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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12:47 PM

香彌 -【臣妾發威之二】王妃娘娘要休夫

本帖最後由 opqt57cz 於 2013-12-26 05:13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為了推翻昏君,他扮傻躲避皇帝的追殺,
因為他不信人性,更篤定世上沒有真情意,
至少那被派來監視他的王妃身上絕對不該有,
可她卻一再挑戰他的信念,不僅替他遍尋名醫,
為了逗他開心,還想出好多新遊戲陪著他玩,
就連他數度易容假扮神醫,測試她的忠貞,
她也絲毫不改態度,對他始終情意堅定,
她滿溢的柔情愛意,消融了他心中的冰牆,
本想順勢假裝病癒,與她長相廝守,
卻不慎讓她發現他扮傻、測試她的事,
不被信任的挫折,傷得她決定要放棄他,
為了挽回她,他不惜苦守她身邊,換他來接受她的考驗,
沒想到……她測試的方法竟是要他「忍人所不能忍」?!

【出版日期】2012年04月11日

【出版社名稱】新月文化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 527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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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12:51 PM

楔子

  「到了,這兒就是奚大人的府邸。」容貌清俊的青年扶著一名約莫十二、三歲的女孩下馬車。

  小女孩抬起瑩亮的眼看著青年,嬌美的小臉蛋上流露出一抹依依不捨。

  「牧哥哥,謝謝你一路送我到叔叔這兒。」

  「不客氣,你快進去吧。」青年揉揉她的頭,臉上掛著爽朗的笑,見她伸手拽著他的衣袖,他溫聲問:「怎麼了?」

  小臉蛋上透著嬌羞和一絲喜悅,她脆聲開口,「牧哥哥,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長大後我要嫁你為妻報答你。」若不是牧哥哥及時搭救她,她在前來投靠叔叔的途中,就被壞人擄到妓館賣了。

  聞言,青年失笑,捏了捏她的鼻子,「呵,你這小丫頭想以身相許呀,可惜牧哥哥已經娶了妻,無福娶你囉。」

  「你已有妻子... ...」滿心想嫁給他,在聽他說他已娶妻,她失望得快哭出來,眼眶都發紅了,隱隱泛著淚光。

  「噯噯,別哭、別哭。」青年為了哄她開心,趕緊說:「要不這樣吧,若是日後我妻子跟人跑了,那我就娶你好不好?」

  聽出他是在哄她,她扁著嘴,「牧哥哥你這麼好,你妻子怎麼會跟人跑呢?」

  「呵呵呵呵。」她的話令青年歡快地大笑出聲,「你這小丫頭眼睛挺利的嘛,知道我好。」

  笑了會兒,他彎下身子與她眼對眼,斂起笑容正色地道:「丫頭,你還小,往後等你長大,你會遇到更好的人,到時候,你可能就不記得牧哥哥了。」

  「我不會忘記牧哥哥的!」她神情無比地認真。「牧哥哥會忘了我嗎?」

  「牧哥哥也不會忘了你。」

  「那我們打勾勾。」她伸出手指頭。

  「好,牧哥哥跟你打勾勾,若是忘了你,牧哥哥就是小豬。」他伸出小指勾著她的,另一手推了推鼻頭,扮了個豬頭的模樣。

  女孩被逗笑了,此後五年,她一直牢牢記得當年與他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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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01:11 PM

第一章

  日耀皇朝,盛德五年七月十三日。

  奚丞相府。

  「爹,我不嫁,我絶對不嫁給那個傻子!若真要我嫁給他,還不如死了算了!」奚荷雪氣憤地跺著腳,神色激切地反對這樁婚事。

  聽見女兒口出不遜,奚亮懷沉下臉斥責女兒,「荷雪,不得無禮,旭王身份尊貴,就算成了傻子,還是個王爺。」

  一旁的奚夫人趕緊拍了拍女兒的手安撫她,看向丈夫,溫聲商量,「老爺,這旭王雖然身份顯貴,可人已變得呆呆傻傻,如何能給咱們荷雪幸福?嫁給他,她這一生豈不是毀了嗎?您想想法子吧。」

  「我能有什麼法子,這可是陛下的旨意,聖命難違。」

  奚亮懷想起今日陛下命他將女兒嫁給旭王的理由,不由得嘆氣——

  「小皇叔喪妻多年,如今又遭逢不幸,變得呆呆傻傻如同幼兒一般,朕打算再替皇叔找個王妃服侍他,奚丞相,聽說令千金生得聰慧貌美,朕做主讓她嫁給皇叔,你擇日把婚事辦了吧。」

  「陛下,臣的女兒自幼刁蠻任性,恐怕無法服侍好王爺,反倒給王爺惹禍。」

  他急急想辭了這樁婚事,不意陛下竟說:「不打緊,她在你府上有多刁蠻,到了王府也由得她去,朕不會怪罪於她。」

  離開晴光殿前,陛下最後一句話讓他豁然明白,陛下為何會命自己女兒嫁給旭王。

  「奚丞相,你女兒嫁過去後,讓她把她的刁蠻任性全都使出來,說不得皇叔被這麼一刺激,便恢復了本性。」

  他這才知道陛下是在懷疑旭王裝傻,所以才要荷雪嫁進王府一探真偽。

  陛下想藉此來試探旭王的事是個秘密,他不敢讓妻女知曉,當今陛下暴虐多疑,動輒誅殺朝臣,萬一走漏了風聲,可會惹來殺身之禍,不能不慎。

  「爹,我不嫁,我絶不嫁給旭王,若您真要逼我嫁,我就死給您看!」奚荷雪忿怒得將桌上的茶壺、杯子全都掃到地上砸碎。

  奚亮懷正要開口規勸女兒,門口忽然傳來一道脆亮的嗓音。

  「我嫁。叔叔,荷雪妹妹不肯嫁,我代替她嫁。」奚荷月走進房裡。

  聞言,滿臉怒容的奚荷雪神色登時轉喜,「爹,您聽見沒?荷月說她願意嫁,那就讓她嫁吧。」

  「胡來,陛下賜婚的可是你,不是荷月,豈能由她頂替!」奚亮懷斥道。

  「叔叔,都是咱們奚家的女兒,陛下也只是想找個人嫁到王府服侍旭王,想來不會介意是我嫁過去或是荷雪妹妹嫁過去。」奚荷月試著說服叔父。

  「就是、就是,爹,您就讓荷月嫁吧。」見她願意代嫁,一向與她不和的奚荷雪難得疊聲贊同。

  「老爺,這荷月可比荷雪懂事多了,讓她嫁過去,確實比較適合。」為了自個兒的女兒,奚夫人也跟著附和。

  奚亮懷有口難言,陛下看上的就是女兒的刁蠻任性,存心讓她嫁到旭王府大鬧一場,全然沒有想挑選一個聰慧懂事的人。

  未變呆傻之前的旭王為人爽直公正,與朝中不少大臣交好,頗有威望,當年諸皇子奪位,他拉攏了不少原本投向其他皇子的大臣轉而支持陛下,穩住陛下在朝中的勢力,是助陛下登基的三大功臣之一。

  相較於越來越暴虐多疑的陛下,這些年來旭王將他的封地治理得吏治清明,一時商貿雲集,繁華安樂,令他的聲望更盛當年,也使得陛下對他的猜忌日漸加深。

  他心知陛下有意想除去旭王,萬一真出手了,必會累及女兒,若非皇命在身,在這當口他又何嘗願意讓女兒嫁給他。

  不知叔父心中的顧慮,奚荷月拉著他的衣袖央求。「叔叔,您就答應讓我代嫁吧。」

  「荷月,你為何想代荷雪嫁給旭王?」奚亮懷不解地問。

  「一來是因為叔叔您照顧荷月這麼多年,荷月一直無以為報,既然荷雪妹妹不願嫁,我願意替她解決這個難題;二則是因旭王當年曾有恩於我,我想報答他。」當年一直到他離去後,她才知道他是旭王爺,牧萩爾。

  經她一提,奚亮懷也想起當年侄女前來投靠他半途時遇劫,便是旭王出手相助之事,他嘆了口氣,「你有這份報恩的心很好,但陛下是命荷雪出嫁,叔叔也做不了主。」

  奚荷月想到個方法,「那不如叔叔您帶我進宮求見陛下,我親自懇求陛下讓我代替荷雪妹妹出嫁。」

*****

  日耀皇朝,盛德五年八月初六。

  旭王府。

  寢院四周植滿了桂樹,此時又正值金桂飄香的時節,馥郁的花香從敞開著的窗子漫進寢房裡。

  身穿一身紅色喜服的奚荷月端坐在榻上,頭上罩著紅色的喜帕。

  她身邊站著陪嫁過來的侍婢菊兒,她有著一張福泰的圓臉,身形略顯矮胖,張著眼悄悄打量著四周。

  從窗櫺到桌椅、茶几、櫃子、床榻無不精雕細琢、美輪美奐,就連鴛鴦枕、百子被和帷帳都是以金線綉制而成,華貴精緻。

  「小姐,這兒比起咱們相府可要更加華麗氣派得多。」她低聲朝自家小姐發表感言。

  「那是自然,這兒可是王府。」穿著一身繁複厚重喜服的奚荷月快被熱昏了,她一手拿著絲絹擦著額上沁出的汗,一手揭起喜帕一角低聲吩咐,「菊兒,我很熱,你去找把扇子給我。」

  「扇子?」菊兒急忙抬頭尋找,沒瞧見扇子,見喜房裡另有四名侍婢侍立在一旁,她走過去,不久要回了一柄扇子。

  奚荷月接過扇子,抬手在喜帕下輕搧著,頭上的喜帕也隨風輕輕掀動。

  思緒晃晃悠悠的回到那日進宮覲見時。

  她跪伏在晴光殿上,低垂著頭不敢望向坐在龍椅上的皇上。

  「奚荷月,抬起頭來。」牧隆瑞開口。

  「是。」她這才緩緩抬頭。第一次見到天子的聖顏,她心裡怕極,十指輕輕掐著掌心要自個兒鎮定下來。

  「奚丞相說,你想代妹出嫁,這是為何?」

  「回稟陛下,因為民女妹妹性子任性又魯莽,民女與嬸嬸擔心,她若嫁到旭王府,怕會無法服侍好旭王。」

  「奚丞相,你將那件事告訴她們了?」牧隆瑞冷戾的目光射向奚亮懷。

  站在一旁的奚亮懷嚇得急忙躬身道:「啟稟陛下,未得陛下允許,那件事臣隻字未曾洩露。臣之所以斗膽帶荷月進宮覲見,實是因為唯恐臣女荷雪性子莽撞,壞了陛下交代的任務,而荷月天資聰穎,善於察言觀色,臣想此事若交由荷月來做,最適當不過。」

  牧隆瑞並未完全相信他的說詞,瞟向奚荷月,「奚荷月,朕問你,你是自願代奚荷雪出嫁,抑或是有人逼迫你這麼做?」他懷疑是奚亮懷捨不得將女兒嫁給旭王,因此找她來頂替。

  「稟陛下,此事荷月完全出於自願,沒有任何人逼迫荷月。」擔心連累到叔父,她接著再說:「起因是旭王對荷月有恩,因此荷月才主動請求叔叔,讓荷月有機會報恩。」

  牧隆瑞抬了抬眉,「旭王對你有恩,這是怎麼回事?」

  她連忙將事情原委一一稟告。

  聽畢,牧隆瑞眸中閃過一絲精芒,「既然你有報恩之心,那麼朕便成全你。」

  聞言,她滿臉欣喜,正要謝恩,牧隆瑞低沉的聲音率先響起。

  「不過,待你嫁過去後,須仔細觀察旭王是真傻還是裝傻,如實稟報朕,若是你敢有所欺瞞,別說是你,奚家一門上下,朕也絶不輕饒!」

  他冷厲的語氣令她驚愣得一時答不出話來。

  奚亮懷在一旁提醒她要她趕緊謝恩。

  奚荷月這才朝地上磕了個頭,「荷月明白,謝陛下賜婚。」

  就在她答應陛下的要求後,她如願代替荷雪嫁給旭王。

  五年的相思,如今終於宣告終止,她很緊張也很期待,不知牧哥哥見到她時,是否還能認出她。

*****

  正思忖間,耳畔傳來一道呼喝聲——

  「在哪裡?狐狸大仙在哪裡?」

  菊兒訝異地看著身穿喜服的旭王一進屋便四處尋找,他拉開櫥櫃,還拿起花瓶搖了搖,甚至鑽進桌底下,唯獨對端坐在床榻上的新娘子視若無睹。

  「狐狸大仙,你在哪裡?快出來。」

  跟著進來的王府總管,走到床榻前躬身施禮。「小的是王府總管伍連郡見過王妃。」

  「伍總管免禮。」奚荷月的聲音從喜帕下傳出,她不解地接著問:「伍總管,王爺在找什麼?」

  伍連郡那張黝黑瘦長的臉龐一沉,微微嘆了口氣,「稟王妃,王爺在找一隻狐狸。」

  「這兒哪來的狐狸?」菊兒訝異地問。

  回頭瞧了眼在屋裡四處找著狐狸的王爺,伍連郡開口輕聲解釋。

  「王爺養了隻狐狸名叫大仙,先前那狐狸忽然不見蹤影,王爺便一直四處尋找,丟下廳前前來賀喜的賓客不理,屬下只好哄王爺說那狐狸在這寢房裡,才讓他回來。」

  聞言,奚荷月抬手揭下罩在頭上的喜帕。

  「伍總管,這兒就交給我吧,你到前面去招呼賓客。」

  「是,屬下告退。」

  他躬身行禮,要退出喜房時,牧萩爾氣呼呼地上前揪住他的前襟。

  「狐狸大仙呢?你不是說在這兒,怎麼都找不著?你是不是在騙我?」

  奚荷月走過去,脆亮的嗓音誘哄著,「王爺,那狐狸大仙確實在這兒,只是他躲起來了,所以王爺才會找不著,不如我幫著王爺一起找好不好?」

  牧萩爾歪著頭覷看著她,「你要幫我找狐狸大仙?」

  「對。」她拉開他揪住伍連郡衣襟的手,讓伍總管離開,接著領著他走到桌前坐下,「喏,狐狸最貪吃了,看見咱們在吃東西,說不定待會就自個兒跑出來。」她動手替他夾了菜。

  他低頭吃了幾口,忽然疑惑地望著她問:「你是誰?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奚荷月曾無數次幻想過兩人再次見面的情景,可當他用著如此陌生的眼神望著她,她的心驀地一沉,「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沒見過你。」他搖頭,抬眼望向侍立在旁的四名侍婢中為首的那個,疑惑地提問,「桃娘,她是誰?怎麼在這兒?」

  「王爺,他是您今日新娶的王妃。」桃娘面容清秀,細眉細眼,膚色白皙。

  他歪著頭,滿臉困惑,「是嗎?可我記得王妃的頭上是蓋著紅帕子的。」

  「菊兒,去把喜帕拿過來。」奚荷月吩咐。

  「是。」菊兒很快拿來喜帕。

  奚荷月將喜帕重新蓋在自個兒頭上。

  見狀,牧萩爾用力點頭,「對了、對了,就是這樣。」

  她再自個兒揭下,看他咧著嘴露出憨傻的笑,昔日的飛揚神采不復見,心頭泛過一抹心酸和不捨。

  他真的不記得她了!

  他歪著頭再瞅向桃娘問:「桃娘,那王妃是要做什麼?」

  不等桃娘回答,奚荷月出聲道:「王妃是陪著你玩耍,還有照顧你生活起居的人。」

  他眼睛一亮,「你會陪我玩耍?」

  「會,而且我會很多好玩的呦,待會教你。」她再夾了一筷子菜到他碗裡。「來,多吃些。」

  「你會玩什麼?」他那張清俊的臉龐笑得彷彿孩童般興匆匆地追問。

  「等你吃飽我再告訴你。」她揚了揚眉,嬌美清麗的漾著笑。

  他開始快速扒著飯菜,想快點吃飽,吃得滿臉都是飯粒。

  她拿出手絹,替他擦去臉上的飯粒,「慢點慢點,當心噎著,來,喝點湯。」她舀了碗湯放到他桌前。

  端起碗稀里呼嚕的喝著,湯碗見底,他迫不及待地開口。

  「我吃飽了,你快說有什麼好玩的?」

  思索了下,奚荷月笑看他說:「我先教你玩擲壺。」她命人找了一隻花瓶,然後拿出幾枚銅錢,站在一定距離外,將銅錢扔進那只花瓶裡。

  「這個我會。」牧萩爾拿過她手上的銅錢,站在花瓶前將銅板全都投進去,然後撇了撇嘴,「這一點都不好玩。」

  「不是這樣玩,要站在這兒投才對。」她取出銅板,將他拉到幾步外,再示範一次,就見銅錢在空中劃個弧的朝花瓶口而去,當地一聲,銅錢進了花瓶裡。「哪,你試試看。」她把一枚銅錢遞給他。

  接過銅錢,牧萩爾用力朝花瓶投去,銅錢沒投進,滾到了一旁。

  他不死心,再多要了幾枚,一次又一次地投著。

*****

  奚荷月杵在一旁悄悄打量他,心忖著他究竟是真傻還是裝傻?

  陛下賜婚時,命她務必查清他的呆傻是真或是假。但若他是裝的,據實稟報陛下只怕會害了他,因此她心下早有決定,不論他是真是假,她絶不會向陛下揭發。

  因為她欠他一份恩情。

  五年前,她十三歲時,雙親先後過世,她奉父親遺命,前往投靠叔父,不意途中遭遇劫匪,他們不僅搶走她隨身攜帶的財物,還想將她賣至妓館。

  就在她掙扎著想逃跑時,他出手相救,得知她要來都城投親,便攜她同行。

  當時年紀還小的她對飛揚灑脫的他暗暗傾心,在得知他已成親時,還情難自已。四年前聽聞他的王妃病逝,她暗中收拾行李,想要到他的封地關城安慰喪妻的他。

  可才一出丞相府,便被荷雪告到叔父那兒,被攔了回去,她沒敢將自個兒的心意告訴叔父,叔父以為她是受了荷雪的欺負所以想離府出走,而訓斥了荷雪一頓,惹得荷雪之後好長一段時間見著她便瞋目以對。

  當地一聲,牧萩爾終於投進了一枚銅錢,他歡喜得手舞足蹈,「投進了、投進了,我投進了,厲害吧?」

  她笑著稱讚,「王爺真厲害。」他那憨傻如同幼兒的舉止和笑聲,讓她找不到一絲偽裝的痕跡。

  私心裡,她情願他的呆傻是偽裝出來的,不忍心見昔日那般神采飛揚的他變成一個傻子。

  見他揉揉眼,張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她柔聲問:「王爺困了嗎?」

  「嗯,明兒個再玩。」把手上的銅錢揣進懷裡,他走向床榻躺上床。

  「王爺,先把外衣脫下再睡吧。」見他身上還穿著喜服,她走過去伸手替他脫下外袍。

  突然想到什麼,牧萩爾半睜著眼,「對了,我還沒有找到狐狸大仙。」

  「等王爺明日睡醒,我再陪你找。」她哄道。

  「喔。」迷迷糊糊地應了聲,他闔上眼,不旋踵即傳來熟睡的鼻息聲。

  奚荷月坐在床榻旁,怔怔地望著他清俊的面容,他即使睡著,神態中仍透著一抹憨態,莫非,他真的變成了個傻子嗎?

  她心頭忽地一疼,低喃地道:「即使你真成了傻子,我也不會嫌棄你。」

  感覺到有人在她身上亂抓著,奚荷月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待看清那個膽敢輕薄她的人竟是牧萩爾時,她著實愣了下。

  「王爺,你在做什麼?」

  「我在找娃娃,你把娃娃藏哪去了?」

  「什麼娃娃?」她納悶地問。

  「桃娘說你是來幫我生娃娃的,娃娃呢?我怎麼沒瞧見,你快把娃娃拿出來!」他在她身上亂摸著,連她的腳都不放過,見四處都沒找著,便抬手要掀開她的衣物查看。

  她又閃又躲,急忙按住他的手,「等等,我身上沒有娃娃。」他們昨日才剛成親且連洞房都沒有,哪來的娃娃。

  「可桃娘明明說你是來幫我生娃娃的。」

  桃娘急忙走過來,一臉尷尬地小聲向她解釋,「啟稟王妃,方才王爺醒來問您怎麼睡在他榻上,生氣的想將您推下床,奴婢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這麼說的。」

  聞言,奚荷月又好氣又好笑,想了想,出聲哄道:「王爺,娃娃現在藏起來了,還要等很久他才會出來,你先別急。」

  「為什麼還要等很久才出來?」他歪著頭不解的問。

  「因為他、他還沒有長大,要等他長到可以見人時才能出來。」雖已成親,但她好歹也是個姑娘家,對他的追問有些招架不住,只好隨口編造了個理由。

  「是這樣嗎?」他仍是困惑又懷疑的眨眨眼。

  「是真的,王爺不是要找狐狸大仙嗎?待會用過早膳,我就陪王爺去找。」擔心他再追問下去,她急忙轉開話題。

  「對,要去找狐狸大仙!」經她一提醒,他才想起了這件事,他轉頭望向桃娘,「早膳呢?」

  「奴婢這就去端來。」桃娘領著另外兩名侍婢去端早膳。

  奚荷月梳洗完,見牧萩爾身上還穿著單衣,未著外袍,她順手拿了件青色長袍走過去。「王爺,把這衣裳穿上吧。」

  「等桃娘回來再穿。」他坐在一張椅子上,低頭兩隻腳互相左右踩著。

  「為什麼?」

  「都是她幫我穿的。」

  「我幫你穿不好嗎?」

  「不好,我要桃娘幫我穿。」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固執的拒絶。

  奚荷月沉吟了下問:「王爺很喜歡桃娘?」她看得出他很依賴桃娘。

  「喜歡,桃娘會陪我睡。」

  聞言,奚荷月心頭一凜,接著又聽他再說:「以後你不准再偷偷爬到我床上,這樣桃娘就沒地方睡了。」

  見他用著憨傻的神態說出這種話,她胸口忽然像被什麼給堵住了,呼吸窒了好半晌。

  「王爺……討厭我嗎?」她有些難受的問。

  他歪著頭看她,皺眉想了想說:「你昨兒個教我玩新遊戲,又要陪我找狐狸大仙,我不討厭你。」

  為了博得他的歡心,奚荷月討好地說:「以後我會每天都陪王爺玩。」

  因為多了個玩伴,他咧著嘴笑得好開心,「好。」

  他臉上的粲笑感染了她,她臉上也不自覺地漾開笑意。

  「王爺,早膳來了。」桃娘領著兩名侍婢端來早膳。

  牧萩爾走過去,逕自坐到桌前大口吃起來。

  奚荷月跟著過去,將手裡拿著的外袍遞給桃娘,「桃娘,幫王爺穿上外袍。」

  「是。」接過外袍,桃娘溫言開口,「王爺,先讓奴婢幫您穿上衣裳再吃吧。」

  「喔。」他站起身,抬起手讓桃娘為他穿上外袍,再繫上腰帶。

  見他溫馴地讓桃娘服侍他穿衣,奚荷月的好心情有些消退微斂眉。

  服侍他穿好衣裳,坐回用膳,桃娘回頭看見她站在一旁瞅著自己,連忙說道:「王妃,您也快來用膳吧。」

  「嗯。」她走過去坐下,暗勸自己別介意他和桃娘的親昵,畢竟她昨日才剛嫁過來,比起她,他自然和桃娘熟稔些。

  可她才剛吃了兩口飯菜,便被已吃飽的牧萩爾一把拽了起來。

  「走,去找狐狸大仙。」

  「王爺,王妃還沒有用好早膳。」菊兒急忙出聲。

  他卻拍拍自個兒的肚子說:「可我吃飽了。」說完便拉著她,腳不停地往外走去。

  菊兒追上來還想再說什麼,奚荷月搖頭示意她別說了。

*****

  一整個早上,她都跟著牧萩爾在旭王府裡四處找著狐狸大仙。

  秋高氣爽,王府內遍植桂花,瀰漫著一股淡雅的清香。注視趴在池塘邊,尋找著狐狸大仙的牧萩爾,奚荷月心中一緊。

  看來是真的了,那憨傻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想起昔日英姿颯爽的他竟變成這副模樣,她好心疼,忍不住蹲下抬起手輕撫他的臉。

  他回頭望向她,「你找著狐狸大仙了?」

  「王爺,你還記得我嗎?」她不由自主地脫口問。

  他眨眨眼,「我當然記得你。」

  「你記得我?」她頓時一喜,圓亮的美眸睜大。

  「你昨兒個偷爬上我的床,桃娘說你要幫我生娃娃。」

  聞言,她一愕,接著啞然失笑。她怎麼也跟著傻了,竟以為他還記得她。

  抬頭一看,見已快近午,她勸道:「王爺,找了這麼久,咱們先回去歇會兒吧。」

  「不要,我非找到狐狸大仙不可。」他頑固的搖頭,不理會她的勸阻,繼續四處尋找。「大仙,你在哪裡?再不出來,等找著你,我要打你屁股喔。」

  奚荷月心忖從昨日到今日一直找不到那狐狸,說不定跑出王府了,又見他不找到那隻狐狸似乎不會罷休,沉吟了下,回頭小聲吩咐跟著兩人的菊兒,「我想大仙可能跑出府了,你去找伍總管,看能不能想辦法再找一隻狐狸來。」

  「是。」

  好一陣子後,菊兒悄悄抱了只毛色淡金的狐狸過來,趁著牧萩爾沒留意時,奚荷月急忙接過那隻狐狸。

  牠在她懷裡不安地掙扎著,她先是抬手來回撫著他的背安撫,然後佯裝驚喜地叫道:「王爺,我找到狐狸大仙了!」

  「在哪裡?」聞言,牧萩爾驚喜地跑過來。

  「在這裡。」她抱起狐狸。

  他看了看,俊臉上卻滿是不悅,「這只不是狐狸大仙。」

  「怎麼不是?」奚荷月訝異。

  「狐狸大仙胸口這兒的毛是白色的,這只沒有。」他指著全身淡金色毛皮的狐狸說。

  「呃,是嗎?」沒想到他一眼便認出真偽,她有些錯愕。

  他忿忿地瞪著她,「你是不是也跟那些人一樣,以為我傻,所以想騙我?」

  「……不是。」遲疑了下,她搖頭否認,心裡卻有些難過。這王府裡莫非有人見他變得呆傻了而欺騙他?

  思及連她都想隨便找一隻狐狸來哄騙他,其他人會怎麼待他可想而知,她就難掩自責,歉然地握住他的手,正色道:「既然不是這只,那我們再找找。」

  「不找了。」他甩開她的手扭頭離去。

  見他生氣了,她忙追上去,「怎麼不找了?」

  「你跟那些人一樣,也以為我傻對不對?」他生氣的鬧起彆扭。

  「沒這回事。」她搖頭否認。

  他皺眉瞪她一眼,緊抿著唇不理她,低著頭快步朝寢院裡走去,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王爺,我真的不覺得你傻。」她一手抱著狐狸,一邊緊跟上他一邊澄清,「要說傻我才是最傻的。」

  「你哪裡傻?」他被她的話引起了好奇心,終於停下腳步回頭,抬起眼看向她。「你也記不住書上寫的文章,認不得幾個大字嗎?」

  奚荷月凝視著他的臉龐,思緒被拉回當年他從匪徒手中救了她,又一路護送她到都城的那天,她神思恍惚地幽幽啟口,「我心裡一直惦記著一個人,可那個人早就不記得我了,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他困惑地問:「為什麼你要一直惦記著那個人?」

  「因為我很喜歡他。」她目光柔和地看著牧萩爾。

  他突然伸手探向她的眼睛。

  她下意識的眨著眼,避開他伸來的手。

  「王爺,你要做什麼?」

  「你的眼睛很好看,好像在發光一樣,讓我摸摸。」他像發現新玩具的孩子,執拗的扳著她的肩,伸手就要摸她的眼眸。

  猝不及防下,他伸來的手指已經觸及她的眼,刺得她閉上眼,眼淚瞬間盈眶,連忙輕喝,「王爺,眼睛不能摸,會痛。」

  「是嗎?」他似是不相信她的話,也伸指摸向了自個兒的眼睛,頓時痛得緊闔起眼叫疼。「好痛!」

  奚荷月睜開眼便看見他竟伸指朝自己的眼睛戳去,但已來不及阻止他,「我說會痛你怎麼還摸?來,睜眼讓我看看有沒有事?」她湊過去想檢查他有沒有受傷,都忘了自己此刻也好不到哪兒去。

  「痛。」他的嗓音透著一絲委屈,緩緩睜開眼,剛才戳得太用力,眼睛有些發紅。

  「我幫你吹吹就不疼了。」他比她高出半個頭,她踮起腳尖朝他的眼睛輕輕吹氣,小臉上儘是擔憂。

  須臾,他開心的笑了,「不痛了。你跟桃娘一樣疼我,我不氣你了。」

  見他竟將她和桃娘相提並論,奚荷月有些百感交集,說不出此時心中的感覺,彷彿在酸澀中又有些甜蜜。

  她不過是幫他的眼睛吹了幾口氣,他便認為她疼他,難道這府裡竟沒有幾個人是真心待他好的?

  她輕輕嘆了口氣,轉移話題,「找了大半日,你也渴了吧,咱們回去喝口茶潤潤喉。」

  「好。」他乖巧地點點頭,溫馴的讓她領著他走回寢房。

*****

  回去的路上,原本邊走邊踢著小石子的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抬頭瞅著她,再瞄了瞄她懷裡抱著的那隻狐狸,眼睛一亮,倏地拉住她,「我知道了!」

  「王爺知道什麼?」對他沒頭沒腦的話,她不解地問。

  「我知道你的秘密了。」

  「我的秘密?」奚荷月微微一驚,難道他知道陛下交代她的事了?

  他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伸手指著她,「你就是狐狸大仙對不對?」

  「你怎麼會這麼想?」她愕道,不知他這個想法是從何而來。

  「昨兒個我追著狐狸大仙,一追到寢房,他就不見了,你卻出現了,你說你是不是狐狸大仙?」他仰著臉,一臉得意揚揚。

  「我……」見他興高采烈等著被誇獎的神情,她為難著不知到底該怎麼回答他才好,倘若回答是,他要她變成狐狸該怎麼辦?但若說不是,他一定很失望……

  沉吟片刻,她終究還是搖頭,「我不是狐狸大仙。」

  「你不是?」他狐疑的拉扯著她細嫩的臉頰,似乎想試試看能不能扯下她臉上的偽裝。

  忍著疼,她柔聲哄勸,「我想狐狸大仙一定是跑出去玩了,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他玩累了便會自個兒回來,屆時你就能再見到他。」怕他在等待期間覺得無聊,失去耐心生氣,她接著再說:「等回去喝完茶,我再教你玩別的遊戲好不好?」

  聽見要玩遊戲,他像個孩子般興奮的直點頭喊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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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01:49 PM

第二章

  「我們來玩捉迷藏,我和大家先躲起來,你來找我們,等你找到我們,再換我當鬼找你。」

  午睡起來,牧荻爾便拉著奚荷月和桃娘以及其他幾個侍婢吵著要玩捉迷藏。

  奚荷月點頭答應,「好,我數十聲就去找你們,不過只能躲在園子裡,不能跑進屋裡喔。」

  叮囑完,她開始喊,「一、二、三……八、九、十。」

  在寢房裡數了十聲,她才推開房門出去找人。

  她慢條斯理地走向園子。王府占地頗廣,亭台樓閣遍佈其間,雕樑畫棟極為華麗,看起來美輪美奐,園內亦種了不少奇花異草,雖已入秋,仍是一片絢麗。

  園中還引了活水建造一座規模頗大的蓮花池,不過此時蓮花已凋萎,池上只餘下一些殘葉。

  池上有座水榭,和一條能連通池岸的石砌曲橋。

  奚荷月朝水榭掃去一眼,那兒四面透風不易藏人,便將目光投向矗立在園中的一塊巨石,那石頭很大,足有兩、三人高,巨石下方有個足以容納一人的洞穴,她噙著笑走過去,一眼便看見菊兒那矮胖的身影躲在其中。

  被找到的菊兒,悄悄向她通風報信。「王妃,桃娘就躲在那株老松樹後,至於王爺,奴婢就沒瞧見他躲哪了。」

  她頷首,「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奚荷月沒急著去找桃娘,反倒先去把其他幾名侍婢一一找出,再在園子裡逛了一圈,但四處都沒見到牧荻爾的蹤影,心想他躲得還真隱密,這園子裡能躲人的地方她都看了一遍,竟沒找到他。

  最後才慢慢走向那株老松。「原來桃娘躲在這兒。」她淺笑瞅著她。「王妃。」桃娘微笑的朝她福了個身。「你可有看見王爺?」

  「沒有。」她搖頭,接著表示,「王爺很會躲,以前玩捉迷藏,奴婢們便常常找不到王爺。」

  「那你先回屋吧,我再找找。」

  「是。」

  她旋身正要走,下一刻卻又被叫住。

  「桃娘等等。」奚荷月思起一件事,想弄個明白。

  「王妃還有什麼吩咐?」

  「我聽說王爺是中了毒才會變成這樣,你可知是誰想毒害王爺?」

  「奴婢也不太清楚是誰下的毒,只知那日晌午王爺剛飲完一杯茶便中了毒,總管即刻命人將端茶給王爺的奴婢和當日泡茶的奴婢全都抓起來嚴審,可她們兩人都否認下毒,追查下去,發現原來問題出在府裡的茶葉上,那茶葉裡不知何時遭人摻了劇毒。」

  桃娘細眉擰蹙又道:「若非王爺身子骨極好,加上大夫全力施救,否則連命都保不住,可王爺雖活了下來,人卻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大夫說那毒性太烈,雖保住一命,餘毒卻傷了王爺的腦子。」

  「所以說至今仍未查到是誰對王爺下毒?」奚荷月黛眉輕蹙沉吟著。

  「是。」

  「你下去吧。」她點點頭示意桃娘退下。

  究竟是誰想毒害牧荻爾呢?是王府內的人抑或是外頭的人?

  奚荷月一邊低頭思付著一邊向前走著,冷不防撞上了一個人,她抬眸一望,是個陌生男人,正要開口,突然間又有什麼東西跳到她肩背上,還竄動的想往上爬,她伸手想將竄到她背上的東西抓下來,卻驀地聽見一道清朗的嗓音。

  「欽,不行,快回來。」

  她抬眸望去,是她方才撞到的陌生男子,他面容儒雅俊美,此刻正狀似困擾的皺眉道歉,「對不住,姑娘,這狐狸性子頑劣,你別動,我立刻將它抓下來。」

  聽見他的話,她才知道攀到她身上的竟是隻狐狸:心中不禁納悶,這府裡怎會有狐狸?莫非是今早她讓菊兒找來充數的那只?

  不對呀,她先前已命菊兒暫時先將它關起來,難道它跑出來了?

  她腦中不斷想著各種可能,但仍不忘挺直身子站著,等著他抓下作亂的狐狸。

  「好狐狸,乖乖過來。」男子溫聲誘哄著,慢慢走近,再一把將它抓回懷裡。「好了,姑娘。」

  她望向男子抱著的金色狐狸,一瞥見它胸口是白色的毛,不由得脫口驚呼,「狐狸大仙!」這只該不會就是牧荻爾在找的那隻狐狸吧?她連忙問:「公子,你這隻狐狸哪來的?」

  「這只狐猩不知打哪來的,昨兒個夜裡跑到我房裡去,趕也趕不走,性子還挺凶悍的。怎麼,姑娘你認得這狐狸?」

  「它應是王爺養的那隻狐狸大仙,王爺從昨日便一直在找它。」這男人又是誰?怎會住在府裡?

  「原來它是王爺養的,我就說這王府裡哪來的狐狸。」他笑道,接著疑惑的盯住她,「姑娘很面生,我以前沒見過你。」

  未等她回應,他立刻啊了一聲,「瞧我這麼糊塗,你一定就是王爺的新王妃吧?」

  奚荷月與府裡下人的裝扮不同,烏亮的黑髮挽著髮髻,簪著玉釵,穿著一身粉色的錦衫,模樣嬌美脫俗。

  「你是……」

  「在下是王爺的朋友風清波,因略通岐黃之術,因此在王爺婚禮後,伍總管特地留風某暫時住下,設法助王爺祛毒恢復神智。」

  聞言,奚荷月急問:「那你可想到法子了?」

  「尚未想到,王爺先前所中的劇毒傷了他的腦子,要讓王爺復原十分不易,不過我會儘力想出辦法。」

  「那就有勞風公子了。」他的話讓她對牧荻爾復原的事,萌生了一絲希望。

  「在下與王爺相交多年,此事風某義不容辭。」他神情溫和的答道。

  「那就先謝過風公子,對了,風公子方才過來時可有見到王爺?」找了他好半晌,卻遲遲沒見到他,奚荷月開始有些擔心了。

  「你在找王爺?」

  「我們方才在玩捉迷藏,他躲了起來,我一直沒找到他。」

  風清波抬眼朝水榭那裡望去,「我記得王爺以前偶爾會爬到水榭的屋頂上乘涼,只是不知現在還會不會這麼做?」

  「水榭的屋頂上?」她連忙舉步朝水榭走去。

  風清波也跟著過去,兩人來到水榭旁,他指著柱子旁一道特意雕鑿出來能讓人踩踏的階梯說:「以往王爺都是踩著這階梯爬上屋頂的,」

  她順著階梯爬上去,果然看見牧荻爾躺在屋頂上,閉著眼似已睡著。

  「王爺、王爺,你想睡回屋裡睡,睡在這兒當心著涼。」她搖醒他。

  他睜開惺忪的眼嘟囔著,「我困。」

  「王爺,回房再睡。」她小心扶他起來。

  「王妃,我來扶王爺吧,這屋頂上有些危險,請王妃先下去。」風清波攙扶著牧荻爾另一手說道。

  見牧荻爾似是睡意甚濃,上來的階梯又狹窄,怕他失足會摔下去,奚荷月點點頭,「那麻煩風公子了,將大仙交給我吧,我先帶它下去。」

  風清波將懷中狐狸往前遞,她伸手想接,狐狸卻對著她齜牙咧嘴,作勢要咬她。

  風清波順了順它的毛,輕哄著,「乖,先讓王妃抱著,我得扶王爺下去。」它這才收起爪牙,讓奚荷月抱它下去。

  風清波扶著牧荻爾跟在後頭走下來,一路送他回寢院。

  剛躺上床榻,牧荻爾很快便又睡過去。

  風清波順勢坐在榻邊替他把脈,須臾,他垂眸沉吟道:「王爺的脈息有些弱,怕是受劇毒的影響,若不儘快清除他體內的那些餘毒,只怕會危及王爺的性命。」

  「那該怎麼做?」奚荷月擔憂的急問。

  思量片刻,他徐徐啟口,「眼下只怕要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才能逼出殘毒,這幾日我先調配幾味藥讓王爺試試。」

  「拜託風公子了。」

  「這是在下該做的,王妃無須多禮。」他俊美的臉上漾起一抹微笑,墨瞳含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著她,「王爺能娶到王妃這麼好的妻子,實是王爺之幸。」

  他輕佻的眼神令她微愕,她蹙起黛眉,移開目光,未作回應。

  「那麼在下先去配藥了。」見她不說話,他也不惱,只是繼續掛著微笑朝她一揖,旋身不疾不徐地離開。

*****

  「桃娘,快來陪我睡。」夜裡準備就寢時,牧荻爾朝桃娘招著手。

  站在一旁,正準備上床就寢的奚荷月,聽見他的話,面色頓時一僵。

  瞅了眼奚荷月,桃娘開口委婉拒絶,「王爺已納妃了,今後該由王妃陪王爺睡才是。」

  「我不要她陪我睡,我要你陪我睡。」他皺著眉拽著桃娘想拉她上床。

  「王爺,別這樣——」桃娘面露為難之色望向奚荷月。

  深吸一口氣,奚荷月勉強擠出一抹笑容,走到床榻邊,不著痕跡地拉開牧荻爾拽著桃娘的手,「王爺,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

  「你要說什麼故事?」他的注意力瞬間被她吸引過去,不自覺便放開桃娘的手。

  開口前奚荷月便了個眼色示意桃娘退下,才以清脆的嗓音緩緩說道:「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妻子偷吃了丈夫藏起來的藥,然後身子就輕飄飄的飛到月亮上去了……」

  「那是什麼藥,這麼神奇?」

  「那是一種能令人長生不老的神藥。」她順勢在榻上躺下,拉起被縟替兩人蓋上。

  「那藥哪裡有?你去找來給我,我也想上月亮去瞧瞧。」他興緻勃勃的道。

  「那藥沒得買,世上只有那麼一顆。而且月亮上什麼都沒有,不像咱們這兒這麼熱鬧,在那兒可寂寞了。」她溫柔的解釋,不動聲色又換了話題,「對了,過幾日便要舉行酬神祭,附近會很熱鬧,王爺想不想去瞧瞧?」

  為了答謝眾神的庇佑,皇朝各地均會在八月二十日舉辦酬砷祭典,獻上各種歌舞表演以及鮮花水果來酬謝神明,因此每逢酬神祭時,街上也會聚集很多百姓,分外熱鬧。

  「好玩嗎?」他打了個呵欠,逐漸有了睡意。

  「會有不少小販,還有各種雜耍馬戲。」

  「我要去、我要去,對了,也帶桃娘一起去……」他的聲音漸弱,已經快進入夢鄉。

  他最後那句話,讓奚荷月眉心微皺了下,但仍是輕輕應了句。「好。」

  不久,他的鼾息傳來,她靜靜躺在床榻上:心裡明白以他此刻的心智來講,也許不懂得男女情事,但既然兩人成親了,她會想盡辦法讓他只在乎她,再也不會去注意別的女子。

  對她而言,這是上蒼賜給她的機會,讓她圓了夢——嫁給他。

  分封在外地的王爵沒有陛下傳召,是不得擅自前往都城,因此這五年她不曾再見過他,但她依然時時留意並打探他的消息。

  去年叔父曾有意要將她許配給一名朝中同僚之子,被她拒絶了,因在得知他的王妃已過世時,她便燃起了一絲希望,冀望能有機會嫁給他。

  盼了好幾午,這個機會終於來了,她也努力爭取到了,千里迢迢來到他的身邊。即使他已沒了以前那般迷人的俊朗豐采,變得呆呆傻傻,但他還是她心心唸唸、惦記多年的男人。

  這些年來他的身影早已占滿她整顆心,那兒除了他,誰都容不下。

  她悄悄握住他的手,望著他,輕聲說:「牧哥哥,你還記得你當年說的話嗎?若是你的王妃跟人跑了,你便娶我,如今你王妃不幸過世,所以我依言來嫁給你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牧荻爾一動也不動似已熟睡,可她沒發現,他的眼皮幾不可察的顫動了下。

*****

  關城位於都城東邊,距離約莫四、五日路程的地方,附近盛產絲綢與茶葉,是皇朝十分重要的商業大城,商賈雲集,十分繁華。

  關城最熱鬧的一條大街名為紅雀大街,兩旁店舖有數百間之多,小販更是多不勝數。

  旭王府於東南方的北武大街,距離紅雀大街不遠,才一走出王府,牧荻爾便像個孩子般興高采烈地在一堆小攤前東看看西瞧瞧,看見好玩的東西就逕自拿走,累得奚荷月與桃娘、菊兒追在他後頭忙著付錢。

  接著他跑去將一個攤子上擺著的玩偶全都一個個扔到地上,未了還惡作劇的笑了幾聲便跑走,惹得那個小販氣得罵人,奚荷月趕緊出面安撫小販,賠償損失,並蹲下幫忙收拾。

  就在收拾時,忽然聽見一陣爭執聲傳來,聽出其中一道是牧荻爾的聲音,奚荷月抬頭望去,只見不遠處他正和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穿著錦衣的少年爭執著。

  「這是我先看上的。」那名一身華服的少年說。

  「是我先拿的。」牧荻爾大聲道。

  「是我的!」

  「是我的!」

  兩人緊扯著一隻紙鳶的兩端互不相讓。

  「兩位行行好,可千萬別把紙鳶扯破了。」賣紙鳶的小販見兩人僵持不下,著急地道。

  「少爺別搶了,這人可是旭王。」少年的一名家丁認出牧荻爾,低聲規勸自家少爺。

  然而少年臉上非但沒有半點敬畏之色,反而輕蔑的撇嘴,「旭王又怎麼樣,我只知道他是個傻子,還敢跟本少爺搶東西。」

  「我才不是傻子!」牧荻爾滿臉氣憤的反駁。

  「那我問你,倘若這紙鳶一只要十枚銅錢,買三只要多少銅錢?」

  牧荻爾低頭扳著手指頭連紙鳶被對方趁機搶去都沒發現,只是來來回回地數著,「是、是……」他支吾了半天都算不出來,又窘又惱。

  「是多少?」少年惡意追問。

  「是……五、五十枚銅板。」他隨口說了個數字。

  少年嗤笑,「五十枚?笑死人了,這麼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出來,還說你不傻?是三十枚銅錢,傻瓜,笨死了。」

  見堂堂旭王竟遭一個少年如此欺侮,奚荷月面帶怒容走上前,叱道:「大膽,你是何人,膽敢對王爺出言不遜?!」

  「王妃,這人是關城首富郭石的兒子郭壽。」桃娘在一旁輕聲說明對方的身份。

  聽見桃娘稱呼眼前女子為王妃,一旁的家丁知道小少爺這下闖禍了,急忙跪下求情,「我家小少爺年幼不懂事,求王妃饒了他這一回。」若小少爺有事,回去他也得跟著受罪。

  「你可知錯?」奚荷月冷目睨向郭壽,不怒而威。

  郭壽見她隱隱散發出雍容貴氣,又見自個兒的家丁一臉惶恐地跪下求饒,隱約明白自己惹禍了,但還是逞強的仰著頭瞪向奚荷月。

  「我又沒有說錯,要我怎麼認?」他爹可是關城裡最有錢的人,連府尹也要賣他爹幾分面子,他不相信眼前這女人能拿他怎麼樣!

  「你膽大包天侮辱旭王,還不認錯!」方才看在他的家奴求情的分上,她還打算給他個機會,只要他道歉她就饒了他,沒想到他竟嘴硬不肯認錯。

  「我說的是實話,旭王分明就是個傻子,這城裡人人皆知,我為何不能說?」

  「就憑他是王爺,你敢這般嘲笑他,已是重罪。來人,將這大膽刁民押到府衙去,要他們嚴加懲戒!」平常看見這種事,她都很不平了,更何況今日是欺負了她丈夫,她更無法原諒。

  桃娘與菊兒早就看不下去少年張狂的態度,一聽到她的命令,立刻讓跟在身後的王府侍衛上前去拽住他。

  郭壽憤怒地咒罵著,「你憑什麼押我到府衙?!我不去、我不去!阿國,你還跪在那兒做什麼,還不快來救我!」

  「小少爺——」家丁很著急,卻不敢貿然上前,再怎麼說小少爺得罪的可是旭王和旭王妃。

  這關城是旭王的封地,縱使老爺與府尹再要好,也不敢對旭王無禮,都怪少爺被老爺和夫人寵壞了,才會如此不知好歹。

  「把他帶走!」不讓他再胡鬧下去,奚荷月沉聲下令。

  「是。」兩名侍衛拽著不知天高地厚的郭壽往府衙的方向而去。

  郭壽嬌生慣養,身量不高,力氣也小,見自己掙脫不了他們,只能被一路拖著走,惱怒的不停罵著,「放開我、放開我,你們敢這麼對我,讓我爹知道了,他會派人把你們全部打死……」

  許多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這郭家的小少爺平時蠻橫跋扈,四處欺壓弱小,這下總算有人治他了。」

  「旭王爺還安好時,郭家的人根本不敢張狂,但王爺中毒後,郭家的人仗著是關城的首富,又與府尹交好,便開始橫行霸道,不過現在有了王妃,以後可就不會讓他們再這麼囂張下去了。」

  「是啊,那郭家小少爺委實太驕縱了,要我說,他應該至少要被重打個三十大板才能學乖。」聽見附近傳來議論聲,奚荷月這才發覺四周已有不少人圍觀。

  那些百姓見她注意到他們,七嘴八舌的說著:「王妃,您不要擔心,王爺一定能復原。」

  「就是呀,王妃,王爺為人仁慈公正,老天爺一定會保佑王爺早日康復。」

  「沒錯,我們一家老小每回到廟裡上香時,都會祈求上天庇佑王爺……」

  聽見他們的真誠話語,就可以想見牧荻爾在此很得民心,奚荷月感動的朝他們頷首示意,轉頭望向低著頭還在扳著手指頭數著的牧荻爾。

  一想到心愛的男人竟落魄到被一個少年欺負,她就忍不住鼻子發酸,心口發疼,但她未將思緒擺在臉上,僅是扶著他的手臂柔聲說:「王爺,別數了,咱們回去吧。」

  「我數不出來。」他抬起眼,滿臉的委屈和不甘。

  她看得心又是一揪,「回去我再教你數好不好?」輕輕詢問。

  方才鬧出了那伴事,她不願讓他再留在這兒教一些想看好戲的百姓看笑話,才想先帶他回去。

  「可我還沒有看到雜耍。」他掙開她的手,固執的搖搖頭,又逕自往前跑去。

  「王爺,等等我。」她急忙追去,桃娘和菊兒也連忙跟上。

  她們追著他來到圍著一大群人的雜耍團前,只見他一頭鑽進人堆裡,讓她們一時找不到人。

  「桃娘、菊兒,我們分開來找。」

  「是。」三人分散開來,各自尋人。

  不知前面表演了什麼,瞬時叫好聲、鼓掌聲轟然響起,後面的人個個伸長頸子往前擠去,想看清楚些,為了尋他,她也跟著鑽過去,卻被人潮一路推擠到角落。

  左邊擠滿人潮,右側則緊鄰著一條河,她小心翼翼的試著從河岸邊繞過去,但才走了幾步,忽然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冷不防跌進河裡。

  撲通一聲,她吃了好幾口水,剛開始有些驚慌,但她識水性,很快就鎮定下來,正想游上岸,眼角卻瞄見有人跳下河朝她飛快游來,不由分說抓著她的手臂,一路拖著她游上岸。

  上岸後,她才看清跳下河的人竟是風清波,心底有些意外。

  「你沒事吧?」他目露關切地上下檢視著她。

  奚荷月搖頭,一頭濕髮不停的滴淌著水,被風一吹,她有些發冷,雙臂緊抱著身子。

  「我沒事,其實我識水性,能自個兒游上岸,不過還是多謝風公子相救。對了,風公子怎麼會在這兒?」

  「原來王妃會泅泳,我倒是多事了。」他自嘲,隨即道:「我是過來湊湊熱鬧,不料才來沒多久便見到有人跌進河裡,沒想到竟是王妃。」

  說著,他毫無顧忌的抬手替她抹去臉上的水滴,眼神放肆地流連在她身上,態度可說是輕浮。

  他的舉措令她皺起黛眉,戒備的向後退一大步。

  見她面露防備之色,他欠身道:「在下唐突了。實在是王妃教在下一見傾心,此時見王妃宛若出水芙蓉,美得令在下情難自禁,還請王妃見諒。」他的語氣中流露出仰慕之情,黑瞳直直的盯著她的俏臉。

  聽見他這番話,奚荷月嬌美的秀顏驀地一沉,「請風公子自重,這次我會當作沒聽見,還請風公子勿再說出這種輕薄之語。」她警告的瞪向他,語畢不再多看他一眼,旋身而去。

  只留下風清波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目光閃爍。

*****

  回到王府換下一身濕衣後,奚荷月派人叫來伍連郡。

  「我與王爺走散了,還請伍總管派人去找回王爺。」

  「是。」伍連郡連忙喚來幾個家僕,吩咐他們去找人。

  回頭見奚荷月尚未吩咐他離開,他又問:「王妃還有什麼吩咐嗎?」

  遲疑了下,她試探地打聽,「伍總管,那風清波究竟是何人?」這人總是有意無意的挑逗調戲她,令她很懷疑他真是牧荻爾的好友嗎?

  「風公子是王爺多年的好友,他精通岐黃之術,尤其擅長解各種毒物,平日他行蹤不定,不易尋找,這次難得他前來參加王爺婚禮,小的才自作主張請他留下,想辦法替王爺祛除體內的餘毒。」

  「那他的人品如何?」她接著再問。

  「王爺曾說過,風公子為人慷慨仗義,熱心助人。」回答完,伍連郡面露不解,「王妃為何這麼問?」

  略一猶豫,她搖搖頭,「沒什麼。」她不好透露先前在河岸邊風清波對她說的那番話,牧荻爾對他評價如此好,她怕說出來,伍連郡也未必相信她的話。

  再者,目前還要依靠他替牧荻爾解毒,她還是自己儘量避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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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02:18 PM

第三章

  「喏,王爺,我給你兩顆花生,再給你三顆,那你一共有幾顆?」

  昨日回來後,奚荷月便開始教牧荻爾算數,教了很久卻始終教不會,因此她今天特地找來花生教他。

  牧荻爾一顆顆的數著桌上那些花生,「一二三四五。」他笑咪咪答道:「是五顆。」

  「沒錯,那若是我給你四顆,再給你三顆呢?」她將花生收回來,再遞過去四顆和三顆。

  他又低頭一顆顆數著,「二三西五六七,是七顆。」

  「答對了。」她笑著誇獎他,「王爺學得很快。」

  他突然朝她招招手,要在對面的她過來。她不明所以的起身走過去,「怎麼了,王爺?」

  他站起身在她臉頰上親了下。她心口猛地一跳,粉頰倏地飛上一抹霞色。

  「你很好,都不會罵我,我喜歡你。」他咧著嘴笑道。

  她心上一喜,但聽見他再補上的那句話,唇邊剛綻開的笑容頓時凍住。

  「只比桃娘少一點點喔。」

  他的意思是他雖然喜歡她,但還是喜歡桃娘更多。她眼神一黯,但思及自他中毒以來都是桃娘在照顧他,也難怪他這麼看重桃娘:心下又釋懷了。

  旋即踮起腳尖在他臉上也親了下,盈盈笑道:「我也很喜歡王爺,是最最喜歡喔。」

  他摸了摸被她親過的臉頰,歪著頭望著她,然後抓起一顆桌上的花生,替她剝了殻後,不由分說的塞到她嘴裡。「給你吃,你疼我,我也會疼你。」他憨笑著摸摸她的頭。

  接過花生,她怔怔凝視著他,憶起五年前,當時他救下她時,也是這樣摸著她的頭,一邊溫聲哄勸著她——

*****

  「別怕、別怕,沒事了。」他掏了掏衣袋,摸出幾顆花生,替她剝了殻後,塞進她嘴裡,「吃些花生壓壓驚。」

  那時,他命隨從把那些惡人揪去送官之後,自己則留下來陪她,「小丫頭,你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我要去都城找我叔叔。」

  「你要去都城?那兒有點遠呢,不過我正好也要去都城一趟,就帶你一塊去吧。」他抱她上馬,將當時嬌小的她摟在懷裡,拉過大氅將她密實的遼著,免得她被風凍著。

  他似乎很愛吃花生,身上總是帶著花生,時不時就剝幾顆塞進她嘴裡。

  剛開始她有些怕他,但他嘴裡常吟唱著一些有趣的曲子——

  「浙瀝嘩啦下大雨,我摘了荷葉來遮雨,荷葉遮到馬眼睛,哎喲喂呀我撞上樹。」

  「太陽下毒日頭,我跳下河裡來消暑,抓了一條大頭魚,卻被老鱉咬一口。」

  「銅鑼響完鈐鐺響,蟬兒叫完蟋蟀號,腰一扭呀腳一滑,換我摔個唉唉叫。」

  她聽著聽著忍不住笑了,對他威覺更親近了些。

  「小丫頭,你總算笑了,我還以為你打算一直繃著臉到都城呢。」他朗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瞧你,這麼個小美人笑起來多好看,該多笑才是。」

  「我以前很愛笑的。」從前她一直無憂無慮,所以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直到爹娘過世,她又在投靠叔父的途中遭劫,聽到那些劫匪想把她綁到妓館賣掉,把她嚇壞了,才一時沒了笑容。

  「那是受驚了吧,不怕,我幫你收驚定魂。」他說著抬起手在她頭上比划著,嘴裡一邊唸唸有詞,「天靈靈地靈靈,牛鬼蛇神速遠離、魑魅魍魎快快避,各路神明來護駕,厄運遠離福氣到,此後平安保一生。」他的手在空中比了幾個手勢,然後敲敲她的頭,眨眼笑道:「哪,好了。」

*****

  當時她的心也不知為何真的定了下來,不再驚慌失措……她沉浸在回憶中許久。

  見奚荷月愣愣的直盯著他,牧荻爾歪著頭,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你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看著我?」

  「我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憶起往事,她的笑容燦爛了起來。

  見狀,他忽然伸手摸著她的嘴角。「你笑起來真好看,好像花兒一樣。」

  她握住他的手,對著他唱起了他曾對她吟唱的收驚曲子。

  「天靈靈地靈靈,牛鬼蛇神遠速離、魑魅魍魎快快避,各路種明來護駕,厄運遠離福氣到,此後平安保一生。」

  他眨了眨眼,臉上流露出疑惑神色,「這是什麼歌,怎麼這麼奇怪?」

  「你不記得了?這是你以前唱給我聽的,說是要幫我收驚。」

  他仰著頭,抓耳撓腮的用力想著,兩道劍眉也跟著緊緊皺起,半晌後一臉迷茫的看向她,「我想不起來。」

  她有些失望,但一想到他都不認得她了,哪還會記得這些?她淡淡一笑,「不記得就算了,等你復原就能想起來了。」他一定能痊癒的,她深信不疑。

*****

  跟著桃娘一塊端晚膳進來的婢女將晚膳擱下時,不著痕跡地將一張紙條塞進奚荷月手裡。

  她微微一怔,旋即便醒悟。這人恐怕是陛下安插在旭王府裡的探子,叔父上次帶她進宮覲見陛下時曾隱約跟她提過,現下不少朝中大臣府裡都有陛下的耳目,監視著朝臣的一舉一動,叔父家大概也有,只也沒人敢說什麼。

  見牧荻爾已經在埋頭大吃,她悄悄將紙條塞進衣袖裡,打算等用完晚膳再找個時間看。

  不久,吃飽的牧荻爾突然將臉湊過來。

  她有些不解地問:「王爺要做什麼?」

  一旁的桃娘笑著為她說明,「因為這幾日用完膳王妃都會幫王爺擦嘴,王爺現下應是想要王妃幫他擦擦嘴。」

  聞言,奚荷月微笑掏出手絹細細替他擦了擦嘴邊的油漬,他每次都會吃得像孩子般一嘴油膩膩。

  「桃娘,咱們去找狐狸大仙和狐狸小仙玩。」擦完嘴,他興高采烈的拽著桃娘的手往外走。

  狐狸小仙是奚荷月命人再買回來的那隻狐狸,後來被牧荻爾取名為小仙,也一同養在王府裡。

  「王爺也真是的,怎麼上哪都要帶著桃娘一塊。」見兩人親密的一塊走出去,菊兒有些不平。

  「王爺中毒這段時日都是桃娘在照顧他,王爺對她較為依賴也是正常的。」

  「王妃,桃娘這麼得王爺的寵愛,等王爺恢復神智後,說不定會納她為側妃。」菊兒忍不住憂心的說。

  奚荷月輕抿著唇沒有答腔。

  察覺自個兒說錯話,惹自家主子不快,菊兒連忙再說:「不過也許王爺復原後,就不記得這段時日的事了。」

  奚荷月倏地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可王妃你晚膳沒吃多少……」

  「我飽了。」她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門。

*****

  她一直要自己別介意桃娘的事,可他們兩人親密的模樣,就像一根刺不時扎著她的心窩。

  而教人無奈的是,這種情形怪不得桃娘,因為是牧荻爾纏著她。

  她只恨自個兒來得太晚,若是早一些來到他身邊,她就能親自照顧他,那麼此刻讓他惦記在心的人便是她,而不是桃娘。

  她嘆息一聲,取出先前藏於袖中的那張紙條,看完後便朝東邊的廂房走去。

  來到約定的那株樹下,忽然有人輕拍了下她的肩,她正要扭頭查看時,後方傳來一道刻意壓低的女子嗓音,「別回頭,我問你答。」

  「你是誰?」她須先確定她的身份。

  「我是陛下派到旭王府的密探。」略顯低啞的嗓音答道。

  「密語是什麼?」嫁過來前,陛下曾派人告知她與密探確認身份的暗號。

  「鞠躬盡瘁。」聽對方說得沒錯,她點點頭,「你問吧。」

  「你貼身觀察旭王數日,可看出旭王是真傻還是裝出來的?」

  「依我之見,旭王是真傻了。」這是真話,她並沒有瞞騙對方。

  對方接著再問:「據說伍總管留下那個風清波是要為旭王清除餘毒,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奚荷月隨即再補充,「但看過那麼多大夫都治不好,他也沒把握,未必能治得好旭王。」

  「這風清波來歷不明,你多留意他,若是他真有辦法醫治旭王,你儘量從中破壞,別讓他治好旭王,陛下不希望旭王復原。」

  「我明白。」又等了半晌,身後都沒有再傳來聲音,奚荷月知道對方已經離開,便走出樹蔭下,慢慢走回寢院。

  秋夜裡的風帶著絲絲涼意,她垂眸思索著該如何避開那些探子的耳目,讓風清波治好牧荻爾。

  他當年雖然輔佐陛下登基有功,但如今陛下大權在握,容不下這些昔日的功臣,已有不少手握重權的朝臣被陛下藉故誅滅,如今朝中人心惶惶,生怕下一個輪到的便是自己。

  她第一次見到牧荻爾那時,便是他回都城參加陛下的登基大典。

  當年皇位之爭導致除了陛下外的所有皇子都死絶,連年幼的皇子都沒留下,從這裡就可看出陛下的心狠手辣,如今他想拔除旭王這個皇叔也不意外。

  若是牧荻爾仍是呆呆傻傻的模樣,陛下也許還容得下他,一旦他恢復了,只怕陛下就不會再讓他繼續活著。

  想到這一層,奚荷月神色凝重,不知該怎麼做才能保他平安。

*****

  酬神祭這天,依禮需由當地身份最尊貴者出面主祭,但由於旭王出事後已不適合當主祭,便由身為王妃的奚荷月代為主祭。

  在一連串的儀式後,奚荷月身著一襲紫色長袍,神態雍容,緩步走上祭台,在笙樂伴奏下,張口吟唱祭文——

  「此吉日吉辰,奉上瓊漿蘭桂,五音齊鳴、香花為毯……恭迎眾神……庇護日耀,恩澤眾生……」

  奚荷月的嗓音清亮如鈐,吟唱的聲調悠揚肅穆,祭文透過她的聲音,清晰地傳到祭台下每個人的耳裡。

  隨著她的吟唱,侍者從兩側的高台上灑落一籃又一籃的茉莉花,花朵如雨落在眾人身上和地上,頓時花香四溢。

  站在人群中觀禮的風清波,聆聽著她吟唱的祭文,墨黑的瞳中透出笑意,低聲讚道:「她倒是吟唱得有模有樣,每個音皆正確無誤。」

  祭文須配合固定的音律和腔調吟唱,而她只在伍總管的要求下學過一日,便已掌握住了每個音每個字的唱法,委實不易。

  他唇邊揚著笑,在她吟唱完走下祭台後,悠然出現在她面前,毫不吝嗇的誇獎她,「王妃方才吟唱的祭文真是動人,教我都聽得痴了。」

  見到他,奚荷月眉心輕顰,「多謝風公子稱讚。」她微一頷首便要離去,不想與他有太多接觸。

  他慢條斯理的叫住她,「王妃為何這麼急著走?難道王妃不關心王爺身上的餘毒了?」

  她停下腳步,面帶薄怒,「你想拿王爺來威脅我?」

  他俊美的臉上帶著輕快的微笑,拱手一揖,「不敢,在下只是想向王妃稟告,我的藥配製到何種程度了,王妃若不想聽,那在下就不多言了。」

  她斂起怒色,「你說。」

  「這兒太吵了,咱們找個安靜點的地方談吧。」

  吟唱完祭文後,酬神祭典便算完成,笙樂奏起,鐘鼓齊鳴,接下來便由百姓們歡唱獻舞,因此附近十分喧囂嘈雜。

  她急於得知藥的進展,沉吟了下,吩咐菊兒先退下,跟著他走往僻靜之處。

  走了片刻,兩人來到一處僻靜暗巷,風清波停步面向她,視線恣意的上下打量著她,然後輕浮的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王妃這身打扮可真是襯得你清麗脫俗。」

  見他一再輕薄調戲,她冷冷揮開他的手。

  「若你叫我來這裡只是想說這些,恕我不奉陪了。」她發誓,等他替牧荻爾祛除了身上餘毒後,她一定要趕他走!

  「王妃可真是沒耐性。」他輕笑,對她擺出冷臉渾然不以為意,眸裡反倒流露出一抹興味。

  她憤而轉身要走,他立即握住她的手臂。

  「王妃,何必急著走,咱們有得是時間可以慢慢說。」

  她旋過身掙開他的手,怒罵道:「枉你還是王爺的好友,卻一再調戲我,你對得起王爺嗎?」

  聽見她的話,他忽然一改輕佻的神色,眼神專注的看著她,一張口便吟了首詩,「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他目光滿是柔情地開口,「那日王妃一頭撞進在下懷裡,讓在下對王妃一見傾心,明知你是王爺的妻子,還是情難自已,將一顆心全繫在你身上,朝思暮想,唸唸不忘。」

  她才不管他這番話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只是冷冷望著他,一臉嚴肅,「我心中只有王爺,這些話我會全部忘掉,希望你也忘了這件事,從此以後莫再提起!」

  但他突然將她摟進懷裡,「要我忘了這件事,除非我能忘了你。王爺已有寵婢桃娘,你又何必拒我於千里之外?」

  她氣得一把推開他。「你把我當成那種三心二意的輕浮女子嗎?我既嫁給王爺,便是王爺的人,你若當王爺是朋友,就別再對我糾纏不清!」

  「王爺都已變成這副模樣,你為何還一心向著他?」

  「因為我是他的妻,我這一生只認定他一人。」

  他臉色一沉,陰狠地道:「若是我說,除非你從了我,否則我不會替王爺解毒呢?」

  聽見他出言威脅,奚荷月胸中一把火竄起,厲聲怒斥,「王爺視你為多年好友,你就是這麼對待朋友的嗎?伍總管告訴我,王爺說你為人慷慨仗義,熱心助人,難道這些都是假的?你其實是個背信忘義的卑鄙小人,只想趁王爺神智不清時,勾搭他的妻子?!」

  她疾言厲色再罵,「朋友妻,不可戲。難道你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若是如此,你簡直枉為人,王爺錯看你了!」

  他被她罵得微愕,沉默好半晌後,仰頭大笑。

  「罵得好,我真是色慾薰心,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做出這種事。」他神色一凜。「我會盡全力為王爺解毒,請王妃放心。今日之事,就請王妃忘了吧,以後我不會再糾纏王妃。」說畢,他躬身一揖,旋即掉頭離去。

  瞪著他離開的背影,確定他不會再回頭,奚荷月臉上的怒容才漸漸消去,喃喃唸著他適才吟的兩句詩。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她可是思念牧荻爾整整五年,才如願來到他身畔,風清波對她一見傾心至今也才短短數日,所嘗到的相思之苦哪裡及得上她。

  思及牧荻爾,她喚回菊兒,快步走回旭王府。擔心牧荻爾亂了酬神祭的規矩,所以伍總管沒讓他跟去,她出門時他還在鬧脾氣,也不知這會兒氣消了沒?

*****

  回到寢院,她在前頭的廳裡沒見到人,走進寢房,就見到桃娘正在服侍他穿衣裳。

  看見她回來,桃娘眼神有些慌,「王妃,您回來啦。」

  牧荻爾背對著她站著,拉著桃娘的手氣憤地說,「桃娘,她自個兒跑出去玩,太壞了,咱們別同她說話。」

  「王爺,王妃是出去辦正事,不是出去玩,您別再生氣了。」桃娘撫著他的臉勸道。

  看見桃娘似是在安撫他的親昵動作,奚荷月心底很不是滋味,強忍著心裡的澀然,她垂下眸輕咬著唇,不願再看。

  桃娘悄悄朝奚荷月瞟了眼,見她低垂著眼,便趁她不留意時,飛快將手裡的一件東西收進衣袖裡。

  牧荻爾揚聲道:「那你說她去辦什麼正事?」語氣裡還透著絲怒氣。

  「王妃是替王爺去祈求神明庇佑。」桃娘好言說著,抬頭望向她。「王妃您說是不是?」

  明白桃娘是在為她說話,奚荷月抬起眼附和,「嗯,我是為王爺去祈福了。」

  「好吧,那就原諒你這次,以後你不能再背著我偷偷出去玩喲。」他這才轉過身,俊顏上掛著一抹孩子氣的笑。

  「嗯。」她點頭答應,望向桃娘不解地問:「王爺早上不是已穿好衣裳,怎麼又脫下了?」這兩日,他已肯讓她為他穿衣,因此今早起床後,是她親手幫他穿上外袍的。

  桃娘解釋,「先前伍總管不讓王爺出門,王爺鬧著鬧著又困了,便再睡下,奴婢服侍王爺脫下衣袍,讓他好睡些,睡到方才才起來。」

  「桃娘,我渴了。」牧荻爾扯了扯她的衣袖。

  「奴婢這就去沏茶。」臨走前桃娘將手裡拿著的腰帶遞給奚荷月,「能否請王妃幫王爺繫上腰帶?」

  「好。」她接過那條鑲著一塊美玉的湖綠色腰帶,走過去替牧荻爾繫上。

  剛繫好,便被他抱了個滿懷。

  「王爺?」奚荷月微訝地抬起眸。他的臉輕蹭著她的頰,「你早上不在,我想你。」

  他的話彷彿一道暖流充盈她的心,令她瞬間歡悅起來。

  「我也想你。」她環抱著他,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清淡的花香,她疑惑的仰起瞼,「王爺,你身上怎麼會有茉莉花香?」

  適才酬種祭時,漫天茉莉花從兩側高台上灑落,落花成雨,現場的確是花香瀰漫,但他沒去祭台那兒,怎麼也會沾染上茉莉花香?

  「方才桃娘在園子裡摘了些白白的花兒,很香,那個就是茉莉花嗎?」他抬手指向一旁案上擺著的花朵。

  「對,那就是茉莉花,原來王府裡也有茉莉花。」她拿起一呆花放到鼻下輕嗅著,馥郁的甜香沿著鼻端吸入肺腑內,令人心曠神恰。

  他拿過她手上的花,插在她的鬢上,歪著頭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你跟花一樣好看。」說著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她又羞又喜的垂下眼,面頰隱隱有些發燙,接著也羞赧地在他唇上親了下。

  他摸了摸被她親過的嘴唇,呵呵笑了出來,「換我親了。」他覆上她的唇,這次停留得稍久才離開,然後興匆匆的盯著她道:「該你了。」他似是把這當成遊戲了。

  奚荷月踮著腳尖,攀著他的頸子回吻住他。

  這一次也不知是誰先開始的,兩人吮住了彼此的唇瓣,輕輕磨蹭著,彼此的氣息和津液交纏融和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

  擁抱著對方的手下意識的抱得更緊,四片唇瓣來來回回的廝磨輾吻,誰都捨不得分開。

  奚荷月輕闔著眼,心房顫動著,一股比花還香甜的滋味盈繞在她胸口,她貪婪得捨不得放開,只想一直這麼下去。

  「王妃——」有事走進寢房的菊兒喊了聲,等看清寢房的情形,她急忙摀住嘴不想打擾自家主子的好事,但已來不及。

  緊抱在一起的兩人倏地分開,奚荷月粉頰染著紅霞,一臉羞怯。

  牧荻爾則摸了摸唇角,憨笑道:「方才那遊戲真好玩,咱們下次再玩。」

  「那不是遊戲。」奚荷月糾正他,不希望他把這當成了遊戲。

  「不是遊戲是什麼?」

  她略想了下才說明,「那是……因為喜歡所以才會這麼做。」

  「那我喜歡桃娘,也可以這麼做嗎?」他一臉天真的問。

  「不可以!」她用力搖頭。

  「為什麼?」

  見他什麼都不懂,奚荷月耐著性子解釋,「因為那是要和妻子才可以做的事,我是你的妻子,所以你只能對我這麼做,不能對桃娘這麼做。」

  他仰著頭撓著下顎,似乎不太明白。

  奚荷月不放心的再叮囑,「總之,不可以對桃娘這麼做,知道嗎?」

  他似懂非懂地點頭,「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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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02:36 PM

第四章

  秋陽高照。

  一走出寢房,奚荷月便看見牧荻爾在院子裡跟兩隻狐狸玩耍,兩隻狐狸身形相似,又都是一身淡金色的毛皮,可辨認的方法很簡單,胸前有白毛的那只是狐狸大仙,沒有的便是狐狸小仙。

  她觀察須臾發覺,小仙性子比大仙溫馴一些,馴養了幾日,已沒有當初那麼驚惶不安,也會主動親近人,而大仙性子凶悍好動卻不愛親近人,有人想抓它,它便會齜牙咧嘴地想咬人,而且還會吃小仙的醋,若是看見牧荻爾抱著小仙,大仙便會撲上去又抓又咬地趕走它。

  看見小仙又被大仙趕走,奚荷月莞爾地走過去抱起它,將它翻過身,好奇的想查看它是雌還是雄,怎麼這麼膽小,結果發現小仙是公的,她望向牧荻爾懷裡的大仙笑問:「大仙該不會是母的吧?」

  牧荻爾學著她一樣將大仙翻過來,露出它的肚皮,奚荷月看了一眼,笑出聲,「真是母的,這樣正好可以湊成一對。」

  「王爺、王妃,茶點來了。」桃娘和菊兒端了些糕點和甜茶走過來,擱在一株桂樹下的石桌上。

  牧荻爾將大仙放下,走過去拈起一塊甜糕塞進嘴裡,眉開眼笑的稱讚,「桃娘,這糕點很好吃,你也吃一塊。」他遞了塊給桃娘。

  桃娘接過,「多謝王爺。」瞥了眼旁邊的奚荷月,她小聲提醒他,「還有王妃。」

  他低頭看著盤子上的糕點,數了數,「一二三四五六,還有六塊。」他拿起兩塊塞給奚荷月,「這兩個給你。」

  「謝謝王爺。」她笑著接過,方才因他先給桃娘時產生的不豫,在他多給了她一塊後立刻消散。她自我安慰地想,這表示在他心中她已比桃娘還重要一些些了吧。

  「待會我們來玩踢球。」他邊吃著甜糕邊說。

  「好。」

  大仙走到牧荻爾腳旁,抬起前爪頂了頂他,似也在吵著要吃,他見狀便也丟給大仙一塊,大仙叼著糕點,趴在一旁的草地上吃著,他順手再丟給小仙一塊,小仙嗅了嗅沒吃,走過去蹲坐在大仙身邊。

  菊兒見連狐狸都有得吃,唯獨她沒有分到,不禁有些哀怨的開口,「王爺,奴婢怎麼沒有?」

  他抬起頭盯著矮胖的菊兒看了看,再低頭看看盤子,裡頭僅剩下一塊,然後指著她的腹部說:「你肚子圓滾滾的,裡面一定裝了很多糕點,不能再吃了。」

  「王爺,奴婢這是胖,裡面沒有一塊糕點。」菊兒喊冤。

  奚荷月失笑地將手裡的另一塊甜糕遞給她,「菊兒,王爺只剩下一塊,你別跟他搶了,喏,這塊給你。」

  菊兒委屈地噘著嘴,嘟嘟囔囔的小聲說著,「唉,奴婢連隻狐狸都比不上。」

  在她旁邊的桃娘聽見她的話,不禁掩著唇輕笑,奚荷月也笑了出聲。

  這時伍總管走進寢院,朝牧荻爾與奚荷月一揖。「向王爺、王妃請安。」

  見牧荻爾瞪他一眼後,便把眼神別開,似是還在惱伍總管上次不讓他去酬神祭的事,於是奚荷月出聲問:「伍總管有何事?」

  「稟王妃,有位石戈公子來訪。」

  「這位石公子是誰?」

  「他是王爺的朋友,聽說王爺中毒之事,特來探望。」

  「王爺,你還記得這人嗎?」奚荷月回頭望向牧荻爾。

  「我不記得。」他咬著甜糕想了想,搖頭。

  沉吟了下,奚荷月指示,「以王爺現下的情況,不宜見客,伍總管,你去回了他吧。」

  「但石公子說他祖上傳下一帖解毒的藥方,或能清除王爺身上的餘毒。」

  聞言,奚荷月立刻站起身,「那麼我去見見他。」

*****

  來到前廳,伍連郡指著一名身穿一襲黑色衣袍,唇上蓄著鬍子,樣貌英武豪邁的男子介紹,「王妃,這位便是石公子。」

  「在下石戈,見過王妃。」他朝她一揖。

  「石公子無須多禮。王爺因身子不適,不便出來見客,還請石公子見諒。」寒暄完,她直接問道:「聽伍總管說,石公子有祖傳的解毒藥方可以解王爺身上的毒,可是真的?」

  「在下是有一帖祖傳藥方,但能不能解王爺身上的毒,須試了才知道。」石戈從懷裡取出一張紙箋遞過去,接著說明,「這藥方是以薰蒸的方式將毒逼出體內。」

  接過藥方,只見上面寫了數十味藥材,奚荷月有些不明白,「要怎麼以薰蒸的方式將毒逼出?」

  石戈解釋,「備齊藥方上的各種藥材之後,在一個密室裡不斷蒸煮,讓藥氣瀰漫在屋中,然後讓王爺脫光衣裳置身高熱的密室裡,使其流汗後,體內的毒素也會隨之逼出。」聽完他的解說,奚荷月立即將手上的藥方遞給伍總管,詢問他的看法。「伍總管,你認為此法可行嗎?」

  「還未試過,小的也不敢斷定。」

  石戈接著說:「坦白說,在下也不知這藥方有沒有用,只是縱使無效,此法也不會傷身,可以一試。」

  略一斟酌,奚荷月終於啟口,「那麼能否請石公子暫且留在王府,指點我們薰蒸之法該如何進行?」

  風清波閉關調配解藥也不知何時才能配出,即使調配出來,能不能清除牧荻爾體內的毒性也未可知。此時能多一種方法,倒可一試。「沒問題。」他一口答應。

*****

  「你為何要留下石戈來醫治旭王?」藏在樹後的人壓低嗓音,質問著奚荷月。

  她解釋,「他都已登門拜訪,若是我問也不問一聲便將他趕走,只怕會讓人起疑。」

  「那你為何還讓伍總管去置辦那些藥材?」對方似乎不滿意她的答案,再詰問。

  「只是在表面上做個樣子,況且那些藥材也未必便能治好旭王。」

  「你要記住,若想讓旭王保住性命就別治好他,否則他痊癒之日就是送命之時。」隱於樹後之人出聲警告。

  「我明白。」等對方離去後,奚荷月才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回寢房。

  現下除了想辦法解決牧荻爾身上的餘毒,還要應付這些探子,問題是她不知道這府裡有多少人是陛下派來的探子,防得了一個,防不了其他的。

  一旦他復原的消息傳回都城,只怕陛下真的會殺了他。

  她抬首望著懸在天邊的月娘,蹙眉沉思。該怎麼做才好呢?

  滿懷憂思的走回寢房,看見原本已熟睡的牧荻爾,此時卻站在門邊張望,一看見她就立刻上前抓著她的手追問:「你上哪去了,我都找不到你?」

  她隨口編了個理由,「我見今晚月兒很美,出去賞月了,王爺怎麼醒了?」

  「我剛作了個夢,夢見天上又圓又大的月亮掉下來砸到我頭上,把我砸醒了。」

  「那只是個夢,月亮不會掉下來的。」她輕笑著軟語哄他,牽著他走回床楊邊,與他一起躺上床,拉起鴛鴦錦被將兩人蓋得密實。

  「你的手好冷。」他大掌包覆著她的手,用自己的體溫烘暖她柔荑。

  她的心也跟著被煨得暖了起來。

  「以後你要去看月亮,記得帶我一塊去,不許再自個兒偷偷去。」他叮嚀。

  「好。」她點頭應著,輕聲說:「我帶你去,就算有壞人,我也會護住你,絶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我也會保護你,誰敢欺負你,我會幫你打跑他。」說著,他笑嘻嘻的在她唇瓣上重重親了一口。

  他傻氣的話,讓她溢出甜甜的笑,「嗯。」

  她,若是先治好他再讓他裝傻呢?說不定就能瞞過那些探子,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或許能暫時瞞過去,但久了也會露出破綻。

  最好的方法便是將王府裡的探子全都趕走,但這談何容易……

  等等,若是他們能離開王府,找個地方躲起來,那些探子便找不到他們了,他復原了也不會被知道。

  沒錯,就這麼辦……下一刻,她又猶豫了,這樣一來,陛下怪罪下來會不會連累到叔父?

  思索間,她的身子突然被什麼東西壓住,低頭一看,是他伸長手腳緊緊圈抱著她,將她困在他懷裡。

  他的臉就靠在她頰畔,閉著眼,勻長的呼吸聲規律的傳來。

  她伸手輕撫著他的臉,輕喃地問著,「牧哥哥……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

  她渴盼能早日讓他復原,然而他一旦復原,她又怕陛下會對他下毒手,難道真要讓他繼續這麼呆傻下去嗎?

*****

  蒸蒸所需的藥材量極大,石戈藥方上的藥材目前還有三味不足,這幾日正派人四處蒐羅,等藥材備齊了,便可開始進行薰蒸祛毒。

  這日,趁著牧荻爾在午睡,奚荷月來到園子裡想摘茉莉花,可找遍了園子卻沒見到半朵茉莉。

  「那日我明明記得王爺說桃娘是在園子裡摘了茉莉花,怎麼連一株都沒見到呢?」

  她走回寢院想問桃娘,卻見石戈正站在寢院廳裡,見到她,豪邁英武的臉上頓時掛上大大的笑容,他上前有禮地一揖,「見過王妃。」

  「石公子不用多禮。」她避開他灼灼直盯著她的視線,「你是來找王爺嗎?他正在午睡,此刻恐怕不便見石公子。」

  在等藥材這幾日,石戈每回見到她,總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令她很不自在。

  「我眼下沒事,可以在這兒等王爺醒來。」他咧嘴笑道,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

  其實奚荷月很想叫他別再用那種眼神看她,偏他只是看著,並沒有踰矩的舉措,言詞也未有輕薄之處,她也不好說什麼,說了反倒像是她有什麼念頭。

  石戈從身後拿出一朵紅花,「方才見這花開得挺美,覺得很配王妃,便順手摘來送給王妃。」

  他態度誠懇,語氣中沒有任何輕浮之意,兩手拿著花,臉上還帶著幾分靦覥的微笑,令人無法對他有厭惡之感,奚荷月只好伸手接過,「多謝。」

  最近是怎麼了,這牧荻爾的朋友一個個見了她,都拚命向她示好?她是生得不差,可也不至於美到讓人驚為天人的地步啊。

  微一沉吟,她委婉的下逐客令。「王爺一時半刻不會醒,石公子還是先請回吧。」

  他似是聽不懂她在趕人,無意離開,「這會藥材還沒備齊,我回去也沒啥事。」

  見他沒打算要走,她微微皺了皺眉,決定讓婢女上茶,將他晾在大廳裡,不再搭理他,轉頭四處看了下,沒見到桃娘,她看向菊兒。

  「菊兒,怎麼不見桃娘?」

  「她去帶那兩隻狐狸過來,說是王爺先前吩咐,等他睡醒要跟狐狸玩。」

  「我進去看看王爺。」

  她走進寢房,看見牧荻爾在床楊上酣睡著,她不由得也起了睡意,她正想寬衣躺下時,床上的牧荻爾卻忽然從床上彈坐起來,瞪大了眼看著她。

  「怎麼了,王爺?」

  「我渴了!」他臉色怪異的看著本欲躺上榻的她,突然道。

  「我倒杯茶給你。」她轉身斟了杯茶遞給他。

  咕嚕嚕地喝完,他旋即跳下床。「狐狸大仙和小仙呢?」

  「桃娘去帶它們過來了,王爺不再睡了嗎?」她到園子裡之前他才剛睡下,他平常都要睡上一個時辰,今日怎麼睡不到半個時辰便醒了?

  「不了,我要跟大仙、小仙玩。」

  「那將衣裳穿上吧。」她拿起外袍走近,要替他穿上。

  像是急著去玩,他一把接過外袍,逕自套上,快步往外走,她連忙理理衣衫,追了上去。

  來到前廳,石戈看見牧荻爾,連忙起身,朝他一揖,「見過王爺。」

  石戈剛要繼續說話,桃娘便帶著兩隻狐狸過來了。

  「大仙。」牧荻爾憨笑著伸手想抱狐狸大仙,它卻撇開頭不讓他抱,他摸摸鼻子,轉而去抱小仙。

  揉著它的毛皮,他嘟囔著,「小仙,還是你乖,不像大仙有時愛鬧脾氣,以後我疼你不疼它。」

  狐狸大仙理都不理他,踱著步子來到石戈身邊,抬起前爪扒了扒他的腳,竟是要他抱。

  石戈彎下身抱起它,「呵,這小狐狸竟不怕生。」

  奚荷月見了有些意外,平日就連她想抱狐狸大仙,它都不太願意,這會竟主動要讓石戈抱。「平常這隻狐狸可不太讓旁人碰,今日居然主動親近你,看來它挺喜歡你的。」

  「它大概是看我順眼吧。」石戈順著它的毛笑道。

  「見過王爺、王妃,還有石公子。」伍總管走進寢院,行完禮,他轉向奚荷月請示,「王妃,藥材已全部備齊,是否要開始為王爺進行治療?」

  奚荷月看同石戈,「石公子打算何時開始進行?」

  他摸著唇上的鬍子沉吟道:「我得先驗一下藥材,若確認無誤,明日便可開始進行。」

  奚荷月立刻吩咐,「伍總管,帶石公子去驗藥材。」

  「是,石公子請隨我來。」

  兩人離開後,奚荷月望向正在與狐狸玩耍的牧荻爾,眼中有絲欣喜,藥材已到,說不定很快便能清除他體內的殘毒,讓他復原。

  然而才開心不久,她又收到探子的紙條約她見面。

  「我聽說那些藥材已備齊,這是真的嗎?」隱於角落陰暗處的人低聲詢問。

  她眉心輕顰。「是,但那些藥未必能治好旭王。」

  「但也不是沒有可能,任何一絲痊癒機會都不能有。」那人冷酷地道。

  「那你想怎麼做?」

  「毀了那批藥材。」

  「不可以。」發覺自個兒答得太快,奚荷月暗罵自己衝動,逼自己耐著性子解釋,「這麼做會引來王府的人懷疑。」

  「只要悄悄將一些藥粉摻入藥材裡,便不會有人發覺。」

  聞言,奚荷月心頭一震,驚疑地脫口道:「你想在那些藥材裡下毒?!」

  「沒錯,你不用擔心,那藥粉毒性不強,只會讓他虛弱好一陣子,要不了旭王的命。」陛下還沒有下令要殺旭王。

  「你不怕被伍總管察覺嗎?旭王已中毒過一次,王府內早已加強守衛,只怕沒那麼好下手。」她努力維持冷靜,不讓心頭為牧荻爾擔憂的憤怒洩露分毫。

  「加強守衛又如何,他防得了外賊,防不了內賊。這王府裡的探子可不只有我一人,就算失敗了,亦會有別人來下手。」那人冷酷的警告,「王妃可別不忍,如今陛下能容忍旭王活下去,便是因為他傻了,一旦他復原,也就是他的死期到了,如果你想要他活著,這麼做對他反而是件好事。」

  待那人離開後,奚荷月面色凝重,沒有料到對方竟想在那些藥材裡下毒,她下意識朝放置那些葉材的石屋走去,那裡也將是施行薰蒸祛毒的地方。

  門口有侍衛看守著,她悄悄站在遠處看著,陷入兩難的境地。「牧哥哥,你告訴我,我現下該怎麼做才好?」她輕聲低問著。片刻後,她有了決定,毅然轉身離開。

  這王府裡,奚荷月不知誰可信,誰不可信,而她能信的只有服侍她多年的菊兒。

  「菊兒,我有件事要交給你去辦,但這件事要做得非常小心,絶對不能讓人發覺,你明白嗎?」她慎重的交代。

  見主子一臉嚴肅,菊兒也跟著一臉緊張的點點頭,「王妃要菊兒去辦的是什麼事?」

  她將一封密封的書信遞給她,「你將這封信悄悄交給伍總管,別讓任何人看見。」

  「王妃,這信裡寫了什麼?」見她神神秘秘的,接過信後,菊兒忍不住問。

  「你別管,知道了對你沒有好處,千萬記得要小心點,不能讓其他人發現。」她再三叮囑。

  「是。」

  待菊兒離開後,奚荷月輕吐了一口氣,以她的立場,實在無法出面阻止明日的祛毒計劃,只盼將事情透露給伍總管後,他能想辦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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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03:08 PM

第五章

  夜裡,奚荷月心神不寧地躺在床上,很擔心伍總管會不相信她的話,而未能阻止明日祛毒之事。

  躺在一旁的牧荻爾卻是相當興高采烈,「伍總管說明天那個石戈要幫我治病,等治好之後,我就會變得很聰明。」

  「王爺很希望變得聰明嗎?」她望向他。

  「當然啦,這樣就沒人可以再笑我傻,我也可以帶你去很多很多地方玩。」

  看著他說得興高采烈,她心疼又不捨。

  她何嘗不渴望他能恢復成那個意氣飛揚、豐神俊朗的旭王,可一旦他復原,等待他的卻是重重危險,她不敢拿他的命去冒險。

  見她只是看著他卻遲遲不開口,他戳了戳她的臉。「你怎麼都不說話?」

  她勉強擠出笑,緩緩出聲,「不管王爺是什麼樣的人,我都一樣喜歡王爺。」

  他翻身面對她,俯首在她的唇上用力親了一下,笑得好快樂,「我也喜歡你,跟桃娘一樣喜歡。」

  聽見她在他心裡的位置已和桃娘一樣,奚荷月欣喜又苦澀地扯扯唇。她該感到欣慰了,因為他對她的喜歡比她剛嫁過來時又增加了些,也許再過一陣子,他會更喜歡她,甚至……超過桃娘。

  「王爺,明日我們去放紙鳶吧。」以防伍總管沒有及時取消祛毒的事,她得想辦法暫時帶走他。

  「喔……」他將頭靠在她的頸間,模糊地應了聲,須臾便呼呼大睡了。

*****

  「菊兒,王爺呢?」早上醒來不見牧荻爾,奚荷月驀然一驚。

  「奴婢打水進來時,他正好拉著桃娘說要去放紙鳶了。」

  「他自己去放紙鳶?」奚荷月怔了下,「知道他在哪裡放嗎?」

  「應該是在園子裡吧。」察覺她臉色不太對,菊兒關心問道:「王妃,有什麼不對嗎?」

  「菊兒,王爺今天要祛毒的事可有取消?」她蹙眉問。

  「沒有,我去井邊打水時,還看見伍總管在指揮下人們搬運柴火到那間石屋去,要準備熬煮藥材。」

  她神色瞬間變了,急忙拉住菊兒的手,「你昨日將信交給伍總管時,他怎麼說?」他難道真不相信那些探子打算在藥材裡下毒的事?

  「伍總管什麼都沒說,接過信後就叫奴婢離開。」

  奚荷月焦急地喃喃道:「不行,我得去阻止這件事。」若是使用那些下了毒的藥材進行治療,勢必會對牧荻爾的身體有害,她不能讓他發生任何危險。

  見她急急忙忙往外走,菊兒趕緊叫住她,「王妃,您先穿好衣裳再出去吧。」

  奚荷月這才發覺自個兒還沒穿上外衣,接過菊兒拿來的衣裳快速穿妥後,她快步走出去,不料卻在寢院門口碰上了桃娘,她正神色驚惶地指揮扶著牧荻爾的兩名下人。

  「小心門檻,別絆著王爺了。」

  看見牧荻爾一身濕,緊閉著眼被兩名下人攙扶著,奚荷月驚愕地忙問:「桃娘,這是怎麼回事?王爺怎麼了?」

  「啟稟王妃,王爺先前在園子裡放紙鳶,不慎失足摔落蓮池裡溺水了。」

  「快去請大夫。」見他緊閉著眼似是昏迷不醒,奚荷月著急的吩咐。

  「王妃,總管已派人去請風公子過來了。」桃娘回頭答了句,幫牧荻爾脫下身上的濕衣,換上件乾淨的,再扶他在床榻躺下。

  「菊兒,你去命人準備一桶熱水送過來,再讓他們熬個薑湯送來。」奚荷月交代。

  「是。」菊兒匆匆離開。

  「都怪奴婢沒有看好王爺,才讓王爺跌落蓮池,請王妃責罰。」為牧荻爾換好衣衫後,桃娘在奚荷月面前跪下。

  「你先起來。」她扶起她,詢問事情的經過,「王爺怎麼會一大早跑去放紙鳶?」

  「王爺說昨兒個夜裡有人在他耳邊說今早要去放紙鳶,早上起來後便一直吵著要去,本來要找王妃一塊去,可王爺見王妃還在睡,便沒吵醒您,改命奴婢陪著。」

  注視著昏迷不醒的牧荻爾,奚荷月想起昨夜她曾向他提過今日去放紙鳶,她原本是想若伍總管沒取消祛毒,那麼她便以放紙鳶之名悄悄帶他出府去,避開此事,沒想到,他卻自個兒跑去玩了,還摔落蓮池裡。

  不過,這樣一來今日就無法進行治療了……

  心念電閃,她心下一驚。這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推他落水?

  「見過王妃。」

  一道嗓音打斷了她的沉思,她抬頭看見伍總管和風清波站在寢房門邊。

  風清波朝她行禮,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聽說王爺落水,伍總管讓我過來看看王爺有沒有大礙。」

  「勞煩風公子了。」她請兩人進來,讓出床榻旁的位置。

  桃娘搬來張凳子放在床邊,好讓風清波坐下來把脈。

  風清波伸指搭在牧荻爾的脈搏上,片刻後說:「王爺身子本就有餘毒未清,較常人虛弱,如今跌入水中受了寒,只怕得休養幾日,待會先熬些薑湯讓王爺服下祛祛寒氣,我再開帖藥方,讓人抓來煎給王爺服下。」

  「多謝風公子。」奚荷月道謝。

  「王妃無須多禮,這是我該做的。」他臉上的神情已沒有之前的輕佻,顯得一派溫文儒雅,「對了,我聽說王爺今日要以薰蒸的方法將殘毒逼出是嗎?」

  奚荷月頷首,「是有此事,有位石戈公子日前帶來一個解毒的方子,說也許能清除王爺體內餘毒,且不傷身,故而想一試。」她接著再解釋,「因為風公子正在閉關調配解藥,才沒有與風公子商量此事。」

  「我調配的藥也沒把握能完全清除王爺體內的毒性,多一種方法對王爺也是件好事,只不過王爺今日落水,身子受寒,最好休養幾日再試。」風清波建議。

  她再點頭,「我明白,這事會等王爺身子復原再說。」她悄悄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伍總管,從他黝黑的臉下根本看不出什麼,她暗自思量著,怎麼這麼巧在這時候牧荻爾剛好落水,莫非是伍總管特地安排的?

  「那在下先回去繼續配藥了,估計再過幾日藥便能配成了。」風清波離開前,深深凝望了奚荷月一眼,那柔似春波的眼神滿是纏綿情意。

  他以眼傳情,她覺得比先前他那明目張膽的示好,更難以應付,只能佯作不知。

  瞅見伍總管也要跟著離開,她急忙叫住他。「伍總管。」

  「王妃有何吩咐?」他停下腳步。

  奚荷月想問他是否看了她昨日命菊兒送去的信,所以今日才會安排牧荻爾落水,但看著他一臉恭敬沉著的模樣,並無異狀,話到唇邊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問。

  最後她只好說:「王爺這幾日身子不適,伍總管記得知會石公子一聲,暫時取消治療的事。」

  「是,小的會命人去通知石公子。」伍連郡頷首。

  不久,牧荻爾醒來後,奚荷月端著薑湯要喂他。

  「我自個兒喝。」他伸手接過碗,仰頭大口喝著薑湯。

  「王爺喝慢點,小心燙。」見他喝得急,她出聲提醒。

  喝完他吐著舌頭,似乎被燙著了,卻仍是咧著嘴憨笑,「不會很燙。」

  她倒了杯茶遞給他,等他喝完後,問出盤旋在心中的疑惑,「王爺怎麼會跌進蓮池?」

  他歪頭想著,「紙鳶飛走了,我去追,然後就跌下去了,那水好深好冷。」

  聽見他的嗓音有些顫抖,似是嚇著了,她握住他的手安撫他,「沒事了,別害怕。」

  他很快抽回手,又揮舞著拳頭埋怨道:「紙鳶亂飛不乖,以後不放紙鳶了。」

  「好,以後不放了。」她拿著手絹替他擦了擦嘴角,輕哄著。

  「王妃,熱水來了。」菊兒和幾個下人抬著一只浴桶走進寢房。

  在他們擺好浴桶離開後,奚荷月扶起他,「王爺,過來泡泡熱水祛祛寒氣。」

  她順手要替他脫下衣衫。他揮開她伸來的手,指向侍立一邊的桃娘,「我要桃娘幫我。」

  她微微一怔,「我服侍王爺也一樣。」他很堅持,「我就是要桃娘,你先出去。」奚荷月神色頓時一僵。

  「王妃,奴婢打小伺候王爺,王爺這麼說沒有別的意思。」桃娘急忙解釋。

  強忍著心中的委屈,她點點頭表示明白,「你好好服侍王爺。」說著,她領著菊兒走出寢房。

  見寢房裡只剩他們兩人,桃娘立即走過去,大膽的抬手敲了下牧荻爾的腦袋,低斥,「你想害死我呀,怎麼跟王妃那麼說?」王爺和她越親昵,只會讓王妃越看她不順眼,她還想在這王府繼續待下去,可一點都不想得罪王妃。

  他撫著被敲的腦袋,低聲嚷道:「難不成你真要讓王妃幫我脫衣,服侍我泡熱水嗎?」他可承受不起。

  「那你不會找別的藉口呀。」

  「我……」牧荻爾剛要張口說話,床榻底下忽然傳來篤篤篤的聲響,他急忙過去移開床板,床下赫然出現一條階梯。

  有兩人從下面走上來,先走上來的是風清波,跟在他身後的則是伍總管。

  一見到風清波,桃娘與牧荻爾毫不猶豫的朝他躬身行禮,兩人齊聲喊道:「見過王爺。」

  「不用多禮。」風清波瞟向牧荻爾,嘴裡叫著的卻是,「小凌子,今日辛苦你了。」

  「能為王爺做事,是莫大榮幸,小的一點都不辛苦。」有著『牧荻爾』臉孔的小凌子急忙搖頭。

  牧荻爾精通偽裝易容之術,他親手所制的人皮面具巧奪天工,與真人唯妙唯肖。前次午睡時也是小凌子假扮成王爺,當時就連奚荷月亦未發覺,就可證明他的易容術有多高明。

  但牧荻爾之所以找小凌子喬裝成他,也是有原因的,主要是他的身形高矮與他相似,音質也有八成近似,於是傳授小凌子如何改變嗓音的法子,他才可以更完美的假扮。

  風清波……該說是真正的牧荻爾,在椅上坐下。

  伍總管、桃娘與小凌子全都在他面前侍立。

  「連郡,那些探子在得知今日的祛毒取消後有何反應?」牧荻爾冷冷的問。

  「他們已開始暗中打探原因,由於小凌子今日扮成王爺在園子裡放紙鳶,失足跌進蓮池的事,有不少下人全都親眼目睹,他們應該很快便能知道。」自從上次有人在王爺的茶水裡下毒後,府裡那些探子的一舉一動已被他派人嚴密的暗中反監視著。

  略一沉吟,牧荻爾接著再問:「依你看,王妃昨日為何要命菊兒送信給你,警告你小心有人在藥材裡下毒?」

  「小的一時也猜不透王妃這麼做的緣由。」

  桃娘忽然開口,「王爺,或許王妃是不忍心讓您再次中毒,所以才讓菊兒送信去提醒伍總管,讓他提前防範。」她看得出王妃似乎是真的對王爺有情,並不只是單純奉命前來打探王爺是否裝傻。

  王爺其實早就知曉陛下會懷疑他是真傻還是裝傻而派人探查,因此事先訓練了小凌子在必要之時扮成他,王爺則能以別的身份出現。

  牧荻爾有些不以為然,「她叔父身為左丞相,是陛下的心腹,她若違背皇命,不怕她叔父會受到牽連嗎?」

  「王爺,可奴婢覺得王妃對您似乎並非虛情假意。」同是女子,她能從王妃看著王爺的眼神裡感覺得出來,至於那份感情由何而來她便不得而知了。

  「有些人便是有本事將虛情假意表現得像真心真意一般。」想到了件令人不快的事,牧荻爾眼神瞬間透著絲陰騖。服侍他多年,桃娘立刻明白他是想到了『前王妃』。前王妃的事是王爺一生最痛心之事。外人皆以為前王妃是病逝,只有王府少數幾個人才知道她仍活在人世。

  她至今仍想不明白,為何前王妃會背著王爺與一名侍衛私通,無論人品、權勢,那名侍衛皆遠遠及不上王爺,可前王妃就是與他有了私情,而且在被發現後,還拚死護著那人。

  最後王爺念在舊情成全了他們,寫了封休書休妻,並將兩人送出王府,對外則宣稱王妃病逝。

  前王妃的背叛對王爺的打擊很大,他甚至將當時與前王妃一起住的寢院一把火燒了,王府內有關她的一切也全都被毀棄,有關的物品一個都不留下。

  此後王爺的性子便多了絲陰狠,少了分昔日的爽朗。

  但她覺得新王妃是不同的,王爺因過去的傷而拒絶新王妃,那太嚴苛了。

  「王爺……」桃娘張口還想再說什麼,被他喝住。

  「夠了,不要再說了!王妃是什麼樣的人我會親自看個清楚。」

  與前妻成親兩年多,牧荻爾一直以為他們兩人十分恩愛,若不是親眼撞見她與另一名男子私通,他還不敢相信她會背著他愛上了別的男人。

  牧荻爾的心思飄回遙遠的過去——

*****

  「難道我對你不夠好嗎?你為何要這麼做?」他痛心疾首的質問。

  跪在他面前的她,只是不停的抽泣道:「我知道我對不起王爺,王爺一向待我很好,可我也不知為何會這樣,我只知道面對他時我就情難自已,一日見不到他便時刻惦記著,好不容易能見到一面,又希望時間能永遠停住,我明知道不該如此,伹卻控制不了自個兒的心,心心唸唸都是他……王爺,求你饒了他,我願一死謝罪。」

  聽見她的話,他更為震怒,「你竟願為他而死?!」

  「不,要死一起死!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懲罰,今生若不能與你一起活下去,那我們就一起死!」與她結下私情,同樣跪在他面前的侍衛立刻拔出佩劍橫於頸上。

  「好。」

  他看著那兩人淒然相視而笑,手緊握著對方的手,心劇烈一震。

  當侍衛要自刎時,他終究攔住了……

  也許是兩人就算死也要在一起的痴情軟化了他的憤怒,總之,最後他成全了他們。

  然而前妻的背叛卻像一根針,深深的紮在他的心上,多年來每次想起,總還是隱隱發疼。

  桃娘被他喝斥之後,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寢房裡頓時一片窒人的靜默。

  半晌,牧荻爾望向伍總管,「樂平侯何時會抵達關城?」

  「屬下昨晚收到訊息,樂平侯這兩日應該便會抵達。王爺屆時是要接他到王府,抑或是要另行安排住處?」伍連郡請示。

  「王府內探子太多,安排少尹去城外的別莊。」樂平侯聞人尹精通醫術,他正在等他前來為自己解毒。

  他身中劇毒之事是真,當時察覺中毒後,他立刻服下聞人尹先前給他的解毒丹,但因毒性太烈,那顆解毒丹只能暫時克制住毒性,無法完全清除。

  之後請來數名醫術高明的大夫仍是束手無策,又明白牧隆瑞對他的戒心,他索性將計就計,佯裝成因中毒而呆傻的模樣。

  牧隆瑞特地從宮中派來太醫確認,他是瞞過了太醫,可牧隆瑞生性多疑,顯然未完全相信太醫所言,所以才又藉著賜婚名義,命奚荷月嫁到王府,暗中探查真偽。

  「是。」伍連郡頷首。

  牧荻爾站起身,準備離去前,朝扮成他的小凌子說:「那桶熱水別浪費了,你剛受了寒,去泡泡吧。」

  「王爺,您還要出去?」桃娘問道。

  「我去會會我的王妃,小凌子待會兒洗好後,先裝睡,等我回來。」

  「是。」小凌子點頭答道。

  牧荻爾與伍連郡一起走入床榻下的那道階梯,從密道離開寢房,密道有兩個出口,一個在喜房,一個則位於東廂的一間房間內。

  伍連郡從書房的出口離開,牧荻爾則從東廂的房間內出來,這裡正是安排給石戈所住的房間。

  他從臉上撕下風清波的人皮面具,從懷裡拿出另一張人皮面具戴上,搖身一變成了蓄著鬍子的石戈。

  不論是扮成精通岐黃之術的風清波,或是宣稱擁有祖傳解毒秘方的石戈,也是他試探奚荷月的一種手段。

  他想知道,當眼前出現能幫助他排除體內殘毒的機會時,她會選擇忠於陛下,千方百計破壞掉這個機會不讓他復原,或是選擇站在他這邊。

  而誘惑她,則是為了要試探她是否忠貞。他換了件黑色長袍,束髮的髮帶也換了條黑色的,推開房門,走向王爺寢院。他一眼便見到站在院子裡的奚荷月。她剛嫁過來時他並不認得她,之後隨著她的言語,才想起她便是自己五年前從一幫匪徒手上救下的那個小丫頭。

  五年不見,當年那個小丫頭已生得亭亭玉立。

  當年他曾對想要以身相許的她戲言——「若是日後我妻子跟人跑了,那我就娶你好不好?」他哪裡想得到,這句話竟一語成讖。他的妻子跟人跑了,而後他娶了她。

  若是他們之中沒有摻著陛下的事,或許他會相信她這五年來一直都惦記著他,真的戀慕著他,可如今她是奉旨而嫁,而他是奉旨而娶,事情便不單純了。

  更何況當年他與前妻也曾恩恩愛愛、濃情密意的,可轉眼她便背叛了他,女人的感情是無法相信的,這是他在前妻身上學到的教訓。

  因此他一再扮成別的男人來試探她。

  她不喜歡輕佻風流的風清波,他便換個豪邁英挺的石戈,若她也不喜歡石戈,他還可以再裝扮成好幾個不同類型的男子出來,他精於易容偽裝之術,人皮面具他多得是,他倒要看看,她能不能禁得起一再的誘惑。

*****

  他來到奚荷月面前,行了個禮後,說道:「石某見過王妃。在下聽伍總管說王爺落水,特來探望,不知王爺現下情況如何?」

  聽見他的聲音,垂首不知在想什麼的奚荷月這才抬起頭來,「多謝石公子關心,王爺沒什麼大礙,只是著了寒,祛毒之事怕要暫緩幾日。」

  「這事伍總管跟我說了,王爺身子要緊,祛毒之事不急於一時。對了,王妃怎麼待在這兒不進屋裡呢?」

  「王爺受了寒,正在房裡泡熱水祛寒。」瞥見他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似是不解她身為王妃為何要避開。

  她當然無法告訴他,她其實是被牧荻爾給趕出來的,又不想在廳裡待著,所以才帶著菊兒到院子裡透透氣。

  頓了下,她略作解釋,「王爺現在的性子有點孩子氣,他洗澡時,不喜歡太多的人在旁邊伺候著。」原以為她在牧荻爾心裡的地位已與桃娘一樣,今日才發覺並非如此,在他心裡仍是較看重桃娘,所以他寧願讓桃娘服侍,也不願讓她留下。

  此時她就像飲了黃連汁一樣,嘴裡心裡都透著難忍的苦澀。

  「王妃無須太擔憂,我相信王爺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他安慰了句,接著從懷裡取出一隻錦盒遞給她。

  「這是什麼?」她沒接過,疑惑地問。

  「打開看看。」他咧笑道。

  她無奈接過打開錦盒,裡面擺著一支鑲嵌著寶玉的掐絲金釵,十分華美精緻,但只看一眼,她便將錦盒遞還,「石公子,這禮我不能收。」

  他不肯收回,臉孔板了起來,「王爺與王妃大婚之時,石某來不及前來祝賀,這是我為兩位準備的賀禮,如今補上,王妃不肯接下,莫非是認為石某的賀禮太輕了?」

  「不是……」她猶豫著要怎麼婉拒他。

  見她似有顧慮,他一臉正色的解釋,「這並非是我私下贈給王妃的禮物,而是送給王爺與王妃的大婚賀禮,以表祝福之意,王妃不必擔心。」

  奚荷月不好再拒絶,遲疑了下,說:「我會替你把這份賀禮轉交給王爺。」

  「有勞王妃。」他扯起唇,直勾勾盯著她,語氣忽然有絲抑鬱,「實不相瞞,石某初見王妃時有些吃驚。」

  「為什麼?」

  「因為王妃生得和石某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有幾分神似。」

  「是嗎?」她將手裡的錦盒遞給菊兒,不是很在意他說的話,直到聽見他下一句話,才抬眸望向他。

  「只是後來石某無福將她娶進門,她另嫁了。」

  「她不是與你已有婚約,為何要另嫁?」她詫異問。

  「因為……她遇見了一個能讓她時刻惦記著、唸唸不忘的人。」這句話他說得語氣淡然,眼神看著她,卻又像是遙望著思念的人。

  他眼裡那抹無法遺忘的傷痛,令奚荷月不由得對他的遭遇有些同情,想了想,她溫言安慰,「這表示你們無緣,石公子何不忘了她,另尋有緣之人?」

  他深沉地凝視著她片刻,才緩緩開口,「可惜我遇到的有緣人亦已為人婦。」

  聽出他話裡的暗示,奚荷月沉默了下,接著鄭重開口,「那即表示這人並不是你的有緣人。」

  接著她委婉下了逐客令,「王爺恐怕沒這麼快出來,石公子還是先請回吧。」說完,她不再看他,領著菊兒旋身走向寢院。

  踏進廳裡,桃娘剛從寢房裡出來,看見她連忙福了個身。「王妃。」

  「王爺呢?」奚荷月問。

  「啟稟王妃,王爺泡完熱水已睡下。」

  奚荷月走進寢房,見小凌子假扮的牧荻爾躺在榻上,雙眼緊閉,似是已睡著,她替他拉好被縟,站在榻旁,神色幽幽地凝視他半晌,低聲說著,「牧哥哥,我會努力的,努力讓你把我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

  床上裝睡的小凌子動也不敢動,只盼著她快走。

  沒想到她竟又伸手摸了摸他臉頰,那羽毛般的輕柔撫摸令他有些發癢,他拚命忍著,身子僵硬緊繃。

  好一會兒後,她才收回手。

  聽見她的腳步聲往外走,小凌子才偷偷睜開一道縫隙,看見奚荷月離開的背影。不知為什麼,他覺得王妃的身影透著抹說不出的落寞。

*****

  奚荷月帶上門離去不久後,床板下傳來幾聲敲擊聲,他趕緊下床移開床板,已恢復原本容貌的牧荻爾從密道中走了出來。

  「小凌子,辛苦你了,你可以回去歇著了。」

  「是,王爺。」離開前,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說。

  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牧荻爾問:「有什麼事嗎?」

  「王爺,王妃方才站在床邊時對小的說了句話,不知該不該稟報。」

  「什麼話?」

  「她說「牧哥哥,我會努力的,努力讓你把我放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小凌子儘量模仿著奚荷月的語氣,轉告他這句話。在他聽來,王妃的語氣可是充滿感情,令人感動。

  聽完後,牧荻爾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屬下告退。」小凌子很快從密道離開。

  闔攏床板,牧荻爾覦向那扇關起的房門,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你的情意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她拒絶了風清波的求歡,也拒絶了石戈的示愛,難道真是對他這麼一往情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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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03:27 PM

第六章

  從一早便開始下著雨,雨絲細如毛牛,雖也不礙事,天氣倒涼了不少。

  午後時分,菊兒抬頭瞥了眼窗外灰濛蒙的天氣,嘟囔著,「這雨也不知要下到何時。」

  「一陣秋雨一陣寒,要開始變冷了。」奚荷月看向桃娘吩咐,「桃娘,該準備些厚一點的衣裳讓王爺穿了。」

  「是,奴婢這就去準備。」桃娘轉身走進裡面的房間。

  奚荷月繼續將手上拿著的物品擺放在地上,那些物品多半是一些小玩意兒,有幾個陶捏的娃娃、木雕的玩偶,還有幾隻用布縫的動物,有狗、貓、狐狸,還有皮球、毽子之類的玩具,井然有序的排成三列,中間隔著適當的間隔。

  坐在桌前的菊兒將手上一段草繩打了個結,和桌上那幾個剛才編好的圓環一併遞給奚荷月。

  「王妃,您看這些夠了嗎?」

  她接過數了數,一共有八個,點點頭,「應該夠了。你去瞧瞧王爺午睡醒了沒。」

  「是。」菊兒笑應著,「王爺起來,若是看見王妃準備的這些一定很高興。」為了讓王爺高興,王妃總是費盡心思的想些好玩的遊戲來跟王爺玩。

  像王妃讓她編這些圓環,便是要用來套地上擺著的那些物品,一旦套中,就能贏走那樣物品。

  菊兒正要朝裡面的寢房走去,就見桃娘與旭王一塊走了出來。

  「王爺,您來得正好,王妃想了個好玩的遊戲要和您玩呢!」

  「是什麼?」他興匆匆走過來。

  奚荷月示範給他看,「王爺看好了,這遊戲要這麼玩……」她拿起草編的圓環,朝她排列好的那幾排物品丟過去,套到了一隻布娃娃,她解說著玩法,「像這樣扔出去,套到了便能贏得那樣物品。」

  「我要玩、我要玩。」牧荻爾黑眸一亮,興高采烈地走上前,從她手裡接過那幾隻圓環,伸手就要套。

  「這樣太靠近了,王爺再後退一些。」奚荷月將他往後拉了幾步。

  他將手裡的圓環朝前方拋去,沒中,再丟,又沒套中……他手裡的圓環很快就全都丟完,卻一個也沒套中,他開始發脾氣,「騙人,這根本套不中!」

  「王爺,不是這樣亂丟.你看你想要哪一樣東西,看準它再把圓環丟出去。」她接花菊兒拾回的圓環,走到他身邊握著他的手,仔細教他,「喏,你看,要這樣對準了再拋過去。」這次扔出去的圓環套到了一隻布做的狐狸。

  他走過去撿起來,「這隻狐狸好可愛,胸前還有撮白毛,真像狐狸大仙。」提到狐狸,他回頭朝桃娘交代,「桃娘,你去把狐狸大仙和狐狸小仙帶來,我要跟它們玩。」

  「是。」桃娘應了聲便往外走。

  牧荻爾開心的繼續拋著圓環,這次丟五次中了一次,他拿起那個木雕的玩偶,得意的向奚荷月炫耀,「你看到沒有,我套到了,我很厲害吧!」

  「很厲害。」她笑著點頭。

  「那這送給你。」他將木雕玩偶塞到她手上,繼續套著。

  奚荷月握著那只木雕,嬌美的臉上漾開了笑。雖然這木雕是她準備的,但卻是他親手送給她的,對她有著不同的意義,她萬分珍惜地緊握著。

  他這回套中一個陶捏的娃娃,同樣再拿來送給她,「我又套中一個,這也送給你。」

  她同樣滿臉欣喜的接下。

  隨著技巧越來越熟練,他套中的次數也跟著多了起來,他將每個套中的物品都拿來送給她。抱著那堆他送的戰利品,奚荷月笑逐顏開,眼裡漾著甜暖的笑意。不一會兒,地上的十幾樣物品全都被他套完了,但他還意猶未盡。「沒有了。」

  「下次我再準備多一點東西。」看他玩得高興,她也高興。

  「要很多很多喔。」他伸手比划著。

  「好。」她笑吟吟頷首,將懷裡的那堆物品小心地放到桌上,走過去牽著他過來,要坐到桌前,「王爺歇會吧。」

  他低頭瞥了眼被她握住的手,臉上露著傻笑,拽了拽她的手,她回過頭,就感覺到他溫熱的唇覆上她的唇瓣,旋即退開,對她笑得好開心。

  「我最喜歡王妃了。」

  他的話令她心頭一喜,光因他用了那個『最』字,她就忍不住動容,柔聲說:「我也最喜歡王爺。」

  她飽含著情意的話令牧荻爾眼神微微一動,彷彿有人觸及了他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胸口掀起一陣騷動。

  你是真心的嗎?

  他睇著她,想看穿她,看她真正的心思是否如她語氣所流露出來的這般深情。

  經過前妻的事,他已分辨不出真情與假意的界線。

  當年他從來不曾懷疑過前妻的真心,卻在某一日赫然發現那些他以為的真情全是虛假的。

  因此現在面對奚荷月,他真的不知是否該相信她,但不可否認的是,當她拒絶了風清波及石戈、用心的對待身為傻子的他時,他開始有些相信她了,甚至也感覺到她在他心中已經有些不一樣。

  也許……他真的可以相信,這五年來她對他的心意未曾變過……

*****

  可思及前妻的事,牧荻爾忍不住又有了懷疑,就算她的感情是真的,她對他的戀慕之情又能維持多久不變?

  他凝視著她,奚荷月也抬眸迎向他,她的眼神柔得宛如冬天的煦陽,悄悄融化了他眼底隱隱透著的那層寒霜。

  他未察覺在她盈滿愛意的目光下,他冷硬許久的心逐漸軟化,望著她的眼神裡也透著一絲暖意。

  一旁的菊兒發現兩人眨也不眨地注視著彼此,打從心底為自家王妃欣喜。王爺終於會回應王妃的情意,這兩人八成就是在眉目傳情吧,只是好奇怪,此時的王爺看起來似乎少了幾分平日的傻氣,甚至像個戀愛中的男人呢。

  「王爺,奴婢把大仙小仙帶來了。」桃娘推開門,帶著兩隻狐狸回來。

  聽見她的聲音,牧荻爾撓著臉頰,傻笑著收回視線。

  「方才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王妃生得比花還好看。」竟讓他捨不得移開目光,心裡似乎也洋溢著溫柔。

  她喜逐顏開,眉梢眼角全都染滿了歡喜。

  她臉上的粲笑,美得令牧荻爾不由得多看了幾眼,然後才低頭望向竄到他腳邊,親密的扒著他腿的狐狸大仙。

  他彎腰抱起它,點了點它的鼻子,「你這小狐狸真愛撒嬌。」

  見它親昵地在他懷裡蹭了蹭,奚荷月有些疑惑,「大仙真奇怪,有時會主動親近王爺,有時卻又完全不理王爺。」

  聽見她的話,怕被她看出什麼,桃娘急忙跟著附和,「可不是,大仙性子真是善變,一會跟人親近,一會兒又置之不理。」

  這隻狐狸先前曾遭到獵人射傷,也不知是怎麼逃掉的,被王爺帶回別莊裡救治,本來治好它的傷後便要放它離去,它卻纏著王爺不肯走,於是就一直在別莊裡養著了,直到日前王爺奉旨迎娶王妃時,才命人將它從別莊帶過來。

  它八成是能嗅得出王爺的氣味,所以不管王爺扮成什麼樣子它都認得,也格外親近,對於假扮成王爺的小凌子也才完全不理會。

  牧荻爾拍了拍它的頭,傻氣的警告著,「你下次再不理我,我就不跟你玩了。」

  聽見他孩子氣的話,奚荷月笑著抱起蹲坐在一旁的狐狸小仙,「還是小仙溫馴些。」

  見她專心逗弄著小仙,桃娘悄悄走到牧荻爾身邊,以極輕的聲音說了句,「王爺,伍總管說樂平侯已抵達城外的腳莊。」

  他順著狸的毛,唇瓣微動,低聲吩咐,「叫小凌子過來替我,我待會過去見他。」旋即又以正常的音量說:「桃娘,我要吃甜糕。」

  「奴婢這就去拿。」桃娘福了個身便往外走,去通知小凌子過來頂替王爺。

  不久,桃娘帶著糕點回來,悄然朝牧荻爾微微點了個頭,暗示她已讓小凌子從密道過來。

  牧荻爾跟大仙、小仙再玩了片刻,便藉口累了,走向寢房。

  「王爺是不是身子哪裡不適?」奚荷月關心的跟進去。他昨日才掉進蓮池,她擔心他是不是著了涼。

  「沒有,只是困。」他一臉睏倦揉著眼,扯下外袍躺上床,揮手趕她出去。「你去幫我看著大仙,我要睡覺,不要吵我。」

  「好,我不吵你,你睡吧。」見他似乎只是想睡,她替他蓋好被子,然後走出去。

*****

  走回廳裡,她就看見小仙想跟大仙玩,但大仙潑辣的凶它,不讓它靠近,小仙退縮了下,下一刻又不死心的再往前,抬起前爪撓了撓大仙,似在討好它。

  奚荷月莞爾一笑,走過去蹲下身順著大仙的毛。

  「大仙乖,別鬧,等王爺睡醒再跟你玩,你先在這兒跟小仙玩。」

  大仙不理她,轉過身用屁股對著她和小仙。

  見大仙不理自己,小仙只好抓著大仙的狐狸尾巴玩著,片刻,大仙很不耐煩的扭過頭,朝它嘶吼了聲,小仙嚇到了,委屈的嗚嗚低鳴了聲。

  「大仙,你別再凶巴巴的欺負小仙了。」奚荷月失笑道。

  大仙睨她一眼,又懶洋洋地趴在地上,閉起眼不理人。

  小仙悄悄挪到它旁邊趴下,睜著黑亮的圓眼,骨碌碌的看著大仙。

  「小仙好像很喜歡大仙。」菊兒笑道,「可大仙偏偏對它很凶。」

  「餵牠們吃東西的時候,小仙還會讓著大仙呢。」桃娘點頭同意,「不過大仙吃完自個兒那份,倒也不會去搶小仙的。」

  三人說笑著好一會兒,屋外的雨勢忽然轉大,雨聲浙浙瀝瀝作響,奚荷月抬頭往窗外瞥去,外頭天空一片陰暗,連帶的屋內也暗了下來。

  「菊兒,把屋裡的燭火點上吧。」她吩咐完便走進寢房,也將寢房內的燭火點燃,免得牧荻爾醒來見屋裡一片黑會害怕。

  狐狸大仙也跟著她走到寢房裡,擔心它會竄上床吵到牧荻爾,奚荷月正要趕它出去,它卻在床榻邊嗅了嗅,便又踱了出去。

  見狀,奚荷月心忖,大仙居然這般有靈性,見到牧荻爾在睡覺,竟也乖順地沒去吵他。望見床榻上的『牧荻爾』睡得很沉,她也輕聲離開。

  『牧荻爾』睡過了酉時才被奚荷月叫醒。

  「王爺,起來用晚膳了。」

  扮成牧荻爾的小凌子在裝睡時,不小心真的睡著了,睡眼惺忪間,瞅見屋裡點了燭火,他嘟囔問道:「天黑了?」

  「嗯,都酉時了。」

  發覺此刻站在床楊邊回答他問題的人是王妃,小凌子整個清醒過來,急忙翻身下床。

  見她拿了外袍要幫他穿上,他忙伸手接過,自個兒套上,不敢讓她服侍。

  奚荷月順手想幫他拉上衣襟,小凌子急忙避開。

  「我自己來。」他低著頭趕緊將衣裳穿好。

  察覺眼前人有些異常,奚荷月不解地問:「王爺怎麼了?」

  「沒,我肚子餓得慌。」他隨便編個藉口。

  「晚膳已送過來,我們出去吃吧。」她微笑道。

  當她主動牽握著他的手時,小凌子嚇得連忙抽出手,大步走出寢房,為了掩飾,他一邊叫嚷著,「好餓、好餓,快餓死我了!」

  一來到桌前,他便立刻端起碗拿起筷子大口扒起飯。

  「王爺,吃慢點,小心噎著了。」見狀,奚荷月出聲勸道。

  「是呀,王爺,菜多著呢,您慢慢吃。」桃娘也跟著附和,就怕小凌子吃相太難看,會不小心露了餡。在奚荷月跟前她不敢明著提醒,只能悄悄朝他便了個眼色。

  小凌子接收到桃娘暗中投來的警告眼神,尷尬的咧著嘴笑道:「我餓嘛。」他稍稍放慢扒飯的速度,埋頭吃著。

  吃完,見兩隻狐狸趴在一旁,他便走過去蹲下身逗弄它們。

  狐狸大仙沒理他,狐狸小仙則是抬頭看了看他,輕蹭了下他伸來的手。

  坐在桌前用膳的奚荷月看見,不禁又納悶地道:「怎麼王爺睡一覺醒來,大仙又不理王爺了?」

  「是呀,它可真是難以捉摸。」桃娘心慌的趕緊附和。

  小凌子伸指戳了戳大仙的腦袋,「你怎麼不理我?」不意大仙竟然凶悍地朝他揮去一爪。

  「你還敢凶我!」小凌子有些惱怒地用力戳著它的腦袋。

  大仙似乎被激怒了,猛然伸出和爪攻擊他,這回小凌子的臉被它的爪子抓到,痛得小凌子哀號出聲。

  望見這一幕,奚荷月急忙起身想過去查看他有沒有受傷,才走一步,她便駭然地停下,瞠大眼瞪著小凌子,「你是誰?!」

  一旁的菊兒也瞧見了,指著眼前穿著王爺服飾的人驚道:「王妃,王爺的臉怎麼……」

  「啊——」瞥見小凌子臉上那層人皮面具被大仙的利爪給抓了下來,臉也受了傷,桃娘捂著嘴驚呼了聲,下一刻,她飛快奔過去,企圖擋住小凌子的臉。

  奚荷月疾步走過去,推開擋著他的桃娘,只見小凌子還想抓起人皮面具戴上,她立刻伸手奪下他手上的人皮面具,厲聲質問:「你是誰?為何假扮成王爺的模樣?」

  「我、我……」小凌子嚇壞了,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他嚇得結結巴巴,奚荷月厲陣轉而掃向桃娘,「桃娘,你來說,他是何人,為何要假扮成王爺的模樣?真的王爺呢?」方才她竟想掩護他,可見她早就知情。

  桃娘手指緊絞著衣裙,低頭沒有答腔。

  沒想到竟然會被王妃發現小凌子假扮成王爺的事,一時間她也嚇得沒了主意,不知該如何掩飾才好。

  見兩人都悶不吭聲,奚荷月更加震怒,「好,你們都不說,菊兒,去請伍總管過來。」

  聞言,桃娘驚慌地阻攔她,「別去,王妃,這件事千萬不能傳出去,我說便是了。」一旦鬧了出去,一定會被潛伏在王府裡的探子發現,他們把這件事傳回陛下那裡,王爺裝傻的事便會暴露了。

  奚荷月面含怒色的瞪著她,等著她說明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開口前,桃娘走到門邊打開門探頭朝外看了看,此刻屋外正下著滂沱大雨,短時間內應該沒有人會靠近這裡,她小心的關好門走回來,理了下思緒,這才緩緩啟口,「是王爺吩咐小凌子扮成他的模樣。」

  「王爺為何要這麼做?他現在人在何處?」奚荷月睞向一旁不停發著抖的小凌子,又將視線調回,質問。

  「王爺先前有事出去了,小凌子才扮成王爺的模樣,至於王爺的去處奴婢也不清楚。」王爺是去找樂平侯祛毒,但此事她不敢向奚荷月洩露。

  思忖片刻,奚荷月立刻明白了。「他是不是那時說困了回到寢房後,便讓這人扮成他的模樣?」

  「是。」

  從桃娘的話裡,奚荷月靈光一閃,有了個大膽的假設,「所以王爺他根本沒有變傻?」

  桃娘神色驚惶的雙膝跪下,「求王妃千萬不能將這件事傳出去,否則陛下得知後,一定饒不了王爺。」

  「他為何要裝傻?」奚荷月神色凝重的不答反問。

  「陛下派人在王爺的茶水中下毒想害死王爺,王爺會這麼做也只是為了自保,他若不裝傻,陛下定然不會放過他,王爺也是出於無奈。」

  奚荷月不禁震愕,可想了想卻隱約覺得牧隆瑞會這麼對付牧荻爾也是意料中的事。叔父曾告訴過她,陛下這幾年誅殺了不少朝中大臣,接下來的目標恐怕是當年輔佐他登基的三大功臣——旭王、國師,以及鎮國元帥。

  奚荷月慢慢鎮定了下來,決定等牧荻爾回來,開誠佈公地與他談談,告訴他她無意幫著陛下對付他,希望他能相信她。

  做好決定,她神色逐漸趨於柔和,溫聲對桃娘說:「你放心吧,這件事我會保密,不會聲張出去,你起來吧。」她伸手扶起桃娘。

  「多謝王妃。」桃娘爬起身,輕吁了口氣。

  奚荷月接著看向小凌子,將手裡的人皮面具歸還給他,「你把這戴上吧。」

  小凌子戰戰兢兢的接過,轉身背對著她,將人皮面具戴上,才轉過來。

  奚荷月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張唯妙唯肖、此刻多了爪痕的臉,忍不住讚歎,「真像!」只怕與本人站在一塊,也教人難以辨別究竟誰真誰假。

  見王妃無怪罪之意,小凌子忍不住驕傲說:「這是出自王爺之手,自然是巧奪天工。」

  「你說這人皮面具是王爺所做的?」奚荷月瞪大眼。

  「是啊!王爺可……」

  桃娘出聲喝止他,「小凌子!」

  察覺自個兒似乎多嘴了,小凌子連忙低頭噤聲,不敢再多話。

  明白桃娘對她還不放心,奚荷月看向她,再次保證,「桃娘,王爺的事我絶不會說出去。」

  桃娘點頭,「奴婢相信王妃,只是王爺的事,奴婢不敢私下議論。」她雖然看出王妃對王爺有情,可她到底是奉陛下之命嫁過來監視王爺之人,能不能完全相信她還不確定,因此不敢洩露太多讓她知曉。

  「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們,我再自個兒問王爺。」明白桃娘的顧慮,奚荷月沒再追問,眸光不經意瞥見蹲坐在一旁的狐狸大仙時,她一怔。

  先前牧荻爾還沒離開時,大仙對他很親昵,現在卻對這扮成他的小凌子全然不理,她不禁聯想到大仙也會對風清波和石戈主動親近……她驀地神色微變,抬眸望住桃娘,「那風清波和石戈真的是王爺的朋友嗎?」

  「這……」沒想到她會突然問起此事,桃娘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奚荷月緊接著再問:「還是……根本就沒有這兩個人,全是王爺易容假扮的?」既然牧荻爾能製作出如此精巧的人皮面具,再做其他的應也不難。

  桃娘有些錯愕,沒料到她竟會猜到這點。

  瞥見她的表情,奚荷月便知自個兒沒猜錯。

  「他為何要這麼做……」她低哺。

  想起風清波對她的輕薄調戲以及石戈含蓄的向她表露情意的事,她心頭忽地一寒,他竟扮成別的男子來試探她!

  她忽然想起神州傳來的一則試妻的故事——

  有個男人某天看見一位身著喪服的婦人在墳前哭著,卻又一邊手持扇子拚命揭著墳頭,他詢問婦人之後得知,她丈夫臨終曾說,只要墳墓的土乾了,就准許她再改嫁他人,所以才會拚命揚墳。

  他回家後便將所見的情景告訴自己的妻子,妻子聽完便斥責那婦人無恥。

  男人問妻子,「若是我死了呢?」

  妻子堅定回答,「我定會守節,從一而終。」

  不久,男人生了一場大病而過世。

  在辦喪事時,有個自稱是他的弟子,年輕俊俏的書生,帶著僕人前來尋男子。如今得知老師已死,便暫時留下替老師盡孝。

  在書生溫柔體貼的對待下,妻子對書生頗有好感,兩人時常眉目傳情,更許下了婚約。

  有日,書生陡地病得頭痛欲裂,書生對妻子說,他這病是宿疾,須服食新喪者的腦才能夠治好。

  那妻子想到丈夫才剛過世不久,為了幫未來的夫婿治病,她拿著斧頭去把丈夫的棺木劈開,想取出丈夫的腦子,給新歡服用,以治頭痛之症。

  結果棺木一劈開,那丈夫竟從棺木內站了起來,原來他根本未死。

  那書生是他偽裝的,用來試探妻子的忠誠。

  最後他講了一句話: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然後留下妻子,飄然而去。

  「莫非……他是想要試探我?!」奚荷月不敢置信的看著桃娘。

  對此事桃娘低垂著頭不敢多說什麼。

  奚荷月失神的走到桌前坐下,十指緊掐著掌心。

  「王妃,您沒事吧?」菊兒見她臉上浮現一抹慍色,更多的是痛楚,不禁有些擔心。

  她輕搖螓首,不言不語的坐著。

  小凌子和桃娘則暗自焦急,如今不僅小凌子被識破了身份,王妃還得知風清波與石戈也是王爺扮的,等王爺回來,他們該如何交代才好?

  屋子裡瀰漫著一股怎麼也化不去的凝重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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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03:46 PM

第七章

  小凌子滿臉不安地回到寢房去守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等到牧荻爾回來。一見到他,小凌子立刻惶恐的道:「王爺,王妃知道我假扮成您的事了。」

  「什麼?!」牧荻爾震愕。他自認所做的人皮面具天衣無縫,即使小凌子與他站在一塊也分不出誰是真的,怎麼會被察覺?

  小凌子急得跪下,將經過一一說明。

  聽完,牧荻爾垂眸不語。

  「都是小的不好,誤了王爺的事,請王爺責罰。」

  片刻後,牧荻爾擺了擺手,「罷了,這事不怪你,你下去歇著吧。」

  「是,小的告退。」小凌子苦著臉,也不敢再多作停留,連忙退下。

  沉吟須臾,牧荻爾走出寢房。

  不知自個兒闖下大禍的狐狸大仙一看見他,立刻起身朝他走過去,親昵地在他的腳邊蹭了蹭,他彎腰順了順它的毛。

  房內的奚荷月靜靜地看著這一幕,他察覺她的目光也抬眸回視著她,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出聲。

  在見到狐狸大仙主動親近他時,奚荷月便知道眼前這人是真正的旭王牧荻爾,她起身朝他走過去,「我只問王爺一件事,王爺扮成風公子和石公子,是在試探我嗎?」

  沉默片刻,他頷首,「沒錯。」

  「為什麼?」聽見他親口承認,她的心瞬間彷彿被人撕裂了一道傷口,心情難以平靜。

  因為自尊,牧荻爾無法告訴她,那是因為他在前妻的背叛下無法相信女人,所以才一再扮成別的男子試探她,想考驗她能不能禁得起誘惑,僅輕描淡寫的表示,「你是陛下派來的人,我無法相信你。」

  這麼敷衍的回答她無法接受,「你一再扮成別的男子來調戲我,只因為我是陛下派來的人?」被自己深愛的男人一再試探,這簡直是莫大的侮辱。

  他把她的一片真心踩在地上踐踏,五年的相思之情得到的竟是他這樣的對待,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這五年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原本陛下是安排我堂妹嫁給你,是我進宮去求陛下,他才答應讓我代嫁,因為能再見到你,出嫁前的那段日子你知道我有多歡喜嗎?」

  她沉痛地望著他。「這五年來你從來沒有想過我吧?你早就不記得我,我卻還痴痴的對你唸唸不忘!你可知道我當初是抱著怎麼樣的心情嫁給你的?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止不住的眼淚像奔流的泉水般滑落她的臉龐,「如果你懷疑我嫁給你別有用心,你可以防備我,但是你怎麼能這樣羞辱我?你把我當成什麼?輕浮不貞的女子嗎?」

  看著她淚流不止,牧荻爾的心驀地威到一陣陣抽疼,可面對她的質問,他卻一句話都無法回答。

  沒錯,這五年來他確實從未想過她,當年救下她只是舉手之勞,他從未刻意惦記,未曾想到當年年僅十二、三歲的她,會牢牢記著他,還費盡心思的想嫁給他。

  她此時所傾吐的濃烈情意,彷彿洶湧的浪潮,朝他席捲而來,她所說的這五年的思念亦宛如蠶絲,密密的將他包裹起來,一層又一層。

  她……竟是這般的愛著他……

  他震驚得說不出話。

*****

  見他連一句辯解、一句澄清、一句道歉也不說,奚荷月覺得自個兒的心像被狠狠揉碎般劇痛難忍。

  「菊兒,去收拾收拾,我們離開吧。」既然他從未相信過她,她再留下又有什麼意思。

  在一旁目睹一切的菊兒早就為主子心疼不已,可聽見她的吩咐又遲疑了下。「王妃,真的要走嗎?」這會外頭夜已深,雨又大,要走也別選在這種時候呀!

  奚荷月不再多言,逕自轉身回到寢房,親自動手收拾。知道主子一向倔強,如今她心意已決是改變不了的,菊兒也只能進房幫忙收拾。

  在收拾的過程中,奚荷月仍懷抱著最後一絲希冀,若是他開口要她留下來,她就不走。

  可眼看她們都已經收拾完了,他卻連進來看一眼都沒有,深沉的痛淹沒了她,她心碎的拿著包袱,走出寢房。

  菊兒也抱著個包袱緊跟在後。

  臨走前,兩人四目相交,她輕咬著下唇,強迫自己不許哭,看著他臉色鐵青的瞪著她,仍未開口挽留。她別開頭,不再看他,只淡淡的留下一句話——

  「你放心吧,你的事我不會透露出去。」推開門的剎那,他還是沒有阻止她,她唇都咬得發白,走進滂沱大雨中。菊兒趕緊拎了支傘替她撐著。外頭風雨雖冷,但此刻奚荷月的心更冷。

  而寢屋裡,目睹一切的桃娘見牧荻爾一直沒開口,漠然的讓王妃離去,不禁擔憂問道:「王爺,讓王妃就這樣離開妥當嗎?」

  「她想走就讓她走!」他面有慍色。

  他不明白,他只不過是想知道她能不能禁得起誘惑罷了,值得她那麼憤怒嗎?居然任性的鬧著要離開王府,難道她對他的感情到頭來也只有這般而已?明明不久前還說她有多愛他,現在竟然說走便走。

  他煩躁的轉身走進寢房,試圖忽視胸口陣陣躁動的激烈情緒,似乎還夾雜著一抹熟悉卻又陌生的揪疼。

  有點像他撞見前妻的私情時的感覺,卻又不太一樣。

  那時是失望又痛心,而此時卻是心疼和後悔。

  方才他其實是想挽留她的,可他不知該如何開口,而她步入雨中時走得那麼決然,連回頭看他一眼都沒有,讓他莫名有種被拋棄的心慌。

  抬眼看著與她共住多日的寢房,眼前依稀浮現這些日子來與她相處時的一幕幕情景,她對他的好一點一滴的浮現在他的腦海裡,她為了他嚴懲欺負他的人;不讓他被人看輕教他算數;陪他玩各種遊戲只為令他開心……然而再眨眼,寢房裡已空無一人,他耳邊驀然迴蕩起她方才吟的那幾句詩。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

  他胸口猛地一震,旋即衝出去,大步跨入雨中。

  他一路疾奔到王府外,可漆黑的夜裡已看不見任何人的蹤影,只有不停下著的滂沱大雨。

  他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留下她,只知道他不能讓她走,在他被她的深情和執著震懾後,在他開始相信她的感情後……

  可不見了,她不見了!

  望著茫茫的雨霧,他心頭堆滿了說不出的懊悔。

  桃娘也跟著他跑了出來。

  「王爺,您若想找王妃,奴婢待會請總管派人去找,外頭雨大,您先進屋吧。」桃娘勸道,在心裡輕輕嘆息著。

  他在雨中站了許久才緩緩開口,「桃娘,我真的做錯了嗎?」

  「奴婢也不知道王爺是不是做錯了,奴婢只知道王妃一定對王爺用情很深。」

*****

  「菊兒,都怪我連累了你。」

  喂菊兒喝完藥,奚荷月歉然地看著發著高燒的她。

  「王妃別這麼說,是我自個兒沒用,淋個雨就病倒。」菊兒嗓音啞得厲害,一向紅潤福泰的臉龐和唇瓣都蒼白得不見血色。

  「別再叫我王妃,我已離開王府,不再是王妃了。」旭王妃這個頭銜她曾夢寐以求,可完成心願後,如今剩下的只有滿腔的苦澀。

  「那……還是像以前一樣叫小姐吧。」

  「嗯。」

  菊兒昏昏沉沉的半闔著眼,又要睡著前喃喃地對她說了句,「小姐,別再傷心了,為了一個不在乎您的人難過,不值得。」

  她的話,令奚荷月心頭猛然一痛。

  為了不在乎她的人難過不值得?

  是呀,確實是不值得,五年的相思之情得不到回報也就罷了,還換來了那樣的侮辱,她何苦再惦記著他……

  只是這道理她明白,心裡的痛卻不會因此消失。

  「菊兒睡著了?」一名容貌娟秀的女子端著午膳走進屋裡。

  她悄悄抹去眼裡的濕意,回頭說:「剛睡著。」

  袁宿琴將飯菜擱在桌上,微笑著招呼奚荷月,「奚姑娘過來用午飯吧。」

  「多謝韋夫人。」她走到桌前坐下。

  「奚姑娘無須這麼多禮,我跟你很投緣,又虛長你幾歲,不如往後我稱呼你妹妹,你喚我一聲姊姊可好?」袁宿琴笑著提議。

  她與丈夫韋照前日進城,由於有事耽擱而錯過出城的時間,見城門已關,他們便駕著馬車準備要找客棧投宿,正巧過見奚荷月和菊兒在深夜時分狼狽不堪的走在大雨中,遂停下載她們一程。

  「你們要去哪?雨下這麼大,我們送你們一程吧。」當時袁宿琴這麼問她。

  奚荷月搖著頭木然道:「隨便哪裡都好。」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傷心。
  見她沒說出個地點來,袁宿琴想了想說:「這會兒城門已關,我們要去找客棧投宿,不如你們跟我們一塊去吧?」

  見奚荷月點頭答應,她和丈夫載著她們一塊前往客棧。

  第二天一早,準備離開時,聽見她們在為不知該去哪發愁,又見奚荷月神色明顯有心事,她便出聲邀請,「你們若沒地方去,不如暫時去我們村子裡吧,我們那兒雖然偏僻,可山明水秀,光看著那兒的景色,心情便會舒坦起來。」

  沒想到她們倆剛到村子那晚,菊兒便病倒了。

  「難得你不嫌棄,那以後我就叫你一聲姊姊。」奚荷月臉上強擠出一抹笑。

  袁宿琴笑吟吟頷首,「能多個妹妹真是太好了。」

  「姊姊,我們萍水相逢,卻蒙你們收留,菊兒病了,還勞煩你們請來大夫,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激。」奚荷月真心的感謝他們夫婦倆。

  「別這麼說,我們在那樣的大雨夜裡相遇,便是有緣。」袁宿琴遲疑了下歐口,「我有一事想請教妹妹。」

  「姊姊請說。」

  「妹妹可是旭王前陣子新迎娶的王妃?」

  奚荷月心知必是先前菊兒喚她王妃時被聽見,袁宿琴才有此一問。雖然與她才相識不久,可也不知為何,奚荷月直覺她是個信得過的人,因此略一猶豫後便坦然承認。

  「沒錯。」

  見她承認,袁宿琴神色並沒有特別變化,反倒追問:「那妹妹為何會在深夜冒著大雨離開旭王府?」她面露關心。

  這次奚荷月垂眸,靜默著沒有回答。

  見狀,袁宿琴溫言道:「若妹妹不想說我就不再問了。你安心在這裡住下,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我說。」

  她欠旭王一個恩情,若是可以,她希望能幫得上他們的忙,償還這個恩情,這也是她留奚荷月住下的原因。

  走出房間後,看見丈夫,袁宿琴連忙走過去低聲問:「怎麼樣?可有打探到什麼?」

  「沒有。」韋照搖頭。「城裡沒流傳什麼風聲,不過我觀察了下,王府倒是派了不少人手在暗中找人。」

  袁宿琴嘆息一聲,「不知她跟王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那天是替村子裡的人載運收成的莊稼到城裡賣,原本這些事一向都是由村長的兒子幫忙,但前幾天村長的兒子到外地去了,才會由他們兩個年輕人來做。

  而村裡一個老伯又將他四歲的孫子托他們送回給他住在城裡的兒子,可他們一時找不到對方的住處,繞了半夜直到入夜後才找到,才會錯過出城的時間,更在後來巧過奚荷月主僕。

  「你也問不出什麼嗎?」韋照詢問妻子。

  「她不肯說,不過這也難怪,畢竟我們才相識不久。」

  「宿琴,依你看,我們該不該通知王爺說她在我們這裡?」韋照語氣有些遲疑。

  袁宿琴沉吟須臾,「過幾日再看看吧。」

  身為背叛牧荻爾的人,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再見他。

  當年他沒殺他們,還成全了她和韋照,他們兩人一直心存威念,前陣子聽說他因中毒而變成了個傻子,她曾想去探望他,但後來由於種種考量而沒有去,且她與韋照皆不擅醫術,去了對他也沒什麼幫助。

  後來,陛下賜婚,得知他再迎娶了新王妃,她曾暗自期望他的新王妃能好好照顧他,沒料到卻在雨夜中遇到出走的新王妃,當時新王妃還一臉悲傷欲絶,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她很希望能幫上什麼忙,因此現下當務之急,就是先弄清楚王爺與奚荷月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

  「王爺,有王妃的下落了。」伍連郡一收到消息便前來稟告。

  「她在哪裡?」牧荻爾語氣有絲急切。

  伍總管面露猶豫。

  「還不快說!」他催促著。

  「王妃目前人在城外一處偏僻的村子裡。」伍連郡還在考慮著該不該說出那個禁忌的名字。

  「她怎麼會跑去那種地方?」

  「派出去打探的人傳回來的消息說,那夜王妃離開王府後,遇到來自那個村子的人,便一起到客棧投宿,又在第二日隨之前往村子居住。」

  聞言,牧荻爾臉上登時面露慍怒之色,「她竟然輕易便跟著陌生人走,萬一對方心存歹念怎麼辦?那村子在哪裡?叫人備車。」他起身就要走出去。

  見他似乎要規自前往,伍連郡遲疑了半晌,終於鼓起勇氣開口,「王爺,那人似乎是……韋照。」

  一旁的桃娘聽見這個名字,狠狠倒吸了一口涼氣,緊張地覦向自家主子。

  牧荻爾臉微微一僵。「你說什麼?!」

  伍連郡忍著不從他周身傳來的駭人寒氣下逃走,硬著頭皮又重複了一次。「把王妃帶走的人似乎是韋照。」

  當年王爺放走他和前王妃之後,便沒再過問他們兩人的去處,因此並不知他們在城外一處偏僻的村子裡隱居下來,過起男耕女織的生活。

  他雖知道這件事,但由於那兩人這幾年來鮮少入城,王爺也從不提起,因此他不曾稟告此事。

  牧荻爾收回要往外走的腳步,重新坐下,縮在衣袖裡的十指緊掐著掌心。

  見他神色陰驚,伍連郡沉吟了下轉開話題,「王爺,樂平侯說上次的毒只解了一半,讓王爺儘快再過去一趟。」

  沉默好半晌,他才出聲,「連郡,你替我去走一趟。」

  他雖沒有說清楚,但跟著他十幾年的伍連郡豈會不明白,他要自己去韋照那裡探視王妃,立刻應聲,「是,小的這就過去。」

  他接著再請示,「王爺,府裡那些探子都在打聽王妃為何出走的事,這事要怎麼做才好?」

  「你讓人放出消息,說因為她欺負桃娘,被我趕出去。」府裡的人都知道他『變傻』之後非常倚賴桃娘,若是有人欺負她,他必然會為桃娘出氣,如此回答絶不會引起懷疑。

  「是。」

  待伍連郡離開後,牧荻爾胸臆間那股暴怒再也壓抑不住,將桌上的東西全都掃落地面。

  「王爺!」桃娘滿臉擔心。也難怪王爺這麼生氣,這韋照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年他帶走前王妃,現在又帶走王妃,他究竟想怎麼樣?是不是只要是王爺的妃子,他都想搶走啊?!

  半晌後,他逐漸控制心頭的躁動與不安,倏地站起身,「我去找樂平侯,你讓小凌子過來頂替我。」

  「是。」

*****

  「……師兄發現馬鞍鬆脫,明白被動了手腳,索性將計就計,順勢墜馬受了些傷,擔心陛下覺得他傷得不夠重,又派人下毒手,於是他又讓自個兒染了風寒,這會傷上加病,應該能暫時讓陛下安心了。」

  樂平侯聞人尹,字少尹,一邊替牧荻爾施以金針祛毒,一邊說明自家師兄,亦是當朝國師夜離目前的情況。俊雅的臉龐時時掛著笑容,看起來十分隨和可親。

  說完,見牧荻爾似乎沒在聽,出神地不知在想些什麼,他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招回他的思緒。

  「王爺在想什麼?我都說了半天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牧荻爾赤裸著上半身坐在床榻上,胸膛和頭部紮了數支金針,他抬眸看了聞人尹一眼。

  「夜離墜馬受傷的事,我已收到消息。」夜離與他一樣,是當年輔佐牧隆瑞登基的三大功臣之一。

  當年他們之所以會選擇支持八皇子牧隆瑞,是因為他當時表現得賢明謙和,可誰知他們全都看走眼了,登基不到兩年,他便顯露暴虐多疑的本性,設立暗衛,監視朝臣,大肆排除異己,誅殺反對他的大臣。

  掌握大權之後,牧隆瑞開始對付當年助他登基的三大功臣,他、夜離,以及鎮國元帥上官鳳馳。他最先下手對付的是手握重兵的上官鳳馳,從上官鳳馳手中收回了五分之四的兵馬。接著派人在他的茶水中下毒,最後則是夜離。

  他們三人自然不可能任由牧隆瑞宰割,但因數年前諸皇子的奪位之爭,導致日耀皇朝動盪不安,百姓流離失所、傷亡慘重,因此他們商量後決定,這次將儘量在不引起動亂的狀況下,推翻牧隆瑞,扶持另一名當初被夜離秘密救下的皇子登基。

  扎完針,聞人尹接著拿起一把匕首,對他說:「接下來要請王爺忍一忍,我要割個血口子,將你體內的殘毒透過血液引出。」

  牧荻爾伸出左手,「動手吧。」他很信任聞人尹的醫術,對他的話毫不懷疑。當初他不慎中毒,便是靠著聞人尹送他的解毒丹暫時壓住毒性,才沒有當場毒發身亡。

  聞人尹俐落地在他手臂上劃開一道傷口,「師兄讓我轉告你,他已擺好了甕,現下就等著陛下自個兒鑽進去,還請王爺再忍耐一陣子,等候時機成熟。」換言之,他師兄是要旭王繼續裝傻,等候時機。

  「還要再等多久?」

  「依師兄估計,應不出半年。」聞人尹取來一隻杯子,放置在他手臂下,腥紅中夾著絲絲墨黑色的血液從傷口流出,流進杯中。

  看著從他手上流出的血,聞人尹嘖嘖稱奇,「還好當時你立刻服下了我給你的東毒西毒南毒北毒什麼毒都能解的大解丸,要不然這玩意兒毒性這麼烈,你的命恐怕早已不保。」

  牧荻爾點頭,「多虧了你的解毒丹。」

  聞人尹一手拿杯子,一手在懷裡掏了掏,掏出一隻瓷瓶遞給他。

  「這是補心補肝補肺補腎什麼都補的大補丹,你這陣子身體被劇毒摧殘,會有些虛弱,等解完毒後,每三日服用一顆,休養一陣子,身子便能復原。」

  「多謝。」牧荻爾收下。

  「這也不是白給你的,還請王爺再幫我做幾張人皮面具。」聞人尹立刻笑嘻嘻索討謝禮。牧荻爾所做的人皮面具精巧絶倫,連師兄都讚不絕口,央他做了兩張,他原本也有一張,但已送了人。

  牧荻爾沒出聲僅是點點頭。

  談完了正事,聞人尹按撩不住好奇心,把一直想問的話問出口,「王爺,我聽說你的王妃離府出走,可有這事?」

  牧荻爾倏地沉下臉色,沒答腔。

  「也就是有了。」仗著與他有多年的好交情,聞人尹絲毫不怕他擺臭臉,繼續追問:「她是牧隆瑞派來監視你的吧,為什麼會在這時離府出走?」

  怔怔望著手臂傷口,流出的血已漸漸不見墨黑色,牧荻爾腦海中浮現那日奚荷月悲愴欲絶的神情——

  『你懷疑我嫁給你別有用心,你可以防備我,但是你怎麼能這樣羞辱我?你把我當成什麼?輕浮不貞的女子嗎?!』

  見他黯然不語,聞人尹原本嘻笑的神情轉為認真,「看你這表情,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吧?」

  許久之後,牧荻爾才徐徐啟口,「我做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用易容之術扮成不同的男子故意向她求歡示愛,被她發現了。」

  聞人尹訝異的瞠大眼,「什麼?你若是不相信她,提防著她便是,為何要這麼做?」他不認同的皺眉,實在搞不懂牧荻爾在想什麼。「不過這倒讓我想起一個從神州傳來的試妻故事。」

  牧荻爾苦笑,他也聽說過這個故事,當初之所以扮成不同的人試探奚荷月,可以說便是受到這則故事的啟發。

  「後來呢?她怎麼知道?」聞人尹追問。

  牧荻爾語聲有些低沉,「就在你抵達那天,我過來見你,而扮成我的小凌子戴著的人皮面具,不慎被一隻狐狸給抓下來,被她撞見……」

  聽到這裡,聞人尹更加訝異,「這麼說她也知道你裝傻的事了,會不會將消息傳回宮裡?」

  「她親口答應過不會洩露出去。」

  「她的話可信嗎?」聞人尹有幾分疑慮。

  「我相信她。」

  聞人尹暗暗翻了個白眼。既然相信她,當初又為何要假扮成不同的男人去向她求歡示愛?「總之,一連發現你瞞了她那麼多事,又那樣測試她,她大怒之下,便離府出走。」

  「少尹,你覺得我這麼做錯了嗎?」牧荻爾望著好友。

  聞人尹抬手摸著下顎,思忖了片刻表示,「我想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裝傻一事攸關性命,倒也沒什麼好氣,可扮成不同男子來試探她的事嘛……我只知道換成了是我,八成會賞你幾個巴掌,再踹你幾腳,然後從此一刀兩斷。被人這麼懷疑自個兒的真心,我想換作任何人都很難忍受吧。」

  見牧荻爾在聽完他的話後眼神一黯,聞人尹忙拍拍他的肩安慰他。

  「切,她是走了又不是死了,你再把她找回來不就得了,若是你對她有心,好好解釋清楚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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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04:06 PM

第八章

  采了采菊兒的額頭,感覺她的燒退了些,奚荷月總算安心了,拿著巾子溫柔的替她擦了擦臉。看她睡得很熟,奚荷月輕輕站起來,端起臉盆要出去再打一盆水進來,剛走到門口便見到袁宿琴。

  「妹妹,有人來看你。」

  「誰呀?」她不解地問。她在這兒無親無故,想不出會是誰來看她。

  「是旭王府的伍總管。」

  「他怎麼會來這兒?」奚荷月詫道。「難道是姊姊……」

  袁宿琴趕緊澄清,「不是我去通風報信,是伍總管自個兒找來的,也許是那夜我們投宿客棧時被人瞧見了,伍總管便循線找來。」

  「那……姊姊替我推了吧,我不想見他。」既然離開了,她不想再跟旭王府的人有任何瓜葛。

  「也許伍總管是來接你回王府的。」袁宿琴勸她。

  奚荷月神色平靜地輕搖螓首,「我不會回去。」五年的相思換到他那樣的對待,她的心已死。

  這兩日她細細想過,這些年來只是她一廂情願的在惦記著他、想著他,他不曾把她放在心頭,全是她在自作多情,可笑她當初還抱著想與他生死與共的念頭而嫁給他,真傻。

  她已想通,不想再一個人痴守著這樣的感情,既然他沒將她放在心上,她又何必自苦,執著的不放手?

  袁宿琴細細端詳著她的表情,「你真的不想回王府?」

  「是。」她毫不遲疑地頷首。

  「妹妹,我不知道你究竟與王爺發生了什麼事,可我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袁宿琴柔聲再勸。

  「沒什麼好考慮,我離開對他和我都好,姊姊不必再勸我了。」既然他對她無心,勉強在一起,只怕兩人都難受。

  見她心意已決,袁宿琴嘆息道:「好吧,我替你回了伍總管。」

  見她旋身要走,奚荷月才想到什麼叫住了她,「姊姊等等,我寫封信請伍總管替我帶回去。」

  「這是王妃托小的帶回來給王爺的信。」伍連郡將手裡的信呈給牧荻爾。接過信,牧荻爾立刻拆開細讀。

  王爺:

  與您夫妻一場,就宛如作了一場夢,如今這夢已醒。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還如當初不相識。

  五年的相思如今終於窮盡,情斷夢醒,從今而後天各一方,盼王爺珍重。

  看完信,牧荻爾緊抓著信紙,『情斷夢醒』!這四個字猶如一記重槌,狠狠擊痛他的心。

  半晌後,他才抬眼望向伍連郡,「你去見她,她還好嗎?」

  「王妃不願相見,這信是由韋……袁姑娘轉交。」伍連郡原本要說『韋夫人』,卻想起袁宿琴曾是王妃,因此臨時改了口。「據袁姑娘說王妃一切安好,倒是菊兒因淋雨,生了場病,不過目前已沒什麼大礙,袁姑娘還說,她會照顧好王妃,請王爺不要擔心。」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待伍連郡離開後,牧荻爾低頭再望著手裡的信,信上她所寫的這首詩,在他扮成風清波時曾吟了後半首給她聽,沒想到如今她竟寫下整首詩來還給他。

  五年的相思如今終於窮盡,情斷夢醒——他的視線死死地緊盯著這幾個字,滿腔的懊悔化成了無數的蟲子在嚕咬著他的心。

  是怎樣的深情讓她相思了五年?可他卻那般對她……他不禁憶起當年,她稚氣的臉龐帶著一臉嬌羞卻又認真的對著他說——「牧哥哥,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長大後我要嫁你為妻報答你。」

  「……是我辜負了你。」看著信,他啞著嗓低哺。

*****

  村子生活樸實,袁宿琴與韋照所住之處也極為簡樸,木造的屋子裡僅有兩間房,一間夫妻倆住,另一間原本是想讓孩子住的,但兩人成親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因此房間便空了下來,如今正好讓奚荷月與菊兒住。

  這兒沒有下人,舉凡打掃煮飯洗衣等雜事皆得自個兒來,照顧菊兒之餘,奚荷月也幫著做些事。

  這日一早,她提著水桶,前往村子裡的水井汲水,正要將水桶拉上來時,旁邊驀地伸來一隻大掌替她一把將水桶提上來。

  她側頭看去,發現是一名不曾見過的男子。

  她頷首道謝,「多謝。」

  「不客氣。」

  聽見他的嗓音,她微愕,不禁細看男子。男子面容很平凡,卻擁有一雙亮如夜星的眼眸,那黑瞳避也不避的迎視著她,唇瓣噙著抹微笑。

  一股怒火陡然從胸口升起,她怒視著他,「你到現在還想試探我嗎?」光憑那嗓音,她就認得出他就是牧荻爾。

  牧荻爾溫聲道:「若我想試探你,便不會使用我原來的嗓音與你交談,我易容來這兒只是不想讓別人發覺我的身份。」他從一開始便沒有打算要再隱瞞她。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王爺請回吧。」奚荷月提著水桶,轉身便要離去。

  他朝著她的背影急喊,「跟我回去吧。」

  她腳步微頓,旋即又頭也不回的離開。

  現在才要她回去太晚了,她不想再見到他。

  見她漸漸走遠,他揚聲再說:「我姓牧,以後你可以叫我牧哥哥。」

  她緊咬著唇,加快離去的腳步。

  他怎麼可以這樣?她都已決定對他死心了,他此時再提起往事來撩撥她的心緒是想做什麼?在她心中,當年的那個牧哥哥已死了,他沒遵守當年與她的承諾,早就忘了她,只有她一個人傻傻的記著那個約定。

  她不會再傻下去了。牧荻爾一直凝望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他不會放棄,他會一直努力到她原諒他,願意跟他回王府為止。他曾錯過她,而現在,他只希望能來得及彌補和挽回這個錯誤。

*****

  旭王府。

  寢房裡,戴了修補過的人皮面具的小凌子假扮成牧荻爾,垮著臉瞪著眼前對著他齜牙咧嘴的狐狸大仙。

  「牠這麼凶,我怎麼可能馴服得了它?」他哀號。

  桃娘在一旁幸災樂禍,「誰教你上次不小心被大仙給抓下了人皮面具,壞了王爺的事,害王妃離府至今不歸。王爺沒重重責罰你,只命你要馴服牠,讓牠願意主動親近你,已算是寬宏大量,你就別再埋怨了。」

  「好桃娘,你別光只是在旁邊看,幫幫我出出主意吧,要怎麼做才能讓牠願意親近我?」他早中晚都拿狐狸愛吃的雞來伺候大仙,可雞它是吃了,一轉頭卻又對著他亮出一口利齒,完全不領他的情。

  桃娘想了想,「不如你抱著它睡三天,等它熟悉了你身上的氣味,可能就不會再對你凶了。」

  「牠哪肯讓我抱,我一靠近牠,牠的爪子就朝我揮過來。」

  「那不如我幫你把牠綁在你身上。」

  「姑奶奶,你饒了我吧。」

  見小凌子真拿大仙沒轍,桃娘托著香腮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找來了根竹子,再編了個毛球繫在竹枝上,遞給他,「喏,你拿著這個逗著牠玩,興許玩久了,牠就願意親近你了。」

  她看過王妃用這種方法來逗小仙,小仙似乎玩得很高興,所以依樣畫葫蘆做給他。

  他接過,狐疑地問:「這會有用嗎?」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小凌子只好抖著竹子將毛球甩向大仙,剛開始大仙沒理他,片刻之後它的頭才慢慢跟著毛球上下移動著,接著,抬起爪子想拍毛球。

  見大仙似乎玩起來了,小凌子一喜,加大了毛球的擺動,大仙也跟著追著毛球。

  「似乎有些用呢。」

  見狀,桃娘得意笑了,「我就說吧。」

  「對了,王爺讓我扮成他一陣子,他要離開多久才回來?」

  「王爺沒交代,可他不在這段日子,咱們可得謹慎些,莫教府裡那些探子給識破了。」

  「我曉得,這次我保證絶不會再出紕漏。」

  兩人說話問,大仙兩隻爪子扯住了毛球,將毛球硬生生從小凌子手裡拖走,然後低頭嘶咬著毛球,不久便將那團毛球咬得稀巴爛,丟到一旁,不玩了。

  小凌子愕然的抬頭看向桃娘,桃娘摸摸鼻子乾笑。

  「我再做一個吧。」看來要馴服大仙只怕沒那麼容易。

*****

  趁著今日天氣晴朗,奚荷月扶著病情已好轉的菊兒出來走走。

  「曬曬太陽舒服多了。」菊兒瞇了瞇眼笑道,病了多日,她福泰的臉龐消瘦了些,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則比前幾日好多了。

  「你身子還沒痊癒,別在外面待太久。」擔心風一吹她會著涼,奚荷月想扶她回屋裡去,另一方面也是她有些不舒服。

  「小姐,讓我再曬會兒太陽,這幾日一直躺在床榻上,都快悶死我了。」菊兒拉著她的手央求。

  「好吧,那就再一會。」奚荷月強忍著身子的不適點點頭,昨夜她便有些頭暈,今日更是隱隱疼痛起來,胸口也悶悶的,她伸手按揉著額際,眸光不經意瞟見有個人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她抬眸望去,發現是牧荻爾,又別開頭不想理睬。

  菊兒也看見他了,不解地說:「小姐,你瞧那邊有個人一直瞧著咱們,啊!他朝咱們走過來了。」

  「不要理他,咱們回去吧。」奚荷月扶著菊兒想回去。

  覺得自家主子有些不對勁,菊兒問道:「小姐認識那人嗎?」

  她輕抿了下唇,沒答腔。

  這讓菊兒更加確定奚荷月一定認識那人,不禁回頭看了眼,他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們要走,加快了腳步朝她們走來。

  「我聽說菊兒身子不適,我帶了些藥給她。」攔下她們,牧荻爾將手裡的幾包藥遞過去。

  這個人面貌平凡,但他的嗓音……菊兒訝異的瞪大眼,「你的聲音好像……」在她要吐出王爺那兩個字時,奚荷月低聲制止她,「菊兒。」菊兒遲疑了下,頓時明白,眼前這人就是王爺沒錯。

  看看自家小姐,再望望眼前的牧荻爾,菊兒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低聲問:「小姐,王爺怎麼會來這兒?他是來接您回去的嗎?」

  奚荷月搖搖頭,拉著菊兒,無視站在一旁的牧荻爾,邁步想要回去,他卻伸手拽住她的手臂。

  「放開我。」她冷漠命令。

  「把這些藥帶回去吧,這是給菊兒補身子的。」

  聽見那藥是要讓菊兒補身,奚荷月略一遲疑,才緩緩接過,「我替菊兒謝過王爺。」

  剛接過藥,她驀地眼前一黑,身子微晃了下。

  牧荻爾飛快的伸手扶住她,望著她的眼神中充滿關心與擔憂。「怎麼了?你臉色不太好。」

  「我沒事。」她穩住腳步後,推開他退了一步。

  「定是這陣子小姐忙著照顧我,累出病了。」菊兒自責的連忙攙扶著她。

  「我帶你去看大夫。」牧荻爾雙眸緊盯著她,從她略顯蒼白的臉龐,更加肯定她病了。

  「不用,我回去休息會兒就好了。菊兒,我們走吧。」她冷淡的回絶,領著兒往回走。

  牧荻爾默默跟在兩人身後,一直來到屋子前,他才停下腳步。望著眼前簡陋的屋子,他心中五味雜陳,誰料得到這小小的屋子裡,竟住了他前後兩任的王妃。

*****

  回到房裡,奚荷月在床邊坐下,菊兒不放心的采了探她的額頭,低叫,「哎呀,小姐,您在發燒!」一定是那夜淋了雨,這幾日小姐又忙著照顧她沒能好好休息,才會病了。

  「不要緊,我歇歇就沒事了。」她躺上床,覺得全身有些發冷,便扯著被子將自個兒裹得緊緊的。

  菊兒著急的跑出去想請袁宿琴幫忙找大夫。

  但他們夫妻都不在屋子裡,菊兒匆忙的要出門去找人,一踏出大門便撞見站在門外的牧荻爾。

  她正要開口,眼角卻正好瞄見袁宿琴與韋照回來的身影,她想到小姐對他的抗拒態度,又想到他的身份,也不便開口,就略過牧荻爾走上前,「韋夫人,我家小姐在發燒,能不能請你幫忙找大夫過來看看她?」

  聽見她的話,牧荻爾微蹙眉,立刻往屋子裡走。

  「這位兄台請留步。」韋照見他面生,上前攔住他。

  牧荻爾未回頭,僅丟了句『我要帶她去看大夫』便走進屋裡。

  事隔多年再見到韋照與袁宿琴,當年曾有的憤怒,竟彷彿被風蝕化的沙石,早已消散,此刻他一心只記掛著奚荷月。

  聽見他的嗓音,韋照與袁宿琴皆驀然一驚,脫口道:「王爺??」

  「怎麼你們也認得他?」菊兒一臉納悶。

  袁宿琴詫問:「他真的是旭王爺?!」

  「你們不是知道了嗎?」菊兒覺得很奇怪,方才明明聽他們夫婦倆喊他王爺,怎麼這會又這麼問?

  「可他的臉……」袁宿琴像是想到什麼,恍然大悟,「王爺必是易了容。」她只知他精通易容之術,卻不曾見過他易容的模樣。

  「嗯。」菊兒點了點頭,急忙跟著進屋去。

  房間裡,牧荻爾想帶奚荷月走,她卻不肯跟他走,推開了他。

  「我不回去,你走。」

  「你病了,得看大夫。」他好書哄著,不敢用強。

  「姊姊會幫我請大夫。」她蹙眉,緊扯著被子不放。

  「我帶你去給少尹看,他的醫術更高明。」他耐著性子解釋。

  「我只是小病,不需要看多高明的大夫。」她還是拒絶。

  見兩人僵持著,隨後跟進來的袁宿琴出聲道:「王爺,您先出去吧,讓我來勸勸妹妹。」

  他望向她,見她朝他點點頭,微一沉吟,這才走出去。

  「姊姊不要勸我,我不想跟他回去。」在袁宿琴開口前,奚荷月便先搶白。

  「妹妹,我看王爺似乎十分在意你,才會親自過來接你,你為何不願回去?」

  奚荷月搖首,「他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

  「他若沒把你放在心上,便不會讓伍總管過來,又親自來一趟。」

  奚荷月幽幽啟口,「他從來不曾相信過我,總是對我一再試探……」她將他扮成不同的男子試探她的事告訴袁宿琴,說完,她抬眸問:「這種事,換作姊姊,你能忍受嗎?又能相信他有把你放在心上嗎?」

  聽完她的話,袁宿琴先是一臉驚訝,旋即想到什麼又滿臉愧色。「我想他會這麼做也許都是我造成的。」

  「這跟姊姊有什麼關係?」奚荷月有些不解,「對了,姊姊與王爺認識嗎?」方才她瞧見兩人的互動,似是相識。

  沉默了好半晌,袁宿琴才說:「我跟你說一個故事。有個男孩與女孩從小一塊長大,就在女孩十七歲、男孩十八歲那年,他們順理成章的成了親。」

  「成親後,男孩一直待他的妻子很好,可他妻子總覺得他們之間似乎缺少了什麼。這時朝中諸皇子為了爭奪皇位,引發了數場內戰,導致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於是男孩決定前去輔佐其中一個皇子登基,儘早結束奪位之爭,因而離開他的妻子。」

  隱約覺得此事似乎與牧荻爾有關,奚荷月忍不住仔細聆聽,內心深處依然在意他。

  「在他離開前,他命一名他很信任的侍衛貼身保護他的妻子,沒想到朝夕相處之下,兩人日久生情,妻子發現,比起男孩,她更愛與那侍衛在一塊,後來她才明白,她真正愛的人是那名侍衛,與男孩之間有的只是一起長大的情誼。」

  回憶著往事,袁宿琴輕聲接著說:「她很想與那名侍衛在一起,可偏偏她已是有夫之婦,他們只好壓抑住這份感情,但仍是難以克制內心情愫,於是私下往來,最後兩人的私情終究被男孩發覺了,男孩雖怒不可遏,卻寬大的成全了他們,他寫了封休書給她,讓他們兩人離開,對外則宣稱他的妻子已病故。」

  聽到這裡,奚荷月不敢置信地望著她,「姊姊,你說的人莫非是……」

  袁宿琴點頭承認,「我就是王爺對外宣稱已病故的王妃。」

  張著唇,奚荷月震驚得久久說不出話來。她以為她與韋照只是對尋常的恩愛夫妻,沒想到竟然還有這番曲折。

  「我想是我昔日的背叛令王爺心寒,他才會那麼對待你。」

  奚荷月回想起當年牧荻爾曾對她說過的戲言,想不到竟一語成讖。

  她不禁為他心疼,半晌,她出聲問:「你後悔過這麼做嗎?」

  袁宿琴堅定的搖頭,「我從來不曾後悔,與他廝守的這幾年,我們過得很幸福。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但我的心卻無比的富裕,那是一種情感上的滿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提到韋照時,她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

  默默地望著她半晌,奚荷月徐徐點點頭,「因為能與心愛之人相守,比任何事都要來得歡喜滿足。」就像當初她不顧牧荻爾已變得呆傻,仍想盡辦法嫁給他一樣,她心中在乎的只有與他相守一事。

  「沒錯。」見她能明白,袁宿琴溫聲問:「聽完我的事,你還不肯原諒王爺嗎?」

  「我不知道。」她有些茫然。不論原因為何,牧荻爾那麼做傷透了她的心,要她將那些事當作不曾發生過,她自認辦不到。

  袁宿琴嘆了口氣,勸道:「再給他一個機會吧,或許傷最重的人,其實是王爺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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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04:47 PM

第九章

  「哎喲——」正在午睡的聞人尹被人一把扯下床,摔在地上,「你是誰?怎麼隨便打擾別人休息啊!」揉著跌疼的屁股,他沒好氣地瞪著眼前陌生的男子。

  「是我。」牧荻爾出聲道,將他扶起,拽著他的手便急忙往外走,「你快跟我去救人。」

  聽出是牧荻爾的嗓音,便明白他易容了,再見他十分心急的模樣,聞人尹微微皺眉,「你是要我去救什麼人?」

  「荷月。」

  「荷月是誰?」

  「我的王妃。」

  「她怎麼了?」牧荻爾的王妃不是離府出走嗎?這麼快已經找到人了?

  「她病了。」說話間,牧荻爾領著聞人尹來到奚荷月住的寢房。

  袁宿琴和她談話後,她終於答應他來找少尹看病,他便忙把她帶回別莊。

  聞人尹還以為她病得很重,所以牧荻爾才會這麼心急如焚的拉著他過來,也收斂心神,正經以對,可走進房間,他看見床榻上躺著一名嬌美的女子,觀她氣色,知她雖有病在身,不至於危及性命,真不知牧荻爾在急些什麼。

  「荷月,我帶大夫過來了。」走近床榻,牧荻爾嗓音頓時一柔。

  奚荷月睜開眼,看了他一眼,視線便移向站在他身邊的聞人尹,朝他點了點頭。

  看看她,再瞅瞅牧荻爾,聞人尹臉上揚起微笑,「請王妃把手伸出,讓我替你把個脈。」

  「有勞了。」她依書伸出手。

  他伸指搭上她的脈搏,須臾後問道:「你是不是身子發冷、暈眩頭疼,且胸口發悶?」

  「是。」

  「你這是近來較為勞累,受了風寒又沒有好好休息調養,且脾胃素來虛寒,不過不打緊,我開帖藥先治你的風寒,再給你些藥調補身子,即可痊癒。」

  「多謝大夫。」

  「王妃無須多禮。」聞人尹提筆在桌上寫了張藥方後,觀向牧荻爾,「王爺,我再過兩日便要回去,你答應我的東西做好了嗎?」他索討的是牧荻爾上回答應給的人皮面具。

  牧荻爾敷衍地道:「你回去前定會給你。」他這幾日哪有心思製作人皮面具。

  聞人尹從懷裡取出了一隻瓶子,「王爺,我這兒有種丹藥,對調養女子虛寒的體質十分管用。」

  聞言,牧荻爾立刻朝他伸出手,「快給我。」

  「那人皮面具?」

  「最遲後天一早給你。」

  得到確定的答覆,聞人尹這才笑咪咪將手裡的瓶子交給他,「這藥等王妃風寒痊癒後,每日服用一顆。」

  牧荻爾接過瓶子,遞給一旁的菊兒,吩咐,「收好,等王妃病好後,每日讓王妃服用一顆。」

  「是。」菊兒趕緊點頭。

  交代完,牧荻爾望著奚荷月柔聲說:「你好好休息,我送少尹出去。」

  她點點頭,等他們離開後,她有些疲憊的闔上眼。

  在聽了袁宿琴那番話後,她雖明白為何牧荻爾會這麼對她,也無法責怪他,可他在她心上親手留下的傷痕卻未能就此完全抹去。

  儘管她最後答應跟他來別莊治病,卻仍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也許是她心裡已有了芥蒂,便再也無法像先前那般自然的相處了。

*****

  這處別莊很隱秘,即使是王府裡的人也僅有牧荻爾的心腹才知道,派到這裡的人也全都經過精挑細選,不至於混入牧隆瑞的探子,因此牧荻爾卸下了臉上的易容,恢復真面目。

  接過婢女端來的湯藥,他輕輕喚醒奚荷月。

  「荷月,醒醒,起來吃藥了。」

  她徐徐張開眼,見到床邊只有他和兩名不曾見過的侍婢,卻不見服侍她多年的菊兒,「菊兒呢?」

  「她身子還沒完全痊癒,我讓她去歇著了,來,我喂你吃藥。」他扶起她。

  「我自個兒來。」她接過碗,不讓他喂。見狀,他也沒有勉強,心下明白要讓她對他所做的事釋懷,沒那麼容易。

  「宿琴那時在寢房裡跟你說了什麼?」等她喝完藥後,他突然問,在她們兩人談過之後,她便肯跟他走了。

  奚荷月不知該不該告訴他,畢竟手下與自個兒的王妃有了私情,這對任何人而言應都是很不堪的事,他當時也才不說。

  見她沒答腔,牧荻爾自嘲一笑,「她一定是告訴了你當年的事吧。」

  「你怎麼知道?」她詫道。

  「因為你看著我的眼神透著同情和憐憫。」她低下頭未接話,他抬起她的臉,鄭重開口,「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同情和憐憫,我只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樣待我。」

  她仍是沉默著,沒回答。

  他輕輕嘆息,「我承認,當年宿琴的不貞確實對我造成很大的打擊,沒有一個男子能容忍自己的妻子與別的男子有私情,而我也從未想過她會背棄我愛上別人。」

  他理了理思緒接著說:「我們自幼定下婚約,成親後我們相敬如賓,不曾爭吵過,在外人看來我們很恩愛,我也一直這麼以為,直到發現了她和韋照的事,我當時憤怒得恨不得殺了他們。」

  「那你後來又為何成全了他們?」她困惑地問。

  回憶起往事,他徐緩答道:「當年宿琴願意為他而死,韋照也不願獨活,也許是他們兩人寧願死在一塊也不願分開的痴情感動了我,所以我成全了他們。」

  奚荷月抬眸看著他,「你能成全他們很了不起。」這不是尋常男子能做得到的。

  牧荻爾續道:「當年宿琴曾對我說,她對我只有一塊長大的情誼,並無男女之情、夫妻之愛,她說我應該也是如此。那時我認為這只是她的狡辯,不過現在,我發現她並沒有說錯。」他深睇著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因為我在你身上明白了什麼是男女之情、夫妻之愛。」

  聽見他這番告白,奚荷月心下雖動容,卻垂眸不語。僅憑著這些話不可能將他對她造成的傷害一筆勾銷。

  他希望她能諒解他,卻也明白沒那麼容易,他握住她的手,誠懇地問:「你要我怎麼做才肯原諒我?」

  靜默好一會兒,她才出聲,「除非你讓天上的日月星斗並呈,讓時光倒流……」

  「你說的這些沒有任何人能做得到。」他嘆氣,她這是在刁難他。她就是故意為難他,「那你能做得到什麼?」

  「從今以後再也不惹你傷心,你說什麼我都照辦。」

  「你沒有遵守當年的承諾,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話。」

  他仔細回想著當年給了她什麼承諾,「我記得我當年曾說過,若是我的妻子跟別人跑了,我便娶你,我這不是娶了你嗎?」雖然當初娶她並非是他的主意,但她已成為他的妻是事實。

  「我們打過勾勾,你答應過你不會忘記我,可是你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她委屈的控訴。

  「這……你當年只是個小丫頭。」要他當一個有婦之夫全心全意想著個小丫頭,很有難度啊!

  他的話令她氣惱,「所以對一個小丫頭便不需要守信嗎?」

  「好好好,你別生氣,全是我的錯。」他擁她入懷,柔聲安撫她。

  她推開他,「你當初一再試探我,我很想知道若是易地而處,你是否也禁得起考驗?」

  當初聽到那則試妻的故事時,她便有這種想法,憑什麼女子必須為男子守節,而男子卻不需要,可以三妻四妾一個接著一個娶進門。

  牧荻爾毫不遲疑地表示,「你若也想考驗我,我願意接受。」他相信自己絶對禁得起她的考驗。

  奚荷月正想說什麼,伍連郡卻神色匆匆走進來,甚至顧不得行禮,便上前稟報。

  「王爺,陛下佯稱身子不適罷朝數日,實則是瞞著朝中大臣微服出宮,目前正在前來關城的途中,估計這兩日便會抵達關城。」

  「他怎麼會突然來關城?」牧荻爾詫問。

  「小的猜測,會不會是那些探子將王妃離府之事傳回宮中,因此讓陛下起了疑心?」伍連郡說出想法。

  思索須臾,牧荻爾目露一絲冷意,「他性子多疑,怕我裝傻,就像他當年扮成謙遜的模樣欺瞞世人一樣,如今荷月又離去,他恐怕是懷疑我故意把人趕走,未親眼見到傻子般的我,終究不放心,所以才會親自前來一探究竟。」

  「陛下親自前來,你要如何應付他?」奚荷月蹙起黛眉,面露憂色。

  見她在為他擔心,他眸裡的冷意頓晴消融,唇邊揚起暖笑,「你放心,當年他扮作謙和的模樣騙了我和夜離,如今我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精通易容之術,自然擅長偽裝成各式各樣的人,能將各種不同性子之人揣摩得唯妙唯肖,絲毫不擔心會被牧隆瑞識破。

  「我跟你一起回王府。」陛下御駕前來,她有些害怕,雖還未完全諒解他,但在這樣緊要關頭,她不想讓他一個人去面對,想在他身邊陪著他。

  「你願意跟我回王府?」這表示她願意原諒他了嗎?他眸裡湧起一抹喜色。

  「若是因我離府的事而引來陛下懷疑,此事我難辭其咎。」她語帶歉意。當初她嫁給他便是為了幫他,若因此而害了他,她不僅會心痛也會一輩子難安。

  聽出她是因歉疚,才想與他一塊回去,而非是已原諒他,他眼神不禁一黯,「這事與你無關,即使沒有你,陛下遲早也會親自前來探查我究竟是真傻還是假傻,所有皇子早在當年的奪位之戰中都已死絶,僅存我這個皇叔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皇位,他不親自前來確認是不會安心的。」

  尤其這幾年來他在民間的聲望已經遠遠凌駕於牧隆瑞,牧隆瑞大概早已將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才會派人暗中向他下毒。

  望著她,他溫言勸她打消念頭,「你身子不適,暫時還是不要回去了。」他擔心有個萬一她會受到牽連。

  奚荷月卻很堅持,「我突然離府出走,陛下只怕會追究緣由,我還是跟你一塊回去,只是我們得先商量一套適當的說詞來應付陛下,免得他起疑。」

  他們商量的結果是由牧荻爾先行回府安排一切,過兩日待她的身子復原些,再由伍總管派人將她接回。

  這日一早,聞人尹前來為她複診。

  「王妃覺得身子如何?」

  「服了幾帖侯爺開的藥,已好了很多。」聞人尹的醫術十分精湛,她才服下兩帖藥,便已精神許多,今早起來,已不覺有什麼不適。

  把脈須臾,聞人尹收回手笑道:「再服一、兩帖藥,王妃便能完全痊癒了。」

  猶豫了下,奚荷月向他提出一個要求——

  「……這種藥,不知侯爺可否調配得出來?」

  聽完她的話,聞人尹點頭,「那藥我是可以調配出來,但不知王妃要這種藥做什麼?」他好奇的問。

  「這……」她遲疑著,不知該不該坦白告訴他。

  見她躊躇不語,聞人尹正色道:「若王妃不肯告訴我那藥要用於何處,恕我不能將藥配給王妃。」

  沉吟片刻,奚荷月出聲請求,「我可以坦白告訴侯爺,但請侯爺為我保密,不能將此事洩露給王爺知道。」

  他一口答應,「好,我不會洩露出去。」

  「那藥是我自個兒要用的。」

  「王妃自個兒要用,這是為什麼?」他詫異。

  「我想……考驗王爺。」

  聞人尹愣了下,稍加思索便想通前因後果,立刻笑咪咪表示,「好,這藥我稍晚便配出來交給王妃。」

  接著他興匆匆提出要求,「不過能否請王妃寫信告訴我結果,權當調配這藥的酬金?」

  這對夫妻還真有趣,牧荻爾易容成別的男子來試探妻子,而她則打算以這種辦法來考驗他,呵,沒辦法留下來看戲真可惜。

  「好。」她點頭同意。

  聞人尹離開沒多久,聞人尹便送來一瓶藥粉與一顆赤色的丹藥。

  「為免太突兀,這藥粉在你抹上三天後,藥效才會逐漸顯現出來,還有這丹藥是我附贈的,服下後,有意想不到的妙用。」他沒說出那顆丹藥真正的作用。

  呵,若是讓牧荻爾知道他與他的王妃合謀這件事,一定會氣得想剝了他的皮,不過那時他已不在關城,牧荻爾也奈何不了他。

  「對了,還有這藥你拿著,若是你後悔了,擦上後便可復原,否則要等十四天才能恢復。」

  「多謝侯爺。」奚荷月道謝。

  聞人尹笑吟吟提醒她,「王妃可別忘了寫信告訴我最後的結果。」

  他已收到牧荻爾命人送來的人皮面具,下午便要起程回去,雖然不能看戲很可惜,但比起面對牧荻爾可能有的怒氣,他還是走為上策。

*****

  這日晌午,旭王府迎來一名貴客,大廳眾人都下跪行禮「恭迎陛下。」。

  「都起來吧。」牧隆瑞微服前來,身上穿著一襲藏青色滾著銀邊的長袍,腰間繫著一條鑲玉的腰帶,面容粗獷,下顎蓄著鬍鬚。他雙手負在身後,顱向伍連郡,「皇叔最近身子可有好些?」

  他身旁侍立著一名太監和四名大內侍衛,全是便裝打扮,大廳外亦有不少大內侍衛隨侍保護。

  伍連郡垂首恭敬答道:「啟稟陛下,自上次中毒後,王爺的身子一直未能痊癒,小的這就命人去請王爺過來,請陛下稍候片刻。」

  牧隆瑞擺擺手,阻止伍連郡派人去通報,「朕這次微服出巡,是為了來探望皇叔,既然皇叔中毒未癒抱恙在身,就不用讓他來見朕,朕過去看他便可。」

  他此番不說一聲就前來旭王府,為的便是要親眼看看牧荻爾是否真的因中毒而變傻,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才能看到真實。

  雖然先前已有不少探子傳回消息,回報牧荻爾事是真,但未親眼確認,他始終心存疑慮。

  要說目前有誰能威脅到他的帝位,放眼日耀皇朝,便只有旭王牧荻爾了。若是他昏庸無能也就罷了,偏偏牧荻爾十分能幹,在朝中、民間皆頗有威望,他寢食難安。

  牧荻爾是助他登基的三大功臣之一且又貴為皇叔,不能貿然誅殺,偏偏這幾年來他將封地治理得井然有序,沒有任何錯處和把柄能讓他殺他。

  找不到誅殺牧荻爾的藉口,他只能暗中命人刺殺,但每次都讓他逃過,即使上次他派人下了劇毒,都沒能毒死他。

  不過,他是真傻還是假傻,他一定能看出來,畢竟當年他是隱藏本性,佯裝謙遜仁厚,才得到夜離、牧荻爾和上官鳳馳相助,要說起這偽裝之術,他可是箇中好手,牧荻爾是否是裝出來的,他很快便能識破。

  「是,請陛下隨小的來。」伍連郡恭敬地走在前面領路。

  牧隆瑞跟著他走向牧荻爾所住的寢院,侍衛和太監也隨行護駕。

  一行人來到寢院,就看見牧荻爾坐在地上與兩隻狐狸玩耍。

  伍連郡快步上前稟告,「王爺,陛下來看您了。」

  桃娘急忙跪伏在地,牧荻爾只是歪著頭,目光在牧隆瑞和隨侍在他身後的太監以及侍衛間穿梭,一臉困惑,「他們是誰?」

  「王爺,快起來向陛下行禮。」伍連郡伸手想扶起他行禮。

  「我又不認識他們。」他不肯起身。

  「王爺——」伍連郡滿臉焦急之色,還想再勸,卻被牧隆瑞打斷。

  「皇叔身子不適,無須多禮。」他接著溫和的問:「皇叔在做什麼?」

  牧荻爾沒搭理他,低著頭繼續逗弄狐狸大仙。

  「王爺,陛下在問您話。」伍連郡在一旁提醒。

  他疑惑地拾起頭,「我又不叫皇叔。」

  「那你叫什麼?」牧隆瑞順著他的話接腔。

  「我叫王爺。」他與牧隆瑞四目相對,清俊的面容上透出一抹憨傻之色。

  打一進來,牧隆瑞便暗中細細地打量著他,聽見他的話,他眸裡閃過一抹精光,走上前,「這狐狸是你養的?」

  「是我養的,很漂亮吧?」牧荻爾得意的抱起大仙。

  牧隆瑞抬手要摸它,狐狸大仙卻對著他齜牙咧嘴,相當凶悍。

  牧隆瑞原先溫和的神色瞬間一變,大怒喝道:「區區畜生竟想攻擊朕!來人,給朕將這畜生斃了!」

  「是!」一名侍衛領命迅速上前,從牧荻爾手上搶過狐狸,抽出佩刀,就要殺掉大仙。

  看見這幕,一旁桃娘驚駭得倒抽氣,動也不敢動。

  「不可以!」牧荻爾卻大吼一聲,用頭撞開那名侍衛,從他的手上搶回狐狸大仙,緊緊護在懷裡,他仰起臉,臉上滿是憤怒,伸手指著牧隆瑞罵道:「你是壞人,你出去!」

  沒料到他一張口便無禮地怒斥陛下,伍連郡急忙勸阻,「王爺,不可以對陛下無禮。」

  牧荻爾反倒扯著伍連郡的衣袖,氣呼呼的告狀,「他欺負大仙,他是壞人,伍總管,你快趕他出去,我不喜歡他!」

  聽見自家主子敢驅趕陛下,桃娘更是嚇白了臉。

  牧隆瑞微微瞇了瞇眸,正要張口說什麼,背後忽然傳來另一道嗓音。

  「荷月拜見陛下。」拎著包袱的奚荷月領著菊兒低垂螓首躬身行禮,縮在袖中的十指緊張的掐住了掌心。方才的事她全都看見了,她強忍著心中的駭然,努力讓自個兒鎮定下來,在這種時刻她不能慌,一旦亂了方寸,後果難料。

  回頭看見是奚荷月,牧隆瑞微微揚起了眉,「旭王妃這身裝扮是外出回來?」他早已接獲消息,知她離府出走之事,但此時卻故作不知。

  她抑住心頭的恐懼,低著頭說出他們先前商量好的說詞,「稟陛下,日前荷月因惹怒王爺被驅離王府,直到一早伍總管才派人接回荷月。」

  「抬起頭來,你是何事惹怒了皇叔?」牧隆瑞詢問。

  她抬首答道:「荷月因責罰了王爺的侍婢桃娘,而惹得王爺生氣,才趕荷月離府。」

  牧荻爾抱著狐狸大仙走到她身前,瞪著她,「以後你不可以再欺負桃娘喔,你再欺負桃娘,以後我就不讓你回來了。」

  她低垂著瞼,委屈應道:「是,荷月以後不會再責罰桃娘。」

  「你為何責罰那侍婢?」牧隆瑞問。

  她抿著唇,遲疑須臾才回答,「稟陛下,荷月是因王爺太縱容寵愛桃娘,擔心桃娘恃寵而驕,因此才尋了個藉口責罰她。」

  牧隆瑞瞟了眼一旁畏縮低著頭的桃娘,看向奚荷月假意規勸,「皇叔此時正須需人照料,身旁多幾個寵婢侍妾的也能替你分憂解勞,你身為王妃,胸懷該寬大些。」

  「是。」她恭謹地頷首。

  伍連郡走到她身邊說了幾句話,奚荷月出聲道:「陛下風塵僕僕,如今已備好廂房,陛下先歇息一下可好?」

  「嗯。」回頭再望一眼嘟著唇瞪他的牧荻爾,牧隆瑞捋了捋下顎的鬍鬚在奚荷月和伍連郡的陪同下離去。

  方才他刻意命人斃了那狐狸,便是想試探牧荻爾會如何反應,結果他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一頭撞開侍衛搶回狐狸,還對他出言不遜,反應就如同心無城府的孩子。

  看來牧荻爾是真的傻了。

  待一行人走遠,桃娘才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方才真是嚇壞她了。

  牧荻爾低頭順著懷中狐狸大仙的毛,眼神透出一絲鋭利,從牧隆瑞臨走前朝他投來的那一眼,他明白自己剛才順利騙過他了,不過以他多疑的性子,恐怕試探不會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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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05:08 PM

第十章

  遠遠看見在園子裡玩耍的牧荻爾被一名大內侍衛撞倒跌落蓮池,奚荷月心頭一緊,望向站在不遠處觀看著這一幕的牧隆瑞,心頭明白這定是他刻意命那侍衛做的。

  她咬著唇,按捺著想奔過去關切牧荻爾的衝動,唯恐壞了事,只能隱於一旁,直到看見王府的下人跳進蓮池救起他,這才舒展開眉頭。

  陛下究竟還要試探幾次才肯滿意?他這兩日已明裡暗裡的試探了好幾次,今日竟還命人從背後推牧荻爾落池……難道陛下這趟來不光是試探,而是專程置他於死地嗎?

  想到此,奚荷月心頭頓時一驚,掌心佈滿了冷汗。

  所幸經過這一次,牧隆瑞似乎滿意了,不久便離開王府,返回都城。

  送走牧隆瑞,奚荷月急忙回到寢房,望向先前跌進蓮池裡的牧荻爾。

  「你沒事吧?」

  「沒事。」他剛沐浴完,已洗去一身髒污,見著她,表情十分溫柔,「這兩日累你擔心了。」

  她輕搖螓首,「還好陛下終於走了,看來他應該相信了。」

  只是想到他臨走前叮囑她的話,她又不安起來——

  「別忘了當初朕交付給你的任務,一旦旭王有任何異狀即刻回稟。」

  除非牧荻爾死,否則陛下無法放心,思及此,她心驀地一沉。

  見她神色凝重,牧荻爾擔憂的握住她的手,「怎麼了?臉色突然這麼難看,是不是身子哪裡不舒服?」

  她搖頭,「我很好。我只是想到,雖然陛下暫時相信你了,可是他終究不會……」她頓住,沒有說完。

  他會意的接口,「他終究不會放過我,對嗎?」他逸出笑容,「你放心,只要再忍一段時日就好。」

  「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有什麼打算?」

  「他若不再是陛下,便無法再威脅我了。」

  她一愣,接著一臉驚駭的捂著唇。「難道你想……取而代之?」

  「不是,不是我,自有別人會取代他,」他對皇位沒有任何興趣,否則當年他便不會選擇輔佐牧隆瑞,而是直接投入奪位之戰。

  「那是誰?」她皺眉。

  「是我的另一名皇侄。」

  「可那些皇子當年不是都死絶了嗎?」

  「不,有一人逃過一劫。」他將與夜離的岐黃約略告知她,「我們目前是按兵不動在等待適當的時機,待時機一到,將會一舉推翻牧隆瑞,擁立新帝。」

  他們竟然意圖謀反?!奚荷月十分震驚,但片刻後就稍稍冷靜下來,仔細一想,陛下即位以來,大肆誅殺臣子,弄得人心惶惶,還強徵民賦修葺陵寢,苛徵重賦,早已天怒人怨,遲早會引起人民反抗,若是推翻了陛下,不只他的危險就能解除,對百姓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問題是,此事必定沒那麼容易。「你們這麼做很危險。」

  「只要消息不走露出去,不會有任何危險。」牧荻爾微笑道。

  她心一震,「那你還告訴我,你不怕我洩露出去嗎?」

  他凝視著她,眼裡充滿了對她的信任,唇邊亦揚起一抹颯爽的笑,「我相信你。」

  他對她的信任令她動容。她鄭重承諾,「這件事我絶不會向任何人透露隻字片語。」

  他愛憐地舒臂將她擁入懷中,「你不需要向我承諾什麼,我相信你。」把這麼重要的事告訴她,意味著他已完完全全將她視為自己的妻子,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

  躊躇片刻須臾,奚荷月拿起藥粉仔細塗抹於臉上,抹上後看不出任何痕跡,只有皮膚略顯白皙了些。

  「小姐,您真的要這麼做嗎?萬一弄巧成拙,真被王爺嫌棄了該如何是好?」菊兒很為她擔憂。

  奚荷月語氣平靜,「若是他因此嫌棄我,我也沒什麼好再留戀,正好可以讓我對他徹底死心。」

  牧隆瑞離開後,為了讓她自在一些,牧荻爾讓小凌子再扮成他,又找了另外一人假扮成她留在王府,暗中帶著她來到別莊,這裡全都是他信得過的心腹手下,沒有探子混入,因此她決定趁此機會考驗他。

  「可是……」

  「別可是了,去倒杯茶給我。」明白菊兒是在為她擔心,但她已下定決心要這麼做。先前他扮成不同的男人試探她,現在輪到她考驗他了。

  與伍連郡商討完事情,牧荻爾走進房裡,看兄她,他俊臉上揚起笑意,「荷月,外頭天氣很晴朗,我們出去走走。」

  「好。」她頷首,隨他走出寢房。

  兩人漫步在花園中,牧荻爾說道:「對了,桃娘提醒我向你解釋一件事。」

  「什麼事?」

  「桃娘服侍我多年,我從未對她動心,也不曾有過踰矩之事,她待我也是主僕情誼,那時我拽她上床陪睡,只是為了做給你看,在那之前我不曾讓她陪寢過。」

  聽見他的話,她有些訝異。桃娘的事一直像根刺紮在她心頭,隱隱作痛,此刻聽他這麼說,那根剌彷彿瞬間被拔了出來,她眉眼不自覺的放柔。

  他沒漏看她流露的細微表情變化,含笑道:「桃娘說怕你會在意這件事,要我向你說清楚,免得你誤會。」看來她先前似乎真的誤會了,還好今天解釋清楚,他也不想再有任何誤會卡在兩人中間。

  奚荷月輕抿著唇,沒想到桃娘這麼細心,竟察覺到她對這事有多在意。

  牧荻爾突然抬起她的臉,在她粉唇上印下一吻。

  她一怔,面頰飛上一抹霞色。

  他將她攬入懷中,低聲在她耳畔吟著她曾唸過的詩,「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荷月,別再離開我,我保證以後絶不會再做出讓你不快的事。」

  她輕輕在他懷裡頷首,倘若他能通過她給他的考驗,此生她絶不會再離開他。

*****

  「你別看我。」床楊上的奚荷月遼著臉別開頭。

  聞人尹給她的藥效果已顯現,她整張臉開始腫脹脫皮,連她拿照鏡子都被自己那醜陋的容貌嚇住,不敢再多看一眼。

  「我已命人去請少尹來,以他的醫術一定有辦法治好你這怪病,你別擔心。」牧荻爾溫聲安撫她。

  兩日前,她的臉便有些浮腫,原以為只是暫時,豈知昨日變得更嚴重,今天整張臉更是腫脹不堪,也開始脫皮,他連請了好幾名大夫過來,卻沒有一個能查出她究竟得了什麼病。

  「我知道我這模樣很嚇人,我不想你看見我這副駭人的模樣……」雖有意藉著毀容來考驗他,但她又矛盾的不想讓他看見自個兒此刻的臉,不想破壞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

  他輕輕扳開她遮著臉的手,柔聲訴說:「我們是夫妻,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在我眼裡都是一樣的美。」見她的五宮因腫脹而變形了,更因脫皮而發紅,他很是心疼。「很疼吧?」

  「不疼。」她搖頭。也不知這藥是什麼做的,她的臉都變成這樣,竟然一點都不覺得痛。

  「都腫成這樣怎麼可能不疼,別逞強,疼的話就說出來。」見她強忍著不喊疼,牧荻爾更加憐惜,在床邊坐下,將她擁進懷裡。

  她是真的不疼,但為免他起疑,她配合地呻吟了幾聲。

  「王爺,我的臉若是一輩子都治不好怎麼辦?」

  「不會的,有少尹在沒問題的,沒有任何疑難雜症是他治不好的。」他對聞人尹的醫術很有信心。

  「可萬一連侯爺都治不了呢?」她憂慮的望著他。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臉,「那我便帶你訪遍天下名醫,我不相信沒人能治得好你。」希望治好她並非他在意她的美麗,而是不願她痛苦難受。

  連她自個兒都受不了她此刻這副容貌,她卻沒在他眼中看見任何一絲嫌惡,奚荷月心下不禁十分感動。

  就在這時,一聲異響傳來,她微微一愣,隨即而來的惡臭讓她忍不住掩鼻。

  接連又再響起數聲噗噗聲,她窘得耳根發燙,沒臉見人。

  她令早服下了聞人尹給她的那顆赤色的丹藥,可沒料到它的作用竟是這樣,讓她屁聲連連不絶,並且伴隨著惡臭。

  看見牧荻爾下意識地捏著鼻子,她羞赧的扯過被子將自己裹進去,趕他離開。「你出去。」

  「我不在意。」他放開手,忍著臭味,溫聲說道,儘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自然。

  「可是很臭。」她的聲音從被子裡悶悶的傳來。早知侯爺給的丹藥竟是這種作用,她絶對不會再用。她可以容忍自己變醜,卻不想變臭。

  「不臭、不臭,你別裹得這麼緊,當心把自個兒悶壞了。」他伸手扯著被子想讓她透氣。

  「你先出去!」她伸手推著他,想趕他離開,這種臭味連她都難以忍受,她委實不想讓他留下來受罪。

  看出她的難堪,他勸道:「我們是夫妻,沒什麼好介意的,你別放在心上。」

  她輕咬著唇,想到自己此刻又醜又臭,不禁有些悔不當初,也許不該用這種方法來考驗他,侯爺也真是的,怎麼能拿這種丹藥給她吃?

  「王爺,我想歇會兒,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不好?」

  見她苦苦央求,牧荻爾這才讓步,「好吧,你別胡思亂想,等少尹來了一切就沒事了。」

  「嗯。」她點點頭,見他離開後,她才掀開被縟。

  一旁的菊兒被薰得緊捏著鼻子走到床榻邊,「小姐,您這屁怎麼這麼臭?」

  「我也沒想到侯爺給我的那顆丹藥會讓人這般……唉,菊兒,你去將窗子打開,讓氣味散出去。」整間寢房全都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那藥不會有問題吧?小姐服下可會腹痛?」開了窗子的菊兒擔心地問。

  「不會痛,只會讓人想放屁。」方才連放好幾個後,現下已停止了。

  「侯爺不會是故意整小姐吧?居然拿那種丹藥讓小姐服用!」

  「是我自個兒沒問清楚。」奚荷月嘆口氣,「不過侯爺沒說錯,這倒是個考驗他的好機會。」倘若對又醜又臭的她,他都能忍受得了,那麼他對她的真心便再無疑問。

  靜下心來,思及他方才的神情,明明惡臭難聞,他還強忍著安慰她,她忍不住失笑。

  「小姐,你怎麼還笑得出來,萬一王爺因為這樣疏遠你,該怎麼辦?」那種臭味連她都覺得很難忍受,更何況是堂堂的旭王爺。

  「那就也證明他的真心不過爾爾。」

  看著她那張慘不忍睹的臉,菊兒重重嘆了口氣,「小姐,您打算考驗王爺多久?太久的話,我擔心王爺會忍受不了。」

  「侯爺當初說這藥效約莫十四天,等十四天過後便能恢復。」

  「可侯爺不是也給了您解藥嗎?若是您改戀心意想提早恢復,只要擦上那藥便成了,您就快擦上吧,別再考驗王爺了。」菊兒苦勸,她很怕小姐這麼考驗下去,就算有真心也被嚇走了。

  奚荷月搖頭,「我決定等這藥效自個兒退了。」若是他連十四天都忍受不了,那他對她的感情根本不值得相信。

  見菊兒一臉愁容,她笑道:「菊兒,你別擔心,該是我的跑不掉,不該是我的求不來。」

  「好好的日子不過,小姐這是何苦呢。」菊兒咕噥著。

  奚荷月幽幽啟口,「我當初嫁給他是抱著與他生死與共的心情而來,若陛下真不讓他活下去,我便與他同死,可他先前是怎麼待我呢?沒道理只許他試我,而我不能試他。」她想要的只是他真心以待而已。

  「菊兒,鏡子呢?」漱洗完,奚荷月坐在梳妝台前,讓菊兒為她挽起長髮,卻發現擺在前方的銅鏡不見,她納悶問道。

  「那鏡子被王爺拿走了。」

  「他為什麼要拿走鏡子?」

  「王爺不希望你照鏡子。」

  「為什麼……」話才說出口她便明白了,「他怕我瞧見鏡子裡自個兒的模樣會難受?」

  「嗯,王爺怕您見了會難過。」為她挽好髮髻,菊兒再道:「小姐,你變成這樣,每天放臭屁,王爺也都沒嫌棄過,我瞧王爺似乎對你是真心的。」

  「就算他現在忍耐得了,可是誰知他能忍多久呢?」

  算一算自她擦上藥粉已有七日,而那顆丹藥的藥效也已持續了四、五天,幾天下來,她早從尷尬和驚嚇變得有些習慣了,不過令她有些意外的是,牧荻爾好像也已經習慣了似的,每當臭味隨著屁聲飄散出來,他總是面不改色,似乎未曾聞到似的。

  對她不但不曾露出嫌惡之色,反而更加溫柔。

  若是接下來七天,他還能像現在這般待她,便算通過考驗。

  「小姐,奴婢可不可以暫避幾天?」菊兒和她商量。

  「為什麼?」

  「因為奴婢實在受不了每天面對小姐那張悽慘的臉,還有聞到那可怕的臭味。」菊兒苦著臉說。小姐的臉最近脫皮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幾乎沒有一處完好,連她都不敢多看一眼,只有王爺見了還能一臉鎮定,甚至還能捧著小姐那張臉吻得濃情密意的,教她實在很佩服。

  奚荷月幽怨的看著她,「菊兒,我視你如姊妹,難道連你也嫌棄我,要棄我而去嗎?」

  「奴婢哪敢嫌棄小姐,只是小姐你這臉太嚇人了,讓奴婢都快作惡夢了。」

  「罷了,你不想見就別看吧。」她幽幽道,刻意露出一臉黯然的表情。心下其實明白菊兒只是希望她能儘快恢復才故意這麼說,她只是在逗著菊兒玩。

  見狀,菊兒急忙拉著她的手,「小姐,你別這樣,奴婢不避就是了。」她不是真心想避開小姐,只是擔憂她再這般下去會嚇跑王爺,想讓她早點抹上恢復的藥。

  「怎麼了?」牧荻爾走進屋裡,見到奚荷月低垂著眼,神色淒然,蹙著眉大步上前問道。

  見他進來,菊兒趕緊福了個身,「稟王爺,是奴婢惹惱了小姐。」

  奚荷月抬眸解釋,「沒事,是我自個兒不好,跟菊兒無關。」

  以為她是在為臉的事而憂心,牧荻爾從懷裡取出了一隻白玉盒,「我命人找來了盒雪膚膏,據說能潤澤肌膚,也許能改善你臉脫皮的情況,我幫你擦些。」聞人尹遲遲沒消息,找來的大夫又沒一個能治好她,見她每日面帶愁容,他心疼又焦急。

  「嗯。」她輕輕頷首。

  他抬起她的臉,沾了些玉盒裡的雪膚膏,小心翼翼的塗抹在她臉上。

  剛抹完,奚荷月便控制不住地放了個又響又臭的屁,她尷尬的羞紅了瞼。

  牧荻爾卻一臉鎮定,像沒聽見似的。

  見她低垂著頭,似是一臉難堪,他憐惜地將她擁進懷裡。

  「你再忍一忍,我已加派了人手去找少尹,相信很快就能帶回他為你醫治。」

  「你真的不覺得臭嗎?」她仰起瞼問。

  他坦白說:「我的鼻子沒壞,自然也覺得有異味,但因為是你,所以我能忍受。」他的嗓音很輕,卻字字句句都飽含著無可忽視的情感,凝睇著她的眸光中,也毫不掩飾地流露出濃濃的情意。

  在聽了他這句話,她那個心結彷彿被溫柔的解開了,她怔怔地問:「為什麼?」

  「你之前嫌棄過我傻嗎?」他看著她,笑得好寵溺。

  她搖頭,當時她疼惜他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嫌棄他。

  「所以我又怎麼會嫌棄你……」他握著她的手放到他的左胸,鄭重地說了句,「我此刻的心與你當時是相同的。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她眼中霎時湧上一股熱氣,那股熱氣瞬間化為水霧,濡濕了她的眼眶。

  「怎麼哭了?」牧荻爾焦急地為她拭去眼淚。她破涕而笑,閃爍著淚光的眸裡透著欣悅的光彩。心頭對他曾有的怨慰,此刻已完全煙消雲散。「我只是太高興了,牧哥哥。」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旭王,只是她一個人的牧哥哥。

  她話裡流露出的情意,令牧荻爾為之動容,隱約明白存於她心中的芥蒂似乎已解開了。

  他傾下身,覆上她的唇,深深地、溫柔地吻著她。

  她輕闔上眼,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綿綿情思,她眼睫輕顫著,胸口漲滿了洶湧得幾乎要淹沒她的情感,她再無顧忌,熱切的回應著他。

  見狀,菊兒不敢驚擾兩人,悄悄退了出去,替他們掩上房門。

  菊兒福泰的圓臉漾開大大的笑,欣喜地想著,這下小姐應該相信王爺的真心了吧。

  臨兆城樂平侯別苑。

  牧荻爾遲遲找不到的聞人尹,正悠哉的蹺著二郎腿,躺在軟榻上,手裡拿著一卷書津津有味的讀著,那是一則從神州流傳過來,關於試妻的故事。

  他知道牧荻爾一發現王妃的狀況會派人找他,回來便刻意抄了條小路,抵達臨兆城後,也不回樂平侯府,反而待在這處別苑裡。

  這全是為了配合奚荷月的岐黃,好讓她考驗牧荻爾。

  「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了,牧荻爾是否會嫌棄她?」看完手上的書,他睞向窗外喃喃自語。

  「尹大哥,侯府管事來報,說旭王派人到侯府找你。」一名身量魁梧,劍眉星目的少年走了進來。

  「讓他們說我還沒回來。」聞人尹將手中的書丟在一旁的几案上,打了呵欠,隱隱有了睏意。

  少年好奇地拿起那本藍色書皮的書冊,「《莊子試妻》?尹大哥,這書裡寫些什麼?」

  「寫一個叫莊子的人為了測試自己妻子的忠貞,用法術詐死,然後再成一個書生去勾引他的妻子。」

  牧晨瑞聽出了興致,接著問:「那後來呢?」

  聞人尹簡要地遊說書中的內容,「……後來那丈夫赫然從棺木裡跳出來,並告訴妻子那書生是他變的。」

  少年臉上沒有鄙視,反而滿臉同情,「啊,那他妻子一定嚇壞了。」

  「晨瑞,你認為他這麼測試他妻子有錯嗎?」

  「我很難說對或錯,只是換成是我,我不會這麼做。」

  「那麼若你很想知道你妻子對你是否忠貞,你會怎麼做?」

  「見微知著,從很多小細節上便能觀察出一個人的稟性如何。」年僅十七歲的他,眼神中有著同齡男孩所沒有的睿智。

  聞人尹摸摸他的頭,稱讚道:「晨瑞越來越明白事理。」

  牧晨瑞是聞人尹的師兄於五年前暗中救下的十二皇子,將來若是推翻了牧隆瑞,要繼承大統的便是他。

  這五年來他將晨瑞帶身邊教養,看著當初年僅十二歲的他,如今蛻變得益發沉穩聰穎,便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欣慰和驕傲。

  「這些都是尹大哥平常教我的。」被他誇獎,牧晨瑞俊朗的臉上揚起大大的笑臉。

  「是你聰明,不像你那個小皇叔……」

  「小皇叔他怎麼了?」

  聞人尹不答,沒頭沒腦地說了句,「以他的性情,我想他應該能通過考驗。」他沒打算將牧荻爾和奚荷月的恩怨糾葛告訴他,這是他們夫妻倆的私事,不宜再宣揚出去。

  「尹大哥,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牧晨瑞納悶地問。

  「沒什麼,先前他與他的新王妃相處有點問題,不過我想再過不久,他們兩人便能拋開芥蒂,白頭偕老。」他打了個呵欠,睡意漸渡,「我困了,先睡一會兒,用膳時再叫我。」闔著眼,他逕自睡去。

  半夢半醒間,聞人尹隱隱覺得有什麼溫溫軟軟的東西在他唇畔輕碰了下,但他太困了,懶得再睜開眼看。

*****

  看著王爺與自家小姐攜手在園中散步,菊兒搖頭嘆氣。小姐仍是堅持不使用侯爺交給她的藥,決定要等容貌自個兒復原。她曾問過小姐:「你還是不相信王爺的真心嗎?」

  「不,我已相信他對我的真心。」

  「那您為什麼還不恢復容貌?」

  「我想看他能忍我多久。」

  就為了這個原因,小姐仍頂著那張可怕的臉面對王爺,幸好的是小姐那臭屁已經停止了,至少大夥兒可以不再受惡臭荼毒。

  不過小姐的臉雖然變得如此猙獰恐怖,王爺卻沒有嫌棄疏遠她,反而對小姐更加憐寵呵。

  見王爺摟著小姐又情不自禁的親吻了她,菊兒狀似害羞的掩住臉,可指縫卻開得大大的,將兩人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王爺滿臉柔情,至於小姐,她要非常努力才能從小姐那張腫脹脫皮的臉上看出一絲嬌差。

  真是難為王爺了,對著小姐那張瞼,他竟還親吻得下去,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吧,愛情真是厲害,能矇蔽一個人的雙眼到這種程度,菊兒暗嘆著。

  看來,距離她改口喚小姐『王妃』的日子是不遠囉!

*****

  兩日後清晨。

  牧荻爾醒來,見身邊沒人,看向四周,瞥見奚荷月坐在梳妝台前,手上捧著鏡子,雙肩輕顫著,似在哭泣,他急忙下床走過去,一開口便斥責菊兒。

  「菊兒,我不是吩咐你別拿鏡子給王妃嗎?」他心忖定是她看了鏡中的面容,心頭難過,才會傷心落淚。

  「是王妃吩咐奴婢取來鏡子的。」菊兒很委屈的回答。

  他從奚荷月手裡拿走鏡子,不讓她再看:心疼的攬著她的肩安慰,「別難過,等少尹來了,他一定能治好你的臉……」

  他話未說完,只見奚荷月徐徐抬起臉,唇邊笑靨如花,清艷若芙蓉般嬌美動人,他愕然地瞪著她,「你的臉……」

  她笑吟吟道:「我的臉恢復了。」肌膚甚至比先前更加細滑白皙,吹彈可破。牧荻爾目露疑惑,

  「怎麼會突然間恢復?」

  「王爺也不看清楚就罵人,小姐剛才不是在哭,是笑得太開心了。」菊兒在一旁咕噥說著。

  沒想到樂平侯那藥粉竟還有養顏美容的功效,讓小姐的肌膚變得更加柔嫩晶瑩,整個人又美上了幾分,早知道她也要來擦一些。

  凝視著她益發嬌美明媚的臉龐,牧荻爾眼神微斂,想起她這段時間的模樣,他狐疑地質問,「你的臉不只復原,還比以前更美上幾分,這些絶不會一夜就能改變,你做了什麼?」

  奚荷月抿了抿唇輕快答道:「我也沒想到那藥粉還有此等美顏功效。」

  「藥粉?」

  她沒打算隱瞞他這件事,「先前我在臉抹了一些特別從侯爺那裡要來的藥粉,之後臉便開始腫脹脫皮。」

  「你為何要這麼做?!」他驚詫問道。

  「這是為你而設下的試驗。」她坦白說。

  他一愣,隨即恍然大悟,面帶慍色,「你為了考驗我不惜讓自己毀容?」

  「只是暫時的。」

  「萬一你弄假成真,無法復原呢?」見她變成那樣,這段時間他日日為她憂心,在她面前卻不敢表露分毫,而原來這一切只是她給他的考驗。

  「那藥是侯爺給我的,我相信他的醫術。」

  「你不該拿自身的容貌來考驗我。」他喝斥。

  奚荷月不滿地反駁,「為何不該?容貌美麗最易影響旁人對自己的看法,我拿自個兒的容貌來考驗你,豈不最能看出你的真心?再說先前可是你親口說要接受我的考驗。」

  「我是那麼說過,但你不該拿自己的身子來冒險,萬一封你造成了無可挽回的傷害該怎麼辦?為了考驗我,你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忍受了那麼多天的不適,這麼做值得嗎?」他惱的不是她考驗他,而是她傷害自己這件事。

  她頷首,「值得,若不是這麼做,我不會知道你不僅能夠包容變得又醜又臭的我,還對我更加疼惜。」她臉上儘是柔情,緩緩再說:「因為這樣,我才終於相信你對我的真心。」

  他臉上的怒色緩緩消散了,動容的將她擁入懷裡,激動的情緒令嗓音有些低啞,「那麼我通過你的考驗了嗎?」

  「思,通過了。」依偎在他懷裡,她唇畔漾著暖笑。「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再也不要有試探和欺騙,好嗎?」

  「好。」牧荻爾鄭重承諾。一切的試探和考驗都到此結束,他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虛情假意,只有滿腔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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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pqt57cz 發表於 2013-12-26 05:12 PM

本帖最後由 opqt57cz 於 2013-12-26 05:12 PM 編輯

尾聲

  袁宿琴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踏進王府,而且是以韋夫人的身份應邀前來。

  看見前頭迎面而來的清俊男子,她曲膝福身,「見過王爺。」

  「免禮。荷月在屋裡等你,你進去吧。」

  「是。」

  她抬眸,兩人平靜的相視而笑,有種一笑泯恩仇,前塵往事已成煙的感覺。

  輕輕頷首後,她舉步走進前方的屋裡。

  等在裡面的奚荷月見到她,滿臉欣喜地迎上前,「終於又見到姊姊了。」

  見她氣色很好,臉上不再有一絲鬱色,袁宿琴欣慰一笑,「看妹妹神清氣爽,想必已與王爺解開了誤會。」

  「嗯。」奚荷月親昵地拉著她走到桌前坐下。「這要多虧姊姊上次告訴我的那番話,讓我瞭解牧哥哥曾經歷過的事,也才願意給彼此個機會。」

  「你會瞧不起我嗎?當初那麼做……」背叛丈夫,與別的男人另結私情。

  「不。姊姊很勇敢,讓我很敬佩。」奚荷月笑了笑,「坦白告訴姊姊,要不是姊姊另有所愛,我也不能圓了這麼多年的相思之情,所以還要多謝謝姊姊呢!」

  「這話怎麼說?」袁宿琴不解地問。

  奚荷月將過去被牧荻爾所救的事,還有當初自己想以身相許的事都一併告訴她。

  聽畢,袁宿琴莞爾一笑,「這緣分真奇妙,想不到我的離去促成了你與王爺的姻緣。」

  「就是呀,你說我該不該謝你?」奚荷月臉上帶著和煦的笑意。

  袁宿琴握住她的手,語帶感激,「我也該謝你,因為王爺有了你,得到幸福,讓我和相公終於能從愧疚之中解脫。」

  奚荷月斟了兩杯茶,遞給她一杯,「我們以茶代酒,敬你也敬我,感謝我們互相幫了對方。」袁宿琴欣喜一笑,與她一起舉杯飲下杯中的茶。

    接到旭王府的信,聞人尹好奇的等不及回屋,便一邊走著一邊看著。

  『……即使我醜如夜叉又不時散發出惡臭,他始終面不改色,反而對我加倍疼惜,夜裡與我同榻而眠也未因我又醜又臭而有所疏遠,緊擁著我入眠……感謝侯爺賜藥,令我待知他的真心,侯爺惠贈的那顆丹藥威力著實強大,其異味能令人避退三舍……』

  他看得樂呵呵笑出聲。

  「尹大哥,什麼事這麼好笑?」牧晨瑞見他笑得好歡快,不禁疑惑。

  聞人尹慢條斯理收起信,睨向走來的牧晨瑞,「晨瑞呀,以後若是有人對你糾纏不休,你告訴我,我送你一顆威猛臭臭丸,保證對方立刻退避三舍、避之唯恐不及。」

  「這藥丸名字聽起來就很臭。」牧晨瑞皺眉。

  「別嫌它臭,它可是能測出一個人真心與否。」

  「還有這種神效?」

  知道聞人尹素來愛鑽研製做些奇怪的藥丸,牧晨瑞也不奇怪,但在聽見他接著喃喃自語的一句話,牧晨瑞神色倏地一變——「連牧荻爾都抱得美人歸了,我似乎也該找個知心的姑娘成親了。」

  「不可以!」牧晨瑞有些激動地脫口阻止。

  「晨瑞為何這麼說?」聞人尹納悶地問。

  「因為……尹大哥太好了,尋常姑娘哪裡能與你匹配。」

  聞人尹笑呵呵,一手搭上他的肩,「那你說什麼樣的姑娘才配得上我?」

  「……沒有姑娘配得上尹大哥。」配得上他的只有……

  見他神色古怪,聞人尹想了下,笑著摸摸他的頭。「你是怕我成了親,有了娘子就冷落你嗎?放心,我還不會這麼快成親,至少在你登基稱帝以前。」

  牧晨瑞暗自決定,若是日後他真當了皇帝,那他下的第一道聖旨便是不准尹大哥娶任何姑娘。

  一旁的聞人尹渾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臉上掛著爽朗的笑,看著這名他一手帶大的少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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