更是令我厭惡……」歐陽澈猙獰著臉道:「抓住他!」

長得像太子是他的錯嗎?蕭關不禁翻了白眼,不過他並沒有掙扎,眼下這情況是逃不掉了,為了要救畢芳,他只能讓自己被擒,現伺機而動。

歐陽澈向隨從拿了一把刀子,惡狠狠地走向被手下架住的蕭關,當他一刀揮下,畢芳倒抽了一口氣,眼淚都忍不住飆了出來。

不過這一刀並沒有要了蕭關的命,反而是令他吃疼的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轉為青白。

歐陽流故意拿刀背劃蕭關,「你以為我會這麼容易讓你死嗎?」冷笑兩聲,他又多揮了幾刀,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蕭關都吐出了鮮血,卻只能用憤恨的眼光瞪著他。

「別打了!」畢芳不禁伸手想阻止,卻被其他的黑衣人給擋了開來,讓她只能眼睜睜卸裝蕭關受苦。

歐陽澈譏嘲地一笑,意味深長地對著她道:「我留著他的命,是要讓你覺悟,要是你不從我,這傢伙還要受什麼刑我可不知道。」

被擄到船上三天了,還是五天?畢芳完全不敢去算。

除了第一天歐陽澈沒有來她,其餘的日子,每天一開始,蕭關就會被拖到她面前行刑,有時候是一陣亂棒伺候,有時候是皮鞭上身,火烙針刺都算是家常便飯,唯一不變的是,他們不會讓蕭關死,接下來就會是歐陽澈來到房裡逼她屈服於他的淫慾之下。

也就是說,歐陽澈利用蕭關來逼迫她獻身,她每每不屈從,他就打得更凶。

那留在蕭關身上的一道道傷痕,因為時日的累積,早已分不出是新傷還是舊作,只覺得血肉模糊的一片,甚至有的地方還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可是每當她看著蕭關被凌虐,看得尖叫哭泣時,蕭關竟還能咬著牙給她一個微笑,輕描淡寫地說著--

「像蚊子叮一樣,老子才不會痛。小娘兒們,你千萬別被他們騙了,京城第一美女可不能配給一頭大蠢豬!」

可是,這怎麼可能不痛呢?明明他眼眶中的紅絲都要化成血淚流出來了:明明他傷口上的腐肉都發黑招來了飛蠅;明明…明明他說話聲音氣若游絲,她都擔心自己下一個眨眼之後,他會立刻離開她,離開這個世界。

「小娘兒們,不用擔心我,我還死不了。」見她哭到紅腫的雙眼,看起來更是楚楚可憐,蕭關肉體即使已經痛到麻痺了,心中卻還是一陣一陣的抽疼。

他從來沒有見她如此消極,即使是畢丞相剛入獄那時候,她也沒有這樣日日以淚洗面,他知道她是為他心疼,然而他更怕時日一久,她會撐不下去,真的向歐陽澈屈服。

將自己的清白給了一個不愛的男人,甚至是痛恨的男人,那她的一生也就完了。

所以蕭關只能逼自己堅強,再怎麼嚴厲的酷刑,他都能雲淡風輕的面對,將自己的意識放在遙遠的一端,忽視那些強加在身上的痛楚。

「小娘兒們,你知道嗎?我從小生長的桃渚,是一個臨海的地方。」他突然莫名其妙提起了故鄉,令在場的人都愣了一愣,連行刑官居的手都停了下來。

「那裡有很多船來來去去,天氣好的時候,帆影點點十分美麗,我奶娘常常抱著小時候的我,到海邊看船,那真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時光。」

說到這裡,他突然悶哼一聲,因為行刑官居在三角眼的授意下,又用力補上一棍,這一棍打得蕭關有此頭昏眼花,眼神也跟著渙散起來。

畢芳咬著下唇,強忍住聚集在眼眶的清水,也想像他一樣當作沒看到這一棍,因為她知道他扯開話題晨鼓勵她,鼓勵她不要屈服,若是她忍不住向歐陽澈求饒,那他受的這些苦又是為了什麼?

「長大了以後,奶娘老了,去不了了,變成了我自個兒到海邊……不過那時候就不只是看船了。」疼痛到了一個頂點,說話有氣無力的他居然笑了出來,「我常謊報火燒船了,或是用石頭攻擊船隻,引開水手的注意,然後偷溜上船偷東西,很多時候,我都被船家追著跑,回家之後還得跟奶娘解釋,身上的傷是自己不小心跌倒造成的。」

畢芳聽著聽著,也跟著笑了出來,但她這一笑,卻同時迸出了淚花,潸潸不止。

不知道又被加了幾棍在身上,蕭關的眼神完全沒了焦距,兩眼發直。他早就不去注意身上的痛苦,他唯一的希望只有--她不要痛苦。

「我常跟奶娘說,以後我自己也要有一艘船,要當船東家,但奶娘總笑著跟我說我是做大事的人,不要把自己局限在一艘船上,我的眼光,應該放在天下。」他呵呵笑了兩聲,喉頭突地一甜,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畢芳伸出了手想替他撫去,卻讓身旁的侍衛攔住,她只能無助地看著他滿口鮮血,卻是極不搭地笑著,他笑得越燦爛,越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怖感。

就在這時候,歐陽澈突然自門外走進,不知他聽到了多少,只見了不屑地走到蕭關身邊,吐了口口水,「呸!就憑你這痞子,也想放眼天下做大事?也不瞧瞧你現在這個樣子,要不是為了畢家小娘子,你這條爛命我早就收拾掉了!」

豈料看來奄奄一息的蕭關突然眼底精光一閃,在每個看守他的人都沒有防備時,突然一個躍起,伸手就要扣住歐陽澈的脖子,後者大駭,想不到蕭關在這時候竟還有反擊的能力,不同得倒退兩步,狼狽地坐在地上。

而蕭關因為雙手和身上綁著鏈條的關係,還碰不到歐陽澈就被箝制住,這一擊自然又引來了棒如雨下,但他卻一臉無所謂,還哈哈大笑,邊吐著血邊狂妄地道:「老子連被鏈在這裡,受了無數的刑,都能讓你這當朝二皇子裁跟頭,你說我有沒有放眼天下的能力?哈哈哈……」

歐陽澈大怒,在自己心儀的女人面前出醜,令他的形象全失,他氣憤的搶過行刑官手上的棍棒,硬是在蕭關身上亂打一通出氣,直打得蕭關口中鮮血狂噴,皮開肉綻,最後雙眼一閉昏闕了過去。

「住手!住手!」畢芳瘋狂的叫著,她身旁的侍衛都快拉不住她了。要是可以,她寧可自己這副瘦弱的身軀替他擋上幾棍,他也能少受點痛苦。

「哼!」氣出夠了,歐陽澈扔下棍子,轉頭朝畢芳殘忍地笑道:「看到了吧?他撐不了多久,我也快沒耐心了,你若不快些做決定,下回你見到的就會是一具屍體,而你,也別是怪我辣手摧花!」

說完,歐陽澈氣沖沖地離去,留下哭得聲嘶力竭的畢芳,以及一個不知生死如何的蕭關。

歐陽澈知道,不下狠招,他永遠得不到他想要的女人。

他其實可以迷姦畢芳,甚至是再下濫的招數他都能使,只不過事後她的反應必然是玉石俱焚,但因為她實在長得太美,他捨不得只玩她一次就讓她香消玉殞,所以他才拿蕭關來威脅她。

想不到蕭關這痞子骨頭竟這麼硬,而畢芳也那麼沉得住氣。

這一次,一反常態的,他沒有等蕭關行刑完再進她的房,而是親自拖著蕭關來到她面前。

蕭關的手銬腳鐐被解下,可他看起來半昏半醒,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只靠兩個侍衛架著他,他身後跟著一個彪形大漢,而很不協調的是,這大漢手上卻拿著一把與他身形極不對稱的小刀。

畢芳心裡一緊,她很清楚歐陽澈未達目的之前,不可能放了蕭關,恐怕他只是是想到了更可怕的刑罰要逼迫她。

果然,歐陽澈見到她微變的神情,張狂地一笑,「畢芳,走在最後這位,是京師赫赫有名的劊子手,他最得意的功夫是是凌遲。這凌遲嘛,就是一刀一刀的割下犯人的肉,若說按律要割犯人一千刀才能讓人氣絕,那麼九百九十九刀後那犯人就必須還活著,他們會想辦法讓犯人的血不流盡,痛不至於致死,這位京師第一劊子手的好戲,看看蕭關挺不挺得住九百九十九刀。」

「不!你不可以那麼做!」畢芳不敢相信,歐陽澈竟為了得到她,能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我不能嗎?」歐陽澈邪惡地彎了彎唇角,「若能得到你畢大美人的青睞,說不定這一千刀,能減成五百刀,甚至是一百刀……一切都看你的表現不是?」

這次畢芳真的不能忍受了,如果為她,蕭關還要受那凌遲之刑,她一輩子都會覺得對不起他,她的愛永遠都會有缺憾。

被囚禁的這幾日,蕭關對她用情之深,已經深深震撼了她的心,而他所受的苦,也早已遠遠超過她對他所付出的。

「歐陽澈,我……」她咬著唇,在心裡痛苦掙扎著,最後對著蕭關流下眼淚。

她不能再自私下去了!她過去所自豪的美貌,在這一刻竟成了殺傷力最強的武器,將她和他的未來會毀了。

閉上眼,她又流下了一行清淚,硬著頭皮道:「歐陽澈,請你放了蕭關,我願--」

「不准你說!」原本奄奄一息的蕭關,突然發出沙啞的虛弱聲音。「畢芳,我不准你說出違背心意的話……我這一身臭皮囊,坑蒙拐騙壞事做盡,死了便是死了,可你是京城第一美女,你是畢丞相的掌上明珠……」

他慢慢地抬起頭,望著她的眼神是那麼堅定、那麼不悔。他寧可死,比不要她成為歐陽澈的禁臠。「……你更是我蕭關最愛的女人,所以你不准答應他,知道嗎?」

畢芳的淚潰堤了,她腳一軟跌坐在地上,張口卻地哭不出聲,只能淚如雨下瘋狂的點頭,像在回應他的告白,告訴他--她也愛他。

歐陽澈一看都到這個時候,這兩人竟然還旁若無人的相互表白,氣得火冒三丈,冷著臉,對著劊子手做了一個手勢。

「行刑!」

劊子手走上前,面無表情的繞著蕭關走了一圈,接著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像是找到下手的好地方一樣,拿著磨得鋒利的小刀,往蕭關身上一劃。

這個動作十分輕巧,就像用手沾了下身上的灰塵一樣簡單,但蕭關卻霎時白了臉,臉皮涔涔地冒出了冷汗,緊咬著虛辭,像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一塊巴掌大的肉片,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被削了下來,甚至連血都沒有流出多少。

第二刀,第三刀慢慢的劃下,蕭關都沒有哼聲,他只是直視著畢芳,就算是這個時候,他仍不忘用眼神安慰著她,告訴刀,他不會這麼容易死。

而畢芳從頭到尾流著淚看著這一切,心裡已從極端的害怕到了麻木。她很清楚若不是帶著她這個拖油瓶,當初蕭關一定可以安然離開,甚至……甚至在一開始他根本就不必為了她冒險上船。

這次真是她害了他,如果他能為了救她而犧牲,為什麼她就不能?

她的愛,並不下於他呀!

「蕭關,」畢芳突然一臉決絕的望向他,話說得光明正大,也不怕旁人聽到。「你自己逃吧!」

她太瞭解他了,他做事往往會留後路,昨日他還能奮力一搏嚇唬歐陽澈,便代表他即使在折磨之中,也不忘留著一絲體力作為應變。她從他堅定的眼神中看到,他即便離死亡只差一步,也沒有放棄救她的決心。

「不行!」她的表情令蕭關心中一驚,在痛楚之中奮力卻緩慢地搖頭。「你明知道他抓你是要做什麼……我若自己逃了,你還能保有清白嗎?」

「但你不逃,我倆都得死。」畢芳這句話說得坦白又殘酷,卻反映了事實。他不走立斃當場,而他死了,無論她清白是否受辱,都一定會隨他而支。

割下他身上的一塊肉,就是割下她心上的一塊肉啊!

想到這種悲慘的下場,畢芳的眼眶慢慢紅了,表情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你相信我,我有方法自保,歐陽澈要的,不就是我的美貌嗎?」說完,她突然由懷中取出蕭關的家傳寶刀,幽幽的望著他,「你教我的蕭氏刀法,我就只學了那精髓的最後一刀。」

因為她的動作,劊子手停下了手,歐陽澈也變了臉色,而蕭關反應更大,他不知哪裡不來的怪力,竟掙開了抓著他的侍衛,但也因失了依靠而無力地跪倒在地。

這太不對勁,她的動作,她的神情像足了一個要赴死的戰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上心頭,蕭關卻只能虛弱的阻止,「畢芳,你不要做傻事。」

畢芳淒然的一笑,「美貌誤我虛榮一世,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聰明的決定了!」話聲至此,她猛地舉起刀,往自己絕症無瑕的容貌上又狠又快的劃了一刀,由眉間至右頰,血瞬間流了滿臉。

「不!」蕭關悲吼一聲,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心裡頓時痛得像被一把尖刺中,不捨、傷心,自責等等情緒一次全由他的虎目中和淚水一起進出。

他受了這麼多刑,甚至可是體無完膚,但為了安撫她,他連一滴淚都沒流過,可今日畢芳流的每一滴血,都像是毒藥般腐蝕了他的心,讓他的腦中瞬間變得空空洞洞的,完全不知該怎麼反應。

她竟狠得下心如此傷害自己,難道不知道他寧可自己受千刀萬剮,也不願她受一點傷嗎?

他明白,她這是為了救他,為了讓他無後顧之憂的逃離,所以採取了最激烈的手段促使自己的清白,因為歐陽澈不會再有興趣碰一個破相的女人。

她對他的愛,遠比他所想像的無私多了。可是這樣的愛,他怕自己今生還不起啊!

其他一旁的人,包括歐陽澈都被畢芳這一手給驚呆了,他們萬萬想不到這女子竟貞烈至此。

「走啊!你快走啊!」

畢芳見蕭關仍震驚得無法自拔,便如泣血的孔雀般,即使血紅已染遍了她美麗的羽翎,她仍豁出去,用她最後的哀鳴嘶啞地提醒他。

她的頭好暈,快撐不住了他知道嗎?

蕭關一咬牙,忍住悲痛,為了不枉費她的犧牲,在眾人都以為他半死不活渾身是血,絕對不可能逃脫這際,出乎意外的突然身子一躍,飛身撞破舷窗竄出,轉眼落入了湖中。

直到聽到了落水的聲音,知他安然離開,畢芳才緩緩的軟倒在地,臉上的血早被淚給沖刷開,露出猙獰的刀痕。

別了,我的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46 PM

第八章

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殺,蕭關在湖水裡泡了一天一夜,用盡地利天時,好不容易全身而退,渾身濕透、痛不欲生,拚著最後一絲力氣逃回相府。

從頭到尾,他都保持極度的冷靜,頭腦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楚過,因為他知道,他背負著的是什麼重任。

他摯愛的女人,為了他犧牲了自己的容貌,他一定要救她。

痛苦與傷心並沒有在他心中消失,他的心就如同一個大牢籠,硬是將所有的情緒封住,只要難過的感覺一湧上心頭,他就硬壓下去,如此不斷的累積、不斷的壓抑,連他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爆發。

他回相府後,歐陽澈的追兵就沒再追來,蕭關原本心中存疑,但在見到青兒後,他便瞭解敵人退去的原因。

青兒一見到他,馬上急忙衝上來,但在看到他幾乎體無完膚、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後,忍不住倒抽一口氣,「蕭公子,你怎麼變得這副模樣?!大人被放回來了,小姐呢?你救到她了嗎?」

聽到畢學文出了天牢,再想到這一整件事的疑點,以及二皇子的驚人勢力,蕭關恨不得馬上見畢學文問個清楚。想到畢芳的傷和安危,又令他的臉色更加鐵青。

「蕭公子?你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麼傷這麼重?小姐呢?大人在花廳等著呢!」青兒看他表情不對,心裡一緊,臉上儘是恐慌。

她越問,蕭關心裡越痛,只覺心中那封閉情緒的牢籠快崩塌,所以他不敢說話,怕自己一提到畢芳會忍不住崩潰。

不理會青兒,他跌跌撞撞、沉著臉一路走向花廳,不待通報便直闖了進去,在後頭跟來的青兒連阻止都來不及。

畢學文已在花廳等候許久,一見蕭關幾乎去了半條命的狼狽樣,便知情勢大大不妙,連忙揮手遣青兒去請大夫。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芳兒呢?!」他揪著心問。

這句話,猶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蕭關強自壓抑的情緒終於衝破內心的牢籠,在一瞬間將他擊潰。

他虛弱崩潰的跪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居然猶如孩子般的哭起來,又因為身體孱弱,哭出來的聲音沙啞難聽,悲憤、痛楚的情緒表露無遺,聽到的人都會為之鼻酸。

「啊……啊……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畢芳滿臉是血的畫面以及那決絕的眼神,在蕭關的腦海徘徊不去,一再削弱他的意志,令他僅剩失去摯愛的脆弱。

「為什麼不讓我死?不讓我死?啊--」蕭關喊著,要不是因為一顆愛她的心和對她的責任支撐著他,依他目前心理和身體上的創痛,早就不省人事了。事到如今,他也顧不得在畢學文面前裝愣裝乖,「我老是自以為聰明……自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是、可是我忍了這麼久、受了各種酷刑……在最緊要的時候,卻仍是救不了她,還要她反過來救我!我根本不是個男人,我沒用、我是廢物……」

「你冷靜點!」畢學文低聲喝道。「你再這樣下去會撐不住的!」

「你要我怎麼冷靜?!她是為了我才做那種犧牲啊……」蕭關瘋狂的低吼,不這樣他根本沒有辦法發洩內心的哀痛,他不僅肉體承受不住,連心靈都會被壓垮。

可惜的是不管怎麼哭、怎麼叫,吼得喉嚨痛、聲音破,心中的悲痛依然存在,且有越來越深切的感覺。

見蕭關瀕臨失控,畢學文走上前,二話不說就是一巴掌揮過去,「就憑你這個樣子,救得了畢芳嗎?先告訴我是誰劫走她、目的是什麼。」

在百般激動之中挨了一掌,這疼痛完全比不上棍刑、鞭刑甚至是凌遲之苦,可卻讓蕭關由崩潰中愣住,看清打人的畢學文也是一臉哀痛,他才慢慢的想到畢芳被劫,傷了美貌,會哭會痛的人並不只有他。

沒錯,現在光懊悔沒有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畢學文說得對,他不能倒下!

強自平撫悲痛有情緒,蕭關用盡力氣才讓自己恢復平穩,眼神也漸漸由茫然哀痛轉為凌厲,為了求畢芳,他可以化身為惡魔。

他有太多事要問畢學文,這和畢芳的安危息息相關,也是他能去求人的唯一本錢。

他深吸了口氣,極力維持鎮靜,喝下畢學文遞過來的水,喉頭的痛稍微舒緩,方能開口說道:「畢芳,是被二皇子歐陽澈抓走。」

「為什麼?!」畢學文臉色大變。

「他覬覦畢芳的美色。以前可能還介意你在朝廷的勢力,如今你眼見就要因太子勾結五毒教一案被迫致仕,他還怕你什麼?」蕭關越說越生氣,要不是身子虛弱,他真想對畢學文破口大罵。

每件事的時辰安排都太過巧合,讓他明白令畢芳蒙難的這泥淖,畢學文一定有插一腳,更甚者,也許他正是那設局之人。

「他居然敢這麼做?!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好一個歐陽澈,竟敢對我女兒下手?」知道始作俑者是誰,畢學文恨得咬牙切齒、冷靜頓失,不自覺喃喃自語起來,「我早將芳兒許給夏家也沒用嗎?皇室中人由父至子,儘是見色起意,難道芳兒真逃不過大仙所說的命運……是了,我倒忘了夏邦呈來退婚了,這樣歐陽澈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是啊,他知道你沒有利用價值,所以不怕你了,但重點是,他究竟利用了你什麼?」蕭關聲音啞了,卻更顯得語氣冰冷,他逼自己集中精神,否則依他的體力恐怕撐不到能解決這件事。「當初我和畢芳告訴你的線報指出,太子該是受害者,怎麼最後卻成了主謀?太子失勢,最大的得利者便是二皇子,但你身為太子太傅,又為什麼會害太子,讓自己也入獄?我真的不懂……」

聽了他的話,畢學文警戒頓起,深深的望著他,目光有著探索與迷惑。

這孩子,好強的意志,一般人像他傷成這樣,早死了八百遍了,但他竟能撐著不倒,甚至一下子就能恢復冷靜判斷,還反過來質問他。

看來他因為某個軟弱的人的關係,在評估蕭關時太過輕率了。

「蕭關,你很會偽裝,我今天才知道你那老實呆愣的樣子全是裝出來的,也因此對你不設防,讓你知道太多事……可這件事我無法告訴你,皇宮裡的事,你……還是別攪和的好。」

「你以為我想管你那些鳥事嗎?要不是今天這些事攸關畢芳的安危,我才懶得知道!」蕭關有點失控的怒喝,聲音都走調了,氣息也不平穩起來。

他若握有二皇子的把柄,還能以此威脅換回畢芳,但畢學文竟如此冷漠,要將他摒除在外?

「畢芳豁出去毀了自己最重視的美貌救我,我無論如何也要救她!」

畢學文雙目一睜,眉頭一皺,「芳兒的美貌毀了?」乍聽之下,這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事實,但畢學文是在官場上打滾幾十年的老狐狸,一下子就聯想到其他事情,很快恢復沉著。「唉,毀了便毀了吧,這十幾年來,我沒有一天不為她驚世的美貌煩憂,還早早將她許了人,如今她被擄,美貌毀了至少還能保她清白。」

「所以呢?所以你就不理她了?」蕭關怒瞪著他,「她是你的女兒,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畢學文沉默下來,他或許有救畢芳的方法,但他更不希望蕭關摻和太多皇宮裡的事,因此他絕不會將心裡的事說出。

然後蕭關怎會知道城府深沉的畢學文在想些什麼,只曉得他還有太多秘密沒告訴自己。被對方這種冷血的態度激怒,他惡狠狠的瞪著他,感到心寒透了。

半晌,蕭關用盡最後的力氣,冷冷的撂下一句話--

「小看我的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你真以為我自己查不到真相嗎?畢學文,畢芳你不救,我救!」說完,他便軟軟地癱倒在地。

在黑暗籠罩他所有意識的前一刻,他腦中只有一個信念--他一定要救畢芳!

十天了,畢芳已被囚禁十天,這十天來,歐陽澈天天派名醫來醫治她的臉,卻都被她給轟出去,甚至以死要脅。她用一圍白紗蒙住臉,所以沒有人知道她臉上的傷究竟怎樣了。

歐陽澈早已帶她離開畫舫,她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只知是在京城的一間民宅,每日會有兩個人在房門口看守著她,而她一點逃離的機會都沒有。

她常透過這一小塊窗口望著藍天,讓她一點逃離的機會都沒有。

可是他為什麼還不來呢……他受那麼重的傷,跳進冰冷的湖水裡撐得住嗎?會不會……他根本就已經……

猛力地搖了搖頭,畢芳要自己別胡思亂想,她一定要相信他,雖然歐陽澈的攻勢越來越凌厲,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幾天。

砰!房門突然間被人大力推開,畢芳防備的退了一大步,就見歐陽澈一臉陰沉的走了進來。

「你還是不願讓大夫醫治?不怕你的花容月貌就此毀了?」他眼神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臉上的白紗,恨不得親手衝過去將它扯下來。

一見到他,畢芳立刻抽出蕭關那把短刀,抵住自己的頸子,「我寧可毀了容貌,也不願被你污辱,成為你的禁臠!」

其實歐陽澈可以不理她的反抗霸王硬上弓,但他著實顧忌她手上的刀,也覺得像這麼漂亮的女人是他生平僅見,實在捨不得讓她就這麼死了。

所以他給了她最後的容忍,他相信沒有女人會不心甘情願的從他。

「我告訴你,那個蕭關落入湖中,依他傷重的程度是必死無疑。而你爹已被禠奪官職,就算放出來也不過是個什麼都沒有的老頭,若你夠聰明,就把臉治好從了我,說不定等我登基之後,看你伺候得好,還會賜你個嬪妃當當,橫豎你也一無所有了,從了我是你最好的決定。」他威逼利誘著。

「登基?我真不明白,你憑什麼認為自己能成功的取代太子,繼承皇位?」畢芳不屑地一哼,手上的刀沒有離開自己的脖子上須臾。她逼自己忽視他所說蕭關的生死之事,只要沒有親眼見到,她絕不會相信任何謠言。

她的疑問令歐陽澈冷笑不止,「憑我自小就比歐陽浯那軟骨頭聰明,比他更適合當皇帝。歐陽浯那傢伙只是運氣好投胎在皇后肚子裡,比我早了幾個月出生,否則太子之位哪裡輪得到他?」一說到歐陽浯,歐陽澈便恨得咬牙切齒,儒雅之氣全失。「更不用說,父王愚昧的在歐陽浯身邊擺了一個苻望,讓他對苻望唯命是從,難道等他登基,我還要聽命於一個外族?」

他的話讓畢芳啞然,這種政治鬥爭之事,根本無法說明誰是誰非,只比誰城府深,所以父親才會一直不讓他們子侄輩參與進來。

「我不想和你辯論,我只想知道……」畢芳問得小心翼翼,心中卻是很緊張。「我爹和太子被陷害一事,有多大的關係?」

歐陽澈冰冷地一笑,「你何不自己去問他呢?喔,是了,在你還沒成為我的女人之前,你大概永遠見不到他了。」

「你不會得逞的,蕭關一定會救我。」她相信蕭關,即使已經等得有些心力交瘁了。

聞言,歐陽澈這次笑得更張狂,若有所思地盯著她頸子上的刀,「那小子自己的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了,難道你真想看到他的遺體?沒關係,你慢慢的等吧。」

知道這次暫時說服不了她,歐陽澈很乾脆的揚長而去,反正橫豎只是一個弱女子,要使她屈服還不容易?原本是想等她自願,但她敬酒不吃吃罰酒,也就不能怪他使出狠絕手段。

歐陽澈一走,畢芳終於鬆了口氣,手上的刀也能暫時放下,這時候守在房門口的侍衛突然傳來交談的聲音,其中一道聲音耳熟得令人生疑,她不由屏起氣息仔細聆聽。

「阿山哥、大武哥,你們當值辛苦了。小的買幾隻烤雞在前頭尼,你們快去吃吧,這裡我看著就行了。」

那個熟悉的聲音,似乎在和兩個侍衛對話。

其中一個侍衛猶疑地道:「但主子要我們守在這裡,一刻都不能放鬆……」

「我方才見到主子直接出門去了,現在屋裡沒大人,你們不把握這個時間,烤雞就要被吃光啦!」

一陣寂靜之後,兩名侍衛像是下定決心,「好吧,我們先去一下,你好好的守著,可別出什麼紕漏。」

「放心吧。」

接著,便是一陣遠去的腳步聲。

侍衛擅離職守的情況是第一次發生,畢芳掙扎著要不要偷偷推門出去看看,想不到她還沒做下決定,門卻被人打開了。

開門的人,穿著一身侍衛的裝束很快速的溜了進來,畢芳反應極快的拿著短刀指著來人,然而當她看清那個人的臉,卻忍不住驚叫,「你是……你是偷我錢囊的那個……小錢鼠?!」

「沒錯,就是我。」小錢鼠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順便苦笑的指著她手上的刀。「畢芳姑娘,我是奉老大的命令混進來的,雖然來得遲了點,便你也別這樣就想宰了我啊!」

「蕭關要來救我了嗎?!」畢芳驚喜的低聲道,她就知道他沒事!她放下短刀,立刻就想開門找人。

小錢鼠連忙阻止她,她若弄出太大的聲響,一下子就會被人發現。這裡的防衛可是比他想像的森嚴許多,幸好他們缺人,他費了好大一番心力,才混在新進侍衛裡進來。

「我想你也知道老大那個模樣……還沒辦法來救你,不過他保證,他會想辦法,要你耐心等待。」

「他沒有來嗎?」畢芳雖然失望,但也知道依蕭關的傷勢能活命已屬萬幸,她不安地問:「他的傷怎麼樣了?」

小錢鼠眉一皺,臉一苦,「老大回到相府沒多久就暈了,躺了三天才清醒。他一醒,也不管自己身體還沒好,就抱傷離開相府著手安排救你的事,並叫我們混進來。勞心勞力的結果,就是又躺回床上無法下床,臉色也慘白得難看,氣息是出多進少……我真怕他不好好醫治,以後會落下病根。」

他掙扎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說出由青兒那裡聽來的消息,「聽說他回到相府後一度整個人崩潰,在畢丞相面前狂吼大鬧,也忘了裝出那副老實的樣子,算是直接和丞相攤牌了,若非為了你,他豈會在自己身世都還沒調查清楚的時候,得罪唯一的線索來源?」

畢芳聽得眼眶都紅了,她在這裡掙扎,蕭關也在外頭掙扎啊!他為了她,幾乎是不顧生死了,她應該要更有耐心的相信他,畢竟他會受苦,全是為了她啊!

感動與感慨幾乎快要淹沒了她,這些情緒充塞得她的心都痛了,因為依蕭關的狀況,應該需要好好養傷,卻仍時時刻刻都不忘保護她。

「小錢鼠,請你告訴他,我一定會等他。」她堅定的望著小錢鼠。「無論有多艱難,我一定會等!」

當小錢鼠由畢芳那兒回來,再次出現在蕭關面前時,蕭關激動得幾乎差點掉下床,他挺著虛弱的身體,張著乾澀龜裂的唇,抓著小錢鼠啞聲的問:「她現在怎麼樣?吃好睡好嗎?歐陽澈有沒有對她不利?她的臉治好了嗎?」

蕭關自從火大離開相府後,就一直藏身在一戶破落的民宅中,用盡心力暗中運作著全城的乞丐和一些不起眼的平民替他調查及滲透,好不容易在歐陽澈缺人看守畢芳,又不能指使宮中侍衛做這件事而招兵買馬時,派了好幾個人混進去,小錢鼠就是其中之一,如今前來回報,代表小錢鼠應該已經見到畢芳了。

雖然大部分的時間,他都是交代完事情後就暈了過去,多虧小錢鼠不負所托。

「老大,你冷靜點,你還有傷在身啊!」小錢鼠急忙按住他,直到蕭關放了手才鬆手。「你的問題這麼多,我要回答哪一個?」

「全部回答。」蕭關斬釘截鐵地道。

幸好小錢鼠還算機伶,記憶力也好,馬上簡要的回道:「畢芳姑娘很好,吃好睡好,歐陽澈還沒有得逞,因為她的臉不給治。」他雙手順便往臉上比劃了兩個。「我知道老大還要問什麼,我直接回答你。她臉上蒙上白紗,所以我也看不到她的臉究竟如何了。」

蕭關自然馬上想通她為什麼不願接受醫治了,一定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他既感歎又感動,這個傻姑娘難道不知道,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受到什麼對待,他都不會嫌棄她嗎?

因為他對她的感情,早就超出這些外在條件了。

「老大,畢芳姑娘要我帶一句話給你。」小錢鼠臉色突然變得曖昧,比了個蓮花指,學著畢芳的聲音,拉尖了嗓子道:「我相信你,蕭關,無論有多麼艱難,我一定會等!」

小錢鼠演得實在有些噁心,但蕭關視而不見地選擇只回味畢芳的話,心中假想她就站在自己眼前,巧笑倩兮,小巧的下巴永遠是微微的上揚,可愛地昂著頭,彷彿她是全天下最美麗的女人……一種愛情的充實感頓時填滿他的全身,令他渾身的病痛像是都減輕不少。

瞧老大兀自沉醉的噁心表情,小錢鼠突然面露奸笑,「還有,老大,畢姑娘另外還交代我一定要做一個動作……」

蕭關突然從想像中回過神來,機警地往床後一縮,還抱起棉被堵在胸口,提防地直盯著小錢鼠,艱難地道:「喂喂喂,小錢鼠,你……該不會是想親我吧?我告訴你,就算你是代表畢芳,你那豬嘴要敢碰老子一下,即便老子傷還沒好,也一定打得你老娘都不認得你……」

小錢鼠聞言不禁哭笑不得,「老大,你想太多了,我可沒那種興趣,就算畢芳姑娘逼著我,我也不會答應她轉達這種事。」

「那她交代你要做什麼動作?」想了一想,蕭關還是警戒地問:「就算不是親我……你不會碰到我任何衣服蓋著,看不到的地方嗎?」

「衣服蓋著?不,絕不會,她交代我的,是碰一個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小錢鼠保證似地重重點頭。

「好,她交代你做什麼?」蕭關鬆了一口氣,又無力地癱回了床上。

小錢鼠嘿嘿一笑,突然湊上前去,用力地扭了蕭關的耳朵,然後在他耳邊大叫道:「你這王八蛋,在救人之前,先把身體的傷養好!要是落下病根來,我以後可就嫌棄你了!」

蕭關耳朵被轟得嗡嗡作響,腦際一陣暈眩,差點沒掐死小錢鼠。然而對於畢芳的話,卻是報以會心一笑,因為這代表著她把他的傷勢話在她的安危之前,這怎麼不叫人感動呢?

要換成以前的畢芳,有人傷了她的臉,她早和那人拚命了,如今她卻為他將這些都拋在腦後了。

「小錢鼠,你回去告訴畢芳,叫她放心,我們要進行第二階段的計劃了。」說到正事,蕭關的表情突然變得正經,身體再次硬撐著想坐起來。

小錢鼠自然也不敢再放肆,替他將身子扶起,然後就不敢再碰他了。不知為什麼,只要蕭關板起臉來,他就會覺得他渾身散發出一種高高在上的氣勢,讓人自然地想聽他的話。「老大,第二階段的計劃是什麼?」

「我們應該已經混進五、六個人了吧?」蕭關把心一橫,「我會在京城裡製造一點混亂,屆時你們就在歐陽澈身邊敲邊鼓,說些什麼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屁話,讓他把畢芳帶進宮裡。」

「讓畢芳姑娘進宮?」小錢鼠以為自己聽錯了,「老大,我們的人是歐陽澈在民間以長工名義僱用的,不能跟畢芳姑娘進宮的,到時候誰來保護她?」

「你放心,我在宮裡有人。」和流光及被軟禁的太子暗中聯繫一事,至今為止蕭關還沒有告訴任何人,即使是他摯愛的畢芳或是心腹小錢鼠,他總覺得自己和太子之間有種特殊的牽扯,這種關係目前還不宜曝光。

「只怕歐陽澈要對畢芳姑娘用強的話,不管是迷暈她或是灌醉她,都是會暗中來,這是除了他本人也沒人阻止得了的啊!」小錢鼠還是擔心。

蕭關緩緩地笑了,一種溫馨的感覺油然而生,他真的沒收錯小錢鼠這個小弟,小錢鼠是真心關懷畢芳的安危,「你放心吧,畢芳是我的女人,我不會讓她吃虧的。我要動用的力量,不是二皇子能夠拒絕的,屆時保證他沒有時間碰畢芳。」

「這樣就好。」小錢鼠鬆了口氣。

「然後……」蕭關若有所思地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由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小錢鼠,你將這個交給畢芳。」

「這是……」小錢鼠納悶地接過布包,不解老大怎麼神秘兮兮的猛賣關子,然後當他拉開布包一看,眼睛都看直了。「這……這這這這這……這不是我偷來的那塊『好大一塊銀子』?不是畢丞相拿去了,怎麼還在老大手上?」

「這說來話長,總之,你回去將布包交給畢芳,告訴她要這麼做……」接下來的話,蕭關揮揮手叫他附耳過來,低聲交代著。

然後,就見小錢鼠賊頭賊腦地笑了起來……

深夜,好不容易能下床走動的蕭關,悄悄地來到了城牆的西南邊,在思索片刻後,他用碎瓦在城牆上畫了一坨屎。

這一坨屎就算隨便什麼路人看到,都會以為是小孩亂畫的。畫完,蕭關拍了拍手,又拄著枴杖,慢慢地回到自己居住的破敗民宅,坐在椅子上靜靜等著。

不過一個時辰,一抹藍色的人影突然竄進窗戶,赫然是那日擄走蕭關去見太子的流光。

只見流光一臉不悅,不客氣地劈頭便罵,「你畫一坨屎是什麼意思?上回你畫了只蒼蠅,再上上次你甚至畫了頭豬!」害他每次看到蕭關畫的圖案,都有被罵的感覺。「你就不能留個簡單的記號嗎?」

「嘿,流光,你這就大錯特錯了,我們這種密會,當然要畫一些像小孩亂畫的東西,才不容易引起別人注意,何況你看看我這半死不活的模樣,能拿起東西畫已經是萬幸了,能畫坨屎出來,我都覺得自己是吳道子再世。」蕭關伸出纏滿佈巾的雙手證明,苦笑地說道。

流光緊盯著他,發現他不只雙手,幾乎全身都纏著布巾,有的地方還滲血,說話也有氣無力的,分明傷得極重,看他的眼神不由得有些變化。

不過,他早知眼前這和太子長得很像的傢伙根本是個無賴,不按牌理出牌的態度早就不是奇聞,所以索性不和他糾纏這傷是怎麼回事,直接進入正題,「說吧,這次你又想查什麼?」

「這次,我要見你主子。」蒹關提出了一個難題,因為太子正被軟禁,東宮周圍佈滿侍衛,根本是滴水不漏。前幾次他找流光,都是請流光替他查宮內的事,但這一次卻直接要殺進東宮找人,難度可見一斑。

「你能走嗎?」流光皺了皺眉,懷疑這傷勢頗重的傢伙會不會一動就散架了?

「可以。」蕭關一咬牙。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流光沒有太囉嗦,仍維持著那副冷面的表情,明知有難度,還是頷首道:「好,我們立刻走。」

這下換蕭關嚇到,驚異於他沒有猶豫的口氣。他硬撐著站起身,原想拚著一身傷也要跟上流光進到皇宮,想不到流光竟二話不說地將他抗起來,接著身輕如燕的飛躍出去。

蕭關第一次「移動」得這麼窩囊,還得靠人抬,覺得臉都丟盡了。然而為了畢芳,他只得咬緊牙關忍著所有的不適和尷尬。

到了宮牆邊,只見流光不知施了什麼手法,地上突然出現一個洞,就這麼大大方方沿著密道進了皇宮。

走得越久,被他找在肩上的蕭關越是驚歎,「早聽說皇宮密道處處、機關重生,這裡出去該不會直通太子的東宮吧。」

「是。」流光簡單扼要的回答。

「哇啊!現在可是四更天了,萬一我們闖進太子寢宮,然後他正在睡覺嚇醒,突然尖叫怎麼辦?又或者他說不定正在和妃子……呃,做些『奇怪』的事情,那我們這麼進去……」

「不會有你說的那種情形,太子正被幽禁,妃子不得入見。」流光額際青筋浮現。「你的傷已經這麼重了,為什麼話還那麼多?能不能安靜?」

「讓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就好。」蕭關雖然仍是一派隨興,但語氣卻十分沉重,「我只要見太子,其他人不見,你懂吧?」

流光沉吟了一下,馬上會意過來,「苻望不在。我說過太子被軟禁,即使是苻望也無法隨意進宮。」

蕭關很滿意他的回答,沒有再多說什麼,便乖乖的待在流光肩上出了密道。直到他們從太子的畫櫃後出來時,太子早已衣著整齊,滿臉愁容的不知等了多久。

好樣的,這是怎麼聯絡的?連衣服都穿好了?蕭關好奇的看著流光,用眼神詢問,卻不開口,因為他知道再問下去,流光說不定真會拔刀砍人。

流光只當沒看到他的目光,逕自向太子報告人已送到後,放下蕭關便靜靜的退下。

東宮裡,剩下蕭關與太子歐陽浯兩人像照鏡子般面對面站在一起,對於彼此長得相像這情形,從第一次的訝異到現在再見面,那奇怪的感覺依然沒有消失,彷彿有種微妙的關係,將兩人聯繫在一起。

不待他問,蕭關便開門見山地開了口,「我能救你,但你必須幫我。」

「你自己都這副模樣了,下一記得說不定就會倒下去,怎麼救我?」歐陽浯在他來之前,早從流光那瞭解蕭關目前的困難,自個兒在心裡揣測蕭關來找他的幾百種原因,沒想到竟是來救他?

不過蕭關還當真沒有這麼偉大的情操,想替太子平反什麼,對此他也老實地攤手道:「好吧,其實救你只是順便,我主要是想救畢丞相的女兒畢芳,但救她的方式,也能一併救你。」

歐陽浯面露驚喜,「你要怎麼救我……呃,我是說救畢芳?」

「我要你幫我,讓我見一個人。」蕭關心知太子軟弱,可他想順便測試看看究竟太子是不是個笨蛋。「這個人在宮裡很有權力,說不定有時候連皇上都要聽她的話,現在也只有她,能暫時穩住二皇子,讓我好好的部署救人計劃。」

歐陽浯皺起眉頭苦思,不消多久時間,恍然大悟,「你是說母后?」

「算你還不太笨。」蕭關淡淡一笑。「在我見到皇后後,你得給我一樣你的東西,讓我得以在皇后面前證明我是來幫你的。」

歐陽浯二話不說馬上解下身上的凰佩遞給他。「這塊玉,全天下只有一塊。」

全天下只有一塊?蕭關又想起自己的鳳佩,和凰佩有相當程度的相似,不知道這兩塊玉會不會有什麼關係。

此時流光再度出現,時間算得奇準,一副立刻就要帶蕭關離開的樣子。

蕭關也知道此地為非常之地,他多待一刻得就多一分危險,不過方才對太子的測試,證明了此人還算有救,於是臨走之前,蕭關難得收起嘻皮笑臉的態度,正色對歐陽浯道--

「今日一別,日後說不定不會再見到你,但因為長得和你相像,我想勸你一句,不要太依賴苻望。畢竟苻望是外族,如今看起來更似乎可以控制你,難道以後你繼了位,仍要繼續依靠他,讓國政控制在一個外族手裡?無怪乎二皇子想將你拉下這個位置,要換成我也會想。所以,建議你好好的學著怎麼做一個獨立思考的太子,甚至是皇帝,否則說不定哪一天,我怎麼救你的,就怎麼拉你下來,你要相信我有這個能力。」

這是威脅,赤裸裸的威脅!歐陽浯的臉色有些蒼白,卻是確確實實的把這些話聽進耳裡。他不知道蕭關的來歷究竟是什麼,卻覺得蕭關即使在如此虛弱的情況之下,撂下狠話時的氣勢也有一股王者之風,令身為太子的他都不由得膽寒。

而一旁的流光旁觀著這一切,臉色一如往常的淡漠,但卻沒有人發現他對蕭關的觀感,似乎有著那麼一點點不同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47 PM

第九章

好好的休息了一陣,蕭關能下床的時間更長了,但如今情勢沒有太多的時間讓他浪費,於是他將全身纏傷的布巾又綁得更緊了些,巧妙地用服飾掩蓋,扮成了侍衛跟著流光,竟一點困難也沒有的直闖後宮,此時他才知道常常被他畫豬畫屎開玩笑的冷面人,在宮裡的官職竟然這麼大,可以統御全皇宮的禁衛軍。

當他被迫站在皇后的慈寧宮門口站崗而不能進門時,那股子彆扭勁就別提了。流光像是在報他前日威脅太子的老鼠冤,硬是讓傷重才剛好一些的他站了兩個時辰,才慢條斯理地耍著官威走過來,淡淡地道:「皇后娘娘要撤下一個櫃子,你進去幫忙。」

蕭關在心裡先問候他祖宗十八代,僵硬地朝他皮笑肉不笑地撇撇唇,還搖搖晃晃的險些跌倒。不過他強撐著力氣和精神硬是穩住,裝得唯唯諾諾的應了聲「是」之後,便隨著流光進了慈寧宮。

慈寧宮比他想像的大很多,不過倒是沒有太過華麗的假山流水,反而是院落裡花木扶疏,還有個小池子倒映著滿院紅粉黛綠,和池裡的錦鯉混在一塊兒,在陽光的照映下粼粼生光。

走到慈寧宮的偏廳門口,流光突然停下腳步,欲言又止地道:「知道了你的來意,皇后娘娘要你自己進去,她已撤下了所有宮女和內侍,你獨自一人要注意言行,別太放肆得罪了娘娘。」

蕭關自然嘻皮笑臉地答應,內心卻暗忖老子是要去救她兒子,再放肆她也不敢多放個屁啊!

一身侍衛裝束的他進了偏廳的門,一眼就見到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婦人立在上位,那肯定是皇后。然而與母儀天下的皇后見面,他竟沒有任何害怕的感覺,也沒有什麼緊張,見到她那保養得宜卻無一絲笑容的臉龐時,反而還有一絲奇妙的親切感,讓他很想親近她。

搖了搖頭,蕭關只覺得自己大概傷勢未癒又站崗太久昏頭了。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瞥,竟然發現這偏廳裡不只有皇后一人,還站著另外一名他想都沒想到的人--畢學文。

訝異地摘下了頂上的侍衛頭盔,蕭關冷笑著朝著畢學文道:「我還以為你真不管畢芳了,想不到你還藏了一手,自己來找靠山?」

這句話說得挺無禮,但畢學文只是皺了皺眉,將眼光投向皇后。

蕭關不明白他這反應是怎麼回事,本能的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皇后,卻見皇后一臉震驚地望著他,一副眼淚都快掉下來的樣子。

蕭關心中一動,立刻聯想到自己和太子長得十分相像,皇后月約莫是觸景傷情,便先舉起雙手表明,「我不是歐陽浯。」

「我知道……」皇后只說了三個字,卻說得唇瓣都在顫抖。「居然是你!居然會是你要救浯兒……」

她這模樣太不尋常了,一股長久存在蕭關心中的疑惑,令他拿出了一塊玉珮,遞到皇后面前,「這塊玉,是太子給我的。」

皇后顫著手接過,一看清了玉珮,淚卻是真的飆了出來,「不,這不是浯兒的玉,浯兒的玉是凰,而你的是鳳,我的堇兒啊……」

她突然一臉憤恨地轉向畢學文,沒頭沒腦地罵道:「畢卿家,本宮待你不薄,二十年前才會將堇兒托付給你,這些年來每每向你提起堇兒,你卻說和奶娘失了聯繫,讓本宮難過傷心了好些年。如今他回來了,你也沒向本宮稟告,若他沒有自己來找本宮,你還要瞞本宮多久?」

畢學文表情不改地冷漠道:「說了沒有好處。」

「什麼是好處?害了我的浯兒就是好處嗎?」皇后顯然不能接受,要不是自恃身份,她說不定早衝上去打人了。

聽了皇后說的話,一頭霧水的蕭關可不想被晾在一旁,他刻意加入戰局,煽風點火的道:「皇后娘娘,畢丞相……喔,是畢前丞相很可疑啊,五毒教徒的陰謀,是我和畢芳在悅紅樓聽到,轉述給丞相知道,他才入宮密保皇上的。後來經過這麼多事我才知道,我聽的內容應該是二皇子與五毒教徒勾結要害太子,怎麼經畢丞相轉述皇上後,太子反成了主謀者。」

皇后一聽,鳳目一睜,整個後宮之主的威勢頓發,彷彿已經串連起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氣得漲紅了臉,咬牙切齒地問畢學文,「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畢學文仍是一臉漠然,淡淡吐出兩個字,「苻望。」

蕭關聽得若有所思,皇后卻是立刻明白,她搖了搖頭,退了三大步,像是大受打擊,又像是難以置信地道:「我明白了,當初我所托非人,原來你效忠的不是我,也不是太子,更不是二皇子,而是皇上。」

畢學文沉聲回道:「不,草民效忠的是朝廷。」

皇后搖搖頭,就這麼幾句語帶玄機的話,她已然知道了一切,於是她不再理會畢學文,而是含淚走向蕭關,憐愛的伸出手想摸他的臉,「孩子,是本宮欠了你……」

蕭關反應極快地退了一步,閃過她的觸摸。

有沒有搞錯啊?他雖然內心對他們的對話有所懷疑,也猜到七八分,但這樣就想他會欣喜的迎接她的擁抱?門都沒有!

誰知這個動作卻牽動了傷口,令他齜牙咧嘴地叫了聲痛。

「孩兒?你怎麼了?」皇后這才注意到他的傷,玉容不禁一變,「你受傷了?!哪裡傷了?我立刻叫太醫……」

「等等等一下!我是偷溜進來的,你真認為叫什麼太醫來治我會比較好?」蕭關搖了搖頭,等身上的痛楚淡去,他這才真正拿出歐陽浯的凰玉。「先別管我的傷了,你……先告訴我,我的玉和歐陽浯的玉有什麼關係?」猜測是一回事,他要聽的是完完全全的事實,有憑有據。

他問得有些掙扎,也問得相當迂迴,因為不管再笨,他都猜得出自己的身世一定和皇后及歐陽浯有關係,光聽皇后和畢學文打啞謎,他內心就大受打擊了,他其實還沒有確定自己究竟想不想知道真相……

然而皇后並沒有被他的態度激怒,臉上表情反而交雜著慚愧、後悔與慈愛等複雜情緒,給了他致命一擊的答案--

「孩兒,本宮要告訴你一個驚天秘密,是有關於你的身世……」

這陣子,不知從哪兒傳出了一個駭人聽聞的消息,一開始是由民間口耳相傳,後來漸漸鬧大了,也傳入了宮裡,聽說皇帝因而震怒,要求京軍統領夏邦呈必須揪出散播謠言的主犯,一時弄得京城裡人心惶惶。

這個謠言,關乎二十年前京城裡發生的巫蠱之亂。皇后當年誕生龍子時,其實是生了雙胞胎,但因為當時後宮巫蠱咒殺之事頻傳,皇后怕兩個皇子都遭到毒手,皇朝將後繼無人,便由當時皇上的近臣畢學文掩護,悄悄的叫奶娘將長子歐陽堇抱出宮扶養,並告訴皇帝只誕生了一個龍子歐陽浯。

過了幾個月,由於巫蠱之事害死了幾個後宮嬪妃,甚至是機要大臣,皇帝因此進行了一次大改革,也剿清了一次後宮,巫蠱之亂暫時算是平息。不過由於此時皇帝寵愛的嬪妃剛產下二皇子歐陽澈,皇后怕若將真正太子流落鄉野的事實告訴了皇帝,會影響她的後位及太子繼位權,所以只能忍痛不發,將錯就錯,不再聯繫,僅抽空詢問畢學文長子的狀況。

現在整個皇城,都因這個二十年前的秘辛沸騰起來,由於難辨真假,且事件敏感,皇后因而避居念佛,不問世事,也要求及警告所有的皇子和她一起在佛堂齋戒誦經三日,連日前繼任太子聲勢看漲的二皇子歐陽澈也只能乖乖就範。

這種情況的演變,最大的得益者算是畢芳,她因此得以不被二皇子逼迫,鬆了一大口氣。

自從謠言出現,加上二皇子身邊隨從的鼓動,她由民間被秘密的送入宮,藏在他的寢宮內,斷了和小錢鼠的聯繫,又恢復看著藍天期盼的日子。

可這次,她不像那樣有著無盡期的惶恐,因為她看見了歐陽澈日漸焦慮的模樣,便猜到蕭關一定已經採取行動。

她接下來要做的只有相信他,耐心地等待。她心裡唯一擔心的是他的傷勢,不知道復原得怎麼樣了?

她甚至已經無聊到連每天什麼時候會有侍衛巡邏、經過她的門前時步伐有幾步等等小事都已經算得清清楚楚。然而今天特別不一樣,那行走的聲音及力道都不是她每天聽習慣的,反而很像她腦海裡一直印著的一個男人……

不,不可能,畢芳手撫著臉笑自己的癡傻,但在摸到臉上的白紗時,又一陣的心酸。不知道當那男人看到她白紗下的臉,會有什麼反應……

才這麼想著,房門被悄悄的推開,一個侍衛就這麼大大方方的走了進來。

畢芳心裡一動,猜想著會不會是小錢鼠又想辦法混進來了?可當她看清來人的體形,對方都還沒拿下頭盔,她便飛也似的撲了過去,直直抱住他,淚水忍不住就這麼落下來。

「我等你好久了……你怎麼現在才來……」畢芳很不想這麼沒用,但她真的無法控制筆算的感覺。這陣子所受的壓迫和威脅,讓她日子過得膽戰心驚,沒用倒下的原因,全是為了一個不知會不會實現的諾言。如今真讓她等到了,那種排山倒海而來的感動及自憐,簡直不是言語所能形容的。

來人是蕭關,他靠著皇后娘娘的安插掩護,順利的溜進二皇子的寢宮,打探到畢芳被囚禁的位置。他完全不懷疑為什麼連頭盔都還沒取下,畢芳就認得出他,就如同即使眼前的女人蒙著白紗,他也能一眼就知道她是畢芳。

「噢……痛痛痛痛痛……」蕭關被她用力一抱,身上的傷口一口氣全痛了起來,疼得他臉都扭曲了。

「啊!你的傷!」畢芳連忙放手,還退離他一大步,臉色驚惶地道:「你的傷口痛嗎?」

「傷口再怎麼痛,也沒有看到你拿刀劃自己的臉那麼痛。」他搖了搖頭,忍住痛,上前展臂一摟,以不壓痛自己的力道將她輕擁入懷。只有這樣和她緊緊貼合,他才能感受到她是真實的存在於他身邊。「天啊,我多麼害怕你出事,以後別做這種傻事了,知道嗎?」

話說著說著,他就想親吻她,然而當她臉上的白紗造成阻礙時,他本能的伸手就要扯下。

畢芳偏頭避過他,退了好幾步,眼神有著惶恐與不安。

蕭關明白她的顧忌,刻意不正經地說道:「你別忘了,就算你臉上再多幾道疤痕,也不會有我身上的疤痕多,咱們老大不會笑老二,我不會在意的。」

畢芳仍是搖著頭,不發一語,眼瞼卻是難過地半垂下。

要如何破除她這種對外表過度在意的迷思,蕭關想了一想,表情一轉便開始裝可憐,「小錢鼠轉達你要對我做的一個動作,我原本是欣然接受,想不到他竟抱著我狂吻好幾下,害我作了好幾天噩夢,既然他是代表你,你該不該補償我一點?」

畢芳睜大了眼,失聲低叫,「不可能!我明明是交代小錢鼠讓你好好養傷……」

「唉,你不會知道我內心受到了多麼大的衝擊。」蕭關打斷她的話,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慢慢靠近她,「你的臉即使受到了些傷害,但怎麼也比小錢鼠那猥瑣的模樣要強過百倍,若你不讓我親上幾下,如何能消除我內心的陰影……」

話說到這裡,他迅雷不及掩耳的抽去她臉上的白紗,畢芳尖叫了一聲,將他推開,卻沒有伸手摀住臉。

因為在她的白紗之下,竟然還有另一層白紗。

蕭關真的服了,歎息著搖頭道:「我先前說過你像只孔雀,可沒說過你像只鴕鳥。光是藏起頭來不是欲蓋彌彰嗎?難道你要戴著這白紗過一輩子?」

畢芳掙扎了一下,才幽幽地道:「我需要時間。」

「好吧,我不逼你。」瞧她泫然欲泣的模樣,蕭關也很是不捨,他再次上前要擁住她,她卻害怕地直往後躲。

「我保證,不會再扯你臉上的白紗了,誰知道下面還有幾層。」他有些自責自己嚇到她了。她會變成今天這樣,還不是為了他,他何苦再逼她?

要知道,畢芳一向在意的就是外表,如今她失去了足以自傲的本錢,依她驕傲的個性,沒有玉石俱焚就不錯了,哪裡還能和歐陽澈周旋至今?

她依靠的,還不是一顆愛他的心?

隨著想法越來越深入,蕭關也越來越心疼。他再次輕摟住她,用雙手感受她的美好曲線。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他才能無後顧之憂的愛抱她多久就抱多久呢?

「芳兒,我叫小錢鼠給你的布包,你放好了嗎?」他突然問。

「放好了。最近謠言甚囂塵上,連我這個被幽禁的人都聽說了。趁著他被皇后娘娘召入佛堂,我才偷偷放的。」畢芳很慎重的點頭,又忽然納悶地皺起眉,「只不過這謠言出現的時機這麼巧,是你放的風聲嗎?」

蕭關表情微微一沉,遲疑了一下才道:「算是吧。」

「你怎麼有辦法讓皇后娘娘配合你放出消息,且她還不向你追究這損及她名聲的謠言?」在二皇子被召入佛堂時,她就在心裡暗驚於蕭關的神通廣大了。

「因為……算是她欠我一個天大的人情,況且我要救她兒子嘛,她當然要權利配合。」蕭關說得有些悶。

「那麼,那個謠言……是真的嗎?」她又問。

這次,蕭關的身體很明顯的一僵,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畢芳察覺了他的異狀,在心裡快速的把事情想了一遍。突然他的反應代表著謠言的真實性,那麼太子應該還有另一個孿生兄弟。思及他出現在相府的時間就是為了尋親、為了解開身世,但她父親卻一直在這個問題上模糊其詞,難道……

她雙眼一睜,「難道你就是那個--」

「別說!」蕭關更用力地抱住她,像在隱忍著什麼就要迸出的激動情緒。「我不想聽、不想知道、不想理會,你千萬別說。」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別那麼用力,小心傷口又痛了。」畢芳緊張得渾身僵硬,想推開他又怕傷了他,進退兩難。

蕭關只是搖搖頭,他眼下根本不在意身體上的痛楚,更或許他也是刻意讓自己痛,才能借此壓過心裡的痛苦。

畢芳懂了,她這才明白蕭關在這件事情上承受了多大的壓力,他只是用嘻笑掩飾痛苦,畢竟沒有人知道了自己從小是被遺棄的,原屬於自己的尊榮都給了別人,還高興得起來。

他抱著她的每一分力道,都是傷痕累積而成的,那群大人們瞧不起他,他就徹底的利用他們,只是為了救她。

畢芳幾乎要哭了。怎麼以前她會認為他這個人不學無術、個性涼薄呢?他明明就重情重義到了極點,為了救她而揭發了皇室的醜事,也揭開了自己心裡最深的傷口……

反手抱住他,她簡直為這個男人所受的苦心疼極了。他每天以笑臉示人,有誰看到他心中在哭?

兩人就這麼擁抱著,忘了時間的流逝。突然間,畢芳覺得胸口有異狀,彷彿有一雙大手,在她胸前最飽滿柔軟的地方揉呀揉、捏呀捏的……

「啊呀!」她驚叫一聲推開他,滿臉通紅。「臭蕭關,你又吃我豆腐!」

想不到一陣擁抱後,蕭關已經恢復以往吊兒郎當的樣子,似笑非笑地道:「你臉上這麼多層紗,我親也不能親,難道不能看在我心情不佳的分上,給我一點安慰嗎?」

「要安慰也不是用這種方式!」畢芳雙手護著胸嬌嗔。

「那你有什麼地方能讓我摸的,直接開出條件來吧。」蕭關故作大方地道。

「你……」她簡直被他氣壞了,方才對他的那種疼惜之情全消失不見,忍不住粉拳一揮。

蕭關笑嘻嘻地躲過,欣賞地覷著她氣嘟嘟的臉,「沒錯,就是這樣,你這女人一點也不適合哀哀怨怨的樣子,像這樣氣呼呼的才是畢芳本色。時候差不多了,我該走了,你放心,我向你保證,在二皇子由佛堂出來的那一天,也就是你重獲自由的那一天。」

話說完,他並沒有依依不捨,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就這麼大大方方的開門離去。

然而畢芳卻由他的背影中讀出一股異於平常的落寞,這個男人,到了這個關頭還不肯示弱,還要安慰難過的她。

身與心,全都傷得透徹,他明明才是最痛快的那個人啊!

關於太子是孿生子的謠言,在今日有了重大發展,夏邦呈逮住了一個偷溜至民間的內侍,一個內侍竟跑到悅紅樓,這行蹤非常可疑,深入追蹤才知他竟跟幾名殘留在京中的五毒教徒接洽,因此夏邦呈將人抓起後,交由宮中刑部審理。

在嚴刑拷打下,刑部赫然發現內侍居然是二皇子歐陽澈的人,更驚人的是,當初五毒教徒之事牽涉到太子,皇上震怒派內侍搜查太子寢宮,而搜出咒殺人偶的內侍,也是他。

透過他,太子被冤枉的真相呼之欲出,而二皇子反而成了最大的嫌疑人,趁著二皇子仍在佛堂,皇上下令搜查二皇子的寢宮,這麼一搜,竟搜出一面五毒教的令牌。

皇上對子孫不肖已是氣憤不已,這時候畢學文更是火上加油,由於他已被迫致仕,便請宮中同儕替他上書皇上,狀告二皇子歐陽澈幽禁他女兒於宮中,皇上自然大為光火,命宮內禁衛軍統領流光前往營救。

二皇子歐陽澈得知事跡敗露,已無轉圜餘地,便在刑部來拿他之前逃出佛堂,回寢宮中召出他深藏的一批秘軍直接造反,一時之間,皇宮內竟成了戰場。

蕭關這才知道前些日子那群進了皇宮就消失不見的五毒教徒,究竟到哪裡去了,原來都打扮成二皇子的親隨士兵及奴僕,甚至還有養在密室地道的,就只等著起兵的這一刻。

如今被迫起兵,他們顯得有些倉促,加上夏邦呈也由宮外帶兵支援,以及原本流光率領的禁衛軍,人數上的優勢逼得二皇子等人只能據宮牆自守,但被攻破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被藏在寢宮深處的畢芳,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今日外頭非常喧嘩吵雜,正在疑惑時,突然間,房門很粗魯的被人打開,歐陽澈狀似狼狽的衝了進來,令她急忙又抓起懷裡的蕭氏短刀。

不過,這次歐陽澈並不在乎她是否自殘,很快地朝她奔過來,畢芳一時手足無措,畢竟她沒有真的想尋死,便拿刀亂無章法地朝著他揮舞,卻沒想到三兩下就被歐陽澈制伏,手上的短刀也被他反過來架住脖頸,雙手則被他鉗制住。

「你想做什麼?!」畢芳拚命的掙扎著。

「我想做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的一切全毀在你這娘兒們手上,我還能做什麼?!」歐陽澈一貫的文雅氣質全不在,眼前的他眼神混濁,目露凶光地咆哮道:「要不是你還有最後的利用價值,我早就直接殺了你!」

畢芳還來不及弄清楚他話裡的意思,此時門口又衝進來一堆人,領先在前的是夏邦呈,他帶了一隊人馬,而後是流光,他也帶著另外一批人馬,這兩方人馬將二皇子及畢芳團團圍住,最後進門的竟是已被削去官職的畢學文。

「你復官了?所以我那個太子大哥被放出來了?」歐陽澈一見到畢學文,臉上便充滿了自嘲。「想不到你這個丞相居然還是枝牆頭草。」

「你不該碰我女兒。」畢學文表情陰沉地道。

「原來只是因為這個原因,是我小看了你……」歐陽澈冷冷地笑了起來,忽而又收起笑容。

他突然想到,光憑皇后的力量,是不可能讓皇上對他起疑的,所以皇后才會鋌而走險的放出謠言,讓皇上震怒,揪出他的內侍,進而搜查他的寢宮,查出五毒教的令牌。

而這一切若不是有人煽動,單憑皇后那老女人怎麼想得出這種計謀,而畢學文更不可能有這種力量動搖皇后,讓她願意公開不堪的往事。

「不!就憑你這前丞相,皇后不可能默許你亂放謠言,只為了讓我背黑鍋,更別說我宮裡都是親信,你是怎麼把那塊令牌放入……難道,這背後陷害我的主謀另有其人,這個人權利大到能夠左右皇后?!」

歐陽澈突然想到一個人,一個長得和歐陽浯如出一轍的人,臉色不由得大變。

如果關於皇后的謠言都是真的,那麼那個人是最可能的煽動者,何況那個人確實和畢芳有著曖昧,這是他在悅紅樓就已經知道的事……

畢學文並沒有給他答案,只是若有所思地往流光陣營中的侍衛群們看了一眼,反倒是夏邦呈這時候突然跳了出來,拿刀指著歐陽澈道:「你小看的是我!負責替你和五毒教聯繫的內侍,是我抓起來的;在外頭五毒教的士兵,也是我擊潰的。二皇子,你快快束手就擒吧!」

他在說這些話時,不斷的用眼神對歐陽澈刀下的畢芳示意,誇耀著自己的功勞安她的心,但畢芳給他的回應卻是很冷淡,即使被刀架著、隔著一層白紗看不見她真正的表情,卻也不見她有多懼怕,令人弄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哈!我告訴你們,今天就算我死,也要找個陪葬的!」歐陽澈知道這次自己難逃死劫,如果真是輸在「那個人」手上,他根本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抓起短刀便要往畢芳的心窩刺去。

想不到這時候天外忽地飛來一隻鞋,不偏不倚的擊中了歐陽澈持刀的手,這麼簡單的丟擲卻隱含著強大的內勁,不只歐陽澈的刀脫手而出,武藝低微的他還被這波衝勁擊退了兩步,畢芳被他拖著跌坐在地,一下子脫出了他的掌控。

夏邦呈覷準了時機,急忙帶著部下一擁而上,轉眼十幾把刀已架在歐陽澈的脖子上,宮變事件在一天之內算是落幕了。

夏邦呈忙拉起畢芳,左右察看著她的情況,「你沒事吧?」

「我沒事。」畢芳搖了搖頭,美目沒有聚焦在他身上。

夏邦呈以為她仍在生他的氣,不禁放軟語氣,一臉愧疚地道:「芳兒,我後悔了,與你退婚,我真的十分後悔。今日前來營救你之前,我早已說服我父親,無論如何都要娶你過門,請你原諒我之前的鬼迷心竅好嗎?」

畢芳終於正眼看著他,卻只是淡淡的道:「我早就不生你的氣了。」話說完,她的目光又轉了開來,彷彿一點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夏邦呈心忖,這約莫是姑娘家的矜持或是嬌氣吧?何況她臉上還覆著白紗,聽說是怕二皇子毀她清白,自己割了一刀。

「芳兒,難道你以為我會介意你的臉嗎?」他長歎口氣,「我不在乎,京城名醫遍佈,我必能找到醫治好你臉傷的良醫。」

「我不在乎你在不在乎我的臉。」說完一句繞口令似的話,她甚至整個人轉過身,看都不看夏邦呈。

這分明還在生氣啊!夏邦呈又轉到她面前苦心勸著,「芳兒,進過這一役,我辛苦的為你查案、殺敵,難道你還不能相信我的真心?」

「我相信。」她的頭一偏,就是不願看他。

「所以你原諒我了?」他的頭也跟著一偏,非要正眼和她對上不可。

「我原諒你。」畢芳似乎有些煩躁,又把視線轉向另一邊。

「那你願意和我重新訂親嗎?」夏邦呈心下一喜,就要執起她的手。

不料畢芳這時候突然眉頭一皺,硬生生的推開他,「你這人真煩,不要一直擋在我面前,妨礙我找人。」

「什麼?」夏邦呈整個人都傻了。

推開眼前的障礙物,畢芳的目光投向侍衛群中,東尋西找後果然看到流光的身後立著一個站姿十分隨便的侍衛,那名侍衛不僅態度吊兒郎當,嘴角甚至還掛著一抹壞壞的笑容。

而他站姿會歪了一邊,那是因為他只穿著一隻鞋。

終於,那侍衛的眼光和她對上,他朝她勾勾手,展開雙臂,她便低叫一聲,越過夏邦呈,眼看就要直直投向那名侍衛的懷抱。

但就在要抱上他之際,她猛地腳步一收,害那名侍衛落了空,還差點跌倒。

「你的傷……」畢芳遲疑著。

「好了大半了。」蕭關微笑說道。畢竟皇后娘娘為了彌補某些事,天天用皇室秘藏的靈丹妙藥替他醫治滋補,加上他身子骨原本就壯,因此恢復的狀況極好。

畢芳再也沒有猶豫,飛蛾撲火般的上前緊摟住他。

「蕭關!」她忍了好久的淚,終於可以毫無顧忌的落下了。「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我一點都不怕,真的。」

「廢話,沒練過我蕭氏刀法,那把短刀是拿不住的。」事過境遷,蕭關開始不正經地揶揄起她來,「瞧你抖成這樣,還哭成了個小花貓,白紗都黏在臉上了,還說不怕?」

畢芳叫了一聲,急忙放開他,先拉了拉臉上的白紗,確認不會被人透過被淚沾濕的面紗瞧見她的臉後,才又抱了回去,「一開始是有點怕,但看到你丟過來的鞋子之後,知道你來了,就不怕了。」

她這反應令蕭關覺得好氣又好笑,這小娘兒們說她已經不在乎容貌了,卻又怕人家看見她醜的一面;若說她太在乎外表,她卻又能為他自傷其臉,這種矛盾實在令他既愛又憐,更加放不下她。

「你可知道,你現在在你父親面前這麼抱著我,代表著什麼?」無畏地擁著她,蕭關幾乎可以感受到畢學文投過來怒火中燒的目光,還有夏邦呈那又嫉又恨的眼神。

「我知道。但你對我如此不離不棄、為我吃盡苦頭,甚至即使因為知道了身世而大受打擊、心情低落,仍堅持來救我,我就知道我這一輩子跟定你了。」畢芳堅定地道。

「你確定?我可是個一窮二白的小子,跟著我可是要吃苦的。」蕭關用下巴朝夏邦呈的方向微微一努,「而剛才我們那帶頭衝進來的京軍統領夏公子,才重新向你求親呢!」

「什麼?」明明是剛剛才發生的事,誰知畢芳竟一頭霧水。「求親?有嗎?我剛剛只顧著找你,倒是沒有聽清夏邦呈在說些什麼?」

蕭關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剛才讓夏邦呈搶了先機,他心裡還有些酸溜溜的,沒想到這小娘兒們這麼死心眼,認定了他眼中就只有他一個,竟把夏邦呈說的話全當成空氣。

目光透過畢芳的肩頭,他對上畢學文的眼,不畏對方的威勢和怒氣,蕭關只是用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訴他--

你的女兒,我要定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48 PM

第十章

一場宮變平息,二皇子罪證確鑿,被打入天牢等候問斬,五毒教徒被一網打盡,剩下流竄在外的,想來也不足為慮。

因為太子被證實是無辜的,太子太傅畢學文自然官復原職,他的女兒畢芳被皇室之事牽連受了很大的驚嚇,皇上及皇后也賞賜了許多金銀財寶作為補償。

至於最令人驚訝的是太子,當他又開始學習他未來天子的政事時,竟主動向皇上要求遣回符望,因為他從符望身上學到的已經夠多了。

這件事無疑是國之大幸,皇后和畢學文都因此鬆了口氣。至於太子為什麼會彷彿洗心革面的最主要原因,或許只有流光知道其中真相,只不過現在還不是公開的時候。

因為那個一句話驚醒混沌太子的蕭關,正帶著他未來娘子,在畢丞相的府邸爭取著自己的幸福--

「我不許你嫁給蕭關!」畢學文大袖一揮,一副斷無商量餘地的樣子。

「為什麼?爹……」畢芳急了,不由得哀求起來。

聽了她的撒嬌語氣,鐵漢如畢學文也不禁有些心軟,他只好用其他的誘餌看能不能勸女兒放棄蕭關,「夏邦呈有什麼不好?一表人才,前途無量,他也表明了願意與你重修舊好,和你再訂一次親……」

畢芳柳眉一皺,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爹蒙難時,夏家馬上來退親,如今爹官復原職,他們又一副後悔莫及的樣子重新再來提親,他們的用意女兒再笨也都明白,難道爹真要我去嫁一個大難來時各自飛,只要我身後榮華富貴的夫婿嗎?」

這下畢學文無可辯駁,夏家確實相當功利,當初若不是算命大仙說了一句「皇后命」,他怕女兒真被選入皇宮,也不會急急忙忙讓她和夏邦呈定親。

一個方法沒用,他又試了另一個方法,「反正蕭關不也是因為你貌美如花,才娶你的?」

「爹,你錯了,女兒的臉現在變成這樣,他卻完全沒說過一句嫌棄的話。」畢芳黯然地拉了拉臉上的白紗。「當初我在蕭關面前自殘美顏,只是一心想拖延時間救他,並保住自己的清白,根本不奢望他會回來救我,想不到他最後不僅回來了,還把整個皇室都拖了下去,自己傷重欲死都要護我,甚至挖出自己個兒不堪的身世也在所不惜,像這樣真情真意的人,女兒願意從他。」

「你……唉!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世,就該知道他是……」畢學文頓了一下,還是坦然說道:「他才應是當今太子--皇上的長子歐陽謹。和他在一起十分危險,這樣你還願意從他?不如這樣吧,如果你不願意嫁夏邦呈,想一輩子留在相府,爹都可以答應……」

這回換蕭關聽不下去了,他涼涼地打了個岔,「未來丈人,你想問的,只不過是我會不會回去爭太子之位,不必這麼拐彎抹角的說話。」由於畢學文一直迴避和他正面溝通,他索性來個激將法,「依我看來,留在未來丈人你這裡,才是真的危險。」

「你胡說什麼?」畢學文終於微慍地正視他。

「我胡說嗎?何不來算一下總賬,看看未來丈人你究竟做了什麼?」一彈指蕭關開始敘述起這一連串的事件之中,畢學文在其中的角色。

「從一開始,我們向你密報五毒教徒的行蹤與計劃,得到的結果居然是太子涉案,我就已經起疑了,再加上你並沒有將五毒教的令牌交給皇上,反而是留在身邊,我就知道未來丈人你必然是要包庇一個人。」

暗自觀察他的反應,蕭關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便又繼續說道:「這個人是誰,一開始我還不知道,直到我見到了太子、見到了皇后,綜合他們兩個說的話,再加上未來丈人一聽到二皇子綁了畢芳時,一再的說二皇子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我才發現未來丈人你寧可被捲入風波之中,也要保的人竟然就是二皇子。」

他不客氣的用手指著畢學文,「你--從一開始就是二皇子的人馬,入獄也只是權宜之計,反正你早就算準了皇上的脾氣,安排了群臣在事後為你上疏開罪,如此你便能全身而退……這麼說起來,未來丈人你城府如此深沉,讓畢芳留在相府豈不是更危險?」

「爹!」畢芳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他說的是真的嗎?你是太子太傅啊!怎麼會是二皇子的人嗎?又怎麼會為了保二皇子陷害太子?」

畢學文沉默了片刻,才面無表情地道:「他說的是真的,為夫我……一開始確實是站在二皇子的陣營。」幽幽歎了口氣,反正話都說開了,他也大方的為女兒解答,免得女兒真認為他是個小人,「原本我也是支持皇后,才會在巫蠱之亂時替她將真正的太子歐陽謹送走,以保皇室命脈。然而後來當符望這個人來了之後,一切都變了樣,太子歐陽吾變得更加懦弱無能,甚至唯符望的命是從,而皇上居然對此置若罔聞,相信了符望那套太子仁厚的狗屁說法,所以我才覺得朝廷不能毀在軟弱的太子身上,更不能因此被符望給篡奪。」

「難怪皇后會說,你根本不是忠於任何一個人,你只忠於朝廷。」蕭關若有所思地道。

「沒錯。先皇將護國的任務交給當時年紀輕輕的我,賦予之信任令人動容,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傷害這個皇朝的延續!」說道這裡,畢學文幾乎是眼睛發亮,如果是為了朝廷的事,犧牲了誰他都在所不惜……只有女兒例外。

芳兒是亡妻留給他的唯一女兒,也是他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血脈了。

「但……爹,二皇子也不是好人啊!他和五毒教勾結的事你也知道,即使太子繼位可能讓外族干涉朝政,但五毒教若興起,整個皇朝將籠罩在巫蠱風氣中啊!」

畢芳仍是不能理解父親為虎作倀的理由。

她的問題,領畢學文豎起臉來,因為事實上,他也算是被蒙騙的,「歐陽澈承諾過我,會將五毒教徒散去,我才答應幫他這一次,讓他登上王位,可是我卻被他蒙騙了,他竟是將五毒教徒藏入宮中,以利他發難,這是我的不察。」

原來如此,只是爹為的是國家大業,不是個人私利,這讓畢芳心裡好過了些。「幸好爹後來改弦易撤,不再支持二皇子,他的計謀才會曝光,否則又是一場宮變,不知道會再死多少人……」只不過,她仍是無法體會父親愛她的心。

蕭關搖了搖頭,畢芳的心性確實還單純,看來這父女之間的這層隔閡,還是他這個外人幫一把來捅破吧。

「小娘兒們……呃,我是說芳兒,這你就太抬舉未來丈人了,我想未來丈人在乎的只是皇族及朝廷的延續,死多少人他應該不在乎。未來丈人會對二皇子改變看法的最大原因,是他竟不顧恩義,想染指你這京城第一美女。」

畢芳聽了內心動容,訝異地看向父親。「爹,是這樣嗎?」

「你是我的女兒。」畢學文只是簡單地回答了幾個字,卻代表了一切。

「爹……」鼻頭慢慢的算了,畢芳直至這一刻,才真真實實的感受到父親的愛,即使破壞了他的原則,他還是選擇先救女兒,至於那些民族大義,在她面前父親都能拋在腦後。

原來……原來一向嚴肅的父親、對她教養毫不鬆懈的父親,心裡藏著的竟是那麼豐沛的感情,如果不是地點和時機不適合,她好想抱著父親大哭一場,好好的對他肆意撒嬌。

她美目含著淚,抖著唇瓣對畢學文道:「爹,經過了這些大風大浪,我們父女倆還能團聚,已是上天保佑了,女兒感恩的心,相信爹也感受得到。女兒和蕭關也不想再被拆散了,那是很辛苦、很心痛的過程啊!」

她的一番話,著實衝擊著畢學文的心,他靜靜的看著她,發現女兒已經是個大姑娘了,有自己的愛恨情仇,會為自己的幸福努力爭取,不是他這個頑固的父親能夠左右的了。

是時候放她自由飛翔了嗎?他的小孔雀兒,他的親親女兒……

沒有人知道他古井無波的臉上隱藏的是多麼激動的情緒,他只是淡淡地轉向蕭關,「蕭關,我沒想到你會玩上這一首,將往事全掀出來,來左右皇上的意思。我不管你是如何從我身上拿回五毒教的令牌,也不管你是怎麼和流光搭上線,我只想知道……你,想當歐陽謹,還是蕭關?」

這個問題問的迂迴,卻直指蕭關是否會回宮中爭奪王位。

蕭關灑脫地笑了笑,眼中精光一閃,意味深遠地道:「那要看歐陽浯挺不挺得住。若他一如既往的軟弱,那就說不定歐陽謹會重出江湖,否則當初讓歐陽澈當皇帝不就得了?該保住的,是江山,不是人。」

一句簡單的話,道出了他的志向。太子軟弱付不起,難道真讓他登基當皇帝,然後敗掉祖先流傳下來的江山?

畢學文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聯想到的是一個海邊小城長大的孩子,到京城才一年多,居然就成功地控制了京城的地下勢力,下層階級無不聽命於他。

到了皇宮,也能反過來利用他的血緣興風作浪一番,皇后、太子甚至連冷漠高傲的禁衛軍統領流光都對他服服帖帖,整個京城的人儼然已被他牽著鼻子走,若他真想在政治上有一番作為,相信以他的能力,不管是誰在最高的位置上,都能輕易的被他給扳下來。

畢學文在心中歎息,皇后命啊皇后命,女兒真的逃不了這個命運嗎?

不過轉念一想,依蕭關對女兒專情寵愛的程度,拼著傷痕纍纍,聲名狼藉也要救他,若是她當了蕭關唯一的妻子,一旦蕭關功成名就,說不定她反而能享盡榮寵一世。

想開了,心裡也就好過了些。看著蕭關那不馴眼光中帶有的氣勢及實力,畢學文心中一凜,意味深長地又問道:「芳兒跟著你,不會吃苦嗎?」

「未來丈人你放心,不管是在京城還是在宮裡,我的勢力都不容小覷,一定讓芳兒過得舒心妥適。何況,我還想帶著芳兒雲遊天下呢!我的計劃是,先痛快的玩一圈再回來煩惱其他的事……」他朝畢芳眨眨眼,因為他知道,兩人的事八成能成功了。「說不定我以後還有的忙,芳兒也閒不下來。」

聽懂了他的暗示,畢學文沉吟了一下,終是接受命運的安排,痛下決心道:「好吧,我把芳兒交給你,未來萬一芳兒回來找我哭訴,我便唯你是問。」

畢芳開心的歡呼了一聲,立刻衝向蕭關的懷裡,而蕭關也難得忘形的樓了她的纖腰,將她抱起轉了三大圈。

「咳!」畢學文咳了一聲。這兩個孩子也興奮的太過頭了,他這個長輩還在這裡呢!

只不過自行觀察,就會發現其實畢學文眼中早就出現安慰的笑意。

蕭關知趣的放下畢芳,只見她露在白紗外的美眸對他頑皮的眨了眨,什麼京城第一美女要維持的氣質蕩然無存,只有在他眼前,她才能無拘無束的做自己,像以前那樣妝模作樣的硬要擺出高雅儀態,人生多累啊?

成功抱得美人歸的蕭關,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對了,未來丈人,皇上怎麼從沒過問那件往事?」

畢學文唇角一彎,有些感慨地回答,「有什麼是皇上不知道的?只要是皇家正統血脈來繼承王位,為了穩定政局,我相信就算皇上隱約知道些什麼事,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此,太子若真的積弱不振……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蕭關聽得有些傻眼,到最後爆出大笑,「好個畢丞相!做丞相做到你這程度,也算是老奸巨猾……啊不,是雄才大略,哈哈哈……」

也就是說,要是太子屆時表現令人失望,畢學文不管是出自於對皇朝的忠心,或是守護女兒的幸福,都將毫不考慮的站在他這邊。

橫豎他對太子也沒有什麼兄弟之情,要真說起來,頂多就是幾分同情,太子自己保重了。

做大事的人就要有取捨,尤其是事關國家存亡的時候,決不能婦人之仁。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日後絕對能兵不血刃的解決所有紛擾,歐陽吾這個可憐的應聲蟲兄弟,根本不適合鬥爭。

大笑之中還帶了些得意,蕭關心忖接下來他和畢芳的人生,真是能橫著走了,有誰能相信,一個海邊小城來的小子,能由身無長物,轉眼間成長為一個有著君臨天下氣概的男子漢呢?

礙於蕭關身份敏感,宮中大臣若見到他的臉和太子如出一轍,再聯想到之前京城裡的謠言,絕對會引起極大的風暴,因此他與畢芳的婚禮辦的十分低調。

至於畢芳,依她以往的個性一定是希望婚禮越風光越好,然而如今她已改變許多,知道無謂的虛榮只會替蕭關和自己帶來麻煩,再加上身為新嫁娘,在整場婚禮中也不過在拜堂時出現一下子,甚至還蓋著紅蓋頭,根本無法展現自己的美貌,所以她也不反對婚禮的規模小一些。

因此,由畢學文主婚,連皇后及太子都微服參加,平民則都是蕭關一些乞兒親信如錢小鼠等人,流光則領著一些禁衛軍在外頭暗中保護,這個京城裡最高及最低階層的人共同參加的婚宴,就這麼奇特古怪卻和樂融融的圓滿結束。

拜完堂後,在新房裡等著夫君掀紅蓋頭的畢芳,等到都快睡著了,好不容易聽到蕭關的關門聲音,她嬌羞的垂下了頭。

一刻、兩刻、三刻鐘過去了,蕭關竟一點也沒有過來掀開她紅蓋頭的動靜,反而走來走去,不知在忙些什麼?

畢芳終於忍不住問:「蕭郎,你怎麼不掀我的紅蓋頭呢?」

蕭關走到她身旁和她一起在床沿坐下,為難的看著她的紅蓋頭許久之後,才艱難地道:「在掀開之前,我必須先確認,你紅蓋頭底下沒有再包個十層白紗吧?」

「我白紗已經取下了。」原來是擔心這個。她忍不住在蓋頭的紅巾下微笑。

雖然她回答得乾脆,蕭關仍是遲疑,「我若掀起你的紅蓋頭,你不會又一記粉拳揮過來吧?」

「當然不會。」她不由得嬌嗔。

蕭關頓了一下,才吶吶地道:「還有一件事……那個……我的家傳寶刀能不能先還給我?」

畢芳心中一緊,既納悶又不滿,「為什麼?你不是送我了,還教我蕭氏刀法……」

蕭關搖搖頭,苦笑道:「唉,別再說蕭氏刀法了,你還真是將我那套終極奧義的最強一招發揮的淋漓盡致,害我心痛了多久你知道嗎?」

他永遠忘不了她在她面前往自己臉上劃下一刀那種決絕,至今在午夜夢迴時,他都還會被那一幕噩夢嚇醒,因為那對於他而言太過殘忍、太過刻骨銘心了。

或許是因為她又紅蓋頭遮著,他才能夠收起嬉笑,毫無顧忌的用深情款款的目光注視著她。「我要表達的是,我真的不在意你臉上多了幾道疤、多了幾顆麻子,甚至貌似無言。我一開始會被你吸引,是因為你獨特的性格及堅毅的個性,以及能夠勇敢接收不完美的現實,所以你千萬別因為我掀了你的紅蓋頭,就把蕭氏刀法用在我身上……」

原以為他的告白會多麼動人,想不到前半段她還感動的鼻頭微酸,最後一句卻立刻讓她哭笑不得。「你這人……我才不會像你說的那麼暴虐,我當然是做足了準備才將白紗取下,你放心吧。不過,這蕭家的家傳寶刀我不會還給你,因為……這是我們的定情之物。」

她這麼一說,蕭關倒真是不好拿回那短刀了,何況她語氣堅決,當真非常寶貝那把刀。其實那短刀原本也只是他以前在桃諸的時候,由一個富商那兒坑來的,之後就成了他坑蒙拐騙的工具,並不是真的什麼家傳寶刀,可既然她深信不已,那就將錯就錯吧。

「那我掀咯!你可別激動,也別衝動。」蕭關小心翼翼的探手過去,做足了心裡與身體上的準備。一方面是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免得傷了她,害她以為他在看了她的容貌後有任何嫌惡的情感波動;另一方面,又要擔心她懷裡那把寶刀真會隨時揮出來。

掀起了她的紅蓋頭,即使自以為已經做足了準備,見到她的容貌,蕭關還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

「你……你你你你你……」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啞口無言」

「蕭郎?你怎麼了?你嫌棄我嗎?」畢芳抬起纖手摸著自己的臉,有些失落。

「我我我,我嫌棄你個頭!」蕭關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大笑,他抖著手抬起她的下巴,左轉右轉上看瞎看,怎麼看都還是那麼的精緻無暇,害他除了傻眼無法做出其他的反應。「你根本一點傷都沒有,甚至連痕跡都看不出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天天大雁,居然還是被雁啄瞎了眼?他自以為有點小聰明,騙透了他認識的每一個人,想不到最後居然被自己最愛的女人騙,為了她自殘而傷心苦痛、食不下嚥還一度崩潰,結果這小娘兒們卻是好端端的,且比以前還要明艷照人?

畢芳沒好氣地捏了他一下,「看你的表情,一定覺得被我耍了。我告訴你,我是確確實實的在臉上劃了一刀,當時流出來的血,我自己看了都害怕死了,不禁懷疑自己究竟為什麼會有自殘的勇氣。」

「那為什麼你現在看起來一點事也沒有?」因為太過難以置信,和他預估的想像差太多,蕭關聲音都走調了。

「因為我相信你呀!」她微微一笑,取出他的短刀,假意一劃。「你記不記得你用豬肉向我示範這把刀?蕭氏寶刀削鐵如泥,絕世鋒利,你說過只要刀夠快,外人根本看不出刀痕,就算將來癒合也不太會留疤,我信了你的話,所以冒險在臉上劃了一刀……」

聽了她的解釋,他真是又悲又喜,不知道究竟該用力的擁抱她,還是狠狠的教訓她的小屁股。他本來還怕她力道沒控制好,會傷的太深或留疤,她將來會難過,幸好幸好……

「既然不太會留疤,你為什麼還要蒙那麼久的白紗?就算在二皇子面前要偽裝,之後你見到我,根本沒必要隱瞞啊!」問道這裡,他還真是火氣都有點上來,畢竟連她親生父親都沒像他為她操心這麼多的心。

「因為我手法不精準、手勁不夠,所以還是留下一條紅色的刀痕,像頭髮那麼粗呢!」她不依地在臉上比劃了一下。「我要等刀痕淡去,才要拿下白紗,否則我這傾國傾城的面貌,在你印象裡不就留有一絲污點?」

這這這是什麼道理?他連她剛剛自殘,傷口可怕、滿臉是血的猙獰模樣都看過了,還會怕她一條像頭髮那麼細的紅痕?

蕭關徹底哭笑不得,真是完全被她打敗了。這女人到了這個時候,還念念不忘她的美貌,難道她還沒收到教訓,不知道美貌只會替她帶來無盡的麻煩?

他蕭關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可不會因為寵愛她就無條件的讓她耍著玩,因為有了這麼勢均力敵的對手,他不反擊回去怎麼行呢?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我明知道寶刀威力,為何還如此傷痛與擔心?」蕭關的臉突然一沉,刻意表現的心痛難當。

「難當不是因為你心疼我受傷了?」畢芳眉頭一皺,莫非她了什麼?

「當然是,然而我更害怕的是,其實我這把蕭氏寶刀,上頭淬了無名毒,這種毒一開始看不出來,但時日一久,受傷的部位就會慢慢潰爛……」

「你說什麼?!我的臉會慢慢潰爛?!」光是想像那畫面,畢芳就受不了。「那怎麼辦?有救嗎?」

「有救,可你的臉勢必要付出一些代價。」他彷彿十分可惜,又抬起她的臉蛋假意打量。「唉,可惜,可惜你的傷疤好不容易癒合了。」

突然的打擊讓畢芳沉默很久,像在心裡做著痛苦的掙扎,她最後毅然抬起頭,僵硬地道:「如果……如果我的臉真的爛了,你會因此拋棄我嗎?」

「畢大小姐,我一開始就認為你的臉已經變得慘不忍睹,試問我又任何嫌棄之意嗎?」他只是怕被她用蕭氏寶刀誤砍了,其他的,他根本就沒那麼在意。

畢芳哭喪著臉瞪著他,最後銀牙一咬,「那好!我……我想我可以忍受臉上的殘缺,只要你不嫌棄……因為只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你會一直愛著我,無論我長得如何,對吧?畢竟人總是會老的,青春美麗也會不復存在。」

終於有一個男人愛上的是她的本質,而不是美麗的外表,她雖然心痛自己即將失去的美貌,但若執著於表象,強求那些一定會失去的東西,因此錯過真愛不顯得太愚蠢了嗎?

瞧他聽得有些驚訝,她以為他在意,所以她垂下頭沮喪地道:「若你是怕旁人的眼光,我頂多再帶上白紗就是了……」

「芳兒!」蕭關忍不住擁住她,他真的想不到她會看的這麼開。「我很開心,真的,你真的蛻變了。我一開始認識你的時候,你膚淺、虛榮,但瞧瞧如今的你,失去最動人的美貌,卻擁有了最美好的德行。」

「是啊……我很快就要沒有美貌了……」她幽幽地覷著他,突然漾出一個絕美的笑。「在我最美的時候,我要將自己獻給你。蕭郎,春宵苦短,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蕭關對著她一笑,識趣地緩緩吻上她的唇。對剛才成親的兩人而言,洞房花燭夜是最重要的事。他將她壓上床,大手欺上她的胸前,一顆一顆的解開布扣,他的吻也更加火熱、更加深入,讓她渾身熾熱得快無法忍受,一股酥麻感由下腹湧上,她突然覺得自己很需要什麼,卻又不知自己究竟需要什麼。

「蕭郎……」她眼光迷濛地望著他,纖手撫上他的下巴,「我要……」

這種天真無邪的誘惑簡直就是犯罪的邀請,蕭關目光一濃,挑逗著她敏感柔軟的胸部,「你這小妖女……」

直至兩人坦誠相見,彼此間慾望的拉扯已脹滿到極點,床帳一放下,遮住了滿床春光,只聽得到畢芳婉轉承歡的嬌吟,以及蕭關極樂的低吼。

一番雲雨後,彼此都體會到了人間的至樂,畢芳嬌喘吁吁地趴在蕭關汗濕的胸膛上。以往她絕對不會允許流著臭汗的男人靠近她身旁三尺,然而他是她的夫婿、是她最愛的男人,她只覺得這樣的他好性感、好迷人。

蕭關何嘗不是被她迷得團團轉,不過,都成了真正的夫妻,有些事還是趁著她被激情沖昏頭的時候先解釋清楚的好,免得日後令她河東獅吼。

「芳兒,咱們已經是名實相副的夫妻,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剛剛突然想起來……」

「什麼事?」

「其實我剛剛想起來,那把刀上淬的毒,只要男女交歡就能解……」

「什麼?!」

畢芳粉拳一揮,之後就只聽到蕭關悶哼求饒之聲。誰叫他如此可惡,真當她是傻子,會被他反反覆覆的蹩腳謊話給騙了?

而蕭關只能苦笑著阻擋她的滿天花雨般的胡亂攻擊,暗自慶幸那把蕭氏家傳寶刀和她的嫁衣一起落在凳子上了,不然他現在身上不多了幾百個窟窿?

不過一直挨打也不是辦法,撫去她所有的掙扎,讓她再次沉溺於激情之中。

只期待她再度纏綿之後,別那麼快回過神來,最好徹底忘了和他算帳,否則多來幾次,他怎麼吃得消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pigbaby0426 發表於 2013-8-1 08:49 PM

尾聲

崑崙仙宮上,王母娘娘與金童一起看著輪迴池裡的畢芳,看著她如何從蕭關那裡學習到外貌不是一切,虛榮只會腐蝕人心,直到她願意為了愛情自殘美貌,相信愛情能夠彌補缺陷。

大袖一揮,王母娘娘沒有再看下去,只是滿意地微笑頷首。

「娘娘,畢芳看似革除了虛榮的天性,不再一味的沉浸在別人的吹捧及讚美之中,然而看她最後之狀,似乎仍是執著於外貌的美麗啊?」金童似懂非懂地問。

「畢芳的元神是一直孔雀,愛美是她的天性,硬要改變就是違反天道,但至少她學會了不以自己的美貌利用別人不被身外的溢美之詞所惑,也能夠接受自己的美貌總有失去的一天,懂得真心待人,這樣她已是收穫良多,能確立自己修行的道路不會走偏。如果她心志夠堅定,不故態復萌,過完這一世之後,相信她毅然能夠位列仙班。」

「那她真有皇后命嗎?」金童對此十分好奇。

「相對於君王為龍,後即是鳳凰,而鳳凰的原形就是孔雀,因此畢芳有皇后命乃是天定,並不奇怪。此世她若在榮華富貴之中仍能安分守己,不因此虛榮自傲,懂得真心體恤於民,澤被眾生,那麼她獲得的,將遠超過修行千年。」

對於到目前的成果,王母娘娘很是欣慰。「如今三頭靈獸都成功地革除了天性--大蛇香柳在人間情愛中學會了忠實,革去了天性『不忠』;金虎陸蕪在這一世透過感情懂得尊重生命,去除了天性『暴虐』,孔雀畢芳也籍著愛情革除了『虛榮』的妖性,她們在人間這一世總算沒有白走。」

金童恍然大悟,但旋即又擔憂地問道:「娘娘,這是代表著她們在這一世的情愛都得到了美滿的結果吧?萬一她們過得幸福,這一世完結後想再入輪迴,以求再世為人續情緣,不願回來得道成仙怎麼辦?」

「這……」王母娘娘倒沒想到這個,畢竟得道成仙是所有萬物都夢寐以求的境界,她沒有想過會有任何人類或是物種會想要放棄。

不過她親眼瞧見三頭靈獸蛻變的過程,在人間為了追求情愛幾乎吃盡苦頭,才得以革除天性得到幸福的果實。在享受過七情六慾後,加上她們都和命定的男伴有極深的宿命淵源,非常有可能會寧可生生世世在一起,也要放棄成仙。

略微考慮了一下,王母娘娘突然對著金童慈愛地笑了,不知為什麼,明明看多了王母娘娘的笑,金童卻在此時冷不防地打了一個寒顫。

「我想,或許派個使者同樣輪迴下凡,也經歷一世之後再點化她們,帶她們回來,是個好主意。」王母娘娘金口一開,這件事就已經決定。

金童被她看的渾身寒毛豎起,笑得有點勉強,「娘娘想派哪只靈獸去呢?」

「下凡的對象,總該呃是需要人間歷練的。」王母娘娘笑吟吟地盯著金童,「金童,聽說你最近和玉女整日嬉戲,幾乎忘了自己的仙職了?」

「金童知錯!」金童機靈地連忙認錯。「金童會立刻痛改前非,絕不會像那三隻靈獸般,還要麻煩娘娘送她們至人間,才能自己領會瞭解,革除天性。」

豈料王母娘娘根本不管他說什麼,逕自道:「等會兒,你找到玉女前來晉見。」

「娘娘,金童相信玉女也會痛改前非……」

「你們來的時候,我會各賜你們一顆蟠桃仙果……」

「娘娘,這麼好的東西,金童玉女可不敢要……」

「然後一起到輪迴池旁等我。」

「娘娘,你不會……」

「食下蟠桃仙果能留你們靈台一絲清明,屆時入了輪迴池,過了一世,你們才會記得將三頭靈獸帶回來。」

「娘娘,其實……呃,三頭靈獸只有一世的考驗,或許天性革除得不夠堅定,所以金童覺得,說不定多來幾世會比較好……」

--END--

*想看香柳如何在人間體會愛情,終於學會忠實,請看新月甜檸檬系列576女厄之一《狐媚相命師》

*欲知陸蕪如何因愛情而除去暴虐,懂得尊重生命,請看新月甜檸檬系列589女厄之二《伴妻如伴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頁: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