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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4:48 PM

子容 -【塵戀之二】渡情

本帖最後由 opqt57cz 於 2013-12-24 08:07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又、是、她!  
這回族女子到底怎麼回事?她是專生來闖禍的嗎?  
一連見她三次,每回都給他極震撼的「視聽」享受:  
先是渾身濕透、曲線畢露躺在泉畔旁若無人地假寐  
接著是被一群村民追趕,直接就衝進他懷裡躲避  
而此刻她竟全身酒味、大剌剌地躺在他床上昏睡  
尋常女子尚且守禮,更遑論是帶髮修行的小尼姑  
如此放浪形骸成何體統!

【出版日期】 2000年3月

【出版社名稱】飛象

【書系及編號】非限定情話 455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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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4:50 PM

楔子

  南宋江南

  天際稍稍泛白,四周仍飄著濛濛的霧氣,穿鎮而過的狹窄河道旁,是一座座雕刻精緻的石橋,而河道的兩旁是傍河而築的民居,民居樓板下是清澈的流水,石階的埠頭從樓板下一級級的延伸出來,而早起的婦人們正在埠頭上浣洗。

  離她們只有幾尺遠的烏篷船上正升起一縷白白的炊煙,炊煙穿過橋洞飄向對岸,而對岸河邊是又寬又低的石欄,可坐可躺。居民們習慣安靜地坐在那兒觀看著過往的船隻。

  這是一個純樸的城鎮,居民原該是和善而親切的,可今早城鎮上隱隱瀰漫著一股窒人的氣息,婦人們低低的耳語,交談著昨個發生於鎮上的怪事兒……

  「聽說了嗎?那嬰孩有著一雙碧綠色的眼!」一位婦人以萬分驚惶的語氣低語著,再四下瞧瞧可有旁人聽見。

  另一位婦人停止浣洗的動作,靠了過來開口道:「是啊!我也瞧見了,那女嬰孩出生時模樣倒是頂漂亮的,可待她一睜開眼,可嚇壞了所有人,那真是一雙碧綠色的眼,一點都沒錯。」

  「怎麼會這樣呢?咱們鎮上可從沒發生這等怪事兒。」另一個婦人聚集了過來。

  「那準是個妖女來投胎,專來禍害咱們的。」。

  「這你可別胡說!」

  「那你倒說說,咱們全都是黑眼珠,怎會有人是碧眼呢?除了妖魔鬼怪外,你可瞧見過誰是碧綠色的眼?」

  「這……」

  「什麼這、那的,依我看呀!這女嬰孩分明是妖孽轉世,留不得的。」

  「那可怎麼辦好?」

  「咱們非趕她出城不可!」

  「說得極是,咱們就趕她出城!」

  「是呀!就趕她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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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5:00 PM

第一章

  十七年後敦煌

  一雙白皙玉足飛踢著水花,伴隨著銀鈴般的嬌笑,傳遍整座月牙泉……

  由玉足往上瞧去,是一位極為美麗的女孩,她的髮有如墨玉般黑亮,眼眸有如泉水一般清澄,皮膚恰如乳汁一般鮮潤。

  她身著白色的回族服飾,穿戴著陽關玉做成的手飾,整個人一眼瞧去就有如仙子般晶瑩如玉。

  這位淘氣的仙子這會兒正於泉畔玩得不亦樂乎。

  「渡情,你又在偷懶了!」一位身著尼庵服飾的女孩怒斥著正於泉畔嬉戲的女孩。

  女孩聞聲回眸,精緻的臉蛋上漾著興奮的神采。「師姐快來看,這兒有魚呢!」

  身著尼庵服飾的女孩壓根兒就不瞧魚兒一眼,繃著一張臉往泉畔走去。「渡情,瞧你又穿起回族服飾,當心被師父瞧見又得挨罵了!」

  「這衣服漂亮嘛!我才不喜歡穿著那身藍布衣衫。」渡情咕噥著。

  這水可真清涼,渡情更往水中走去,彎身掬一把泉水往小臉蛋潑灑,只見她稍微抖了一下身子,脫口說道:

  「好涼哦!」

  接著,就取下頭上的小花帽,撲通一聲躍下水面。

  「渡情!」尼姑驚喊,趕緊瞧瞧四周可有旁人。

  這像話嗎?

  哪有女孩兒家如此不知檢點,回去非得告她一狀不可,她實在是太任意妄為了,根本沒把師父說的話放在心裡。

  渡情壓根兒沒將師姐的警告放在眼裡,只見她正逍遙自在地貫穿水面與泉中的魚兒們快樂地嬉鬧著。

  時光流逝得極快,待她玩膩了、玩累了上岸時,早已不見師姐的蹤影,想必是回去告狀了吧!

  她吐了吐舌頭,不在意地抖一抖身上的水珠。

  心想,現在可不能回去,這個時候回去不被師父訓上一頓才有鬼呢!

  抬眼瞧一下天色,時間還早得很。她索性往泉畔的沙堆上一躺,讓和風煦陽晾乾這一身濕衫。

  也許真是玩累了,她躺著、躺著竟睡著了……

  嘉峪關外一陣塵沙飛揚,兩匹駿馬如風馳電掣般飛奔而來,在廣漠的沙地上造成一陣流沙漫天飛揚……

  「殿下,嘉峪關已過,咱們究竟要往哪兒去?」後頭的男子追問著,由他疲憊的神情看來,大概是趕了一段挺遠的路程。

  男子不悅地回眸,眸中發出懾人的冷光。

  「呃!少主。」後頭的男子很快地改口。

  前頭的男子緊抿著唇,繼續飛馳。

  在烈陽的照射下,那是一張冷傲卓然的臉;他雙眸深沉得有如子夜中的星子,雖閃著晶亮的光芒,卻也帶著懾人的冷絕,堅毅的唇型代表著這人有著一顆固執的心,而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孤傲氣勢,更烘托出他一身的蕭索冷然,有如千年寒冰般冷酷無情。

  這是位流落在外的皇子,也曾是名號響遍全國的靖遠大將軍,有關他的傳聞多得不勝枚舉,傳言中他英勇善戰、冷酷而絕情,做事果決明斷就連皇上都敬他三分。

  又聞他別具野心,不願受制於朝廷,終占邑為王且擁有部隊無數,一切都只待時機成熟便會展開篡位行動……

  這些都僅只是傳聞,但傳聞是很可怕的,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如此以星火燎原之姿沸騰了整個大宋,終也鬧得一發不可收拾……

  突然前頭的男子緊急地拉住韁繩,引來馬兒一陣劃空長嘯——

  「少主……」後面的男子仍繼續追問著。

  倏地,他被一個不明物體吸引住視線,趕緊拉住韁繩,下馬朝不明物體走近。

  「天啊!這是……」他一回眸即撞上立於他身後的男子。「少主,這是位姑娘!」

  這不廢話嗎?人都睡在那兒,難道他看不見?

  這非但是一位姑娘,還是位絕色的回族佳人!

  那張精緻的小臉正安詳的熟睡著,一張如菱的小嘴微微地甜笑,似正有好夢相隨。

  如凝脂般的玉膚在灼熱的陽光下微微泛著粉潤的色澤,毫無私藏地展現晶瑩剔透的嬌艷,一頭烏黑的秀髮仍帶著微濕散落在頰邊,看來更加引人憐愛。

  而她一身未乾的濕衫更是如第二層肌膚般包裹著玲瓏有致的身形,衫裙下則是一雙白皙的玉足……

  石磊濃眉微挑高了幾分,冷漠的眼瞳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在這大宋國土上,這位回族女孩竟如此招搖地睡在這兒?

  他反身走向駿馬,由馬背上取下一件披風,而後走近女孩為她緊緊蓋上,掩去了她的回族服飾,之後便一躍上馬,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

  「少主……」跟隨的男子名喚小石頭,他愣愣地盯著於沙上熟睡的姑娘一眼,再瞧向已不見蹤跡的石磊。

  「哎呀!等等我啊,少主!」忍不住又瞧了那姑娘一眼,蓋上披風的她看上去與漢人無異。

  咦!冷漠的少主剛剛是在擔心她的安危?

  這……這也太罕見了吧!

  可……可她終究是回族人……

  這……這行嗎?

  不過現在他可沒機會細想,趕緊追上少主才是正事。

  改稱他為少主其來有自,當初皇上出巡天下,巧遇石磊的娘,也就是當時名艷群芳的石家堡小姐,兩人一見傾心很快的便墜入情海,皇上臨走前還曾交予玉珮定情,允諾很快便前來迎娶。

  但因身為一國之君總有太多國事纏身,且一回宮後佳麗數千環繞身旁,很快他便淡忘了這事。

  事經多年,機緣巧合他又經過石家堡,才得知當年石家小姐為他懷下龍種。他原想補償然一切為時已晚,石家小姐早已於數年前病逝,於是他屢次親臨石家堡,就為接回這位在外的皇子,卻屢遭拒。

  石磊從來不願承認自己是皇室之後,就連姓氏他都堅持從母姓,但仍躲不過朝廷一再的施壓,終於答應為朝廷出戰以換得日後的寧靜——靖遠大將軍便是因此而生。

  平定了番邦之後他理所當然的接受冊封,因皇上存著補償的心態特賞賜他三郡四邑,自此不須受制於朝廷。

  如此的嬌寵卻為他帶來不斷的流言傷害——

  其他皇子及大臣深恐石磊光芒太過熾盛,功勳太過因而蓋過其他皇子,終得皇上器重搶走太子殿下的寶座,於是四處散播流言指稱他有篡位之嫌,且暗指他非皇上親生血統。

  這對一向淡泊名利的石磊來說,無疑是給了他一個絕佳的退隱藉口,這也是他為何會出現在這廣漠之地的緣由了。

  但少主究竟想去哪兒?

  瞧這一片黃沙滾滾,多的是寺廟僧院,難不成少主想出家?

  天啊!這可不行。

  不知因何,小石頭腦中頓時閃過剛才看見的絕色面容,憨厚的臉蛋上又出現傻氣的笑容,或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也說不定!

  這兒已近大漠,氣候詭譎多變、早晚氣候溫差甚大,兩人走了一段路後,陡起的一陣狂風正於遠方快速地席捲而來,剎那間狂沙漫天寸步難行。

  風勢來得陡急,狂嘯不已,黃沙夾帶著熱風掃捲得漫天飛揚,飛沙走石迎面襲來,令人有無法呼吸之感,小石頭從馬背上急速下來,欲找遮掩的石塊……

  石磊冷硬的面容上瞬間閃過憂慮之色,只見他於狂沙中拉起韁繩回頭狂奔——

  「少主!你又想往哪了?等我呀。」小石頭於狂沙中急喊直追。

  馬兒奔跑了一段路後又回到剛才的泉畔,然而泉畔除了因狂沙吹拂而造成一小沙丘之外再無任何人跡。

  小石頭愣了一下,回頭瞧著石磊直言道:「那姑娘不見了!」

  石磊臉上閃過一陣陰霾,盯著小沙丘半晌後兀自策馬離去。

  他對自己一時的衝動行為除了訝然外更覺氣悶,做事一向謹慎的他,怎會一連兩次失了常態?

  只因那張絕麗的面容?

  不!這不該是他石磊應有的作為。

  一定是哪兒出了錯,他視情愛為無物,又怎會為一張初見的容顏而迷了心智?況且她還是一位異邦女子!

  他冷哼一聲,女人!這一輩子他是再也不能相信了。

  他如此提醒著自己。

  渡情躡手躡腳地走過充斥著祥和誦經聲的佛殿外,殿堂內眾師姐們正在上晚課。

  這回真是回來晚了,全是自個貪睡惹的禍,原只想躺一會兒等衣衫稍乾了她便回來,怎知她又一個不小心給睡著了!

  「渡情。」她身後傳來呼喚聲。

  天啊!還有誰能比她更倒霉的?

  她不情不願地回轉過身子,雙手背於後低著頭悶悶地叫了聲:「師父。」

  「上哪兒去了?」慈心師太不忍對她太過苛責,這娃兒雖性子古靈精怪卻也相當討人喜愛。

  咦?聽口氣師父似乎並不怎麼生氣嘛!

  偷瞟了眼慈心師太,見她臉上未有慍色,於是渡情蹦蹦跳跳的前去摟著慈心師太撒嬌道:

  「人家只不過是去了趟月牙泉,又因一時貪得水涼忘了天色,還請師父您莫與渡情生氣才好。」

  渡情碧綠的眸散放著玉一般的光澤,看來淘氣而惹人憐愛。

  「你這貪玩的性子究竟要到何時才能改呢?」慈心師太歎了口氣,愛憐地撫了撫她的髮。

  她心底深知對她是太過驕縱了,見她不容易定性,總不願強迫她受制於佛門禮教,但這究竟對她是好是壞呢?

  「徒兒知錯,下回一定改!」渡情趕緊回話。

  「哪一次你不是告訴我『下回一定改』,就不知你的下回究竟是何時?」慈心師太感歎道。

  渡情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師父,您就信了渡情這一次好不好?」

  「不成!師父您若是再縱容她,她就愈是無法無天了。您瞧,就光說她這身衣服,都說了幾次了,她還是依然故我。」上午在河邊出現的師姐禪心出言相諫。

  渡情翻了一下白眼,怎麼師姐老是找她麻煩?

  「禪心說得極是,怎麼你又穿起回族服飾?這是很危險的,難道你當真不明白……咦?你手上拿的是什麼?」慈心師太突然發現渡情手中握有一件黑色衣物。

  襌心一把將渡情手中的披風搶了過來,攤開一看驚喊:「師父,這是件屬於男子的披風!」說著,便像是沾了毒物般急速地甩開披風。

  渡情抿了抿嘴,彎身自地上拾起披風,低聲咕噥道:「不就是一件披風罷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渡情,這究竟又是怎麼回事?」師太捺著性子追問。

  「回師父,這徒兒就當真無法答覆您了,我也不解這披風是怎麼來的,我才一覺醒來它就蓋在我身上……哎呀!八成是佛祖顯靈,祂擔心徒兒受涼了才為徒兒蓋上的。」渡情天真的回答。

  她們不都說佛祖是萬能的、是慈悲為懷的,那就全推給佛祖好了,反正祂無所不在嘛!

  「渡情!」慈心師太斥喝。

  這孩子真是!

  「師父您瞧瞧,渡情說這是什麼話?她連佛祖都敢藐視,還有什麼她不敢為的?師父,您這次非得嚴懲她不可,千萬別又縱容了她!」禪心氣不過渡情那性子,說話總沒個大腦,做事隨心所欲、任性妄為,若再不好好管束她,不知她哪天會闖出禍事來!

  渡情不耐煩地往禪心面前一站,開口求饒道:「我的好師姐,咱們倆可也是一塊兒打柴挑水長大的,你怎麼就不能放了我一馬?我當真不明白這鬼玩意是怎麼來的,你要我怎麼回答好呢?要不,當你為我披上的可好?」

  禪心被渡情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牙齒都打顫了。「你……你……胡說什麼?打柴、挑水,這些事兒你幾時做過了?哪一次不是輪到你時,你就溜掉了,說這話你不覺得羞嗎?」

  渡情搔搔頭,一副大腦不清的模樣。「是嗎?有這麼回事?怎麼我全不記得了?來,來!師姐,你好好的說給我聽聽,若是渡情真是這般該死,那渡情任憑師姐你處置好了……」

  只見她討好地摟著盯著她不明所以的禪心往殿後走去,一路上又是陪罪又是道歉的,天真的模樣還真是令人氣不起來。

  慈心師太於二人身後搖頭失笑,看來這回又被渡情矇混了過去,真是個鬼靈精的丫頭!

  但這性子究竟是福是禍?

  以往慈心師太總是不忍給予她太多限制,只要她不出敦煌、不見生人,其餘的倒也隨她去了。

  但最近有一事卻令她擔心不已,聽聞最近祁連山附近回族又開始蠢蠢欲動,這使得附近居民們開始惶惶不安起來,警戒心也較往常高出許多。

  而渡情的身份以及她的碧綠眸……怕是容易再次為她帶來災難,這點她不得不防。

  渡情是耶律和王的小麼女,當年回族兵敗,耶律和王身著重傷無法帶著渡情同行,是故將七歲的小渡情交給慈心師太代為教養乃迫於無奈所致。

  如今事隔多年又再聞回族異動,而耶律和卻未曾派人來接回渡情,慈心師太不免擔心村民若發現了她的身份以及她的眸,怕又將是另一場災禍!

  慈心師太搖頭苦思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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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5:19 PM

第二章

  「該死的,若讓我找到你主子,我非要剝了他一層皮不可!」渡情對著那件黑色披風喃喃自語道。

  她真是快悶壞了,師父竟以她私自接近陌生男子為由下令她不得外出,任憑她說破了嘴,師父就像是鐵了心似的不相信她。

  這樣的情形是不曾有過的,她一向明白師父寵她,是以她常藉機闖點小禍,偷點小懶,撒點小謊,只要不是太過分,師父總不會太過為難她。

  但這次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不過是一件披風罷了,有什麼了不得到非得給她禁足不可?

  說來說去,全怪這披風的主子,沒事將披風亂擺,要死不死剛好蓋在她身上!

  「看我哪天遇著了你,非得讓你……非得讓你……」糟了,非得讓他怎麼樣呀?

  渡情搔搔頭,一時想不出可以洩恨的方法。

  「算了!到時再說。」她頗有氣度地暫時原諒了『他』。

  瞧瞧外頭的天色已微微泛上霞光,這個時刻應可趕上羊群回家吧!

  實在是按捺不住那好動的性子,只見她將小小的頭顱由窗口探出去左右瞧了下,然後倚著牆角滑下身子哀號著:「我的肚子好痛啊!就快痛死我了!」

  禪心聞聲急急跑了過來,見她一臉蒼白急問道:「怎麼啦?怎會突然肚子疼了呢?要不要緊啊?」口氣中全是焦急。

  「師姐,我好疼啊!你快去請師父呀,我就快死了!」渡情額頭沁著汗水,唇色發白地哀號。

  「你忍著點,再忍著點,我馬上去請師父來!」禪心急急地交代後,便往前院跑去。

  「快啊,師姐你趕快去啊!」渡情站了起來探出頭去,朝著禪心的背後大聲喊道。

  心急的禪心當然沒注意到渡情的口吻不對勁,只是加快腳步跑了開。

  渡情在確定門外再無他人看守後,急急換上她漂亮的衣服,一個翻身便由窗口溜走了。

  出了菩提庵,渡情放縱地伸了下筋骨,舒展一下筋絡,這時的她臉色紅潤得有如一隻紅蘋果,哪有剛才的蒼白臉色?

  她只不過是緩了緩血氣的運轉,再憋了幾分氣息這就瞞過了師姐。

  「哈,還是讓我出來了吧!」她得意地看一下身後的尼庵,現下她可管不著回來後如何面對師父的責罰。

  幾個跳躍後她往月牙泉而去,那是她極愛去的地方。

  月牙泉地勢南北高、東西低,四周又有沙山環繞,水流自西山口入,東山口出,風隨山轉從東南山口灌入後,夾帶著細沙急旋上升,再從西北山口排出,使月牙泉不枯不溢,永保晶瑩。

  這是一個渾然天成的屏障,是以她方便窺視外界的風貌,又不易讓人發覺她的存在。

  她極愛親近人群,可師父自小告誡人們不易接受她的碧眼以及她回族的身份,因此要她不可隨意親近生人,那麼這兒便可稍稍滿足她好奇的欲望。

  她坐在高處的沙堆上頭,可遠遠地瞧見成群歸山的羊群,那景致是相當迷人的。

  夕陽餘暉斜射在白色的羊群身上,緩緩地在金色的沙堆上游移,非常壯觀。

  她坐在那兒手舞足蹈,還不時大聲嘶喊:「快啊,再走快些啊!天就要暗了呢!再不快走是會回不了家的。」

  羊群哪裡聽得懂她的話兒?這也不過是她淘氣的性子使然罷了,以這般嘶喊正可發洩掉她多日來被禁錮的悶氣。

  待羊群終於隱沒於金色沙堆之後,她轉身縱身一躍,伴隨著金色細沙順勢滑下。

  「哇!」像個極淘氣的孩兒般,享受著快速下滑的暢快以及刺激。

  這時的湖畔才正是美輪美奐的時刻,她沉醉於眼前的美景,攤開手臂用力地旋身,身上的翠玉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她高興地呵呵笑著。

  接著,她開始舞著、跳著,身上的薄紗輕輕隨風飄舞搖曳生姿,她賽雪的肌膚在霞光中透明嬌嫩,彩蝶也伴其翩翩起舞,整個泉畔有如畫中景致,妙趣橫生、美不勝收……

  在累極了之後她索性往後一仰,整個人就這麼平躺進金色沙堆之中……

  渡情絕對想不到這塊她自以為隱密的快樂天地,早在她到達之前就已有一人在此了,也就是說她的一舉一動早已入了另一個人的眼中。

  而那人正是石磊,自從那日在泉畔巧遇渡情後,他便習慣性地出現在這裡,究竟是何種心態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來到此處,他倒也不願為此多作分析。

  泉畔寧靜清幽、景色宜人,泉水波平如鏡,雲峰相映成趣,泉邊水草新綠,蘆葦茂密常有水鳥棲息其間,一派優閒,自是有它引人之處,喜愛這處幽地也是人之常情。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竟會有這般眼福,有幸能欣賞到這娃兒的天真模樣。

  當他發現有人時,他即隱入蘆葦之後,所以渡情的一舉一動盡收他的眼底,他驚歎於她的美麗以及嫵媚風情,更驚歎於她的隨性以及灑脫不羈。

  她與他所認知的女子完全不同,在她身上有著其他女子所沒有的特性,那不是一般女子會有的表現方式,嫵媚以及不羈竟在她身上奇妙而和諧地共存;她美得出塵,性子亦是。

  腦海中陡然浮現一雙白皙的玉足,他的唇角漾起一絲微笑,想來這個回族女子應不是顯赫人家出生,那麼她到底是誰?

  她的歡笑聲隨著潺潺流水傳遍整個月牙泉畔,輕柔地、帶魔地,一絲絲、一縷縷將他的心緊緊纏繞……

  怔忡了會兒,他回過心神。

  腦海中想親近她的念頭令石磊眉頭微蹙,盯著沙堆的身影半晌後,一個旋身他邁開步伐離去。

  不該再對女子抱持著喜愛的心態,他對女子是那麼的深惡痛絕,會選擇這兒為退隱之所,為的不就是一份心靈的澄靜?

  那麼剛才又是怎麼回事?

  「磊,爹爹說你無意回廷這可屬實情?」一個美艷的女人偎著石磊輕聲問道。

  石磊嗯了聲,算是回應。

  她柳眉緊蹙,推開石磊起身往亭中走去。

  石磊是每個女人的夢想,擁有他的愛是令人稱羨的,她也曾因他的允婚而暗自竊喜,然而這一切都將因他的決定而有所改變。

  她愛石磊這是不容置疑的,要不然她也不會答應了這門親事。

  但他的固執卻令人氣悶,當初爹爹就是看上他有著王者的氣度,又認定皇上有意立他為儲君,在一切前程看好之際這才將她許給了他。

  否則以她貴為丞相女之尊,又有這等傾國之姿,豈會下嫁予區區一名靖遠將軍?

  可就在眾人殷切企盼這位流落在外的皇子回去繼承大統時,卻突然傳出他無意承襲皇位,甚至連認祖歸宗他都不願意。

  爹爹怪她這是因她不夠盡心、未能讓石磊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所致。

  爹爹明白的告訴她,若是她說得動石磊,那麼他們的婚期便可如期舉行,反之則一切作罷。

  爹爹的野心她又怎會不知?

  她是爹爹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她……她自知她是受不了苦的,也唯有太子妃的身份才能永保她的安逸,匹配她的絕麗容顏!

  那麼事情的發展就端看石磊所做的決定了,而他可會為了她回朝廷?

  她可不敢抱著太大的希望,石磊的愛是冷的、是沒有溫度的、是讓人瞧不清的,這樣的男人究竟能為女人犧牲多少?

  她覺得頭昏欲裂呢!

  答案很快便揭曉了,汴京城內盛傳著靖遠大將軍意圖謀反,而現今的太子妃,也就是曾為靖遠將軍指婚對象的丞相千金便是最好的證人。她指證歷歷地表示,靖遠將軍不只一次告知她,他的篡謀計劃。

  這可真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在石磊心口劃上一刀。

  他從未認真思考過男女感情之事,允婚時他是誠心誠意的,想要好好待她一輩子。

  他萬萬沒想到,她竟會因他不願爭奪皇位,而反咬他一口,這是他當初所始料未及的事。

  他一直以為允諾了便是一輩子的恩情,直到最惡毒的謠言傳入他的耳,直到她風風光光地成為太子妃……

  石磊由過往的回憶之中回神,一手憤恨地捶著桌子暗忖——

  原來,他只是一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傻子罷了!

  女人!他若再肯相信,那他便是天底下最為愚昧的男人了。

  「少主、少主,您瞧我將誰帶回來了?」小石頭興高采烈地由外頭進來,打斷了石磊的沉思。

  「石磊,你這是在躲我嗎?來到敦煌竟不到我府上來,還得讓我跑上這一趟。」洪亮的嗓音出自一位高頭大馬的黝黑男子,由他的語氣聽來兩人應是舊識。

  石磊冷眸掃了小石頭一眼,小石頭立即畏懼地往後退了一步。

  「以我如今的身份怕是不方便見你吧?窩藏朝廷重犯,罪可不輕。」石磊冷冷地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黝黑的男子快步向前,不悅地瞟了石磊一眼。

  「你說這話是不信任我嗎?真枉我倆兄弟一場!你以為我在乎這個鎮平大將軍的頭銜?想當初咱們兄弟在沙場上衝鋒陷陣,可也沒想過能有活命的機會,咱們不也一樣照幹!怎麼,安逸日子過久了,膽子變小了嗎?去他的謀反篡位!你若有那個心,早殺上京城了,還躲到這鳥地方來作啥?」十足的漢家子口吻。

  石磊聞言正色道:「狄艮,你我兄弟一場,有些話我不妨攤開來直說,我對仕途確實無心,而這次正好是我隱退的最好時機。在這個時候我不想與任何有官職在身的人有所聯繫,而引來不必要的聯想。尤其是你,如今你握有西域完整的軍權,你想,倘若這時京城再度傳出我與鎮平大將軍連手篡謀,那麼只怕會再有戰事,累了百姓!」

  狄艮一肚子火氣在聽完石磊的解釋後消了大半,他是不在乎丟官,可若因此而連累了百姓,也不是他所樂見。

  「那麼你就打算窩在這裡?」

  環顧四下,牆面全是一些雕刻的壁畫,給人一種神秘、潔淨和高超的感覺,卻極不適合石磊。石磊身旁的氣流太過冷、太過野,甚至有一些些殘忍的味兒!這樣的人是與宗教沾不上邊的。

  小石頭在一旁豎起了耳朵,他就是擔心少主真想在這裡待下來,石家可不能無後啊!

  「這兒不好嗎?」石磊一雙大手撫上牆面的壁畫,「它不正好洗淨我身上的血腥味?」說著,又露出那不含溫度的冷笑。

  「到蘭州來吧!至少我可以為你安排一個較為像樣的地方。」狄艮誠心誠意地說道。

  「不用費心了,這是我看中的地方。」石磊一口回絕。

  沉吟了會兒,他又開口道:「若不嫌棄他日就帶兩壺好酒過來,咱們兄弟倆喝個幾杯。」

  這是最後的讓步了,他本無意與官場上的人有所聯繫。

  小石頭兩肩無力的頹垮下,聽少主的口氣,是沒人說得動他了,難道石家當真完了?

  狄艮深知他是勸不動石磊的,於是他改口道:「那就明個吧,咱們兄弟喝他個不醉不歸!」豪邁的語氣極適合他的粗性子。

  「就明晚吧!白天你還是不要在這裡走動的好,免了不必要的困擾。」石磊慎重地交代。

  這時,石磊與狄艮已步出石窟之外。

  此時夕陽西下紅霞映照,與對面的三危山金光遙遙相對,山頭繽紛燦爛、雲光流動,幻化成姿態各異的千尊佛陀,千佛似在眼前躍動,背有五彩晚霞照得人渾身通紅,有如水晶般透明。

  兩人站在霞光中,四周是光的流洩、色的籠罩。

  那是一種極聖潔的氣氛,充滿了神秘及安詳,給人一種空靈又寧靜的充實感動。

  許久後,狄艮由怔忡中回過神來,蹙眉瞧著身旁的冷漠身影,「石磊,這裡不適合你。」他由衷的說著。

  很難想像一個狠辣、冰冷的性子,潛修時會是什麼樣子?

  石磊收回目光,揚起眉看向狄艮,「哦?我倒挺喜歡這氣味。」他深吸一口氣,吸進了些許沙粒。

  兩人往山腳下走去,夕陽隱落起了晚風,風中夾帶著細沙,吹得讓人臉頰發疼。

  「石磊,不是兄弟我多話。你要隱退的辦法多的是,不一定非得當和尚不可吧?」狄艮摸摸那頭亂髮,他就是搞不懂石磊究竟怎麼想的?

  「我對你說了,我要出家?」石磊淡漠的口吻令人分不清是真是假。

  「咦?」是沒有。

  狄艮又抓了抓那頭亂髮,「可是你住的地方……」

  這太詭譎了吧?

  倏地,一個不明物體快速地衝向石磊的懷中,他連忙承受住突來的力道,直覺地緊摟住。

  待他看清懷中的身影後,後頭的追逐聲也隨即而至。

  「快、快,她往那兒跑了……」

  一大群村民吆喝著、追逐著,看來是為這女子而來。

  石磊將披風蓋住女子,讓她隱身於自個身後。

  眾人自他倆身旁呼嘯而過,卻沒發現女子就藏在其中一位男子懷中。

  狄艮以饒富意味的眼神睨著石磊,剛剛他沒看錯吧?

  石磊救了那個女子!

  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那身白衫——不會是他看錯眼了吧?

  那可是回族服飾?

  狄艮深鎖眉頭,緊緊地盯著石磊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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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5:31 PM

第三章

    又是她!

  石磊瞪視著石床上的人兒,不敢置信地睨著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專生來闖禍的嗎?

  自昨兒個傍晚她昏睡在他懷中至今已快近酉時了,怎麼她大小姐還沒睡夠?

  想起昨兒個他更為之氣結,原本只是一時好意為她藏身,怎知她大小姐竟安穩地靠在他懷中睡著了!

  待他想擺脫她時,竟發現她酒氣薰天。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

  這是他第三度見她,每一次她都給他不同的感覺、不同的意外,卻沒有一次是正常規範下的作為,以她這些行為來看,她簡直就是放浪形骸了。

  可他竟不排斥她,甚至有那麼一些……

  等等,這是什麼想法?

  他再次蹙眉,女人真是天底下最為麻煩的動物!

  可他卻為這眼前的麻煩擾了心神。盯著她熟睡的臉龐,猜測著她的出身以及年齡,依她看起來的年齡及姿色看來,她的家人實在不應該對她如此放任,一個女孩子家實不該如此的恣意妄為,若是這回不是遇上他而是別人,更甚者如果被追趕的村人擄去,以她這等姿色以及身份後果又將如何?

  這突來的假設竟令他產生一股奇異的憤怒猛然襲上心頭,他怔了怔緊盯著那張看似柔軟的紅唇……女人!

  石磊,你頭腦不清了嗎?他暗忖。

  「少主,她還沒醒呀?」小石頭好奇地朝石床上的人兒瞧去,卻意外接收到石磊的冷眸。「我……我到外面守著好了……」

  自昨兒個少主帶回那回族姑娘後,他就認出她是那日在泉畔少主為她蓋披風的姑娘,看來她和少主當真有緣呢!

  嘻嘻!看少主的反應,八成對這位回族姑娘有意思。好現象、好現象,看來石家還是有望的,他滿是期待地想。

  這時,石床上的人兒動了動翻了個身,看來是快醒了。

  她嚶嚀了聲,咕噥道:「這床好硬哪!」

  「咦?醒啦。」小石頭才跨出的腳又縮了回來,好奇地往石床上探去……一觸及渡情眨動的眼眸,隨即失控地大喊:「啊!妖怪……」

  渡情一聽有妖怪,也嚇得兩手遮面忙躲入身旁一道寬闊的肉牆裡。「在哪,在哪?妖怪在哪啊?」

  石磊一手護著她,一手拎起到處躲藏的小石頭,冷聲道:「去外面守著。」

  「可……可……她是妖怪啊!」小石頭嚇到唇齒打顫,以手大膽地指向渡情。

  「咦?」渡情探出一顆小小的頭顱,無辜地眨動著雙眸,小聲問著:「你指的妖怪是我嗎?」

  「不……不是你……還有誰?」小石頭壯著膽子回嘴。

  「出去!」石磊對著小石頭喝道,兩道眉都聚攏了。

  「等等。」渡情這才站了起來。

  什麼妖怪?原來是在罵她。

  「為什麼說我是妖怪?」奇怪了,她倒覺得自己長得挺漂亮的,哪裡像是妖怪了?妖怪不都長得齜牙咧嘴的?

  「你……你的眸……」

  「我的眸長得不好嗎?」她噘著嘴靠上前去,嚇得小石頭忙閃躲到石磊身後。

  「你瞧清楚了,我怎會是妖怪?我若是妖怪,我就有辦法回到耶律和王身邊去,用不著在這傻傻的等;我若是妖怪,我就能救回我死去的族人;我若是妖怪,我就能找出是誰毀我家園,等我一一找到,我就先燒了他們的房子、再啃他們的肉,然後把他們的骨頭丟進大河裡……」

  她愈說愈得意,直往抖得不能再抖的小石頭靠去,「然後再把追我的那群小氣鬼,呼一下吹得全不見人影,之後再來好好的喝完那一大壺、一大壺的好茶……」

  「是酒!」石磊更正道。

  酒?那是什麼玩意?

  渡情抬眼瞧了下開口的男子——好一張冷峻瀟灑的臉孔,眼底眉梢淨是傲氣,這種男人該是天生主宰一切的吧?

  她忘情地盯著他半晌,才又想起她的話還沒說完哩!

  「好吧!是酒。」她好商量地改嘴,又繼續逗著小石頭,「再來嘛……」

  「怎樣?」小石頭忍不住發問。

  「再把那個指我是妖怪的人給……吃了!」

  「啊……」

  石磊隨手取一塊棉布塞入小石頭張大的嘴,止住那煩人的噪音。

  渡情好笑地看著小石頭那個糗樣,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怎麼?你還認為我是妖怪嗎?」她再次對他眨了眨眼,「嗤!妖怪哪有我長得漂亮。」她大言不慚地說。

  石磊以欣賞的眼光盯著眼前這名過分淘氣的女子,不可否認的,在他觸及她的眸時,他是吃了一驚,怎麼都沒想到她竟有一雙碧綠色的眸。

  但她的反應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這是一個很特別的女子,尤其是她輕描淡寫的談及自身遭遇時,竟讓他心口感到沉甸甸的感覺。說不上來那是怎番的情緒,似有一股衝動想止住那份奇異的心痛,這種反應令他頗為意外。

  小石頭仍顫著身子,緊張地盯著她瞧。

  「你與耶律和是什麼關係?他為何會留你一人在此?」石磊關心地問著。

  石磊的問題觸及渡情的傷痛,渡情瞪了他一眼後,才想起剛剛是她先說溜了嘴。

  「這不關你的事。」她拒絕回答,她才不願意告訴他,父王遺棄了她。

  「以你盜酒的行為,我就該將你送官查辦,而你想,以你這身回族服飾到了官府,後果將是如何?」他恐嚇她。

  她猛一回頭,咬牙切齒地怒斥:「小人!」

  石磊往前靠上一步,目光炯炯地盯視著她。「相信我,我沒有惡意。」

  她不自禁移開視線,迴避他迫人的目光。「別問了,我自七歲以後就不清楚自個兒是誰了。」

  她無法正視這名男子,總覺得在他那精亮的眸光下她無所遁形,而她最討厭的就是談及自己的身世。

  她心虛地轉移話題:「這是仙女嗎?」她指著壁畫上的胡旋女問。

  「那是一種舞蹈,而她是舞妓。」石磊沉吟了會兒,諒解地答道。每個人總有一些不願讓人碰觸的隱私,所以他不再強迫她。

  舞妓?那又是什麼?

  她轉動著那雙晶瑩的眸,忽而臉上出現淘氣的笑容,只見她立於壁畫旁向石磊問:「喂,你覺得她美還是我美?」

  「嗤!哪有人這麼問的。」小石頭取笑著,這回他可不怕她了,應該沒有那麼笨的妖怪吧?

  「當然是我漂亮,對吧?所以我絕不是妖怪,妖怪通常都長得挺怕人的不是嗎?」她認真地解釋,眼光又飄向石磊,他該不會也嫌棄她的眸吧?

  奇怪了,她為何要在意他的想法?

  一甩頭,甩掉煩人的思慮,渡情再問:「對了,你們又是誰?我又為什麼會在這兒?」好像她姑娘直到此刻才想起了所有的問題。

  「我家少主石磊,而我則是小石頭……」

  「嘻!一顆大石頭、一顆小石頭。好玩、好玩,你們的名字真好玩!」

  「喂!什麼大石頭、小石頭,你別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們家少主可是……」

  「小石頭!」石磊大聲一喝,止住了小石頭未說出口的話。

  小石頭怪罪地瞪了渡情一眼,「那你又叫什麼名字?又為什麼要去偷喝人家的酒,還被人到處追捕,最後竟躲到我家少主的懷中睡著了?」小石頭細數著她的罪狀。

  「睡著了……現在是什麼時辰?」她有一絲緊張地問著。

  「甭問了,你自昨兒個傍晚昏睡到現在,都已經超過一天了!」小石頭好心的告知。

  「嗄!一天?」她驚訝地張著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接著,她摸著頭直嚷道:「一天!你們就將我困在這裡一天,這要我回去怎麼對師父交代?不管,你要對我負責到底!」她霸氣地扯著石磊的衣袖,硬是要扣上他的罪名。

  「困?愛說笑,你從昨兒個霸了我家少主的床一睡到現在,我家少主都還沒向你索賠呢!還負責?」小石頭嗤了一聲。

  偷瞟一眼少主,負責?這個主意倒是不錯,雖然她的眸……不過沒關係,只要不是妖女就成,怎麼說都好過少主出家當和尚。

  「不管啦、不管啦!你們得為我想一個法子,讓我瞞過師父,我可不想再被禁足,那滋味可真不好受,一個人孤伶伶、寂寞的守著一間屋子……」渡情假意地拭拭眼角,偷覦了眼石磊冷漠的表情。

  真可恨,若是這時能擠出二滴淚來豈不更真?奈何她就是淚腺不發達。

  石磊盯視著她做假的表情怔了怔,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他明明知道她刻意誇張的言詞是為博取他的同情,可他就是忍不住為她所描繪的景象感到心疼!

  他肯定是瘋了!石磊蹙著眉下結論。

  渡情皺皺眉,她就是看不慣他老繃著一張臉,於是她不假思索地走上前去對著石磊咧開一張嘴,「笑,你會不會?你還真是一顆大石頭!」

  小石頭見她那個樣子,捧著肚子笑彎了腰。

  石磊冷眸往小石頭一看,小石頭連忙止住笑。

  他回頭捺著性子問渡情:「你希望我幫什麼忙?」

  她偏著頭想了想,開口說:「我就住在菩提庵中,你送我回去並向我師父解釋,是你困住了我,這才使得我一天沒有回去。」

  「你是尼姑?」這倒教小石頭吃驚了,當然,除了吃驚外還有一絲絲失望。

  石磊則是眉頭凝聚,失落感悄悄地攀上他向來冷漠的心,原來她是尼姑。

  渡情跳了起來敲小石頭一記腦袋,「誰告訴你我是尼姑了?」她白了小石頭一眼,當他是白癡似的。

  「可你自個兒說……」

  「說什麼?我說我住在尼庵中,難道每個住在尼庵中的人都非得是尼姑嗎?真笨!」

  「渡情……」這時,外頭傳來禪心的叫喊聲。

  「糟了,師姐出來找我了。全都怪你啦!」渡情對著石磊抱怨,連忙往外頭跑去。

  「渡情!你究竟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師父找了你一天了,你……」苛責的話聲漸遠,看來她們走遠了。

  渡情?原來她叫渡情!

  石磊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悄悄地流瀉了出去,暖暖的、甜甜的、稠稠膩膩的……

  渡情,是嗎?

  渡情隻手托著香腮,盯著窗外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這個姿勢已持續了好幾個時辰。

  襌心走到渡情的身後,彎下身朝窗外望去,外頭驕陽正盛,除了金色細沙外還是細沙,並沒什麼特別的景物。

  「渡情,怎麼了?生病了嗎?」禪心伸手朝渡情的額頭探去,「沒發燒呀?你哪裡不舒服嗎?」

  真是太奇怪了,自那日渡情一夜沒回來後,整個人就變得奇奇怪怪的,老見她望著外頭發呆,這種情形是以前不曾有過的。以她好動的個性,能在椅上坐上一時辰就屬奇跡了,怎麼近日這般反常?

  「生病?」渡情也跟著摸摸額際,「我想是吧!」她喃喃自語著。

  應該是生病了吧?要不她怎麼會心神不寧呢?

  自那日她從石窟回來後,腦海裡便常出現大石頭那張酷斃了的臉,明明她就沒和他說上三句話、明明她就很討厭見人老板著一張臉、明明就是他害得她又被師父訓了好幾個時辰、明明……

  唉!明明腦海裡全是他的影子……病了,真是病了!

  「怎麼會這樣呢?不應該這樣子的啊!不可能呀!病了,八成真是病了……」她煩躁地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就是踱不出個所以然來。

  「什麼這樣、那樣?你究竟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去請師父過來?」禪心關心地詢問。

  突然,渡情轉頭盯著禪心半晌,傻氣地問道:「師姐,如果有個影像在我腦子裡揮之不去,當如何解?」

  襌心愣了下,想了想回道:「影像?是佛祖的形像嗎?我靜坐時也常感受到佛祖的形像呢!這是正常的現象,你只要心專……」

  渡情翻了一個大白眼,佛祖?佛祖可從沒關照過她。

  算了,要知道究竟是不是病了,再去一趟石窟不就一切全明白了?

  渡情念頭一轉,飛快地起身往外奔去,到了門口又回過頭對呆愣的禪心喊道:「師姐,不用麻煩師父了,我這就去找藥帖子。」說完,未待襌心會意過來,人又不知去向了。

  「渡情!等會兒,你說上哪找藥帖子啊?你不說清楚,待會兒我怎麼向師父交代呀!」話到最後變成喃喃自語,那丫頭早就不知飛到哪裡去了,誰管得住她啊!

  慈心師太早已站在門外聽見她倆的對話,看著奔遠的身子搖頭歎息。「這劫數終究要來,任你怎麼閃躲也避不開啊!」

  看來這丫頭是注定與佛門無緣了,這可也是天數?

  「大石頭!」渡情在石窟外探進一顆小小的頭顱,朝石窟內的石磊喊著。

  石磊一抬眼瞧見渡情,神情閃過一絲欣喜,隨即很快地隱沒,「有事嗎?」他冷聲道。

  渡情踱了進來,走至石磊面前蹲下身去,盯著他的臉孔研究著,想從這張冷漠的表情中尋得解答。

  石磊斜睨她一眼,不理會她的無禮舉止,繼續他未完成的石雕。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瞧著石磊手中的玉石,玉石遍體透紅、紋理細緻、光滑透明。

  「夜光石。」

  「它好美喲!你打算把它拿來作啥?」

  「杯子。」

  「杯子?」她的纖指好奇地撫上玉石上的雕型,「這石頭能做成杯子?那不是與鐵杵磨成針一般難嗎?」她好奇地發問。

  石磊盯著在玉石上游移的蔥白纖指,想像著碰觸它的感覺應是軟柔細滑的……

  陡地,他沉著臉,開口問道:「你來有事嗎?」

  渡情這會兒才想起她的來意,她瞇起原是晶亮的大眼,專注而疑惑地望著他的臉。

  「當然有事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她認真地重新審視他。

  他剛毅的臉部線條充分地表現出男性的沉著,但沒有溫度的表情看來卻令人頗不愉快。

  「是長得還算不錯,就可惜少了點笑容。」半晌後,她評論道。

  接著,她以手比了比他的眉,「可惜了這眉,擰得難看。」說著,便往他的兩道濃眉探去,乾脆幫他順順眉好了,「瞧,這不是好了許多了嗎?」她滿意地瞧著她的傑作。

  半晌,她又皺起眉頭,「這唇也不好,嘴角若往上彎會好看些……」只見她又往他的薄唇探去……

  石磊只手反握住她的柔荑,阻止她接下來的動作。「你這是做什麼?」他有絲不耐地開口。

  這丫頭難道不知道這些舉止會為她帶來什麼後果?還是她根本就是存心的?

  女人!原就是鬼計多端的,他怎麼會忘了呢?

  她們最善用的,不就是自身的美貌以及虛偽的純真?

  「我在找藥帖子啊!」她理所當然地回答。

  「藥帖子?」

  「是啊!這就該怪你了,沒事擾得我沒法靜心,瞧你長得就不像是小蟲子,怎麼到了我腦中就變成蟲子般蝕得我坐立難安,害我只好跑來找你問個清楚。」她噘著小嘴的模樣,煞是可愛。

  「我擾你?」

  「對啊!不就是你,整天在我腦子裡晃啊晃的、趕都趕不走,我這才要問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理直氣壯地數落他的不是。

  石磊聞言,嘴角漾起一絲笑容,敢情這丫頭是指她為他心神不寧?

  「那你認為現在該如何是好?」他感興趣地問著,不知這丫頭再來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當然是為我治病囉!」

  「治病?」他瞇起眼,注視著她。

  「是啊!要不然我找你作啥?」

  他歛去笑意,專注地凝睇著她。他的黑眸深沉、奇異地散發著某種她不清楚的訊號,他的唇角緩緩地浮現一絲詭譎的笑容,彷彿在迷惑著她,讓她冷不防的心神一恍……

  陡地,他扣住她的下顎,靠近她的唇,帶著玩笑似的咬著她的唇瓣,「這個法子可好?」

  她的唇嘗起來味道極好,柔軟水滑,少了胭脂味多了點純真無邪的稚嫩,更勝他的想像。

  他的逗弄撞擊著她的心房,她被突來的親密攝去了心魂,好半天才找回她的聲音:「你……你是土匪!」她控訴著。

  火般的灼熱燙紅她整個臉龐,他剛剛是在親她吧?遲來的嬌羞伴隨著些許怒火,她一使力推開他,快步地跑開。

  「土匪?」他重複著,抬抬眉以手撫撫唇瓣,上頭還留有她方纔的甜蜜味道。

  土匪是嗎?

  他的嘴角漾起一絲笑容,他是不想再招惹女人,然而對於這個小女孩,他卻有一絲絲的妄想。

  他輕輕哼了一聲,土匪是嗎?

  不自覺的,他嘴角笑容更加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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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5:41 PM

第四章

  「臭石頭、笨石頭、土匪、強盜……」渡情坐在月牙泉畔丟著石頭洩恨。

  「喂!我可沒惹你,你這麼罵人有失風度喔!」小石頭與渡情並肩坐在沙堆上。

  渡情惡狠狠地瞪小石頭一眼,「我有說是你嗎?你沒聽見我罵的是你家主子!」

  真是氣死人了,什麼藥帖子?居然敢佔她便宜,她不想個法子整整他她就不叫渡情!

  輕撫著唇,其實這種酥酥麻麻的感覺也不是那麼討人厭啦!

  可是……可是……

  再怎麼說,他也不該不先通知她一聲啊!害得她……

  哎呀!羞死人了!

  「你到底與少主發生什麼事?」

  小石頭好奇地盯著渡情的臉龐,她的表情好奇怪喲,從沒瞧過人的表情可以在一瞬間這麼多變。

  「小石頭,你與人親過嘴沒有?」渡情將頭靠在曲起的膝蓋上,偏著頭認真地問著。

  「嗄?」小石頭跳了起來,「你和誰親嘴啦?」這怎麼可以,她是要跟少主……等等,該不會……

  倏地,渡情紅了臉頰,羞赧地低下頭去,囁嚅地開口:「也不算是啦!嗯……也算是啦!哎呀,應該怎麼說好,這到底算不算是啊?」

  小石頭站起身子,不停地繞著渡情打轉,疑惑地問:「你該不會是與少主親嘴吧?」

  不會吧!動作這麼快?

  可瞧她那副羞答答的樣子,分明就是承認了。

  「喂!丫頭,你愛上我家少主是不是?」

  「愛?」她抬起頭,一副茫然樣。

  「小石頭,依你說,我腦子裡老轉著大石頭的那張不會笑的臉,這算不算愛?」渡情困惑地問著。

  「嗄?算……是吧!」小石頭籠統地回答,他也不懂情愛啊!

  渡情一聽小石頭答是,她馬上站起身來在泉畔踱來踱去,口裡唸唸有詞地嚷著:

  「那可怎麼辦好?佛經上說情愛乃萬惡之淵,我這不是要陷於萬劫不復之中了?那可糟了……」

  小石頭被她轉得頭都昏了。

  「求你別再走來走去的好不好?愛上就是愛上了,哪有你說得那麼恐怖。你沒聽過『只羨鴛鴦不羨仙』,這意思就是說有情有愛乃是人間最大的幸福,幸福都已經自動找上門,沒道理又拒絕它吧?」

  這麼說沒錯吧?難得他能講上一大篇道理來,小石頭得意地想著。

  渡情停下腳步,傻氣地問:

  「有這話嗎?怎麼佛經上沒提?」

  「笨,佛經上怎麼可能告訴你這些。」小石頭有些受不了地睨著她。

  「是喔!那我現在該怎麼辦好?」她眨眨眼,閃動那一雙靈活的碧眼。

  「追他啊!常言道:男追女隔層山,這女追男隔層紗,這麼容易的事難道你做不來?」呵!激將法都給用上了。

  「開玩笑,有什麼事情是我渡情做不來的,追他就追他。」她爽快地說著,頓了頓再問:「但怎麼追?」

  小石頭翻了個大白眼,不會吧?

  「女追男隔層紗……」嗯,聽起來不太難嘛!

  可這不太難的事怎麼到了渡情這兒就全走樣了?

  「你這是做什麼?」又傳來石磊的咆哮聲。

  嘿嘿!有沒有人說過,惹火男人與引誘男人是畫上等號的?

  希望有吧!

  小石頭合掌朝天用力地膜拜,額上冷汗卻不斷地滲出……

  天啊!要她纏著少主,她就當真寸步不離地守著,是『守』著哦!像小狗守著主人一樣,就像他……

  不,他應該比她還好,至少他不會『守』到少主嘶聲怒吼,甚至拎起她的衣領將她丟了出來……

  砰的一聲!小石頭避開頭去,不忍目睹她那驢樣。

  「哎喲!大石頭,你就不會輕點兒嗎?老摔得我屁股疼得坐不能坐……」

  渡情抱怨著起身,一瞧見小石頭忍不住走了過去就是一拳。「你就不會扶起我嗎?沒瞧見我摔疼啦!」

  她撫撫臀部,再咕噥道:

  「什麼女追男隔層『紗』?是,是隔著這大漠黃沙,這麼一望無際厚沉沉的一片深不見底,看你怎麼追。」

  嘿嘿!小石頭摸著頭,憨憨地傻笑。

  對她,這事似乎是艱難了些。

  瞧她連一點小女兒的媚態都沒有,這怎麼可能打動少主鐵石般的性子?

  他可還記得當初少夫人常膩在少主懷中,不時地軟言軟語的嬌笑數聲;走起路來搖著小步子一不小心還會跌了下去,所以總得少主在一旁呵護著,那才是叫姑娘嘛!

  可瞧瞧她……小石頭不自覺地皺緊眉頭,人是很美啦,可美則美矣,光是那性子就令人無法領教。

  瞧她,哪裡像個姑娘家來著?看得他在一旁都快急死了,可她姑娘倒快樂得很,簡直把這裡當成了她第二個窩,成天沒事就往這兒跑,除此之外都快一個月也沒見她有所進展。

  儘管如此她尚不知悔改,真是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於是,小石頭每天對她耳提面命,就是希望她能早日成點氣候,快些擄獲少主的心,可是……唉!瞧她這副蠢樣子,他都快對她失去信心了。

  只見她拍拍衣衫上的細沙,噘起一張小嘴又走進去……

  唉!也難得她如此有心了。

  石磊瞧見她又走進來,挑起眉問道:「還沒回去?」語氣中已有一絲軟化。

  她噘著嘴不答話,逕自往他身旁坐下。

  他瞧她一眼,不再說話,繼續他的石雕。

  半晌,仍未聽見她發出半點聲響,他疑惑地偏過頭看向她。

  原以為他會看見一個淚眼人兒,卻沒想到……他不禁失笑了。

  這會兒渡情的小嘴正塞滿蜜瓜,當然不能開口囉!

  「好……甜!」她含糊地說著,拿起一塊就要往石磊嘴上塞去,卻被石磊避了開去。

  她不以為意的聳聳肩,「真的很甜。」再將拿在手上那一塊塞往自個兒的嘴裡。

  他深沉的眸子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在他面前她從不掩飾真性情。

  如果有人說細心經營的情感是美的,那麼這不經心的感覺便是動人的,近來這丫頭的身影已然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

  若問他,心就此陷落了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他石磊可不會這麼容易又踏入女人的陷阱!

  但見著她時,心中那份甜甜的感覺又算什麼?

  瓜果吃完了,她拍拍手又往身上抹了抹,挪近他身畔。

  「大石頭,我好困哦!你的背借我靠一靠。」她甜甜笑著說,似乎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還不打算回去?不怕你師父又罰你?」他轉過身,借出他的背。

  她倚著石磊,咳了咳學著師父口吻道:「渡情,由著你的心走吧!如果這是你的命數,為師也只能給予祝福了。」

  然後,她笑道:「所以師父就不管我啦!」

  由著心走?

  石磊的眸子閃了一下,沒吭聲。

  「大石頭,你別老是趕我走,我好喜歡待在你身邊呢!」她咕噥著,也沒管他聽見了沒。

  這裡早晚溫差甚大,她早上出來時身上穿的衣衫到了晚上根本沒法子避寒。她這會兒猛搓著手呵氣,剛才吃進的瓜果又讓身子更冷了些。

  「你可別嫌我煩,以前你們沒來的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好寂寞的。禪心總與我說不上兩句話就被我氣得跳腳跑去告狀,久了也就沒人喜歡陪我了。」說著,她又往他身上靠緊一些。

  「還好你們來了,我不再是孤單單的一個人,生活不再是只有念佛誦經,不再只是一個人玩水抓魚看羊群,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好哩!」

  突然,他感覺到身後的人兒打了個顫,他立即旋個身為她加上披風。

  「冷了吧?」

  她圓睜著眼,碧綠的眸中盛滿激情。「大石頭,你也有點喜歡我的是不是?」她充滿期待地盯著他。

  他深思地凝視著她,隨後輕微地歎息一聲。

  「你別想多了。」

  「為什麼?我不好嗎?」

  她不瞭解,她都這麼努力,怎麼他還是不為所動?

  望著他太過深沉的眸子,他儘管表現得再冷漠、再不易親近、再不多話,她依然可以感覺到他對她的關心。

  這種感覺讓她感到安心,只要有他在身旁她的心情就奇好無比,難道他不是這麼覺得嗎?

  小石頭說這就是『愛』,那麼只有她愛他,而他不愛她嗎?

  石磊微蹙眉頭,感覺她整個人又貼在他的身上。

  「渡情,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難道沒人告訴你嗎?」他往前挪開一點。

  哼!她又靠上前去。

  「我冷嘛!」渡情噘著一張嘴。

  「渡情!」他低喝。

  「我偏喜歡靠著你,不行嗎?師父說由著心走。」她強辯,故意再往他身上挪近一些。

  他聞著她身上天然的香氣,輕歎一聲,不再說話。

  由著她舒適地靠在他的身上,聽著她微怒的氣息,靠緊的身子暖和了彼此的心,漾滿著鼓漲的感覺,這可是幸福?

  由心而為,可以嗎?

  他不禁自問。

  夜,月色沿著石壁斜照入內,漾得石窟內一片昏黃。

  石磊躺於石床上未眠,腦海裡淨是揮之不去的麗顏,『由心而為』四個大字伴著麗顏頻頻地擾著他的睡眠。

  身旁傳來小石頭均勻的鼾聲,夜已深了……

  忽地,他隱隱聽見窸窣的腳步聲近,他敏捷地翻身下床閃躲至洞口,待月色將來人照成一長條黑影,他的大掌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欲往來人的肩上劈去。

  「啊!」

  渡情驚喊出聲,倏地被人騰空抱起。

  石磊驚魂未定地看著差點因他失手喪命的渡情,他眉頭緊蹙地不悅道:「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渡情瞧了一眼他不悅的神色,她噘嘴瞪眼的抱怨道:「怎麼?連你也不留我嗎?外頭好冷,會凍死人的,你就忍心讓我凍死啊!」

  「這麼晚了還跑出來,就算凍死也是你活該!」石磊怒道。

  一想到她一個女孩子家這麼晚仍在外頭,心頭就湧上無明怒火,難道她不明白這是多麼危險的事情嗎?

  「你當我喜歡啊?師父今早上西域參佛去了,庵裡就暫由禪心作主,禪心說我渾身是男人的氣味有辱聖殿,我因此與她大吵一架,結果就被趕出來沒地方去了。」

  石磊一聽,憤怒的情緒化解了,取而代之是一種憐惜的情愫,他將披風往她身上一披,「冷了吧?快進來。」

  她瞅著他,「是你讓我進去的哦,我可是先說了,我這一進去就賴定你不走了,那你還要讓我進去嗎?」她耍賴地曲解他的話。

  「你……」

  他話還未出口,渡情已溜進洞裡。

  「來不及了,我已經進來了。」她笑容可掬地望著他,一雙出色的碧眸閃著俏皮的笑意。

  這樣的她令他無法對她疾言厲色,他不禁搖頭失笑。

  石窟內共有兩張床,她朝石床看了看,有一張是空的,有一張上頭睡著小石頭,可想而之另一張空床是石磊的。

  她走向空床,往床上一躺。

  「好困哦!大石頭快睡吧!」

  石磊不敢置信地盯著她,她竟然想都沒想就上男人的床?

  而這個男人竟是他!

  突如其來的覺醒,令他有些把持不住心底竄起的騷動,盯著她已然酣睡的姿容,一股微妙特殊、難以自禁的情感莫名地湧現。

  今夜,他的心情異常混亂,腦子裡早已佔滿她的身影,現在她又適時地出現在他眼前,他不明白這種突然而來的滿足與欣喜代表的是什麼?莫非……這就是『心動』?

  他對她心動了嗎?

  他不由自主地撫上她的臉頰,輕輕地觸了一下她的紅唇,撥弄她散亂的髮……她的臉好冰,想必是剛剛在外頭凍著了。

  不經思考的,他以雙手撫著她的雙頰,試圖想溫暖她的臉頰。他似乎早已瞧慣她熟睡的俏模樣,她總是這般的大而化之,這般的不經心,卻也因此觸動他向來冷漠的心。

  最近他愈來愈習慣她待在自己身邊,習慣聽她的笑語,習慣看她噘起嘴來的嬌俏模樣,雖然他口頭上至今仍是不願讓步,然而心底……

  心底那股詭異的感覺,一直是他所不願正式面對的。對她,或許真是不同於以往他所認知的情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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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6:04 PM

第五章

  「最近祁連山附近又見回族賊人出沒,且近來朝廷盛傳……呃……你的事情,怕因此又與你有上牽扯……」狄艮盡可能小心地措辭,希望能給石磊一些警示。

  事實上,朝廷內熾烈地相傳著,石磊與回族正進行謀反計劃,且很快便會有大規模的行動。

  此事引起皇上高度的關切,只怕此地再也不是一個安全的容身之所。

  「哦!」石磊不置可否地隨意應了一聲。

  「石磊,我想你還是先離開算了,沒必要落入小人的陷阱,順了他們的心。」狄艮建議道。

  方纔他接到一張朝廷來的追捕令,被通緝的對象正是石磊。他當然不會理睬它,可是難保其他人也會放石磊一馬,真能拒高官厚祿畢竟沒有幾人。

  「我沒打算離去,也不想為難你,該怎麼做你便怎麼做,別客氣。」

  石磊可以想像他們欲置他於死地的用心,他嘴角浮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他的命就這麼值得他們費心?

  這時石窟外傳來一陣嘻笑聲,石磊蹙著眉往窟外走去,正好瞧見渡情將一把金色細沙往小石頭臉上灑去。

  他瞇起眼,臉上出現慍色,這丫頭當真不解男女之別?

  繞得他打轉也就算了,竟然連小石頭她都不避諱。

  小石頭眼尖地發現石磊的臉色不對,馬上收歛起嬉鬧之色。

  「少主。」

  「咦?大石頭、還有狄大哥,原來你們都在啊!」她打著招呼,又回頭敲小石頭一記,「狄大哥來你就直說好了,什麼有重要的人來訪,我進去不得。」

  「情兒,我不算是重要的人嗎?」狄艮朗聲笑問。

  憶及初見渡情那日,因她的碧眼讓他誤以為她是妖怪差點失手傷了她,現在想起當時石磊的臉色,他仍心有餘悸。

  之後他才明白原來渡情正是那日石磊救下的女子,看來石磊對這小丫頭頗為特殊,只是她的碧眼以及她的回族身份……怕又是石磊的另一場災難。

  石磊不悅地又瞪狄艮一眼,情兒?敢情這丫頭與每一個相識的男人都相處得如此愉快?

  「狄大哥這話分明就是你冤我,我哪是這個意思啊!」她不依地嬌嗔道。

  石磊的臉色益發難看,不假思索便一把拉過渡情置於身後,不去細想見她與其他男人談笑何以如此惱怒。

  渡情晃了一下,不解地抬眼瞧著石磊問:「大石頭,發生什麼事情嗎?瞧你一臉難看的神色。」

  狄艮聞言看一眼石磊,接收到他不善的目光,他挑起眉愣了一愣,忽地眼角餘光瞄到渡情,剎那間全明白一切,咧開嘴笑道:「情兒,你石大哥這會兒是打翻醋罈子,酸得很哩!」

  「咦?這兒打哪來的醋啊?打翻那豈不可惜了。」

  渡情認真地在石磊身上嗅了嗅,俏鼻幾乎貼上石磊的身子。

  石磊投給狄艮一個惡狠狠的目光,冷冷地開口:「狄艮,蘭州不是還有事等著你?」

  啊?趕人啦。

  他咧開一張大嘴,臨走前還不忘撩撥兩句:「是啊!情兒,蘭州還有事等我回去辦哩,過個兩天便是蘭州城裡的重大節慶,到時可熱鬧得很,你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去瞧瞧?」難得找到石磊的弱點,他怎可放過這個機會。

  渡情一聽可以進城,一雙原是晶亮的眼,更是散放著興奮的神采,她不住地點頭,「狄大哥,真的可以嗎?你要帶我進城?」

  「當然可以了,過兩日我便帶你進城,可現在我真得趕緊回去了。」

  這會兒他可不敢回頭看石磊的臉色,還是快點走人安全些。

  渡情尚不知死活地在狄艮的背後喊著:「狄大哥,你可別忘記這話可是你自個說的,到時你真的得帶我進城喔!」

  「你似乎與狄艮相處得頗為愉快?」石磊在渡情身後冷冷地開口。

  「呃?大石頭,你在生氣嗎?」

  難得她如此的敏感,眼角餘光已瞄見小石頭傳遞的訊息。

  她愣愣地接著說:「除了你之外,每個人都好相處得很,怎麼你不知道嗎?」

  「丫頭,話可別胡說!」小石頭出言制止。

  「這兒要你開口了嗎?進去!」石磊面色鐵青,看也不看小石頭一眼,冷聲命道。

  「是。」

  小石頭臨走前還不忘白渡情一眼。

  這丫頭當真笨得可以,難道她弄不清楚她要追的對象是誰?

  待小石頭進去後,渡情吐吐舌頭,「我說錯話了嗎?」

  她愣愣地瞧著石磊,他是在生氣沒錯,可她沒惹他吧?

  至少今天她還沒纏到他開口吼她。

  「我當真這麼不好相處?」石磊順勢將渡情往懷中一帶,語氣仍帶著怒火。

  一直以為他應是再也無波的情緒,卻在見到她與其他男人談笑時,莫名地心頭湧起一股難以壓制的怒火。而她的回答更是激發了他的獨佔欲,他不能接受她的心中再有任何人的身影。

  渡情偏著頭努力地想了想,答道:「也不全然是啦!可你總不似狄大哥或小石頭般與我親近。」

  「親近?」他瞇起眼,靠近她。「如何的親近法?」他冷哼一聲,突然扣住她的頸項傾身向前,封住她的唇。

  他蓄意地撥弄著她嬌柔的唇舌,細密地吮吻過她的每一處柔軟,她依然是記憶中那般的清新、甜美,卻又如此深刻地引起他的慾念,他纏綿地加深這個擁吻,直到誘哄出她驚訝的嬌喘——

  「快放開我……我快不能呼吸了!」她困難地吐出話語,想自兩人中找出一絲空隙呼吸。

  他一笑,笑聲裡有著得意與滿足。

  這丫頭,尚不解『親近』是何意?

  「你……你又親我!」她控訴著。

  「不喜歡嗎?」他取笑道。

  她對男女之情再如何懵懂無知,也會明白這次擁吻與上回戲弄之間的差距,她的雙頰倏地一陣臊紅……

  「不說話,那我就當是你喜歡囉!」他盯視著她,笑得非常不懷好意。

  她的心像擂鼓般咚咚地響著,臉蛋更加緋紅。低頭想要往他懷裡躲,又覺不妥,一雙小手反按在他的胸前想要推開他。

  石磊的雙臂早已圈住她的纖腰,哪容得了她閃躲。

  「情兒,我原是不想再涉及感情的,可你壞了我的決定,所以你必須為此付出相當的代價,你可明白?」他語重心長地說著,又吻了吻她的額頭。

  她雖不明白他話中涵義,卻不排斥這般的接觸。他的懷抱既溫暖又安全,她只恨不得能就這麼時時刻刻黏著他,最好再也不要離開,哪裡管得了他話中的涵義。

  半晌後,他仍聽不見渡情的回答,心急地再喚:「情兒……」他必須聽見她的允諾。

  「嗯!」她含糊地應了聲。

  他的懷抱好暖哦,比她的窩更暖、更舒服呢!

  石磊低頭一看,他的笑容即刻僵在唇瓣,這丫頭竟又在他懷中睡著了!

  他愛寵地打橫抱起她進入石窟之中,這丫頭想必是玩累了,等她醒來非得訓訓她不可,這般沒有戒心怕是終有一天要吃暗虧的。

  「大石頭,你聽見了嗎?狄大哥要帶我進城呢,是進城喔!」她抓著石磊的袖子興奮地嚷著。

  石磊輕輕地歎了一聲,原本他是不想讓她進城的,她的眸太過招搖,進城對她並不是一件好事。可現在瞧見她興奮的模樣,他倒也不忍潑她冷水。

  「進城對你來說,當真這麼快樂?」石磊問道,黑眸中有一絲溫柔。

  渡情當石磊問了一個笨得不能再笨的問題。

  「這是當然的了,師父從不准我進城,甚至連生人也不准我接近。說是為我好,害得我今年都已經十七了,還不知外面是怎番的世界,此番進城可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怎能不快樂?」

  「你師父這麼做是對的。」石磊平心而論,若換成是他,他也應選擇這種方式保護她,然而他現在卻正準備違心而為。

  渡情一把推開他,「才不對哩!師父說生人會傷害我,可我認識你們至今,也不見你們傷害我分毫。由此可以證明,外界並不像師父所想的那樣可怕,那麼我進城也就不是什麼行不得的事情了。」她據理力爭,生怕石磊又潑她冷水。

  石磊盯著她因氣憤而漲紅的臉龐,語重心長地開口:「情兒,外界並不如你所想像的單純,你師父顧慮的一點都沒錯。所以此番進城你必須以面紗掩面,且不得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你辦得到嗎?」

  她睜大眼望著他,「大石頭,你的意思是說,你要陪我進城?」她興奮地嚷著。

  「難道你以為我會將你交給其他男人?」石磊冷哼一聲,視線觸及站在石窟外、一臉笑意的狄艮;狄艮接收到石磊惡狠狠的目光,不覺笑意更深。

  「呃……狄大哥就是狄大哥,不是什麼其他男人。」她辯駁。

  「哦!那麼我呢?」他挑起眉注視著她問。

  「你是我的大石頭啊!」她答得理所當然。

  「嗯!」他漾起一個完美的笑容,非常滿意她的那句『我的』。

  她愣愣地注視著石磊唇瓣的那一抹笑,呆呆地說了句:「大石頭,你笑起來很好看,怎麼不常見你笑?」

  他歛住笑容,睨視著她。

  她的話提醒了他自己已放任過多的情感,這早已超出他的預設。

  如果他決定要這一份感情,那麼必須是在對等的情形下進行,他並不想當第二次傻子,而又有誰能保證她的真心?

  然而,情感若真能這麼隨心所欲,恐也就不會令人如此癡狂了。

  狄艮自外頭踱進來,取笑道:「情兒,當今天下敢戲稱石磊為大石頭的恐怕只有你了。而你這句大石頭叫得真是絕妙,但你們若再這麼你的、我的打情罵俏下去,咱們今兒個也甭進城了。」

  渡情一聽跳起來,拉著石磊催促著:「這可不成,大石頭,咱們可別耽擱了,快些走吧!」

  「就這麼進城,可行嗎?」話是對著狄艮詢問,畢竟他目前仍是朝廷重犯,進城恐怕為難了狄艮。

  「這你不用多慮,昨日我已安排妥當,只要不隨意走動應該沒有問題,但你還是必須小心謹慎為要。」狄艮收起嘻笑的神色,表情嚴肅地回答。

  沉思了會兒,石磊自懷中取出一塊玉珮繫於渡情的頸項,這是當年皇上交給他娘的訂情之物,上頭除了有龍騰圖案外,更刻有大宋玉璽的印子。

  「這是什麼?」渡情好奇地瞧著胸前這塊冰潔晶瑩的玉珮。

  「它好漂亮哦!」她忍不住地讚歎.

  「這是極重要的東西,在危急時你只要言明見官並出示此物,或許能保你性命。但又因它極重要,所以非到重要時刻你不得取下,明白嗎?」石磊慎重地交代。

  這一趟出門,隱藏著許多風險,來自於他也來自於她。

  為防萬一,他交予她保命的玉珮,可這是不是代表著他內心裡的另一層意義,或真只是擔心她的安危?

  「這麼重要啊!那你還是留著吧。」渡情說著便想將玉珮取下。

  石磊反握住她的柔荑,阻止她的動作。

  「留著吧!放在你那兒我會安心許多。」

  「怎麼了嗎?城裡人當真那麼恐怖……那我們還是不要去好了。」

  渡情咬著下唇忍痛說著,不知為什麼,她的心突然震動得厲害,似有什麼事將要發生似的,令她一向粗枝大葉的心亦感不安……

  「沒事的,別想多了。」石磊在開口安撫她的同時,手不自覺地將她摟進懷中。

  「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握緊拳頭又低喃了一遍。

  才一進蘭州,渡情即被這一大片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所吸引,壓根兒早忘記心頭的不安之感。

  「原來外邊是這麼好玩啊!」渡情坐在馬車裡,不時地探出頭去,對她來說這兒簡直就像天堂。

  從小她睜眼瞧見的就是金色細沙,哪裡瞧過這麼多人來著?她好奇的大眼不停地張望著市集中來來往往的人潮。

  街道上有商人的叫價聲和小販的叫賣聲,到處奔竄的山羊和優閒漫步的駱駝,扛著貨物的商人以及和他們一樣坐乘的馬車,滿街販賣著不知名的珍寶、水果、獸皮、絲綢及更多她根本沒見過的玩意兒……

  「大石頭,這兒有趣得緊,你瞧那一攤攤的是什麼東西啊?還有那邊圍著好多人哦!咱們過去瞧瞧好不好?哎呀!大石頭,你瞧瞧那裡又是什麼呀……」

  石磊含笑地盡可能解說,但她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到後來他也只是含笑而不再開口,因為她根本都沒聽完答覆就又發現新的事物。

  正在駕馭馬車的小石頭忍不住回頭抱怨:「我的姑奶奶呀!你稍微坐一下可好?被你這麼一路又叫又嚷的,我的耳朵都快承受不住了。」

  渡情縮回探至馬車外的頭,紅了紅臉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對不起,小石頭,可這外頭真是好玩……」那面紗內的雙眸一邊說一邊往外瞧去,突然她大叫一聲:「哇!大石頭你瞧,那不就是胡旋女?」

  石磊往渡情手指方向望去,蹙起眉頭伸出長臂將渡情一把擁進懷中,遮去她的視線。

  「大石頭,你別抓著我呀!我要瞧瞧那胡旋女,她們的衣服好漂亮啊!」渡情不依地喊著。

  小石頭往旁邊一看,正瞧見鴇母與一群男人拉拉扯扯地招呼著,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原來渡情口中的胡旋女竟是男人們的快樂天堂。

  「那不是胡旋女,胡旋女指的是一種西域的舞蹈,它是以雙袖的綵帶為道具,快速的旋轉為特色,舞動起來會令人錯眼誤以仙女之姿,因而聞名。」石磊詳細地解說。

  「哦!原來胡旋女是這個意思啊。」渡情恍然大悟地點頭,而後又想起一件事,「那麼剛剛那個又是什麼女?」

  小石頭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你就別問啦!你又不是男人。」

  渡情不甘心地看著石磊,而石磊則是回以搖頭示意她別再問了。

  她心有不甘地想著,不告訴我?我就不會自個去瞧瞧嗎?

  心念一轉,她閃動著一雙水靈靈的碧眸,渴求地注視著石磊。「大石頭,咱們下去走走可好?」

  雖知他應該拒絕她才對,減少她與外界的接觸才是保護她的最佳方式,但他實在不忍見她失望的模樣。

  「小石頭,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歇一會兒。」石磊交代著。

  「可……少主,咱們還是依狄爺的安排先進狄府比較好吧?」小石頭拉起韁繩回頭向石磊請命。

  他擔心的是另一回事,聽狄爺說京城已經派出密使,專訪少主的動向,若這麼毫無防備的下馬,怕是會引來危機。

  「由什麼時候起,你開始聽命於狄艮?」石磊冷冷地瞥他一眼。

  「少主,小石頭擔心的是您的安危。」小石頭急急的澄清。

  「需要我再說第二次嗎?下馬。」石磊冷冷地下令。

  「是。」

  小石頭可沒膽再反對,立即回過身拉起韁繩。「少主,前頭有間客棧,咱們就先上那兒歇息可好?」

  「就這麼辦吧!」

  「哇!我可以下去了,是不是呢?大石頭。」

  渡情歡天喜地的摟抱著石磊。

  小石頭悄悄地瞪她一眼,若少主有個閃失,看他饒不饒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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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7:29 PM

第六章

  「娘娘,您說的徒兒指的就是那個女娃嗎?」玉女仙子騎在一匹白馬上,遠眺蘭州城裡的一個女娃兒。

  只見女娃兒活潑好動的模樣,整得在旁的男子眉頭硬是皺得打不開。

  「是呀!她活潑的性子下凡後非但沒有改變,反而愈加頑劣。」王母娘娘頭疼地看著塵下的女娃兒,竟打翻了商旅的背騎,讓一大群人追著跑。

  是的,那令人頭疼的女娃兒就是渡情。

  整條街道上除了追逐的人群外,還有不時被渡情驚嚇得四散逃逸的羊群,及動作緩慢的駱駝,緊接著她又弄翻了一長列街頭小販的攤子,引來更多的紛亂及追逐。

  只見她急急地躲進一條死巷內,而後頭追逐的人群已然逼近,眼看她就要被人逮著了。

  忽地,一雙鐵臂硬是將她摟進懷中,倏地飛躍上了屋脊,順利避開後頭追逐的人群。

  「哈、哈、哈……」玉女仙子笑得合不攏嘴。

  「娘娘,我看您是白擔心了。要我瞧來,她快樂得很,倒是她身旁那個英俊男子反而令人同情呢!」玉女仙子笑說。

  「這可不就是我擔心的嗎?原以為給了她一雙碧眼,便能斬斷她與凡人的緣分,認真地潛心修為,好早日回歸仙班,哪知她……唉!」王母娘娘忍不住地歎息了一聲。

  玉女仙子再瞧一眼,只見那渡情整個身子往石磊的身上一靠,立即融化他臉上的冷霜。

  看來,這娃兒不笨嘛!

  懂得以嬌柔之氣化解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娘娘,怎麼有了上回的教訓,還沒能讓您死心嗎?」玉女仙子指的是另一個更早脫離仙界的仙子。

  「我怕的可不就是這個!為了婕妍我已被大帝訓了一次,再來一個我可受不住。」娘娘袖口一揮,遮斷了塵鏡。

  俗話說得好:眼不見為淨!

  「父皇嗎?由他說去。您瞧我可也不是討他煩厭,讓他遣來這天寒地凍之地,但我也一樣快樂逍遙。」玉女仙子滿不在乎地說著。

  玉女仙子原是玉皇大帝的女兒,卻因為她的性子倔強好勝,使得大帝不喜歡她,便在祁連山峰造了座冰宮,讓她留在那兒磨練。

  「那是不同的,你依然是位仙子,而渡情現今乃是凡膚俗體,倘若不慎誤入魔障恐難逃輪迴之苦。」王母娘娘面露憂心之色。

  「苦不苦得由得她自個兒去感覺,不過我倒是願意助她一臂之力。」玉女仙子笑說。

  「是嗎?你願意渡化她那是最好不過了。」王母娘娘終於鬆一口氣。

  既然有人願意接手這燙手山芋,她便可落得輕鬆。

  「時刻不早了,我必須趕回去瑤池主持一年一度的蟠桃大典,我這徒兒就有勞仙子費心了。」

  說罷,王母娘娘即駕雲離去。

  「渡化?費心?」玉女仙子絕美的臉龐泛起一絲笑意,「娘娘恐怕是誤會了我的意思。」

  再開塵鏡,只見那女娃兒……

  呵呵!無聊的日子過久了,終於讓她等到一個排遣的機會……

  蘭州位河西走廊之東,是絲路上的一個重鎮,與西域來往頻繁密切,更是一個軍事要站,熱鬧繁華可想而知。

  而這熱鬧的人群之中,仍可清清楚楚地瞧見石磊與渡情。渡情就像是初出籠子的鳥兒般雀躍之情難掩於面,而石磊則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覺,不發一語地緊跟於渡情的身後。

  「大石頭,你別繃著一張臉呀!你瞧,小販見了你話都不會說了。」渡情抱怨地睨石磊一眼。

  「我的姑奶奶,小販不敢說話的原因是因為你。」小石頭直接點明。

  「我?」渡情指著自個兒的俏鼻問。

  小石頭扳著手指頭細數渡情的罪狀:

  「可不就是你,你簡直比孫猴子大鬧天庭還胡來。前天才打翻人家的攤子、弄丟千隻羊群;這還不說,昨兒個你又放了藏春閣的姑娘,驚動蘭州的官役;誰知你今兒個會再闖出什麼禍來?」

  「事情哪是你說的這麼回事!打翻攤子是因為有人在追我,我才會在奔跑時不小心弄翻的,但後來大石頭也賠了錢啦;再說羊群走丟那就更不能怪我了,這腳長在它們身上,關我什麼事?再說那個……什麼藏春閣,你自個兒不也說了,那是個不好的地方,專門欺侮女孩子的,要我別去的嗎?那放了他們的姑娘就更沒錯了……」

  渡情尚在與小石頭爭辯時,忽而一匹駿馬朝他們飛馳而來,石磊瞥見馬上有一道銀光閃過,速度快得令人來不及閃躲。

  「小心!」

  石磊驚覺地擋住渡情,閃過一道飛來的小刀,緊接著又從另一處的攤位飛上來數位武士對著石磊左右開攻,顯然是早有埋伏。

  石磊一方面護著渡情,一方面又要應仗,使得他有些力不從心。

  「抓緊。」石磊對著渡情小聲地說著。

  渡情從沒見過這般刀光劍影、驚心動魄的場面,這一次真把她給嚇傻了。她驚嚇得四肢發抖都來不及,哪還有力氣抓緊他啊!

  石磊見渡情鬆散開手,連忙低頭將她攬回,而就在此時,另一把飛刀趁著石磊無暇顧及之時由上方直射而來,渡情尚不及驚呼出聲,立即跳上去以身體擋下那把飛刀……

  「啊!」

  隨著渡情的呼聲,一瞬間血花噴灑開來,濺上石磊的俊顏。

  「情兒!」

  石磊驚呼,肝膽俱裂。

  渡情勉強地對他一笑,唇色發白地抖動:「大石頭,我可不想死啊!所以你也絕對不能死,知道了嗎?」

  他見渡情以手護住的胸口,鮮血不斷地湧出來,他憤而大開殺戒,一一擊退對方強勢的攻擊,很快地殺出一條血路。

  「小石頭,上馬!」

  他朝小石頭大喊,很快地飛奔而去。

  而圍觀的群眾中,有位半百男人朝他們的身影瞧了半晌,面露疑惑之色。

  「王,剛剛那位姑娘有雙碧綠色的眸。」一旁的隨從提醒著他。

  「跟著她。」他命道。

  「是。」隨從領命而去。

  會是她嗎?耶律和疑惑地想著。

  十年了,她也該長得這麼大了吧?

  十年前他留在敦煌的碧眼女孩。

  「哎呀!糟了,糟了,我竟把王母娘娘的寶貝徒兒給傷了,這要是讓王母娘娘知道,可怎麼辦好?」玉女仙子對著心愛的白馬說著。

  白馬嘶叫一聲,掃了她一眼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哪裡不傷,你偏偏傷在人家仙子的胸前,這豈不是便宜了那名男子?」

  「噓!我都說了是不小心的嘛,你就別瞎嚷嚷了。」玉女仙子警告地點了一下白馬的頭。

  「王母娘娘不是要你渡化她嗎?你為什麼反其道而行?」白馬不解地問。

  「我希望好事成雙啊!我瞧婕妍自從成為凡人後,倒也快樂幸福得很,所以囉……」

  「你啊……」

  「別囉唆了,這會兒不知那兩人到底如何了,咱們先瞧瞧去……」

  石磊坐在床畔,盯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人兒。

  她為他擋下飛刀?她竟為他擋下飛刀?

  他不斷的自問,是怎麼樣的情懷能讓人在危急時不顧自身安危,寧為另一人捨命?

  是愛情嗎?這就是愛嗎?

  他閉上眼,承受著內心的衝擊。

  不!他不要她為他捨命,這樣的愛情他承受不起,承受不起她不顧自己的安危,承受不起今後再也沒有她的存在!

  他忘情地摟著她,感受著實實在在的身軀,還好,那一刀飛偏了,只傷及她的右胸,否則……

  他閉眼,不!絕不……

  因他沉重的壓力,她的右胸又滲出一片殷紅,他忙起身檢視她的傷口,一邊咒罵著自己竟是這般粗心。

  雪白的肌膚上淌著一道傷口,傷口正於隆起處的上方,說不引人遐思是騙人的,此刻他的心正怦怦地狂跳,厚實的手掌撫在傷口上頭,他明白過了今晚,這輩子她與他是注定牽扯不斷了。

  沉思了會兒,他和衣躺在她的身側,一手則緊緊地牽住她的。

  她說她不想死,所以他也一定得活著。這就是她對他的承諾嗎?

  嘴角揚起一抹淺笑,她說話一向直來直往從不掩飾真心,當然也就沒有濃情蜜意的話能自她嘴中吐出,但真實的感動不應是擺在心上的嗎?

  她翻了個身,踢開被子。

  他搖頭笑著,平時就活潑好動,怎麼病了也不改其性?

  另一隻手為他倆重新蓋上被子,被子下的兩具身軀緊緊依靠著,他的手往上抬了抬輕撫她絕麗的臉龐,而後停放在她的傷口上頭。

  真心,這就是他想要的真心了,

  幸福啊!

  一早小石頭就直往渡情的房間而去,心急的他未敲門就急急入內,「少主,情兒醒來了嗎?」

  無人回應,小石頭眼角瞄到床上的一角,那可是少主?「呃……」

  他瞬間整張臉通紅,急急退了出去,躡手躡腳地將門重新掩上。

  「有譜了,終於有譜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小石頭眼角泛著淚意,開心地喃道。

  自少夫人負心之後,他真是擔心少主就此看破紅塵,幸而有渡情的出現,終於重新開啟少主的心扉,真是可喜可賀啊!

  床上的石磊在小石頭出去後坐了起來,一手撫著身旁的人兒嘴角泛著笑,「對不起,我毀了你名譽。」

  隨後,他輕輕地覆上她的唇,他想要的豈止是她的名譽?

  貪心呵!他將龐大的身軀壓上她的,小心地避開她的傷口。

  「好重啊!」

  她掀掀眼皮,望住那對深如子夜的眸……

  他笑道:「終於醒了,你可真貪睡啊。」

  望著他的笑臉,她怔了怔,有些弄不清情況。

  「大石頭?」揉揉眼,她怎麼與大石頭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且……而且「你……你壓著我作啥?」

  「依你想呢?」

  血氣一下衝上腦門,她的臉整個通紅。

  「你……你起來啦!」

  羞死人了,真是羞死人了!

  不理會她的抗議,他的手撫上她的傷口,「痛嗎?」

  為他濃濃的情意震懾住,她眨眨眼忍住淚意。

  「不痛,一點都不痛。」

  他輕啄她的額頭,「撒謊。」

  她瞧著他,是不是有什麼改變了?他對她好,一直都很好,可是不同於現在這般的好……怎麼說呢?

  腦海中陡然閃過一個詞彙——親近,是了!就是親近。

  他主動親近她了!

  她感動地淌下淚來,流淚了嗎?

  原來一向不發達的淚腺終也有開竅的時候。

  他拭著她的淚水,「怎麼哭了?真的很重嗎?」

  發現他要翻下身的意圖,她趕緊拉住他,紅了紅臉小聲說道:

  「你欺了我,我要你負責。」

  他怔怔地望向她,隨即大聲朗笑。

  「笑什麼?你與我躺在同一張床上,我不應該要你負責嗎?」她怒道,噘起小嘴。

  他咳了咳,輕笑。「別氣,我說了不負責嗎?」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喃喃道:

  「這是你自找的,我可沒逼你。」

  「情兒。」他喚。

  她急急地抬起頭來,摀住他的嘴,「不准後悔,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她以為他要開口拒絕,真怕他又不要了她。

  「我為什麼要後悔?」他盯著她絕美容顏。

  「我的眸,一般人都怕的。」她小心翼翼地說著,偷偷地瞧著他的表情。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他緊緊地圈住她。

  「你的眸很美,真的。」

  她望住他,「你沒騙我?」

  「我為什麼要騙你?你是要與我共度此生的人呀!」

  她的淚緩緩落下,哭得恣意,哭得心喜。

  流淚原來是這麼舒暢的事啊!

  怎麼以前不懂得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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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7:39 PM

第七章

  怎麼形容她目前的心情呢?

  如沐春風。

  是了,就是這般。

  她高興地與每個人打著招呼,她還想跳舞呢!有人愛她了,有人寵她了,她高興地跳著、跑著、舞著,完全忘了這會兒她正處於大街之上,也忽略這一跑已與石磊產生一段距離。

  忽地,一陣強風在瞬間掀起渡情的面紗,引來一旁觀望的人群一陣驚喊:「啊……啊……妖怪!」

  一時間,場面紛亂起來,受驚嚇的商人、打翻的攤位、好奇的人群以及路上行駛的馬匹,一切一切發生得是如此的快速,渡情也受到驚嚇下意識地想逃竄反而錯開了石磊伸出的手臂。

  混亂之間渡情被排擠開來,她感到周圍的人群開始追逐她,她害怕地往前奔跑,就如同上回偷喝村民的酒般,她死命地、沒命地往前奔去……

  接著,就如同上回撞上石磊般,又撞進某個人的懷中,她驚喜地抬起頭來希望這回依舊是撞進大石頭的懷中。可當她接觸到一雙冷漠的眼時,她的心都冷了,這不是大石頭!

  後頭的追逐聲逼近,她甩開那個人的懷抱繼續往前奔去,而那人卻伸開手臂又將渡情拉回來,並壓低她的頭沉聲地說了句:「別動!」

  她滿腹疑問卻不敢再出聲,因為她感到身旁正有奔跑的腳步聲越過,想是剛才追逐的人群。

  不久,那男人放開她,她抬起頭來才發現他是個約五十出頭的男子,他一身華服以及尊貴的氣勢令人產生些許距離感。

  渡情還來不及細想為何覺得他有些兒眼熟,兩臂便被人給勒住,她驚慌地吼著:「別抓我啊!大石頭快來救我啊!大石頭……」

  「閉嘴。」身旁的人喝道。

  她不理會地繼續吼叫、踢打,傻瓜才閉嘴哩!

  待會兒被他們抓走了,大石頭怎麼找得到她?

  由於剛才的奔跑以及她胡亂地踢打,使得原本藏在懷中的玉珮掉了下來,身旁的男子將它拾起,交給剛才那位男人。

  「喂,不准動我的東西,趕快還給我!」渡情大叫著,這可是大石頭給她的,說什麼也不能弄丟。

  想到此,她又踢了身旁的男人一腳試圖擺脫男人的箝制。

  而為首的男子盯視著玉珮怔了征,開口命道:「放開她。」

  渡情搓著被扯痛的手臂走近剛才那位男人,而他身旁的護衛又立即上前擋住她。

  她瞪視著他,「把東西還給我!」

  一把劍立即抵住她的喉頭喝道:「不得無禮!」

  她驚嚇地兩眼發直,這是怎麼回事啊?

  師父說得一點都沒錯,外邊的人全都不講理的。

  「你與石磊是什麼關係?」男人開口詢問,同時欣賞著她賽雪的肌膚,以及如玉一般的碧眸。

  他愣了一下思忖,世間怎有如此美麗的女子?見過此女之後,頓覺他的後宮佳麗全失了顏色。

  他貴為皇上,當然不比一般市井小民,明白世上仍有許多不同的人種、不同的眼眸,自是不會被她的碧眸所驚嚇。

  「大石頭?」渡情愣了一下,以食指及大拇指小心地拿開抵住她喉頭的劍。「原來你是大石頭的朋友,早說嘛!既然都是自己人,那我就放心了。」她大而化之地說著。

  「大石頭?是指石磊嗎?」男人的眉頭挑了一下。

  「是啊!」她心無城府地回答。

  男人沉思地看了看渡情,而後將玉珮還給她。「姑娘怎麼稱呼?」

  渡情接過玉珮趕緊將它重新帶上,這是大石頭給她的寶貝,她可不能弄丟了。

  她隨口答道:「渡情。」

  「渡情?滿特別的名字。」男子笑了笑,「姑娘,我想你應該是與石磊走散了是不?」

  渡情忙著點頭,「是啊、是啊!你知道大石頭現在人在哪裡嗎?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她央求。

  「好。」他溫和地笑道,轉身命人備轎。

  「姑娘,要找石磊還需費些時間,不如先與我回府等他消息可好?」

  「這樣啊!那好吧。」

  跟他回去等石磊,總比又被那群人逮著好吧?她如此想著。

  於是渡情就這麼上了轎,這麼莫名其妙地捲入一場即來的風暴中……

  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有人劫馬車……這是她昏倒前僅有的記憶。

  待她睜開雙眼時,接觸到的是一張看似陌生卻又有點熟悉的臉龐。

  「情兒,還記得我嗎?」

  「你是誰?」

  「我是你的父王耶律和,你忘了嗎?」

  「父王?耶律和?」

  是啊!他是父王耶律和,難怪她會覺得他看來熟悉。

  他張開手臂想要攬住她,她卻刻意避開。

  一直盼著父王前來接回她,等了十年他終於來了。可來的時機不對,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石磊的愛,怎麼他又來破壞?

  「看見我,你不開心嗎?」

  沉思了會兒,渡情沒打算騙他。「本來是該高興的,可是父王來得不是時機。」

  「為了那個漢人?」

  「他名喚石磊。」

  「不許是漢人,你忘了漢人毀我家園,殺我同胞嗎?」

  「父王,您這麼說不公平。師太也是漢人,當初是你將我交給師太教養,為何那時你沒想過她是漢人?」

  他盯視著她,歎了口氣。「你大傷剛愈,想必累壞了,父王不打擾你了。」

  她看著父王領著若干隨從踏出門檻,又瞧了一下金碧輝煌的房間,她要的不是這些,她要的是石磊啊!

  她茫然地注視著胸前垂掛的玉珮。

  她想他啊!

  那個尊貴的男人不是要帶她去找石磊的嗎?她怎麼會在這裡?

  石磊呢?

  石磊人在哪裡?

  大廳之上正在大舉慶功,說是擄獲了不得了的人物。那會是誰呢?渡情好奇地往石牢走去。

  石牢陰冷潮濕,渡情小心地避過水窪看清被困之人。

  這不正是昨日在大街遇上的男子嗎?原來他與她全被父王劫了。

  她走近他的身旁問:「你到底是誰?父王為什麼要抓你?外頭的慶功宴顯然是為了你而設,為什麼?」

  男子盯視著她,發現她換上回族服飾。「你是耶律和的女兒?回族公主?」

  她點頭回應。

  男人盯了她良久,而後歎一口氣。

  原來她是個回人,那麼有關石磊意謀造反的傳聞,就非謠傳而是屬實了。

  他心痛地說:「我是石磊的爹。」

  渡情愣了愣,「大石頭的爹?」說完,又仔細地瞧了瞧他,「難怪我會覺得眼熟。」她自顧自的說著。

  陡地,牢房外頭一聲短促的哀號聲響起,即見牢房內奔進兩名蒙面人,看來應是劫獄,其中一人快速揮劍刺向渡情。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被困的男子出聲喝止:「別殺她,將她一併帶回。」

  蒙面男人明顯地一愣,隨即聽命的點住渡情的昏穴,將她一甩背於肩頭,一起帶出石牢,並於離去時放一把火炬,將整個回營焚成一片火海。

  狄府的大廳上瀰漫著一股窒人的氣息,只見大廳之上正坐著一臉肅殺之氣的石磊與眉頭緊蹙的狄艮。

  「你真打算回去?」狄艮打破沉默的開口。

  「明日起程。」石磊沉穩的聲音,冷冷的開口。

  「為什麼?明知回去是死路一條,你也要回去嗎?」狄艮按捺不住性子地大吼。

  石磊的眼神中有抹絕對的陰冷以及森然,「我沒得選擇。」

  沒得選擇?

  看來情兒那丫頭,果真在他心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想當初太子妃背叛他時,他也只是冷冷地拋了句:隨她去,便一走了之。

  而今日換成渡情,他竟願冒著謀反的罪名回京,這之間存在著何等差異,不須外人多加揣測即可明瞭.

  「不好了、不好了……少主,你快來看看!」小石頭由前院直衝進門,一路踉蹌地直奔而來。

  「什麼事?」石磊聞聲站了起來,滿面焦灼,似有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皇榜上寫著,三日後處決情兒。少主,這下該如何是好?」小石頭擔憂地看著石磊。

  「三日?」石磊整個心都糾結了,「小石頭快備馬,咱們立即起身,不得再有延遲。」

  狄艮原想再說些什麼,但見石磊焦灼的神情他也就不再多說了。

  石磊走出大門後,又想起一事,遂回頭道:「小石頭,你留下。」

  「為什麼,我也要一起去!」小石頭難得地反駁他。

  「你留下來幫狄艮尋找耶律和,現在只有耶律和才能證明我與情兒並非篡謀,情兒是他的女兒,他不會坐視不管。」

  狄艮點點頭,他能明白石磊的深思熟慮,這一趟回京風險是必然有的,若萬一失敗也得有人出面證明他倆的清白,否則任誰也無法平反這冤獄。

  「招是不招?」大牢內,淒厲的鞭打聲震天地充斥著。

  渡情雙手被鐵煉銬上,雙腳跪於鐵煉之上,在這百般折磨之下,清麗如玉的容顏沾滿了泥塵,雪白的回族服飾上淨是血跡斑斑。如今的她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原是如玉般靈動的碧眸,此刻早已木然失神。

  「說,石磊是如何計劃篡謀行動,如今他人又在哪裡?」

  「說什麼呢?我不懂啊!什麼篡謀、什麼計劃?我全不知情啊!」她呻吟著、哀號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那人不說他是大石頭的爹嗎?既然是大石頭的爹為何會對她用刑?這到底是為什麼?他們要她招什麼呢?她真是不明白啊!

  「你還是不肯招嗎?來人啊,給我上夾棍,看你招是不招!」

  頓時,她的手被解下手銬,換上夾棍。

  她驚惶地注視著她的纖纖十指被置入竹棍之中,她顫聲地求饒著:

  「饒了我吧!我真是不明白要招些什麼,求求你,我再也受不了了!」虛弱的聲音聽來格外引人心憐。

  「你只要在這上面畫個押,就可不必再忍受這種痛苦了。」

  說著,便遞上一紙罪狀要她畫押。

  她痛得迷迷糊糊,原是任人拉著手就要蓋下印,卻猛然瞧見狀紙上有著石磊的名字。

  她一把搶過狀紙,仔細一瞧,不禁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泛淚。

  「你要陷害大石頭?與回族公主篡謀大宋?哈哈哈!這不是笑死人了嗎?我算哪門子的回族公主?我自七歲以後,便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漢人亦或回人,篡謀大宋?我呸!你想利用我陷害大石頭,門兒都沒有。」忍著痛楚,她憤慨地說著。

  「不招?好,你硬,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給我收!」

  一聲令下,夾棍一陣緊收,只聽見幾聲嘎嘎聲響,渡情十個手指頭血跡斑斑,痛楚自手指蔓延開來遍及全身,她死盯著胸前垂掛的玉珮,大石頭!你人在哪呀?

  終於她忍不住,發出淒厲的哀號:「啊……」

  慘叫聲在大牢內迴盪著,令人不忍聞之,就連看守的獄卒,亦露出不忍的神情。

  一陣哀號後,她痛昏了過去。

  「看來今天是問不出什麼了,咱們明日再來吧!」

  在用刑的人走後,大牢內走進另一個人。

  「太子妃?」守門的獄卒愣了一下,怎麼太子剛走,太子妃又來了?

  太子妃對著頹然臥倒的身影,搖頭歎息。

  「取水來,叫醒她。」

  「是。」

  很快的,獄卒提來一桶水往渡情身上潑去,口中嚷著:「渡情姑娘,太子妃來看你了。」

  她在渾身劇痛中醒來,眉峰擰了一下,朦朧中看見一名美艷的少婦正盯視著自己。

  太子妃打量著她,爾後緩緩地開口:「聽說你與石磊感情甚好?」口氣聽來有些酸澀。

  渡情的唇角泛著冷笑,「怎麼,你也是來問刑的?」

  「姑娘莫誤會了我的來意。」說著便走近她,拿出手絹為她輕拭唇角的血跡。

  渡情圓睜著眼,注視著她溫柔的舉動。

  「你識得大石頭?」她抱著一線生機的問著。

  「大石頭?」

  太子妃一愣,隨即輕笑出聲。

  當她見到渡情的一剎那即被她的美麗所震懾住,但這會兒聽她的談吐,心想:也不過是個粗鄙女子罷了,石磊沒理由會看上她。

  這麼一想,心也就放寬了些。

  太子妃喃喃念道:「看來,太子想以她為餌誘回石磊,怕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我是過度擔心了。」

  「太子?這兒究竟是哪裡?大石頭到底是什麼身份?」

  渡情愈聽愈是糊塗,太子要誘回石磊是什麼意思?

  「什麼?你連石磊的真實身份都不明白嗎?看來皇上這回是真糊塗了。」太子妃不禁搖搖頭。

  石磊不可能為了一個連他的身份都不清楚的女人回京,而只要石磊一日不回京,也就不會有命危之憂。

  「告訴你吧,石磊是位落難皇子,而我還曾與他有過婚約,這些你都不知道嗎?難道石磊從來就不曾與你提過?哦!對不起,失言了,或許你們的交情不深吧。」

  由於女人的妒忌天性作祟,讓太子妃當場就想給這位貌若天仙的蠢丫頭來點下馬威,讓她知難而退。

  渡情腦袋嗡嗡作響,她只是睜大眼晴,拚命地聽進太子妃的話,努力地想整理出這一團紊亂,可怎麼都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怎麼?大石頭原來是位皇子?

  而這位太子妃曾與他有過婚約,這是怎樣的情況,怎麼大石頭從來都不曾告訴她?

  一句『或許你們交情不深吧』,讓渡情跌入萬丈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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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7:47 PM

第八章

  刑場之上,陰風肅肅。

  刑場四周到處懸掛著白色布條,看來令人不由自主地竄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刑場中央,是位清麗脫俗的美人兒,她身著白色的回族服飾,穿戴著陽關玉做成的手飾,如墨玉般黑亮的髮在陽光下閃動,碧綠色的眸清澄晶瑩,她神情自若地跪在那兒,恍若無視於死亡的恐懼。

  「你招是不招?」主判官例行公事的再一次詢問。

  渡情嘴角泛著冷笑,眼眸死盯著胸前的垂玉,低喃:「別了,大石頭!」

  衛兵早已在刑場四周布下天羅地網,只等石磊前來劫刑。

  台上,劊子手已經就緒,鼓手也手執鼓槌,站在那面大鼓前準備擊鼓。台下擠滿圍觀的群眾,大家議論紛紛地討論著死刑人與落難皇子的傳奇故事。

  「怎麼辦?怎麼辦?這會要不要救她啊?」玉女仙子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不停地踱步,不時地往下頭探去。

  白馬嘶叫一聲,懶懶地開口:「急什麼呢?她是仙子,死何足懼?大不了早點了結塵緣,早日回天庭罷了,你窮緊張些什麼?」

  「了結塵緣?」玉女仙子像是聽到什麼不得了的大事般哇哇大叫:「這怎麼可以,那不是沒看頭了?不行、不行,我得再動點手腳才行!」

  白馬瞪了她一眼,「你如此多事,小心王母娘娘到玉皇那兒告你一狀。」

  玉女回瞪它一眼,「那麼怕事,當初就不該跟著我!」說著,她隨袖一揮,引來一陣狂風吹起……

  眼看時辰將至,擂鼓大作,劊子手高舉大刀就要落下。

  怎知,突起一陣狂風,吹走鼓手的鼓槌,吹散四周的白布條,吹落劊子手手上的大刀,吹得刑場東倒西歪……

  就在人人驚慌地護住身子免於狂風襲擊時,刑場之外一匹駿馬奔來,馬上的人一躍上台,在混亂之中快速地解下渡情手腳的銬環,拉她起身。

  「大石頭!」渡情驚喜地叫喊出聲。

  這時,一把飛劍自渡情身後射來。

  「小心!」石磊將渡情擋於身後,閃過那把飛劍。

  而原本潛伏一旁的衛兵這時也奔上台來,展開一場激烈的廝殺,饒是石磊身手再敏捷,也敵不過重重的封鎖包圍。

  只見他奮勇抵抗,節節逼退攔截的官兵,可在刀光劍影中,他為保護渡情也身受兩道劍傷。

  渡情見他為她擋下兩劍,胳臂上的衣服已被染紅一大片,她不禁驚呼出聲:「大石頭,你受傷了。」

  石磊眉峰一蹙,拉緊身旁的渡情。「小傷,不礙事……情兒,抱緊,不准鬆手,聽到了沒有!」

  渡情見他要應付蜂擁而上的官兵,又要擔心她的安危,且身受兩道劍傷已讓他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知道他已經筋疲力竭。

  突見他背後又是一劍,她的心猛地一跳,心口疼痛難當,大喊著:「大石頭,你快走!別再管我了,只要你能活著,我死而無憾。」

  「閉嘴!不許胡言。」他怒斥道。

  他見包圍的官兵愈來愈多,心知再耗下去,他將會與她一起被捕。

  於是,他微一提氣,長劍一揮,排開擋於身前的眾人,動作敏捷地飛離刑台。

  眾官兵立即追了上去。

  他攬著渡情身手敏捷、疾如雷風般飛踏著樹梢往郊外逃去,而後頭的追兵亦不肯輕易放過他們,急追直上。

  忽地,一個轉彎,突見一輛豪華的馬車。

  車伕示意他們快速上馬車,上了馬車後才發現車內坐著正是太子妃。

  太子妃以食指摀住紅唇,比了比車外,示意車外正有追逐的官兵。

  「這是誰的馬車,停下受檢!」官兵們大喝。

  渡情下意識地緊靠石磊,石磊則冷眸如寒光地盯著馬車的車門。

  「大膽,車上坐著正是太子妃,怎麼,連太子妃的馬車也得受檢嗎?」車伕機警地喝道。

  「太子妃?太子妃的馬車為何會出現在這市郊?」官兵中有人提出質疑。

  石磊手握長劍,準備出去決一生死,渡情卻緊緊地拉著他,見他胳膊淌著鮮血,她淚流不止猛烈地搖著頭,含淚的眼眸似在說:她不要他這麼出去,死也總得死在一塊她才甘心。

  太子妃見狀,喉頭哽咽難言,她清了清喉嚨,溫柔的聲音緩緩地流瀉而出:「外頭怎麼了嗎?擾得本宮難以休憩。」說著,她便探出一顆頭,讓車外的人看清她的面容。

  「太子妃恕罪,小的不知是太子妃的坐駕,因追查欽犯下落冒犯了您。」

  「哦!那本宮是否需要下車讓差爺們查上一查?」

  「小的不敢。」

  「既然差爺們肯放行,本宮這就不耽擱差爺們的時間了。」說罷,放下車簾坐回車內,再喚:「起轎。」

  於是馬車噠噠地越過官兵而去……

  石磊收回冷厲的目光,轉向太子妃平淡地開口:「多謝。」

  太子妃目光炯炯地注視著他,千言萬語全在他木然的表情下退卻了,半晌後,她幽幽地道:「謝什麼呢?合該是我欠你的。」

  渡情看著太子妃流動的眼波裡盡含情意,想起了大牢之內,太子妃曾說過與石磊是未婚夫妻,不自覺地從石磊懷裡掙開。

  石磊原是搭在她身上的大手緊了一緊,睨她一眼,似乎在問她怎麼了?

  「唉!」渡情歎了一聲。為太子妃,也為自個兒,頭愈來愈痛了。

  「怎麼了?」他關懷地低頭詢問,以為她方才受了傷,於是仔仔細細地在她身上瞧了一遍又一遍。

  「沒……」

  渡情話還未說完,就聽見太子妃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唉!」

  她與石磊同時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眼角噙著淚,哀怨地說:「我以為你不會來的,在那兒等著只是一種情緒罷了。」她含怨的目光瞧著一身白衫的渡情,「為什麼呢?我不懂,當初你若對我有這份心,我也不至於落得如此的下場。」

  想到她自嫁入宮中不久即失寵,太子朝三暮四,佳麗寵妃不斷,淚便不自覺地撲簌簌而下。

  「都過去了,別再提了。」石磊打斷她的哀怨,輕撫渡情的髮。

  好舒服呵!

  呃……太子妃在瞪她嗎?她說了什麼嗎?腦袋嗡嗡作響,她聽不清太子妃究竟說了什麼?

  現在她可管不了那麼多,眼皮好重啊!

  太子妃噙著淚道:「不,我不甘心啊!我一共錯了兩次,一次與你毀婚,一次改嫁太子,可我這次總算做對一件事,是不?你原諒我可好?」

  「太子妃言重了。」

  太子妃見石磊對她的哀求無動於衷,聰慧如她深知這事急不得,於是她改口道:「現在外邊全是太子布下的人馬,我想你們必然無安身之所,不如就讓我為你們安排吧。」

  「不勞太子妃費心。」石磊斷然拒絕,同時也發現渡情正發著高燒。

  「情兒!不舒服嗎?」他緊張地摟緊她,她身上並無外傷啊!怎會突然發高燒?

  「沒事。」她掀了掀眼皮,但實在是困極,於是很快地她又睡著。

  他的憂心看在太子妃眼裡,頗不是滋味。

  「你可以不在乎自身的安危,可你也能不在乎她的安危嗎?」

  一句話壓下石磊的堅決,他不再出聲反對。

  太子妃眼裡閃過哀戚,他真是那麼重視她嗎?難道她真的比不上一個粗鄙的回族女子?

  微風輕拂,吹皺如鏡的湖面,引起湖面陣陣漣漪。

  渡情睡得酣然,恍惚間似有一股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她,讓她在不安的睡夢中歎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將身子更往溫暖處緊靠。

  一種舒服的、安全的感覺在她混沌的意識中蔓延,似乎有一抹溫熱的氣息輕輕地拂過她的臉。

  溫熱的氣息搔得她由睡夢中醒來,在睜開眼的一剎那,她迎上一張熟悉帶笑的臉龐時,她一時間愣住了。

  「醒了?」那張臉遮去他身後的驕陽,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情意。

  她自馬車上昏睡到現在已兩天,高燒早已退去,想必是這些天來她情緒太過緊張與疲累才引發這一場疾病。現在看來她的精神好多了,他寬慰的注視著她。

  她碧眸眨了眨,混沌的腦袋瓜終於記起所有的事情。

  盯著眼前這張俊顏仔細地瞧著,這是她愛上的男子,一個有著大宋皇子身份的男子,一個因她背負叛國篡謀罪名的男子,一個她至死也不會放棄的男子!

  天啊!這是怎番的混亂?

  石磊望進一雙蘊含百種情緒的眸子,他怔了怔輕聲道:「這幾日,苦了你。」語氣是極度的溫柔。

  渡情含怒地瞪視著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皇子?」

  皇子!大宋皇子,她的敵人!

  她可是堂堂的回族公主啊!

  心中某個小小的聲音提醒著她,眼前這個人是殺她族人、毀她家園、害得她流離失所的罪魁禍首,而她竟深深地愛上這個男人,她如此地寡廉鮮恥,怎麼對得住她死去的族人!

  「情兒?」石磊發覺她的異樣。

  可怎麼辦呢?能不愛他嗎?她辦不到啊!

  「你可知我原是耶律和的小麼女,是你的宿敵?」渡情柔美的唇瓣恍恍惚惚地浮現一抹帶著嘲諷及哀怨的微笑。

  打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失落了,一段時日的相處下來,更令她對他深深的依戀,而如今再來澄清兩人的關係,是否為時已晚?

  她不明白,他們可有將來?

  他一手輕撫她烏黑的長髮,忽地,他寬厚的大掌扣住她的肩頭,手上力道緊收將她摟入懷中。

  「不管你真實的身份是什麼,這一輩子你是屬於我的了,我要對你負責的,怎麼你忘了嗎?」

  她緊貼他的胸膛,而他的聲音透過厚實的胸膛傳到她耳中,所造成的震動像是千古不變的誓言般在她心中迴盪不已。

  她不再徬徨、不再不安,就如同他說的,不管他是誰,她都愛上他了。今生今世只願廝守他的身旁,再多的排擠、再多的流言,都絲毫撼動不了她的心!

  她靜靜地倚在他的懷中,一如以往,他渾身溫暖的男性氣息包裹著她,撫平她連日來不安的情緒。

  閉上眼,她輕歎口氣,回來了,她終於回到屬於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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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7:55 PM

第九章

  「大石頭,你這是做什麼?」

  她模模糊糊地感覺到石磊在她耳畔吹著氣,那股狂熱的意識衝擊著她,她不明白那代表著什麼?她只知道一種無可言喻的悸動,自耳畔蔓延開來……

  他在親吻她的手指?

  「大石頭,這究竟……」指上的酥麻帶著濕熱的疼痛,帶給她一種奇異的興奮感受。

  「噓!」

  她的手指帶著紅腫,還有些許破皮,看得他的眉都攏聚了。

  「該死的,他們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他咆怒道。

  「夾棍。」她萬般委屈地說著,想起那場牢獄之災,至今她仍心有餘悸。

  「夾棍?」他深如子夜的眸燃著殺人的怒火,他明白這些罪是她代他受的,那幫人亟欲置他於死地,當然也就不會輕易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

  「身上還有其他傷勢嗎?」說著,他便急著往她身上探去。

  她紅透了臉,心跳險些不能負荷,「大石頭,別瞧了!」她努力地推著他,卻阻止不了他的舉動。

  他愣了一下,抬眼看著她,瞧見她滿臉嫣紅,他唇邊帶著戲謔的笑容。

  「連瞧都不能瞧嗎?難道你忘了,你是屬於我的,看來我最好留點證據好時時提醒你!」說著,他便低頭尋找她的唇。

  渡情想開口抗議,卻被他的吻封住來不及說出口的話語……

  他熾熱纏綿的吻有如他的誓言,她任由他親吻著,任由他喚起她身子前所未有的異樣熾熱……

  他的大掌探入她的衣衫之內,她嬌喘一聲,「大石頭?」

  「噓!現在別說話。」

  渡情羞紅了臉,索性閉上眼睛,任由身體去感受兩人的氣息,她是屬於他的呵!

  他勾起唇角,在她的粉頸、她的肩灑下無數細碎的吻,一手解開她的衣服,輕輕地褪去,雪白的肌膚登時呈現他眼前,他屏息地凝望她白嫩的肌膚……

  頓時,她身上無數猙獰的鞭痕映入他的眼簾,他瞇細了眼,臉上佈滿危險的殺機。

  「這又是什麼?他們到底對你下了多少毒手?」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正極力地壓抑著滿腔的怒火。

  她羞紅的臉上有著無限的懊惱,只見她急急地欲拉衣服起身。

  他制止住她,抓住她的柔荑。

  「情兒,對不起,我來晚了!」他懊惱著自己竟讓她受那麼多苦。

  渡情摀住他的口,搖搖頭。「都過去了,不疼了。只是……只是……好討厭呀!」

  「討厭什麼?」石磊有些迷糊地盯著她撒嬌的臉。

  「人家……人家原來是很漂亮的,可這會兒……可這會兒……」她的話都還沒完全說出口,人就已經哭得像個淚人兒似地倒在石磊的懷中。

  他愣了一下,才意會過來她的『可這會兒』是指他瞧見了她不美的身子!

  他失笑地將她摟進懷中,手指愛憐地在她身上游移,碰觸那大大小小的傷痕,雙眸閃耀著異樣的光芒。

  「很美,真的很美!這是我看過最美的身子。」他盡其所能地安慰著她。

  她的小臉迅速地紅到耳根,不勝嬌羞地將頭埋入他的懷中。

  但很快地,她又抬起頭來,這會兒她怒瞪著他,臉上寫滿了——我不悅!

  「又怎麼了?」他無辜地瞧著她的怒顏,女人心真是海底針啊!

  「什麼叫作我看過?說,你到底看過多少女人的身子?」她怒吼道。

  「呃!」他一時愣住,這麼說難道不對嗎?

  「呵、呵、呵!」玉女仙子笑得一塌糊塗,「瞧見了嗎?這丫頭該細心的時候不細心,該粗心的時候不粗心,這不笑死人嗎?」

  「你呀!別笑了,瞧,這會兒是誰來了。」白馬嘶叫一聲提醒著玉女仙子。

  玉女仙子歛住笑容,往東方一瞧,這來人不就是王母娘娘!

  「娘娘,蟠桃大會結束了嗎?你怎麼有空來這兒呢?」玉女仙子心虛地瞧著王母娘娘,不知她是否已知道她闖的禍。

  王母娘娘坐下來,優閒地飲著茶水。

  「我是快忙壞了,但心裡總惦記著要來你這兒一趟,不來心不安哩!」王母娘娘慧黠地瞄玉女仙子一眼。

  玉女仙子心虛地趕緊端起杯子,掩飾地喝著茶。

  王母娘娘瞧了一下塵鏡,蹙著眉頭,嘴裡卻不甚在乎地說:「剛剛發生什麼事嗎?怎麼我一路來淨是聽見仙子的笑語?」

  玉女仙子發現她未關塵鏡,躡手躡腳地往塵鏡旁閃去。

  「嗄?沒事、沒事。」

  玉母娘娘見她那模樣,好笑地道:「別遮了,我那孽徒做了啥事,我會不明白嗎?」

  「呃!」明白了,她怎還能優閒地喝著茶?「怎麼?娘娘想通了,願意放行了嗎?」

  玉母娘娘意味深長地瞧玉女仙子一眼,開口:「我查了一下生死簿與姻緣簿,上頭記載著:大宋,石磊,石家堡人氏,年二十五歿,一身未娶,火厄。」

  匡噹的一聲,玉女仙子的杯子登時落地摔得粉碎,她張著嘴巴久久無法言語……

  碧波萬頃,粼粼瀲灩的湖水在群山圍繞下,襯得湖山相映成趣、景色怡人,湖邊楊柳低垂,百花盛開,花叢中蝴蝶飛舞,為眼前美景更添上詩意。

  花叢中乍見一抹白色嬌俏身影,似飛舞的蝴蝶般在花叢中穿梭,時而傳出輕笑聲,她精緻的臉蛋表情生動活潑,只見她自得其樂地玩得不亦樂乎。

  「情兒姑娘,身子感覺好些了嗎?」太子妃自前院走來,對著花叢中的人影和善地打著招呼。

  原本在花叢中與蝴蝶嬉戲的渡情抬起小臉,面露喜色地回道:「謝太子妃關心,情兒現在可以跑上幾里路了。」

  太子妃不禁掩起嘴來輕笑,她可真是個粗鄙的丫頭,就不知石磊究竟是看上她哪一點?

  太子妃走近渡情,瞧見她白色的衣衫早已染上泥塵,髒透了。

  她見了不禁蹙起眉頭忖度,真是個野丫頭,這會兒她是更不將渡情放在眼裡了,這樣一個沒教養的回族之女,怎能與她這位高貴的太子妃相提並論?

  太子妃牽起渡情的手探問:「情兒姑娘,這幾日石磊可曾向你提起我們的事?」

  「你們?什麼事?」她張大眼天真地詢問著。

  太子妃的眼眸閃了閃,表情含羞地靦腆開口:「他還沒告訴你嗎?想來是他不好開口吧。」

  「他?大石頭嗎?告訴我什麼事?」她的心猛地一跳,突然憶起在馬車上她好像漏掉了什麼。

  太子妃欲語還休了半天,最後眼眸含霧地望著渡情。

  「請你答應與我共有他吧!我們曾有一段難以割捨的愛戀,但迫於現實無奈所致,我離開他嫁予太子,但我不快樂呀!我愛的人是石磊!我真的好愛、好愛他,而他依舊無法忘情於我。我與石磊都明白這麼做會帶給你困擾,因此他也不敢向你貿然提出,但你放心,我可以不和你計較名分,和你平和共處,只要你答應,我會感謝你的!」

  渡情的腦袋裡嗡嗡作響,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以對,這到底是怎麼啦?

  接二連三的事情早已超出她所能負荷的範圍,她不願意與太子妃共事一夫,可她曾經救了她,這等大恩她何以回報?

  但,哦!不。

  她用力地搖著頭,拒絕滿腦子裡的仁義道德。

  他騙她,他一直都在騙她,她不要與人共享他的愛,她不要……

  太子妃見渡情一路奔了出去,不禁唇角漾起笑意,真是個蠢丫頭啊!

  這樣的女孩配給石磊太委屈他了……

*****

  太子妃早已將一雙美眸哭得紅腫,怎麼他的心是鐵打的嗎?見她如此哀戚竟無任何心軟之意!

  「磊,這全是爹爹的主意,我只是迫於無奈不得不從,怎麼你就不肯原諒我呢?」說著,她又倚向他。

  他一閃身,讓她險些摔地。

  「舊事毋需重提。」他冷著臉回道。

  「你是擔心情兒嗎?這你放心,我會與她說清楚的。」

  「不許你對她胡言!」他惱怒且不耐煩地斥喝她。

  太子妃明顯地震了一下,看來有幾分狼狽,但很快地她又重振起精神,繼續鍥而不捨地道:

  「我明白你恨我,可我這些日子以來一樣也不好過。深宮情冷、度日如年,這使我常常懷念你我相處時的甜蜜,是這些回憶讓我有存活下來的勇氣啊!而今你就活生生的站在我的眼前,要我如何放棄你?磊,你就原諒了我吧!」

  太子妃一張艷容哭得梨花帶雨,哭得令人聞之鼻酸,苦苦的哀求聲稍稍軟化了石磊冷硬的面容。

  她見機不可失,假意暈眩了下,石磊眼快地扶住她,她便順勢倒入他的懷中……

  渡情一進門見到的就是這般景象,心底酸澀的苦味不斷地湧現,並且開始擴散、氾濫,她的眼眸迅速地蒙上淚水……

  只覺心一陣絞痛,她急忙地揩去臉頰不斷滑下的淚,咬住唇不讓自己失控大哭,回過頭她奮力跑走。

  不要,不要!她不要相信這是真的,她不要看見大石頭懷裡抱著別的女人,她不要與人共享大石頭的愛!

  石磊猛然瞥見渡情跑走的身影,急急甩開太子妃追出去。

  「磊!」太子妃踉蹌了下,急喚,無奈卻喚不回石磊。

  石磊快速地擋下渡情,見她滿臉淚痕,一時間無從解釋起這過於複雜的情況,他只是急急地喚:「情兒!」

  渡情一雙碧眸含恨地瞪視著他。他騙她,一直都在騙她!

  她是這麼的愛他呵!可他竟無視她的真心!

  陡地,她湊上前踮起腳來在他的唇瓣狠狠地咬了一下,見他帶血的唇,她抹去自個兒唇上遺留的血,冷冷笑了聲:

  「這是你欠我的,要不是你當初的戲弄,我不會遺失我的心,現在我收回那顆遺失的心,從此以後你我互不相欠,你就好好的去珍惜你的太子妃吧!」

  渡情的話說到後來是瞪著他身後的人說的,她的眼裡滿是妒火,再也看不見石磊的表情,看見的只有太子妃得意的笑容。

  她苦啊!好苦、好苦啊!

  倏地,她又轉身逃了開去。

  太子妃急急地以身子摟住石磊,「現在別追,她聽不進你任何的解釋,這麼追出去,只有壞事罷了。」

  石磊回眸瞪視著她,「咱們恩情早已蕩然無存,我心裡只能容得下一個情兒,望太子妃能自重。」

  說完,他即毫不留戀地拋下太子妃追出去。

  一句『咱們的恩情早已蕩然無存』,將太子妃的美夢徹徹底底的打醒、打碎、打散……

  她狠狠地瞪視著石磊的背影,斷然道:「既然咱們恩情已斷,我也沒有理由再護著你了,這一切全是你們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含恨的眸散發出冰一樣的寒光,令人見之不禁起滿全身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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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4 08:06 PM

第十章

  渡情在情傷之際,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師父,可惜師父遠在敦煌,遠水救不了近火,於是她只好找就近的一間尼庵住下,以療心底的傷痛。

  尼庵內的道姑似乎知道她會到來,在她尚未開口時,她便說話了:「吾徒,為師等汝久矣。」

  道姑的嗓音似帶著慰撫般,令她的心情頓時平靜清靈下來,「道長,你知道我會前來?」

  「利慾熾然,即是火坑;貪愛沉溺,便是苦海。一念清淨,烈焰成池;一念驚覺,航登彼岸。念頭稍異,境界頓殊,不可不慎也。」

  渡情聽不懂道姑所說的話,她只是覺得頓時心中失去憑依,心頭有著無比的窒息與徬徨之感,就像是被大海所遺棄的貝殼一般,極目遠望,天涯盡處竟是一片蒼茫。

  思及與石磊的每一段過往,那些快樂的回憶皆幻化為悲淒與愁苦,她真想大哭一場,盡情的、痛快的宣洩心底的哀傷。

  「哭吧!等汝飽嘗人世間的冷漠與淒涼後,汝便能明白人間原是諸多苦難,這本不該是汝駐足之所,汝乃我界之仙,應捨凡塵與我速速回庭,以免再受苦痛纏縛。」

  渡情停止哭泣,圓睜著一雙碧眼直瞪著眼前的道姑。道姑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是指我原是仙女嗎?咦!活了這麼多年,怎麼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仙女?

  道姑也就是王母娘娘,見渡情一臉迷糊樣,不禁失笑道:「汝有何疑問?」

  渡情眨了眨眼眸,問道:「道長是說我是仙女?會飛來飛去的那種?」

  王母娘娘感覺頭暈眩了下,這孽徒怎麼愈來愈不長進了?

  「隨我來……」

  隨即長袖一揮,尼庵消失了,道姑不見了,渡情也不知哪去了……

  石磊追出來後,便再也找不到渡情,他在林中找了許久仍不見她的蹤跡,於是他又回到原來的住處,希望渡情會再回來。

  就在他回到屋子不久,即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靠近,看來這次來的人不少,他沉靜地等待著,心想,還好情兒此時不在屋內,可免受波及……

  倏地,他聞到一陣嗆鼻的焦煙味心覺不妙,才一起身,火苗便快速地蔓延開來,包圍整個住屋,瞬間將整個大廳染成一片火海。

  石磊奮身想要突破火舌,然而數萬枝飛箭夾帶著火把直射入內,他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看來他們這回是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此時,屋外傳來陣陣得意的笑聲,「石磊,想不到吧?風光一時的靖遠大將軍,居然會被困在一間小屋內,無法逃生。」

  石磊的身子在眾多的飛箭中閃躲,擋開一次又一次的射擊,然而這時火勢也愈來愈熾烈了,整座屋子火光漫天,交織成一片炫目的火紅。

  「聖旨到!」

  屋外傳來一陣騷動,飛箭停止攻擊,然而石磊這時也因吸入過多的黑煙,而體力不支地頹倒在地,耳邊依稀聽到有人在念著:

  「查,靖遠將軍意圖謀反一事,乃受人設計誣陷,日前回王耶律和已降誠我朝,且表明不識得靖遠將軍,並言渡情乃是耶律和於江南拾獲之棄嬰,自小交由慈心師太教養,不參政事,故靖遠大將軍謀反一詞,罪證不成立,特赦無罪開釋。」

  無罪嗎?

  石磊在昏迷前最後的想法是——還好,情兒不在屋裡!

  在一處峰巒疊翠瀑布飛瀉、桃紅綠柳雲霧繚繞之境,有位仙子就坐在那兒發呆。

  那就是渡情了,現在她終於明白自個兒是誰,也知曉她為幫婕妍而觸天規被貶凡間之事。

  前塵以往,歷歷在目,她這會兒不糊塗了,然而心口的煩悶卻依舊紓解不開,人間的七情六慾,她是注定拋不下、忘不了了……

  突然,心口一陣灼熱絞痛,她手撫著胸前想止住疼痛,卻像被燙著般急甩開手,低頭一瞧,胸前那塊玉珮正散發著灼人的燙!

  這……

  她取下玉珮,這是當初石磊交給她的玉珮,沒想到它竟隨著她來到這處不該屬於它的地方。

  細細地撫摸著玉珮上的每一條刻紋,灼熱令那龍騰圖案栩栩如生,彷彿石磊正在她的眼前般。一時悲傷的情緒令她難以克制,淚就這般撲簌簌地滾下來,滴上那灼燙的玉……

  啪的一聲,當淚滴落至玉珮上,它就這麼斷裂成兩半。

  渡情一驚,這代表著什麼?

  難道大石頭有難?

  一股不好的預感猛襲上心頭,她再也坐不住,這時她哪管得著什麼天規戒律的,想都沒想她就再度私下凡塵去了……

  王母娘娘自她身後走出來,搖頭歎息道:「想不開、悟不透、渡不化,這也該是你的命數了。」

  當渡情趕到時,她所見到的是一片火海,屋前站滿許許多多的官兵,然後她看到小石頭與狄艮,他們在哭泣著、嘶喊著……石磊!

  她的身子暈眩了下,不!她不能讓他就這麼死去……

  當她要衝進火場時,眾人拉住她,制止她的舉動。

  小石頭哭喊著:「別去了,屋子塌了,少主不可能存活,我們全部都來晚了。」

  「不!」她瞪視著小石頭,然後轉身注視著火場,她的唇角漾著笑,喃喃地道:「我是仙子啊!我可以救活他的,要不,我也可以追他至地府,與他來個千世情纏!」

  她掙開眾人的拉扯,往火場衝去。愛可以壯烈、愛可以恆久、愛可以令人義無反顧、愛可以讓人徹底毀滅而後浴火重生……

  她奮不顧身地奔進火場,不畏身旁的灼熱高溫,不懼牆垣倒下而引發的火苗,固執地往裡頭奔去……

  「大石頭!回答我,你人在哪裡?」

  她的衣衫開始著火,燙灼著她的身子,痛得她流下淚。

  「大石頭!說話,回答我!」

  火燒的樑柱頹倒打上她的背脊,灼熱與疼痛令她倒下,她咬著唇瓣沒發出呻吟,在火光中她終於瞧見熟悉的身形,忍著全身的痛楚她在高熱的地上爬行,全身是灼熱的火,她忍著痛,流著淚,一步一步地緩緩接近他。

  「磊!」她終於爬到他的身邊,握住他的手,親吻昏迷中的他,她滿足地壓在他的身上,唇瓣漾著一抹絕美的笑容。「大石頭,我回來了!你看見了嗎?我回來陪你了!」

  四周依舊冒著火花,火一樣在蔓延,灼熱刺痛的感覺愈來愈強烈,她知道他們是逃不出去了。可是她不怕,死何足懼?

  今生無法共度,可期來世!

  她決定與他一起輪迴!

*****

  祁連山上,玉女仙子的冰宮處來了二位客人,忙得玉女仙子在這冰寒之地,仍是一身香汗淋漓。

  「可真是累死我了!」好不容易有了歇息的片刻,玉女仙子急急地喝下了一口茶。

  白馬嘶叫一聲,生氣地瞪視著她,「我的馬尾都燙焦了,看你怎麼賠我!」它心疼地舔著自己已然焦黑的尾巴。

  「哎呀!別那麼小氣嘛,你不也是被他們的真愛所感動,才去救人的嗎?」

  白馬打死不承認它是自告奮勇去的。「若不是你整日在我耳邊囉囉嗦嗦,我怎麼會管這檔閒事?」

  「是、是,你是最守紀律的天馬,這一切全是我多管閒事,行了吧!」玉女仙子笑說。

  白馬一聽不禁擔憂了起來。「你在生死簿上任意更改石磊的壽命,這事若被玉帝發現了,可怎麼辦好?」

  「放心啦!我在判官上班時間找他飲酒,他總不好意思告訴父皇吧?那罪可不輕,況且當時他喝醉,又怎知是我動的手腳,無憑無據,能奈我何?」

  「你呀……」

  「噓!別說話,他們就要醒了。」  玉女仙子發現石磊的身子動了下。

  「那還不趕緊將他們送走,你真想惹禍上身呀?」

  「可是他們的身子尚未康復啊!」

  「你是糊塗了嗎?他們飲下這祁連山上的天水,還怕他們不康復嗎?快點送走他們,別再耽擱了。」

  「好吧!」

  玉女仙子依依不捨地揮下衣袖,送走了石磊與渡情。

*****

  一個月後  石家堡

  「情兒,你當時不該貿然進入火場的。」石磊溫柔的語音低低在渡情耳畔響起。

  渡情枕在石磊的身上,她輕輕歎了一聲,「當時,我只想到要與你同生共死,哪還能顧及其他。」

  「真傻!」

  石磊愛戀地低頭輕啄她的額,食指愛撫地劃過她紅潤的臉頰,他的神情顯得嚴肅而專注。

  「情兒,我要你承諾再也不會有下次了,我不要你冒任何的危險,你能明白嗎?」

  石磊從小石頭與狄艮口中得知整個事件的經過,一想起當時火場的情形,他就無法止住那份心痛。

  他不要她為他而送命,即使那句『同生共死』令他震撼莫名,他也自私地希望她能活著,好好的活著。

  他灼熱的注視令她的心口發燙,一股暖流瞬間湧上心口,未經思考,她伸臂勾住他的頸項。

  「如果……如果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我依然不會改變我的決定。」如細蚊般的聲音輕輕吐出,語氣卻是萬分堅定。

  他回抱她,他的額觸著她的,眸裡蕩漾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意,「你這又是何苦?」

  「苦?」她搖著頭,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享受著他懷裡的溫度。

  「一點也不!」

  他的心震了一下,輕撫著她背脊的手停下來,歎一口氣,不由得更加眷戀地攬緊她,貪婪地吸取她的甜蜜馨香。

  他輕咬她的耳垂,在她耳畔輕輕吐吶,似乎對著她耳語著。

  「什麼?」她有些迷糊地問。

  「我愛你。」低沉而厚實的嗓音迴繞在她的耳畔、長駐在她的心頭。

  淚水瞬間模糊她的眸,滑下她的眼眶。她眨動著一雙淚眼,心緒激動地哽咽道:

  「怎麼等了那麼久,才短短三個字,你就不能再說得長一些嗎?」

  他怔愣了會兒,而後失笑,他怎麼會忘了他的情兒是不按牌理出牌的?

  她盯著他窘迫的神情、苦惱的模樣,忍不住破涕為笑。「我也愛你,我的大石頭!」

  知道自己又被她捉弄了一次,他舉起長臂將大掌輕柔地按在她的頸後,就要對她下手……

  見他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令她忍不住地又想逗弄他,只見她忽而噘起嘴來,佯怒道:「不行,咱們還有一件事情沒說清楚!」

  「還有?」他有些按捺不住地抱怨:「今天晚上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沒錯吧?」

  「是沒錯啊!但帳還是算清楚些比較好吧?」她狡黠地閃動著碧眸。

  「那又是什麼帳?」他有些無辜地問。

  「你為何對我隱瞞太子妃的事?」她兩手淘氣地圈住他的脖子,惡作劇地眨了眨碧眸。

  哼!還說她,天才曉得!

  石磊搖搖頭,原來他娶了個愛吃醋的嬌妻哪。

  「我覺得她不值得我再提起,這麼說行了嗎?」他索性抱住她的纖腰,深邃的眸中帶著火焰般的灼熱,湊近她的臉深凝著她。

  「行,那你與她有沒有……」瞧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自己的眼神,她的臉頰一陣燥熱,心跳得又急又快。

  「什麼?」他更加地貼近她。

  「有沒有……呃!到底有沒有嘛?」她有些迷亂地舔舔唇,由心底升起一股奇異的熱氣。

  他誘惑地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身上,挑逗地問:「唔……讓你驗明正身如何?」

  「……」

  屋外關心狀況的兩條人影耳根通紅地後退一步,小石頭面紅耳赤地盯著自個兒的褲檔瞧了下,愣愣地道:「男人也能驗明正身的嗎?」

  狄艮臉色潮紅地假意瞧了下月色。「這我可不清楚,不過天色已晚,咱們還是回房吧!」

  而屋內,渡情俏皮的聲音響起:「走了嗎?」她已有些呼吸急促。

  「走了!」石磊低沉的悶笑聲回答。

  「那……男人可以驗明正身的嗎?」她好奇地閃動靈黠的碧眸問。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哎呀!大石頭,別急呀……」

  滿室的春光映照出兩人的幸福,此生夫復何求?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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