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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喬恩 - 禍水紅顏【單】
本帖最後由 蝶柔 於 2013-10-27 09:38 PM 編輯【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蘇柔柔,一名嫵媚嬌嬈、狡詐精明的女騙子,
只消一個眼神,就能讓男人肝腦塗地、傾家蕩產,
從沒有她騙不到的錢,但她卻不幸碰上一尊大瘟神。
三次相遇,三次災難,甚至差點捲入宮廷內鬥,
本以為京城一別,終於能徹底擺脫他的「霉」力,
她卻依依不捨,甚至該死的忘不了他......
灰明,看似沈默木訥,實則深藏不露的男人,
奉聖命到洛陽辦事,卻遇見記憶深處的那抹倩影,
那如出一轍的美麗容顏,讓他瞬間失去了冷靜;
然而,眼前的女子卻不是他深愛過的小姐,
除了容貌,她沒有一處與小姐相同——
可他的目光無法離開她,他的心也無法平靜,
為了她,他一再失去冷靜,甚至不惜違背聖命......
【出版日期】2011-10-18
【出版社名稱】果樹
【書系及編號】橘子說 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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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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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夏喬恩的愛情絮語:
關於愛情,
五花八門,口味百種,
哪一種是你(妳)喜歡的呢?
簡單爽朗的愛情如何?
那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不過無論哪一種愛情,
我都希望結局是最幸福的。
楔子
天征年間,南朝最絢爛也最腐敗的年代。
王公貴族生活糜爛,百姓卻是水深火熱,南朝的王無心天下社稷,唯寄情於酒色財氣之中,朝廷大臣各自結黨營私,十名皇子間更是暗潮洶湧,內鬥不斷,甚至自相殘殺——
“刺客往這邊逃了,快追!”
伴隨一串嘹喨的嘶吼,雜沓的腳步聲瞬間自四面八方湧來,六名刺客見苗頭不對,只好兵分三路各自逃竄。
黑暗中,就見一名黑影背著負傷的同伴揮刀斬斷四周宮燈,接著當機立斷的躍上宮殿屋脊,打算沿著屋脊逃出宮外。
他們是闇玄門的刺客,奉命刺殺當今太子,不料行動卻失敗了,非但半數以上的同伴因此喪命,還落入重重包圍之中。
如今上百名侍衛正在屋簷底下追趕,他若是單槍匹馬還能殺出重圍,但他最要好的同伴卻身負重傷,他不能帶著他冒險,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在夜色中奔逃。
“灰明,放開我吧,背著我只會連累你而已。”
獵獵風聲中,傳來同伴氣若游絲的低喃,灰明提氣一躍,自宮殿頂端飛躍至一棵大樹上,利用樹枝反彈的力道,借力使力飛躍至另一座宮殿的屋脊上,過程一氣呵成,毫無聲息,絲毫沒有丟下同伴的意思。
“我們可以逃出去的。”他低聲道,語氣堅定。
“就算逃出去,門主也不會放過我們的。”任務失敗的刺客,下場若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灰明明白,卻不願同伴因此喪氣。
“撐著。”向來沉默寡言的他,只好再次出聲為同伴打氣。
“不,我累了……”
身後再次傳來喪氣的低喃,可同時也傳來一股凌厲殺氣,灰明瞳眸驟縮,剎那止步旋身,手中大刀雖然及時擋下迎面而來的刀刃,卻擋不了同時而來的匕首。
電光石火之間,鋒鋭的匕首無情沒入心窩,灰明一個悶哼,手中大刀卻已朝同伴手肘砍去,後者險險閃避,過程中不慎踢翻一塊琉璃瓦,琉璃瓦幾個翻滾,便自宮殿屋頂墜落至地。
哐啷一聲,引來更多的侍衛,兩人的行蹤也因此暴露。
一盞燈籠瞬間在屋簷底下亮起,灰明卻是不動如山,宛如一株參天古木佇立在屋脊上,若不是匕首穩穩插在他的心窩,那人真要以為自己失手了。
眼見灰明心窩中上一刀,卻還是屹立不搖的佇立著,那人不由得露出錯愕的表情,不明白哪裡出了差錯。
“為什麼?”灰明波瀾不興注視著眼前那幾番與他出生入死、視為好友的同伴,感覺到濕熱的鮮血很快就染濕胸前。
“門主有令,闇玄門容不得你。”那人連忙收拾錯愕的情緒,想起灰明深不可測的功夫底子,不由得悄然後退,臉上早已沒有重傷虛弱的影子。
“因為我任務失敗?”
“不,因為你太強了。”那人扭著唇說著,眼裡有譏誚,也有妒忌。“闇玄門不能出現第二個月魄。”
月魄,闇玄門有更以來最出色的刺客,卻也是最難以駕馭的刺客,兩年前奪走門主半條命後,便銷聲匿跡。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有了月魄這個前車之鑒,門主再也無法容忍有人比自己強,因此才會決定先下手為強。
“我從來沒打算背叛。”冷冷月色下,灰明滴水不漏的持著大刀,防備同伴的同時,也防備著蜂擁而來的宮廷侍衛。
那些人隨時都會發動攻勢,而他胸口的血卻還汩汩流著。
“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心。”那人冷笑一聲,轉眼間已退至屋脊的另一頭。“你的武藝不輸月魄,卻輸在太重情,這是你唯一、也是最可笑的弱點。”話才落,人已消失在月色之中。
望著空無一人的前方,靜如深海的黑眸才終於有了波動,可同時,一枝箭矢也自宮殿底下疾射而來。
咻!
就在箭矢幾乎要貫穿身子的前一瞬間,他才拔身一躍,躍下宮殿的另一頭。
闇玄門的兵器都抹有劇毒,只消入體便能奪人性命,更遑論是插入心口。
若不是他的身子天生異於常人,心臟生於右側而非左側,恐怕早已一命嗚呼,只是他雖避開了要害,卻避不了劇毒的侵蝕。
在更多侍衛追來之前,他憑著堅強的意志來到一座宮殿,並挑了間闃黑無聲的廂房,推門躲了進去。
幾乎門板才闔上,高大的身軀也靠著門板癱坐在地,勁裝上的鮮血瞬間在門板上擦出一道血痕,四肢因為劇毒的侵蝕而明顯抽搐,臉上儘是痛楚的線條。
他明白自己會死在這兒,卻一點也不畏懼。
早在他選擇淪為刺客的那日起,就沒奢望自己能夠長命百歲,只是臨死之前,他卻忽然發現自己竟想不起往昔的種種,包括他因何加入闇玄門,包括他為誰甘心雙手沾滿血腥,包括那曾在他心頭上烙上刻痕、卻在歲月間模糊淡去的倩影。
你的武藝不輸月魄,卻輸在太重情,這是你唯一、也是最可笑的弱點。
這話說得一點也不錯,一點也不錯……
“看來你與本皇子有緣。”
原本該是無聲無息的廂房,忽然傳來一道男性低嗓,灰明心頭一震,本能提刀抵禦,誰知大掌卻不受控制,沉重大刀隨即自掌心滑落。
刀身落地,瞬間發出清晰的撞擊聲響,他無暇顧及這聲音會不會引來門外侍衛的注意,因為一抹高大身影已在轉瞬間來到他的面前。
即使黑暗也無法影響他的視線。
那是一個同他一般高大的男人,即使一臉笑意,也隱藏不住他眼底的精光,以及渾身不容人小覷的強大氣息。
“闇玄門不懂得惜才,本皇子倒是欣賞你重情重又。”軒轅禘雙手負後,徐徐來到灰明的身前。
靜默的黑眸驟然一閃,灰明強撐著最後一絲意識,筆直注視眼前的男子。
這人就待在屋子裡,卻將他和同伴在屋脊上的對話全聽了進去,十名皇子裡竟然有人懂武?
“你是誰?”即使龐大的劇痛就要將他的意識壓垮,他說話的語氣仍是一如往常,聽不出任何虛弱。
“九皇子,軒轅禘。”軒轅禘微笑報上姓名。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章
一匹老馬拖著陳舊馬車由遠而近,在洛陽城外戛然而止,駕車的年輕男子抬頭看了眼那宏偉的城門,便立刻拋下繮繩,慇勤的跳下馬車來到車篷後頭。
車篷上掛著一卷竹簾,讓人探不著車篷裡頭的狀況,雖說馬車是自己的,男子卻沒敢貿然的掀開竹簾,反倒規規矩矩、小心翼翼的隔著竹簾往裡頭低喊。
“蘇姑娘,洛、洛陽城到了!”
“真的嗎?”一道驚喜叫聲自車篷裡頭傳來,那聲嗓猶如黃鶯出谷,又似乳燕歸巢,既柔潤又悅耳,是男子這輩子聽過最美妙的嗓音。
“真、真真的,只要通過城門,便是洛陽城。”男子害臊的紅著臉,一雙眼始終盯著竹簾,似乎期盼著什麼。
而彷彿為了回應他的期盼,竹簾後方終於探出一隻蔥白小手緩緩將竹簾掀開。
春陽下,就見一張嬌嬈小臉猶如芙蓉出水,自男子眼底綻放了開來,那白裡透紅的柔嫩雪肌好似一吹就破,眼睫不過含怯一抬,淨是道不盡的楚楚動人。
剎那,年輕男子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一顆心險些就要跳出胸口。
“真的呢。”蘇柔柔抬頭看了眼城門,接著開心的回過頭,對男子露出如春華般燦爛的微笑。“洛陽城真的到了呢,王大哥,謝謝你。”
“不、不不不……不客氣!”男子面色更紅,激動得差點咬到舌頭,為了掩飾這份窘態,男子連忙咳了幾聲,害臊的別開臉。“妳確、確定這兒有妳的親人?”
“我與嬸嬸已通過書信,嬸嬸說好會在客棧外頭接我和妹妹。”
“是嗎?”想起今日便要離別,男子不禁有些悵然,車上卻冷不防跳出一道嬌小人影。
男子一詫,連忙伸手想接,嬌小人影卻逕自站穩腳步,並高舉雙臂,讓車篷內的姊姊有個依憑,能夠安全的跳下馬車。
那是一名標緻美麗的小女孩,一雙大眼黑白分明、靈活有神,菱角小嘴紅潤誘人,雖然只有七、八歲,卻已看得出將來也是個美人胚子。
只是姊妹倆毫無預警的先後下了車,男子連摸摸小手的機會都沒有,不禁顯得更沮喪了。
“王大哥,多謝你好心載我們一程,否則單憑我們姊妹倆,不知要走到何時才能走到洛陽城呢。”蘇柔柔感激一笑。
“不過是舉手之勞,蘇姑娘實在不用客氣,倒是我聽說洛陽城裡騙子不少,妳可要當心哪。”雖然沒機會摸摸小手,但男子還是忍不住出言關懷。
“我會的。”
“那……”
“今日一別,也許再無相見之日,王大哥的這份恩情我銘記在心,這輩子都不會忘的。”清澈水眸裡,淚光閃閃。
“我……”
“王大哥,謝謝你了。”
“妳……”
“再會了。”蘇柔柔依依不捨的軟軟欠身,接著不顧男子還有話要說,牽著妹妹轉身就走。
姊妹倆雖然看似纖弱,但腳力可是一點也不弱,不一會兒便與男子拉出一大段距離,掩沒在人群之中,與來來往往的行人一塊兒走入洛陽城裡。
時值初夏,栽植在大街兩旁的連排桃花早已凋零,如今正值牡丹花開,大街茶樓上到處都是簇簇牡丹,紅的、綠的、紫的、白的,那濃艷的花色不時吸引行人駐足,迷醉在嫵媚的花影中。
只是比起濃艷的牡丹花,蘇柔柔卻是人比花嬌、芳菲嫵媚,即使一身粗布也掩不住與生俱來的美麗,凡是與她錯身而過的男人全不禁為了她驚艷回頭,驚嘆失神。
“妳還真無情,才過了河,就把橋給拆了。”直到眼角餘光發現一名男子為了貪看美色,不慎撞上桃花樹,小女孩才終於打破沉默,淡淡開口。
小女孩的嗓音雖是稚嫩,語氣卻是老成,一點也不像是九歲的孩兒。
“該謝的,我可是一句也沒少。”蘇柔柔紅唇微揚,不禁用力握緊小女孩的小手,眼底哪裡還有淚光,除了狡詐,便是一片精明。“還有,我是‘你’姊姊,你至少該喊我一聲姊姊才對。”
元守面無表情看著自己被握疼的小手,接著抬頭瞧著眼前那“看似”楚楚動人的蘇柔柔,深深認為這世上應該沒有哪個女人比她更會演戲了。
那個姓王的二愣子還擔心她會遇上騙子,卻不曉得自己遇上的就是個騙子,被徹底利用了還不自知。
自他有記憶以來,眼前的女人就在江湖上行騙,騙過的人不計其數,而她打算將他也栽培成小騙徒,和她一塊兒行騙江湖。
“我們來洛陽做什麼?”忍住嘆氣的慾望,他乖順的補了句:“姊姊。”
“當然是到那傳說中的葉府去尋寶啊。”蘇柔柔加深笑意,笑得更加動人。“聽說那葉府在五年前被人一夕之間滅了門,府邸裡頭藏著大批金銀珠寶,要是能找到那批財寶,我們就發了。”她柔聲低語。
“是嗎?”他淡應一聲,對她不切實際的發財夢不予置評,只是任由她牽著自己闖進這陌生的洛陽城。
“不過在那之前,我們得先填飽肚子。”咕嚕咕嚕,咕嚕咕嚕,聽著肚子傳來的抗議聲,蘇柔柔不禁哀怨的垂下柳眉,可即使餓得前胸貼後背,她卻依然雍容雅步,顧盼之間儘是令男人失神的豐姿。
“我們沒盤纏了。”他出聲提醒。就是因為盤纏告罄,所以當初才會找上那個姓王的二愣子,幫忙送上一程。
“那就去吃不花錢的。”她理所當然的說道。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飯。”
“怎麼會沒有呢?”她停下腳步,用好溫柔好溫柔的嗓音提醒他。“你以為,我會沒事將你裝扮成小女孩嗎?”拈起他耳畔可愛的小麻花辮,她戲弄似的用辮尾搔過那張標緻的小臉蛋。
瞬間,元守只覺得一陣冷意划過脊背,讓他整個頭皮發麻。
這女人又想做什麼了?
“姊姊冰雪聰明,不知有何打算?”他問得謹慎又防備。
“唉,我們姊妹倆孤苦無依,身邊又分文不剩,為今之計,恐怕……恐怕也只能賣笑維生了。”她抬高袖襬,擦拭那壓根兒就不存在的淚水,說得極為可憐。
“姊姊愛說笑。”他卻瞇起眼眸,一眼就看穿她的目的,她在大街上行騙還不夠,竟然把歪腦子動到青樓上?
她眨眨眼,格格輕笑。
“我可不是在說笑,多虧當今皇上勤勉於政,百姓生活富裕,連帶讓青樓也得到了好處。”她將紅唇湊到他的耳邊,用彼此才聽得見的音量低語。“憑我的姿色,就算當個花魁也不為過,要是再加上個清白之身,鐵定會有大票的男人來竟標,我們姊妹倆就等著在青樓裡吃香喝辣吧。”
他一愣,忍不住緊緊皺眉。
“貧賤不能移,妳堂堂一個姑娘家——”
“怎樣?”她加深笑意,繡花鞋卻已不著痕跡擱到他的小腳上。
他臉上波瀾不興,只有眼角在瞬間不著痕跡抽了下。
“妳堂堂一個姑娘家,最好該仔細的再想想,”他逼自己見風轉舵。“青樓老鴇不會輕易相信來路不明的女子的。”
“關於這點我早就想好對策,若是有個值錢的人質作為擔保,任誰都會卸下心防的,你放心吧。”蘇柔柔勾唇一笑,嫵媚臉蛋瞬間閃過一抹算計。
值錢的人質?
她說的該不會是……
只見波瀾不興的表情終於裂出一條細縫,爆出一條小小的青筋,瞬間毀了那張標緻的小臉。
“買一送一這種穩賺不賠的生意,再傻的人都會搶著做,元守啊元守,我們姊妹倆的將來都靠你了!”蘇柔柔摸摸他的小臉,微笑宣佈。
洛陽城外,六名壯漢同時拉緊了繮繩,將胯下的馬兒停下,六人裝扮尋常,胯下馬兒卻匹匹強健駿美,一看就知道是價值不菲的好馬。
其中,領在最前頭、身形也最高大的灰明率先翻身下馬,其它人見狀,也跟著迅速下馬,動作整齊劃一,透露出曾經過嚴格的訓練。
“分頭行事,李錦帶人到市井打聽,古德帶人跟我到葉府調查。”灰明對著所有人說道,他一身粗布灰衣,氣質沉默,長相粗獷剛正,卻無法讓人留下太大的印象,唯有那高大的身形,讓人直覺他也許是名獵人。
“是。”被點到名的兩人,立刻拉著馬兒分開列隊。
“主子要知道‘她’所有底細,不只這幾年來的大小事,包括她的出身來歷、私下曾和誰來往,全都要鉅細靡遺的調查清楚,三個時辰後無論結果如何一律在葉府會合。”灰明繼續道,而他口中的“她”,就是當今聖上——軒轅禘的的貼身宮女。
自從五年前軒轅禘謀朝篡位後,大肆撥亂反正、剷除異己,不少當初擁護太子的一干黨羽始終潛伏在暗處,等待時機將他推下皇位,甚至在兩個月前,暗中將一名女子送到他身邊。
在軒轅禘的指示下,他帶著一批人秘密出宮,快馬加鞭一路自京城趕到洛陽,為的就是調查那宮女的底細。
“卑職領命。”話才說完,李錦已和其它兩人拉著馬兒迅速步入城門內。
而剩下的兩人則跟在他身邊,隨後也拉著馬兒通過城門。
透過當地人的指點,他們很快就找著了葉府。
時值初夏,氣候和煦宜人,大街上熙熙攘攘是那般的明亮熱鬧,可眼前殘破半掩的大門內卻是一片灰暗陰涼,彷彿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籠罩在上頭,讓日陽永遠照不進這曾死過數十條人命的葉府。
整座洛陽城的人都曉得這葉府鬧鬼,誰也沒膽靠近,可灰明卻無視那詭異的氣氛,大手推開殘破的大門,率先跨入五年前慘遭祝融之禍、樓閣幾乎全毀、如今只剩雜草叢生的府邸。
靜如深海的黑眸先是掃過一棟棟焦黑傾毀的亭台樓閣,接著才低頭搜尋附近凌亂的腳印。
這座葉府雖然鬧鬼,進出的人卻顯然不少,四處都有或新或舊、或大或小的腳印,甚至連常人無法駐足的牆柱都有腳印,而其中幾枚印在高柱上的腳印,很快就引來他的注意。
那些腳印輕淺得近乎不存在,好似許久前留下,但實際上卻是輕功了得之人留下。循著腳印方向,灰明無聲走上鋪滿落葉的長廊,果然隨即在一方廊柱上發現一處疑點。
那是一顆小石。
一顆深深嵌在廊柱中心,幾乎要將廊柱貫穿的小石。
“痕跡還算新,約莫兩、三個月前留下。”跟在灰明身後的古德,不禁若有所思的低語。
“這廊柱乃是上好柚木製成,質地堅硬,能將小石嵌得如此深,可見是個內功深厚之人。”另一人也跟著道:“兩、三個月前‘她’應該還在這兒,不知‘她’與那高手是什麼關係?”
“無論是什麼關係,都要調查清楚。”灰明打破沉默,指向東西兩個方向。“分頭仔細搜查,看看還有沒有可疑的蛛絲馬跡。”
“是。”接到命令,兩人立刻奉命離去。
灰明則是順著長廊,一路來到一座小亭。
迥異於那些被祝融焚燬的亭台樓閣,小亭完好如初,似乎僥倖逃過一劫,小亭裡雖有落葉,桌上塵土卻不厚,代表近幾個月來有人使用過——
“呀啊!”
驀地,遠方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他警戒看向聲源方向,下一瞬間便消失在小亭外,無聲來到一座跨院。
才剛跨過洞門,一抹窈窕身影便從一間廂房奔了出來,無預警映入他的眼簾。
“該死的臭耗子,竟敢跑出來嚇我,看我不把你捉起來烤了!”蘇柔柔又驚又怒,對著地上跑的耗子破口大罵。
她來洛陽就是圖著發財夢,不料整座葉府她都翻遍了,就是找不到傳說中的金銀財寶,反倒是被鬧鬼的傳聞還有這兒陰森的氣氛給弄得膽顫心驚。
為了不讓自己太害怕,她特地趁著白晝又過來一趟,不料卻被突然竄出的耗子給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追著眼前那可惡的耗子,她隨手拿起角落一塊板子,打算在火烤之前,先給牠一頓毒打,不料眼角餘光卻瞥見一抹灰影。
心頭一顫,她不禁僵硬的扭過頭,瞪著那無聲無息、不知是鬼是妖的灰明,顫抖的緩緩張開紅唇,接著一個抽氣、兩個抽氣,她丟開手中的板子,放聲尖叫。
“呀啊啊啊——”
灰明瞳眸驟縮,整個人也狠狠愣住了,他以為看到了幽魂,卻又懷疑眼前的倩影只是出自於幻覺。
小姐?為什麼小姐會出現在這裡?
不,不是小姐,不該是小姐……
不……可能的……
“啊啊啊——”蘇柔柔還在尖叫,整個人一跳,本能就轉身躲回廂房,並用力關上門板,誰知道門板年久失修,經她這麼猛力一拉,才闔上,便接著搖搖晃晃的往外倒下。
砰!
門板倒地,塵土落葉瞬間飛揚,將灰明的身影堙掩得更加模糊弔詭,小臉青白交錯,她只好迅速舉起身邊的茶几,放到胸前護身。
“你不要過來!我從來沒有殺過人,你……你、你不是我殺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千萬別找錯人、報錯仇啊!”老天,原來鬧鬼的傳聞是真的,這葉府真的有鬼!
不,她誤會了。
他不是鬼,他是灰明,是二十年前,她好心收留的乞兒。
灰明震懾地看著眼前的倩影,多想澄清,卻發現胸口緊縮得連呼吸都困難。
眼前的芳容是如此清晰,地上甚至還有她活蹦亂跳的影子,若是幻影怎會如此真實?
他以為她永遠都不會回來找他,十年了,她總算願意……看他一眼了嗎?
心頭重重一震,他忍不住激動的往前跨去。
“小姐……”他用最輕柔的嗓音呼喚,就怕將她嚇跑。
“我不是你家小姐!”她賣力搖頭,咚咚咚的一路退到廂房的最深處,以最快的速度拉開彼此的距離。
老天,她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就怕鬼啊!她也太倒霉了吧?只是話說回來,這鬼既沒有青面獠牙,也沒有血盆大口,反倒是挺人模人樣的……
他不死心,又走近幾步。“小姐,是我,灰明……”
麗眸微瞇,蘇柔柔不由得暗中打量他,然而瞧見他靠近,又緊張的跳了起來。
“我管你是灰明還是黑明,就說了你不是我殺的,你到底懂不懂人話啊!”也許是被嚇過了頭,她反倒露出本性,凶巴巴的喝令:“不許你再靠近!”
看著她發白的小臉,他果然停下腳步。
“是。”
“你不是我殺的!”她心慌重複。
“我知道。”小姐心地善良,連只螻蟻都不忍殺。
“所以你睜大眼看清楚,我不是你的仇人!”
“我知道。”他輕聲低語,不只語氣謹慎小心,就連注視著她的眼神都那般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只要一個不小心,她就會再次消失不見。
蘇柔柔眨眨眼,再次為他的態度感到疑惑。
他這個鬼,未免也太過“聽話”了吧?
“大人!”警戒的呼聲自不遠處響起,緊接著兩抹人影自月洞門後方奔來,瞬間朝蘇柔柔投出一枚小石。
“住手!”
灰明睜眼大喝,在小石錯身的瞬間,徒手將小石擋下,強勁的內力輕而易舉的將小石整個粉碎。
看著那迸射飛散的碎石粉末,蘇柔柔不禁抱緊胸前的茶几,錯愕的瞪大眼。“有沒有搞錯,連鬼都懂武?”
“胡言亂語,誰是鬼!”兩人耳力極好,立刻抽出藏在披風內的刀劍,決定對可疑的蘇柔柔進行攻防,不料灰明卻疾如鬼魅的衝向兩人。
“不准輕舉妄動!”他沈怒低喝,嚴厲瞪向兩人。
“大人?”相處多年,兩人從未看過灰明動怒,不禁重重一愣。
“你們是人?”蘇柔柔也是一愣,不禁脫口而出。
可惜兩人卻沒回答她,而是懾於灰明驚人的氣勢,不知所措的收回刀劍。
直到兩人終於收起刀劍,灰明才又轉過身,臉上早已沒有嚇人的怒火,語氣依舊輕柔到彷彿被風輕輕一吹,就會破散。
“小姐妳別怕,我們不會傷害妳,妳別怕,別怕……”
他又喊她小姐了,就說了她不是他家小姐,他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真的是人?
蘇柔柔不吃他這套溫柔功,明媚水眸先是不著痕跡的瞥了眼地上那再清楚不過的影子,接著又瞥了眼那兩把在披風內若隱若現的刀劍,瞇眼思考了會兒,總算相信三人不是鬼。
不過就算他們不是鬼,那也鬆懈不得。
姑且不論那兩個拔刀拔劍的男人,那個叫灰明還是黑明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個簡單人物,她行騙江湖這麼久,仇家沒有上千也有上百,要是他是仇家之一,她的下場準會跟那塊小石一樣,被捏得粉身碎骨。
為今之計,看來只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了!
念頭一定,她立刻丟下髒兮兮的茶几,轉身跳出後方的窗框。
“小姐!”
灰明一愣,眼中掠過一抹深思,卻還是迅速追了上去。
而被遺忘在原地的兩人,只好無言的相視一眼,也迅速跟上。
蘇柔柔跳出窗口後,立即氣提丹田,運用輕功甩開灰明,奔向雜草叢生的假山,打算利用假山遮掩自己的行蹤,不料輕柔的呼喚卻隨即自頭頂落下。
“小姐。”
她全身僵硬,不禁緩緩的抬起頭。
“你!”她再次驚叫,一雙麗眸清楚倒映著那佇立在假山上的高大身影。“你別過來!”該死,她不是甩開他了嗎?他究竟是怎麼找著她的?
灰明沒應聲,只是沉默的望著她,靜如深海的黑眸裡溢滿複雜糾結、難以猜透的心緒。
見他動也不動,當真不再靠近,她見機不可失,立即又施展輕功往前奔逃,在其它兩人趕到之前逃出葉府。
為了不引人注目,也為了擺脫他的糾纏,她一路東奔西跑專挑小巷走,甚至無聲躍上屋脊,利用相連的房舍逃向百花閣。
呼呼呼!呼呼呼!要死了,要死了,那男人究竟是怎麼回事,老是小姐小姐的喚著她,還一路陰魂不散的追著她?難道他誤將她認成了某人,打算找她報仇?
沒找著財寶就算了,還惹了一身腥,她的運氣還真背!
在跳上另一座房舍的屋脊前,她匆匆回頭一瞥,總算發現身後空無一人。
啊,她終於將他給甩開了嗎?
太好了,今晚可是她的初夜竟標會,洛陽城的富商權貴全都會到百花閣竟標,她的目標就是那筆標金,能不能一夜致富就看這次了,她可不能出差錯。
就在蘇柔柔張開紅唇,打算鬆口氣時,那輕柔十足、卻小心翼翼的呼喚聲,卻無預警再次響起。
“小姐……”
糟糕,聲音是從前方來的!
當她警覺的將頭扭回時,人早已自屋脊拔身飛躍,筆直的朝他飛去。
完了,會撞上,一定會撞上,而且一定會很痛——
“啊!”屋脊上,傳來她的驚叫。
“妳?!”灰明也跟著發出聲音。
他抱著她,滴水不漏的將她護在懷裡,沒讓她傷到一分一毫,更沒讓她撞疼哪裡,眼神卻在瞬間恢復沉著。
懷裡的女人是如此柔若無骨,專屬於她的迷人馨香透過她的體溫,輕易染上他的衣襟,而她的小手就抵在他的胸膛上,就連嬌軀也貼在他身上,不停喘息。
緊密貼合的每一寸肌膚,都透著她真實而誘人的體溫。
她不是幽魂,更不是幻影,而是貨真價實、真實存在的人。
她並不是小姐!
“妳是誰?”他語氣驟然轉為嚴厲,全身肌肉因為這個發現而瞬間戒備繃緊。
她慍怒回嘴。“我是誰幹你何事!”她才想弄清楚他是誰呢,她都使出全力逃跑了,他卻神出鬼沒的站在這兒堵她,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蘇柔柔一邊在心裡低咒,一邊急著想法子,卻忽然發現,自己整個人竟然就貼在他胸前,而他的手臂環在她的腰側,如蒲扇似的大掌幾乎要碰著她的俏臀。
“啊,你的手放哪裡?”她大叫,用力推開他。
“小心!”即使心頭震詫不已,他仍然快如閃電的捉住她的手,就怕她會失衡摔到屋頂下,誰知她卻靈巧掙脫,並猝不及防的朝他射出一枚銀針。
銀光一閃,他輕易閃過,她卻乘機拉開彼此的距離,跳到另一棟房子上。
“我不叫小姐也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隔著一段距離,她又羞又氣的對著他低罵。
黑眸一瞬。“我要妳的姓名。”
“無可奉告。”她回瞪他。“倒是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追著我跑,我就跟你沒完沒了!”話是這麼說,她卻是心口不一的轉身繼續逃竄。
灰明果真閉上嘴巴不再吭聲,卻依舊跟在她身後。
不得已,她只好再次朝他射出幾枚銀針,本想藉此喝阻他靠近,不料他大手不過幾個揮抓,竟然就將銀針盡數收到掌心。
她心頭一涼,瞬間明白自己壓根兒不是他的對手,於是不再試圖反擊,索性卯足全力奔向百花閣。
百花閣是洛陽城最氣派、後台也最硬的青樓,只要她能逃回到那兒,諒他也不敢在那兒放肆,哼!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章
一滴蠟淚,自雕繪精美的龍風紅燭上緩緩淌下,百花閣最雅緻、也最隱密的一間廂房內,忽然傳出男子得意的笑聲。
一名年約四、五十歲的男人此刻坐在紫檀圓桌邊,笑得肥臉一震一震,就冰年在雙腿上的那穎大肥肚,也跟著一蕩一蕩,他是洛陽第一藥商,好不容易以四百兩的黃金贏過所有的竟標者,拔得今晚的頭籌。
如今,百花閣最美麗的花魁就坐在他身邊,等著讓他摘取,她從沒被人嘗過的嬌妮與芬芳。
“我的小美人兒,夜深了,該歇息了。”他意有所指的說道,話還沒說完,一雙油膩的肥手已迫不及待探向她的胸前。
“酒都還沒喝完呢。”蘇柔柔嬌柔一笑,小手不過輕輕一揮,便輕易擋下那雙放肆的肥手。“再喝一杯嘛一”
“不能喝,再喝,就吃不下你了。”富商心癢難耐,可等不及再多喝一杯、兩杯,除了雙手伸向她的胸前,就連整個人也撲了上去。
“討仄。”蘇柔柔巧笑倩兮的自椅子上起身,靈巧躲過他的襲擊。“牡丹又不是食物,您怎麼可以吃牡丹。”她故作無知。
“此吃非彼吃,待會兒你就會知道了,我還會順遣教你各式各樣的吃法,保證你欲仙欲死,渾身舒暢。”撲不到人,富商也不生氣,反倒滿臉淫笑的起身追上她
“欲仙欲死~~”她輕聲重複他的話,不禁微微臉紅。“啊,您嘴巴好壞,牡丹不依。”她跺著小腳,再次躲過他的撲抓,朝床榻邊退去。
“不依也得依,因為待會兒你就是本大爺的人了。”富商下流大笑,一雙眼卻始終沽砧在那包裹於罩衫下的渾圓凸起,以及那若隱若現的晶瑩雪肌上。
罩衫薄透清冽,以繁複的針法綉上了一朵又一朵的濃艷牡丹,精緻華麗,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可富商卻無心欣賞,只想扒開那罩衫。
心念一定,他立即又往前一撲,而這次蘇柔柔終於不再嬌笑閃躲,而是直接出手,狠狠的將人劈暈。
砰。
富商甚至沒有看到她的動作,眼前一黑,便瞬間暈倒在床榻上,一身肥肉險些要把床給壓垮,發出好大的聲響,就是這聲巨響,讓廂房外又傳來動靜。
蘇柔柔一點也不驚慌,反倒從容的張開紅唇,發出又驚又恐,卻也又嬌又媚的叫聲。
“爺,不要……啊。”她加大音量,並猛地旋身踹上床柱,踹得整張床發出嘎軋嘎軋的聲響,好似有人在上頭打架。“不要……啊,我的衣裳!爺,您慢點……不要~啊,我的肚兜。”
她一邊叫著,一邊拉長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果然就聽到老鴇壓低嗓音,對門外守門的兩名護院說道:“成了,衣裳脫了就絶對逃不了,王員外吩咐要盡情的玩上一晚,你們別壞了興緻,全都跟我走。”
“是。”
“嗯~不要嘛~~討厭……”聽著腳步遠去,蘇柔柔卻依舊站在房裡,賊笑嬌吟,那一聲聲嬌喘吟哦嗎,足以讓世間每一個男人血脈賈張、按捺不住,只消多聽幾聲,恐拍連魂部要被勾走。
嘻,她是走過大江南北的女騙徒,論城府手段,他們還玩不過她……
吟叫同時,她也迅速走到屏風後頭,換上方便行動的黑色勁裝。
無聲推開窗扇,她謹慎的看著廂房四周,確定四下無人後,這才迅速跳上窗外一棵大樹。
快快快,她的動作得決,首先她得把元守送到後門,再潛入庫房,將今晚的標金給偷出來,糧食馬兒她都準備好了,只消標金到手,馬上就遠走高飛。
這計劃可是費了她不少苦心,絶對萬無一失。
正當蘇柔柔勾起紅唇自樹上輕盈跳上屋頂時,不料眼前卻無預警出現一抹人影。那人身形高大,無聲無息,宛若一株參天古木佇立在圓月之下,就盯著她看。嚇得她瞬間花容失色,腳下不慎一~
“啊!”
人影驟閃,及時來到她的身邊,伸手將她拉回。
皎潔月光灑下,她清楚看見對方的長相,那是一張粗獷剛正,卻不怎麼引人注目的男性臉龐,唯有那雙深不見底、靜若深海的黑時,給人一股特別的印象,卻也熟悉得令人頭皮發麻。
風聲自耳邊掠過,她像是見鬼的睜大眼,奮力推開他。
“怎麼又是你!”咚咚咚,她連退好兒步,瞬間拉開彼此的距離。
灰明不發一語,任由她逃離: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驚慌低問,一雙麗眸已開始尋找逃跑的方向。
可惡,他不是走了嗎?今日上午,當她偷偷換摸逃回到百花閣後,他也隨後趕至,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硬闖,只是站在高牆外,呆呆看著她所居住的花香樓,護院發現他形跡可疑,便立刻將他驅趕離去。
她還以為他死心了,沒想到他卻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百花閣,就待在她的廂房上守株待兔!
老天,他門中的小姐剎底對他做了什麼好事,竟讓他將她誤認成她,並如此糾纏不放?不成,她還有要緊的事趕著辦,可不能讓他給耽擱了。
麗眸一閃,她不著痕跡掏出暗袖坐的迷香粉,決定以最快的速度將他擺平,不料她才有動作,耳邊就傳來一抹微不可察的細鳴。
她本能閃躲,肩押卻更快傳來一股麻疼。
“啊。”她忍不住低叫,眼角餘光瞧見一枚銅錢落到屋簷底下,自己則被點住穴道,整個人動彈不得。
麗眸瞬間閃過一抹慌亂,她又驚又怒的瞪著他。
“你做什麼?為什麼要點住我的穴道?”她氣呼呼的問著,心裡卻為了他深不可測的功夫底子而恐慌。
完了,他該不會想殺她吧?
灰明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凝視著她,目光既複雜又深沈,卻又似乎蘊藏著一股蒼涼。
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她不由得掩飾心底的恐慌,虛張聲勢的對他低咆。“你到底想怎樣?”
“你是誰?”終於,他開門發出聲音,卻不再喚她小姐,語氣也不再如先前那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是誰幹你什麼事?”她狠瞪他。哼,他總算發現他認錯人啦?雖然他的腦袋似乎恢復一些正常,不過她可不能大意。
“你是誰?”他不死心的重複問題,並一步接著一步的朝她靠近。
“我……我不就是個青樓女子嗎?”她無聲吞了口唾液,為了彼此愈來愈靠近的距離。
“你不是。”他斬釘截鐵的低聲道,盯著她的眼神好似早已看穿她的身份,甚至看穿她的目的。
行騙這麼久,她還是頭一遭如此心慌意亂,無計可施。
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似剛毅木訥,卻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對,我的確不是青樓女子,那又如何?”她咬了咬下唇。嘴硬的瞪看他。
“你為何會在葉府?”他問。
“廢話,當然是去尋寶,你不也是?”
他無言沉默,終於在她面前停下腳步。
一縷夜風襲來,將她來不及縮起的長髮吹撩得飄揚,如禪股的細柔長髮映滿皎潔月光,然而她的肌膚卻比月光更加皎潔晶瑩。
月光下,那精緻如畫的眉兒、眼兒、嘴兒,甚至就連那猶如芙蓉出水般美麗的容顏。都是如此的似曾相識,只是她的眼神氣韻不同,就連性子也是南轅北轍。
她不是小姐。
不是。
複雜的目光隱斂,取代而之的,是一片漠然寂寥。
“怎樣?”她加重氣勢,凶巴巴的瞪著他,淚徒角餘光卻始終提防著他的一舉一動。老天,難道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你叫什麼名字?”
f呃……”她一愣,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等等。難道他只是在調查些什麼,並不打算殺她?
明媚麗眸瞬間閃過一抹狡詐,總算注意到他身上沒有任何兵器,也沒有絲毫殺氣,噘起紅唇,她倔強的瞪了他半晌,才緩緩的開門出聲:“廖芙蓉。”
“我安真名。”他一眼就識破她的謊言。
“廖艾蓉就是我的真名啊。”她微微拉高嗓音。
“它不是。”他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
“你應該還有要事趕著去做。”他提醒著她。
她瞪大眼。“你威脅我?”難道她不說出真名,他就不幫她解開穴道?
“我只要你的姓名。”他波瀾不興的看著她,開出條件。
她惱火了,眼底甚至冒出了火花,卻偏偏無能為力。
他說得對,她趕看去偷標錢,而且元守還在等著她,被他這麼一絆。她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若是再不快點,只怕會出差錯。
不得己,她只好低咒一聲,不甘願的又吐出一個姓名。
“好啦,我叫柳香香。”
“我說過,我要真名。”這次,他依然一眼就識破她的謊言。
“是真名啊!”她氣得差點想尖口,小臉因為怒氣而染滿緋紅,若不是礙於被點住穴道,一定會狠狠端他一腳。
以往她騙人時,從來沒人能識破,除非那人曾被她騙過,可他倆素昧平生,為什麼就是會知道她在說謊?
“說廖艾蓉你不信,柳香香你又懷疑,我說什麼你都不相信,其實你根本不打算幫我解開穴道吧?”她惡人先告狀,並以小人之心,認定他一定是個陰險的大壞蛋。
他沉默的盯著她,接著腳下一動,竟轉身離去。
“等等,你要去哪裡?”她慌了,忍不住出聲大喊。“你給我站住。”
而他。還真的停下腳步。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她無暇細思他停下腳步的原因,只能連忙吐實。
“蘇柔柔,我叫蘇柔柔,這名字是個老乞丐幫我取的,跟了我二十二年,這下你滿意了吧!”她說得極快,就怕他改變心意,真的將她扔在屋頂。
夜風中,他不發一語,也沒有轉身,只是反手扔出一枚銅錢,精準解開她的穴道,接著便消失在屋頂上。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她立刻鬆了口氣,卻也氣得牙癢,連忙朝著他離去的方向連罵了三聲可惡,隨即唔住紅唇,緊張兮兮的朝四周張望。
糟糕,應該沒被他聽到吧?
直到四周再也沒有那高大的身影,她才敢大口喘氣。
可惡,那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先是將她誤認,接著又陰魂不散的纏著她,硬是逼問她的真實姓名,難道她和他口中的小姐,真有那麼相像?
眼看月亮的位置又偏了一些,她雖然一肚子氣,卻無暇細思,只能連忙朝軟禁元守的高閣奔去。
她的武功雖然不算頂尖,輕功卻是了得,不一會兒便背著元守溜出高閣,避開所有的護院,將人送到後門。
接著不顧元守的擔憂,她再次返回百花閣,用迷香粉迷昏把守的護院,光明正大的走入藏錢的庫房。翻箱倒櫃尋找黃金的影子。
庫房裡有不少古董銀票,還有許多珍貴迷人的珠寶首飾,她卻毫無興趣,看也不看一眼,只拿走藏在抽屜裡的一半標金。
正所謂盜亦有道。這陣子她和元守在白花閣裡吃香喝辣,老鴇也待她不錯,雖然不是什麼正經生意,但總是養活了不少人,加上她賣笑待客,幫百花閣招攬了不少生意,拿走一半的標金也算是對得起良心了!
提著到手的黃金。她開心的奔出庫房。迫不及待趕到後門與元守會合,本以為可以就此遠走高飛,誰知道當她趕到後門時,三名護院卻早己提著燈籠等著她。
原本該是坐在馬上的元守,卻被其中一名護院拎在手中。
那人不顧他的驚呼掙扎,惡劣的將他當成了腊肉,態意用力甩著。
“你們做什麼,快放開他!”她變臉嬌喝,隨即掏出三枚銀針,朝三人的虎口疾射而去。
“該死!”沒料到她竟然懂武,三人一時不察中了暗招,疼得鬆開手中兵器,也鬆開了元守。
咚的一聲,元守摔到地上,雖然摔得全身發疼,卻還是機瞥的迅速起身,朝蘇柔柔奔去。
“姊姊!”
“你有沒有受傷?”她連忙將他護到身後。
“沒有。”元守搖頭。“巡守的人發現我和馬兒,所以就把我捉起來了。”
對了,這個時候確實會有人到後門巡視,都怪那男人耽擱了她的腳步,否則元守也不會被人捉到,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眼看形跡敗露,蘇柔柔索性抱著元守躍上馬背,拉起緬繩,在三人奔來之前,駕的一聲,先溜為快。
“原來她是個騙於,快追!”
三名護院嘶聲大喊,連忙抄起地上的武器向前追去,誰知才邁出步伐,腿後、喉間卻倏地傳來一陣痛麻,接著便再也動彈不得,甚至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三人驚疑不定,卻知道是有人暗中點住他們的穴道。
不好,那女人還有同夥。
三人冷汗直流,就怕下一瞬間要遭人滅口,可直到蘇柔柔策馬遠去,急促的馬蹄聲再也聽不見,始終無人現身取走他們的性命。
三人用眼珠子你看我我看你,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也沒察覺出乎點住他們穴道的人,其實就佇立在身後的高閣上。
在月光照不到的暗處,灰明正無言眺望蘇柔柔離去的身影。
其實他早該明白的。
明白她並不是小姐,只是與小姐生得極為相似,又恰巧出現在他的眼前,然而他卻還是追到了這裡。甚至追問她的姓名——
他到底還在希冀著什麼?
小姐……早就死了。
那個他曾以靈魂深愛,卻在歲月間消逝,只留下一片死寂的女人,早己在十年前的冬雪中含笑離去。宛如一朵紅梅,永遠綻放在那片冰冷的雪地裡。
小姐走得毫無眷戀,甚至在臨走之前,連看都不曾看過他一眼……
黑眸一顫,彷彿又瞧見,那片死白冰冷的世界。
皚皚白雪,如雲綿延,將天地間全鋪綴成了雪白,而雪花片片,宛如飄花,冰冷而無聲的落下。
冷風拂過,雪花翻飛,屋前紅楓早己落盡,只剩枯枝,樹前小溪沉寂無聲,早已冰封,而矗立在雪花中的那棟小屋,門扉卻是大敞,在風雪中無依搖晃。
遠遠的,他便聽見那突兀的聲響,於是背著千柴,拎著藥包,幾乎足不點地狂奔而來,誰知才躍過溪面,就發現那綴在樹下的猩紅。
那猩紅太刺目,宛如秋日殘留下的楓艷,更似凋零泣血的紅梅,瞬間刺傷他的眼。
乾柴藥包應聲落地,體內而液仿拂凍結。
他全身僵硬,喉頭髮乾,一穎心在最初的那道撕痛後,便麻木得再無所覺,他逼自己邁開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樹下,而對那片觸目驚心的猩紅。
雪地上,是名女子,一名病瘦蒼白、早已失去氣息的女子,而自她腕間綻開的那灘艷紅,以及身邊沾血的刀,則是她的抉擇。
晶瑩白雪覆在她身上,成了她最美麗的喪衣。
毫無血色的唇,含著她最後一抹笑。
他無言凝望,臉上沒有悲傷,沒有喜悅,沒有淚水,也沒有恨,甚至就連眼底也是寂靜無波,彷彿早料到如此結局。
“小姐。”
輕輕的,他跪到了雪地上,緩緩拂去那嫩頰上的白雪,動作始終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畢恭畢敬。
“難道,這才是你所希望的?”
輕輕的,他勾起唇角,回應她唇邊的那抹笑,神情卻是蒼涼絶望。
“難道,你當真連一點眷戀也沒有?”
輕輕的,雪花飄下,飄下,不斷飄下。
冰冷而無聲的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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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正值蓮花開。
一腰腰的畫舫、小船悠悠駛在京城外的華陽湖上,上頭全是賞蓮的遊客,就連湖畔也圍了不少人,趁著人潮,攤販小肆索性在湖邊擺上攤子,奮力叫賣,綿延無垠的華陽湖畔熱鬧滾滾,完全不輸給城內的景象。
然而就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卻有一名頭戴笠帽的灰衣男子獨自站在湖畔,靜默的遠眺湖面,整張臉幾乎藏在汪低的陽檐下,讓人看不清楚他的長相,直到一名老乞丐拿著破碗靠近,灰衣男子才緩緩側過身,朝破碗裡扔了幾枚銅錢。
“多謝大老爺,菩薩會保佑您的。”老乞丐雙眼一亮,連忙感激的彎下腰,暗中卻是迅雷不及掩耳地接過另一隻大掌中的畫像和銀票。
“我要知道近幾個月來,這兩個人的行蹤,不准走漏風聲。”灰衣男子低聲吩咐,將帽檐壓得更低。
“大老爺心地善良,一定能長命百歲的。”老乞丐將東西迅速藏好,依舊朝著灰衣男子頻頻鞠躬,始終沒有抬起頭。
直到灰衣男子舉步離去,老乞丐才又拿著破碗,到一旁繼續行乞。
陽光下,就見灰衣男子愈走愈遠,直朝城門方向走去,誰知下一瞬間他卻陡地停下腳步,緊鎖住前方一抹美麗的身影。
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蘇柔柔就跪坐在一棵大樹下,哭得梨花帶雨,不時發出一聲又一聲惹人心憐的嚷泣聲,而她的身前還躺著一名男孩。
那當初在百花閣,與她一同行騙的男孩。
“嗚嗚嗚……弟弟你別丟下我,你走了,要我一個人怎麼辦?”
“姑娘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一名婦人好心靠近。
“我弟弟……”蘇柔柔哽咽的抬起頭,美麗的小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看起來是那般的楚楚可憐。“我弟弟死了……嗚……”
“不會吧!”婦人驚訝低呼。
“我和弟弟無依無靠。自小相依為命,弟弟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嗚嗚……”拐著小嘴,蘇柔柔哭得更傷心了,一穎穎淚水緩緩滑過精緻的臉龐,輕盈墜落,宛若斷線的珍珠,瞬間引來不少男子駐足圍觀。
“真是可憐哪。”一名男人盯著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一臉驚艷。
“是啊,實在太可憐了。”另一個男人也盯得目不轉睛,喉結上上下下的滾動。“姑娘你別傷心,不如讓我來幫助你吧。特葬了你弟弟後,你就來我家吧。”
“大爺?”蘇柔柔淚眼汀汀的抬眸。
“不不不,還是到我家吧,我這兒有三十兩銀子,你拿去好好安葬你弟弟吧。”另一名男人迅速擠開說話的男人,又不容辭自懷裡掏出一隻錢袋。
“三十兩銀子哪夠?我出一錠金元寶。姑娘你別傷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另一個男人也擠了上來,迫不及待亮出手中的金元寶。
看著那錠閃閃發光的金元寶,蘇柔柔一雙含淚的水對也跟著閃亮,除了隱身在人群中的灰衣男子,沒有人發覺她眼底一閃而逝的狡詐,以及她身前的小男孩只是闔眼裝死。
洛陽城一別,他以為彼此不會再見面,沒想到……
看著那張含淚淒美、我見猶憐的芙蓉小臉,隱藏在屋簷下的靜默黑眸幾不可察的划過一絲波動。
奉旨出宮,調查邱太醫和張太醫近兒個月行蹤的灰明,無言沉默了會兒,最終還是邁開腳步打算離去,誰知她接下來的話,讓他又停下腳步。
“謝謝大爺,蘿兒謝謝您,蘿兒一定會為您做牛做馬,報答這份恩情。”在洛陽城叫做牡丹,到了京城又化名成蘿兒的蘇柔柔,含淚揪著裙襬,伸手就要接過那錠金元寶,讓人帶回去。
“等等,姑娘姑娘,我願意出兩錠金元寶。”更高的行情自人群中喊出。
“咦?”蘇柔柔一臉無辜,緩緩將小手收了回來。
“我出三錠。”另一個入也連忙大喊。
“哼,我出四錠!”
為了搶得蘇柔柔這個大美人,更多男人瘋狂投入這場竟標。
不多久,街上一半的男人幾乎全擠到了樹下,有錢的廝殺喊價,沒錢的則是擠破了頭,也想要多看她一眼,所有人都逃不過她勾魂的美麗。
不過落兒滴淚,就讓一大票男人願意肝腦塗地、傾家蕩產的蘇柔柔,難過的輕聲抽噎,沒有阻止男人們竟標,反倒任由更多的金元寶送到眼前。
她倉皇不安的搖搖頭,好似不知所措。事實上卻是狡繪的爭取空間,好讓眼前一頭頭的肥羊將行情喊到天價,她一邊用袖視擦拭淚水,一邊謹慎的觀察人群,不料卻在人群中發現一道灰影。
即使那人一身粗布灰衣,與常人沒什麼不同,頭上還戴著一頂笠帽,遮住半張的臉,她仍是敏鋭感受到他與眾不同的氣息。
那比誰都高大搶眼的身影、那靜默卻滄桑的獨特氣息,還有那光是站看,就莫名讓她頭皮發麻的存在感……
老天,是他。那叫灰明的男人
蘇柔柔臉色微變。還沒來得及揣測他藏在人群中的目的,耳邊就傳來憤怒的嘶吼聲。“這女人是騙子,你們千萬別讓她給騙了。”
“什麼?”
所有人紛紛訝異低叫,現場一片嘩然,緊接著卻是慘烈的唉叫聲。
五名壯漢用力推開擋路的民眾,自人群裡走了出來。
五人人高馬大,個個生得凶神惡煞,尤其為首的男人,臉上還划著一道猙獰刀疤,一路拿著一對金瓜錘左右揮舞,不知打傷多少人,一下子就將色慾薰心的肥羊們嚇得抱頭鼠竄。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這女騙子總算是讓我給逮到了!”為首的男人啊嘴獰笑,嗓音之大猶如雷響,盯著她的眼神則是如蛇狠毒。
剎那,蘇柔柔臉色又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會這麼的背。
這兒是京城外,為什麼當初在溫州為非作歹的那幫惡匪會在這兒出現?而一什麼時機不好挑,偏挑在這個節骨眼出現——
那群肥羊已經將行情喊到十錠金元寶了那!
即使心中錯愕萬分,她卻是不動聲色的將元守護到懷裡,故作膽怯的全身發抖。
“爺,您認錯人了,我、我……我不認識你啊。”
“哼,你不認得我,老子可認得你,就算你化成了灰我都不會認錯,你騙光我所有銀兩,還把我整得死去活來,此仇不報非君子。”
哼,君子?
這群人占地為土,掠奪附近村民的財產,甚至意圖凌辱村子裡的少女,她不過是用計將村民被奪走的錢財騙回,順道用巴豆通通他們發黑的心腸,沒讓他們一命嗚呼就己經夠手下留情了,他們竟然還有臉說要找她報仇?
簡直欠扁!
即使心中火冒三丈,蘇柔柔卻依然倉呈的抖著身子,不著痕跡的抱著元守往後退去。
“爺,我真的不認識你……”一頓,她楚楚可憐的看向跑遠的肥羊們,再次哭得梨花帶雨:“我真的不認識他……”
“省省吧!”男人大喝一聲,不給她演戲的機會,猛力舉起手中的金瓜錘,就朝她揮去。
“小心!”元守睜眼大叫,再也無法演戲。
蘇柔柔也心知情況不妙,敬捷抱起他空翻後退,靈巧閃過襲擊。
“這下子,你的狐狸尾巴總算露出來了。”男人陰狠獰笑,話還沒說完又再次發動攻擊,而他身邊的四名兄弟也同時蜂擁而上。
雖然金瓜錘的威力無窮,卻只是靠著蠻力毫無章法的亂揮,其他四人也是空有其表,壓根兒不具任何威脅,但雙拳終究難敵四手,加上一群人有意圍成圓圈,讓她想逃也逃不了。
不好,若是平常她還能勉強應付這五人,偏偏此刻她還得分神護著元守,壓根兒無法專心應戰——
說時遲那時快,大鎚重重揮來,她忽然瞥見灰明靜默的身影。
被這群人一嚇,原本想帶她回家的那群肥羊幾乎全跑光了,可不知什麼原因,他卻依然留在原地,沒有離去。
一道靈光閃過,她抱著元守閃過大鎚,可憐兮兮的朝他放聲大喊——
“夫君!”
“什麼?”不只出手的五人,就連好奇躲在角落的眾人,也都錯愕的瞪大眼。
原來這如花似玉的女騙子,已經名花有主了?!
所有人又妒又羨的看向灰明,後者卻是透過帽檐,面無表情的看向蘇柔柔。
就是現在!趁五人分神之際,她奮力一躍,抱著元守突破五人的包圍,迅速躲到他的身後。
“夫君救命哪!”她緊緊揪住他的衣角,有意無意將他當成了擋箭牌。
“你不該如此撒謊。”他目光複雜,卻依然沒有離去。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要你肯幫我,我什麼都依你。”話是這麼說,她卻在心中多補了句:才怪!
他神情不變,卻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誰知卻見到她和元守仰著頭,眨巴眨巴的望著他,臉上表情是那般的無辜可憐,惹人心憐——
“原來是對鴛鴦騙子,看招!”
伴著一聲怒吼,威力無窮的金瓜錘再度襲來,誰知鎚頭還沒來得及招呼到那灰色衣角,一遒勁風便自男人眼前掠過,瞬間讓鎚頭和握柄分家。
咚咚兩聲,兩穎沈裡鎚頭應聲落地,所有人的目光也跟著落地。
緊接著呼嚕呼嚕。圓圓的鎚頭在青石板上一路滾著,所有人的目光也跟著鎚頭一路滾著。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所有路人全都瞪大了眼,實在不敢相信那威力無窮的金瓜錘竟然斷了,而且還斷得艾名其妙、弔詭離奇,除了蘇柔柔,壓根兒沒有人瞧見,是灰明徒手劈斷那對金瓜錘,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尋常人托根兒瞧不見。
“壯士請手下留情。”趁著場而暫時冷卻,灰明低聲開門緩頰,順道將飛的帽檐托低。
“你?!”可錯為首的男子卻回不了神。只見他一下子抬頭瞪著那藏在帽檐下的半張臉龐,一下子又低頭瞪著手中斷頭的金瓜錘,雖然沒有證據,卻直覺懷疑他就是兇手。
“老大?”四名小弟也被嚇得一愣一愣,不知所措的看著男子。
搗著紅唇,蘇柔柔忍住竊笑的衝動,連忙鬆開那樸索的灰色衣角,拉著元守迅速跑遠。
“有事好說。”灰明察覺到她畏罪潛逃,卻沒有阻攔,只是透過帕檐,彼斕不興的看著五個人。
他奉旨出宮辦事,本不該招惹任何麻煩,偏偏在那雙水時的凝視下。還是不山自主的出了手,不過,此事原就與他無關,也許只妥好好解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就在他打算澄清事實,解釋一切之際,為首的男子卻忽然大叫一聲,領著四名手下快步衝向他,宛如盛怒的公牛,渾身溢滿殺氣,他臉色不變,甚至沒有出手助御,只是輕移腳步,從容閃過五人的圍攻。
五人更憤怒了,再次朝他奔去,同時抽出腰間的匕首,打算致他於死。
黑時微閃,一股強勁的氣流瞬間自高大身軀迸射而出,無聲揚起腳邊塵土,那是以內力聚集而成的防護,唯有內力強大之人,才能以氣護體。
五人卻不察這層厲害,仍舊一股腦兒的往前衝,果然還沒沾到他的衣角,就被那股強勁的氣流給震飛,摔在好幾步遠的草地上。
“好厲害!”元守瞪大眼,激動得差點鼓掌。
“當然厲害,不厲害,就沒利用價值了。”蘇柔柔精明一笑。
元守錯愕的扭過頭。
“原來你是故意找他當替死鬼?”
“哎呀,能者多勞嘛,難不成你希望我受傷?”她無率眨眼,事實上卻是在記恨著百花閣的事,當初若不是因為他,她的汁劃不會出差錯,元守也不會差點受傷,這會兒叫他出點力,一點也不為過。
這女人就是這點讓人害怕。“你怎麼曉得他武功高強?”他狐疑的問。
“這事說來話長:”她揮揮手,懶得解釋,自腰間掏出一枚銅錢。
趁著五人被震得東倒西歪,趴在地上哭爹喊娘,她出其不意的彈出銅錢,射向刀體抹高大灰影。
大掌一張,灰明從容接住暗器,轉身看向她。
沒料到這個時候,他還能如此機警迅敏,一下子就發現她的藏身處,雖然擔心他會飛奔過來找她算賬,她卻還是大膽的胡他揚唇燦笑。
“多謝夫君相助,妾身就此別過,後會無期!”說完,她立刻腳底抹油,拉著元守飛奔離去,轉眼間就消失不見。
望著空無一人的遠方,灰明卻覺得,她美麗的笑容似乎還在眼前綻放,宛如盛開的花兒,在他心中留下絢麗的色彩,讓他久久無法回神。
半晌之後,他才終一張開大掌,低頭看著掌心裡的銅錢,不由得目光一閃。
他用一枚銅錢點住她的穴道,她也用一枚銅錢回敬他,甚至在利用完他後,頭也不回的一走了之。
“蘇柔柔……”握住那枚銅錢,他低聲呢喃,喊出她的芳名。
明明是如此的相似,卻偏又如此的不同。
蘇柔柔,多麼大膽狡黠的女騙子。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那請脆響亮的聲音,實在讓人難以忽視。
“餓了?”蘇柔柔低頭問身邊的元守。
“還好。”元守走在大街上,而無表情的看向前方,俊秀的小臉土,始終缺乏孩童獨有的天真可愛。
“餓了就餓了,還嘴硬什麼。”她嘖的一聲,拉著他的小手,就往最近的客棧走去。
“等等,我們身上的錢不多了。”他抽回手,淡淡的提醒她。
“錢這種東西,再賺就有了。”
“是再騙就有吧。”他一臉不苟同。
她揚起柳眉,笑得好甜蜜。“你說什麼?”
“我是說,”他面無表情盯看她臉上的笑,硬是逼自己改口。“大雜院裡的老老小小都還等著用錢,這一路上還是能省則省吧。”他是名棄嬰,自小在大雜院裡生活。由她一手帶大。為了喂飽大雜院裡頭的老老小小,也為了讓他增長見識,一年前她便帶看他一塊兒出外行騙江湖。
“你才幾歲?錢的事不用你煩,交給我就行了。”話還沒說完,她又拉著他走向客棧。
“就是交給你,我才煩惱。”他任由她拉著,卻忍不住小聲嘀咕。“好不容易騙到兩百兩黃金,你卻一路慷慨解囊,救窮濟弱,如今只剩一兩不到,照你這樣下去,大雜院裡的人都不用吃飯了。”
“閉嘴。”她耳尖得很。
“不只如此,仇家還找上了門,不知道何時還會再遇上。”他皺起眉頭,像個祀人憂天的老頭子,頻頻搖頭嘆息。
這次,她索性連威脅都著了,直接賞他一記爆栗子,咚的一聲,效果奇佳。
她拍拍掌心,一把將他拉進客棧,朝著小點了兒盤菜,走到一處空桌。
才坐下,她就發覺鄰桌的男人一身華貴,一旁的姑娘也行頭了得,不由得悲從中來。連連嘆氣。
“這京城有錢的還真不少,都怪那幫惡徒壞了我的汁劃,害我功萬一贅,否則那十錠金元寶早就到手了。”
他覷她一眼,識時務的沒再吭聲。
“不過也罷,京城這麼大,機會多的是。”狡黯的眼珠子滴溜淚的一轉,她己開始思考,該用什麼手法再去行騙。
見她如此愈挫愈勇,一旁的元守卻是聽得膽顫心驚。
她的仇家難以汁數,前幾日是那名灰衣男子願意出手相助,可下回恐怕就不會那麼幸運,為了她的將來著想,也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只好清清喉嚨,硬著頭皮打破沉默:
“女大當嫁,與其到處行騙,不如想辦法嫁人。”他轉移她的注意。
“嫁人?”她愣愣的看向他。
“沒錯,畢竟你也……老大不小了。”他說得相當含蓄,沒直接用老姑娘形容她。“趁著年輕時候,還是快找人嫁了。”
“嫁人?”她重複,一雙麗眸熠熠閃亮。
剎那,元守表悄一僵,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我收回這些話,你還是——”他連忙力挽狂瀾。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她打了個響指,興奮的打斷他的話。“憑我的姿色還怕沒人要嗎?這京城裡多的是高官富商,只要隨便做個小妾,那聘金……”她揚高紅唇,仿拂看見無數錠金元寶在眼前落了下來。
元守嘴角抽動,生平頭一遭後悔自己說錯話。
蘇柔柔卻早已興高采烈的開始物色對象,並極為讚賞的撫摸他的頭頂。
“跟了我一年多,你總算有長進,不錯不錯。”
不,他錯了,而且還是大錯特錯!
他一臉僵硬,還想叫她打消念頭,一名灰衣男子此時忽然自她身後起身,他好奇睜大眼,看著那灰衣男人轉身,露出那藏在笠帽下的半張臉。
“怎麼了?”見他表情不對,蘇柔柔本能回頭,誰知卻對上帽檐下的那雙黑眸。
“啊。”剎那,她低叫一聲,像是被人踩著尾巴的貓兒,自板凳上跳了起來。
灰明沉默凝望著她,她則像是見到鬼似的拉著元守迅速後退,誰知卻撞上一道牆。
老天,怎麼又是他?
完了,上回她故意拖他下水,這會兒他一定是來找她算帳的,她一定得想辦法逃跑。不過他武功高強,就連輕功也過分了得,她鬥得過他嗎?
眼看她嚇得花容失色,灰明實在做不到對她視而不見,轉身離開客棧。
他奉御令出宮辦事,本不該和宮外之人有所牽扯,更不該與到處招搖糠騙的女騙子有所牽連,可偏偏她總會出現在他眼前,無論何時,總是護著那男孩。
在百花閣時也好,在京城外時也好,甚至此刻面對他,她也本能的以己身作為擋箭牌,將男孩護在身後,雖然他不能苟問她帶著如此年幼的孩童到處行騙,卻明白無論任何時候她都會保護那孩子。
她狡猾精明,心腸卻不壞。
“一、一人做事一人當,上回的事是我不對……”在他“不懷好意”的目光下,作賊心虛的蘇柔柔,只好硬著頭皮率先認錯。“不過,我不准你牽連無辜!”為了元守,她硬是挺起胸膛與他大眼瞪小眼。眼裡大有他一出手。就要力拚到底的狠勁。
灰明仍舊沉默,倒是她身後的元守悄悄開門。
“你打不過他的。”他陳述事實。
她小臉一僵。
“安靜:”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還是誠心道歉實在些。”他好心建議。
蘇柔柔醚起眼,忽然發覺方才只賞他一記爆栗子,實在太便宜他了。
這渾小子竟然在這個時候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也不瞧瞧是誰在保護他!
“你給我閉嘴!”她一字一字說看,一雙麗眸瞬間冒出火苗,竟忘了防備。
灰明嘴角微揚不禁露出笑意,可下一瞬間,他卻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驀地斂下嘴角,面色一沉,迅速轉身離去。
蘇柔柔一愣,呆呆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就這麼走了?
難道上回的事,他不打算計較?
“真是奇怪的人。”元守迅速探出頭。一臉不解地看著那高大背影。“他竟然可以如此容忍你!”
咚的一聲,一記爆栗子再次賞在他頭上。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蘇柔柔眯眼轉身,將指節扳得喀喀作響。“你就這麼想惹火我?”
元守先是眨眼,接著迅速搖頭。
“諒你也不敢。”她冷哼一聲,瞪了他一眼。“不過話說回來,為什麼我走到哪兒都會遇見他?每回遇見他就沒好事,我該不是與那個瘟神特別有緣吧?”她一邊皺眉說著,一邊快速轉身,誰知道她口中的“瘟神”卻驀地出現在客棧門口,並筆直無聲的走向她。
剎那,她全身緊繃,一穎心險些跳出胸口。
“你、你……你回來做什麼?”她連忙擺出防禦姿態,臉上的表情就像是遇上老虎的貓。“一下離開,一下回來,你剎底想怎樣。”
沿著帽檐,他無言凝望著她,眼中似乎閃過一抹躊躇,最後仍然開門出聲。
“別再騙人。”他的嗓音低沈渾厚,不特別好聽,卻穩重內斂,藏鋒有力,有股震人心弦的力一鼠。
“什麼?”
“這裡是京城,一切講求王法,總有一天你會吃虧的。”他意有所指的凝視著她。
所以他折回,不是要找她算帳?
她睜大眼,眼裡的防備不減,卻添了些許疑惑。“就算我吃虧,又關你什麼事?”他們非親非故,她又曾利用過他,他沒道理關心她呀!
他沒有回答,只是重複道:“別去騙人,尤其別招惹官商。”
“官商?”怪了,他怎麼曉得她打算招惹那些官商?難道……“啊,你卑鄙,竟然偷聽我說話。”她指著他的鼻子,不悅地指控。
深邃的黑眸,從那纖纖素指,游移到那張表情多變的小臉上。
“我就坐在你身後。”要不聽見也難:
“你可以假裝沒聽見啊!”她說得理直氣壯。
粗獷的臉龐沒有波動,他無言以對。
“你若是不打算和我計較上回的事,我很感激。”她全身繃緊,始終沒卸下心頭的防備。“但我的事與你無關,不用你管。”
不用你管……
不錯。她說得對,她的事確實與他無關,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將她的事置之不理。
她行騙江湖,遇上仇家卻不知收斂,反倒愈挫愈歷,計劃更大的“買賣”,難道就不於怕遇上危險?倘若下回又出事,而他卻不在,誰來救她?
濃眉愛緊,可下一瞬間他猛地一愣。
他與她不過只有數面之緣,他何必擔心她的安危?他甚至擔憂她下次遇上危險時,他會不在她的身邊?
深邃黑眸掀起波瀾,他目光複雜的凝視著她,瞧看她忐志的眨著長睫,瞧看她緊張的縮回指頭,瞧著她嬌悍的努力瞪大眼,與他瞪視。
“怎樣!”
她單手插腰,表情更嬌悍了。
他心頭微動,卻本能不去細思,這份毫無緣由的擔優。
“總之,記住我的話,別招惹官商。”最終,他只能語裡心長的重複勸說。
“你……”她張開紅唇,本能又想反駁,卻想到與他這樣周旋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念頭一轉,佯裝不甘願的呱起紅唇。“不招惹就不招惹,反正這京城裡多的是賺錢機會。”
黑眸一瞬,他一眼就看出她只是在敷衍,卻不再多言。
接著他深深看她一眼,腳下一轉,終於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真是奇怪的男人。”直到確定他不會再折回,蘇柔柔才敢道出心中的想法。
一旁的元守同意地點頭,也覺得灰明奇怪極了。
能容忍如此潑辣囂張的女人,還這麼認真的對牛彈琴,那男人真的好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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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招惹官商……
哼,怎麼可能!
以金線綉邊的精緻喜帕,輕輕的自風冠上落下,將她精緻的容顏給藏到了一片喜紅之中。
“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一日郭大人回府之後,與你拜了天地,你就是郭府的人了。”
媒婆的叮囑聲在身畔響起,蘇柔柔坐姿端雅,含羞帶怯的低下頭。
“是,多謝黃姨。”
媒婆笑得喜孜孜,輕輕拍著那交疊在嫁裳上的雪白小手。
“這婚禮雖然是簡單倉促了些,不過畢竟是納妾,郭大人又是工部侍郎,在朝為官。總不好太過鋪張引人話棲,總之郭大人不嫌棄你出身貧困,還願意收容你弟弟,就是你最大的福氣,一旦進了門,往後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你和弟弟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
“這一切都是黃姨的功勞,茗兒不會忘了這份恩情的。”蘇柔柔柔聲說著,每一句話都是中聽,聽得媒婆心花怒放,深深認為沒有白牽了這條紅線。
“呵呵呵,你有這份心就夠了。”黃媒婆笑得更開心了,連忙要丫鬟們將大門打開,到大廳問問郭大人何時回府,誰知才推開門扇,遠處就傳來凌亂的腳步聲,以及奴僕們驚慌的尖叫哭喊聲。
“怎麼回事?”媒婆睜大眼,連忙奔到廊道上四處張望,誰知一名灰衣男子卻領著四名禁軍飛快自長廊上走來,一見到她們,就派人將她們捉住。
“啊,你們是誰?捉著我們做什麼?快放開我!”媒婆和丫鬟們全嚇壞了,連連驚叫。
“郭侍郎意圖謀反,暗中毒害聖上,證據確鑿,我等本御令到府緝拿人犯,府裡每一個人都有嫌疑,通通不許縱放!”一名禁軍喊道。
“什麼?”所有人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意圖謀反,暗中毒害聖上……
老天,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
被眼前這消息一嚇,不只丫鬟們,就連媒婆也聽得腿軟,險些癱跪在地,而房裡,蘇柔柔自然也沒漏掉那駭人的宣言,不禁全身一僵。
她千辛萬苦費盡心思,好不容易釣上一頭肥羊,沒想到竟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重罪,連帶害她也跟著遭殃,這種事實在太荒謬了!
她握緊拳頭,連忙自床上站了起來。決定從窗扇偷溜,誰知道門外的男人卻眼尖的發現她。
“大人,房裡還有一個人。”一名禁軍飛快衝入房內,拔刀擋住她的去路。
她暗抽一口氣,瞬間止住腳步。
灰衣男子無聲跨進房裡,看著那頭蓋喜帕、一身喜紅的新娘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是新娘子,看來是那郭侍郎未過門的小妾。”禁軍們語帶同情的說道。
那工部侍郎野心勃勃、貪婪好色,擁有七名妻妾卻不知膺足,竟還打算再納一名小妾,可惜沒來得及回府拜堂,就與同黨一塊兒被押入大牢。
直到案子釐清,確定清白無辜之前,凡是與郭府有關的人全都視為疑犯,而眼前的新娘子自然也不能例外。
“捉起來,一塊兒押到大廳:”灰衣男子無情下令。
開玩笑,要是她被捉了,誰去救元守?他可是也在這座郭府裡啊!
本打算利用喜帕遮掩相貌,好讓人無法相認,再乘機逃脫的蘇柔柔,再也顧不得其他,索性一把掀開喜帕,次定大幹一場,誰知映入眼簾的高大身影,卻讓她瞬間膛大了眼。
眼前那討人厭的粗獷臉龐,那討人厭的剛正嘴臉,那討人厭的沉默目光,他——他——他——
“是你?”她大叫。
灰明也愣住了,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她。
她竟然就是郭府即將過門的新娘子?
眼看她一身霞坡嫁衣、翠繞珠圍,一張小臉被妝點得艷麗絶俗,尤其那染著胭脂的嫣紅小嘴是如此的瀲灧誘人,仿拂就等著洞房花燭夜讓新郎館一親芳澤——
“你不該在這兒。”深邃黑眸鑒地沈下。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為什麼不管我到哪兒,都會遇見你?”她忍無可忍的低問。
他沉默無言,卻也想知道答案。
美麗動人的她、狡獵麻煩的她、與小姐擁有相同容貌的她。於公於私,他都不該再接近她,卻一次又一次的與她相遇。
“每回遇見你就沒好事,沒想到你又來破壞婚禮……”想起每一回的相遇,想起每一回的災難,她就忍不住發火,一不小心竟將逃跑的事給忘得一千一淨。“你這個大瘟神,陰魂不散的大瘟神,我被你害睿了你知不知道?”她怒急攻心,忍不住伸出乎指對著他大罵,那雪白的指尖,差點就要戳主他的鼻子。
一旁的禁軍錯愕瞪眼,下巴險些就要落到地上,從來沒想到,這世上竟然有人膽敢對灰明大人如此放肆。
灰明大人雖無官職,卻是皇上最器重的心腹,身份地位遠比禁衛統領還高,一身功夫深不可測,眨眼間就能取走十數條人命,知道他厲害的。全都下黃泉了。聽聞他厲害的,絶對沒人敢招惹他,這女人卻差點將指頭戳進他的鼻孔?
禁軍手中大刀一閃,本想阻止蘇柔柔,不料卻被灰明阻止。
“我應該說過,要你別再騙人。”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她,語氣卻多了分嚴厲。
“騙人?”被禁軍押到廂房裡的媒婆丫鬟雖是哭哭啼啼,卻沒漏掉這句話。
“我才沒有騙人。”蘇柔柔連忙反駁,就怕泄了底細。“你、你別亂說話。”她警告的瞪看他。
“如果你沒騙人,為何會在這兒?”他逼問。
“當然是……是來嫁人的啊。”在他的注視下,她的氣勢竟莫名弱了下來。
“你不是。”他說得斬釘截鐵。
她又瞪他。“你又知道我不是了?”她最討仄的,就是他那自以為是、仿拂什麼都曉得的眼神。
“你的目標是聘金,以及那身的珠寶首飾。”他一針見血。
“你。”她臉色微僵,眼底總算露出心虛,卻也差點伸手摀住他的嘴巴。再讓他說下去,她在京城還混得下去嗎?“你滿嘴胡說八道,郭大人待我恩重如山,不但處處照顧著我,還願意照顧元守,我自然是傾心於他才願意下嫁。”她就是不肯承認自己是居心不良。
傾心?
想起那郭侍郎老態龍憧的模樣,四名禁軍實在難以理解,眼前的絶色美人怎麼會願意委身於他,光是想像兩人站在一塊兒,就彷彿看見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不過最讓他們好奇的,還是灰明的態度。
灰明大人雖是宮中之人,卻甚少露臉,行事相當神秘,偶爾有所接觸,也總是冷漠沉著,讓人猜不透他的心緒,他們從來就沒見過他開口說過這麼多的話,尤其他說話的方式幾乎算是咄咄逼人。
眼看兩人一來一往,如此熱絡熟識,四人縱然好奇兩人之間的關係,卻無人敢出聲詢問。
“傾心?”灰明表情不變,可那隱含嘲諷的語氣,卻足以激怒易怒的貓兒。
他曾經勸告過她,她偏將他的話當作耳邊風,郭侍郎鑄下如此滔天大罪,這個案子辦下去,不知要死多少人。她到底曉不曉得,她惹上了什麼麻煩!
“夠了!”果然,貓兒翻臉了。“我對郭大人的心意壓根兒不關你的事,我的事不用你管!”
黑時暗下,他沉默無聲的盯著她,她也好強的仰頭瞪看他。
剎那,一簇簇無形卻激烈的火花在兩人間進射,終於擰皺灰明平靜冷漠的神情,最後,他終於如她所願的轉過身,不再擔憂她即將面臨的災難。
“押到大廳。”他開口下令。
“呃……是。”四名禁軍先是一愣,接著才有所動作。
“你們別靠過來……啊,你們放開我,放開我。”直到被人拿下,蘇柔柔才猛然意識到大難臨頭。
原本她還打算硬拚,可面對灰明她樂根兒毫無勝算,想起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不但拾不到便宜,還惹了一身腥,她就懊惱得不得了。
“別碰我,你們無權這麼對我,我是無辜的。”她反抗掙扎,眼睜睜看著媒婆與所有的丫鬟,率先被押出大門。
“郭侍郎意圖謀反,企圖毒殺當今聖上,株連九族,你沒有脫身的餘地。”灰明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那目光不再如往昔沉默,反倒顯得疏離無情。
“我尚未下嫁,不算入九族之內,我壓根兒不曉得——”
“在案子調查清楚之前,這座府裡的人通通不能縱放。”他寧”斷她的話,接著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她呼吸一窒,驀地想起被安排在後院的元守。
他才九歲,遇到這種事一定嚇壞了。
敵不過兩名禁軍的力最,她終究還是被押出廂房,卻不死心的對走在前頭的灰明大喊:“那全少放元守走,他是無辜的。”
他沒有搭理,腳步始終沒有任何停頓。
“他才九歲,壓根兒不懂大人的事,難道你們連孩童也不放過?”她氣得跺腳。
他依舊不予理會。
“你……你這殺千刀的,你給我站住。”
氣憤的嬌喝不斷自身後傳來,灰明卻始終充耳不聞,直到郭府內所有的人被押到大廳前方,他都沒有回過頭再多看她一眼。
夜深了,二更的梆子聲早已過了許久,蘇柔柔卻始終站在窗前,警戒看外頭的動靜。而元守則是坐在床榻上,捧著早己冷涼的肉包子,一口接著一口啃著。
不只他們兩人未睡,事實上,自從意圖謀反的大罪被揭發後,整座郭府就陷入一片愁雲慘霧之中,直到如今還是燈火通明,壓根兒沒人睡得著。
“現在該怎麼辦?”自到填飽肚子後。他才小聲的問。
蘇柔柔轉過身。
“意圖謀反,企圖毒殺當今皇上雖是大罪,不過認真算起來,這罪還算不到我們頭上,只是率竟是天大的事,一定會嚴密調查,我們的假身份撐不了多久,一定得想辦法逃出去才行。”她走回床邊坐下。
“外頭都是禁軍,怎麼逃?”在案子調查清楚之前,整座郭府裡的人都不許踏出大門一步,為了防止有人潛逃,這兒四周全被禁軍給包圍了。“那些禁軍個個人高馬大,少說也有三、四十人,你壓根兒就打不過。”他相當的實事求是。
“總會有辦法的。”
“可你已經想了半天了,還不是一籌莫……唔!”
囉嗦的小嘴,碎不及防的被人塞入另一穎肉包子。
“多嘴,乖乖吃你的肉包子:”她不悅的瞪著他,接著起身將藏在床頭的包袱給拿出來。
打開包袱,裡頭全是值錢的珠寶首飾,以及當初作為聘金的五十兩黃金。
因為害怕會被牽連,這郭府坐的人們是自顧不暇,他們這對來不及入門的姊弟反倒無人聞問,也沒人記得討回這筆錢財。
有了這筆錢財,大雜院的老老小小少說可以不愁吃穿個兩、三年。
數著那些光燦奪目的財寶,她彎起紅唇,心情總算好上一些。
將包袱重新綁好。她謹慎的將包袱再次藏到床頭,本打算再回到窗邊繼續探看外頭的動靜,誰知窗外卻無聲竄入一抹黑影。
隨眸驟縮,她快手甩出三枚銀針,卻遭黑影從容閃過。
“大膽——”
粗糙的大掌自前方伸來,倏地摀住她的紅唇。
“別出聲。”那人低聲警告。
她一愣,瞬間認出那熟悉的嗓音,接著她抬起頭,迎上那雙靜如深海,令人印象深刻的黑眸。
“壞人,快放開柔柔!”元守卻嚇壞了,連忙將咬在嘴裡的肉包子,扔向那來意不明、臉上還綁著黑色布巾的男人,並衝下床相,奮力捶著那高大身影,然而那人不過猿臂一伸,便瞬間摀住他的嘴。
“你也是。”來人低頭看他,眼神冷亮懾人。“閉嘴。”
元守全身一震,本能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危險氣息,於是連忙乖乖閉嘴,再也不敢發出聲音。
直到兩人都不再出聲,來人才收回手掌,以氣勁將身後窗扇迅速鬧上,接著拉下臉上的黑色布巾。
自到那粗獷剛正的臉龐出現在眼前,元守才赫然發現,來人竟然就是曾有過兩而之緣的灰明,不由得又驚訝、又好奇的睜大眼。
“你來做什麼?”辦柔柔充滿助備的質問,拌不及防的自他身邊奪回元守,將人護到身後。
他盯著她,發現她己經換下嫁衣,臉上也恢復素淨,在燭火的照映下,她的神情一如平常,沒有因為這場災難而自艾自憐。
她是個騙子,是個禍水,狡猾得令人頭疼,卻也美麗得令人失魂,無論走到哪兒,總能惹出一身麻煩,但無論碰上什麼麻煩,她總是勇敢面對,想盡辦法解次難題。
自從與她相遇後。他就莫名的無法將她置之不理,為了她。他已經做出太多多餘的事,甚至瞞著所有人,偷偷潛入郭府。
他請楚明白她不是小姐,卻管不住自己。
“跟我走。”他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
“什麼?”她錯愕一愣,全身仍然充滿防備。
“我帶你離開郭府。”
“你……”她醚起麗時!不禁懷疑他腦袋又不正常了。
她可沒忘記白晝時,他那無情的模樣,就是他親日下令將她抑到大廳,也是他親門下令禁軍將招座郭府包圍,無論她怎麼懇求,都不肯放走元守,如今他卻像個賊似的,偷偷摸摸潛進郭府,還闖進她的廂房,一開口就要帶她走?
哈,他以為她是三歲娃兒,會輕易相信他的話?
“我不要。”
三個字,她拒絶得簡單又俐落,才沒笨到相信他。
雖然不曉得他是什麼身份,但能率領宮中禁軍辦事,他必定是朝廷裡的大官,明知道她是個騙子,他怎麼可能會好心的幫助她?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陰謀。
“這是你唯一脫身的機會。”黑眸一瞬,他盯著她那充滿不信任的眼神。
“開什麼玩笑?搞清楚,我和元守會困在這裡全是你害的。如今你卻說要帶我們脫身?天曉得你在玩什麼花樣?”牽著元守,她一步一步的後退,決定跟他這種反覆不定的男人保持撇離,以策安全。
元守不知道該如何插嘴,只能仰著頭,來回看著兩人。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他沒有追上,依舊佇立在原地。
“如果我信了你。也有可能會變成唯一“找死”的機會。”她伶牙俐嘴的低聲反駁。“雖然我不曉得你葫蘆裡在賣什麼藥,但是我不信任你。”最後一句話,她說得鏗鏘有力,毫無遮掩對他的懷疑。
他聽得相當清楚。也相當明白,但是——
高大的身影驟的一閃,眨眼間竟就來到她身前,牢牢圈住她的手,她倒拍一口氣,想掙扎,他卻圈握得更緊。
“柔柔!”懾於蘇柔柔就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旁的元守雖然著急,卻也無計可施,只能牢牢捉住蘇柔柔的另一隻手,堅持有難同當、不離不棄。
“你信不信任我都與我無關,但今夜。你必須跟我走。”他沈聲宣佈,語氣堅定得猶如磐石。
“你、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她慌了,不由得反手握緊元守,好擔心會連累他。
“走。”話語聲才落,他己拉著她往門邊走去。
“不要,放開我,你快放開我……”她用力掙扎,甚至壓低重心企圖阻絆他的腳步,卻怎樣也敵不過他的力道,仍然連人帶著元守被他拖著往前走,情急之下,她只好迅速低下頭,用力咬上他的手背。
口中的肌肉驀地緊繃,緊接著血腥味在嘴裡迅速泛開,她心頭一震,這才猛然發覺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她驚慌的抬起頭,以為他會大發雷霆,誰曉得他卻只是低著頭,面無表情的凝望著她,眼神依舊是那般沉默、深靜。
麗眸深處閃過一抹驚懼,她咬住下唇,惴惴不安的縮起脖子,卻忍不住小聲嘀咕:“是你逼我的……”
“別再大聲嚷嚷。”他沒有動怒,也沒有出手報復,只是繼續拉著她,往門邊走去。“否則休怪我下手無情。”
他的恐嚇相當有效,想起他驚人的功大底子,不只蘇柔柔不敢再出聲,就連元守也不敢再造次。
即使百般的不願意,兩人也只能乖乖認命,可就在即將步出房門的前一刻,蘇柔柔驀然想起擱在床頭的包袱。
“等等,等一下。”她連忙出聲,又開始奮力掙扎。
高大身軀驀地緊繃,他扭過頭,沉默的盯著她。
“我、我得拿包袱……”她忙說道,目光卻始終勇敢的對著他。“包袱我擱在床頭,裡頭有衣裳和盤纏,你若是真的妥幫我們脫身,這一路上我和元守總得用上盤纏。”
他依舊盯著她,那眼神似乎在辨別她話中的真偽,沒有輕易鬆手。
“我又打不贏你,你擔心什麼。”她夔眉。麗眸頻頻望向床頭,顯然是真的放不下那大筆錢財。
“我、我們很窮的。”想起大雜院的老老小小,元守也連忙鼓起歷氣幫腔。“那筆錢對我們而言相當重要。”重要到就算是死了,也要護住那筆錢。
眼看兩人一言一語的要求,灰明只好深吸一口氣,鬆開手中的小手,改捉住元守,元守不禁驚叫了一聲。蘇柔柔自然跟著緊張。
“快。”他指著床頭,無情催促。
“你!”她氣壞了,卻無能為力。
論身手,她贏不過他;論身份地位,她只不過是個江湖小騙子,倘若他真想陷害她,大可隨手捏造一條罪狀,派人將她押走,汪根兒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的親自來騙她,難道——
難道他真的打算幫助助她?
雖然狐疑,雖然忐志。她卻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迅速走到床邊拿起包袱,接著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終於,她在他面前停下腳步,卻是嚴肅的警告他。“如果你欺騙了我,即使變作鬼,我也不·會放過你。”
深邃的眸,在瞬間似乎閃過了些什麼。但最終仍是恢復一片靜默。
“放心,我並不打算再見到你。”他低聲說著,接著胡她伸出大掌。
自一開始,他與她就不該相遇,自從遇見她後,他己做出太多不該做的事,所以他次定,這將是他們最後一次見而。
他不會,也不能。更不該再與她見面。最後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便是帶她離開郭府,而事後,他自會親自到皇上面前負荊請罪。
她仰望看他,深深望入他深邃沉默,卻也隱約叔寥蒼涼的黑眸,心頭彷彿有什麼騷動掠過,接著她不自覺的伸出手,將自己送入他的掌心之中。
“不許你騙我,否則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剎你的。”她再次警告。
他凝視看她,不發一語握緊她的手,帶著她跨出眼前的大門。
事實證明,灰明並沒有撒謊,他不僅帶著他們無聲無息的逃出了郭府,還親自帶著他們來到城外,完全脫離了災難。
朦朧的月牙隱身在雲層後方,暗雲間不見任何星子,今夜的夜色太濃太沈,讓她的心頭爽名的也沈重起來。輕咬著下唇,她半是猶豫半是困惑的仰望著他,掙扎了會兒,終於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要幫我們?”
他低頭凝視她,卻是答非所問。“將來京城不會太平靜,你們別再回來。”
“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她追問。
“沒有任何原因。”
“騙人。”開玩笑,那郭侍郎可是意圖謀反,打算暗中毒害皇上,她和元守雖然無辜,但確實與郭侍郎有關,他身為朝廷官員卻暗中違背皇令,帶著她和元守逃出郭府,若不是有天大的理由,這一點也說不過去。
“就算有,你也不需要知道。”他無情說道,凝視她的目光也在瞬間轉變得疏離冷漠,仿拂她是個天大的麻煩,亟欲與她撇清關係:
她瞪大眼,險些動怒,然而他那疏離冷漠的眼,卻更快的刺傷她,讓她的心頭陡地那麼一痛。
可惡,他那是什麼態度?既然嫌她是個麻煩,為何還要幫助她?
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正打算向他道謝,他擺出這種態度,她若真的道謝豈不是拿熱臉貼他的冷屁股?
“不說就算了,再會!”她賭氣的別過臉,拉起元守的小手,轉身就要走。
“以後,別再騙人了!”低沈的嗓音迅速自身後傳來,語氣雖是冷漠,語意卻是關懷。
她不禁停下腳步,迅速旋身瞪他,被他忽冷忽熱的態度搞得火大,實在搞不懂他到底是討仄她,還是不討仄她。
她承認自個兒脾氣確實不大好,但還不至於說冒火就冒火,他卻總能輕易的讓她火冒三丈,不過看在他出手相助的分上,她決定不跟他計較,也不再對他撒謊。
“不可能。”她誠實說道,不再用任何謊言打發他。
他微微嚏眉。“你不可能每次都能如此的僥倖。”
“不用你說我也曉得,但這世上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活得順心如意,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的:”她直言不諱。
新帝即位,南朝雖然逐步富裕,卻無法挽回在戰火、饑荒中失去的生命,在各處地方有太多太多失估的孩子、喪子的老人,和無依無靠的女人,而大雜院裡全是這些人。
他們有太多太多的悲傷,卻堅強的活了下來,並不求回報的付出所有,幫忙更多需要幫幼的人,當年若不是老乞丐收養她,她早已餓死在街頭,她是大雜院的一員,而大雜院的老老小小全是她的親人,雖然騙人並非她所願,但是……
他沒遺漏她眼裡的無奈,心頭一動,險些就要開口詢問原閃,他及時嚥下那股衝動,並恢復冷漠。
“既然如此,那如好自為之吧。”語畢,他毅然決然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
高大的身影動作迅速,須臾間,便消隱在那深濃的夜色中。
他走了,這也許是他們最後一而,往後天高地闊,要再見面,恐怕是難了。
她張開紅唇,忽然之間竟有股喚住他的衝動,可那股衝動才滾到舌尖,就被她及時含下。
見鬼了,他可是個瘟神,她沒事喊住他做什麼,就此一拍兩散,天涯海角永不相見不是很好嗎?
心裡頭雖是這麼想,她卻無法將目光,自他離去的方向抽離。
“謝謝你……”她忍不住低語,道出心中的感檄。
“人都己經走遠,你才說。”一旁的元守不以為然的斜睨她。
她不理他,仍是專注的看著遠方。
“己經看不到人了。”元守繼續道,頭一回見到她如此依依不捨。
“我知道。”
“那你還在看什麼?”
她無法回答,卻不禁想起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
雖然他的武功高深艾測,雖然他的人難以捉摸,但自相遇以來他從來沒有出手傷過她,他唯一對她做的,便是寬容與仁慈。
他幾番對她出手相助,是因為心地善良,還是與他口中的“小姐”有關?
他和那個“小姐”,究竟是……什麼關係?
她無法猜透其中緣由,卻曉得今日一別,她將無法忘記他的恩情,也似乎無法……忘記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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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縣衙裡的地牢中。湧漫著濃濃的血腥味。
原本囚禁在牢中的一名刺客,在昨兒個夜裡遭到殺害,一刀斃命,地牢裡的其他囚犯卻是毫無所覺,甚至就連看守地牢的獄卒也未曾察覺有人闖入。
當灰明與兩名手下步出地牢,就見縣太爺的臉色與地上的積雪一樣慘白,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似的,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能邁開腳步走向三人。
“大人,此事確實是下官的疏忽,可下官發誓已派人嚴加看守。誰曉得……曉得……”
“闇玄門多次派人刺殺朝廷命官,半年來已有八名官員慘遭不幸,皇上有令,將闇玄門斬草除根。”他截斷所有的辯駁。“我奉命剿清闇玄門,此次疏忽不在我管轄之內,你不必對我解釋。”語畢,他托低笠帽,總是習慣將容貌藏在帽檐之下,不輕易讓外人瞧見。
“可是……”
“牢裡的刺客是追蹤闇玄門巢穴的唯一線索,人既然死了,多說無益。”他繼續道。
縣太爺狠抽一口氣,臉色煞白,本還想開口多說些什麼,灰明卻視而不見的舉步離去,身後兩名手下也迅速跟上,將人拋在身後。
三人腳步極快,不多久便踏出縣衙,來到大街之上。
白白雪花自蒼穹上不斷飄下,將常州城內的街道全覆上一層白雪,來往行人全包得密不透風,為的就是抵禦迎面而來的刺骨寒風,三人卻無視寒冷,昂首闊步走在風雪之中。
“大人,闇玄門行事弔詭神秘,底下刺客個個忠心,絶不輕言背叛,尤其新任門主作風殘虐,那名刺客托根兒不可能供出闇玄門的內部消息,就算沒死也沒用。”其中一名手下低聲道。
“我知道。”灰明愜意的走在大街上,表面上看似尋找落腳的客棧,事實上卻嚴密注意週遭動靜,隱藏在披風內的佩刀,隨時都會出鞘!
在京城裡時,他從不輕易佩刀,唯有執行較危險的任務時才會將兵器帶在身邊。
“既然如此,您又為何留下那名刺客的性命,並故意將人囚禁在縣衙地牢?”沒用的人,直接殺了便是了。
“人若死得太早,線索就真的斷了。”灰明淡淡說著,寓意卻是深遠。
兩人一愣,低頭細思,接著恍然大悟。
“莫非您是故意任由其他刺客潛入地牢,再暗中跟蹤他?”另一人托低聲音,迅速問道。
灰明沒有確切回答,只道:“闇玄門勢力龐大,各地都有紮根,門主絶不會待在同一個地方,卻埋下天羅地網暗中操控一切,每個刺客都受到監控,若想徹底瓦解闇玄門。就必須先消滅現任門主。”
“原來如此。”兩人領悟點頭,可下一瞬間卻又困惑的皺起眉頭。“大人,多年來闇玄門行事神秘,江湖上幾乎沒有關於闇玄門的消息,您如何曉得闇玄門門主從來不待在同一個地方?”
灰明沉默不語,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兩人不由得納悶的互看一眼,卻聰明的沒有繼續追問。
關丁灰明,除了皇上,宮裡沒有第幾個人曉得他的事,即使相處多年,他們也只知道他武功高深,一路協助皇上謀朝篡位,深受皇上器重,除此之外,關於他的過去、出身來歷、還有在哪兒練就一身的好本領,通通無人知曉。
他從不說自己的事,也從不過問他人的事,總是沉默隱斂,讓人找不出半點空隙靠近,也不敢靠邁。
直到抵達一間客棧,灰明才又開口:“這幾個月來一路追查闇玄門的事,大家都累了,今日就先回客棧歇息吧。”
“卑職不累,倒是大人您——”
“闇玄門紮在常州的根,我約莫有個底,今日過後必須更加小心,你們先回客棧。”灰明低聲斷話:
“呃……是。”眼看灰明不打算一塊兒回客棧,兩人也不敢多問,只能迅速服從命令,轉身進入客棧。
邁開腳步,灰明無聲繼續往前行走,雪花不斷自帽檐飄下,他卻視而不見,整個心神都放在闇玄門上。
除了軒轅禘,沒人曉得他也曾是闇玄門的刺客。
自從八年前,他奉命潛入皇宮刺殺太子,卻遭同伴背叛後,他以為這一生再也不會和闇玄門有所牽扯,沒想到命運卻又將他推往闇玄門。
當年,前任門主生性多疑,擔心他會背叛,便暗中下令將他滅門,若不是軒轅禘出手相助,他早已沒命;如今前任門主已死,闇玄門新門主接位,闇玄門勢力不減,反倒更加茁壯,甚至連續刺殺朝廷命官,擺明不將王法放在眼裡。
闇玄門留不得,而他和闇玄門之間也必須徹底做個了結——
“元守,我回來了!”
驀地,一道柔潤嗓音自巷子裡響起。
瞳眸驟縮,他瞬間停下腳步,不敢置信的扭過頭,看向一旁的胡同小巷。
“太慢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接著是孩童焦急的嗓音!
“笨蛋,憑我蘇柔柔,怎麼可能會出事。”柔潤嗓音繼續傳出,不只敲動著他的耳膜,也敲動著他的心。
這嗓音……那名字……
灰明全身繃緊,果然就看見蘇柔柔牽著元守,徐徐的自暗巷裡走了出來。
雪花間,她一身軟綳斗篷,綴在領門的那圈紫貂軟毛,將她的小臉襯托得更加晶榮美麗,精緻小臉依舊是白裡透紅、吹彈可破,讓人不禁為她失神。
“既然成功了,那就快走吧,要是被人追上,那就糟了。”元守不安的催促著。
“放心,那個人被我騙得團團轉,還讓我使計騙到了別的地方,短時間內找不到我們。”蘇柔柔得意一笑,在走出巷門前,謹慎的將斗篷帽兜覆上頭頂,將那總是引人注目的美麗小臉隱藏在帽兜之下。“走,買肉包子去。”她重新牽住他。
“買肉包子做什麼?”元守瞪大眼。
“當然是送給廟裡的那些乞丐們哪,他們已經好多天沒吃飯了。”蘇柔柔笑咪咪說道。
兩人一路低聲交談,抓根兒沒注意到那佇立在巷口的靜默身影,自然更沒注意到隱藏在帽檐下那雙震顫波動的黑眸。
真的是她,半年不見,所幸她安然無恙。
只是,京城與常州沖離是如此遙遠,他和她卻再度相遇,她不改本性,依舊到處行騙,依舊是如此的狡許奪目。
眼看兩人一步步朝巷口走來,他迅速隱身到店舖原匡柱的後方,聽見自己的心跳加快勁道,竟無法堅持半年前的決心,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你又來了,每回騙到錢,就馬上把錢往外撒。”元守忍不住埋怨。
“路見窮困解囊相助,本來就是天經地義,難道你忍心讓那些人挨餓受凍?”
他屏著氣息,仔細聆聽她悅耳的嗓音及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彷彿函欲得知她這半年來的消息。
“要買也可以,不過不許多,賞銀更不許多,東西送出去後,馬上就走。”元守開出條件。
“行行行,全都聽你的。”
沿著帽檐,他看著她巧笑倩兮的打眼前走過,不禁猜測她因何來到常州?雪下得這麼大,外頭天寒地凍,她為何還不回家?
“人家是劫富濟貧,你是騙富濟貧,淨是做些危險事,一騙就是好幾年,真是的。”
“同是天涯淪落人,幫人一點小忙,何樂而不為呢?”
雪花紛飛間,他無法自拔地凝望她離去的背影,幾乎到了全神貫注的地步,沒錯漏她的一塑一笑和任何消息。
原來她行騙,並非為了自己:
原來她狡詐,是為了幫助窮苦。
原來她這一幫,竟然就幫了好兒年。
原來她並非江湖女騙子,而是古道熱腸的江湖女俠。
帽檐下,他勾唇揚笑,不禁喊出那始終擱淺在心頭的芳名——
“嗯?”離去的腳步驟然停下,蘇柔柔迅速轉身,看向來時的方向。
“怎麼了?”一旁元守也跟著轉身。
“方才好像……好像有人在叫我。”她搜尋四周,卻只看見一個個陌生的行人。
“有嗎?我沒聽見。”
“可我聽見了。”她說得相當篤定。“而且就是那個人。”她有些急迫的,不停在雪花間搜尋,搜尋那未曾淡忘的高大身影,搜尋那烙在她腦海中粗獷剛正的臉龐,以及那雙靜若深海的黑眸。
元守疑惑的問:“那個人?誰?”
“當然就是一一”她倏地住口,將滾到舌尖的答案及時吞回。
灰明。
那個她曾經最討仄、最忌憚、最戒備。卻經過半年也無法淡忘的男人,要是這個時候說出他的姓名。豈不是讓元守誤會她對他……
唔,她可不打算——不打算——不打算被誤會昵。
不過話說回來,她究竟是怎麼了?為何會忽然聽到他的嗓音,他是朝廷大官,根本不可能會出現在常州,難道是她的錯覺?
“就是?”見她吞吞吐吐,元守不禁更好奇了。
“不,沒什麼。”她隨日打發他,卻依舊不死心的左右張望,自到元守不停催促,她才惆悵的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柔柔……
不,不可能,他怎麼可能會這麼喊她?她可也還沒忘記離別的那一夜,他看著她的眼神是多麼的疏離冷漠,他也說了,妥她別再回京城。
他一定是不想再看到她這個麻煩。
難道,真的是她聽錯了?
雪花紛飛,就在蘇柔柔愁眉苦臉、終於死心的轉身離去後,灰明才掀高帳檐,無聲無息自廊柱後方現身,凝視她離去的身影,直到風雪將她的身影徹底掩沒。
相見不如不見,睽違半年,別來無恙。
她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
風雪加劇,吹得窗扇嘎軋嘎軋的作響,大街上已是一片漆黑,街上行人早已返家,旅人們也紛紛趕到客棧投宿,好躲避這場大風雪。
同樣也投宿在客棧的灰明,此刻正闔眼躺在床上,卻隨時保持警戒,注意著週遭動靜,鄰近加房住著幾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談著什麼樣的話,全逃不過他的雙耳。
底下客棧,店小一提著油燈領著兩名旅人入宿,三人輕步踏上樓梯,一步步走向他廂房的方向,聽那腳步聲,是一名女子和一名孩童。
“客官,您一定凍著了吧,快快快,空房就在這附近,待會兒我馬上生火替您燒壺熱水,好讓您祛祛寒。”店小一慇勤的聲嗓在廊道上響起。
“小哥,真是多謝你了。”柔潤的嗓音跟著響起。
剎那,灰明猛地睜開眼,扭頭看向加房大門。
是她?她不是離開常州了嗎?
始終警戒的心,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嗓音,首度露出一道破綻,一半的注意力因為那不曾忘卻的嗓音。不受控制的飄出門外。
“哪兒的話,這外頭冰天雪地,您一個姑娘家帶看弟弟鐵定熬不過,幸虧咱們這兒還有一間空房。”
“是啊,這場風雪實在太大了,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會停?”辦柔柔牽看元守低聲問,臉上的笑容,讓人一點也看不出她心中的懊惱。
“要停是不大可能,不過剎了清晨,興許會減緩些。”店小二低聲回答,接著推開房門,點燃桌上的紅燭。“到了,就是這間空房,您先歇息,我這就去替您燒壺熱水,順道替您準備幾樣熱食。”
“小哥,不用麻煩了,倒是明日一早我和弟弟得趕緊上路,恐怕得麻煩您早先準備一些糧食小菜,這是投宿吃食的錢,不知道夠不夠?”她掏出兒錠碎銀,交到店小二的手中。
“夠,當然夠,多訓客官,銀兩我就先收下了,明日一早,一定會幫您將糧食小菜準各得妥妥當當,客官請放心。”店小幾臉紅啊笑,一雙眼睛幾乎離不開蘇柔柔美麗的臉蛋,又關心的多說兒句,才依依不捨轉身離去。
直到慇勤的店小幾掩門離去,元守才壓低嗓音煩惱的開口。“這下怎麼辦?要是不趁早離開,明日一早那些人恐怕就會追上來了。”
照計劃,他們原本該在今日離開常州,誰想到風雪卻突然加大,厚厚的積雪阻斷了道路,強勁的風勢也讓人寸步難行。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到處都雇不到馬車,與其在半路發生意外,倒不如折返投宿,那人要是真的追了上來,到時再見機行事就行了。”蘇柔柔脫下沾滿雪花的斗篷,走到角落抖了抖。
“你說得倒輕鬆。”
“事情都還沒發生,你也別淨往壞處想。”
她將斗篷掛好,接著便將元守趕上床榻,決定早點歇息,卻沒料到灰明此刻就躺在隔壁的加房裡,早己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進耳坐。
相見不如不見,他如此刻意保持距離,不料她卻再一次的來到他身邊,只全還惹上了麻煩。她究竟又惹上了什麼麻煩?
意識到自己多餘的擔憂,灰明再也無法保持平靜,倏地自床榻上起身。
他坐在床沿,側頭看向那相連彼此用房的灰牆,幾乎無法遏止的想像她此刻的模樣,以及她的一舉一動。
為什麼要如此擔心她?
為什麼就是忘不了她?
為什麼聽見她的嗓音,他的心就如此騷動?
她不是小姐,不是,他明明請楚的知道,卻管不住自己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冷靜,具至半年來無數次回想起她。
除了小姐,他從來不曾如此在意一個女人,除了小姐,他也從來不曾如此擔憂一個女人。
可他在乎小姐,是因為小姐對他有恩,那她呢?
一多年前,長年爭戰讓他失去所有的親人,只能淪為乞兒一路乞討,若不是小姐在大街上發現餓昏的他,懇求同行的老爺收留,他恐怕早已像其他的孤兒餓死在路旁。
老爺見他頗具天分,便傳授他一身武藝,一路栽結他成為鏢師,在那個亂世以一間鏢局養活許多人,雖然得應付貪官的強取豪奪,日子倒也過得下去,誰知一日他自遠方抑鏢回來,卻發現偌大的鏢局早已人去樓空,不但老爺離奇死亡,就連小姐也不知去向。
他四處打聽,才終於得知真相。
原來是一名高官相中小姐的花容月貌,打算強娶小姐為妾,老爺死活不肯,貪官便以莫須有的罪名將老爺押入大牢,並強擄小姐為妾,不多久老爺死在獄中,小姐也遭人凌辱。
當他救出小姐後,小姐早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原本就柔弱的身子,只剩一息尚存,為了延續小姐的性命,也為了報仇雪恨,他選擇淪為刺客。
只要能替老爺小姐報仇,他甘願出賣靈魂,讓雙手沾滿血腥,然而小姐卻再也無法恢復到往昔,她不吃不喝,不笑不語,恍若行屍走肉,唯一清醒的那日,便是親手了結自己的性命。
她是含笑離去的。
而他才明白,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他以為能救活小姐,然而他所做的一切卻只是讓小姐更加痛苦,是他痴心的以為只要付出所有,小姐就能對這世上甚至對他,有那麼一點眷戀。
小姐死了,他的心也死了,隨著歲月流逝,他幾乎忘卻那段過往,甚至遺忘小姐的模樣,直到在葉府遇到她。
蘇柔柔,狡猾美麗的女騙子,除了臉蛋,沒有一處與小姐相似,他卻再也無法轉移目光。
他從不在乎她與小姐生得相似,卻被她那沒有一處與小姐相似的個性,一次又一次吸引住心神,為她心緒大亂。
不知幾次,他反覆告訴自己那只是錯覺,並刻意拉遠彼此的距離,不料經過半年,他們卻又再度相遇,他那死寂的心也再次的為了她劇烈鼓動。
他再也無法逃避再見面時的喜悅,更無法否認,他是多麼慶幸她安然無恙。
然而痛過一回,他絶不會再錯一次。
他再也不會如履薄冰、一廂情願的去深愛一個人,深愛的同時,還得同時飽嘗絶望與諷刺。
他再也不要自作多情,再也不要品嚐那完全失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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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亮,蘇柔柔便和元守收拾好行囊,快步走出客棧。
雖然昨夜她嘴巴上說得輕鬆,但她也明白她招惹的那個人可不好惹,再笨的人也曉得昨日那場風雪必定阻礙了他們逃命,只要在外頭搜尋不著他們,那人必定會率人返回常州,一間客棧接著一間客棧的找人,所以在那個人找上門來之前,他們得快點離去。
雖然外頭的風雪還是吹得人難受,但比起昨夜已經緩和許多,蘇柔柔牽著元守加快腳步,正打算到大街上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僱輛馬車逃離常州,誰知前方卻走來一群彪形大漢。
她心頭一驚,連忙扭低帽兜拉著元守轉身,打算自另一個方向離去,那群人卻眼尖得很,馬上發現她可疑的形跡。
“站住!”其中一人對著她喊道。
開玩笑,笨蛋才會乖乖聽話呢。
她佯裝沒聽見那聲喝令,拉著元守,愈走愈快。
“哼,那個女的絶對有鬼,追上去看看。”後方,另一個人出聲,接看一群人便朝她奔來。
元守緊張的握緊她的手,她的心坐也沒輕鬆到哪裡。可惡,這群人難道都不用歇息的?竟然找到了這兒!
在所有人追上之前,她抱起元守,施展輕功往前奔逃,然而腳下的積雪卻嚴重拖累她的步伐,甚至還有幾次險些讓她跌跤。
縱然她輕功了得,也應付不來這種雪地,更別說身後的那群人。武功比她高出許多,很快的那些人便追上她,並伸手拉開她的帽兜,讓她瞬間原形畢露。
“是她,就是這該死的娘兒們!”遭她欺騙的男子,瞬間就認出她。
“好啊,可終於讓我們逮著你了。”所有人露出陰狠的笑容,迅速圍成一圈,將她和元守團團包圍。“你騙了我兄弟的錢,還將我們騙得團團轉,這筆帳,看我們怎麼跟你算!”
元守倒抽一日氣,不知所措的看著蘇柔柔。
而後者,心中雖然也是緊張,但她卻冷靜的放下元守,彎出一抹笑。
“各位大爺,說話可要憑良心哪,找何時何地騙了你兄弟的錢?”
“都到這個關頭,你這臭娘兒們還敢耍嘴皮子?難道就不怕死?”一名大漢擰著狠笑,將手中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風。
“我當然怕死,可你們誤會我,我當然得把事情解釋清楚啊。”即使衣裳內早已是冷汗,她卻始終沒在臉上洩漏絲毫心緒。
“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賴?分明就是為騙了我的錢。”被騙的男子氣!呼呼的大叫,看著她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
“你胡說,當初明明是你見我無依無靠,說是要幫助我,於是便給我一些銀兩讓我在城裡租間小房。”蘇柔柔無辜回嘴。
“沒錯,不過那是因為——”
“後來你見我衣裳單薄,於是又給我一些銀兩,讓我添購新衣。”她打斷他。
“沒錯,不過那是因為——”
“接著你又見我身子骨柔弱,於是又給我一些銀兩,讓我去買些魚肉,補補身子。”她再次打斷他。
“不錯,不過那也是因為——”
“從頭到尾,都是你主動開口說妥幫我,如今你卻說我是個騙子,還找了人來欺負我?”她第三次打斷他,眼裡的熱淚幾乎就要落下,我見猶憐的模樣,看得其他人於心不忍,心腸瞬間軟了一半。
“是這樣嗎?”為首的壯漢,不禁困惑的撓了撓腮幫子,手中的大刀瞬間低下了幾寸。
“不錯,那些銀子確實是我主動給她的,但是——”那男子急著解釋。
“那你還說她騙你!”其他人可不滿了,原來他們不眠不休的追了一日一夜,竟然全是這小子滿嘴胡說八道!
“我才沒胡說,她真的是——”
“就因為一點小錢,你就冤杠這樣無辜美麗的姑娘,你還是不是男人!”為首的壯漢不悅的斥喝,手中的大刀轉而指他。
“是啊,你實在太可惡了。”
“既然是你心甘情願的,就不該責怪這位姑娘,這麼楚楚動人的姑娘,怎麼看就不像是個騙子。
“沒錯沒錯。”
“你啊,實在太不應該了。”
一群人護花心切,當場就七嘴八舌的開始指責男子,壓根兒沒發覺自己是中了美人計,更沒發現蘇柔柔正牽著元守,趁看他們不注意時蹬手蹬腳的往後退去。
受不了大夥兒的指責。挨罵的男子終於仰天大叫,對看所有人吼了出來。
“住口,通通都給我住口,你們給我搞清楚,我給她銀兩,是因為她答應要嫁給我為妻,可她卻帶著所有銀兩偷偷跑走了!”
“呃!”所有人當場一愣。
“她殺千刀的就是個騙子,你們只是被她騙了!”男人又喊,接著才注意到蘇柔柔逃脫的身影。“可惡,她又逃跑了,快追啊!”
“喔……嗯!”所有人這才猛然驚醒,立刻舉步追上。
前方,辦柔柔暗叫一聲糟,不禁跑得更快了,然而即使她使出了全力,卻仍然不敵那些人的功夫,依舊輕易的被人追上,而且只差兒幾寸,後頭那鋒利的大刀就要砍上她——
完了,這次真的要完蛋了!
就在她認真考慮該不該放下元守,以自己作為目標,好製造機會讓元守逃跑的時候,另一把大刀無預警的出現在她背後,替她穩穩擋下那殺氣騰騰的刀鋒。
鏗。
刺目的火花激烈進射,一股強勁內力穿越刀刃,瞬間震斷那握刀的大掌,甚至將持刀的壯漢給震飛。
咻的一聲,就見壯漢撞上身後的跟班,兩人後背貼前胸的一塊兒跌在好兒步遠的雪地上,著地時,上頭的壯漢還噴出一大口鮮血。
“老大!”
所有人全被這一幕給嚇壞了。
而蘇柔柔也被那兵器碰擊的聲響給弄得一驚,本能旋身察看,誰知道卻撞見她以為這輩子再也遇不到的男人。
“你?”她睜大眼,以為是自己看錯。
“啊,是京城那奇怪的男人!”元守也認出灰明了,不禁訝異的伸手指著他。
透過元守的話,蘇柔柔確定自己沒看錯。
眼前的人真的是灰明,他、他……他也來常州了!
縱然危機還沒解除,縱然她為了逃跑而累得氣喘噓噓,雙腳發軟,她卻強撐借不讓自己跪坐在雪地上,更不允許自己眨眼。
她幾乎是貪婪的、激動的、忘情的仰望著他,她望著他不變的高大身影,望著他不變的剛正臉龐,望著他不變的深邃黑眸,然後感覺到內心深處某道日積月累的空虛悄悄的被撫平了了。
“滾。”灰明持著大刀,對看其他沒有倒下的人下令。
“你!”那些人連忙舉起手中的兵器,腳下卻是戒慎恐懼的快步後退。“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傷害我大哥,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你傷了他,你死定了!”
灰明眯起黑眸,不願多費唇舌,索性將大刀往路邊的大石一揮,就見大石上的積雪輕輕的、輕輕的撤落,接著大石微的一動,更多的積雪朝地上落下。
就在眾人以為,他只不過是個花拳繡腿,大石卻陡地出現一道細縫,接著一半的大石便沿看那條細縫,附的一聲一分為二,俐落的墜到雪地上。
剎那,所有人睜大眼,手中兵器險些滾出掌心。
那塊大石巨大沈重,堅硬無比,當初就是無法搬移,才讓大石留在路邊,如此巨大堅硬的大石,他竟然輕而易舉的就將它一刀削斷?
他、他、他……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見識到他的厲害。所有人再也不敢撒野,連忙轉身架起雪地上的兩人,飛也似的逃離現場。
直到所有人離去,灰明收起大刀,迅速轉身。
雪花在彼此間飄落,蘇柔柔依舊瞬也不瞬的凝望看他,而他沉默無聲的自她身邊走過,一雙黑眸始終沒有對上她,玄色披風自她的眼角迅速飄逝,只留下一道殘影。
她不知所措的迅速轉身,看著那快步離去的高大身影。
“你……你難道連聲招呼都不打嗎?”她激動的大喊。
灰明置若閣聞,依舊快步往前,腳步沒有理毫停頓。
“喂……你。”她咬牙,不禁快步追了上去。“等等,你……你給我停下來!”她奔到他身前,張開雙臂擋住他。
他這才停下腳步。無言的低頭看向她。
“為什麼對我視而不見?”她氣喘噓噓的仰起頭,晶亮的瞳眸直望進他的眼底。“為什麼連一句話都不說?”好不容易,他們才又見面的啊。
“在下與姑娘素昧平生,無話可說。”他面無表情的說道,看著她的眼神,就如同飄落的雪花,冰冷而刺骨。
素昧平生?無話可說?
瞳眸驟縮,她不敢置信的望向他。“你……你忘了我?”
“不是遺忘,而是在下從來就不認得姑娘。”他冷漠地將話說完,接看又舉步繞過她,繼續前行。
她睜大眼,格個人呆愣的樸在原地,簡直不相信自己聽到的。他從來就不認得她?他從來就不認得她?
這怎麼可能。
握緊拳頭,她不死心的再次轉過身,快步衝到他的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你騙人,如果你不認得我,為何還要出手幫我?”她氣呼呼的逼問,試著在他臉一上眼底尋找任何蛛絲馬跡。
“路見不平,拔刀相幼。”他任由她打量,凝視她的眼神始終冷漠而疏離。
“騙人!”她慌了。
“在下沒有必要說謊。”
“你。”
“這兒是大街,還請姑娘自重。”他微微皺眉,看著她的眼參電更冰冷了。
她狠狠抽氣,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羞辱,更沒受過這樣……這樣的委屈,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情緒驀地衝上心頭,讓她沒了怒火,反倒多了抹刺疼。
她是經驗老到的女騙子,最擅長騙人,卻也擅長識破謊言,一眼就能看出一個人到底有沒有說謊,即使他掩飾得很好,也逃不過她的眼。
他分明就記得,卻偏裝作不認得她,還暗諷她不知恥的纏著他不放。
是了,她想起來了,半年前,他送她和元守走出京城時,也是用同樣的眼神看著她,還命令她別再回京城,擺明是不想再看到她。
也對,他是朝廷大官,她只是個低賤、到處惹事作財的女騙子,他沒將她捉到大牢就不錯了,怎麼可能還想要接近她?他已經表示得夠清楚了,她若是再纏著他不放。那就真的如他所說的,太不自重!
半年過去了,很多事都不一樣了,因為相遇而喜悅的,沒有他。
只有她。
眼中的光芒熄滅了,她終於鬆開拳頭,宛若即將枯萎的花兒,逐漸失去美艷的花色。
“算了,你忘了就算了。”她低下頭,不再凝望他冷漠的眸。“反正我和你之間從來就沒好事,我只想謝謝你又救了我和元守,謝謝。”連續道了兩聲謝後,她主動跨開步伐越過他,回到元守身邊。
牽著元守,她撿起因逃跑而落在雪地氏的包袱,往相反的方向離去。
一路上,元守始終沉默的偷瞧著蘇柔柔,直到轉出大街之前,才回頭狠狠瞪了灰明一眼。
這奇怪的男人,開始讓人討仄了。
直到兩人消失在大街的另一頭,兩抹身影才迅速從客棧門前奔到灰明身邊,並恭敬遞出手中的笠帽。
“大人,方才……”其中一人艾艾開口,忍不住想要問剛才的事。
以往出門辦事時,大人大多習慣遮掩容貌,也從來不曾節外生枝,更遑論此刻他們正暗中調查闇玄門,為了隱藏身份,向來不輕易展露身乎,然而方才大人卻一聲不響的衝出客棧,連笠帽都沒戴,便出手搭救那對姊弟。
這是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更別說大人和那對姊弟似乎還有段過去——
“咳!”另一人連忙發出低咳,打斷同伴多餘的好奇。
那人猛地回神,這才意識剎自己瑜矩,子是連忙低頭沉默。
灰明沒有出聲責怪,也沒有加以解釋。只是邁開腳步,頭也不回的下令:“今日之內,剿了闇玄門在常州的根。”
離開常州後,蘇柔柔和元守一路南行,又走了十幾日的路。
然而風雪不斷,嚴重阻礙路程,兩人只能趁著白晝風雪小時,加緊腳步趕到下一個村鎮投宿,若是風雪加劇,就得在同個地方待上幾日,偶爾運氣好,還能催輛馬車趕趕路,倘若運氣不好,就只能忍著刺骨寒風走在風雪之中。
此刻,元守和蘇柔柔就走在官道上,兩人全身上下包得密不透風,雙手雙腳都套上暖和的毛手套和毛皮靴,只剩一張小臉露在帽兜外,雙頰被寒風凍得通紅,一開門。一團白煙就散了開來。
“接下來要到哪裡?”元守問。
蘇柔柔抬頭看了眼天色。“這天愈來愈冷了,誰也不願出來,“生意”愈來愈難做了,不如就提早回大雜院過年吧。”
“真的嗎?”俊美小臉露出光芒,直到這個時候,才露出孩童的天真。
“想家了?”她挑眉。
“才不是。”他迅速收斂情緒,又恢復老成的模樣。“我是擔心再不回去,你又要節外生枝了。”
“那倒是。”她拉扯嘴角,難得的沒與他抖嘴,反倒不經意的望向遠方。
元守眼尖,將她的動作看在眼底,不由得握緊她同樣裹著毛手套的手。
自從離開常州後。她就經常看遠方。好似在遙想某個人。
雖然那男人救了他們,不過那態度實在不好,既然出乎相助,又何必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又不是他們纏著他出手的。
感受到那股力勁,蘇柔柔收回視線,低頭對他一笑。“怎麼了?”
“既然要提早回大雜院過年,是不是該順便買些年貨?”他不著痕跡的轉移她的注意力。
“那當然,除了年貨,還得幫大雜院裡的老老小小都準各兒套新衣、床褥、茶葉、小玩意兒,過了這年,小石頭、三毛、五福也該五歲,是時候習字了,那就得再添幾塊習字板……”辦柔柔喋喋不休的唸著,細心列出長長一串清單。
“東西這麼多,恐怕得僱輛馬車。”
“那倒不用。”蘇柔柔神秘一笑。“今年收穫實在不錯,就直接買輛馬車回大雜院吧,不但能讓老人家省省腿力,往後出門辦事也方便。
元守點點頭,正想開門說些什麼,忽然發現有道人影自前方轉角拐了出來。
雪花飛啊飛的,讓他瞧不清那人的形貌,卻注意到那人頭上戴著黑色笠帽,身形高大,步伐極快,應該是個男人,才自轉角拐出,身後就竄出一抹銀亮,那抹銀亮險險自他腦後疾場而過,其勢凌厲,瞬間就嵌入對面的大樹上,震得枯枝上的粉雪微微撒落——
還沒來得及反應,辦柔柔己將他拉到身旁的大樹後方,並揭著他的嘴,暗示他別出聲,自己則伸長脖子胡外探頭探腦,他不廿寂寞,連忙扯下她的手,也跟著探出頭。
風雪中,就見兩顆小頭顱一上一下,活像生在樹千上的兩朵大香菇,睜大眼看著後續發展。
就見繼那男人之後,又有八道人影自轉角拐出,所有人拿著各式兵器,不用清楚看見那些人臉上的表情,都能感受到那濃濃的殺氣。
八人身手俐落,腳下積雪一點也礙不著他們行動,個個持著兵錯,自不同方向朝著前頭的男人殺去,招式各有不同,但招招都是致人於死。
所幸男人身手更是敏捷,隨手拔刀就擋下兩把鋭劍,接著旋身一踢,便將兩人踢飛。
兩人在雪地上滾了兒圈,沽了一身的白雪,又立刻握著兵器站了起來,而其他人也沒有停止攻擊男人。
“似乎是江湖恩怨。”樹後,蘇柔柔扭低嗓音。
“那怎麼辦?”元守以相同的音量回問。
“事到如今也來不及往回走了,只能小心躲好,否則要是無端被捲入,那就糟了。”蘇柔柔皺起眉頭,實在覺得倒霉。
這冰天雪地人人都躲在屋裡取暖,這兒!f她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不著一頭肥羊送上門,誰曉得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一群人,卻是群麻煩。
鏗!
一枚暗鏢不知打哪兒飛來,男人提刀擊飛,另外兩人卻驀地自左右兩側審來,侍刀夾擊,明顯是以兩人一組,針對男人要害輪流進行攻擊,彷彿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刺客。
只見男人右手持刀,左手持刀鞘,就在兩人幾乎就要砍到他的腦袋,才驀地壓低下盤,一個陀螺打轉,迅雷不及掩耳劃上兩人的肚子,左手的刀鞘,則是如旋風股掃過兩人膝骨,強勁的力道,將兩人的膝骨瞬間給劈斷。
兩人慘叫一聲,當下倒地不起,汩汩鮮血自暖襖開門大量淌出,實在令人擔心肚裡頭的腸子也要跟著淌出來。
蘇柔柔面色微白,連忙摀住元守的雙眸,就怕嚇看他。
老天,這可不是普通的麻煩,而是“要命”的麻煩。
阿你陀佛,菩薩保佑,可別真的讓他們倒大霉啊!
正當蘇柔柔不忍血腥,打算縮回腦袋眼不見為淨時,出手快狠準的男人卻驀地轉身,他步如飛的往她的方向奔來,距離拉近,讓她意外瞧清他的身影。
麗眸一震,她頓時全身僵硬,忘了躲藏,而男人也敏鋭的發現到她,掩在帽檐之下的黑眸也是登時一震。
更多暗鏢如雨點股疾射而來,全是瞄準男人的後背,她全身冒汗,一穎心瞬間上飆,濃烈的擔憂讓她無暇多想,只能鬆開元守迅速奔出樹後,將肩上包袱用力甩向那些暗鏢,好助男人一臂之力。
“還有其他人!”
追來的六名刺客立刻察覺剎她,隨即兵分兩隊,分別對付她和那男人,也就是灰明。
她雖然善使銀針,可武功只是差強人意,勉強可以自保,卻無法對戰,還無法反應,眼前就飛來長長飛爪。
那倒鈎的五爪尖鋭猶如鷹爪,要是真的被那飛爪捉到,臉皮不被撕裂,眼珠子也要被勾出來,所幸灰明及時閃過迎面而來的襲擊,同時伸手將她拉進懷裡,她才逃過一劫。
但壯厚實的胸膛自有一股令人安心的安全感,驚顫的心因為這份貼近而安定了下來。她抬頭看他,他卻目不轉睛注意著刺客的一舉一動。
元守還躲在樹後,機伶的用雙手摀住口鼻,整個人蹲在雪地上縮成了一團,就怕曝露形跡,扯了後腿。
六名刺客衡量局勢,同時飛快打量蘇柔柔的容貌和灰明那充滿保護的動作,彼此用眼神傳遞訊息,緊接著再度出手。
即使六人沒出聲,灰明也沒漏掉他們藏在眼中的訊息。
他們看出了他保護的意圖,這是最不該被發現的破綻,他們傷不了他,卻可以拿她對付他:就算今日對付不了,她的容貌也被記下,從今以後,她必定將成為闇玄門的目標。
這六個人,絶不能讓他們活看回去!
平靜黑眸瞬間掠過凌厲殺氣,灰明立即提刀擋下襲擊,並掏出一把銅錢擊向六人,六人吃過悶虧,知道他內力極強,即使小小的銅錢也是威力無窮,一日碰到身上。足以將筋骨震斷,不禁迅速往後退去,拉開距離以策安全。
誰知他卻陡地鬆開辦柔柔,宛如鬼魅緊緊追上,他壯高大的身軀只看得到些許殘影,完全的融在風雪之中,讓人防不勝防,也無法可防,眨眼間便繞到其中四名刺客身後,無情斬斷四人的腦袋!
蘇柔柔狠狠抽氣,親眼看著腦袋瓜匕離四人的脖子上,那圓圓的腦袋瓜就如同市場裡叫賣的大西瓜,飛墜到雪地上後一路翻滾,也一路在白雪上灑下休目驚心的猩紅,讓人打從心底害怕、作嘔。
若說他之前的身手是快狠精準,那絶對是他刻意手下留情,而她出手相助,壓根兒就是多此一舉,此時此刻,才是他的真功犬、真底子,抑或是真面目……
只見猩紅染滿皚皚白雪,四具身軀也跟著倒地,噴出更多的鮮血,他不放過其他兩人,瞬間提刀貫穿兩人的胸膛,讓兩人露出驚懼的神情。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他。
更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場景。
滿地的鮮血屍首讓她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動彈不得,只能呆呆的望看他,他迅速拔出大刀,再往兩人要害各自補上一刀,讓兩人荀延殘喘的機會也沒有。
刀起刀落,全是殘忍駭人,毫不留情。
她嚇壞了,只能渾身凍結的看著他轉過身,看著他收起染血的大刀,看著他抬眸對上她。
他眼底的冰冷,凍得她心頭瑟縮疼痛,她卻忽然發現,他的手臂上扎看一枚鋭鏢,頓時心頭更緊更痛!
啊,他什麼時候受傷的?
難道是方才保護她的時候?
“你……你受傷了,要不要緊?”歉疚與擔憂立即取代眼底的驚駭,她心急如焚的胡他奔去,握住他的手臂。
他卻一聲不吭的揮開她的手,無視她的擔憂,越過她舉步離去。
“你受傷了,一定得治療。”她放不下他,硬是轉身拉住他。“別走,我替你上藥包紮。”說完,她馬上奔向包袱的方向,打算自裡頭拿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誰知她還來不及打開包袱,他卻己經走遠。
“灰明!”她緊張的又站起身,快步奔向他。
“柔柔!”元守大喊一聲,緊張兮兮的喊住她的腳步。
她猛然回神,這才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她差點遺忘的元守。
“柔柔……”他一臉不安的看著她,小小的身軀因為太過好奇往外偷偷瞧了一眼,而嚇得全身發抖。
“別怕。”她握緊拳頭,當下只能放棄灰明,快步奔向元守,將他緊緊的攬進懷裡。“閉上眼睛,什麼也別看,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七章
這一夜,元守又作了惡夢,小小的臉蛋佈滿驚懼,小嘴也逸出囈語。
躺在一旁的蘇柔柔迅速睜開眼,連忙轉身輕拍著他,柔聲安撫他的情緒,直到他脫離夢境,轉而熟睡,她才又躺平,卻再也睡不著:
自從那日之後,元守就經常作惡夢,她雖然也是驚嚇,卻更擔心灰明。
畢竟,那日他頭也不回的離去後,她拾起那些暗鏢檢視,才發現所有暗鏢上全淬著毒液,雖然不識毒物。她卻曉得刺客所用的毒液必定是致命劇毒,他中了毒鏢,不知有無大礙?
他身為朝廷官員,卻被一群刺客追殺,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緣故?
他來到南方,難道就是為了那些刺客?
太多的疑問在她的腦海裡跳竄,她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每每憶及是自個兒牽連他受傷,她就滿心歉疚。
她多想找到他,跟他說句抱歉,卻始終打探不到他的消息,眼看馬車買了,年貨也採買齊了,明日一早離開客棧後,就得迅速趕回大雜院,她卻連他是生是死都無法確定。
可即使如此她仍深信他還活著,她只擔心那些刺客不會放過他。
眉心微整,她輕輕嘆了口氣,掀開被縟套上厚皮靴,打算起身喝杯水,不料屋頂上的積雪卻一塊接著一塊的下滑,自屋簷崩落,發出一聲又一聲的聲響。
她全身戒備,立即抬頭上望,狐疑的眯起眼。
屋頂上的積雪不落則已,要落也是大塊崩落,哪可能分成小塊落下,除非——
除非有人走在客棧的屋頂上。
白晝時,屋外的風雪就已凍得人刺骨,入夜後更是要命,若是一個不小心,那真的是會凍死人的,再笨的宵小也不會往死路鑽,況且聽積雪灑落的次數,少說也有八、九個人。
一股不好的預感忽然襲上心頭,讓她眼皮狂跳。
是誰?屋頂上究竟是誰?難道——
一道身影驀地自腦海掠過,她管不住自己,拿起斗篷與一個布包就往廂房外沖,直朝客棧大門奔去:
她知道自己傻,也知道自己笨,更知道自己自作多情,灰明負傷在身,怎麼可能會在這大雪紛飛的深夜時刻在外頭亂闖?她卻一聽見聲響就聯想到他,深深擔心他又被刺客追殺,明知機會微乎其微,她卻無論如何都想碰碰運氣。
若是運氣好,她興許能碰得到他,即使他無視於她,再次揮開她的手,她也一定要確定他安然無恙!
闔上客棧的大門後,她焦急的四處張望,卻被風雪夜色遮蔽視線,什麼也瞧不見,風雪呼嘯,讓她聽不見其他聲響,可她不死心,撫著客棧冰冷的灰牆,一路繞到客棧的後方,果然就瞧見幾簇火光在風雪中明滅。
她已一驚,連忙壓低身子,躲到一隻木桶子後方,以木桶子作為掩護,偷偷窺視那些人。
透過火光,至少有七抹人影正圍攻一個男人,那些人個個手持兵器。自四面八方將男人團團圍住,以兩人為一組進行攻擊,每一招都是針對要害——
如此熟悉的作戰方式,讓她瞬間看出那些人的身份,他們是刺客!
蘇柔柔握緊拳頭,眼皮跳得更厲害了,某種難以解釋的直覺,讓她篤定被攻擊的男人必定就是灰明:就算不是,她也無法見死不救。
心愈跳愈快,儘是筆墨難以形容的擔憂,她掀開乎中的布包,小心拿起其中一枚毒鏢。
這些毒鏢,全是那日她自雪地上收集起的,她本想將這些鏢帶回大雜院,請在附近做藥材生意、同時也身為大夫的歐陽道研究上頭的毒液,好推敲毒鏢出處,同時確認灰明的安危,沒想到這些毒鏢卻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她雖然是個騙子,卻從來沒有殺過人,要是使出這些鏢,那麼——那麼——
咬緊下唇,她多想出手相幼,只是始終不敢貿然出手,一來是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開殺戒。二來是擔心自己雞婆多事,又要重蹈覆轍連累到那個男人。
到底該怎麼辦?
隨著火光游移,一群人也愈打愈近,她屏氣凝神,自信這樣的跟離絶對不會失手,只是男人武功亨越,面對多人夾擊始終沒有屈於下風,刺客們加重攻擊,男人也似乎遊刃有餘。
然而下一瞬間,她忽然敏鋭的注意到,男人動作似乎稍有頓緩,仿拂體內另外有傷。那破綻並不明顯,卻沒逃過那些刺客的眼睛。
瞬間所有人交換眼神,不再如履薄冰的防守,而是不顧一切往男人的破綻進行猛攻。
男人雖然試圖防禦,卻逐漸不敵”不多久便屈於下風。
一把大刀砍上男人的後背,接著是更多的刀刃,大量的鮮血濺在雪地上,男人腳步登時一顛——
“就是現在!”
人群中,有名刺客大喊。
她睜大眼,幾乎在同時看清男人的臉龐,剎那,心兒驟縮。她又無反顧的站起身,毫不猶豫的甩出手中毒鏢。
一枚、兩枚、三枚、四枚……
她的動作快得讓人瞧不清,每一枚毒鏢果然全都精準的射在刺客的頸背上,讓刺客瞬間岔了心,陣形也跟著大亂。
男人穩住腳步,配合得天衣無縫,在這一瞬間提起大刀,宛如一道旋風自雪地上猛烈拔起,驚人的刀氣刀刃猶如天女散花,雄勁輻散而出,將所有刺客砍傷。
再落地,又是更多的刀氣刀刃,所有刺客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便一個接著一個斷氣倒下。
強勁的內力使得雪花四處飛散,形成一團迷霧,將男人的身影和一地的鮮血掩沒,蘇柔柔聽著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全身四肢都在顫抖,不敢多覷滿地死屍,只能呆呆望看墜落在雪地上,那火光愈來愈微弱的火把。
咚!
在火把完全熄滅的前一瞬間,男人也應聲倒下,如擂鼓般的心跳驟停,她猛然回神,張開被風雪凍白的小嘴,立即胡男人匕奔而去。
“灰明!”
大雜院裡,一群孩童們就圍在一張大床邊,個個睜大了眼,好奇看著那躺在大床上的陌生男人。
他們自小在大雜院里長大,大雜院裡都是老殘婦孺,所以從來沒見過這麼高大的男人,更沒見過誰的乎臂能粗壯得像把大鐵髓,幾乎要將黃爺爺的舊衣裳給撐破。
一名小男孩忍不住伸出手指頭,輕輕戳了下那露在被縟外的粗壯手臂。
“好硬:”小男孩驚訝的睜大眼。
“真的嗎?”另一名小男孩也伸出手指頭朝那手臂戳了下。“哇,真的好硬,好像石頭喔。”
“石頭?可是他是人耶。”另一名小女孩困惑極了,不禁也伸出指頭朝那手臂戳了下,誰知指尖傳來的觸感卻讓她驚奇的瞪大眼。
其他孩童見狀也不禁蜷起好奇心,一個接著一個湊上前,往那粗壯的手臂猛戳戳了手臂還不夠,幾名孩童悄悄掀開被縟,往其他部位亂戮,極有研究精神的尋找更堅硬的部位,卻不慎戳上衣裳底下的傷處。
就是那股疼痛,讓昏睡中的灰明微微擰起眉頭。
孩童們不知節制,一只只小手持續亂戳,還興奮的小聲分享感想,不料灰明卻猛地睜開眼,倏地自床榻上坐起。
“哇!”所有孩童大叫一聲,全被嚇得收回手。
灰明全身戒備,轉頭冷眼瞪看所有孩童,眼底雖然驚過一抹疑光,可神情卻依舊肅殺,嚇得所有孩童頭皮發麻,連連倒退,幾個孩童還因此不慎摔疼了屁股。
嘎的一聲,緊閉的門扇忽然被人推開,蘇柔柔端看藥盤跨進加房,孩童們一見到救星,立即一窩蜂的朝她奔去。
“柔柔救命啊!”
“他醒了,他醒了!”
“他好可怕!”
孩童們哇哇大叫,有志一同的全躲到她身後,送藥來的辦柔柔卻是目不轉睛的看著灰明,眼底掠過許多激動的情緒,最後停滯在眼底的,是寬心和釋然。
她轉頭朝孩童們安慰幾句,說廚房剛做好糕點,將孩童們哄出門外,才又轉身看向灰明。
“你醒啦。”
她彎起紅唇,那美麗的笑顏宛如雨過天晴的彩虹奇景,絢麗而奪目,讓灰明壓根兒移不開眼,更捨不得眨眼,只能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柔柔?怎麼會是她?
他早已決定不再見她,為何……為何又會……
他看著她一步一步走近,凝聚於周身的肅殺之氣不自覺軟化消散,他看著她將藥盤擱在茶几上,指尖竟激動的微微顫動。
“既然你醒了,就趁熱把藥喝了吧。”她自藥盤上捧起藥碗,輕輕為他舀起一匙藥。張嘴將熱燙的藥吹涼,唇邊始終含著美麗的笑。
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早已忘了防備。直到門外傳來孩童們的嬉鬧聲才猛然回神。
這是哪?闇玄門的刺客昵?
鬆懈的身軀再度緊繃,他雙腳落地,迅速自大床上起身,不料腦門卻驀地一陣暈眩,高大身軀登時搖晃了下。
“小心!”
蘇柔柔連忙擱下藥碗,伸出雙手攙扶,卻不敵他全身的重量?與他一同跌到大床上。咚的一聲,兩人一下一上的交疊著。頸子以下幾乎全無縫隙。
麗容登時飛上兩朵紅霞,蘇柔柔屏著氣息,幾乎無法直視那近在咫尺的臉龐。
深邃黑陣掠過一抹暗光,灰明渾身僵硬,硬是忍著暈眩劇痛,迅速起身坐到一旁,拉開彼此的距離。
看著他因為忍受劇痛而隱隱抽顫的背影,蘇柔柔緊張兮兮的迅速坐起身。
“你……你沒事吧?”
“沒事。”他飛快回答,卻沒有轉頭看向她。
“騙人。”她毫不留情戳破他的謊言。“你全身都是傷,不但失血過多,還身中劇毒,要不是歐陽大夫醫術高明,及時替你止血解毒,可能早就……”想起那夜的情景,她也不禁微微顫抖了起來。
那夜當他倒下後,她擔心還有其他刺客追來,於是立刻使出吃奶的力氣將他拖到馬車上藏妥,之後,她飛奔回到客棧將元守喚醒,往桌上丟下兒錠碎銀,便帶著元守和昏迷不醒的他連夜駕馬奔逃。
那些刺客全在刀劍上抹了毒藥,他身受重傷,血流不止,她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就怕動作慢了,他會斷氣,幸虧他意志堅強,一路撐到歐陽大夫的家門口。
為了替他止血解毒,歐陽大夫費盡心思,而她則是留下元守,單獨駕著馬車折回半路,將先前留下的馬蹄輪痕以雪覆蓋,並駕著馬車往其他方向兜轉,故意製造出假線索,好誤導刺客搜尋。
只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翌日一早,趁著白晝車水馬龍,她又連忙駕著馬車帶他回到大雜院,並對大雜院裡所有的孩童宣稱他是意外墜谷的獵人,免得孩童天真,在外頭泄了口風。
自那夜起,他昏迷了將近四日,每日歐陽大夫都會暗中來到大雜院持續替他解毒療傷,好不容易今日他才終於睜開了眼。
他依舊沉默,不願轉頭多看她一眼,她也不願再回想那一夜的事,於是迅速自床沿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藥碗,拿著湯匙輕輕翻攪,輕輕吹氣,直到藥汁不那麼燙口後。才遞到他面前。
“這是歐陽大夫今早調配的藥,對你的傷勢和解毒很有幫助,你快喝吧。”
灰明看看那碗湯藥,依舊垂斂著目光,沒有接過。
“這兒是什麼地方?”他低聲問。
“蘇州常熟大雜院,也是我的家。”一頓,她特地補充:“這兒很安全。”
所以那夜出手相助的人,真的是她?
灰明暗中握緊拳頭,想起這陣子與闇玄門的鬥爭。
自從他帶著兩名乎下剿了闇玄門在常州的根後,闇玄門便將矛頭指向他,派出一批又一批的刺客打算致他於死,讓他難以繼續追查闇玄門門主的下落。
一次打鬥中,兩名手下不幸身亡,他則為了救她不慎遭到暗算。
之後。總是在他即將查出闇玄門門主的行蹤時。就會有刺客出手阻撓,彷彿像是為了耗損他的心神精力,刺客們前樸後繼,不曾停止,那夜,他就是敗在那枚毒鏢殘留的毒性,才會讓那群刺客有可乘之機。
那闇玄門行事囂張狠毒,一日不除,必成大患,然而她卻一次又一次的與他扯上關係,甚至大膽救了他,所幸她毫髮無傷,沒受到牽連。
“為什麼要救我?”他忍不住又問,心緒因與她的再次相遇而紊亂。
“當然是因為你也救過我啊。”她神色自若的說道,卻故意隱瞞心中那更為重要的理由——
她救他,當然是因為擔心他,是因為她喜歡他。
這半年來,她從來不曾忘卻過他,甚全連夢裡都是他的身影,再見面時她多開心,慶幸這失而復得的緣分,她還暗中提醒自己要溫柔些,別再那麼潑辣,誰曉得他卻故意裝作不認得她,凝視著她的眼神祇有冷漠。
他不想見她,也許還討仄她,所以她怎麼敢誠實說她喜歡他?
她不能再讓他更討仄她了。只能以報恩作為藉門,免得他又誤會她纏著他。
只是,即使她如此小心翼翼的隱藏情感,卻還是沒能瞞過灰明鋭利的眼。
相遇以來,她從來沒有一次騙得了他,尤其在他的注視下,她美麗的小臉逐漸染上一層薄紅,那捧著藥碗的雙手還因為羞怯微微顫抖。
心弦重震,一瞬間,他幾乎要伸手觸碰她,擷取她更多的情意,誘發她更多的羞怯,可下一刻,他卻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更加用力的握緊拳頭。
“我不能留在這兒。”他別開視線,強迫自己忽視她的真心,說完。又試圖起身,不料這過大的動作卻牽扯到他衣裳底下的傷口,甚至讓他再次暈眩,他愛緊眉頭,強逼自己漠視自身的不適。硬是舉步前進。
眼看他不顧自身傷勢固執的想要離開,她擔心得臉色都發白了,連忙又擱下藥碗,衝到他面前。
她張開雙臂,咬緊下唇,露出比他還固執的表情。
“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想去哪裡?”
“我不能留在這兒。”他老話一句,沒說出口的,是他刻意藏起來的擔憂。
為了除掉他,闇玄門不會停止搜索,一旦他們找到這兒,只會連累她和這兒的所有人。
他可以出事,卻絶對無法忍受她出事。
為了不讓她捲入危險,當初他才會故意揮開她的小手,漠視她的呼喊,舉步離去,倘若她因他受到傷害,那他絶對無法原諒自己。
“我說可以。”她瞪著他。
“我要走,沒人攔得住我。”
“好,如果你真的要走,那就出手將我打暈。”她動氣了,索性開口威脅。
他沉默的看看她,沒將她的話聽入耳裡,腳下方向一轉,竟打算舉步越過她。
“小毛、小娟、大器。”她忽然大喊。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清楚點出躲在門縫外偷窺的孩童們。“去廚房拿根面桿過來。”她大聲命令。
孩童們千笑兩聲,不好意思的推開門,好奇的問:“拿面桿做什麼?”
“如果他不聽話,硬是要走,就拿面桿打昏他!”她認真宣佈。
孩童們卻困惑極了。
“可你不是說,要他打暈你嗎?”怎麼“受害者”那麼快就換人了?
“囉嗦!”
“喔,好啦。”孩童們向來對蘇柔柔的話唯命是從,雖然覺得對個傷患施暴太過沒良心,卻不敢再廢話,乖乖的奉·命行事去,離去之前。還不忘回頭同情的瞥了灰明一眼。
“你……”被同情的灰明不禁停下腳步,皺起眉頭。
她轉身,抬高下巴,一副說到做到的模樣。
“你給我乖乖躺下來養傷,要走,等你打得過我再說。”說完,她硬是拽著他沒受傷的手臂,將他拖向床邊。
為了預防他掙扎,她還特意左右開弓。用雙手緊緊圈繞住他沒受傷的手臂,壓根兒沒發現自個兒的胸脯也貼到了他的手臂上,更沒發現他全身僵硬。
他一路任她拖著。並非不想掙扎,而是不敢掙扎,就怕一個輕舉妄動,會更加感受到她的渾圓柔軟。她柔若無骨的身軀遠比身上的刀傷還要令他難忍。
古銅色的耳郭,暗中添了抹可疑的紅,他被她拖到床邊並被逼著坐下。
“這兒是我家,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說什麼,你就得做什麼!”她雙手叉腰,凶悍得像個山寨頭子,可下一瞬間,她卻驀地一僵,彷彿意識到自己潑辣,不禁連忙端起湯藥,遮掩這份失態。“所、所以,你快喝藥。”她連忙軟下語調。
看出她的後悔與懊惱,他勾起嘴角,差點就要笑出聲。每次和她在一塊兒,她總能捉住他所有的心神,讓他動搖失常,卻又無法自拔的喜悅。
他知道她是認真的,倘若他堅持要走。她真的會出手,而以他目前的狀況,也許真的打不過她,就算打得過,他也下不了手。
接過藥碗,他一口氣將所有湯藥飲盡,沒有絲毫懷疑湯藥的成分。
“總之,你至少得先將傷養好。”幾乎是他勾起嘴角的同時,她的小臉也轟的一聲,燒得一片灼紅。
她從來沒看過他笑,更從來不曾如此羞窘,他一定是在取笑她潑辣,老天,她真想挖個地洞將自己藏起來。
接過涓滴不剩的藥碗後,她幾乎是逃命似的逃出門外,卻又在掩門之前,鼓起勇氣將頭探了進來。
“我去趟廚房幫你端碗粥來,大雜院裡都是人,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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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藥性的關係,喝完熱粥後,灰明很快又睡看了,直到深夜,屋外似乎有什麼東西被風雪吹落,發出一聲輕響,他才警覺驚醒。
黑眸睜開的瞬間,他也敏鋭的察覺到床邊有人,於是性快坐起身,迅雷不及掩耳地劈出大掌,卻在千鈞一髮間看清那人的相貌。
柔柔?!
瞰眸驟縮,蓄滿力勁的大掌緊急停下。
她怎麼會在這兒?難道她一直留在這兒照顧他?
他不自覺屏住呼吸,看著黑暗中那美麗的睡顏,心頭驀地一暖。可想起自己差點出手傷了她,那股暖意陡地轉變成驚懼,沒有任何猶豫,他眾刻伸出雙手,打算將她抱到床上,不料卻忽然觸碰到一抹冰冷。
該死,她的手怎麼這麼冰?
黑眸一顫,他這才注意她身上只披了件貂毛斗篷,箱個人就坐在床邊的木踏板上,側身趴在床沿,其中一隻小手還緊緊揪著他的衣角,彷彿連睡夢中也擔心他會離去。
外頭大雪紛長,即使是門窗緊閉,室內也冷得讓人哆嗦,她卻為了看顧他,如此委屈自己?
心驀地一疼,他忍著身上的刀傷,以最快的速度將她抱到床上,替她脫下腳上的厚靴,將暖被嚴密的蓋在她身上,不留任何縫隙,接著才緩緩下床,將整張大床讓給她。
他站在床邊,目不轉睛凝視著她恬美的睡顏,不明白她怎能如此鍥而不捨,為了他,總是不顧自身危險,硬是多次出手相助。
他愈是拉開距離,她就愈往他的心底走得更深,讓他想忘也忘不了。
他愈是想安離開她,命運便會安排他們再次見面,讓他想走也走不了。
如此反反覆覆,覊絆牽掛,要他怎麼捨得再次推開她?
佈滿刀繭的掌,充滿憐愛的、無法控制的撫上她的臉龐,撫上他渴望許久的美麗容顏,那遠比想像中還要柔嫩的白皙肌膚,瞬間觸動他男性慾望,讓他的渴望變得更加巨大。
他不放過任何一寸柔嫩,沿著她的五官,細細描繪她美麗的輪廓,腦裡浮現的不是擁有相同相貌的小姐,而是兩人相遇以來的點點滴滴。
她的喜怒哀樂、她的潑辣嬌悍、她的精明狡繪,好的她,不好的她,全是那般吸引著他。
他曾用盡一切留住小姐,可最終小姐還是選擇離他而去;而不管他如何冷模拒絶,她仍然重情重又。甚至在危難之際,毫不猶豫的伸手助他——
她與小姐不同。
他對她的感情,與對小姐的感情也不同。
他從來不曾如此在乎一個女人,在乎得,就算為了她粉身碎骨也甘願,而她也早已用行動表露出對他的情意,他怎能還以為是自己自作多情?又怎會擔心是自己一廂情願?
她敢愛敢恨,比誰都要勇敢,只是他奉聖命辦事,如今闇玄門勢力未除,所有刺客日以繼夜的到處搜尋他,他絶對不能連累到她。
粗糙的手指驀地收回,他神情掙扎的握緊拳頭,最後還是次定轉身離去,她卻忽然慌亂的夔起眉頭。張唇吐出夢囈,仿拂作了惡夢。
“別走……”她搖著頭,小手自暖被下探了出來,胡亂摸索,身上的暖被因為這一連串的動作自她身上滑落。
而他怎麼忍心她作惡夢?
沒有多想,他連忙停下腳步,回到床邊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替她蓋妥暖被,她卻再也不肯放開他。
她緊緊捉住他的大掌,再也不放。
“別走,別再推開我……”她難過低喃,緊閉的眼角隱約泛出點點淚光。
他心頭震撼,瞪著她眼角的淚,再也動彈不得。
她的那些淚,是因為他之前的冷漠嗎?
他,竟如此傷了她的心?
堅定如磐石的決心,因為那些淚光瞬間瓦解。
此情此景,要他如何離開她?倘若他真的走了。明早她是不是又要擔憂得白了臉?是不是會冒著風雪到處找他?是不是又要在夢中難過哭?
到底該怎麼做,才能不讓她傷心又能保護她?
一縷嘆息自薄唇逸出,灰明轉頭看了眼大門,腦中思考無數種對付闇玄門的力法,最後。他選擇在床邊坐了下來,用另一隻乎撫平她眉間的糾結和心慌。
“柔柔,別哭。”他輕聲安撫著她,語調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深情。
在他的安慰下,她果然不再心慌難過,緊夔的眉頭也緩緩放鬆,甚至露出一抹兩足、喜悅的笑。
看著她安詳的睡顏,他再也壓不住內心的激動與渴望,緩緩低頭吻上她。
當歐陽道提著藥箱跨進灰明的廂房後,坐在大床上的灰明在一瞬間眯起了黑眸,他的動作雖然細微,卻沒逃過歐陽道的雙眼,他不動聲色的掀起笑弧,神情自若的寒暄。
“灰公子,今日身子可有哪裡不適?”
“沒有。”灰明面無表情看著眼前年約三十五、一身白袍青壁的大夫,沒想到柔柔口中的歐陽大夫,竟然就是皇后故友之一歐陽道。
今年皇上皇后大婚,歐陽道與上官傲曾受召入宮同慶,因此對歐陽道他並不陌生,卻沒料想到會在這兒遇到他,更沒料想到柔柔也識得他。
“胡說。”一塊兒跟著歐陽道走進加房的蘇柔柔立刻反駁,不料目光才觸及灰明,便不自在的微微臉紅,連忙將目光放到歐陽道的身上。“他一整夜都沒睡,連被子都沒蓋,一定凍壞了。”她輕聲說道,語氣中有掩不住的擔憂。
“喔?”歐陽道微微一笑,沒有細間她一個姑娘家如何得知一個大男人整夜沒唾,甚主連被子都沒蓋,只是一派溫和的走到床邊。將藥箱擱到一旁的茶几上。
“我沒事。”灰明低聲回答,一雙黑眸始終盯著亦步亦趨跟在歐陽道身邊,卻始終不肯看向他的蘇柔柔。
“他失血過多,身子正虛弱,凍了一夜,不知有無大礙?”她故意佯裝沒注意到,依舊目不轉睛的看著歐陽道,仿拂對歐陽道的興趣遠遠大過子他。
“我沒事。”灰明再次開口,這回,他的語氣覺為堅定。
蘇柔柔臉兒更紅。依舊沒有看他,甚至還悄悄側過身子,躲避他的視線。
一旁,歐陽道則是徐徐掀開藥箱,聰明的沒有開日出聲,破壞兩人之間那微妙曖昧、彆扭逗趣的悄潮。
“歐陽大夫,您一定要好好的說說他,叫他下回別再放著大床不睡,還將被子蓋到我身——”她倏地住口,連忙將滾到舌尖的錯誤給吞回到肚子裡去。
雖說,她自小在大雜院里長大,大夥兒彼此照應習慣了,再加上灰明傷裡體虛,應該暫時“無能”幹壞事,大雜院裡的長輩們才允許她看顧他,可她可從來沒有看顧傷患看顧到床上去的經驗哪。
更別說昨夜她還作了個奇怪的夢,她竟然夢到他對她……對她……親吻……啊!
總之,雖然那只是場夢,可鎸在腦中的那份觸感,卻是如此的真實,她的唇甚至能回憶他親吻她的力道有多輕柔,他舔吮她唇瓣的方式有多纏綿,而一早醒來,她甚至覺得他看著她的目光也變得不同了。
他的目光變得筆直灼烈,仿拂世上只有他和她,彷彿經過一夜,他對她不再只有討仄,反倒多了些什麼——
但這一定只是錯覺!
他怎麼可能會對她……對她……
她不停告訴自己別多想,卻無法遏止的彆扭心慌,更無法阻止自己在他的注視下羞澀的臉紅心跳。
“總之。”她暗暗握拳,連忙走到桌邊,拉了張板凳放到床邊,貼心的放到歐陽道的身邊:“請您務必替他仔細把脈,他的身子可不能再壞下去了。”
放好板凳,她又恢復先前的姿勢,沒敢讓自己對上他的目光。
“沒問題。”歐陽道輕輕點頭,臉上的表情始終溫和,沒有在她羞熬的小臉上多作停留。“灰公子,煩勞了。”他坐到板凳上,朝灰明伸出手。
灰明不發一語,沉默伸出手掌,任由歐陽道替自己診脈,目光卻依舊停留在蘇柔柔身上只不過這次他的目光偏了些,專注看著她泛紅的耳廓。
歐陽道靜心診脈,一雙黑時端詳灰明的氣色,沒漏掉任何細微末節,許久之後才收回手。
“灰公子身強體健,雖然傷重,卻恢復得極好,體內殘毒已幾乎排清,也沒有染上任何風寒,只要再休養幾日就能下床走動。”
“真的嗎?”蘇柔柔雙眼一亮,開心的迅速轉身。
歐陽道加深笑意。“接下來我得替灰公子換藥,可否煩勞蘇姑娘到廚房端盆溫水過來?”
“沒問題,我這就去!”得知灰明沒事,且再過幾日就能下床走動,蘇柔柔興奮得忘了羞怯,連忙對他彎唇燦爛一笑,便走出門外。
直到房門被仔細關上,灰明才終子將目光放到歐陽道身上。心知肚明他是故意漣開柔柔,臉上卻依舊沒有絲毫波動。
“聽說你是朝廷的人。”歐陽道談天似的開口,仿拂兩人是多年鄰居。
“不錯。”他坦言不諱,深邃的黑游在蘇柔柔消失後便恢復平靜,再也沒有讓人臉紅心跳的火苗。
歐陽道點頭,臉上沒有任何意外,仿拂早在預料之中。
“你的心臟位置天生異於常人,身上刀傷多無巧不巧全都偏右,這代表那群刺客清楚你的要害,可見幕後主使之人對你瞭若指掌。”他繼續道,臉上的笑意始終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黑眸一瞬,灰明斂下眼睫,低聲道:“我知道。”
“闇玄門從不接受失敗,既然你心中有底,那麼應該早己想好應對之策,在下就不多言了。”語畢,他自藥箱裡拿出一瓶傷藥。
灰明卻眯起黑眸。“是柔柔告訴你闇玄門的事?”
“不,蘇姑娘只曉得你遭人追殺,卻不清楚內情,在下只是以毒物推敲得知,還沒告訴任何人。”
灰明依舊盯著他,直到確認他的眼神坦蕩無詭,才無聲抓開被縟,卸下上半身的衣裳。
歐陽道加深笑意。知道他在顧忌看什麼,男人永遠不希望深愛的女人替自己擔憂,甚至因此捲入危險。
“闇玄門行事狠毒,單打獨鬥並非好事,倘若有需要出力的地方,在下願盡綿薄之力。”說話的同時,他也俐落解開他身上包紮的白布。
“前些日子,我已和朝廷通過書信,朝廷已派出其他人手。倘若我死了,那些人會接續這份工作。”灰明面無表情道,言下之意,就是不勞費心了。
“倘若你死了,蘇姑娘會很難過的。”歐陽道不置可否的一笑,低頭撿視他身上一道道猙獰的傷疤。
灰明沉默不語,忽然想起那令他痛徹心腑的淚光。
無論如何,闇玄門的事都得儘早結束,但為了不讓她再傷心,他會安分的留在這兒,先將身上的傷養好。
歐陽道說的不錯,闇玄門派出的刺客清楚他的要害,總是針對他右邊的心窩猛攻,而這世上恐怕也只有一個人知道他的心臟也許並非生於左側。
那人便是八年多前與他一同進宮行刺。卻泰闇玄門前門主之令暗中除掉他的伙什,他以淬毒匕首刺入他的左胸,但他因為心臟位置天生異於常人而逃過一劫。
事隔多年,他從未再想起過那個人,更沒想過刺客們極有可能是受到他的指使。
能指使闇玄門這麼多的刺客,莫非他就是闇玄門現任門主?
在歐陽道的醫治下,灰明的傷勢恢復神速,不但能下床走動,還能一肩挑起所有的粗活。那堆滿格間柴房足以燒到春後都還有剩的柴火,就是他劈的,大雜院外那被風雪吹垮的籬笆,也是他一手修補。
雖然蘇柔柔曾私下透露,他是朝廷大官,大雜院坐的老人們一開始還對他畢恭畢敬。不敢煩勞他,卻拒絶不了他的堅持。尤其他動作俐落,力氣比樵夫大,雙手比工匠巧,每件事總能匕快完美的完成,讓人連拒絶的藉門都沒有。
不過才相處幾日,所有人全對他這毫無官架子的朝廷大官喜歡得不得了,就連孩童們也老愛圍在他身邊看著他做事,不管婦人怎麼叨念都沒用。
就如同蘇柔柔所說,這個大雜院是她的“家”,不但溫暖熱鬧,也相當的安全半個月來,始終沒有任何一個刺客找上門。
而他當然知道,這並非是他運氣好,必定是她暗中冒險抹去了所有線索,他才能高枕無憂的養傷,但即使如此,他依舊時時刻刻戒備著週遭的一切,沒有輕易的松下戒心。
她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他,甚全衣不解帶的照顧著他,處處對他用心,他看在眼裡,暖在心裡,卻也疼在心裡,但又無法阻止她忙碌,畢竟大雜院裡人口眾多,除了照顧他,她還得分神忙裡忙外,壓根兒沒有休息的機會。
眼看她眼皮底下的陰影愈來愈濃,這幾日,他始終不看痕跡注意著她,果然,衣裳不過才縫補到一半,他便發現她頻頻點頭,手中的針線更是因此悄然落地。
在衣裳跟著落地之前,人在屋外修理桌椅的灰明,電掣風馳的奔入屋內,及時接住她搖搖欲墜、柔若無骨的身軀,沒讓她摔下板凳。
屋裡其他一塊兒修改衣裳的婦人們,全都被他迅如鬼魅的動作給嚇了一跳,卻機警的沒有出聲,因為她們也都發現到蘇柔柔眼皮底下的疲憊。
雖說男女授受不親,但誰也不忍心喚醒蘇柔柔,只好蹬手跟腳拿走落在她腿上的舊衣裳,用手勢暗示灰明快帶她回房。
灰明沉默點頭,將累極而睡著的她攔腰抱起,輕步跨出廳堂,一路沿看屋簷下方走向她所居住的加房,始終沒有驚動到沈睡的她,更沒讓半片雪花落到她身上。
屋外白雪還在下,孩童們不畏寒冷,在新年歡樂的氣氛下,開開心心的打著雪仗,就連老成的元守也在行列之中。雖然玩得開心,元守可沒忽略經過的他,更沒忽略他懷裡的蘇柔柔,他本想跟上,卻又突然止住腳步。
灰明沒去猜測他停下的原因,只是推門踏入屋裡,無聲彎下腰,將懷裡的可人兒輕輕放到大床上,並替她蓋上暖被。
“唔……”緊閉的麗眸,忽然有了動靜。
因為累極,而不小心打起磕睡的蘇柔柔,在暖意包圍而來的同時,竟忽然眨了眨長睫,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睡吧。”俯在她身上的灰明,連忙伸手撫上她微涼的嫩頰,誘哄的對她說著:“我會在這兒陪你。”他在床邊坐下,替她將暖被又拉高了些。
蘇柔柔眨眨眼,又眨眨眼。以為是自己看錯,卻發現那近在咫尺的臉龐始終不曾消失。
轟!她瞪大眼,只覺得小臉著火了,哪裡還睡得著。
要命。她什麼時候回到房裡了?他又是什麼時候到她房裡的?
啊,他的手……他的手正在摸著她呢,他、他……他靠得好近啊!他還說要留在這兒陪著她睡覺?!
她該不會又作夢了吧?
藏在暖被下的小手,連忙偷偷涅了下大腿,這才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不、不用了,我不累。”小臉更紅,她低快搖頭,就想坐起身。
“別逞強。”他卻用另一隻乎按下她的肩膀,不讓她起身。
她”院亂眨眼,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你累壞了,需要休息。”他看著她,熾熱的大掌始終沒有離開她的嫩煩,掌上粗糙的刀雖也始終勾撩看她的心跳。
“我、我……”她緊張得連話都快說不好,屋外雖吵,她卻清楚聽見自己紊亂的心跳聲。
糟糕,他會不會也聽見了?
她慌張得幾乎要用手摀住自己的心口,卻又害怕此地無銀三百兩而作罷。她斂下眼睫!懾蠕了許久,才能“冷靜”的告訴他,她不能在這時候睡覺。
“我得縫補衣裳。”
“明早再做。”他替她想出解次辦法。
“我還得替你熬藥。”
“我可以自己來:”這也不難,只要她睡著,就不會有人再堵在廚房門口,不讓他進門。
“我、我、我還得幫忙準備晚膳。”
“長輩們不會希望你累壞的。”他一針見血,讓她再也無話反駁。
她張著紅唇,果然再也想不出其他藉口。
這段日子她確實是累壞了,大雜院里長輩們心疼她,老要她多休息,是她固執的不聽勸,堅持要找事情讓自己忙碌,因為她害怕自己會將太多心神放在他身上。
因為她知道,他遲早是要走的。
眼看他的傷勢一日好過一日,她縱然欣喜,卻也惻悵,她每日都在等,等著他開門說要離開,可不知什麼原因他卻不再開門說妥走,反倒頻頻做出讓她手足無措的舉動。
就如同此刻,他親昵撫觸她的臉煩。
他凝視著她的眼神,撫摸她的力道,不但讓她臉紅心跳,更讓她覺得自己是個稀世珍寶,正被他溫柔珍惜著——
可這股溫柔,卻讓她害怕極了。
即使在京城的那段日子,他也不曾對她如此溢柔,他對她雖好,卻始終隔著一段冷漠的距離,讓她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可如今一切都變了。
他對她的改變,就像是一場美夢,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夢醒了,他又要變回當初冷漠討仄她的他,而這場美夢只是他臨去之前慷慨送給她的報答。
想起這個可能,她連忙將手伸出棉被。緊緊揪住他的衣角。
“你是不是要走了?”她試著用最自然的神情,問出讓她最害怕的事。
黑眸一瞬,他盯著她眼裡一閃而逝的倉至。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因為最近你實在……實在……太奇怪了。”她謹慎的,沒有說出“溫柔”這兩個字,就怕是自作多情。
“我確實得走,但還不到時候。”他淡淡道,也不隱瞞她。寡不敵眾,既然闇玄門次定以車輪戰消耗他的體力,為求成功,他最好待到援兵趕到。
他果然還是要走。
麗眸瞬間黯淡,她故作堅強的暖了一聲,卻無法讓自己鬆開他的衣角。
她以為自己早己做好心理準備,沒想到實際聽到他親門說出,卻還是難受極了。
他當然得走,他既不是這兒的人,也得對付那些刺客,他甚至討仄著她,她到底在奢望什麼?難道就因為這幾日他對她處處溫柔,她就以為他或許——或許——或許有一點點喜歡她?
揪著衣角的小手無意識的愈揪愈緊、愈揪愈緊,直到耳邊傳來衣裳被撕裂的聲音,她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好事。
老天,她竟然撕破了他的衣裳!
她如夢初醒,慌張的連忙鬆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這會兒就再去替你拿套衣裳過來,順道拿些針線將衣裳補好。”說完,她掀開暖被就要下床。
“不用了。”他卻拉住她的小手。
他身上的衣裳是大雜院的舊衣,雖然已是最大的,卻還是不合身,加上這幾日勞動,早已出現許多裂縫,這縫補起來,不知道又要耗掉她多少心力。
“沒關係,我去去就回。”她神情慌亂的抽回手,堅持到外頭一趟。
不行,她不能再留在這兒,否則只會露出更多破綻,讓他起疑。
小腳落地,她起身正要往前走,他卻碎不及防的再次拉住她的手,使力將她拉回,她裡心一個不穩,竟意外往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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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低叫一聲。順勢跌坐在他的大腿上,纖柔嬌背幾乎是不留任何空隙的貼抵上他雄壯的胸膛。剎那,她心兒狂跳,險些就要跳出胸口,可下一瞬間,她卻突然想起他身上的傷勢。
“對不起。”她自責得臉都白了。“我一定撞疼你了,我這就馬上起——”
“柔柔。”他緊緊環住她的細腰,不讓她起身,並用前所未有的溢柔語氣輕喚她的名。
柔軟的嬌軀瞬間一僵。她以為是自己聽錯。卻礙於彼此的姿勢。無法得知他此刻的神情。
“先別走,就這樣聽我說些話。”他環緊她的腰,用自身體溫溫暖她柔軟的嬌軀,薄唇每說一個字,就會輕輕刷過她細柔的髮絲,鼻間儘是她誘人的髮香。
這是他這一輩子體會過最美好的享受,而早在許久之前他就想這麼做了。
之前是他太過軟弱才會一味的逃避,卻從沒想過兩情相悅的可能而傷了她的心,然而有她相伴的日子是如此溫暖,伸出雙手就能觸碰她是如此幸福,讓他更加確定無法放開她。
這段日子以來,他始終在尋找恰當的時機,告訴她一些重要的事,她卻總是不著痕跡的避著他,好不容易終於逮到這個機會。他只好“把握機會”。
“你、你、你……”她低頭瞪著他太過“理所當然”的手臂,已經不知道是震驚多些,還是羞澀多些,格個人就像是煮熟的蝦子,全身匕下全熟透了,而她強烈懷疑,自己的頭髮八成也燙紅了,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能順利說話。“有話,不能等我回來再說嗎?”事有輕重緩急,她得想個辦法讓他先放開她呀!
“我會回來的。”他答非所問,目光在發現她燙紅的耳垂後,勾起了嘴角。
“你說什麼?”她的心神,一下子被轉移了開來。
“我要走,是因為有些事非辦不可,待事情辦妥後,我會再回來的。”他對她許下承諾。
“回來……”她卻不敢多想。“你還想多住兒天嗎?”
“不,我回來,是要帶你到京城。”他幾乎是在她燙紅的耳後說出答案,讓她連聽錯的機會都沒有。
馨香嬌軀舞地一震,她屏住呼吸,從來不曾體·會如此期望卻又如此害怕的心情。他為什麼要帶她去京城?她張口欲言,又欲言又止。
他在她的耳邊繼續說著:“回到京城後,我們一起去面見聖上。”
“為……什麼?”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問了。
“我是皇上的貼身護衛,奉命保護皇上,但在半年多前,我卻遇見更想保護的人。”他一字一句,清楚說出她這輩子都忘不了的答案。“那個人,就是你。”
馨香的嬌軀不只僵硬,還開始微微顫抖。
“我必須向皇上坦承,並得到皇上的原諒,才能全心全意的回應你。”他將她又抱緊了一些。
他再也不想看她強顏歡笑,也無法忍受她逃避著他,更無法任由她出入危險,他卻無法在她身邊保護她。
雖然她向來擅長製造麻煩,他卻正好擅長收拾麻煩。
“我愛你。”他輕輕的、慎重的、堅定的親口對她說出不曾向誰訴說過的情意。
然而蘇柔柔卻像是綳到極點的弓,倏地推開他的手,自他身上彈了起來。
“你……”她驚慌地揪緊衣擺,瞬間拉開彼此的距離,始終沒有歷氣轉過身,就怕泄倔不該有的情緒,更害怕面對他此刻的表情。“你救過我,我也救了你,我們誰也不欠誰,你若是要走,很本不用過意不去,更不用……不用……”更不用說謊騙她!
“我愛你。”他卻堅定的重複並跟著起身。“也許在京城時,就愛上了你!”所以他才會違背皇令,暗中放她走;那是他第一次背叛軒轅禘,也是唯一一次的背叛。
“別說了。”她高聲打斷他,就連嗓音也充滿顫抖。再說下去,她真的會當真的!“你一定是在開玩笑,我還是……還是先替你拿套衣裳來。”
話還沒說完,她伸手就要拉開門扇,誰知一股風勁自身後襲來,緊接看她再度被他摟進懷裡,並被迫轉身。
她想逃避,他卻迅速俯下頭,封緘住她的紅唇。
那種感覺就像是雷電忽然打到身上,讓整穎心都顫慄了,卻一點也不疼。
剎那間,她腦袋一片空白,只能傻傻盯著那雙燃看火焰的黑眸,全然忘了掙扎,任由他溫柔的吻著她的唇,熾熱的、反覆的、纏綿的舔吮摩擎著她,一點一滴的軟化她僵硬的身軀,一點一滴腐蝕她心中的恐俱,讓她不自覺的緩緩閉眼,沈溺在他突如其來的親吻之中。
他將她圈抱得更緊,雄壯的身軀就像一團火,灼熱得她渾身發燙,不禁想要開口喘息,他乘機竄入她的唇腔,用濕熱的舌糾纏得更深、更熱、更貪,急促的心跳聲在彼此間響起,卻早己分不清是她的,還是他的。
就連心跳,都緊緊的糾纏到了一塊兒,再也分不開。
素白十指揪緊他的衣裳,喘息間,她發出一聲撩媚的嚶嚀,感覺自己就像外頭的白色雪花,快要被他融化了。
“柔柔……”
察覺到她呼吸急促,他終於拉開一丁點距離,貪婪的薄唇卻還是流連在她的唇角,一下一下的啄著,甚至沿著她粉嫩的煩一路摩擎親吻,來到她軟嫩燙紅的耳垂,引發她更多的顫慄與嘎濘。
粗糙大掌竄入她的發間,他緊緊環抱她顫抖的嬌軀,差一點就要克制不住將她抱到身後的大床上。
該死,現在還不是時候。
握緊拳頭,他倏地抽離,不敢多看她撩媚勾人的神情,只好將她按到胸前。
“還需要我證明更多嗎?”他聲音沙啞的問,氣息也是不穩,卻沒放過她身上每一個最細微的反應。
他知道她根本無法抗拒他,迷戀著他,甚至陶醉在這記親吻中,只是害怕又受傷,才不敢輕易相信他。
這個發現讓他欣喜若狂,因為他知道,只要他再加把勁,就能徹底摧毀她的心防,然後得到她。
她氣喘吁吁的靠在他的懷裡,連搖頭的餘裕都沒有,若不是他摟抱著她,她一定會癱軟跪坐到地上。
天!他吻了她,他竟然吻了她。
這次不是作夢,而是真真實實的事,他用最直接的行動證明了他的宣言,讓她不得不信,也無法不信。
他愛她……真的愛著她……
藏在心中深處的那些傷心膽怯,直到這一刻終於煙消雲散,再也無法質疑他的真心,心兒抨抨跳,卻像是跳在溶化的蜜水中,每跳一下,就甜上一分。
她羞怯的睜開眼。聆聽他一與自己相同急促的心跳聲,忽然想起這兒日他總是用熾熱的日光盯著她看,她還以為是自己多心,沒想到……他確實對她很熾熱……
通紅的小臉瞬間又嫣然了幾分,她懷疑自己一定沒臉再面對他了,卻阻止不了自己回憶方才那熾熱豹吻,以及這陣子他每一個“怪怪”的行徑。
其實她早該察覺不對勁,畢竟他向來寡言冷漠,甚少顯露心緒,唯一在她面前失常,就是在洛陽葉宅將她誤認為“小姐”之時。
那時他——
喜悅的容顏因為這段回憶而驀地一僵,就連柔順依根的嬌軀也突然微微僵硬。
“柔柔?”他敏鋭察覺到她的改變,於是輕輕推開她,低頭看她。
她迅速別開臉,逃避他的目光。
小姐……是了,她怎麼會忘了這最重妥的人物呢?
他在洛陽乍見她時,那震驚複雜的神情始終深深的烙印在她的腦海,當時他看著她的眼神就好像看到死人復生。
當他呼喚小姐時,語氣是多麼的小心翼翼,卻也是多麼的輕柔呵護,為了確認她的身份,他甚至一路從葉府追到了百花閣,自到確定她並非他口中的小姐後,眼神隨即變得漠然寂寥。
她知道,必定是她的容貌與那位小姐極為相似,才會將她誤認。
她也知道他對她好,多少與那位小姐有關,他眼底偶爾流露出的蒼涼,必定也是因為那位小姐,難道他愛她,是因為……
不,不對,倘若他在乎她的容貌,就不會一次又一次的推開她,她怎麼可以懷疑他愛她是因為她與那位小姐模樣相似?
他不是這樣的人上
“我愛你,並非因為你長得像“小姐”。”
就在她下定決心,不去猜疑他的這份情感時,他卻像是看穿她的想法,點出她心中的陰霾。
她震驚的抬起眼,看向他。
“你跟她不同。”他深深的看著她,語氣雖然傳急,眼神卻是筆直坦蕩。“我從來不曾將你和她重疊,早在許多年前,小姐就己經自我心裡消失——”
“我知道!”她連忙截斷他的話。“所以別說了。”她連連搖頭,好後悔自己為何要懷疑他?
他的眼神明明是那樣的蒼涼,他門中的小姐必然曾經讓他痛徹心腑,她怎麼可以讓他再去回憶,甚至開口提及那段過往?
她咬了咬下唇,接著對他露出無比羞怯卻也無比堅定的微笑。“我愛你,所以不管你心裡還留著誰的身影,是不是因為她而愛上我,我都不在乎。”
他動容的看著她。
“只要你是真心愛著我,那就夠了。”她加深笑意,笑得更加美麗,也更加耀眼,宛如春日乍現的萬丈光芒,永遠存在他心裡。
喉頭收縮,他不禁執起她的手,用力按到自己的胸前。
“在這裡的,只有你。”他鏗鏘有力的宣示。“如今是,將來也是,這一生一世都會是。
“你……”點點淚光不禁湧上眼眶,她連忙低下頭,緊緊揪住他的衣襟。“我相信你,所以你別再說了。”再說下去,她真的會哭,她可不想在他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果然馬上沉默,並非因為不敢承諾,而是因為害伯將她弄哭。
就連死亡都無法讓他恐懼,但她只要落下一滴淚,就足以讓他恐懼萬分。
“答應我,事成之後,你會跟我一塊兒去趟京城,並一塊兒進宮。”不得已,他只好迅速更換話題。
她臉兒又紅,卻始終低著頭,沒有開門說出答案。
“你不願意?”許久得不到答案,他不禁有些擔憂地執起她的小臉,端詳她臉巨的神情。
“我又沒這樣說。”她飛快反駁,語氣裡有隱藏不了的彆扭,臉上更是暈滿女兒家的嬌羞。“我……我又打不過你,你想押我進宮,我也沒辦法啊。”他都已經決定了,又何必再問她呢?
看出她的彆扭與羞漲,他這才化憂為喜,勾起嘴角,親吃的低下頭,在她耳邊堅定的向她保證。“放心,我不會抑看你。我會牽著你進宮。”
大雜院裡人口眾多,只要有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就一定逃不過其他人的眼。
蘇柔柔和灰明之間的“曖昧”,自然很快就教人給發現了。不過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點破,就連孩子們也被嚴肅吩咐,絶對不許多嘴。
畢竟為了大雜院的老老小小,她一年到頭都在外頭奔波,幾年下來,大好的青春就這樣給蹉跎了,甚至過了適婚年紀,如今好不容易遇到喜歡的人,眾人對兩人間的感情自然是樂見其成。
何況灰明還是朝廷裡的大官,雖然話不多,為人卻是剛正木訥,對長輩也相當禮讓,確實是值得託付終身的對象。
眾人看在眼裡,樂在心裡,每個人都等著小倆口主動開門,把這天大的喜事分享出來,也好計劃什麼時候該籌備兩人的婚禮,誰知道這一等,沒等到喜事,反倒等到了壞消息。
前些日子,兒個孩童染了風寒,歐陽道又開始進出大雜院,今兒個一早,他一如往常的來到大雜院替孩童們看診,私底下卻不知道和灰明說了些什麼,結果傷勢尚未完全痊癒的灰明,竟然一句不說馬上整理裝束,開門就要離開大雜院。
大夥兒不敢多問。只能看著蘇柔柔送著他走到篙笆外頭,每個人的臉狄都是濃濃的困惑與不捨。
“是不是那些刺客找到你了?”直到周圍只剩下彼此,辦柔柔才敢開口詢問原因,臉上儘是藏不住的擔憂。
當初她和元守將他送到大雜院後,確實曾和長輩們提過他的身份,卻沒有詳細說明他受傷的原因,一來是不希望長輩們擔心,二來也是害怕走漏風聲,所以三令五中不許元守多嘴。
原本她還以為能藏住他,沒想到那些刺客那麼快就找到他了。
“別擔心,他們並沒有找到這兒。”灰明撫摸她冰冷的臉頰,安撫她慌亂的情緒。
“那為什麼……”
“昨兒個夜裡,縣太爺被殺了。”他說出原因。
“是那群刺客下的手?”她一愣,很快就猜出兇手。
“不錯,他們似乎找到一些蛛雄馬跡,知道我就藏在附近,為了逼我現身,因此出乎殺了縣太爺,倘若我不現身,他們會刺殺更多無辜的人。”事到如今,他己經無法再等待援兵趕主。
蘇柔柔倒抽一門氣,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他們為什麼非要你現身不可?”她緊緊捉住他的衣角。“你下江南,應該是本命追拿刺客,照理來說那些刺客應該四處躲著你,又怎麼可能正而挑釁?這太奇怪了。”她馬上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敏鋭的沒錯過這細微的矛盾。
黑眸微閃,他卻依舊不動聲色。
“也許正因為我礙事,所以他們打算早點將我除掉。”
“既然如此,那他們一定設下了陷阱。”她嚏起眉頭,連連搖頭。“他們一定是打算設局陷害,你的傷勢尚未痊癒,你千萬別……”
他點住她的唇。
“我身負聖命肅清那些刺客,如今縣令卻因為我而喪命,我不僅愧對皇上,更愧對縣令一家,我不能讓更多無辜的人遇害。”
她知道。
她知道他是朝廷的人,也知道他身負重責大任,即使與她情投意合,也不會閃為兒女私情而耽誤公事,更不可能眼睜睜任由無辜百姓受害。
他出生入死,雙手染滿血腥,全是為了守護更重要的人事物,而她就是深愛如此剛正忠義的他。
她多想開口央求他,帶著她一塊兒去,卻明白自己只會成為他的負累,而她更明白,先前他殘忍地將那些刺客趕盡殺絶,甚至在重傷之際,也堅持著妥離開大雜院,全是為了不讓她捲入危險。
他總是將她的安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所以她怎能自私的讓他擔憂?又怎能阻止他,讓他為難?
雪花一片片飄下,落在她盛滿不安的眼眉之間。她強逼自己綻開笑容,挪開他點在唇上的食指。
“去吧,我會在這裡等你,一直等著你回來。”她遞出替他保管的大刀,並向他保證。“在你回來之前,我不會再到外頭行騙,到處惹麻煩。”讓他心無牽掛,是她唯一能替他做的事。
波瀾不興的目光,因為她的話而震盪。
“我一定會回來。”他接過大刀,緊緊握住她的手,堅定的向她承諾,一雙黑眸深深凝視著她,從未如此慶幸她是這樣的堅強,更從未如此慶幸自己能夠遇見她。
“君子一言既出,四馬難追,來,打手印。”她笑著伸出手,向他討取保證。
他如她所願,伸手勾住她的小指,與她打了手印,卻也同時掀開身後的披風遮掩彼此的身影,將眾人的目光阻隔於外。
她不解的仰望著他,他卻低下頭,深深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吻。
“這是保證。”他勾起嘴角,對著她微笑。
她臉兒發紅,連忙搗看紅唇,無措的說不出話來。
他卻加深笑意,任由披風飄落。“幫我跟所有長輩說一聲,我還會再來打擾。”
她點點頭,目光卻驚過波動,知道他就要走了。
果然,他鬆開她的手,抬眸對著站在遠處的所有人輕輕點頭,接著便轉身離去。
歐陽道也站在人群之中,與所有人目送他離去。
蘇柔柔握緊拳頭。眨也不眨的望看他離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她依然沒有鬆開拳頭,彷彿要將他殘留在掌心的溫度,永遠收藏。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十章
兩個時辰後,當灰明隻身來到縣衙門外時,埋伏在附近的刺客果然立刻蜂擁而上。
大街上行人雖不多,卻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打鬥嚇得一哄而散,為了避免牽連無辜,灰明立即施展輕功離開大街,卻發現跟在後方的刺客停下腳步,往另一個方向迅速離開,似乎另有盤算。
他靜心沈吟,接著毅然跟上。
他一路循著刺客們特意留下的足跡,來到一間破廟外。
破廟位於北方幾里外的山腳,四周儘是深濃得不見底的竹林,只有一條小路直通廟門,向外聯繫,平日人煙已是稀少,如今更是到處不見任柯人影。
即使如此,灰明仍然敏鋭察覺到那些刺客就隱身在被雪染白的竹林中,那些人藏得了氣息,卻藏不住殺氣,除此之外,破廟裡還藏看另一個人。
“我曾經說過,你的武藝不輸月魄,卻輸在太重情,這是你唯一、也是最可笑的弱點。”
果然,當灰明在破廟外停下腳步時,一道低啞嗓音也隨即自廟裡傳出。
灰明臉上波斕不興,沉默地盯著廟門,就看見一抹人影自廟裡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男人。
一個曾在多年以前,在他胸口捅下一刀的男人。
“多年不見,你依然沒變,依然學不會聰明。”男人勾起一抹深沈的微笑,黑白參雜的長髮四散,飄蕩在風雪之中,盯著灰明的目光有懷念、嘲諷、感嘆,還有更深更複雜的情緒。
灰明依舊波斕不興,並沒有閃為見到昔日的夥伴而有所動搖。
隱藏在披風下的健壯身軀,即使沒有擺出任何防禦動作,仍然強悍得讓人找不出絲毫破綻。
“為什麼要把我引到這兒?”他緊握手中的大刀,低聲問。
“見到我,你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將嘴角拉得更高,一步接著一步的朝著灰明前進。
灰明抿緊薄唇,始終文風不動,沒有忽略他的雙手始終負在身後,似乎隱藏著什麼,而藏在竹林裡的那些刺客也一樣按兵不動,不知是受了指示不准輕舉妄動,還是們算趁他不備之時進行突擊。
但無論如何,事實證明,眼前的男人果然就是闇玄門的新任門主,那些刺客之所以清楚他的要害,全是受他扮使。
“你特地給了我不少提醒。”他低聲回答。
男人低笑出聲,終於在他身前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腳步。
“看來,你並沒有忘記我背叛你的事,正巧我也沒忘,所以我一直以為你應該死了,死在我的那一刀之下。”他忽然斂下笑容,露出極為失望的表情。“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深信己親手殺了你,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還活著,甚至就一直藏在那皇宮之中。”
黑眸掠過一抹暗光,灰明沒有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逝的憎恨。
“那都是過去的事,我和你之間,應該沒有仇恨。”他不以為他如此大費周章的將他引到這兒,只是為了與他敘舊。
“沒有仇恨?”男人飛快揚眉,語氣變得更譏誚了。“呵,我就是討仄你這雲淡風輕的態度,即使我曾經親手致你於死,你也從未將我放在心上,而那該死的門主也一樣,無論我如何為他做牛做馬,他也從來沒有將我看在眼底。”
灰明盯看他看似平靜,卻隱約瘋狂的神情,忽然有了某種想法。
“是你殺了闇玄門的門主?”他一針見血的問。
“不錯,他以為將你除掉就能高枕無憂地統治闇玄門,卻沒想到我會背叛他,就因為我技不如你,不會對他造成威脅,所以他將我當成了狗使喚,甚至到死的時候還不清楚我為何會殺了他,簡直愚蠢至極。”男人大笑承認,一點愧疚也沒有,反倒顯得得意洋洋。
灰明眯起黑眸,總算確定他不大對勁。
他的神情不對,眼神也不對,就連說話的情緒也過丁起伏;一流的刺客絶不會洩漏真正的心緒,更不會浪費機會,他有太多致他於死的機會卻始終沒有出手,更沒有讓那些藏身在竹林裡的刺客現身。
“既然你已經達到目的,為何還要把我引到這兒?”他重複問題,不看痕跡的觀察他每一個細微的變化,同時也戒備著竹林裡的刺客。
“因為我想證明門主是錯的。”男人高聲回答。“即使門主始終認為我不如你可我卻不這麼認為,尤其你壓根兒無法應付我派出去的刺客,甚至因此差點喪命還好有人救了你。”
當男人提及蘇柔柔時,灰明的目光兒不可察的閃爍了下,所幸男人自顧自的繼續道,並沒有發現到這點破綻。
“那人相當聰明。不但抹去了所有線索,還製造出假的輪痕,混淆方向,徹底將你藏了起來,讓我差點以為你逃回京城了。”男人緊緊皺眉。“要是你逃回了京城,那我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灰明目光一瞬,沒錯漏他話間的語意。
“你先後刺殺八名官員,就是為了將我引到江南?”
“放心,我還不至於笨到與朝廷作對,我只是討仄在追查你的消息時,沒有人願意回答我的問題,你明明是朝廷裡的人,那些人不可能不識得你,卻沒有一個人能清楚回答我的問題,所以我才將他們通通殺了。”男人兩手外攤,將殺人視為理所當然,完全不將人命當作一回事。
灰明緊緊皺眉,再也不願詢問更多,而是舉起手中的大刀對準眼前的男人。
“御風。”他喊出他的名。“雖然你並不打算與朝廷作對,可惜我就是泰了朝廷的命令前來剿滅闇玄門。”
“是嗎?”被稱為御風的男人沒有被激怒,反倒露出愉悅的笑容。“那我的運氣還真好,只殺了八個人就找著了你,最後的那個縣太爺,只能怪他運氣不好,誰教有人將你藏了起來,我只好又出手了。”語畢,男人也終於有了動作。
只見他雙手疾揮。朝灰明射出無數毒鏢,淬毒的鏢混在風雪之中,讓人難以清算數目,更是難以防範。
灰明只好當機立斷,瞬間拔地躍起,並迅速往前空翻,高大身軀宛如急轉的車輪,輕盈得不可思議,不僅讓所有毒鏢全撲了空,更在轉瞬間欺到男人上空,手中大刀猶如大斧劈柴,直落男人腦門。
哪”!
可惜就在千鈞一髮之際,男人突然轉移位置,保住一命。
“我早就想證明,究竟是你有真本事,還是門主看走了眼。”語未竟,男人又疾射出數枚毒鏢。
灰明以刀而擋下所有毒鏢,高大身軀同時無聲落地,全身上下毫髮無傷。
男人皺眉,露出失望的表情,隨即掏出藏在腰後的雙鈎,初他欺襲而去,眼看大刀凌厲揮來,他眼明乎快的以右手鈎頂鎖拿住刀身,阻止他的攻勢,左手卻是反轉鈎身,以底部尖鋭的鈎尖刺向灰明的右心窩。
灰明黑眸一瞬,雄勁內力瞬間自身內輻散而出,共主通過彼此交纏的兵器,瞬間震斷男人的右手臂。
“啊啊啊——”男人放聲慘叫,瞬間被那股內力震退了數步,整條右臂癱軟下垂,再也握不住兵器,甚至差點跪到雪地上。
那股內力實在太驚人。威力猶如排山倒海,更似地牛翻身,將周圍的積雪全埋揚了起來,甚主形成一個圓圈向外墉漫,將兩人的身影盡數籠罩。
隱身竹林裡的刺客們,因為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而產生些許動靜,灰明卻始終穩穩橫舉著大刀,全身上下防備得固若金湯,讓人無可乘之機。
可縱然如此,仍然有四名刺客衝出竹林,飛奔你漫的風雪之中,吃快來到男人身後,朝灰明射出毒鏢。
“是誰允許你們出乎的!”男人轉身高喝,表情猙獰如鬼。
“門主,情勢太危險了,您快跟我們走吧!”其中兩個人無暇解釋,只能快速伸出雙手,攙扶起腳步不穩的男人,打算帶著他逃命。
不料男人卻不領情,反倒碎不及防舉起手中的利鈎,以鈎刃斷兩人的咽喉,猩紅鮮血瞬間猶如泉噴,濺得一地都是。
“門……門主?”其他兩名刺客重重一愣,本能迅速後退,卻仍然逃不過男人的追殺。
當驟起的風雪消散,就見四人的屍體橫躺在雪地土,一地白雪淌滿無數刺目的猩紅。
“違抗我的人,一律都得死!”男人對著前方竹林憤怒咆哮,一身的殺氣,在一瞬間消彌竹林裡所有的騷動。
竹林裡,所有刺客震懾無言,簡直不敢相信四人的一片忠誠竟會換來殺身之禍!
為了與朝廷作對。門主接連刺殺官員,如今甚至不分敵我,連自己人都殺,接下來,門主又要犧牲誰了?
雪花飄下,竹林裡外皆是一片死寂,氣氛愈見詭異,灰明卻始終沈穩的佇立在原地,並沒有乘機趕盡殺絶。
然而他的這份寬容卻讓男人更憤恨了,只見他氣息不穩的轉過身,滿臉猙獰的瞪著灰明,那藴滿殺氣的眼神比淬毒的鏢還要狠毒。
“原來這麼多年來,你始終隱藏真正的實力,即使有機會殺了我,也刻意對我手下留情,你竟敢如此瞧不起我?”
“我確實必須殺了你,但我也得防備竹林裡的那些刺客。”灰明低聲解釋。
男人卻不肯相信,急怒攻心,反而扭出一抹歪斜的笑。
“哈哈哈,莫怪當年門主非要我殺了你不可,你的內力確實太過深不可測,即使在傷勢未癒的情況下,仍然輕易的就傷了我,而我卻以為能夠打敗你,原來真正愚蠢的人竟然是我……”男人愈笑愈大,愈笑愈狂,神情再也不復正常。
“無論你相不相信,我已經儘力。”灰明握緊大刀,再次擺出招式。“來吧,就讓我們之間的恩怨。到此為止。”
男人卻仍然大笑。並沒有出招。
“灰明啊灰明,你贏我一輩子又如何?就算我殺不了你,至少可以殺了你身邊的人陪葬。”
黑眸驟縮,灰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柔柔!他想對柔柔做什麼?
不對,他怎麼可能會知道柔柔的下落?這不可能,絶對不可能的生緊握大刀的大掌,因為他出口的幾句話而開始顫抖不穩。
“你當真以為我大費周章的引你到這兒,只是單純找你單挑?”男人笑得抱著肚子彎下腰,連眼淚都流出來了,讓人直覺他早已走火入魔。
就在灰明眼進殺氣,打算出手取他性命時,竹林裡卻更快射出八枚毒鏢。
大刀驟閃,瞬間轉攻為守,不料八枚毒鏢卻是筆直射向男人,每一枚毒鏢都精準射在要害上,致男人於死的意圖相當明顯。
“什麼……”男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迅速轉身面向竹林,不料卻遭到更多毒鏢的襲擊。
直到男人軟倒跪到了雪地上,始終隱身在竹林裡的刺客們才終於現身。
“闇玄門就到今日為止,我們再也不願受你擺佈。”所有人異口同聲道。
“你們……你們竟然背叛了我!”男人大叫一聲,眼裡充滿了殺氣,卻再也無力報復,只見他大門噴出黑血,接著便倒地不起。
直到男人再也沒了氣息,所有刺客才扔下手中的兵器,朝灰明單膝跪地。
“灰明大人,與朝廷作對是情非得己,還請朝廷能夠放我們一條生路。”所有人恭敬說道,歸順意味相當濃厚。
兩害相權取其輕,若不是受控於門主,他們也不敢與朝廷作對,可即便他們百股忠誠,門主卻依然輕易的將他們犧牲,與其如此,倒不如歸順朝廷,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如今灰明大敗門主,這正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所有人恭敬低頭。沒有人試圖逃跑,反倒安靜的等著灰明發落,可”隋灰明卻無法聽進任何一句話,甚至無法停留在原地。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風雪中全是他沈重的心跳聲,每一記心跳聲,都像是自天而降的大石,幾乎要將他砸得粉身碎骨。
下一瞬間,就見高大的身軀驟然轉身。疾如箭矢的飛奔離去,將闇玄門的一切通通拋諸於腦後,甚至將聖命、責任也通通拋棄。
別擔心,他們並沒有找到這兒。
他明明是這樣告訴她的。
去吧,我會在這裡等你,一直等著你回來。
她明明是那股的擔憂,卻為了不讓他為難,硬是露出笑容,放手讓他離去。
我一定會回來。
他親口向她承諾。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來,打手印。
她笑著伸出雪白的手,他情不自禁低頭吻了她,還說那是保證。
該死!為什麼他會沒想到,御風可能安排了另一批刺客,循著他的足跡偷襲救了他的柔柔?
為什麼他會這麼粗心?
為什麼他會中了如此簡單的調虎離山之計?
為什麼在柔柔最危險的時候,他卻不在她身邊!
四周風景飛快自他眼角消逝,他卻滿心滿腦都是那抹以靈魂深愛的倩影。
柔柔……柔柔……柔柔——
原本該是兩個半時辰的路程,灰明卻硬是在一個半時辰內趕回。
即使大雪依舊紛飛,他卻是滿臉大汗。就連披風底下的衣裳也早己被汗水徹底浸濕,全是靠著他滾燙的體溢才沒結成冰。
縱然他因為一路施展輕功,而疲憊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仍然以最快的速度凌空飛過籬笆,來到大雜院前的空地上,遠遠望著那盈滿燈火的大廳。
有笑聲自裡頭傳了出來,他卻不住的全身顫抖,懷疑眼前的燈火、笑聲,也許只是出自於他的幻覺。
也許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存在,甚至就連那自大廳裡走出來的熟悉倩影,都是因為他過度絶望而產生的幻影。
“灰明?”
原本打算到廚房裡幫忙的蘇柔柔,意外的發現了他,只見她怔愣的停下腳步,接著連忙衝下石階,朝眼前那高大的身影奔去。
他一動也不動的佇立在傷晚的風雪中,任由汗水滴入眼裡,他卻痛得不敢眨眼,就怕眨了,眼前他深愛的女人就會消失不見。
“灰明?真的是你!”即使確定眼前的人影就是灰明,蘇柔柔還是擔心是自己的錯覺,不禁連忙眨了好幾次眼,才能確定自己沒看錯。
雖然他承諾會回來,可她沒料到這麼快就能見剎他,只是他為什麼會呆呆的站在空地上?為什麼他的神情會這麼緊繃?
擔憂的情緒瞬間謐滿心底,她不禁迅速在他面前停下腳步。
“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受傷了?”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始終不敢貿然出手碰觸他,就怕會牽扯到他身上的傷口。
然而他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依舊目不轉睛的盯看她。
“你回答我的問題,你為什麼你都不說話?”淚水衝上眼眶,她擔心得都快哭了,直覺他一定是受了很重很重的傷,所以才會連開口說話都辦不到。“灰明,你別盯上我,別嚇我……”
兩串淚水瞬間自眼眶滾落,她再也壓抑不住滿腔的擔憂,緊緊握住他的大掌。
然而就在她碰著他的瞬間,始終動也不動、一聲不吭的灰明,陡地全身重重一震,下一瞬間竟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入懷裡。
“柔柔……”他的語氣,脆弱得就像是被人捅了十幾刀。“告訴我你是真的,告訴我你不會消失……”他用力收攏雙臂,那力道就像是要將她完全揉入自己的體內,再也不和她分離。
“我……我當然是真的,我怎麼會消失呢?”她被摟得幾乎就要喘不過氣,卻沒有絲毫掙扎,因為比起自己,她更擔心他的狀況。“倒是你身士好燙,還有你的衣裳怎麼全都濕了?你是不是中毒了?”想起這個可能,她的淚水不禁掉得更凶了。
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只能焦急的將她樓得更緊。
“御風派出另一批刺客,打算致你於死,我卻無法及時趕回來。”
御風?
她不清楚他說的是誰,卻能感受到他的焦急和懊悔。
“我沒事,所有人都沒事,那些刺客全都被送剎官衙了。”她連忙開日解釋,疊聲安撫他失控的情緒。
高大的身軀又是一震,似乎有所懷疑。
“幸虧歐陽大夫武功高強,在那些刺客出手之前,便率先將那四名刺客迷昏,他特製的迷藥特別有效,只消讓人嗅上一點味道就會昏睡,就算拿出十串爆竹都炸不醒。”她繼續解釋。“以往,我就是靠那些迷藥行走江湖,如今那些刺客恐怕還在牢裡呼呼大睡。”
“……所以你真的沒事?”他謹慎而小心的問著,語氣是那般的如履薄冰。
“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嗎?”即使被他樓得發疼,即使他的汗水也沾濕了她的衣裳,她卻命令自己止住淚水,掙扎的自他懷裡抬起頭,讓他能夠好好的看看她,也讓自己能夠好好的端詳他。“那你呢?你沒事吧?”
他沒有馬上回話,只是密切看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粗糙的指尖兒不可察的掠過一絲顫抖,才敢輕輕撫土她美麗的臉龐,感受那再真切不過的溫度。
老天!她確實是真的,而不是出自於他的幻想。
最重要的是,她毫髮無傷。
“我沒事……”始終收縮懸空的心,直到這一刻才終於能夠放下,而也是直到這一刻,他才能夠放任自己大口喘氣。
啪!
手裡大刀忽然落地,發出一聲輕響,高大身軀驀地一個輕晃,嚇得蘇柔柔連忙張開雙臂抱緊他。
“你都站不穩了還騙我。”止住的淚水瞬間又浮上眼眶。
“我沒事,我只是有些疲憊。”
“你一定是在騙我。”她不肯相信。“不成,我這就馬上去找歐陽大夫,你一定是哪裡受傷了……”話還沒說完,她轉身就要走,他卻更快的圈住她。
“別走。”他自她的身後圈住她,並將頭理進她的頸窩,低聲的重複要求。“我真的沒事,所以別走,就讓我這樣抱著你……”
感受到他的脆弱,她不禁伸手搗住芳唇,再次無聲落淚。
相遇以來,她見過他各種情緒,卻不曾見過他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即使在他重傷之時,也依然固執得讓人煩惱,他卻為了她的安危、為了可能失去她而慌了手腳,甚至到了神魂俱裂的地步——
她落淚並非因為難過,而是因為太過幸福。
“謝謝你信守承諾。”她緩緩揚起微笑,伸手覆上他的大掌,全心信賴的徜徉在他的懷裡。“謝翻你平安回來。”
他沙啞的低應一聲,將她圈摟得更緊。
前方大廳,一名男孩正巧打門後經過。不料卻眼尖的發現蘇柔柔與灰明相依偎的身影,不禁迅速後退,睜大雙眼瞧個清楚。
知道確定自己沒看錯,男孩才轉身興奮的大叫。
“黃爺爺,元守哥哥,柔柔的相公回來了!”
所有聚集在大廳的人一聽剎這個消息,全都爭先恐後的鑽出大門,有的人甚至還捧著飯碗,嘴裡還含著飯菜。
“啊,真的是灰公子!”
“是他!是他耶!”孩子們亂叫。
“黃爺爺,為什麼他會抱著柔柔?”一些孩子好奇的問。
“呃……”某人實在答不上話。
“啊,柔柔臉紅了。”元守低聲說出親眼所見。
“黃爺爺,您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男生不可以隨便亂抱女生嗎?”孩子們又問。
“這個……”某人再次答不上話。
“嗯,真的好紅。”元守繼續道。
“黃爺爺,男生抱了女生是不是就要負責?是不是就妥娶女生回家當新娘子?然後圓房生孩子?”孩子們嘰哩呱啦不停的問,整個門前人聲鼎沸,一片鬧烘烘。
聽著那些童言童語,蘇柔柔只覺得小臉熱燙得都快燒起來了,誰知道身後的男人卻不肯放手,依舊將她抱得死緊。
“去去去,全都進去吃飯去。”被問得一臉尷尬的黃爺爺,只好板起臉,將所有孩童趕入大廳內,卻怎樣也趕不走身邊的婦人們。
縱然灰明是朝廷大官,身份地位了得,但兩人尚未婚嫁,卻如此公然在長輩面前對女方“毛手毛腳”,這話恐怕得馬上說個清楚。
在所有婦人眼神的“脅迫”之下,身為大雜院裡年紀最老。也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他也只好開門輕咳幾聲,暫時將手中的飯碗擱下,對灰明揚聲喊道。
“灰公子,您回來得正好,正好一塊兒用飯,不過您若另有要事要忙,這吃飯的事也不急,只要您願意將事情想個清楚,一肩挑起責任,咱們一切好談。”他話中有話的說著。“畢竟這飯可以亂吃,別人家的孫女可不能亂碰,您說是不是?”
“黃爺爺,您亂說什麼呀!”蘇柔柔羞得連連跺腳,連忙扯聲大喊,可惜卻沒有人理會她。
“我一定給個交代。”灰明看著所有人,鏗鏘有力的保證。
聽見他的保證,所有婦人這才鬆了表情,露出滿意的微笑。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就連黃爺爺也撫著白色長鬚,連連低笑。“既然如此那你們小倆門就慢慢來,我會讓人幫你們留些飯菜的。”語畢,一行人這才轉身回到大廳內,開開心心的用飯去。
“你胡說些什麼呢?”直到眾人離去。蘇柔柔才終於轉過身,滿臉羞紅的瞪著灰明。
“我沒有胡說,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他勾起微笑,迅速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封住她更多的抱怨和羞郝。
雪花無聲落下,落在兩人相擁的身上,兩人卻感受不到絲毫寒冷。
緊緊依銀相連的心,無論四季,會永遠溢暖得猶如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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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當灰明帶著蘇柔柔回到京城時,已是三個月後的事。
此刻御書房裡,軒轅禘和鈴星就坐在一塊兒,微笑看看跪在書案前方的灰明和蘇柔柔,知道眼前的窈窕佳人必定在灰明心中占著最重要的位置,否則子然一身的灰明。絶不會親手牽著她入宮請命。
看著他們堅定相執的雙手,兩人相視一笑,接著極有默契的一塊兒自紫檀長椅上起身。
軒轅禘伸手輕樓著鈴星,小心帶著懷有身孕的她繞過書案,來到灰明面前。
“兩個人都起來說話吧。”
“是。”得到命令,灰明立即牽著蘇柔柔起身,他的目光雖是垂斂,姿態卻是不卑不亢。
然而他身邊的蘇柔柔,在進入御書房後就沒敢輕易的抬起頭。
“這次闇玄門的事,你辦得很好,那些歸順的刺客若是能夠收作己用,對朝廷著實助益不少。”軒轅禘讚賞說道,決定在談論私事之前,先將公事談妥。
“不,卑職有辱聖命,是卑職能力不足,才會害得兩名手下遇害,更害得蘇州常熟縣令無辜喪命。”灰明卻自責的夔起眉頭。
“此事不能怪你,闇玄門勢力龐大,本王也萬萬沒料到那闇玄門竟是針對你而來,卻讓你去冒這個險,這一路上必定是京險萬分,所幸闇玄門已徹底肅清,對朝廷、江湖而言,都是去除了個心腹大患,你確實立了大功,不必因此自責。”軒轅禘出言安慰。
“但是——”
“本王說了算,此事本王決定只賞不罰,那些為朝廷捐軀的人,本王更是不會忘,你就安心吧。”軒轅禘擺擺手,阻止他多言,接著便轉頭看向一旁的蘇柔柔。
感受到那充滿霸氣的目光,蘇柔柔的指尖在一瞬間顫抖了下,幸虧灰明立即反乎握住她,無言給她力量。
心頭的惶恐因為他這無言的支持,而奇異地迅速沈澱,讓她再也不慌張。
“讓本王猜猜,”軒轅禘覷了眼兩人間的小動作,於是玩味的挑眉問:“她就是當初你在郭府擅自縱放的女子?
“是。”灰明坦承不諱。
“是嗎?”軒轅禘露出莞爾的笑弧,轉頭看了鈴星一眼,果然也瞧見她有相同的想法,於是微微樓緊她的腰。“抬起頭來,讓本王和皇后瞧瞧。”
“是。”蘇柔柔恭敬應聲,落落大方的抬起頭,筆直迎上軒轅禘和鈴星注視的眼神。“民女拜見皇上,皇后。”她彎唇微笑,笑得美麗又勇敢。
“嗯,好個堅韌勇敢,聰明善良的美人兒。”幾乎一眼,鈴星就喜歡上蘇柔柔那堅毅勇敢的眼神。
“有膽識的女人才敢自視本王,看來你這趟南行收穫不淺。”即使蘇柔柔嬌曉嫵相,美麗得攝魂,軒轅禘卻沒有因此多看她兒眼,反倒將全副的心神都放在她眼底深處的那抹狡黯上。
太過耿直的女人。可不適合外頭的生活,太過柔弱的女人。更不適合灰明。
這女人看似楚楚動人,卻有看嗆辣的脾性,尤其那心眼,恐怕連狐狸都要甘拜下風了。
“皇上、皇后言重了。”蘇柔柔臉色微紅,實在承受不住兩人的讚美。
灰明卻是微微勾起唇角,大方的接下軒轅禘的話。
“她是卑職的寶,更是卑職的命。”
“喔?”軒轅蹄目光一瞬,沒有忽略他藏在話裡的深意。“看來,你似乎另有打算。”
“是,卑職打算一輩子保護她,與她一同行走江湖,救濟貧困。”他恭敬的低下頭,抱拳請求。“還請皇上皇后成全。”
鈴星但笑不語,只是看著軒轅禘,等著他決定,而軒轅禘卻仿拂早料到灰明會有這個打算,臉上始終保持笑意。
“這些年來,本王始終未賜予你一官半職,你可知道原因?”
“卑職愚鈍。”
“這皇宮雖然舒適華麗,卻像個牢籠,一日走了進來,便很難再走出去。”他微笑說道,一雙黑時像是忽然憶起什麼似的,往身邊的鈴星看了一眼。“本王雖然救過你的命,你卻幫助本王更多,這些年來,本王始終相當珍惜這段緣分,所以從未打算束縛你。”
灰明黑眸一震,不禁抬眸看向軒轅禘。
“你既然身無官職,便是自由之身,無論是本王還是這座宮廷,都不會是你的束縛。”軒轅禘加深笑意。
“皇上,您……”灰明震懾得說不出話來,從未想過軒轅禘對他的情義,竟是如此的深重。
“你是個人才,即使人在江湖,心也必定是向著朝廷,本王能力再大,也無法顧及天下所有百姓,你願意行走江湖替本王救濟貧困,是再好不過的事。”軒轅禘理所當然的說道,對灰明是完全的信任。
不僅灰明,就連鈴星也是動容的睜大眼,忍不住抬眸看向南朝百年以來最英明偉大的皇帝。
“去吧,本王看不全的天下社租,就由你替本王仔細看著,君有不平之事,無須顧忌,儘管去做,這是本王的命令。”語畢,軒轅禘這才樓著始終但笑不語的鈴星回到書案後方,繼續那永遠也批閲不完的奏摺。
“是,卑職領命!”灰明和蘇柔柔相互握緊彼此的手,忠誠的跪到地上,對軒轅禘和鈴星行完最後的拜別,才轉身離開御書房。
直到兩人的身影遠去,再也看不見,鈴星才優雅起身,為他細細磨墨。
“寂寞嗎?”她巧笑情兮的問。
“有你和這些奏摺一塊兒陪著本王,本王可沒有空閒寂寞。”軒轅禘忍不住輕哼。
鈴星加深笑意。“將來,還會有孩子陪著你的。”
執筆的大掌驀地一頓,軒轅神不禁抬眸看著此生的摯愛,這才露出微笑。“你說得沒錯。”
御書房外,蘇柔柔也在同時露出了微笑,感動的回頭看向御書房。“灰明,南朝有個好皇帝呢。”
“還有個好皇后。”灰明補充。
“沒錯。”兩人相視一笑,始終沒有放開彼此的手。
“再過幾年,這天下一定會變得更加繁榮平和,再也沒有窮困。”灰明低聲說道。
"嗯, 我相信, 一定會的!"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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