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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3:52 PM

茉曦 - 弄蝶【單】

本帖最後由 蝶柔 於 2014-1-28 08:54 P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虞蝶飛----  一個無父無母的賞金刺客,
誰給她錢,她便為誰賣命。  
一次失敗的意外,讓她失了記憶,也開了心房。  
在他設下的情咒下,她漸漸沉淪,無怨無悔地付出一切;  
怎知,他只把她當作爭權奪利的犧牲品而已……  
巽禎----  邪肆的他,漫不經心的眸光,從不曾真正在乎過誰。  
好心收留她,只因自己太無聊;一再逗弄她,只因她的反應太好玩。  
可這小妮子竟想離開他!不,他不准,游戲還未結束呢!

【出版日期】1999-10-00

【出版社名稱】狗屋

【書系及編號】花蝶 F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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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4:05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4-1-27 04:06 PM 編輯

第一章

  眼前的路,不斷地向前延伸,天上的星,一顆隱沒又一顆浮現,風中,一輛錦麗豪華的四驅馬車,搖搖擺擺地前進。

  輕風揚起了馬車上的小簾,銀白的月光趁隙灑了進去,貪戀地拂照在虞蝶飛絕色的臉龐上。

  一根修長的指沿著月光的邊緣,輕撫在柔細的肌膚上,虞蝶飛合上的眼睫仍舊沉睡,只有眉間微微地輕擰起,顯示不歡迎任何的打擾。

  闇黑的馬車內,一對比銀月還晶亮的黑眸凝著虞蝶飛,帶著笑意的薄唇優雅地彎起一道弧。

  巽禎收回惡意侵略的長指,身子低俯,挺直的鼻尖輕搔著虞蝶飛的頰骨,深嗅著她的發香。

  他不否認,第一眼瞧見虞蝶飛時,自己的確非常驚訝,她的臉龐和表妹扶搖相似得令人難以辨識。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指尖磨蹭著那長年握劍的粗繭,這些年,在江湖上闖蕩,當個為錢賣命的賞金獵人想必不好過吧!手都被劍給磨粗了,不知她的心是否也因江湖險惡而給磨得剛烈,他慵懶地托起腮,銳利的目光化為漫不經心的笑謔。

  呵,兩張相似的容顏下,卻藏著截然不同的性子。

  扶搖柔順卻又聰穎得像只貓,而她呢?是只隨時戒備的小獸。

  在她刺殺應君崴時,臉龐上的殺意像朵美艷卻又噬血的芙蓉,炫亮了他的眼,挑動了他的心,勾起了他征服的欲望;所以,他要她,要她把臉上的殺意全化為對他的愛意,心甘情願地臣服于他。

  幸好她行刺未成,幸好她失去記憶,他才能不費力氣地捉到她這只不馴的小獸。不過,這應兄著實不懂憐香惜玉,廢了她武功后,竟還毫不猶豫地出掌狙殺;幸好,他及時的出現,救了她一條命,否則這人世間,豈不又失去了一個絕色的紅顏!

  沉睡中的虞蝶飛,倔傲的眉間還殘留著些微的殺氣,但這股殺氣無法掩藏她絕艷的姿容,反使她更增一絲別的女人所未有的魅惑。

  如果真讓她一輩子當個賞金獵人,就真的太可惜了,活生生的辜負了一張比花還妍麗的臉龐!

  巽禎笑笑地看著懷中的美人儿,這般美艷的女人本就應該鎖在男人的懷里,任男人呵護寵愛才是,他決定將她納為自己的女人──為了滿足自己獨占的私欲,為了馴服這野生翩飛的蝴蝶!

  俊美異常的臉龐上,散逸著魅惑的氣息,比之正氣凜然的節士,他是邪惡的、墮落的,長期的養尊處優及祖蔭讓他不需汲汲追求于名利權祿;他學不來衛道人士的正義,也硬不下心腸如應兄般,只好自己去尋找些刺激,否則他平淡的日子還真難熬,巽禎自嘲地笑忖。

  不過,以后他的生活應是精采万分!她失了記憶,但眼底卻總閃著一股倔强及不服輸的光芒。就是這性格深深地吸引了他,讓他有了征服的意願。

  對著虞蝶飛的芙蓉臉,他輕佻地吹了口氣,想來,他無聊枯槁的生活將因她的加入而變得有趣些。

  雨,忽然打了下來,天上的星被烏云所掩蓋,雨打在馬車頂上,發出了叮叮咚咚的聲音。

  虞蝶飛被這突來的雨聲所驚醒,睜開了睡意蒙眬的大眼,不意,卻對上一雙帶笑的黑眸。

  她怔然地眨著眼,只覺得眼前的男子有些面熟,卻恍惚地記不得他是誰?“你是誰?”虞蝶飛的眉心輕擰,開始在男子的懷中掙扎。

  “蝶,你怎可忘了我?”巽禎執起她的手,無比傷心地問道,憂傷的黑眸下邪肆正伺機而動。

  “巽禎!”虞蝶飛咬著牙說出這個日夜糾纏著她的名字,她怎忘得了!自他倆在應府相見后,眼前這個男人無論何時何地,一再提醒她,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是他的女人,只要她否認,就拿一雙受傷的眸子望著她,活似她辜負了他的一番情意。

  就如同此刻!虞蝶飛惱怒地抽回自己的手,別開眼,不理會他受傷的眸光。

  她雖失憶,可並不表示她會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她要真是他的女人,何以他的靠近,帶給自己的是全然的陌生感覺?眼前的男人太危險,太懂得掌握她的情緒,她已好多次被他溫柔的表象所蒙騙,而柔順地靠在他懷中,直到清醒時,才恍然自己曾有的迷惑。

  “你終于記起我了?”巽禎怎會不懂她內心的曲折,這些天的相處,她的性子,他已掌握了八分,何時該收該放,他應付由若。

  “忘得了嗎?你一再提醒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你的……”衝口而出的話猛然停住,她的大眼瞪著他,差點落入他設下的圈套。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承認你是我的女人,真有這麼難嗎?”他的黑眸轉為黯淡,一副憂郁心傷的樣子。

  為何每次望見他痛苦的眸子時,她總會出現難以否認的心亂,虞蝶飛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情,她想假裝無動于衷,卻發現她做不到。

  “你別再說了。”虞蝶飛別過頭,逃避他的視線,她將手伸到馬車外,想藉著雨水衝散在体內奔竄的煩躁。

  “蝶,我不惱你對我的冷漠,都怪我沒及時救你,讓你受了那惡人一掌,失了記憶,你才會記不住我們曾有的一切。”巽禎幽幽地嘆了口氣,哀傷的長睫遮住了漂亮的黑眸。

  應兄,稱呼你這堂堂的大將軍為惡人真是失禮了!巽禎隱藏在陰影下的黑眸閃過一絲笑謔。

  聽見他受傷自責的語氣,虞蝶飛懸在馬車外的手緊擰成拳,就像她的心一樣地緊繃。

  “我……我又沒說我不承認,只是我真的記不得了。”虞蝶飛攢著眉,對他的哀兵政策,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張開掌心,接著隨風而來的雨水,殊不知早已悄悄打開的心房也接著他釋出的万般情意。

  “沒關系,只要你不急著否認,我一定可以讓你完完全全地記起我。”巽禎拉回她懸在車外的手,用衣袖輕輕擦干虞蝶飛手中的雨水。

  他的舉止輕柔,他的態度憐惜,虞蝶飛怔怔地任他擦著手掌,即便她失了所有的記憶,也能感受到他指間傳來的情意。

  這一切是真的嗎?眼前的這個男人真愛著她,他們真是一對愛侶嗎?無數的疑點,讓她不能全然相信他的話,可這時,她的心底卻隱約傳來一個聲音,就當做是真的,又何妨?真有一個愛自己至深的男人,難道你不想要嗎?為何要急著否認,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吧!

  所以,虞蝶飛屈服了,再一次地沉溺在巽禎灑下的情咒中,荒蕪的心中存進了首次的記憶,開出了第一朵紅花,那是一個男子,一個有著邪魅氣質的男子所灑下的種子。

  暗沉沉的房內,虞蝶飛臥躺在錦緞的大床上,夜晚的寒意從未闔上的窗欞間滑入,她愈加瑟縮著身子,像只受凍的小動物,想減少拂上身体的涼意。

  突然之間,靈動的美眸倏然張開,不安的驚惶取代身体上的寒冷,隱在体內的警戒慣性地繃緊,虞蝶飛仔細地環顧黑暗的四周,卻不知身在何處。

  無邊的黑暗包圍著空洞的房內,窗外昏暗的月光,恍若是天地間唯一的光明,虞蝶飛像是一抹孤影,陷在黑暗的泥濘中,無法逃出,她心一凜,狠狠地咬住下唇,不露出絲毫的怯懦。

  不再留戀錦床上的暖被馨香,虞蝶飛纖足一伸,便欲下床。
突然,清亮的女音響起,霎時室內的燭火迅速地驅走黑暗。

  “虞姑娘您醒了,您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了。”

  乍放的光明讓虞蝶飛的瞳孔緊縮,她眯起眼望向來人。

  “來,這是姜湯,你先喝下。”杏儿手拿著托盤,圓臉上的黑眼目不轉睛地看著虞蝶飛。

  “這是哪里?”虞蝶飛戒備地望著她,防御的心不曾稍作松懈。

  “這里是巽禎爺的府邸。”杏儿端起姜湯遞向虞蝶飛,圓圓的眼仍是牢牢地盯著她。

  巽禎?一雙邪魅的黑眼猛地閃入虞蝶飛的腦際,她擰起眉,憶起了那凝笑卻灼熱的視線。

  陌生不熟悉的戰栗隨著奔放的血液流竄到虞蝶飛的四肢百骸,她擰緊拳,想趕走腦中那俊美至極的男性臉龐,卻反被那睨笑的黑眼纏得更緊、更無力。

  “虞姑娘,您怎麼了?”杏儿不解地看著她潮紅的臉龐。

  虞蝶飛搖頭,由杏儿手上接過姜湯,布在手上的一層寒意立即被暖烘烘的瓷杯給化去,她把瓷杯偎近頰邊,心滿意足地嘆了一口氣。

  盡管虞蝶飛舒服地微眯起眼,警覺的性子仍是不忘打量著房間四周,在風中跳動的燭火,閃爍地映出窗外橫橫條條的樹影,她的眼緩緩移向屋中一張極大的檀木椅上,再移到她床上的錦被,這房內布置得麗雅高貴,在在顯示這儿絕非一般的尋常人家,這項認知讓她蹙起眉頭。

  “好像……真的長得好像……”杏儿不由自主地將腦中浮現的女人身影,與眼前的女人相疊,難怪,剛剛一進門就覺得虞姑娘似曾相識,原來如此……

  “什麼?你說什麼?”沉浸在自個儿思緒中的虞蝶飛,沒有聽清楚杏儿的話。

  杏儿這才驚覺自己竟將腦中的想法說出,她捂住口搖搖頭,掩飾地露出個微笑。“沒什麼,只是杏儿自言自語罷了,虞姑娘,不知您還有什麼吩咐?”

  她搖搖頭,喝了一口姜湯,辣燙的汁液暖了下腹部。

  虞蝶飛將喝完的瓷杯遞給杏儿,整個人縮回暖被中。

  昨夜的雨水好冷,坐在轎子里的她仍被冰沁的涼意透入涼薄的衣裳,就在她四肢凍得麻痹之際,一雙溫暖的臂膀適時地圈抱住自己,她的身子不由得偎近身后的 熱源,直到她几要融化之際,蒙眬的眉眼在瞥見身后那對睨笑的邪眸時……虞蝶飛微閉的大眼霍地圓睜,她身上的衣服不是自己的!

  “這衣服?”她扯著身上寬松的男子服飾。

  “巽禎爺的,昨天爺帶回你后,你全身凍得跟冰棍似的,在大夫來看診前,爺先替你換上的。”杏儿說明道。

  “他人呢?”虞蝶飛口氣不善地問道。

  “爺出去了,還沒回……”回廊的腳步聲,讓杏儿口中的話停頓下來。

  “爺回來了。”杏儿小聲地朝虞蝶飛說道。

  巽禎長腳跨進了門檻,被風吹揚起的長發,不馴的拂貼在他的臉頰上,為他增添狂野的邪魅氣息。即使早已見過他,但虞蝶飛仍是被他泓亮眼底的幽幽冷光給震懾住,她順眼而下,來到他挺直的鼻梁、薄削的唇,虞蝶飛凝住呼吸,長睫瞬也不瞬。

  她仿佛看到了最俊美的神祇降臨到面前。

  巽禎高大的身軀突地晃了下,杏儿忙不迭地上前扶住他。

  他醉了,虞蝶飛意識到。

  扶著爺的杏儿可以感受到爺披散的長發拂上她的肩頭,她的臉臊紅得像熟透的紅茄,扶住他的手臂不禁微微顫抖著。

  走了几步,巽禎的腳步踉蹌了下,偉碩的軀体整個往床上仆倒。

  虞蝶飛來不及躲開,結結實實地被他的身軀壓個正著。

  杏儿著急地趕忙要扶起他。“爺,您摔著了沒?”

  身下的軟馥讓巽禎舍不得移開身体,他咕噥一聲,合上的星眸沒有睜開的打算。

  “熄火。”巽禎抬起手擋住刺眼的光。

  杏儿聞言,立即趨前滅了燭火。

  幽闇的黑暗忙不迭地取代光明,只剩窗外的一輪明月提供著微弱的黃暈光澤。

  虞蝶飛的四肢都被他鋼鐵般的身子給覆住,從沒和男子的軀体如此親密接觸過的她,慌亂得想擺脫身上的重量,可無論她如何使力,巽禎仍未曾移動分毫,她肺里的空氣都快被他擠壓出來了。

  “爺,我去煮醒酒茶,給您解酒,您稍等。”杏儿站起身,急急的小碎步移向門口。

  “不用了,你下去吧!”巽禎低沉卻不容拂逆的語音飄向杏儿的耳際。

  杏儿在門邊停住。“是。”緩緩地拉上門。

  虞蝶飛怔怔地看著杏儿離去的背影,喉頭倏地發緊,幽靜的房間內只剩下她和趴伏在她身上的男人,暈黃的月光破窗,照拂著兩人糾纏不清的身子。

  曖昧的氣氛激起她体內女性的自覺,虞蝶飛不知所措,只得將迷惑化為惱怒。“移開你的身子,你壓得我好難過,我快不能呼吸了!”她掙扎地抽出被他壓制的手臂,皺眉地推著巽禎的寬肩。

  “唔,不能呼吸?我可以給你新鮮的空氣。”巽禎邪肆的黑眼鎖住她,帶著酒味的男性氣息縷縷地噴向她,輕佻地將冰涼的薄唇印上她的。

  虞蝶飛全身頓時陷入一片火熱中,迷離的思緒隨著他的唇瓣搖擺不定。

  他變了,昨日眉宇攏著一層心傷的男人不見了,轉化成一個侵略危險的狂徒,到底哪個才是他,虞蝶飛看不清,也認不出。

  或許,這才是他真正的面目,邪魅而危險,玩弄她的情緒,掌握著她的一切。

  她掙扎,在狂風巨浪的火熱激情中掙扎,在他蠱惑的眸光中煎熬,他不放,一直到他心滿意足,肆意掠奪后才結束了唇舌纏綿的一吻。

  巽禎滿意地看著虞蝶飛腫脹的紅唇,他挑起她精致的下巴。“還要空氣嗎?”

  炫目的火焰霍地被冷水澆熄,虞蝶飛臉頰酡紅地揮開他放肆的手,一雙晶瑩明亮的大眼不瞬地和他對望。

  “你說過不再否認我們的關系的。”巽禎支起頤,身子慵懶地側躺在她身旁,不羈的長發垂落在床上,薄唇抿著性感的笑意。

  虞蝶飛孤挺的眉睫擰起。“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她質疑道,怒潮開始在眼中蔓延。

  這一路上,他不斷地提醒她是他的女人,是她的救命恩人,難道這具身子才是他的最終目的,他那雙邪魅的眼,唇邊可惡的笑痕,仿佛在昭告自己逃不出他掌心似的,她真的受夠了!

  盡管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但他帶笑的眼終于成功地惹惱她,原先的感激被憤怒和失望所侵占。

  哼,所有男人的最終意圖,全在侵占女人的身子,男人的劣根性永遠藏匿在內心深處,只要有機會,便會張牙舞爪的破浪而出。虞蝶飛潛藏在心中的惡劣印記絲毫不隨失去的記憶而流失,她燃著怒焰的眸子不屑地顯露她對男人的看法。

  “怎麼,對我失望啦?!”巽禎似笑非笑地瞟著她。

  “沒有期望,哪來的失望。”虞蝶飛極力忽視殘留在口中的那股混著酒味的男性氣息,倔傲地說道。

  “忘恩負義的小騙子!”巽禎罩上一層酒意的黑眼譏笑她的强自鎮定。

  “我沒有求你救我!”受不了他嘲諷的目光,虞蝶飛倔强地喊道,她雖忘了所有的事,可她根本不相信自己曾對眼前的男子開口哀求過。

  “可我已經救了,這該如何是好?”他逗著她,像戲耍一只毛皮豎立的怒貓。

  “那只好委屈你這次做白工了!”灼亮的怒焰几乎要噴出她的眼瞳,虞蝶飛冷哼一聲,細致的足踝伸下床鋪。
  
  “等等。”巽禎墨漬的眼眸閃過一道邪光,就像流星划過天空般的迅速,來不及捕捉便消逝無蹤。

  虞蝶飛不耐煩地偏過頭。“還有何貴事?”

  巽禎定定地瞧著她的臉龐,焦灼的目光几要將她烙進眼瞳,忽爾,他嘆了口氣,長密的睫毛垂下,覆住了他的眼。

  虞蝶飛沒有遺漏他眸底的悲哀,她的心被他臉上不經意顯露的悲傷給愣住了,那股淡淡的哀愁定住了她的身軀。

  他怎麼了?為何剛才還不可一世的男人,瞬息間,挺拔的眉宇竟籠著一層無助。

  是什麼緣故讓他這種傲視群倫、邪魅俊美的男人蒙上一層不該屬于他的悲傷?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力量?虞蝶飛發現自己的心正被嫉妒劇烈拉扯著。

  “你沒事吧?”虞蝶飛無法再正視他臉上的凄迷,她的貝齒咬紅了下唇。

  怯怯伸出的纖手輕觸到他臂膀的剎那間,巽禎的大手准確地擒住她的柔荑,雄健的雙臂立刻將她拉入懷里。

  他醉了,鼻間的酒味讓虞蝶飛腦中警訊大響,理智告欣她要推開身前這個危險的男人,可當她的手一抵上他寬厚的肩,力氣卻怎麼也使不出來。

  “讓我抱一下,一下就好。”察覺懷中人儿的輕微抵抗,巽禎溫柔地低語安撫,他輕柔地擁住虞蝶飛,仿佛擁住的是他最寶貴的東西般。

  虞蝶飛停止了掙扎,她靜靜地靠在巽禎的懷里,他話里的懇求,讓她狠不下心推開他。

  巽禎的唇再次俯下,他輕憐蜜意地吮著她的紅唇,强健的身子將她困在身下。

  虞蝶飛無助地抓緊身下的錦被,迷亂的眼看著巽禎渴求的唇逼近了她的頸項,留下灼熱的記號。

  虞蝶飛半醉的星眸,對上巽禎濃烈的眼光,他黑潭雙眼里不顧一切的狂烈深深吸附住她,她的心被那股熊熊的火焰給燒毀了。

  從窗子泄進來的月光灑在他俊美的側臉上,她著魔似地伸手俯上他的臉龐,巽禎偏過頭,性感的唇含住她的指,深吮舔舐,激烈的顫麻迅速引爆一觸即發的熱焰。

  醉了,醉了,他醉了,她也醉了,他醉在濃郁的酒中,而她卻醉在他不經意泄漏的柔情里。

  兩人肌膚上都滲出了細微的汗珠,巽禎再也無法忍住身下的灼痛,他悶哼一聲,迅速褪去了兩人不整的衣袍,滾灼的昂然刺穿了她。

  一波又一波的强烈衝刺,她的身体仿佛要被貫穿一般。

  歡愉喜悅几近臨界點,兩人骨頭里的骨髓似乎都融化了,强烈的歡愉迅速攀上巔峰。

  虞蝶飛疲憊卻又無比愛戀地摟緊身旁熟睡的男人,她不知道自己的情感竟來得如此洶涌濃烈。是渴求溫暖的緣故嗎?還是壓抑已久的情感,一決堤,就將自己淹至滅頂?

  她累了,不願再去想那些煩人的事,臉龐偎近了那片寬闊的胸膛,虞蝶飛漸漸沉淪在他給予的溫暖中。

  此刻的虞蝶飛是幸福的,因為她不知道,今日所有的一切,全是巽禎的游戲。酒,從來不能驅策他的意志,不經意的溫柔及語中泄漏的悲哀,說穿了,全都只是為了掠奪她純潔的身子及心甘情願的順服。

  呵,被男人蒙蔽的女人是最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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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4:05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4-1-27 04:06 PM 編輯

第二章

  她的記憶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仍無絲毫的進展,空白的部分漸漸被一個男人的身影所取代、所充填。

  每個清晨,睜開眼,迎接的是他沉睡的容顏,多彩的晨光在他俊美的臉上灑過,她頑皮的指尖跟隨著那光在他臉上游走,直到他的大手擒住她,他的唇覆住她。

  她變了嗎?不再否認他們之間的關系,一次又一次地倒在他溫柔的懷抱里,虞蝶飛自己也搞不清楚。她只明白,一望見巽禎的身影,甚或只隱隱見著一襲紫袍在風中飄揚,她的目光就再也移不開,她的纖足再也動不了,就這樣定定地望著,等著他的回眸。

  當然,在他的面前,她總是否認,不承認自己對他的情愫、對他的痴迷。

  倔强的眉眼只在他們激情難抑的剎那,才暫退,露出她真正的感受。她怕,怕巽禎一眼看穿,所以在他面前,她總是不馴比順服多,遮掩比真實多。

  “小姐,茶快冷了。”站在她身旁的杏儿,提醒道。

  從傍晚開始,小姐便在涼亭內喝茶賞花,到這會儿,天已將暗,桌上的茶未動分毫,而小姐的臉龐飛過的紅暈可媲美夕照的嬌艷了。

  虞蝶飛嫣紅了頰,仿佛被窺見了心中的秘密,她端起茶,胡亂地一口飲下。

  “咳──咳……”轉冷的茶水帶著些微的苦澀嗆著了虞蝶飛,她猛地咳著,想將胸中的不適化掉。

  “怎麼了?”紫色的身影踏著后花園的石徑,緩緩走近。

  正幫小姐輕拍后背的杏儿,停下動作,恭敬地向巽禎福身。“爺,日安。”

  “嗯?”巽禎走進涼亭,頎長的身影擋住了夕照。

  “小姐被茶嗆到了。”杏儿說道。

  “真不小心啊。”巽禎攤開手上的紙扇,輕輕扇著,背著光的臉孔,看不清表情。

  猜不出他話中是何涵義,虞蝶飛冷哼一聲,干脆地別過頭去。

  “你先下去。”抿起了一道笑,巽禎緩緩地走到虞蝶飛的身旁。

  “是。”杏儿轉身離去。

  “有什麼好笑?”不等巽禎開口,虞蝶飛就像被激的貓儿,先發制人。

  “別惱,我幫你扇扇風,消消氣。”巽禎落在她身旁的石椅上,紙扇輕扇著。

  “虛情假意。”虞蝶飛嬌媚的眸子瞟向他,心里甜滋滋地。

  “虛情假意?哦,我懂了。”巽禎收起扇,邪魅的黑眸映著霞光,大掌貼近虞蝶飛的后背。

  “你作啥?”虞蝶飛伸出手想拍掉他的魔掌。

  “別緊張,我只不過要幫你拍拍背,順順氣。”巽禎俯近她的耳際,輕佻地吹了口氣,大手安撫地輕拍她后背。

  耳邊的熱氣讓虞蝶飛從石椅上驚跳了起來,遠離他的掌握。

  “呵,你何時學會了輕功,我怎不知?”巽禎慵懶地用手托著腮,取笑地說道。

  虞蝶飛哪容得他這樣捉弄,她紅著臉扑向他,擰起的拳頭不斷落在他的胸膛上。

  “你真是可惡!”她鼓起腮,嗔怪的眉眼不像在發怒,倒似在向情人撒嬌般。

  巽禎抿起唇,牢牢地摟著她,任她在懷里撒潑,薄削的唇始終抿著一抹優雅的笑意。

  “今日宅子內,一切安好嗎?”

  “嗯。”虞蝶飛迅速地回道,美麗的臉龐流露出一絲的孩子氣,像個討賞的孩子,希冀著大人的贊美。

  自巽禎當眾宣稱她是這宅院的女主人時,她既驚愕又心喜,整顆心怦怦地跳個不停,她怕自己當不好這院落的女主人,卻同時又貪戀這個女主人的身分。

  直到下人來請益,問她院內的事如何處置時,她才有了踏實感,不再惶然失措。原來,當個宅院的女主人並不難,這半年,她努力處理宅子內的大小事,讓自己實至名歸,名正言順地當個女主人。

  “你將府內發落得極好,讓我在外闖蕩,無后顧之憂,我想給你個獎賞。”巽禎的長指抬起她的臉龐。

  獎賞?虞蝶飛搖頭,她早已將這事視為自己的本分,哪需要獎賞。

  “你無須搖頭,這獎賞我是給定了。”巽禎扶住她晃動的螓首,執意地說道。

  “你──”她不想再與他爭辯,干脆躲進他的懷里。

  他的寵溺、他的溫柔,從這具寬厚的懷中她可以明明白白地感受,但她還是不了解他;他從不談自己,關于他的父母、他的事業,她全然不知,或許,這座宅院,也許只是他多處的宅院之一,而她,也只是他藏嬌的對象之一。

  倔傲的性子讓她不可能低頭問他這一切的問題,但自己和多名女人侍奉他一人的畫面卻不停地出現在她腦海中,虞蝶飛一慍,不消想便開了口:“你,娶妻了嗎?”她從他的懷里起身,懷疑地問道,嫉妒的火苗在心中開始燃燒。

  “你眼中的憤怒之火快燙著我了。”對著她義憤填膺的臉,巽禎嘴角勾起了笑痕。

  “快說!”虞蝶飛衝動的性子,不耐他的捉弄。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怒氣衝天,還是無損你的美麗。”對她的怒吼,他充耳不聞,黑沈的目光好似全沉浸在她的美麗中。

  “你──”虞蝶飛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對他的贊美之言,不知如何應對,可對他的避而不答,她卻也無計可施。

  “蝶,你臉上的顏色真比天邊的彩霞還動人許多。”他打趣地說道,拐了個彎取笑她。

  “你不說就算了,犯不著拿我尋開心。”他接二連三的取笑讓她真的動怒了,沉下了俏臉,她開始在他懷里掙扎。

  “別怒,別惱,我的美人儿,我說便是。”巽禎牢牢地抱住她,不讓她離開。

  “聽好了,我還未娶妻,但紅粉知己無數──”

  虞蝶飛高懸的心一聽到“紅粉知己無數”這六個字,倏地從云端跌落于地,她僵著臉,忘了周遭的一切,也忘了掩飾在乎他的情緒。

  “你怎麼了?我話還沒說完呢!”他扶正她的臉,耍弄的幽光一閃而過。

  “我雖紅粉知己無數,但那已是過去的事了。”看著她,巽禎眯起眼審視她的反應。

  虞蝶飛又羞又喜,兩只皓手像是粉蝶拍動的雙翼,不停地拍向巽禎的胸膛。

  巽禎笑著擒住她的雙手,將鬢亂發搖的螓首壓向自己的胸口,起伏不定的胸膛傳出沉沉的笑意,直透她粉嫩的頰,和不及防備的心。

  她的身子在他懷中尋了個舒適的位置。眼,仰望著天邊的星,心,卻隱隱有些失落;他,就像天上的星,俊美的臉上不經意地流露出一股尊貴,而她,卻是地上的草,即便是失了記憶,她也知道自己不若他的矜貴,高高在上的他,是她必須抬頭仰望的一顆星啊……

  “怎麼了,怎麼悶悶不樂?”摟抱著她的身子,巽禎有節奏地輕輕搖擺著。

  她把臉埋入他的懷中,不願再看那天上的星,被他放開的手,合抱住他的腰。

  巽禎的薄唇輕觸了下她的臉龐,淡淡的觸感卻教虞蝶飛恍惚了,心也亂了。

  月,是個矜持的佳人,悄悄地出現在天的那一邊;風,是個霸道的狂徒,吹開了層層云霧,不讓云擋了它的視線,遮住月的美麗。

  吹向她的風鐵定是熱的,否則她怎會覺得昏眩而灼熱,在他懷中的虞蝶飛不適地動了下,想趕走那灼人的熱氣。

  “別動,你知道我一向不以君子自居。”巽禎低沉的嗓音加入了壓抑熱情的粗啞,摟著虞蝶飛的手緊繃不已。

  虞蝶飛面紅耳赤地掙出他的懷抱,慢慢地往后退。

  等到她確認自己安全后,才放聲喊出:“下流!”喊完,便頭也不回地跑回前院,芙蓉般的臉龐盡是數不盡的笑意。

  巽禎緩緩從石椅上站起,他腳步未動,眼跟著她窈窕的身影飄遠。

  云忽地遮住了月眉,巽禎俊美的臉龐蒙上一層陰影。我馴服你了嗎?對我,倔强的你到底愛了几分?我定要你徹徹底底地愛上我!他唇角陡地一揚,露出一抹令人費解的笑。

  他懲罰她了,從昨夜直至東方乍明,他不斷需索,糾纏不止,她的身子禁不起這甜蜜的折磨,直到烈焰高張時,虞蝶飛才緩緩蘇醒。

  躺在錦床上,她伸展著還疲累不已的身子,冷不防卻碰到另一具溫熱的身子。

  虞蝶飛霍然張開眼,直直地看著身旁的男人。

  “你沒出門?”欣喜大于驚愕,虞蝶飛忙不迭地靠向他。以往,無論他再忙再累,隔日定會在她未醒之前出門,怎麼今日他竟會躺在身旁,與她共枕而眠?

  巽禎咕噥一聲,大手一伸,將她連同她身上的被子一起摟住。

  “你今日不出門了嗎?”虞蝶飛撐起自己的身子,不放棄地繼續追問,雖說男人在外奮斗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有時,她真被寂寞給侵蝕得心亂時,便會對他在外的事業怨妒,惱恨它奪去了他所有的注意。

  “嗯。”隨意一應,巽禎又跌入了夢鄉。

  虞蝶飛溫馴地躺在他的身側,張著眼,迎接著透窗而入的陽光。

  第一次,她有了踏實的感覺,心不再高懸半空中,像朵無依的云飄來蕩去。

  她表面雖堅强,可內心仍是不安的,在夜晚來臨、黎明初現的這段時間,她總在矛盾的心情中沉醉在他的懷中,仿佛是活在夜晚的女人。

  他不給的,她便不求,她寧可在曖昧的身分中求活,也不願開口求他,她的自尊不允許,她的傲氣不允許。

  雖然,她的心是晦暗不明的,可是此刻,明亮的陽光驅走了她的黑暗,白天的相見,讓她可以循著光,張著悸動的雙翼,像只炫麗的彩蝶朝他飛去。

  她更加偎近他頎長的身軀,臉龐埋進他的胸膛里,唇邊綻放出一朵幸福無比的笑意。

  等到巽禎和虞蝶飛用過膳,已過了午后,他們迎著涼風,沿著樹蔭,悠閑地踱往西院。

  充足的陽光映照著虞蝶飛被情愛滋潤的花顏上,艷麗得令人再三回頭注視。

  可她恍然不覺,她的眸光不在乎任何人,眼簾里只容得下那抹紫身的高大身影。

  “笑什麼?從醒來便見你一直笑。”巽禎看著她唇邊的笑,薄唇也跟著勾起笑。

  虞蝶飛搖搖頭,她怎能說是因為他今日沒出門的緣故,心中的矜持讓她說不出口,只有跟著巽禎的腳步輕盈地像要飛舞般。

  他停下腳步,手臂攬住她的身軀,俊美的臉龐慢慢俯近。“是不是因為我今日沒出門,你欣喜若狂?”語畢,輕慢的唇舌輕抵住她嬌柔的耳垂低喃。

  “才不是!”虞蝶飛脹紅的俏臉,白皙的手臂不斷地推阻著他的靠近、他的掠奪。

  為何她心中的秘密,總是輕易地被他窺見,而她卻總像站在白茫的霧里看著他?他邪魅危險的一面,總教她痴忘了一切,臣服在他狂烈的情意中;而憂郁的這一面,卻讓她失了防備,為他臉上的黯然心痛不已,這個男人到底還有多少面是她不知道、不曾看過的,虞蝶飛若有所思地想著。

  “到了。”

  在虞蝶飛胡亂猜想時,巽禎已帶著她走到了西院的馬房。

  “你要騎馬?”虞蝶飛站在馬房前,看著他叫馬夫備馬。

  巽禎搖搖頭,唇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

  “那為何來馬房?”虞蝶飛不解地問道。

  “你說呢?”他從馬夫手上接過韁繩,將馬牽到陽光下。

  馬,黑色流暢的肌肉在陽光下,散出耀眼充滿力量的光芒,高昂的馬頭倔傲地揚起,仿佛正睥睨著天下的万物般。

  虞蝶飛不自覺地往后退,她戒慎地仰望這黑黝的馬儿,它的高大健壯讓她有些心驚。

  “噴!”

  通体黑亮的駿馬忽然朝著她噴了口氣,她猛地后退一步,足踝踉蹌了下。

  “你害怕嗎?”巽禎唇邊的彎弧擴大,黑眼閃爍。

  “怕?我才不怕!”虞蝶飛腳步還未站穩,不服輸的性子便急著反駁。

  “該是不怕才對,你以前最喜歡騎馬了。”巽禎的掌溫柔地順著黑馬的鬃毛撫動,黑眸與馬儿圓潤的黑眼相對。
  看起來不可一世的黑馬恭順地垂著頭,任由巽禎的大掌來回撫摸,虞蝶飛挺眉下的眼著迷地看著眼前的一人一馬,風中,搖曳的紫袍和油亮的黑鬃迎風飛舞,陽光下,竟同樣俊美得令人不敢直視。

  “是嗎?”虞蝶飛仍沉浸在眼前令人目眩的一幕,無意識地自喃著。

  “我會騙你嗎?”巽禎的目光從馬儿的身上移向她,抿起唇問道。

  縱然他的微笑再溫柔,但虞蝶飛總覺得在他的笑容后隱著一層深沉的邪魅,在他多情的態度、優雅的舉止下,究竟是正,或邪的化身?她真的分辨不出。

  “怎麼了,一直盯著我看?今日還瞧得不夠嗎?”巽禎眯起眼,黑色的眼瞳里閃耀著挑弄,他已好多次撞見她痴迷的目光了。

  “哼!誰盯著你看了。”虞蝶飛俏臉一紅,嗔怒地別開頭,不想對上那對促狹的黑眼。

  “不是你,難道是這匹馬?”巽禎長指指著黑馬,取笑的意味十分明顯。

  “你──”虞蝶飛腳一跺,便要扑打巽禎,可一見著巽禎身旁高大的黑馬,心卻先涼了一半。

  “別怕,快過來,這可是我要給你的‘獎賞’。”巽禎拍拍黑馬,仿佛它是只柔順的綿羊而非高大的馬儿般。

  “‘獎賞’?”虞蝶飛想起了昨日,他執意要送給她的獎賞。

  “等你學會后,定會喜歡馭風駕霧的騰空快意。”巽禎笑著招手,要她過去。

  她還是猶豫,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不相信自己,她怕自己無法駕馭馬儿,在他的面前出丑。

  巽禎將她的猶豫納入眼底,他不再多話,倏地紫袍一掀,瀟灑地翻身上馬。

  “要上來嗎?”他魔魅的眼扇動著她的心。

  虞蝶飛僵硬地搖搖頭,仍是不願上前一步。

  “罷了。”他不再强求,熟稔地將馬掉過頭,趨著馬緩步走向馬場。

  虞蝶飛松了口氣,目光跟著他移到了寬敞的草地上。

  漫不經心的黑眸轉為專注,眼瞳黑得晶亮異常,寬厚的胸膛隨著平穩的呼吸上下起伏。風中,是草的氣息。

  “駕!”巽禎喝令下,黑馬即像枝迅箭般地飛奔而出,快捷地只讓虞蝶飛捉捕到一抹紫色的身影。

  騎著黑馬迎著陽光,他的紫袂在風中飄動,往無垠的藍空奔去。風,追不上他,云擋不住他,俊美的臉龐上是狂野的顏色。

  他奔揚的英姿投影在她的眉間。他朗笑,她也不自覺地跟著微笑,仿佛天經地義般,虞蝶飛的目光滿是痴迷的情意。

  奔馳的身影愈來愈近,等到虞蝶飛回神,馭著黑馬的巽禎已來到她的跟前。

  她退了一步,想要避開,冷不防一只强勁的手臂伸出,摟住了她的柳腰,將虞蝶飛提上了馬。

  “別怕,我不會讓你受傷。”巽禎無視于懷中人儿的掙扎,硬是摟緊她,不讓她掙開。

  “你──”虞蝶飛正要喝罵出聲,身下的黑馬突然加快了速度,馬不停蹄地往前飛奔,她口里的怒吼全化為驚怕的尖叫,皓白的雙臂緊緊地摟住了巽禎。

  雖然白細的額際仍布滿了汗珠,但虞蝶飛的大眼已由驚懼漸漸轉為平緩,身子已能適應黑馬震動有致的韻律。

  “還怕嗎?”察覺到懷中的人儿已不再顫抖,巽禎的臉涌上一層薄薄的笑意。

  “當然不怕。”她逞强地說道,完全忽略自己蒼白的臉蛋毫無說服力可言。

  “好,那我下馬,讓你一個人騎。”他微微一笑,作勢要下馬,急得她一把抱住他,顧不得任何矜持。

  “你不是不怕嗎?”巽禎盯著她,唇邊嘲弄的笑比太陽的光芒更加刺人。

  “我……不怕。”虞蝶飛明知道他是故意捉弄自己,可她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輕笑出聲,在她來不及驚呼之下,迅速地下了馬,留虞蝶飛一人坐在馬背上。

  “騎啊!”巽禎環著胸,好整以暇地催促道。

  “騎就騎!”禁不起他的挑釁,虞蝶飛咬著牙,吞下胸中的懼意,雙腿往馬腹一夾,黑馬迅速飛奔至綠油油的草地上。

  虞蝶飛手緊抓著韁繩,眼始終不敢張開,盲目地任由黑馬載著她東奔西躍。

  “把眼睛張開。”巽禎朝她喊道,原本環胸的手,不知何時已拿出袖中的紙扇,優雅地輕扇著。

  迎面而來的風輕快地拂上她的眉眼,好像也在催促著她。虞蝶飛擰著眉頭,不情願地張開眼后,才發現藍空離她好近,頂上的白云仿佛一伸手便可觸及,鎖著心的眉結,才緩緩松開。

  她真的成了一只蝶了,鼓動著隱形的雙翼,回蕩在天地間,風中草上盡是她銀鈴般的笑聲,叮叮當當地響著。

  駕著馬,虞蝶飛直要飛舞上天際般,她放任著黑馬奔馳,輕盈的身子愈舞愈激烈、愈舞愈瘋狂,她愛上這種騰風駕馭的快感了!

  “小心!”突然間,巽禎低沉的聲音在她輕舞飛揚的天地間響起。

  虞蝶飛還不明白怎麼回事,黑馬前腳已猛地揚起,用力地甩下她。

  她的身子拋到半空中,然后加速地墜下,虞蝶飛閉緊眼,等待著即將到來的劇痛。

  嬌弱的身子落下了,落在巽禎寬闊的懷里,溫熱的肉身替她擋住了草地的冷硬。

  疾奔而來的巽禎及時地接住她,頎長的身軀包覆住她的柔軟。“你沒事……”

  他的話還未問完,黑馬揚起的前蹄便踢中了他的左臂。“噠”,清脆的骨折聲在他体內響起,劇痛如火般地蔓延在他的全身,他一顫,單腳跪軟在地上。

  “巽禎!”虞蝶飛抖顫的手托住他的身子。

  午陽下,冷汗流下了巽禎飽滿的前額,無力的手臂下垂至他的身側。“我的左臂斷了。”虛弱的笑意浮在他的臉上。

  “還笑,你的左臂都斷了。”看著被撕扯出一個大傷口的左臂,她急切的聲音中帶著些微的哭意,虞蝶飛心疼地喊道。

  “都怪我,這一切都怪我。”她眸中聚集著悔恨的水氣,要不是她得意忘形,也不會讓黑馬給摔下,巽禎也不會為了救她而受傷,都是她,都是她的錯!

  “不。”巽禎伸出完好的右手,輕輕地拭去她的淚。“你無須自責,能看見你像只蝴蝶飛舞在風中,再大的疼痛我都能忍。”俊美的臉龐,一雙黑炯的眼布滿了情意,薄削的唇扯開了一朵朵蒼白的笑意。

  虞蝶飛被他蒼白的笑擰得心都碎了,痴望著他的眸光滿是迷戀,不再遮掩。

  “你在向我示愛嗎?”雖是受了傷,巽禎仍不忘取笑她。

  “是,我是。”虞蝶飛一個字一個字說道,看似平靜的眼波暗藏著洶涌的情愫。

  “我愛你。”虞蝶飛望著他的眼,堅定地說道,她的心不再徘徊不定,全都臣服在他釋放出來的溫柔里。

  巽禎迅速地壓下心中的錯愕,黑眼在對著她時,美麗而深情,像一陣春雨,亂了她的心。

  “巽禎……”虞蝶飛未竟的話消失在他的唇間,他輕憐蜜意的舌尖探索著她柔馥的唇瓣,兩人的黑發在風中飛散,交纏在一塊,虞蝶飛攫住兩人的青絲,緊擰在手心,仿佛握住了幸福的開端。

  纏綿至極的一吻過后,虞蝶飛放縱的心跳還未平息,巽禎便張開右臂將她摟入懷中,幽深如潭的多情黑眸在她不注意時,悄悄掠去了適才激越的情愫,看來,終于讓她徹底地交了心,迷了情,這痛,值得。

  呵……倔强的你終究還是愛上了我,但我更想知道你愛我有多深,除卻了這一層外在的財富權位,你還會愛我嗎?抑或你會如宮中那些趨炎附勢的女人一般,收回你的愛,毅然離去。
  “叫人來吧,我的左臂再不接上,恐怕你日后所見的將是一個獨臂郎君。”右手撫著她的黑發,巽禎滿不在乎地笑道。

  虞蝶飛驚呼一聲,迅速地起身,她真忘了巽禎斷臂的事,只要偎進他的懷中,她便會失了理智,在他的溫柔中沉淪。

  “我這就去叫人。”她羞紅了頰,轉過身踏著小碎步離去,不讓他瞧見自己的慌亂失措。

  天上的云輕輕地飄過虞蝶飛的頭際,就像愛情來的時候一樣,它不會鄭重地叩門宣告,也不會大聲地喧嘩鼓噪,它只會趁你不注意時,悄悄地、悄悄地鑽入你的心,等到發現時早已沉淪,無法自拔,虞蝶飛抬起頭,望著天上的云,妍麗的臉龐上綻放出一抹了然于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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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4:07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4-1-27 04:07 PM 編輯

第三章

  午后的陽光懶懶的灑進窗口,虞蝶飛眯起眼,拉上柔細的簾子。

  什麼時候開始,她成了只能活在陰影下的女人,她最厭惡的一種女人。

  沿著牆,虞蝶飛的身子緩緩滑下,臉靠在曲起的膝蓋上,如云的黑發飛瀉舞落,几乎淹沒她。

  她一雙水盈盈的眸子淡淡地掃過房內──

  男性寬大的晨褸隨意棄置在床上,空氣中似乎還飄散著屬于他的獨特氣味,她閉起眼,將他呼吸過的空氣嗅入淺淺的肺中,溢出來的,是和他交混過的氣息。

  巧奪天工的臉龐綻出一朵絕美的笑,沉迷于她小小的游戲中。

  過了一會儿,虞蝶飛慢慢地站起來,柔細的小腳陷在厚軟的地毯中,像只優雅的貓,踩著無聲的跫音。

  四方雕琢精細的實心木樁上架著一座大床,周遭光滑的絲綢被綁在木樁上,大床上頭的深藍色絲被,未曾整理,隨意地攤開,仿佛正准備拍打上岸的藍波,高低起伏著。

  虞蝶飛伸展修長的四肢,倒向床上的那片藍,她的手一勾,攫住他的晨褸,緊緊地抱在胸前,磨蹭她光滑的臉蛋。

  一年了,跟著他已經快一年了。

  剛開始,在固有禮教的桎梏下,她猶豫、彷徨、無所適從;但,漸漸地,她淪陷了,淪陷在他寬廣的懷抱里,眷戀起他給她的溫暖。

  她滿足、沉溺在這日復一日的生活中,平淡卻又幸福。

  待在他身邊,縱使記憶不再,也無妨了。她早已沒有尋找舊日的心情,她要的是現在,過去那段沒有他的回憶,失去了,她不會覺得可惜。

  虞蝶飛眨著靈動的雙眼,緩緩從床上爬起。

  她走到相通的更衣房,滿櫃新裁制的衣裳,綾羅綢緞,軟滑細致的質地誘她伸出手輕撫,她綻出一抹笑意,不經心地掃過眼前的新衣。

  巽禎對她從不吝嗇,無論是珠石寶玉,胭脂水粉,珠瑁羅緞,都定期送至她面前,讓她挑選。有一回,她故意留下全部的珍珠首飾,想探測他的反應,沒想到, 他眉頭連皺都不皺,甚至還附在她的耳邊,邪肆的低語說,再晶瑩的珍珠項煉都比不過你的雙眼,再溫潤的美玉都比不上你的肌膚。

  虞蝶飛聞言,嬌紅了雙頰,纖手推開他存心戲弄的臉龐,卻推不開夜里,巽禎霸道有力的侵占。

  她定睛地望著銅鏡中自己紅嫣的臉龐,跌入了甜蜜激情的回憶中。

  近郊,一座府邸,如高僧打坐在林間般,隱藏在蟬鳴蟲叫的天然屏障下。

  府邸的四周,几名黑衣人正嚴密地來回巡視,連成一道密不可攻的保護網。

  庄嚴的府邸外,停放著十輛貴華錦麗的馬車,馬車的簾紗隨風輕輕飄起,吹進空無一人的車內。

  人呢?這會儿,全在府內肆意快活著呢!

  陣陣悅耳的絲竹,伴著歌舞的喧嘩從金碧輝煌的府邸內傳出。

  依恃著府邸外的嚴密防衛,府內的貴公子們安逸地游走在這未央的午夜。

  雕梁畫棟,衣香鬢影,晶瑩璀璨的珠晶閃著炫人的光華,明亮的燭光下,席座上的眾人,風姿款款,為這炫目的夜更增華麗。

  熱鬧的夜,喧嘩的人,熱切地舉杯,他們不稱尊號,不多客套的贅言,只為放松及享受生活奢華的一面。

  不知從何開始,京城中權傾一時的貴公子和富可敵國的商人子弟,或許是飽暖思淫欲的私欲作祟,想出了半年一次的聚會,不稱名諱,不問政事,只為光明正大 的放縱,肆意的荒唐。他們家中的妻妾即便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卻皆默不作聲地任憑自己的男人穿梭在這群鶯鶯燕燕中,她們寧讓丈夫一年放縱兩次,也不願丈夫鎮 日流連在花間,甚至還有女人偷偷感謝提出這半年會的人,用這聚會拴住了丈夫不定的心,可悲啊!女人,竟得用丈夫的出軌來保障自己的婚姻。

  京城的四大名妓,五大金釵婀娜多姿地穿梭在這些非富即貴的公子哥們身旁,巧妙地挑動隱在斯文底下,那屬于男人的欲望。

  愈是放蕩不羈的男人,她們黏得愈緊,而眉宇間有著一擲千金仍不在乎意味的,她們更不可能放過。

  她們盼了半年才終于盼到的一次宴會,豈能白白錯過,定要捉牢一個願為她們贖身,願在她們身上耗盡千金的男人才行。說不定,下次半年后的宴會,她們就不 是享譽京城的名妓或金釵了,而有更嬌更俏的人取代了她們的地位,色衰而愛馳,看盡了勾欄院里那些失勢的姊妹,她們是懂得為自己的后半輩子多作著想的。

  一雙雙洋溢著春情的媚眼挑勾著男人,男人也甘之如飴,笑擁入懷的美人。

  虞蝶飛掩袖,優雅地輕啜著冰涼的薄酒,雖是意興闌珊,可美人飲酒的慵懶模樣,足令在座已左擁右抱的男人心蕩神搖。

  巽禎人呢?虞蝶飛益發迷離的美眸在廳內搜尋著,既然帶她來了,又為何要撇下她?留她獨處在這一堆虎視眈眈的男子間。

  在來之前,她單純的以為巽禎願意讓自己融入他的朋友間,不意,迎入眼際的卻是一幕幕放逸荒誕的景象,男人披在斯文外表下的獸性,毫無掩飾。

  她的眼不慍地掠過席前舞姿輕搖的歌伎,体內的血液似乎也隨著繞耳的絲竹,而鼓噪浮動。

  伴著酸酸澀澀的苦味,虞蝶飛掩起袖,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姑娘,怎麼一個人在這儿喝悶酒?”雷世昕大剌剌地占據在虞蝶飛身旁,過分漂亮的眼瞳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那原是巽禎的座位,眾人只敢涎著臉,卻不敢登然入座,唐突佳人,可雷世昕不僅入座,唇間還勾著一抹笑,笑得令人費解,笑得捉摸不定。

  太像了,雷世昕黑亮的眸底跳躍著驚異,這女人甫一進門,他還以為是她,那個該待在角落等他的女人──柳扶搖。

  當她親匿地靠在巽禎身旁出現時,陡然橫生的怒氣迫使自己目不轉睛地瞪視她,直到他發現兩人之間的差異。

  眼前的女人確實很像,但並不是柳扶搖,雷世昕眼底的殘暴釋開了,單眼皮下的狹長眼瞳閃著興味,巽禎得不到柳扶搖,就找了一個替代品,他冷哼一聲,不悅巽禎對柳扶搖的余情未了,他的眼閃過一道强烈的妒意。

  “走開。”虞蝶飛睨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要他離開。

  “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很像一個人?”雷世昕不懷好意地眨著過長的睫毛。

  “我說,走開。”虞蝶飛將垂落至胸前的發絲攏到肩后,對眼前的男人始終視若無睹。

  “你連甩發的姿勢都像她。”雷世昕托起腮,研讀她臉上的每一表情,他恣意地盈握住一綹虞蝶飛的發絲,拇指撫摸著發的滑順。
  “請你放尊重!”虞蝶飛從他手中搶回自己的發,怒氣騰騰的眸子像兩把火焰直噴向雷世昕。

  “呵,顯然巽禎還沒把你的脾氣教化好,這一點,你可輸她了。”雷世昕似笑非笑地睨著她。

  “爺,人家找您好久了,原來您在這儿。”面容艷麗的牡丹是飄紅樓的當家花旦,她親熱地偎近雷世昕的懷中。

  雷世昕也毫無顧忌,長指抬起牡丹的臉頰,纏綿的擁吻,兩人的唇舌激烈的交纏,他的大手毫不客氣地撫上牡丹有致的曲線,肆意揉捏,引來牡丹一連串的嬌吟。

  “哼,聽說發情的畜牲,總是隨地而處,這話果然不錯。”虞蝶飛不屑地瞄著激情難耐的兩人。

  雷世昕停下手中的動作,狹長的眼深深地凝視她,嘴角露出了一道難以理解的笑。“比起她,你倒像是個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甚無情緒的娃娃,哎,我現在倒有些羨慕巽禎了。”他誇張地嘆了口氣。

  柳扶搖,那個女人永遠逆來順受,無論他對她多蠻橫、殘暴,她始終沉默以對,好几次,雷世昕几乎因她的悶不吭聲氣得差點將她捏碎,她是這麼不在乎他嗎?她愈沉默,雷世昕胸中的那股不滿就愈加熾烈。

  “咦,柳姑娘什麼時候到的?”牡丹訝異地看向虞蝶飛,隨后又偷偷地窺探雷爺的神色。

  柳扶搖怎會出現在這,爺不是不准她露面嗎?牡丹還記得有次一個男人喝醉了酒,不識好歹地調戲柳扶搖,結果爺臉色鐵青當場驅逐了那男人,還當著眾人的面把柳扶搖狠狠地罵了一頓,怎麼今天爺竟容她人出現在這里?

  “牡丹,看清楚,她不是柳扶搖。”雷世昕的指尖輕慢地撫過自己濃密的眉頭,魅笑地說道。

  “可她明明就是……”話還未說完,牡丹看出了兩個女人的不同之處了,兩張同樣絕美的臉龐,但眼前這女人的臉上多了一股不馴,不似柳扶搖的柔順。

  “好像,真的好像……”牡丹仍喃喃自語著。

  “我沒騙你吧,不知名的姑娘。”雷世昕接過侍儿端來的酒,好整以暇地望著虞蝶飛,薄唇輕啜著酒。

  “哼!”盡管心中有絲好奇,但虞蝶飛仍是別過臉,不睬他帶笑的眼眸。

  柳扶搖是誰?自己真的那麼像她嗎?虞蝶飛情不自禁地撫過自己的臉龐,疑問的眸子勾起她的回憶……

  她還記得巽禎第一次帶自己露面時,所面對的是一雙雙震驚的眸子,男人看她的目光,總是帶點憐憫,而女人則是帶點惡意的揶揄,她不明就里,因為從來就沒有人告訴她,她像另一個女人!

  “回去幫我問巽禎一個問題。”雷世昕恣肆地抬起虞蝶飛的下巴。

  “替代品的滋味嘗起來如何?”不等她揮開,雷世昕訕笑地放開她,挽起牡丹,目中無人的離開虞蝶飛的視線。

  虞蝶飛憤然地擦拭著那男人撫過的地方,仿佛要將他剛才的一番話一並從心版上擦去般。

  不會的,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虞蝶飛蹙起眉排斥這突如其來的刺痛感,可腦海中出現的卻是巽禎凝視她時,所發出的尋探眸光,那目光,讓她覺得他是透過自己的靈魂在找尋他要的東西。

  虞蝶飛心神不定地抬頭,卻迎見兩潭黑森的眸光,巽禎!他在那里待多久了?她綻開一朵笑,提起裙迎上前去。

  “怎麼,認識了一位新朋友?”巽禎摟住她,朝著屋外走去。

  虞蝶飛蹙起了秀眉,對那個孟浪男子的舉動,她是不悅的,可他的話卻在她平靜的心湖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了陣陣漣漪。

  “不喜歡他?他可是聖上御封的大將軍呢!”巽禎偏過頭,打量著她的反應。

  “大將軍又如何,舉止狂浪,態度傲慢。”虞蝶飛說出她內心的不滿。

  “呵,可別讓他聽見。”巽禎笑道。

  “我有件事想要問你。”她拉住他的衣袖,兩人站在宅院的門口。

  “你問。”

  “柳扶搖是誰?”她凝著他的眼,認真的眸光直想穿透他所有的想法。

  仿佛早有了准備,他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她是我表妹,也是雷世昕的妻子。”

  “她……長得和我很像嗎?”她沒忘記自己是雷世昕口中的替代品,如果她是柳扶搖的替代品,那不就表示巽禎對她的表妹柳扶搖有著情意在,那她算什麼?!

  “不,在我眼中,你是你,她是她,兩個人截然不同。”在他眼中一只柔順的家貓和一只戒備的小獸是不同的,盡管兩人面貌相同。

  “真的?”她狐疑地問道。

  “真的。”扶搖冷靜而聰穎,而眼前這只蝶,衝動又激烈,怎麼會一樣?

  “走了。有什麼問題,上了馬車再問也不遲。”巽禎牽著她,月光下的側臉爽朗明亮,可隱在陰暗的另一方卻邪魅而莫測高深。

  上了馬車,虞蝶飛已不再追問,心中的猜忌全化了去,她靠在巽禎的肩上,不一會儿便進入了夢鄉。

  手,撫著她烏亮的發絲,眼,望著她沉睡的嬌顏,巽禎的嘴角露出令人費解的詭笑。還滿意我的答案嗎?這游戲可愈來愈有趣了。

  他沒有回來,虞蝶飛失神地看著錦床上的另一只繡枕,整齊的紋理,顯示枕頭的主人未曾躺臥過。

  他為什麼沒有回來?他昨晚在哪儿過夜?虞蝶飛整顆心仿佛被掏空般難受。

  三更鼓響,虞蝶飛的心漸漸地絕望,她哀悠地嘆了口氣,在万籟俱寂的夜中挑動著最幽微的悲涼。

  就在她要接受巽禎未歸的事實時,大門傳來一陣突兀的響聲。

  他回來了!虞蝶飛慌忙地下了床,來不及穿上保暖的緞鞋,便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

  他們的目光隔著幽閉的長廊在空中交會,虞蝶飛抑制不住心中波濤洶涌的情意,她邁開腳步,飛扑進巽禎的懷中。

  巽禎摟抱住她,頎長的身軀整個向后倒去。

  仆在巽禎身上的虞蝶飛驚愕地抬起臉頰。“怎麼了,有沒有摔著?”她急切地想拉起他。

  巽禎四平八穩地躺在回廊上,一個抽臂,便將徒勞無功的虞蝶飛拉伏在自己身上。

  “才一天沒見到我,就這麼想我了,嗯?”巽禎睜開眼,口鼻中邪肆的氣息噴向她。

  他醉了,濃郁的酒精味就是最好的證明,虞蝶飛對上那對混沌的眸子,憐惜的指撫著他的臉。

  “說,你還沒說想不想我?快說!”巽禎像個執意要得到答案的孩子,霸道地要她回答。

  虞蝶飛燒紅了雙頰,明知道巽禎喝醉了,明日醒來可能把今晚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淨,可她仍羞怯地難以啟齒。

  “說!”巽禎再次不耐地喊道。

  “我……想你。”虞蝶飛細如蚊蚋的聲音在他的耳畔旁響起。

  巽禎滿意地抿起嘴角,有力的雙臂擁緊懷里的人,扯起嘴角,慵懶地開口。“那愛不愛我?”

  虞蝶飛心儿怦怦地直跳,愛他的事實早就不言而喻,他又何必問呢?她深吸了口氣,定定地凝視他。

  “我愛你。”

  靜寂的黑夜中,虞蝶飛輕柔的嗓音飄浮在空中,慢慢地墜落在巽禎的耳里。

  虞蝶飛將臉埋入他的胸膛,感受每次他呼吸時,那一高一低的起伏。她的手扯緊他的衣角,仿佛怕他再次離去般。

  “你愛我嗎?”語未竟,虞蝶飛忙不迭地將臉埋得更深,他可知她的這一句問話,可是鼓足多大的勇氣才敢開口的?

  巽禎的眼中詭光一現,嘴角無聲地露出一道令人費解的笑。
  難堪的沉默仿佛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虞蝶飛心灰意冷地抽離他的懷抱,坐落到一旁。

  她失落的眼窺向平躺在面前的男人,巽禎合上的眼簾讓虞蝶飛的心又活了過來,原來,他是睡著了。

  “醒醒,你不能在這儿睡。”虞蝶飛平復心悸,半拖半拉地撐起巽禎魁偉的身軀。

  “唔……”巽禎全身的重量壓向她,讓好不容易拖起他的虞蝶飛又倒了下去。

  “不能睡在這,會著涼的……”虞蝶飛語音漸微,因為那個嗜睡的男人似乎完全沒聽見。

  嘆了聲,虞蝶飛站了起來,回頭走入房內。

  就在她離去的瞬間,巽禎的眸子睜開了,無情的算計在眸底成形。呵,逗弄這只小獸實在有趣,蝶,你說你愛我,可你會愛我愛到連尊嚴都不要了嗎?我實在很想瞧瞧失去尊嚴的你會變成什麼模樣?

  柔軟的腳心每踏在冰涼的木質地板上,凍人的冰寒便乘機而上,不顧腳底的刺痛,虞蝶飛急切地奔回房,拉起床上輕柔但異常保暖的被褥,先蓋上巽禎的身軀,再奔回房內的衣櫃拿出另一條被褥。

  兩趟來回的跑步,已經逼出虞蝶飛一身汗,她先將被褥平鋪在地板上,兩手合力翻過巽禎的身軀,讓他躺進鋪好的被褥中。

  被凍寒的身子縮進巽禎的懷里,她滿足地呵了一口氣,汲取他溫熱的体溫。

  雪花開始一片一片飛落,虞蝶飛環著他的腰身,几近耳語地說道:“巽禎,你有感受到雪花的顫抖嗎?我對你的心就像這片片雪花一樣,時時驚懼顫抖,害怕你隨時抽身離去,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她偎在他的懷中,意未竟,已入眠。

  睡眼蒙眬中,虞蝶飛拂開鼻尖的搔癢,沒想到這輕搔竟飄進她的耳垂繼續折磨她,她再次拂開,偏過頭不想醒來。

  巽禎收回手,邪笑一聲,冰沁的手掌伸進她的衣襟內,覆住溫熱的胸脯。

  虞蝶飛驚呼一聲,乍然醒轉,靈動的大眼驚悸地圓睜。

  “你終于醒了。”冰沁的大掌仍不放過她,恣意地在她胸前揉搓。

  “巽禎……”虞蝶飛兩手阻著他的手,乞憐地哀求,她受不了他掌中的冰涼。

  “冷嗎?”他收回手,斜睨著她。

  虞蝶飛點點頭,不敢迎視他。

  巽禎邪笑一聲,一把扯開衣袍,露出精壯的胸膛,兩手一攬,虞蝶飛被包覆進一片溫熱的肌膚中。

  “還冷嗎?”他的聲音在虞蝶飛的頭際響起。

  她搖頭,迷離的眸望向還未明亮的天空,月亮還隱隱掛在空中。

  巽禎再次將手伸進她的衫內,手掌已不再冰沁,而是帶著熊熊的火焰席卷她身子的每一處。

  微微的月光照拂在他臉上,俊美的側臉,讓虞蝶飛著魔地任他予取予求。

  她的喉中不自覺逸出嬌吟,玉臂攀住他結實的頸項,如云的秀發與他狂放的黑發糾纏,分不清屬于誰。

  “不冷了吧!”巽禎低啞的嗓音滑過她的耳垂,深吮舔舐的舌尖充當引信,引爆她体內的火山。

  “巽禎……”他的唇舌攀上她胸前的山巒,惹得她一陣痙攣,螓首無助地擺動。

  巽禎邪肆一笑,蓄勢待發的硬挺立即貫穿她的柔軟,開始令人窒息的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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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4:08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4-1-27 04:08 PM 編輯

第四章

  纏綿過后,巽禎裸著上身,將她和被褥一並攬抱回錦麗的床上。

  兩人靜靜地躺臥在大床上,黑發相纏,身子熨著彼此,傾聽對方深淺的呼息。

  驀地,一聲長嘆由巽禎的口中喟然而出,攪亂了室內旖旎的氣氛,也攪亂了虞蝶飛的心。

  她睜開睡意惺忪的眸子,偏過頭望著巽禎的臉龐。

  俊美的臉上布著極不協調的陰郁,虞蝶飛的心擰了下。

  “蝶……”巽禎喚住她,舉棋不定的猶豫首次出現在黑深的眸底。

  “怎麼了?”虞蝶飛從棉被中伸出手,主動地握住他。

  “我……”巽禎剛開口,便又止住,他別過頭,留給她的是他落寞的黑發。

  虞蝶飛攤開身上的暖被,連同身子一同覆住他壯碩的身軀,仿佛是帶著彩麗雙翼的蝴蝶般,柔細的額頭抵著他,水眸定定地與他對望。

  巽禎抬起手拂過她的臉頰,須臾,輕輕地嘆了口氣。“生意出了點問題,我心煩。”

  冷冽的春風吹進了窗,輕拂著他與她糾纏的長發,虞蝶飛的掌心熨燙著巽禎寬闊的肩膀,感受這具背負著莫大壓力與責任的强健身軀。

  “所以,你今夜才會醉酒回來?”收回手,虞蝶飛環抱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臆。

  “不,我不是因為這原因喝酒!”巽禎的手臂突然激動地攫住她柔美的肩頭。

  “不!我再怎麼不濟,也不會讓你去!”突然,巽禎宣誓般地大聲喊道,異樣晶亮的黑眸鎖住她。

  “去哪?”虞蝶飛撐起自己的身子,絕美的臉龐毫無設防,有的,也只是對他的信任及在乎。

  “你別問了!”巽禎痛苦地閉上雙眼。

  “告訴我。”虞蝶飛堅定地望著他,執意要得到答案。

  “你──”他瞠起眼,想嚇阻她,卻在遇到她的眸子時,不由自主地軟化,巽禎避開她的眼,抑郁地緩聲說道:“半年會時,一名當權的王爺……看上了你……”他深吸了口氣,俊美的臉上濃眉擰成痛苦的山形。

  “他說,只要你陪他一晚,他就願意幫我解決生意上的難關,否則……”

  挺立的眉頭不再自負,有神的灼灼黑眼失去光亮,巽禎失神落魄的臉龐讓虞蝶飛的心痛得痙攣。

  几乎沒有絲毫的考慮,虞蝶飛就願意用自己的身子去換回巽禎往日的神采。

  一年來,他的輕憐蜜意如流水般地潺潺滑過她的心頭,虞蝶飛憶起了這段甜蜜的過往,唇邊綻開了笑,當她的視線落在他疤痕糾結的左臂上,她的笑意更美了,這是他用自己的身軀表達出對自己在乎的事實!

  她知道自己是衝動的,見到他痛苦的黑眼失去了光彩,她才發現自己愛他有多深,哪還會在乎這一具身子呢?就連自尊、傲氣皆抵不過對他的愛。

  難道她真的不害怕嗎?自己的身子被其他男人撫觸,不!她怕,一想起昨夜那些被著斯文外皮的野獸,她厭惡、排斥,如果可以,她不願再記起那一雙雙閃著私欲的目光,那會讓她全身發麻刺痛不堪。

  可那般的刺痛一對上巽禎痛苦的臉龐時,全變得微不足道,糾亂的心緒,在瞬間屈服消失。

  “蝶?”巽禎擔心地喚道。

  虞蝶飛搖搖頭。“我沒事。”凄美的微笑抿在唇邊。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去的!”巽禎摟住她。

  “你這般對我,我好高興。”虞蝶飛的身子棲息在他的懷里,眉眼儿含笑。

  風,揚起了巽禎的發,自負的眉頭底下,戲謔一閃而過,但他隱藏得很好,好得連風都抓不住。

  “我願意。”她輕輕地說道。

  “不行,你是我的,我不能忍受你的身子沾染上別人的氣息!”巽禎狠狠地抱住她,好似她隨時都會飛走般。

  “能聽到你說這話,就足夠了。”虞蝶飛的唇邊滿足地綻出一朵絕美的笑。

  “聽我說……”虞蝶飛抬起頭,宛如黑寶石的雙眼閃著燦爛的光芒,那光芒刺得巽禎不由自主地別開眼。

  “這是我自己願意的,你不必覺得內疚,只要以后……你不嫌棄我就可以了。”被別人沾染過的身子,他還會要嗎?此刻,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這怎麼可以!”巽禎輕晃她的身子,試圖讓她清醒。
  “可以,可以,我愛你,我愛你愛到可以放棄我的所有,讓我去。”虞蝶飛堅定的眼眸瞬也不瞬。

  他不發一語地擁緊她,緊得几乎將她融入自己的骨血里,緊得讓她相信他的真情,願意為他付出所有的一切。

  巽禎的柔情狂噬地吞沒虞蝶飛,可他眼底的殘酷正同時毫不留情地算計她。

  虞蝶飛笑得流出了淚,她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只因,她第一次確定他看的是自己,真真正正的她,而不是別人的影子。

  巽禎就像一把最邪魅的火焰,慢慢地引領著虞蝶飛扑向他,在艷麗的火焰中,心甘情願地化為粉碎。

  說不怕,是騙人的,坐在馬車內的虞蝶飛,雙手泛白地抓緊膝上的絲裙。

  適才在門口揮別巽禎的瀟灑,早已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陣陣的驚懼像細長的鐵絲慢慢地捆緊她。

  她是害怕的,害怕將自己的身子給予另一個陌生人,那未知的噩夢讓她喉嚨發緊,几欲干嘔出聲。

  “停車!”虞蝶飛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她再也承受不住那股莫大的壓力。

  前頭的車夫被她這麼大吼給嚇了一跳,他拉住韁繩,慢慢地將馬車引到路邊。

  “虞姑娘?”車夫側過頭,擔心地問道。

  “我這樣是不是很傻?”在馬車內的虞蝶飛喃喃地自問自答。

  “您還好吧?”車夫不敢逾越地去掀開簾子,仍是恭敬地側望著外簾。

  不好,我一點都不好!勇氣自虞蝶飛的身子抽離,她無助地環住身軀,克制不住戰栗在皮膚表面散開。

  “我要回……”虞蝶飛語未歇,巽禎落寞的臉龐突然浮現在她的眼簾,揪住她的心。

  不行,一回頭,巽禎一生的心血就完了,他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她怎麼再回頭?更何況這是自己唯一能為他做的事,她怎麼能退縮!

  尖銳的指甲陷入柔軟的掌心,隱藏住脆弱的情緒,虞蝶飛深吸口氣,調整好自己的呼吸,給了自己一個艷若芙蓉的笑靨。

  “我沒事,你繼續走!”走吧,走向那個准備吞沒她身子的地方,她無聲地自嘲。

  車夫領命,催著馬儿,一步步向前,往祺王府前進。

  虞蝶飛的目光望向車外,外頭的景物轉眼晃過無神的眼,無數的脆弱隱沒在對巽禎的愛中。

  祺王府,多條宏偉的道穿梭在氣勢万鈞的王府內,眼花撩亂間,碩大的王府像座構建一流的迷宮似的,虞蝶飛還未覽盡王府內的飛檐、巨棟,眼睛便讓一條絲帕給蒙了住。

  “為何要蒙上我的眼?”虞蝶飛厭惡這種詭異的神秘,原就倉皇的心轉為煩躁,受制于人的不安惹惱了她好不容易的平靜。

  祺王府的侍女也不回話,被訓練得有素的嚴謹面孔,未曾因為虞蝶飛帶著怒氣的話而稍變,她們扶著她的身子,慢慢地越過回廊,停在一處房門前。

  “到了。”語畢,適才帶領虞蝶飛的侍女全悄然退下,輕巧的足音漸漸消失。

  虞蝶飛的腳生了根似地無法動彈,一陣寒意從下往上竄升,僵化了她的四肢,虞蝶飛攏緊袖口,抓住衣袖的手顫抖不已。

  “砰!砰!砰!”如雷的巨響震入她耳膜,虞蝶飛踉蹌地退了一步,芙蓉般的臉上一片慘白。

  她驚懼地握住手,她敲門了嗎?

  依然緊閉的房門,在恥笑她的驚疑不定。

  原來,傳入耳膜的是她自己的心跳聲,虞蝶飛還來不及釋懷,房門就在這時打開了。

  “你還要在那站多久?進來!”低沉迷人的男性嗓音連在喝斥人的時候,也顯得格外優雅。

  無法解釋的熟悉迷惑她的耳朵,虞蝶飛擰著柳眉,極力回想這份熟悉。

  “你聾了嗎?”隱在黑暗中的男子聲音含有一絲輕鄙。

  他的話讓虞蝶飛腦中靈光一現,何不裝聲作啞,也許他會無趣的打消主意。

  “別想騙我,你臉上的神情很明白地告訴我,你聽得懂。”傲慢的男音打回她的一廂情願。

  虞蝶飛無法再忍受自己的情緒赤裸裸地呈現在那個男人眼前,牙一咬,腳一跨,走進了未知的黑暗。

  “你挺識趣的嘛!”坐在躺椅上的男子訕笑道。

  虞蝶飛雖瞧不見那男子的臉龐,但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牢牢地盯住自己,像獵豹盯緊獵物般。

  被覆住的眼,仍是一片黑暗,虞蝶飛慍怒地不想再當被窺視的獵物了,她伸出手想要扯下眼上的帕巾。

  “不准扯下。”祺王爺看破了她的想法,專制的聲音制止了她的舉動。“過來。”祺王爺的嗓音有著不可拂逆的威儀。

  虞蝶飛放下手,雙腳沒有向前反而后退了一大步,她緊靠著身后的牆壁,仿佛情勢不對時准備穿牆而過。

  祺王爺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開口:“你別害怕,我沒有那種變態的嗜好,巽禎給你的快樂,我同樣能給你。”

  “無恥!”虞蝶飛捂住耳朵,不想聽他的邪惡之言。

  祺王爺看到她近乎孩子氣的舉動,邪笑得更狂肆了。

  “住嘴!”虞蝶飛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大聲地喝住他的狂肆。

  她迸出的怒焰,非但沒有令祺王爺退縮,反更激起他的興趣。

  “巽禎那男人,真的值得你犧牲自己?”

  即使看不清他的臉,但虞蝶飛就是知道他挑起了眉頭。

  “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她撇過臉。

  “即使,這事之后,他視你如敝屣,你也甘願?”兩道詭魅的幽光細細地鎖住她。

  “他不會的。”她失控地朝他喊道。

  橫來的長臂占有地支起她的下頷,熱呼呼的男性氣息拂向她,虞蝶飛這才驚覺,這男人正站在她面前,魁偉得像座山。

  驚恐,帶來了不顧一切的勇氣,虞蝶飛揮開了他放肆的掌心。

  她踉蹌地往后退,直到無路可退時,才止住,像只待宰的純潔羔羊。

  “請你快點動手。”虞蝶飛從牙關迸出這句話。

  “你讓我覺得自己好像是無情的劊子手。”祺王爺拉過她從后頭環住她的腰。

  虞蝶飛的身子顫巍巍地抖了下,她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角,吞下衝到嘴邊的尖叫聲。

  祺王爺輕佻地含住她耳垂,慢慢地吹了口氣。

  虞蝶飛快速地偏過頭,可是,祺王爺的男子氣息已染上了她純白的心靈。

  “別動,乖一些。”祺王爺斥責她的不從,加重了唇舌間的勁道。

  “放……放開我!”虞蝶飛大聲地喊出心中的渴望后,開始在男子的懷里劇烈的掙扎。

  “巽禎一生的心血就在你的一念之間。”他索性放開她,環著胸,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決定。

  “你除了藉著權力肆意玩弄別人、威脅別人之外,你還會什麼?”

  祺王爺濃濁的深沉目光緊凝著虞蝶飛,她散亂的長發,衣衫不整的模樣足以讓任何男人瘋狂。

  “我還會讓你快樂得尖叫。”祺王爺一把抱住她,猛力將她甩上床后,隨即扑壓在她身上。

  “住手──”虞蝶飛尖銳的指尖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留下五道爪痕。

  “夠勁,繼續,我喜歡。”祺王爺不以為忤,看了自己的胸膛一眼,放肆地大笑。

  虞蝶飛趁他狂笑的時候,連滾帶爬地下了床,男子的蠻力更顯出她的脆弱。

  祺王爺的長腿跨下床,他站在床邊趣味盎然地看她逃脫。

  虞蝶飛罵著自己發軟的雙腳,她心急如焚,可腳下卻癱軟如泥,只能在地毯上匍匐。

  “唉,一大片春色都被你該死的長裙給遮掩住了。”他望著背對著他的誘人女体,遺憾地說道。
  虞蝶飛聞言,更是拚命地想逃離。

  “我已沒啥耐性了!”語畢,祺王爺用力地擒住她的腳踝,手勁一發,她的身子便直直地倒入他懷里。

  “這麼快就融化在我懷里,巽禎教得不錯。”他的大掌將她的頭壓向自己,獎賞地給了她火熱的深吻。

  用力地掙離了他的鉗制,虞蝶飛舉起手背用力地擦拭嘴唇,想拂去男子邪惡的痕跡。

  “嘖,這樣就受不了?巽禎那男人如果真愛你,就不會讓你來了。”身后的祺王爺冷然地說道。

  “你有沒有想過,有了第一次,難保巽禎不會要求你做第二次、第三次,為了他,而把自己變成一個妓女,值得嗎?”祺王爺趁她一時失神,迅捷地將她抱上床,密實地壓住她的身軀。

  妓女?!不可能,他不會對她如此狠心,他是愛她的,虞蝶飛不斷地說服自己。

  祺王爺將她的迷惑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大掌溫柔地托住她的臉蛋,無限柔情地低語:“巽禎自私得連自己的女人都願意出賣,這種男人你完全沒有留戀的必要。”他抵住她的唇瓣,汲取她女性的香氣。

  “到我身邊來吧,我會好好珍惜你。”他的唇舌侵入她的口中,狂野地探索。

  虞蝶飛呆愣地任他索取,心神飄忽不定,直到他的一句──當我一個人的妓女……才震醒她迷離的神魂,虞蝶飛怒極地揚起手,往男子的臉龐上甩落。

  急促的掌風襲來,祺王爺反應敏捷地擒住她的手,晶瑩的眸子在黑暗中燃亮,照映著她的臉。

  “什麼樣的男人會出借自己的女人,你想想看,別再執迷不悟。”他反剪她的手,固定在她身后。

  “你別再誣蔑他,他怎麼對我,是我的事,我絕不會跟著你,你可以趁早死了這條心。”虞蝶飛扭動身子,想掙離他的控制。

  “可惜你的真情真意在他眼中毫無輕重可言,省省力氣吧!我認識他比你還深還久,你愛的男人心中住著別的女人的身影,別再痴心妄想了。”他挪出一手,開始解她的衣服。

  “誰?他的心中有誰的身影?是不是柳扶搖!”虞蝶飛直覺地想起這個容貌與她相同的女子。

  壓在她身上的男子一聽聞柳扶搖的名字時,高大的身軀有一絲晃動,臉龐所閃過的情緒變化隱藏在黑暗中。

  “你認識她!”憑借著女人的第六感,虞蝶飛能感受到男子波動的情緒。

  她趁著男子疏于防備之時,被囚禁的手猛地掙脫,激動地揮向祺王爺。

  他頭一偏,虞蝶飛的手撥落他的發帶,不馴的長發直瀉而下,覆住了她的臉龐。

  熟悉的發味,莫名的親匿再次迎向她,她的手狐疑地握住一綹青絲,在掌中溫潤。

  “頭發的觸感如何?比得上巽禎嗎?”祺王爺也握住她的一縷黑發湊到鼻間賞聞,故意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到底是誰?”倔强的眉間滿是疑問,她努力想在黑暗中辨識對方的容顏。

  “一個買你一夜的男人。”男子邪笑一聲,高大的身軀俯下,與她的柔軟相疊合。

  虞蝶飛極力忽視男人在自己身上的一舉一動,可兩人肌膚的每一次碰觸就像一次次的刀割,凌遲她的心。

  男子滑溜到胸前的長發搔動著她刻意封閉的神經,虞蝶飛掬起男子絲緞般的黑發,熟悉的親匿令她產生錯覺,仿佛此刻占據她身子的人是她用盡生命去愛的巽禎……

  “巽禎……不要嫌棄我。”縱使她再勇敢,可晶瑩的淚珠悄悄地滾落在她的臉頰,不清的語囈呢喃著她心中最深的恐懼。

  祺王爺停下猛烈的動作,大手拂開散亂的發絲,在望見她臉上的濕潤時,噙在嘴角的那抹笑迅疾凍結。

  “哭,是為了表示你對巽禎的堅貞嗎?還是有感于巽禎將來的遺棄?”近似憐惜的光影在殘忍無情的黑眸里一閃而逝,他極力揮去心中的悸動。

  “專心點,別把我當成別的男人了。”他森冷地命令道,對于她眼中的痛楚,他選擇漠視。

  兩道赤裸光潔的軀体再度疊合,男子漸漸耽溺在狂熱的激情中,而虞蝶飛則溺足于羞辱不堪的淚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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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4:09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4-1-27 04:09 PM 編輯

第五章

  馬車載著筋疲力竭的虞蝶飛回到住處時,天已經快亮了,晨曦的清新空氣更讓她感到自身的污濁。

  她該以什麼樣的面目去見巽禎?虞蝶飛苦澀地瞥見手臂上的青紫,她這副已經沾染別人体味的軀体,他還要嗎?

  自卑和灌入車內的冷風,聯手共同襲擊她疲憊的身子和心靈,她好累,真的好累……

  夢中……是巽禎,虞蝶飛欣喜地喚住走在她前頭的男人,巽禎長發一甩,利如刀刃的眼神鄙夷地瞅住她,她的心一窒,狠狠地被他眼里的凌厲刺得鮮血淋漓。

  不要嫌棄我!虞蝶飛狂喊,可他只是冷冷地笑著,然后挽過身旁的女子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虞蝶飛愣在原地,看著與他一同離去的女子,那臉孔竟和自己一模一樣……

  錯了!巽禎,你弄錯了,我在這里,那女人不是我!她是冒牌的!

  你才是冒牌的!巽禎突然回頭,俊美的臉龐惡狠狠地俯睨著虞蝶飛,我愛的是她,你只是她的替代品。

  “不!”虞蝶飛痛徹心扉的凄厲聲驚破清晨的寂靜。

  正停下馬車的車夫也被她這一叫給嚇得后退一大步。

  “虞姑娘,您沒事吧!”驚魂未定的車夫看著臉色蒼白的虞蝶飛,不知如何是好。

  “我沒事。”虞蝶飛搖頭,扶著車夫走下馬車。

  這句話是說給人聽抑或自已聽?虞蝶飛蒼白的臉龐上抿起一絲虛弱的自嘲。

  她緩緩走在回廊,花木扶疏的庭園映照在她黯淡無光的眸子上失去了原來的綠意,只剩黑白的枯索。

  他在嗎?她的腳步有些遲疑,單薄的身影有些晃動,偽裝的堅强裂了些縫。

  一想到他臉上可能出現的鄙夷眼神,虞蝶飛猛地打了個冷顫,她站在房門外,猶豫的手放在門板上。

  她迎向的將是怎樣的一個眼神,會像夢中的一樣冷淡鄙夷嗎?抑或是溫柔多情的對待,在她為了他而舍身之后,她不敢妄想會得到他万般的呵護,只要他不嫌棄她這一具身子,只要他不嫌棄……

  很可笑是吧?忍受過羞辱后,還得擔心他的情緒變換,擔心他會不會嫌棄自己,虞蝶飛,你真是世間最無用的女人!

  終于,虞蝶飛耐不住心底愈加糾纏的思緒,她凝起孤傲的眉頭,手一推,走進了房內。

  空無一人的冷清迎面扑來,她緊繃的情緒松懈下來,可孤寂的悵然,卻又隱隱折磨著她的心。

  松開斗篷,虞蝶飛見到自己手臂上的青紫,那是那男人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記號,她用力地擦拭,想拭去那污穢的印記,可紫紅未消,反而又加上了一絲一絲帶血的紅痕。

  “杏儿!”虞蝶飛喊道。

  正端茶往“美人居”的杏儿,聽見了主人激越的喊聲,腳步加快,小腳儿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了。

  “虞姑娘,杏儿來了。”杏儿急忙地推開門,站定身子仍喘息不止。

  “端些熱水過來。”虞蝶飛背著杏儿道,她不想讓杏儿見著自己一身的狼狽。

  “熱水?”杏儿放下茶水,不解地望著她的背影。

  “別愣在那,快將熱水端來。”虞蝶飛惱怒地喊道,她不想將自身的苦悶發在任何人身上,可她再也無法忍受別的男人污濁的体味了。
  “是,杏儿馬上准備。”未曾見過虞蝶飛發怒的杏儿,著實被她嚇了一跳。

  杏儿退出了房,偌大的房里只余虞蝶飛一人,輕風挾著黃蟬花的香味流進沉默的早曦里。

  天,是藍的,風,是輕的,不同的是,她已成了殘花敗柳,相對于透澈的藍天、無邊的輕風,她的不潔,像是突兀的存在,污染了所有美好的一切。

  溫柔的風撫不平她入骨的自鄙,明麗的美景反襯出她一身的丑陋,她以為自己夠勇敢去承受這一切,可是她錯了,她是個女人,她經歷的是女人最可怕的夢魘,是痛不欲生的身心俱創啊!

  在虞蝶飛不作聲的沉思中,杏儿已默默地放好浴桶的熱水,她退到門邊,靜待指示。

  “下去吧!”虞蝶飛回過神,拂袖要她離開。

  “是。”杏儿擔憂地望了她一眼,本想開口問道,可一見到虞姑娘刻意張起的防備,只好福過身,闔上門退開。

  虞蝶飛褪了衣,將身子浸在溫熱的浴桶內,她閉目,散發,舒緩地吁了口氣,將螓首微靠在木桶邊,進入淺淺的回憶中……

  “美人居”內,纏綿過后,巽禎和虞蝶飛躺在錦床上,兩人黑發相纏,氣息互換。

  “蝶……”他低醇如酒的聲音輕輕喚著。

  “為何你不叫我蝶飛?”偎在他懷里的她,抬起頭,明眸嬌媚如水。

  “蝶飛,蝶飛,好似有一天你真會飛出我的掌心,為了永遠困住你這只蝶,所以我自私地只願喚你蝶。”他緊緊摟住她,仿佛真怕她隨時飛走般。

  她甜蜜的紅唇印上了他的,脈脈的微笑中含著幽深的愛意,如果她真是蝶,她寧願一輩子棲在他的掌中,永遠也不飛離……

  浴桶內的熱水轉涼,衝淡了她最愛的回憶,虞蝶飛張開眼,看見水面下身子上那一處一處的紅痕時,雙手厭惡地擦著一身的青紅紫印。

  她已經承受過了,為何還要留下這些傷人的記號來提醒她,為什麼!她已經丟不開昨夜的羞辱,為什麼連這些記號也擦不掉?

  她不后悔,只是惱恨自己還放不開,難道名節真是女人難以抵抗的宿命,就像一層皮牢牢地附在每一個女人的身上,跟著這具軀体,直到腐壞為止。

  巽禎那男人如果真愛你,就不會讓你來了……

  為了他,而把自己變成一個妓女,值得嗎?

  你愛的男人心中住著別的女人的身影,別再痴心妄想了……

  祺王爺嘲弄的聲音不停地在她的耳旁奔竄,虞蝶飛捂住耳朵,卻擋不住他無所不在的冷笑。

  “別再說了!”虞蝶飛怒叫出聲,她放開手,憤然地拍打著木桶內的水,水花四濺,她的心湖跟著更加紛亂不堪。

  她不是妓女,她只是為了心愛的男人出賣自己的身体,巽禎是在乎她的,不會再有第二次的,他不會如此殘忍……

  她拚命地說服自己,祺王爺之所以講這些話,無非是想得到她,她怎可被他所惑!虞蝶飛,有骨氣些,別讓短短的几句話,影響了你!

  定下心,虞蝶飛調適著自己的呼息,照著巽禎曾教過她的方法,慢慢的吞吐吸納,直到她恢復以往的平靜。

  靜夜的星空下,虞蝶飛佇在窗邊,等著一個人。

  桌上,是她特意吩咐下煮出的佳肴,道道都是巽禎最愛的口味,燭光下,溫潤的美酒也已斟上……

  還有什麼是她遺漏的嗎?為何他還不回來?虞蝶飛抑郁地望著窗外,是自己污穢的身子讓他不歸的嗎?還是他有了別的女子,困住了他的身?她想起了夢中那個面貌與她相同的女子──柳扶搖。

  難道自己真只是個替身?巽禎望著她時,究竟是真正看著她,還是心想著別人?虞蝶飛擰握的拳繃得死緊,她無法接受他將她當成別人,她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菜漸漸冷了,酒漸漸涼了,她踱回桌邊,端起酒杯,眼望著杯內的酒。酒,真能消愁嗎?她仰起螓首,一飲而盡。

  酒喝了,為何她還是不能解愁?唇,捕捉不到美酒的甘香,只殘留數不清的苦味。

  她懊悔嗎?不,虞蝶飛搖頭,她不后悔,為了他,獻出自己的身子,她是心甘情願的,無怨無悔不求回報的。

  聲嘶力竭的自辯到最后卻力不從心地如同自喃,虞蝶飛恍惚地望著前方,連門開啟的聲音都沒聽見。

  “怎麼了?”巽禎一推開門,看見的就是她發愣的模樣。

  虞蝶飛回過神,眸子一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倏地明亮得如同兩盞明亮的燭光。

  “你回來了。”她像只彩蝶般地飛到他身旁,之前的迷思全被遺忘了。

  “嗯。”巽禎的黑眼不著痕跡地審視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的情緒變化。

  “我幫你更衣。”虞蝶飛一顆顆地解開他外袍的布扣,絕美的容顏上是心滿意足的笑靨。

  巽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解著自己的外袍,第一次猜不著她的思緒,在沾上別的男人的氣息后,為何她還能如此鎮定,看不出任何的慌亂,他微慍,不喜歡自己竟看不清虞蝶飛的想法。

  脫下他的長袍,虞蝶飛整齊地疊放在衣櫃內,她一直回避著他研究的目光,她怕一見到那黑漾的澄澈,她會鄙夷自己的污濁。

  “過來。”巽禎坐在床邊,低沉的嗓音一如往常。

  虞蝶飛心頭顫了下,移著緩慢的腳步向前──

  “啊──”她的身子一移近巽禎,伸展的長臂便迫不及待地攬過她,置于懷中。

  無可避免的,他們終究是相覷了,兩雙同樣黑沈漂亮的眸子映照著彼此的身影。

  他的眼,看見一個防備卻又脆弱的女人,不自然的笑容里有著偽裝,巽禎忽地勾起嘴角,他懂了,懂她的自鄙,懂她的掩飾。

  在虞蝶飛眼里的巽禎笑了,低沉的笑聲抖動著周遭的空氣,長睫下的陰影覆住他幽深的眼瞳,讓她更看不清他的表情。那抹笑,她不懂,是笑諷,或是溫柔,她分辨不出。

  兩人同時別開了眼,巽禎輕輕讓她的螓首靠在自己的肩上。

  “唉,我欠你太多了。”巽禎嘆了口氣,輕拍著虞蝶飛的后背。

  他的手像千條柳枝輕拂過自己般,虞蝶飛忍不住閉上了眼,眷戀起他手上的輕柔。

  “你沒欠我,一切都是我自願的。”即便知道他是火,她這只蝶也會義無反顧地飛去。

  “不,你的恩情,我這輩子……怕難以回報。”巽禎激動地攫住她的肩頭。

  用你的愛來回報如何?話到嘴邊,卻猛然止住,她搖搖頭,她渴望他的愛,卻不是用這種方式,她要他真正的愛她,而不是為了報恩。

  “搖頭是表示你不相信我嗎?”巽禎見她搖頭,布著誠意的臉龐好像受到嚴重的打擊般,瓦解崩落。

  “我知道你一定是后悔了。”巽禎垂下眼,松開她的身子,走到了窗邊。

  “都怪我,這一切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會放棄了女人最重要的名節,我是個沒用的男人!”巽禎一鼓作氣地吼完,一下下的重擊聲,宛如驚天的巨浪,震入她耳內。

  “巽禎!”虞蝶飛扑向他的后背,纖細的手臂纏住他的手,不讓他傷害自己。

  “你別這樣,我不后悔,我真的不后悔。”她的臉貼著他寬闊的背,低喃地細語,安撫著他和自己。

  “你這麼好,我對不起你!”他痛不欲生的嘶啞聲飄入她的耳際,鑽進她的心底。

  月光下,巽禎俊美的臉龐上有著炙熱的痛苦,可他的眼卻邪冷得比雪還凍人,還殘忍。
  “你真不要求回報嗎?”

  他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虞蝶飛疏于防備,未曾聽出他話里的探測之意。“我什麼都不想要,只要你不嫌棄我,就可以了。”她一字一字小心翼翼地說。

  一股異樣的情緒流入他的心,巽禎回過頭,定定地瞧著她,好似從未曾好好瞧過般,專注的視線讓虞蝶飛羞紅了臉。

  她閉上眼,等待火熱眼眸后的唇齒相交──

  可是拂上她唇瓣的是冰冷的風,不是他溫暖的唇,虞蝶飛緩緩地張開眼,看見的是他的別開頭去。

  她微愕地望著他,難道他真嫌棄了自己,祺王爺的諷言真成了事實,被人沾染過后的身子,他是不想要了。

  “你不要胡思亂想。”瞥見她的落寞,巽禎故意煩躁地擰起眉,一副掙扎万分的模樣。

  “是我胡思亂想嗎?”她突然有股大笑的衝動,笑他的掙扎,笑自己的傻氣。

  巽禎將她臉上的凄迷盡收眼底,不忍的情緒繞過他的頸項,扼住他的呼吸。

  他極力甩開不該有的猶豫,慣有的邪魅再次侵占了他的眼,他走近她,摟住她的身子。“我嫉妒,一想起別的男人對你……我真的沒辦法……”

  他嫉妒!虞蝶飛仿佛要化成只彩蝶飛上云端般,她灰暗的容顏瞬間迸射出閃亮的光彩。

  她怎能懷疑他?他的手臂是如此的溫柔,他的話是如此的真摯,她不應該冤枉他的。

  “給我些時間好嗎?”巽禎低問道。

  虞蝶飛輕輕地頷首,不顧理智的警告,她的心再次迷失了,迫不及待地飛入他編織的網中。

  這一夜,巽禎始終未曾吻過虞蝶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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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4:10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4-1-27 04:10 PM 編輯

第六章

  他變了嗎?自從那件事之后。

  或者,這才是他真正的本性,邪肆而自私,之前的溫柔全是假意的虛偽。

  他在逃避她,她可以感覺得到。

  雖然他的擁抱依然溫柔,但眼間卻透著疏離及淡寞,他的逃避比不在乎還令她難過。

  難道他真的是自私的,只要她潔白的身子,一旦被他人沾染過,他便碰也不碰,那之前他對自己的輕憐蜜愛,直讓她以為自己是他唯一的愛,又算是什麼?

  回憶似水如潮地涌入……

  那是春寒的三月天,他叫她站在一大片的櫻花林中,就只為看漫天的櫻花灑落在她身上的景象……

  霎時,風吹,櫻花花瓣如雪墜落,拂滿她一身……

  虞蝶飛環緊身軀,她還記得那一天的寒意,身上只穿著單薄衣裳的她,在櫻花樹下站了三個時辰。風吹,櫻花樹枝不住地搖動,她的身子也冷得顫抖。

  几乎要軟倒的雙腿,在看到他黑深的瞳孔時,突生了一股支撐下去的意志。

  虞蝶飛的眼只看到嵌在巽禎眼底几欲發狂的情念,她不在意他殘忍地叫她站在寒風中,只為自己視覺上滿足的自私舉動,甚至還為此欣喜不已。

  因為后來,他用他灼熱的身子溫熱她冰涼的体溫,在灑滿櫻花瓣的大床上,一遍又一遍地愛她。

  難道自己真被他柔情的表象給騙了,而忽略了男人的自私及骨子里的殘忍。

  難得的暖陽將灰蒙蒙的大地染上一層溫暖的紅艷,隔夜的雪水沿著屋脊及樹梢上一滴一滴地流下。

  虞蝶飛偎在窗邊,暖陽拂開她眉間鎖著的清愁,卻照不進她心底暗處的陰霾。

  她不是個會后悔的女人,如果,可以從頭來過,問她是否願意為巽禎舍棄自己的身子,她的答案,仍是肯定。

  這是她愛他的方式,剛烈而不顧一切,就像是扑火的蛾,明知火焰美麗而致命,仍是無怨無悔地往火堆里飛去。

  她難道不怕嗎?呵!苦澀的笑意在虞蝶飛疲憊的臉龐上展開,她是女人啊,當一個男人在她身上肆無忌憚時,怎麼可能無動于衷,那是噩夢,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

  “蝶。”

  低沉的嗓音驅走了她飛揚的思緒,虞蝶飛看著推門而入的男人,有些恍惚。

  “想什麼這麼入神?”巽禎走到窗邊,執起她的手。

  虞蝶飛搖頭,對他親匿的舉動不甚自在。

  “今儿個,万佛寺寺慶,我帶你去瞧瞧。”

  巽禎臉上暖和的陽光,漸漸拂平了虞蝶飛心中的陌生,對著他的笑顏,虞蝶飛緩緩地點了螓首。

  “你今日不用去談生意嗎?”正取出外袍的她,不解地問道。

  “万佛寺寺慶一年只一次,生意天天可談。”巽禎甩開紙扇,優雅瀟灑地扇著。

  他,又是原本那個巽禎了,不再疏離淡漠,不再心存芥蒂。

  套上外袍,巽禎和虞蝶飛乘上軟轎,搖搖擺擺地朝万佛寺前進。

  軟輛停在寺外的數哩處,他們根本進不了寺院,人實在太多了,万頭鑽動中不時可見黃發垂髫,連平日不露面的閨女都出現在這香火鼎盛的寺院中。

  晴空万里,云淡風清,陽光下的笑臉絲毫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凍,他們鼻子聞到的是草木青青散布在空中的味道。

  啊!春天到了,也許是佛的法力將他們盼了好久的春天一下子拉到了身旁,這麼一想,朝聖的人們又更加虔誠了。

  “人好多。”虞蝶飛站在院前的石階前,著迷地望著四周。

  “牽住我的手,別讓人衝散了。”巽禎回頭注視她,目光流露出以往的溫柔。

  一只溫熱的大掌與她的交握,虞蝶飛愕然地抬起眼,感動的眼像兩塊晶瑩剔透的瓊瑤。

  “你的眼好美。”巽禎舉起手,順著她的眉梢,輕輕地拂上她的眼。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她輕輕呢喃出詩經。衛風里的這一段詩篇,溫柔的目光,在在訴說著她多情的愛慕。

  木桃也好,木李也罷,無論他如何待她,她還是掏心以對,解玉回贈。在她的心中、她的愛情里沒有公不公平的,也無所謂的回報,有的就是愛與不愛而已。

  看似簡單,卻折煞了千千万万的人啊!

  他怔然地望著那一雙注滿濃濃愛意的眼眸,何以在他殘忍冷漠地對待她之后,她的愛不減反增,仿佛短暫退去的柔波,涌回時,竟是那麼地震心動魄?

  位處權高名重的他,在朝中,是眾位大臣聯姻的佳婿,是無數貪婪者巴結的對象。他不耽于富貴,卻也明白財勢名位的用處,是在拴住所有人的心,他一眼便能看穿那些人的企圖;但她的心、她的不顧一切,卻讓自己迷惑了。

  “走吧!”巽禎別開眼,逃避她坦然示愛的眸子。

  虞蝶飛點頭,身子偎近他的身側,攜著手,他們一同走上石階。周遭的嘈雜聲是如此生動,晃動的人影是無數的見證者,站在陽光下的她好幸福;她,不再是獨守著陰暗角落的女人,她“堂堂正正”地和他手牽手走在陽光下。

  虞蝶飛踩過一級又一級的石階,像是要走向幸福的頂端似的,她虔誠,她想雙手合十,祈求神明賜給他們……地久天長。

  “想什麼?”巽禎挑笑的眼望著她。

  “想他們來這,求的是什麼?”虞蝶飛看向來往穿梭的人,每張赤誠的臉上寫滿虔敬。

  “呵,總不脫財富名祿。”巽禎黑深的眼底有絲看透人性的揶揄嘲諷。

  “不是每個人都熱中于權位富貴,這世上還有一些比名利更美好、更長久的東西存在。”虞蝶飛斷然否定他的話,在她心中,還有一樣東西比名利還動人,那就是他的心,呵,或許她才是最貪心的人吧!

  “嗯?那你求什麼?”巽禎黑黝的眼直透入她的心,要擄獲她所有的思緒。
  “我?我求的東西,神明恐怕很難應允。”虞蝶飛自嘲地笑了,她不可能開口求他給愛。

  “你到底求些什麼?”巽禎看著她的笑,始終優雅淡然的臉龐因她的隱藏、她的遮掩,而凝止了笑意,這樣的她,讓他更執意要明了所有的一切。

  “不能說,說了就不靈驗了。”虞蝶飛趁他不注意時掙開他的手,像只花蝶儿般飛離他的掌握。

  “你!”他伸手一拉,卻來不及捉住她飄忽的身子,俊美的臉龐微微一變后,卻是不怒反笑。

  適才的迷惑已隨風淡漠,巽禎輕易地將她的愛曲解為拴住男人的目的,强迫自己從不舍的情緒中醒來。

  跟著虞蝶飛,巽禎走進了寺院的大廳,庄嚴的誦經聲入了眾生的耳,陣陣的檀香,洗了世人污穢的氣息。

  “表哥──”一聲軟馥的女聲,柔柔地在虞蝶飛的身旁響起。

  她偏過頭望向發聲之處,倏地倒抽了口氣──

  那女子的臉跟自己的一模一樣,除了衣飾上的不同,任誰也分辨不出。

  “扶搖,你也來了。”巽禎笑著扶著柳扶搖的身子,寵溺地說道。

  “嗯,官人同我來的。”柳扶搖微微一笑,笑中帶著慧黠。

  “我想也是,雷世昕怎放心讓你獨自前來。”笑語中暗喻著雷世昕對柳扶搖的占有欲。

  “表哥,別尋我開心了。”柳扶搖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也不否認。

  “表妹恁地自謙了。”雷世昕的狂狷早被柳扶搖看似柔弱卻聰慧的性子給征服了。

  耳際誦經聲安撫了她的狂亂,虞蝶飛的眼中只見到他兩人的親匿,不消想,她衝了過去,分開了巽禎和柳扶搖。

  “啊!”柳扶搖驚呼了聲,踉蹌的腳步眼看便要跌倒,突然,一雙男性的手臂適時地扶住了她。

  那是雷世昕,柳扶搖的夫婿。

  “你做什麼!”巽禎惱怒地瞪向虞蝶飛,大手毫不憐惜地擒握住她。

  虞蝶飛咬著牙,不發一語,像只受傷的小獸般盯著他。

  “你──”巽禎原欲發怒的情緒,見到她防備的眸光,心中一凜,放開了她的手腕。

  望著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柳扶搖震驚地想到娘臨終前說出的話,她有個失散多年的妹妹,難道……

  “怎麼,被撞見了你和你表妹的奸情,惱羞成怒?”放開了柳扶搖,雷世昕長腳一伸,晃到了巽禎的跟前。

  兩個同樣出色的男人,兩雙容不下彼此的黑眸正瞧著對方,忽地,巽禎笑了,他退了一步,强摟住虞蝶飛。

  “用不著整天捕風捉影,胡亂栽贓,承認你對扶搖的愛,不是件丟臉的事。”呵,他豈會看不出雷世昕獨占的表象下,藏的是一顆愛扶搖的心,要和他斗,依雷世昕的道行,再等几年吧!

  “胡說八道!”雷世昕的濃眉狠狠地挑起,他回頭望了含羞帶怯的柳扶搖后,脹紅了俊臉,偉健的身軀已作好扑向巽禎的准備。

  “別衝動,這里很多人都識得咱們的雷大將軍,可別丟了身分。”巽禎的眼飄向廳內正望著他們的眼,他回以優雅的一笑。

  “相公,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柳扶搖扯住了雷世昕的衣袖,她捂住心口,難過地說道。

  “你該不會為了讓巽禎脫身才裝病吧?”雷世昕狐疑地望著她,銳利的黑眸審視著柳扶搖。

  “既然相公不相信我,那請相公繼續留在這,我先回府了。”語畢,柳扶搖深深地望了虞蝶飛一眼,她放開了他的衣袖,准備飄然離去。

  “你──罷了。”雷世昕無可奈何地隨之轉身,跟著她的腳步。

  “別笑!”走到門口的雷世昕,猛地回頭朝巽禎斥道。

  果不其然,巽禎俊美的臉龐上正堆滿了笑意。

  “要是你下次再敢胡言亂語,我定不輕饒你!”雷世昕威嚇無比地威脅完,才又轉身離開。

  “嘖嘖,這雷大將軍的脾氣真是差唉!”巽禎笑著甩開紙扇。

  “我是柳扶搖的替代品吧?你得不到她,只好找了個一模一樣的我來取代,對嗎?”在他懷里的虞蝶飛抬起了頭,譏誚的眼對上了他。

  “別像雷世昕一樣,在腦子內胡思亂想,我不愛扶搖,你也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巽禎手中的紙扇輕佻地敲著她的頰邊。

  “是嗎?”她仍是不相信他的話。

  “要我在神前發誓嗎?”收起扇子,巽禎認真地說道。

  他忽然放開她,偉健的步伐走了几步,跪在神前,巽禎舉起右手,眼望著大佛,一字一字地立誓道:“我,巽禎,在神前立誓,今日對虞蝶飛所說的話,若有半絲虛假,願遭天──”

  柔軟的柔荑捂住了他未竟的毒誓,虞蝶飛搖搖頭,不願聽見他許下毒誓。即使他騙她也罷,她也認了,誰教她愛上了他,選擇了這美麗的墜落,縱使粉身碎骨,也是自己的選擇。

  巽禎摟住她,從地上站起。“你不讓我立下毒誓,這代表你已全然地相信我了嗎?”他深情款款地望著她。

  他的眼又回復到從前的溫柔,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再隔著淡漠與逃避,最初那幸福的畫面如最輕最柔的浪花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心;她點頭,回望著他的眼不再戒備,是全然的信任及沉醉。

  他勾起笑,牽著她的手,走出了大廳,穿梭在喧嚷的人群里,她跟著他,心隨著他踏出的腳步,節奏一致地上下跳動,如果可以,她願意就這樣跟隨他一輩子。

  天外飛來一朵烏云,遮住了深紅的陽光,大地霎時籠罩著一片灰暗,是冬天的顏色。

  日子一天天的遞進,過了冬,來到了春。

  可是虞蝶飛的心並未隨著冬的腳步離去,而漸次復蘇,反像朵枯萎的花失去紅艷的笑靨。

  她徹底迷亂了,半年來,他不再碰她,連親吻都是奢侈的。

  可是她已陷于他灑下的情愛中,正掙扎不定時,他卻抽手,在一旁冷冷旁觀,對她若即若離,好似這一切皆與他無關。

  她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愛到抽不出身,愈是掙扎,愈是愈陷愈深。

  是她太在乎他的一切,太斤斤計較了嗎?未交出身子前,他是輕憐蜜意的,可之后呢,希冀的幸福未來到,反而是淡漠的距離橫在兩人之間。虞蝶飛未抹胭脂的唇露出一絲自嘲。

  她變得暴躁而易怒,對他的行蹤步步追問,活像個夜叉般。她也不想變得如此可怖啊!可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脾氣,對他,她沒有絲毫的安全感,本以為自己真 是無怨無悔,可是當他連一點點的憐惜都不給她時,她又能如何自處?她只有不斷地質問他,與他針鋒相對,企盼能獲得他些許的注意,她錯了嗎?

  每當夜晚來臨時,她高懸的心得等到他踏進這宅院才穩穩地落下,可是她無法勉强自己裝出笑臉來應對,一想到他對自己的不在乎,她便忍不住怨懟,她不想如此,卻又無力改變。

  她的自尊、傲氣已被他征服,她卑微得只剩這一顆心和……一副污穢的身子。心,他不要,她便抖顫地系住,不讓心妄動;而她的身子,呵,早成了他嫌惡,不願碰觸的髒物。

  “軋──”精雕的房門被推開,溫熱的風吹了進來,拂醒了虞蝶飛日復一日的胡思亂想。

  她轉過頭,對上他黑深難測的眼。“你……”天際的霞光還在,他……怎回來了?

  “我早些回來,晚上要參加個晚宴。”巽禎走進房內,脫去了外袍。
  “晚宴?”虞蝶飛忍不住追問道。

  他停下更衣的動作,看著她,淡淡地嘆了口氣。“半年了,你忘了嗎?”

  半年?虞蝶飛腦中閃過一段荒淫怪誕的畫面,男男女女的臉上盡是掩不住的私欲──是半年宴!

  “你要去那種地方?”她忍不住提高了語氣,拔尖的聲音像銳利的箭弩直向巽禎飛去。

  “蝶,那雖不是個好地方,卻是政場及商場上人人向往之地,能接到邀請,就彰顯了各人的實力及地位,我能不去嗎?”他頗為無奈地轉過身,背著她的嘴角悄悄地揚起一抹笑。

  他的態度著實讓虞蝶飛羞憤了臉頰,她剛才的咄咄逼人直像是一個不明事理的潑婦。

  巽禎著裝完畢,轉過了身,他走到了虞蝶飛的身前。“我出門了,不必等我回來。”

  “我要去!”虞蝶飛衝動地喊出。

  “不,我不讓你去。”巽禎擰起了眉,嚴肅地說道。

  “為什麼?”她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無法開口要他別去,可也不願在家中盲目地猜測他是否倒臥在哪個女人的溫柔鄉中,于是跟著他去,守在他身邊,至少是讓自己安心的一種方式吧!

  “我不想再發生同樣的事件。”巽禎揮開她的手,煩躁不堪地轉過身。

  他的話,讓虞蝶飛當場怔住,隱在內心的傷口還未痊愈便被毫不留情地撕開,疼得她煞白了臉龐。

  巽禎眼角的邪肆余光不著痕跡地審查她的反應,猜測著她即將的反應是否正如自己的預期。

  “你終于說出來了,呵……”虞蝶飛凄厲地冷笑,她的美目燃著地獄之火,凶惡地盯著他。

  “你果真是在意的,雖然你從不說,可是你的逃避、你的若即若離卻更傷人,巽禎,你夠狠。”虞蝶飛一字一字地咬牙說道,將她隱忍了半年的哀怨和憤怒全都發泄出來。

  “我沒有嫌棄你,不讓你去是為了不讓你觸景傷情,你何苦要將我的好意誤為惡意呢?”

  “我不信!”

  “你要我如何做才相信?”

  “你讓我去,我便信。”虞蝶飛倔强地說道。

  “這……如果非得這樣你才信,那你就跟來吧!”巽禎嘆了口氣,長睫垂下,掩住了幽魅的眸光。

  果然,她的激越如同他的預期,他要的就是她不顧一切的跟來,他已安排了一場精采好戲等著她。一個女人不顧一切犧牲的底限到底在哪呢?他真的想知道。呵,今晚的半年宴鐵定熱鬧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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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4:11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4-1-27 04:11 PM 編輯

第七章

  華麗的廳堂前,佐著笙歌絲竹聲,熱舞的歌伎正擺動著舞姿曼妙的身子。

  虞蝶飛不耐煩的美目掃視著眾人,找尋著巽禎的身影,卻也同時看見男男女女臉上放蕩的表情。

  她無法忍受這專為男人放出潛藏在心底的獸性,滿足他們虛偽的狂妄的宴會!

  猛地灌下一杯酒,抬起頭的瞬間,她看見了巽禎。

  “爺,是你!”突地,兩條藕白的手臂圈住巽禎的頸項,曼妙的身影埋入他寬大的懷中,虞蝶飛的呼吸隨著女人的動作而停頓了下。

  “怎麼,找我很久了?”巽禎低喃道,他的長指撫過女子的臉龐。

  他醉了,眉宇間溫柔不在,醉得放蕩而邪肆,虞蝶飛眯起了眼,猜測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女郎紅艷的唇貼在巽禎的耳際,不知說了些什麼,只見巽禎輕笑一聲,長指順著女子的鎖骨而下,盈住她的柔軟。

  虞蝶飛擰起了眉,怒不可遏地看著他們親密的姿態。

  隨著虞蝶飛輕細的抽氣聲,巽禎醉意蒙眬的眼瞳淡淡地掃過她,眼底波濤不興,仿佛她是個陌生人般。

  “跟我走。”巽禎低下頭,薄唇輕抵住女子的耳垂,低沉的嗓音迷惑著身旁的女人。

  “你要去哪?”虞蝶飛從席上站起,急切地喚住他。

  “你說呢?”巽禎睨了虞蝶飛一眼,攫住女人放在他胸前的纖指,在女人的腕上烙下吻痕。

  虞蝶飛眸光瞬也不瞬,全身仿佛被定住般,一動也不能動,任由巽禎帶著那女人往幽暗的屋外走去。

  “等等!”無法忍受他的漠視,虞蝶飛不顧一切地上前,拉住了巽禎的衣袖。

  “怎麼,難道你想和艷紅一同侍候我?”冷淡的眼神褪去,魔肆帶笑的黑眸邪惡地打量著虞蝶飛。

  虞蝶飛惱羞地擰起眉,明眸大睜,瞪視著眼前的男人,手放開了他的衣袖。

  等到黑暗隱沒了他們兩人的身影,虞蝶飛才猛然醒轉,焦急地跟上前去。

  她走得極快,屋內男女的放浪呻吟聲不斷地傳入耳際,她捂住耳,腳步加快,几乎是跑了起來。

  屋外的草木毫不留情地擦過她的身軀,虞蝶飛顧不得疼痛,一心只想要找到他們。

  急促的腳步在碎石子地上戛然停止,虞蝶飛不可置信地看著側方草木花樹所形成的天然掩護下,女人几乎全裸的身軀正和巽禎交纏合歡。

  月光灑落下,隱密的叢間,柔軟的花上,成了最唯美的天堂,花草擋不住交纏的身軀,女子的嬌吟和男性的悶哼聲,斷斷續續地傳出。

  虞蝶飛捂住耳朵,喉間的酸意不停地翻攪,一個踉蹌,她跌在冰涼的碎石子地上。

  尖銳的石子扎進她的身子,她渾然不知,她的眸中只看得見眼前的殘酷,他真的當著她的面,不避諱地和別的女人親熱,一點也不理會她的感受。

  虞蝶飛牙關陷進柔軟的唇瓣,他醉了,所以理所當然的放縱欲望嗎?抑或是這半年來他都是這麼過的,不碰她,是因為有了別的女人!

  人說酒后吐真言,那他呢?醉后,原形畢露。她怨,怨他的薄情;她恨,恨自己的痴傻。

  耳際陸續傳來的呻吟聲更加深了這份恨,親眼目睹他和另一名女人親熱的畫面,像直接刻印在她腦子似的,抹滅不去。

  她拚命壓抑自己別在此刻衝過去,她要等,等他清醒,等他解釋這一切!

  她愛他入骨,可她無法漠視這一切,也無法假裝不在乎。于是,她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一步一步走回屋內。

  尖石刺進了她的纖指,溫熱的鮮血沿著指尖流到了掌心;她擰握住手,心,卻堅硬無比。

  手,流血了,你可會心疼?虞蝶飛自嘲地望著手中的紅潤,一道銳利如刃的聲音立即划破她的幻夢:你別自不量力了,你和那女人在他的心中有何分別嗎?充其量你也只不過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罷了,而且是他最嫌棄的那一個!

  虞蝶飛毅然地起身,攏整裙擺,像個最高貴的仕女般,款款地走回大廳。

  屋外開始下起蒙蒙細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澆熄了夜的熱情,人們紛紛地離去了,屋內只剩下几對依依難舍的男女擁纏在一塊。

  虞蝶飛的眼緊盯著側門,完全忽略了身上的寒凍。

  驀地,門開啟了,巽禎原本扎得一絲不苟的長發,狂野地披在肩上,漿白的絲質袍衫滲到了綠色的汁液,而他懷中的女人,嘴唇腫脹,頭發散亂,一看就知道剛才經歷了什麼。

  虞蝶飛的拳頭捏得發白,她僵著臉,快步走向他。

  “啪!””記雷霆万鈞的巴掌聲在冷清的室內響起,嚇得眾人睜開了迷離的眼眸,驚嚇地尋向發聲處。

  “你故意羞辱我嗎?”虞蝶飛不顧發痛的手掌,她朝著巽禎氣急敗壞地喊道。

  被打偏頭的他,緩緩地轉回,無視俊顏上的五指紅印,巽禎邪肆的笑容里藏著怒意。“這句話,該是我問才對吧!”

  無懼他臉上的怒氣,虞蝶飛上前,扯開了那女人放在巽禎身上的手。
  “滾!”虞蝶飛怒斥那名女人離開。

  “嘖嘖,你的表現真像是個吃醋的妻子。”巽禎拉住那名女子的身子,將她摟入懷里。

  “我──”虞蝶飛一時語塞,卻又不甘心地瞪著他們兩人。

  “請問,我巽禎跟誰在一塊,還得先問過你才行嗎?”他幽魅的黑眼凝住她,眼中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他的冷嘲熱諷直讓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羞憤難當。“你到底是真醉還是藉酒裝瘋?”

  “有分別嗎?我就是我。”巽禎俊美的臉龐忽地揚起一抹微笑。

  定定地看著他無情的寒眸,她內心火燙的烈焰被狠狠燒熄,連一丁點的零星火花也不剩。

  “我懂了。”她內心的一角開始寒結成冰,漸漸蔓延,直至整顆心變得冷硬,布上他眼中所灑落的寒霜。

  “在你的眼中,我就像一只狗,有用時就摸摸頭,給我根骨頭,等到沒用時,就把我一腳踢開,不理我的死活。”她字字見血,句句帶恨,尖銳的話語是把雙面刃,划傷他的同時,也刺傷自己。

  “別自作聰明,把自己說得跟畜牲一樣。”巽禎再次打斷她,不慍她的自賤,黑眼不帶任何笑意。

  “是嗎?或許,在我從祺王府走出時,便該以死來保貞節,以免你看了礙眼!”虞蝶飛激動地怒吼完,隨即爆出一陣狂亂自嘲的笑。

  “別再說了!”巽禎喝止她,黑深的眼底閃過一絲真正的煩躁,他沒想到,她竟會激狂至此,剛烈得想毀了一切。

  “我偏要說!天下人都可嫌棄我,就你沒資格,我的身子污穢、不潔,這都是你造成的,你竟敢視我如敝屣!”她指著他,嘴角狂怒地吐著凄厲的笑,怒視的眼像瞪著永世的仇人般一瞬也不瞬。

  “當初是你自願,我並沒有逼你。”他別開眼說道。

  她的笑容維持不到眨眼的瞬間就被擊得粉碎。

  “虞蝶飛啊,虞蝶飛,為何你非得逼男人露出自私的底心,被一腳踢開后,才霍然醒覺。”她垂下頭,哀傷自喃地說道。

  她這輩子大概就注定如此了!手,捉不到自己的幸福;身子,卻留下了污穢的記號和懊悔。

  呵!這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自始至終,他說過愛她了嗎?是她傻,是她笨,是她想用這副身子當賭注,想拴住他的心,是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如今答案揭曉,她願賭服輸。

  “我輸了。”抬起頭,不再多話,她舉步走出大門,投入雨中。

  巽禎黑眸微眯,遠睨著雨中那道灰白的背影,淡漠不在乎任何女人的心忽然掀起了一陣不該產生的抽動。

  她孤單地走在雨中,任豆大的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她身上,灰白的身影像是被遺棄的一縷孤魂般。

  不斷落下的雨水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數不盡的雨水飛進了她的眼,模糊了她的視線,虞蝶飛已看不清前方,濡濕的衣裳貼住她早已冰涼的肌膚,寒透了她的心。

  “砰!”一道飛身而過的身影撞到了虞蝶飛,她的身子不穩地跌在泥濘的地上。

  “祺王爺!”撞倒虞蝶飛的黑衣男子,臉朝著她身后喊道。

  耳邊聽見這個名字,虞蝶飛如遭雷殛,憶起了黑暗中那邪肆模糊的一張臉,她緩緩地轉過頭望去──

  黑衣男子正伏跪在一個身著紫色衣袂的男人身前,隔著細雨,她眯起眼,終于看清飄冉的紫衣上是怎樣的一張臉龐。

  她不許自己哭,不許自己再對他有任何感覺,可滾燙的熱淚卻替她說出痛心的凄楚。

  祺王是他,他是祺王。

  她的世界天崩了,地裂了,全然的黑暗占據了她的全部,唯有笑聲,尖銳詭異的笑聲響徹在黑暗的大地。

  “別笑了!”巽禎眼瞳微暗,他揮退那名黑衣男子,大步走到虞蝶飛身前。

  “巽禎,祺王,哈哈哈──”她歇斯底里地大笑,熱燙的淚水與雨水混在一起。

  “你很得意是吧!看到我像個白痴般讓你戲耍,滿足你了吧?要不要我再激烈一些,好讓你逼瘋我,好讓你到處炫耀一個女人為你變成瘋子!”虞蝶飛慢慢地從地上爬起,刺人的冷笑始終不斷。

  “爺。”黑衣男子不知從哪儿拿了把傘撐覆在巽禎的頭際。

  “瞧瞧,多麼尊貴,連絲雨也淋不得,祺王爺,您還是回到大屋,別委屈地站在這泥地里。”她無法原諒自己的愚蠢,無法容忍他對自己的戲耍,祺王爺也好,巽禎也罷,全都是在骨子里嘲弄她的鬼魅。

  “跟我回去。”巽禎由黑衣男子手中接過傘,覆在他和虞蝶飛的頭際。

  虞蝶飛一手拍開頭頂上的傘,她譏諷地冷哼道:“回去?回哪里去?”

  巽禎的視線由落在地上的紙傘移到她被雨打得濕透的臉上。“我願納你為妾。”他抽出袖中的紙扇,煩躁地擰握住。

  她悲烈的神情,她狂亂的指控,縱使再無情的男人也會動容,但對于過分冷靜、從不在乎任何人的他而言呢?

  他發現自己竟嫉妒著自己的另一個身分,惱她沾上祺王的体味后,何以能堅强如故地愛著他,她真沒一絲后悔嗎?如果今日算計她的人不是自己,那她不就成了千人枕万人嘗的妓女,他……受不了腦中她被人輕狎的畫面!

  “納我為妾?你在可憐我嗎?抑或這是你的另一個詭計?”

  “我從不說謊。”他雖冷著臉,但陌生的心疼卻悄悄地在他冷漠的心中貼伏。

  “是啊,尊貴的祺王怎會說謊,民女真不知輕重竟敢質疑您!”她譏笑道。

  “跟我回去。”巽禎攏起了眉,他都說了要納她為妾,她為何還不知足?

  “好讓你再糟蹋我?”虞蝶飛止住了笑,眼底盡是無邊的恨意。

  “別再說了。”巽禎向黑衣男子示意,要他制住虞蝶飛。

  “別過來!”虞蝶飛一見黑衣男子向自己靠近,迅速地拔下了發上的金釵,防備在身前。

  黑衣男子停下了腳步,靜待王爺下一步的指示。

  “別傷自己。”巽禎看著她手中的金釵,眉間泛著緊張。

  “呵,你也會關心我。”虞蝶飛搖頭直笑,腳步一直往后退去。

  “如果女人連自己都不愛,那別人會愛你嗎?”金釵的光芒在巽禎的瞳孔閃爍,他迸出的話語比方才更加冷酷,冷酷到讓剛烈的她不甘選擇玉石俱焚。

  “你說的極是,所以我虞蝶飛注定一輩子得不到任何人的愛。”

  明知道弱者沒有自憐的權利,自憐,只會讓自己顯得更怯弱而已,可她淌著血的心又被狠狠地划過一道。

  被巽禎無情的言語一再刺激,虞蝶飛体內的倔强像只蝴蝶倏地掙出自憐自傷的網。“我虞蝶飛最不喜歡欠別人東西!”

  她撕開左臂的衣袖,持著金釵毫不猶豫地划過白皙的手臂。此刻,她的頰上已無淚,她的淚已化為顆顆凄厲的紅色血珠,從左手迸出,那鮮紅的血,每一顆都染上了無盡的恨無邊的怨,掙扎扭曲地擺動出駭人的形狀,再迅速地流入泥濘的土中,快得連聲怒吼都來不及呼喊出!

  “這左臂還你,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她無動于衷地看了手臂糾結流竄的鮮血,淡淡地說道。

  “啪”一聲,巽禎手中的紙扇,被他使勁地折斷,他震驚地望著她左臂流下的紅血;心痛,像一把急竄的冷風灌進他全身,在他的身邊吶喊呼嘯!

  “蝶……呵,失去了一只翅膀的蝶還飛得動嗎?”她搖頭苦笑,轉過身離去。

  突然之間,電鳴雷閃,一道銀白的閃電划過夜空,爍亮的銀光在巽禎的冷眸划過一道異光,他的嘴角泛起了蒼白,腳下一點,便欲欺向虞蝶飛。

  “別追來,否則我手中的金釵插進的將是我的心窩。”背著他,她威脅的話刺進他的耳里。

  巽禎停下了動作,紫色的衣袂在風雨中搖擺。該死!他早該預防到這一點,一向閑逸的臉龐終于出現了在乎的顏色,魔魅的黑眼注入了人味的情緒變化。

  “王爺,要屬下跟去嗎?”黑衣男子不知何時來到巽禎身旁,他垂下頭恭敬地問道。

  巽禎收回了深沉的目光,緩緩地點頭,他的手撫過被她打過的左頰,若有所思地想道。

  雨霧中一抹孤零零的身影,走在濕漉漉的泥地上。

  虞蝶飛想舉起左手揉著疼痛不已的太陽穴,卻發現自己竟抬不起手,她垂下眼,看見自己鮮血淋漓的左手,才恍然想起她的手早被自己給划傷了。

  她不后悔,反而有股解脫的暢快。

  雨中的她好熱,卻又覺得冷,濕透的衣服夾著寒意侵襲她的身子,冷與熱在体內衝擊,顫抖的身軀終于直直地下落,昏倒在地上。

  跟著虞蝶飛的黑衣男子一見她昏倒于地,一個箭步抱起了她,便欲回去覆命,可另一雙男性的手臂卻同時砍向他的頸項,在他昏沉過去的瞬間,接過了他手中的虞蝶飛,完美的力道控制,顯示來人武功不弱。

  察覺自己被騰空抱起的她想睜開雙眼,可蒙眬的雨絲卻讓她看不真切,她想舉起右臂抓住那人的衣袖,到最后卻也力不從心地滑落。

  “知道我為何救你嗎?”明知昏迷的虞蝶飛不可能回答他,抱著她的男子仍是忍不住地問道。

  “因為你夠烈,敢和巽禎斗,我欣賞這樣的娘儿們。”說完,男子逕自朗笑了數聲,才施展輕功,縱身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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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4:12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4-1-27 04:12 PM 編輯

第八章

  “王爺,屬下辦事不力,請王爺降罪。”黑衣男子也就是巽禎安插在宮中的探子蔡元跪在地上,他有辱使命,無法完成王爺的命令自當負荊請罪。

  “起來回話吧。”坐在檀木椅上,巽禎淡漠優雅的神情,矜貴卻又含有一股震懾他人之氣。

  “王爺,那位姑娘被人救走,屬下難辭其咎。”蔡元堅持不肯起來。

  “嗯,被人救走?”他冷凝的黑眉斜往上挑,誰膽敢救走他的人,蔡元武功不弱,能從他手中救走人,這人會是誰?

  “屬下被打昏,來不及看清對方。”蔡元垂下頭,不停地自責。

  他擰起了眉,想起了她離去時的恨意,一種帶著恨而不顧一切的瘋狂,他真傷了她,傷得她將濃愛轉變為巨恨。他錯了嗎?不!他只是想探測她愛自己有多深,他沒有錯!

  她若真愛他,她就不該離去,她該笑著接受他是巽禎也是祺王的事實,合該如此的!

  知道他有了權勢和名位,她該更釋出她的愛來擄獲他,怎能怒吼他騙了她,不該如此的!

  “罷了,會救她的人,自不會害她。”拚命地說服自己,巽禎猛地由檀木椅上站起,走到明月高掛的窗邊。

  “你今日到半年宴找我,有何要事?”將她凄厲的眉眼阻隔在外,他的手探進袖口內想拿出紙扇,才思及扇子早毀了,懸在半空中的手,徒地下垂。

  “啟稟王爺,屬下在朝中接獲應君崴將軍的船在海中沉沒的消息,船毀人亡。”蔡元隱約知道王爺有些動怒,他穩住心緒,說出在宮里聽到的震驚消息。

  向著窗的高大身影依舊挺直地迎風而立,可是映著月光的臉龐卻失了顏色,沒了一貫優雅的淺笑。

  “王爺?”蔡元抬起頭,擔憂地望著王爺的背影。

  王爺和應將軍是莫逆之交的好友,應將軍意外地墜海身亡,王爺他……鐵定難受得緊。

  “消息經過證實了嗎?”盡管手上的青筋已暴跳,但巽禎平淡的語氣仍是可怕的鎮定。

  “屬下就是等到證實了,才敢兼程趕回稟報王爺。”就是因為慌亂,他才會撞倒了那位姑娘。

  “應兄啊應兄,這是真的嗎?連你也離我而去。”巽禎望著天上的月,唇角又抿起了笑,不過這次卻是苦澀無比的笑。

  “你下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摒退了蔡元,滅了燈,巽禎陷入無邊的黑暗里,長指輕按過緊蹙的眉;心,想抑止那陣陣的抽痛,是為好友,或是為她,他已分辨不出。

  柳扶搖溫柔的目光停留在虞蝶飛的肩胛上,懸于心中多年的憾事隨著她肩上的蝴蝶印記而翩飛了,她輕輕地攏上虞蝶飛的衣襟,靜待她醒來。

  饒是輕輕的碰觸,虞蝶飛還是醒來了。她睜開眼便是滿眼强烈的恨,昏迷前的怒嚎、噬血的控制,像掙不開的網,纏繞她的耳,網住她的身。

  “你醒了。”柔潤的女聲響起,打斷了她眼中愈焚愈烈的恨意。

  “是你!”看著那張相似的臉龐,虞蝶飛想起了她──柳扶搖。

  “你還記得我!”柳扶搖眉開眼笑地說道。

  “是你救了我。”她想移動自己的身子,卻疲累得動不了身。

  “你別動,左臂的傷口才剛敷上藥。”柳扶搖連忙按住她,不讓她妄動。

  “你有什麼陰謀?”她滿眼戒備,每件事的背后都會有個目的,她不再愚昧地相信任何人!

  柳扶搖聞言一愣,隨即笑著搖頭。“救人就是救人,哪會有什麼陰謀。”

  “我不信!”突然,她發覺她的記憶竟已恢復,過往的一切,一幕幕飛過眼前,原來,巽禎從一開始就在玩弄她……她不要再相信人了,她就是過于相信他,才落得如此的下場。

  “你被傷得很深。”憐惜地看著她,柳扶搖真心說道。

  雷世昕救回滿身是血的虞蝶飛后,便神采奕奕地將她和巽禎表哥間的對話告訴了她。唉!剛烈如火的女人在愛情的殘酷下,一不小心便會自焚的。

  “傷?”她看著被布帶緊緊纏繞的左臂,不在乎地一笑。

  “哼!即使這只手臂沒了也無所謂。”

  “我指的是你心里的傷。”柳扶搖疼惜地回望著虞蝶飛。

  “胡說,我心底只有恨沒有傷。”她瞪著那張和自己一樣的面孔,惱怒地喊道。

  “你知道女人最悲哀的事是什麼嗎?”她問虞蝶飛。

  盯著她,虞蝶飛憔悴的臉倔强地不泄漏出自己的“悲哀”。

  “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無法阻止自己的男人變心。”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你是什麼意思!不必拐彎抹角地嘲笑我。”像被踩到痛處的野獸,虞蝶飛不顧身上的傷,從床鋪上掙扎地爬起。

  “大吵大鬧有用嗎?喚得回他的心嗎?”柳扶搖將她壓回床上,看來柔弱的雙手卻有著堅强的韌力。

  自欺欺人的傷口毫不留情地被撕開,虞蝶飛放棄掙扎,兩眼空洞地瞪著前方。

  “蝶飛,男人真要變心,什麼理由都阻止不了他的。”柳扶搖拭去她臉龐上的汗珠,手撫下她的眼瞼。

  “睡吧,將你心中的恨全都忘掉,好好地休息,你真的累了。”將被子覆上她的身子,柳扶搖望了她最后一眼,輕輕地關上門離去。

  她真的累了,原就疲乏的眼無力地合上,虞蝶飛不再抗拒,沉入黑甜的夢中。

  夏末的最后一場雨,在人們都還埋怨酷暑的時候,輕輕地落了下來。

  緩步走在山路上的他們,比山下的人早一步接過這帶著蕭颯的雨絲。

  虞蝶飛停住腳步,對著天仰起臉,承接著輕柔的雨水,久病的容顏透著憔悴。

  “相公,煩勞您將傘撐開。”早有預防的柳扶搖將柔荑掩住自己的額際,擋住飛落而下的雨水。

  收回眺望的視線,雷世昕依言撐開了竹傘。

  柳扶搖接過了竹傘,同時覆住了三人的頭際。

  竹傘無法負荷三人的身影,總有一些雨水沿著傘邊流了下來,打濕了兩旁的衣裳。

  柳扶搖倚在雷世昕的胸懷,輕聲地在他耳旁低喃,傘下的世界頓時泛開一陣比雨絲還濃的旖旎氣氛。

  不願見他倆卿卿我我,虞蝶飛正欲走出傘外,傘,卻在同時密實地覆住自己的頂上,而雷世昕則身形一晃,在雨中疾奔而去。

  虞蝶飛擰起眉對著柳扶搖,不懂她為何對自己如此地……好。

  “我相公他不怕雨淋,倒是你久病初愈,要小心自個儿的身子。”她了然地說道。

  “多事!你不用再帶我出來散這勞什子的心!”厭惡她洞悉的目光,虞蝶飛走出傘下,任雨點打在她身上。

  柳扶搖將傘移到她的頭上,慧黠的眼底浮著笑意。“蝶飛,這雨雖不大,可久了,還是會淋濕的。”

  虞蝶飛偏過頭,視線落在遠方。她不懂柳扶搖有何居心,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她的關心未免太過,無論自己如何無理放肆,辱罵有加,她還是笑臉相迎,軟語相待。她究竟有何企圖,抑或她已和巽禎聯手,想要將自己逼入另一個陷阱?!

  “這是你和他的陰謀嗎?要我像個傻子被你們玩弄在股掌之上。”被傷得太重,她不相信柳扶搖會幫個外人而不幫親。

  “沒有任何的陰謀,我只是把你當成妹妹一樣地關心。”柳扶搖的柔荑輕觸著她的手背,情真意切地看著她。

  “騙子!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王族,自以為高高在上,便肆意地輕賤別人。剝去了外在的身分,你們連只畜牲都不如!”她猛地回頭,惱怒地瞪著柳扶搖。

  “你知道我不是,表哥也不是那種人。”對著她激狂的臉龐,柳扶搖緩緩地搖頭。

  要怪只能怪巽禎表哥的外表太優異,感情太理智,他像是隱藏著溫度的火焰,誘著無數的蝶蛾飛去來兮。

  “別幫他說話!”虞蝶飛怒氣衝衝地揮開她的手,跑進了雨中。

  竹傘在柳扶搖的臉上鍍上一層溫柔的陰影,隔著雨,柔美卻又透著慧黠的眼遠望著虞蝶飛的背影,若有所思。

  須臾,她開了口。“你想報仇嗎?”

  虞蝶飛霍地轉身,有一瞬間僅是瞪著她,隨即爆出一陣嘲諷的大笑。

  “報仇?我沒聽錯吧!如果報仇有這般容易,那天底下早沒有巽禎這個人了,他早被我一刀刺死了。”

  “你想不想報仇?”柳扶搖再次問道。

  “我想!我要他也嘗嘗這種被人耍弄的痛苦滋味。”虞蝶飛攫住她的肩膀,激動地怒吼。

  “好,我幫你報仇。”柳扶搖的眼懸上一層五彩的神秘光芒。

  “你為何要如此幫我?”虞蝶飛被那一雙閃著智慧的水眸給震懾住,她竟……相信柳扶搖有能力幫她,但她仍是不解而存疑。

  “因為你是我妹妹。”將傘移至兩人的頭際,柳扶搖認真地凝著她的眼。

  “你說什麼?!”虞蝶飛全身被牢牢定住般,她動也不動地望著她。

  “那日,你被夫君救入府內時,我已看過你的身子,在肩胛處有一枚蝴蝶印記,你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柳蝶飛。”

  十年前,她與妹妹蝶飛隨著娘前往廟里上香,不料她們卻在人群中被衝散,身為尚書的爹舉盡家財,散盡千金仍不可得,而娘早因自責過度而香消玉殞了。

  失了愛女的爹再無心于政事,久郁成疾,不久也去世了。

  聽著柳扶搖的話,虞蝶飛不哭也不笑,只覺有一些什麼在心中胡亂飛竄。原來……她姓柳,儿時的她,只記得自己叫蝶飛,便跟著撿著自己的人姓;原來……她在江湖闖蕩,為金錢賣命的時候,爹……也在尋著她,她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她也是有人要的……

  多年的抑郁與不甘被打破了,化為雨水,雖沾了她的衣,卻終于落到了塵,沒入土……

  “你……沒騙我?”不知怎地,她真的相信,她應該緊緊摟住扶搖……她的姊姊,可倔傲的性子卻讓她軟不下身段。

  “看著我的臉,天底下哪會有兩人面孔這般相似,除了姊妹之外。”扶搖微笑地拉住她的手,在交手的瞬間,時間久久停住了。

  “沒想到咱們在廟前失散,卻也在佛前重逢了。”柳扶搖快慰地輕笑,爹娘在天之靈見到她們姊妹相逢,也該瞑目了。

  “蝶飛,相信我,我一定幫你‘報仇’。”她心中已有一個完美的計策,既讓蝶飛報仇,又能輕懲薄情郎巽禎表哥。

  “怎麼報仇?”她放開柳扶搖的手,憶起了被人玩弄于股掌中的滋味。

  “他不愛你,你就設法讓他在乎你,再教他嘗嘗被人欺騙的滋味,讓他一輩子后悔莫及。”柳扶搖說服她搖擺不定的心,美麗的臉龐閃著聰慧的光芒。

  “讓他在乎我,嘗嘗被欺騙的滋味……”虞蝶飛的嘴角慢慢彎起一道弧,高揚的螓首帶著報復的笑靨。

  當雷世昕挽著虞蝶飛出現在華麗的半年宴上,男人垂涎地貪看著這位比飄紅樓、倚紅院那些妓女更艷三分的美女,發愣地忘了身旁的女人及手中的醇酒。

  “雷將軍艷福不淺……”

  “是啊,聽說他家中已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可你瞧瞧他身旁的那一位,可真如花似艷啊……”

  “咦,她不就是雷將軍的妻子柳扶搖嗎?她怎會來這……”

  人們是健忘的,早忘了半年前的那段插曲,驚艷的目光此刻全落在那名美女身上而竊竊私語著。

  仰臥在席上、支著頤假寐的巽禎忽爾張開眼,眸里的星芒直穿透人群,落在那個曼妙的人影上。

  “爺,你醒了。”候在一旁的花妓曼儿,拂開他額上垂落的發絲,溫婉地倒了一杯水酒。

  接過酒,巽禎若有所思地啜飲,閃爍的目光隨著那道人影而晃動,她,不是扶搖,而是虞蝶飛。

  原來,在他尋不著她的時候,她竟躲在雷世昕的羽翼下,讓另一個男人寵愛,她這該死的女人!

  口口聲聲說愛他的她,此刻該躲在暗處療傷,舔舐自己的傷口,怎會像只花蝴蝶般到處翩飛,巽禎微慍地皺起好看的眉頭。

  他不要她,別人也休想動她一根寒毛!甩開心中煩擾不清的情緒,他放下了酒杯,走到了雷世昕的身前,優雅的薄唇噙著笑意。“雷兄,不為我引見你身旁的美人嗎?”

  正與人敬酒的雷世昕和虞蝶飛聞言,像練習了數百遍般,臉上掠過一絲詭笑,泰然自若地回過身。

  “你不是早認識‘她’了,還需我引見?”首次有了揶揄巽禎的機會,雷世昕當然不放過。

  “她不是我親愛的扶搖表妹,倒像我一個……紅粉知己啊!”他親匿地說著柳扶搖的名字,氣得雷世昕脹紅了臉。

  “不許你那樣喊她的名字。”雷世昕氣得想將手中的酒潑在巽禎的臉上。

  “你是指親愛的扶搖表妹,抑或你身旁的虞蝶飛啊?”巽禎閑肆地睨著狂怒不已的雷世昕,嘴角的笑痕兀地加深。

  “該死的你!”雷世昕甩掉手中的酒杯,便要扑上前。

  “別,雷郎。”虞蝶飛拉住他衣袖,大眼含情脈脈。

  “雷郎?瞧瞧,叫得多親匿啊!”他環起胸,嘲弄地看著她,心中的不滿愈來愈深,她倒好,男人一個換過一個,一點也不知廉恥,明知自己無須在乎,可看著她與雷世昕親密的動作,他的心卻違背了意志,硬是動搖了。
  “他救了我,蝶飛自當以身相許,報答救命之恩。”忍住想揮打他薄笑臉龐的衝動,虞蝶飛咬著牙說。

  “原來就是你劫走了她。”巽禎眯起眼,薄怒的目光凝著雷世昕。

  “不是劫走,是救走一個被薄情郎拋棄的可憐女子。”雷世昕說完,手臂摟著虞蝶飛,頗有示威的意味。

  虞蝶飛的臉上泛起一層蒼白,雷世昕的話雖無心,卻也不留情地撕開自己心上的那道傷口。

  “可憐女子?哈,我看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憤恨的妒火,熊熊地燃燒著巽禎的理智。

  “你這混球!”雷世昕放開虞蝶飛,手已擰成拳便要落下。

  “別打,我不願見你為我受傷。”她握住雷世昕的手,楚楚可憐地咬著唇瓣。

  巽禎怒眼看她對著雷世昕輕聲安撫,被冷落的不甘,讓他伸出手,擒住了虞蝶飛一只手腕。

  “你做什麼?快放開她!”雷世昕吼道。

  “呵,想必是祺王爺嫌一只左臂不夠,還想要我的右臂!”虞蝶飛冷笑地挽起左臂的衣袖,露出了一條血痕糾結的疤痕。

  猛地,驚呼聲四起,偷窺著他們一舉一動的人,被虞蝶飛手上的紅痕嚇得倒抽口氣,不信有人這麼狠心下得了手。

  “你──”巽禎怒吼一聲,將她摟進懷中,包裹住她赤裸的手臂,不想讓其他的男人瞧見。

  在他懷中的虞蝶飛也不反抗,她抬起絕美的笑顏,快意地對著他說:“我發現,我對你只是一時的迷戀,你大人高抬貴手,放了我吧!”誰也不知道她說這話時,她的心正怦怦地跳著,她被擁著的身子正輕輕發顫著。

  “說謊!”巽禎甩開她,惱怒地睨著她。

  “蝶飛,咱們離開了,別理他。”雷世昕拉回她,走向門口。

  “你要了她,你將置扶搖于何地?”他朝著兩人的背影喊道。

  “扶搖是最明理的妻子,她不會反對我納蝶飛為妾。”雷世昕回頭笑道。

  他,巽禎,一個人孤獨地站在原地,如星的瞳眸沉落在幽暗中,驀地,他喟然一笑,這就是被人舍棄的滋味嗎?那麼,那日的她所承受的痛苦必是更加撕心裂肺。能冷酷無情地待她,正因為他知道她深愛著自己,所以才會這麼肆無忌憚,這麼為所欲為;正因為在他心上,她只是個弱者。

  而今日呢?昔日的弱者倒成了扳倒巨人的勇者,差別就在于她不再愛他,所以她才能反擊他、舍棄他嗎?

  不,他不准,屬于他的人,一輩子便是他巽禎的人,無論她是否已不再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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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4:13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4-1-27 04:15 PM 編輯

第九章

  “扶搖姊!”甫一進門的虞蝶飛,飛奔進柳扶搖的廂房。

  “虞蝶飛,你小聲些,我娘子說不定已入眠──”跟在她身旁的雷世昕,喊叫聲在見到柳扶搖含笑的臉龐后,倏地而終,他偏過頭,不肯承認自己對她的關心。

  “你們回來了。”放下手中的書冊,柳扶搖輕拭著虞蝶飛興奮難抑的汗水。

  “扶搖姊,我好快樂。”虞蝶飛自顧地在房中翩然起舞,愉悅的神情連雷世昕都露出了笑容。

  “他被我激怒了,他被我的話嚇著了,扶搖姊,都虧了你的神機妙算,要不是你,我也沒有勇氣回到半年宴上,更沒機會觸怒那個該死的男人!”遲來的勝利,讓她等了好久,當她見到巽禎陰晴不定的臉龐時,一切的等特及潛伏都有了代價。

  柳扶搖但笑不語,愛情使人盲目,這話一點都不錯,痴迷的往往輸給清醒的,誰成為誰的奴隸,誰又是誰的主人,端看誰陷得深,誰陷得淺,一向聰穎的巽禎表哥,看來,這回你也輸在愛情的魔力下了。

  “巽禎表哥,請坐。”

  “雷兄不在嗎?怎地准表妹你邀我進這將軍府?”巽禎坐在后花園的涼亭下,目光散漫地俯拾周遭的風景。

  她摒退了婢女,神情落寞地嘆了口氣。

  “為何悶悶不樂?”他揚起眉,不解有啥事可難倒他這位聰慧的表妹。

  “夫君他……他嫌我冷淡,心,此刻都放在蝶飛身上。”她垂下眼,不敢讓巽禎瞧見眼中的笑意。

  一陣男女的嘻笑聲擾亂了后花園的平靜,柳扶搖聞聲,哭喪地掏出帕巾。

  “怎麼了?”他皺起眉,狐疑地看著情緒不若平常的扶搖。

  “表哥,你瞧──”她指向那兩道愈移愈近的人影,眼偷偷地看著巽禎的反應。

  巽禎的笑容迅速崩解,他從石椅上站起,看著那倚偎在一塊的男女。

  “表哥,自從夫君救回她之后,便對我視而不見,他兩人卿卿我我的舉動,每次我見了總心如刀割啊!”柳扶搖凄楚地說道。

  “雷世昕愛你極深,怎會移情別戀?!”他霍地回頭,眯起眼審視著柳扶搖是否有半絲欺瞞。

  柳扶搖輕泣一聲,低下頭用帕巾遮住臉龐。糟!他是不是識破了她的偽裝?

  “是啊,連我邀你進府,他竟連句反對也沒有,巽禎表哥,請你答應我一件事,解除我的痛苦。”

  “什麼事?”巽禎漫不經心地問道,他的眼全專注在雷世昕和虞蝶飛親密的舉動上。

  “帶走蝶飛,我不願夫君被她搶走。”她妒恨交加地說道。

  “你有這般狠心?”他環起胸,清朗的目光打量著她,兩雙黑亮的眸子在半空中斗智。

  “在愛情的面前,女人都是自私的。”柳扶搖無愧地說道。

  “好,真不愧是我巽禎的表妹。”他笑道,眼眸中跳動著掠奪與自私的愛情,不管扶搖的話是真是假,他欣然入甕。

  “今晚,夫君不在府內,表哥你當心了。”要他午夜劫人的意味不言而喻。

  巽禎頷首,視線再度落在那一對男女身上。呵,不管你愛不愛我,我定會讓你再愛我一次!

  在夢中,虞蝶飛正破蛹而出,化為一只翩翩彩蝶,她睜眼,第一次看向這無邊的世界,冷不防一個墜落的俊美臉龐取代了藍天,占據了她的眼,她一驚,由夢中驚醒,睜開了眸子,卻揮不開夢中的那個男性臉龐……

  “蝶,別瞪著我看。”巽禎輕撫上她的眼笑道。

  “你怎會在這里,雷郎呢?”虞蝶飛左右張望,伸手撥掉他的撫觸。

  “他和你共枕?!”他攫住她的腕,惱怒地吼道。

  “快放開我,我要喊人了!”虞蝶飛威脅地瞪著他。

  “你不會的。”巽禎自信滿滿地說道,她還愛著他,不可能喚人擒住他。

  “來人──”

  他的大手迅捷地捂住她的唇,不可置信地望著她,她真的不愛自己了嗎?捕捉不到她眼中的愛意,巽禎抽緊了心。

  “你會是我的。”他宣誓道。

  不等虞蝶飛抗議,他迅即點了她的昏穴,將她抬上背,夜遁出將軍府。

  巽禎帶回了她,將她放在昔日的居處,同樣的床鋪上。

  “放開我,我叫你放開我!”被制住穴道的她,全身無法動彈,只能對桌旁的那個男人吼叫。

  “叫了這麼久,你的口一定渴了。”巽禎倒了杯茶,笑吟吟地端到她的唇邊。

  “我不喝,我寧願渴死也不喝你端的茶。”虞蝶飛倔强地撇過臉。

  “別跟自己過不去。”不理她的辱罵,巽禎干脆坐在她的身旁,軟硬兼施地把水湊到她面前。

  “你何苦緊抓住我不放,難道真要我成了瘋婆,你才罷休!算我虞蝶飛怕了你,你放過我,別再耍弄我了。”

  “我不要你怕我,我要你愛我。”巽禎放下水杯,抬起她的下巴,柔柔的情意在眼底流動。
  “你又想騙我了!我虞蝶飛雖笨,但一次刻骨銘心的痛就足夠把我這笨人打醒了,省省你的力氣,留著它對待下一個倒楣的女人吧!”她激狂地喊道,卻不知口口聲聲說著恨他的自己,內心竟有了一絲的……奢望。

  “相信我,讓我彌補你。”他眼中的情意在她面前展開、沸騰。

  “你又想納我為妾了?”她毫無所動地輕嘲,她若肯作他的妾,上一次也不會鮮血淋漓的離開,他難道還不懂嗎?她要的是他的心,不是這什麼都不是的身分。

  這半年,無論她怎麼告訴自己他的惡行、他的欺騙、她如何地恨他,可夜深人靜,午夜夢回時,他的身影便會來她夢里,痴纏著她,這教她如何恨得下去?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啊!

  巽禎望見了虞蝶飛咬陷的唇瓣時,抿出了一道笑痕,她一定還是在乎自己,只不過倔傲如她,不願承認罷了。

  “讓我回雷郎身旁,至少他是在乎我的。”虞蝶飛低下頭,疲憊地說道,沒了張牙舞爪的怒意。

  “不,我不放。”她的輕忽、她的視若無睹,讓他蹙起眉。他若不在乎她,怎會夜襲將軍府,將她擄了回來?現在,他清楚明了自己的在意,原來,他也是會有激狂的嫉妒,只是被隱住不發。

  虞蝶飛的眼瀏覽著屋子的一切,往日的甜蜜回憶似乎還飄動在空氣中,他對自己親匿呵護的舉動竟刺得她眼眶發紅。

  “你為他而哭嗎?”巽禎瞧著她流下的淚,心已死過一次。

  “我這身子已染上‘別人’的氣息,你能忍受嗎?”她不答,反問著他。

  他啞口無言,當自己以祺王的身分抱著虞蝶飛時,他竟是嫉妒的,嫉妒她毅然地投入另一名男人的懷里,惱恨她事后的堅强。那時,他覺得她不該是如此堅强 的,該是有些軟弱,甚至意圖自盡,那才是真正愛他;而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竟是這般入骨的自私……如今,他的傷害逼迫她在別的男人的懷中棲息,他又有何話 說,始作俑者是他自己啊!

  虞蝶飛看著沉默的他,黯然占據她的眉間,呼之欲出的答案削薄了她堅强的心房。

  他依舊自私地只愛自己。

  “或許,只因為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所以我不甘你的離棄,到最后的苦苦糾纏,只是我作繭自縛罷了。”她給了自己與他一個借口。

  “放我走吧,我們之間……緣盡情滅。”虞蝶飛綻出一朵凄美的微笑。

  沒有了慣有的戲謔與無謂,巽禎漂亮的黑眼中只剩下空洞的茫然與自責。

  那個無心無情的男人已然遠去。

  “你要回雷世昕身旁?”他解開她的穴道,走到了半闔的窗前。

  他的落寞自傷,讓虞蝶飛的胸臆痛苦地抽著,咬著唇,她故意冷聲地說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得向你報告我的行蹤?”

  他聞言,幽暗的黑眼轉為魔魅,突地回頭凝住她的所有思緒。

  “你說什麼?難道適才的一切,只不過是在耍弄我。”巽禎慢慢地走向她,臉上的神情,像一只噬血的猛獸。

  “我……”虞蝶飛咬住下唇,回避他灼熱的視線。

  “說!”他怒哼一聲,殘忍地握住她的手臂。

  “你終于也嘗到那種痛苦的滋味了,好不好受啊?巽禎大人。”虞蝶飛不馴地回道。

  “你!”他霍地舉起掌,氣憤交加地直要往她身上落下,卻在見到她視死如歸的臉龐時,驟然化去。

  他眼中的冷寒全數隱沒在邪肆溫柔的眸光里,巽禎支起虞蝶飛的下巴,溫柔多情地吻住她的唇瓣。

  熱源由唇內傳入四肢百骸,虞蝶飛張開眼,震驚地與他的眼對視,她的全身盡是熱燙的血氣,大眼氤氳地望著掛滿笑意的俊美男人。

  “你騙我,你還是愛我。”

  巽禎收回手,滿意地看著臉頰嫣紅的虞蝶飛。

  不甘心自己的情緒隨著他翻騰,害怕自己的喜怒哀樂不再屬于自己,全操控在他手中,虞蝶飛拚命地搖頭。“我不愛你,我真的不愛你!”

  “你愈說,我愈認定了你愛我。”巽禎扶住她的螓首,止住了她的晃動。

  “你曲解事實!”虞蝶飛氣得扑打他的胸膛。

  “盡量打,將你所有的怨氣全發泄出來,這是我欠你的。”他擁著她,輕輕地搖著,仿佛要哄她入睡般。

  “你是因為歉疚才留下我?”而不是因為愛?虞蝶飛瞧著他的眼有些失落。

  “你說呢?蝶。”巽禎但笑不語,他舉起她的左臂,掀開長袖,一條糾結的疤痕立即顯露在兩人的眼底。

  “別看。”虞蝶飛想制止他的舉動,卻被他挌開了手。

  巽禎忽爾低下頭,在自己的指尖上咬出一道口子。

  “你做什麼?”虞蝶飛驚叫道。

  從他的指上流溢而出的鮮血告訴了她答案,他輕笑著將指尖上的血順著她左臂的疤痕而下──

  “我用指尖蘸著我的血,來撫平你這道傷口的恨,好嗎?”巽禎低柔地說道,指下的血珠沾上她的左臂,將一片白皙化為觸目驚心的紅潤,像無數朵盛開的紅花般艷麗。

  她的心中再無恨,長滿青苔的心肌上,被他的血化了去,枯萎的種子,又開始抖顫地發了芽,在他血液的滋潤中迅速開枝展葉。

  “別哭,別用你的淚來加深我的愧疚。”他抹去了她的淚,漆黑的雙目噙著溫柔。

  虞蝶飛撕下左臂上的衣袖,緊覆住他指尖的傷口。“別說了,別再說了……”

  風撩開層層云霧,輕輕地吹在月的身上,低訴了它的衷情,仿佛月下的人儿般……

  “巽禎,將我的蝶飛還來!”雷世昕怒氣衝衝地來到巽禎的別館。

  “雷將軍,爺還在休息,請您──”總管趕緊出來安撫雷世昕的怒氣。

  “休息?!告訴他,將軍我來要人,叫他快滾出來見我!”雷世昕狂肆地叫囂。

  “將軍……”

  “還不快去叫人,我快不耐煩了。”雷世昕忿然地坐在廳前的大椅上。

  “誰要見我?”巽禎的腳一踏入前廳,便看見雷世昕炯然的大眼瞪著自己。

  “原來是雷兄。”巽禎勾起了笑,走到了他身前。

  “別喊得這麼好聽,我的人呢?”雷世昕不睬他的笑臉,不滿地逼問道。

  “你的人?恕在下愚昧,不知雷兄指的是誰?”巽禎優雅地坐在他身旁的檀椅上,閑適地沏著茶。

  “別裝了,扶搖已將一切都招供出來了。”雷世昕使勁地拍了梨木桌,桌上的茶水差點濺了出來,若不是巽禎暗使內力,早灑了一地水了。

  “說到扶搖表妹,我倒是有個問題想問雷兄。”巽禎喝了口茶,自若地放下杯子。

  一聽到扶搖的名字,雷世昕愣了下,隨即急切地追問道:“什麼問題?”

  “何以對扶搖表妹如此珍愛的雷兄,竟在一夕之間將注意力轉到了別的女人身上,這做表哥的我,真得替扶搖表妹問問才行。”巽禎精銳的眸光嚴厲地審視著眼前的男人,他不相信雷世昕會變心,也不相信扶搖真會毫無他法,而殷殷哭泣。

  “我沒──有變心,只不過想再多關心呵護另一個女人罷了。”本欲衝口而出的否認倏地轉了圈,巽禎這陰險小子,竟敢套他的話,雷世昕面不改色地圓了謊。

  “這事,流連在花間的巽禎兄該是個中翹楚才是啊!”雷世昕故意朝他擠眉弄眼。

  “唉,我這扶搖表妹還真歹命,我該早日告訴她,表哥的懷抱永遠為傷心的她而開。”巽禎唉聲嘆氣地說道。
  “夠了!我今日是來向你要人的。”雷世昕拍桌而起,怒目相向。

  “你要,我便得給嗎?”巽禎依舊坐在檀椅上,不動如山。

  “我對她有救命之恩,她自當以身相許。”雷世昕說得義正辭嚴。

  “咱們朝中有這條律法嗎?雷兄,別太過于一廂情願。”巽禎睨著他,眉間有些隱怒。

  “哈,不知是誰自恃救了蝶飛,便使計要了人家身子,還惡意地離棄了她。”雷世昕朗笑道。

  “雷兄今日可是有備而來?!”薄怒開始在他的心底漾開。

  “不是我有備而來,是你心虛!”

  “我接回了蝶飛,足以證明一切!”他拂袖怒道。

  “證明什麼?證明你愛她嗎?巽禎,醒醒,別讓自責和內疚蒙蔽了自己。”

  他的每一句話都戳中了自己的心,巽禎眯起眼,研判著眼前的男人在蝶飛的心中占了几分。

  “要回她,對你沒半點好處,她的存在只會一直提醒你,她沾了我的氣息,你能忍受嗎?不,你不能的。”雷世昕搖搖頭,一再告誡。

  “你呢?你又能容忍她先跟了我嗎?”他不相信雷世昕會毫無芥蒂,男人沒有一個不是自私的。

  “別把我想的跟你一樣自私,她的過去我無權干涉,但只要她愛我,管她跟了多少個男人,我都不在乎。

  “叫她出來吧,我雖不懂你為何要傷害她,但那已過去,從今以后,我會用我的力量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雷世昕嘆了口氣。

  “你想過嗎?卸下了咱們這一層矜貴的身分,身旁的女人還會對你真心相待嗎?”巽禎無比認真地問他。

  “你問這話,是對你的女人沒信心,還是對自己沒信心,得了,巽禎兄,男女之間沒那麼多的陰謀詭計。”他挖苦道。

  “愛,就這麼單純嗎?”他仍是存疑。

  “這鬼東西,一旦陷了進去,怎麼也抽不開身;可不愛的人,無論使盡一切方法,仍是不可求。”雷世昕想到了扶搖的臉龐,泛開一抹笑意。

  “你愛蝶飛嗎?”

  “我疼她、關心她,她若待在你身旁,只會換來無盡的傷害,把她還給我!”雷世昕腳步一跨便欲進入內室。

  “放肆!”巽禎動怒地阻止他,兩人沿著回廊,飛上躍下,拳來手擋,打得不可開交。

  “住手!”躲在陰影處的虞蝶飛喊道,她一直在這儿,完整地聽見了他兩人的談話。

  “蝶飛,我來帶你回去了。”雷世昕牽住她的手,轉身便要離開。

  “人不留下,你休想離開這地方。”巽禎威脅地說道。

  “好,蝶飛你來決定,你要留下,還是跟我離開。”雷世昕放開她的手,尊重她的決定。

  “我……”她是只蝶蛾,這輩子注定擺脫不了扑火的命運,輕輕地拉住巽禎的手,她已作了選擇。

  “你這笨女人!”惱羞成怒的雷世昕看著她沒入巽禎的懷中,不消想便舉起一掌往巽禎的身上擊去。

  察覺到背后的一股殺氣飛至,虞蝶飛心一凜,雙臂牢牢地護住巽禎,承受這撼天震地的一掌。

  霎時,漫天的花瓣凋落,虞蝶飛的兩臂緩緩由巽禎身上垂落,像只折翼的蝶,墜落在一片花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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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4:15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4-1-27 04:16 PM 編輯

第十章

  巽禎臉色灰敗地俯下身,顫抖的指尖探向虞蝶飛氣息低微的鼻間。“不!”他狂亂地喊道,難以抗拒的抽痛刺進了他的胸膛。

  “醒過來!我不准你就這樣離我而去!”巽禎凝力發掌,將內力傳輸到她的体內。

  “別……費力了……”虞蝶飛抖顫地張開了眼,毫無血色的臉龐凄凄楚楚地笑道。

  她嘴角虛弱的笑靨,刺得他心痛如絞,他悶吼一聲,愈加驅使掌上的內力。

  “惡──”虞蝶飛的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全身發抖地打顫。

  觸目驚心的血紅染上了巽禎的紫袍,他看著手中的血,胸臆和骨肉都被這一點一滴的鮮血給侵蝕得不剩。

  虞蝶飛的意識漸漸迷離,身子愈來愈僵硬。“我好冷……不太記得以前的事了……”

  “都怪我……”巽禎悔恨地喊著。

  “不……只要是跟你,再痛苦,我也覺得……甜蜜,我……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可有些話……我一定要告訴你。”虞蝶飛努力地想握住他的手,卻徒勞無功,用盡氣力卻只有指尖的輕顫,此刻的她根本一絲力氣也沒有。

  “我愛你……即使你視我如……敝屣。”她的眼角墜下一顆淚珠,笑容里無一絲的怨懟,只有一片安詳。

  巽禎的手覆住她的柔荑,與她十指緊緊交纏,他滿腹的悲痛,說不出任何話。

  “你……不必為我的死而內疚,為了你……我心、甘、情、願……”虞蝶飛的眼睫無力地合上。

  “不!你太不公平了,我也有話對你說,你怎能就這樣離開!”他狂嘯悲痛地喊道,所有的聲音都遙遠了,巽禎只聽得見他的心撕成千絲万縷的碎裂聲。

  “我愛你,只是我學不會誠實地面對愛你的心,明明在乎得緊,卻隱忍著不動,反將你推向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都是我,這一切都是我害的!”他的世界一寸一寸地崩塌陷落,心痛的凄楚狠狠撕裂著他。

  一顆滾燙的熱淚滴在她冰冷的頰上,巽禎溫柔地將她的身子摟進自己的懷里。“你知道嗎?自從第一次初見你,你剛烈的性子,便深深吸引了我,是我先愛上你的。”

  他的指尖揮開眼角的濕潤,卻揮不掉心中的絕望。“讓你愛上我,探測你愛我有多深,就是怕你像一只蝶飛離我身旁,可你還是離開了。當你用金釵划過自己手 臂時,我的心竟像碎開般的難受,那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對你的傷害,可卻也來不及了……”巽禎在她耳旁低喃著,此刻的他只不過是一具丟了魂魄的軀殼。

  “如果,死能表明我愛你的心,我亦無悔!”話說完,巽禎突然發出乾坤一掌欲往自己腦門擊下──

  默立在一旁的雷世昕一見巽禎臉色有異,急忙運功襲向他的頸后,擊昏了他。

  “唉,何必得等到人死后,才承認自己的愛意,來得及嗎?空自余恨罷了。”他嘆了口氣,從巽禎懷里抱出虞蝶飛。

  “為免你看了傷心,我還是將她的屍首帶走得好。”雷世昕搖搖頭,抱起了虞蝶飛。

  “總管,將你家的主子扶上床歇息,記住盡量少提到虞姑娘。”他向著呆立在一旁的總管命令道。

  “是。”總管點頭后,趕緊喚人將爺抬進房內照顧。

  柳扶搖一見雷世昕將虞蝶飛抱入房內,便關緊門不准任何人進入。

  “情況如何?”她幫著雷世昕將虞蝶飛扶到床上。

  “他一見到虞蝶飛被我打了一掌,臉色馬上大變。”雷世昕的語中多了一份不自覺的欽佩。

  “巽禎表哥還好吧?”柳扶搖回到桌旁倒了杯水,眉宇間有些擔憂。

  “真看不出巽禎那小子是個痴情種,虞蝶飛一‘死’,他跟著就要自盡,幸好我阻止得快!”雷世昕一面說,一面從袖口中掏出一粒紅色的丹藥。“你先讓她服下。”

  柳扶搖頷首,接過他手中的藥丸,和著水讓虞蝶飛服下。

  “蝶飛她此刻一定迫不及待想醒來,飛奔到巽禎的身旁。”雷世昕在旁打趣道。

  “那也得先請夫君您先將她救活。”柳扶搖翻轉過她的身子,准備讓雷世昕大顯身手。

  “好,我馬上將她体內的龜息大法收回。”話才撂下,雷世昕迅速地點了虞蝶飛的周身大穴,使出他獨創的神功。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虞蝶飛灰白的臉龐出現了紅潤,僵硬的四肢不再冰涼,暫時抽離的魂魄再次回到了她的体內。

  “蝶飛,你覺得身子如何?”柳扶搖拿著手絹擦去虞蝶飛額際及頸項冒出的熱汗。

  “我……不是死了嗎?”虞蝶飛勉力地張開眼,便看見笑吟吟的柳扶搖。

  “你沒死,只是暫時停止吸息及脈動。”雷世昕收回掌,不慌不忙地解釋。

  “這是怎麼回事?”虞蝶飛仍是不解。

  “好妹妹,你千万別惱我們,我們是為了幫你探出巽禎表哥對你的愛意才出此下策。”柳扶搖收回手絹,又倒了杯茶慰問勞苦功高的夫君。

  “在你被巽禎表哥抓去的那天晚上,我在你的晚膳里加了一些藥。你受了夫君的那一掌本不會如此嚴重,是那藥引,加上夫君的龜息大法,才騙得巽禎表哥相信你死去的事實。”柳扶搖愧疚地說道。

  “為何不告訴我?”虞蝶飛一想到與他天人永隔,心就隱隱作痛。

  “你恨他欺騙你,玩弄你于股掌之上,我們怎能讓你做同樣的事,反傷害他,到最后你們會兩敗俱傷的。”柳扶搖苦口婆心地勸著她,傷人者,人恒自傷,欺騙的代價是一輩子的悔恨,真值得嗎?

  如果,死能表明我愛你的心,我亦無悔!虞蝶飛的腦中突然竄出意識模糊時,巽禎的一句話──

  “巽禎呢?他怎樣了?”她抓住雷世昕的衣袖,著急地問道。他沒那麼傻吧?真想用死來證明一切?

  “你別激動,他沒事,只不過現在正昏迷地躺在床上休息。”雷世昕安撫地說道。

  “我要去見他,我要去見他!”虞蝶飛心急如焚地喊道,她忙亂地下了床,便要出去。

  “等等,你現在去,巽禎表哥鐵定認為你欺騙他,你會百口莫辯,陷自己于絕境。”柳扶搖冷靜地分析。

  虞蝶飛頹然地癱軟在地上。“我該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她好想見他,卻害怕他的誤會,她到底該如何是好?

  “過些日子,等巽禎表哥心靜些,我再前去賠罪解釋,讓你們破鏡重圓。”柳扶搖扶起她的身子,鄭重地說道。

  “真的嗎?”她淚眼迷蒙地望著柳扶搖,心底仍是難受得緊。

  柳扶搖輕輕點頭,撫慰了一顆倉皇不定的心。

  清涼的白云浮上天,六月槐花香味流過他烏黑的鬢邊,扯起嘴角,漂亮的黑眼望著站在湖畔邊的絕麗女子,他走向她,想拉過她的手,卻在觸及她指尖時,起了一陣風,忽地,女子的雙臂展布為翼,化成一只蝶,他伸出手想抓住它,那只蝶卻從他的指縫間溜走,飛向迷離的天際──

  “蝶!”激切的叫喊聲穿透了夢境,落在現實的冰冷月光中。

  巽禎猛地從床上坐起,狂亂的黑眼尋著虞蝶飛──

  朦朧的月影下,那抹婀娜的身影倚在窗邊;房里,清淺的空氣中還殘存著她特有的幽香。

  他的眼只看得見她,那股心中最深的痛,他本能地選擇遺忘、否認。巽禎長腳一跨,俊俏的臉龐上有掩不住的狂喜,他走向那抹熟悉的身影,長健的手臂一伸──

  幻影迅速地消逝在清冷的空氣中,他攤開手,呆愣地望著空無一物的掌心。

  “不!”負傷狂烈的吼聲中,火般的烈焰再次燒起那段毀滅的記憶。她眼角的淚、訣別的笑,是蝕心的毒水,是穿腸的箭弩,狠狠地侵蝕他的血肉,巽禎腦后的黑發狂亂地披散開,狂狷的眉眼透出激狂的顏色。

  “好狠的你,竟用這種方法懲罰我。”他苦澀地閉上眼,無法忘記她合上眼睫的一刻。在那一剎那,他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碎成千片万瓦的碎裂聲,張牙舞爪地向他飛來……

  不!你是我的,我絕不放開你的手!狂惱的悔恨衝昏了巽禎的理智,他舉起手便要擊向自己時,府里的總管恰在此時推門而入。他一看見,大驚失色地奔向前。

  “爺,您別做傻事!”總管激動地拉阻著王爺的手,他可沒那個勇氣再承受一次王爺的自我毀滅。

  “放開!”巽禎激憤的雙眸怒瞪著他,揚起的手威脅地向著他,任何阻止他的人都該死!

  “王爺,您不顧虞姑娘的屍首了嗎?”情急之下,總管只好說出虞姑娘的名字。

  巽禎聞言一震,他甩開總管,俐落的身形走向大廳,緊擰的掌心泛著絕望,他的魂魄原本可以追到虞蝶飛,不管上窮碧落下黃泉,他都誓言要尋著她,可為什麼總有這麼多的阻礙橫在他倆之間?!

  “她呢?”走進大廳的他,遍目皆不見伊人的身軀,巽禎惱怒地回頭詢問總管。

  “王爺,虞姑娘的屍首被雷將軍帶走了。”總管顫抖地回道。

  “什麼?!”巽禎狂喝出聲,雷世昕竟趁他昏迷時帶走了她,怒氣衝天的他旋身便要出府討人。

  “王爺,請您不要為了女人而──”

  “閉嘴!”巽禎怒目掃向他,抽痛的心几要絞出血來,他痛苦地閉上眼,卻更嘗到了那椎心的刺痛。

  “巽禎,你醒了?”雷世昕一踏進門便看見臉色泛白的巽禎。

  “你還敢來!”巽禎一聽見他的聲音,猛地轉身,陰鷙的黑眼牢牢地鎖住他。

  “我來看你是不是怯懦地想自盡。”雷世昕環起胸,濃眉下的大眼不懼地回視。

  “把人還我。”巽禎不理他的挑釁,陰郁地索討屬于他的人。

  “人已經死了,不管她屬于誰,現在都無濟于事了。”雷世昕殘忍地說道。

  “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屍,你究竟還不還!”掌中的內力已瀕臨爆發的臨界點,巽禎已不想再克制自己的理智。

  “還你又怎樣,你喚得回她嗎?人死不能復生,巽禎,別再執迷不悟了。”雷世昕嘆了口氣,搖搖頭道。

  巽禎睨視他,須臾,暗沈的黑眸忽地起了詭譎難辨的光芒,他笑了,笑得莫測高深。“雷大將軍,我很好奇,哪天扶搖表妹出了事,你是否也能如此灑脫,如此理智?!”他笑謔地反擊,不著痕跡地激起雷世昕的怒氣。

  “你少咒我!”果不其然,雷世昕攏起眉,不悅地回道。

  “唉,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任何事都很難預料的。”巽禎閑散地踱向大門旁,黑眼意有所指地瞟向他。

  “你這混蛋!”雷世昕運起掌,疾向前便要往巽禎身上發落。

  巽禎不躲也不閃,任由他扑向自己,他已經准備好要丟了這身軀殼,只要雷世昕的掌落下,這一切便解脫了。

  氣勢万鈞的一拳,在他的胸口前硬生生地止住了,雷世昕眯起眼研究著巽禎視死如歸的神情,拳,霍然放下了;這小子竟然用激將法想讓自己打死他,他雖聰明,可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燈。

  “少使計了,我不會打你,你也別想用這種爛方法來結束自己的生命。”雷世昕憤然地說道,激動的心情已平復了。

  巽禎淡看了他一眼,優雅的薄唇抿起了一抹笑,忽地,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掌由袖中發落,擊向自己的胸口──

  早在一旁注意的雷世昕見狀,也迅即地在他背口補了一掌,震開巽禎擊向自己的掌力,跟著一記手刀砍向他的頸項,再次擊昏了巽禎。

  唉,無論再聰明神俊的人遇到了愛情,終究得俯首稱臣,雷世昕托抱起巽禎,再次深深感觸到。

  我愛你,只是我學不會誠實的面對愛你的心,明明在乎得緊,卻隱忍著不動,反將你推向一次又一次的傷害,都是我,這一切都是我害的!
  多久了,這些字句仍縈繞在虞蝶飛的心中,每一次憶起便是一陣心痛,她好想見巽禎,好想好想……

  一顆顆晶瑩的淚落滿了她的腮,何時,她竟變得如此怯弱,鎮日以淚洗面,一天又一天,她的臉憔悴了,她的身子也瘦削了……

  思念催人老,可她還是疋無法見到巽禎一面,會不會等到她發白齒搖之際,還是無法見上一面?

  那時,我的性子不再剛烈,你還會喜歡我嗎?

  你說要探測我愛你有多深,我呢?此刻的我,不也是正在探測你愛我的心意,那滋味同樣不好受啊!

  虞蝶飛由窗外俯睨著窗外逢春的新芽,心卻還停留在冬天。

  “蝶飛,我進來了。”柳扶搖輕叩門后,便推門而入。

  “我何時才能見他?”背對著她,虞蝶飛的視線仍落在遙遠的那一方。

  “你每日只對我說這一句話,聽得扶搖姊心都疼了。”她將掛在手背上的外衣披在虞蝶飛身上。

  “我不冷。”虞蝶飛的眼仍落在遠方。

  “你在房里當然不冷,但外面可不一樣,春寒陡峭呢!”柳扶搖的唇浮出一朵笑。

  虞蝶飛倏地旋身,茫然的雙眸發出靈動的光芒。“你要讓我去見巽禎?!”她欣喜若狂地抓住姊姊的手臂,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嗯,也該是時候了。”

  “走,我們馬上走!”她抓著姊姊的手,便要往外奔去。

  “等會儿。”柳扶搖牽著她的手,不容她拂逆地走到梳妝台前。

  “看著你自己,瘦削的雙頰無半點血色,蒼白的唇瓣,似鬼非人。”柳扶搖指著鏡中的人儿,毫不留情地數落。

  “我……我、我馬上打扮自己。”虞蝶飛拿起木梳胡亂地梳著飛散的黑發。

  “傻妹妹,別急。”她看不過虞蝶飛這樣對待自己的頭發,不由分說地接過木梳,有條不紊地梳著。

  “好了,姊姊先幫你把發綰上,再點上胭脂。”

  須臾,一個清麗絕美的嬌人儿出現在銅鏡前,靈動的水眸閃著光彩,紅嫣的唇瓣噙著羞怯的情意。

  “我的樣子如何?”虞蝶飛不安地摸著自己的臉龐。

  “天下間,沒有人比得過你了。”柳扶搖笑著拉起她的手。

  “走吧,馬車已在外候著了。”

  “嗯。”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虞蝶飛終于要面對巽禎了。

  “巽禎,你真不是個好主人,我在這儿照顧你,你就只顧著喝酒,連一絲笑容都不給我。”走在他身后的雷世昕憤憤地踩著身旁的葉片。

  “你要走便走,沒有人攔你。”巽禎灌了口酒,抹干了嘴上的酒漬,冷冷地回道。

  “唉,看你這副樣子,我還比較喜歡你以前的性子,至少還有人味些。”雷世昕感慨不已。

  “你天天在這儿守著我,不怕扶搖表妹另結新歡?”他回身,譏誚地笑道。

  “你自己一人悲哀,就非得弄得眾人都不安嗎?”雷世昕攏起眉,非常不悅。

  他和扶搖為了怕巽禎這小子想不開,即使知道他恨他,他還是搬來這儿住,日夜看顧監視著,沒想到這小子几次自裁未果,竟性情大變,變得冷酷而無情。

  “哼!”巽禎冷嗤一聲,又旋過身去。

  “忘了她,這世上還有很多女人,憑你的身分、你的樣貌,還怕找不到更好的女人嗎?”雷世昕刺探地問道。

  “住口!”巽禎發怒地摔開手中的酒瓶。

  “我偏不住口,你堂堂一個男子漢,為了個女人,把自己弄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值得嗎?”雷世昕像要故意惹惱他般,硬是挑著他的傷口碰。

  “你這個罪魁禍首,給我滾開!我像人像鬼,不關你事!”有体無魂的他早不想當人了。

  “罪魁禍首是你自己,你這樣子,蝶飛在天之靈,看了也會難過。”

  “我偏要作踐自己,除非──哈哈──”他突地悲憤地仰天大笑。

  “除非怎樣,你倒說出來,別只顧著笑。”

  “除非──她活過來!”他舉起手想喝酒,卻發現酒瓶早被自己摔破。

  “來人!再拿酒來。”他狂肆地喊道。

  “如果她真活過來,看了你這樣子怕早也變心了。”語畢,雷世昕和拿酒來的人交換了一記眼神后,便大步離去。

  “爺,您的酒。”侍儿恭敬地奉上酒瓶。

  巽禎不耐地取過酒后,便朝著馬房走去,一點也沒注意到那名侍儿。

  沿著石徑,有著數分醉意的巽禎來到了馬房,喝令馬夫牽出他的馬后,他一躍而上,准備沉浸在這種危險致命的游戲中。

  “爺,不行。”那名侍儿拉住了黑馬的韁繩,硬是不放。

  “你好大的狗膽,敢阻止我!”巽禎忿怒地踹了她一腳,居高臨下地看著趴伏在地上的人。

  “你以前無論再生氣,都不會罵人、傷人的。”虞蝶飛凄楚地說道,她心疼往日神態優雅自若的男人竟變得如此可怖。

  聽見這熟悉的嗓音,在馬上的巽禎微微一震。“抬起你的臉。”

  “你不會想見到我的。”虞蝶飛不敢奢望此刻的他見到自己會作何反應,可能是不聽她解釋,一把掐死她的成分居多吧!

  “我說,抬起你的臉。”他怒不可遏地命令道,她若再不抬頭,休怪他再踹她一腳。

  虞蝶飛抬起了臉,凄迷的美目與馬上的怒眸相對。

  “是你,怎麼可能?”忿怒的情緒迅速取代震驚和不信,他眯起眼,心卻有些明白。

  “你們好,真好,耍得我團團轉,我巽禎真是領教到了。”巽禎的眼中凝聚著狂暴的氣焰,漠然冷硬的臉龐布滿邪魅之氣。

  虞蝶飛拚命地搖頭,她站起身,想握住他的手,卻被他一手揮開。

  “看到我行屍走肉的鬼樣,你開心了沒?”巽禎惡狠狠地俯下身,用力地攫住她的腕。

  “我不是故意的,見到你這樣,我也好痛苦。”她疼痛地皺著小臉。

  “你想,我還會相信你嗎?”他甩開她的手,嘲弄地說道。

  “可是,你說過你愛我──”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

  “閉嘴!不准再提那天的事。”一憶起那天她的死別,他的心到現在還疼痛不已,她怎敢再提起那天她故意設下的圈套。

  “我沒騙你,我真的沒騙你,那天我真的死了一次。”她當時也被瞞住,這怎能怪她,怎能怪她?

  “你知道我死過几次嗎?一天一次,到今天一共一百一十七天,我整整死了一百一十七次,你比得過嗎?”自她死后,他沒有一天不是活在悔恨、痛苦中,她竟有臉說自己的痛苦,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對不起……你苦,我也苦,我多希望能早日回到你身旁,可每天的希望卻總在瞬間被擊得粉碎,你能了解嗎?”她不說話,只除了每日問扶搖姊能不能去見巽禎這一句,可她次次都是從高懸的云端跌得粉身碎骨啊!

  “說謊,腳長在你身上,你要來便來,誰阻止得了你?”巽禎制止身下因他們怒目而開始不安的黑馬。

  “他們……是怕你的激狂會……傷了我。”

  “說來說去,錯的人還是我嘍?”他蔑笑一聲,嘲弄道。

  “不,錯的人是我,要是我沒出現,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發生了。”她黯然地垂下頭,他不原諒她,她早該料到的。

  “我走了。”虞蝶飛轉過身,想就此離去,從他的生命中離開。

  “你要去哪?”巽禎見到她要離去,胸膛又出現熟悉的抽痛。

  “去哪都好。”虞蝶飛不再回頭,她怕自己會舍不得心中的痴戀。
  “你哪儿也不准去。”巽禎驅動韁繩,將她的身子拖帶上馬。

  “放我走。”虞蝶飛在他的懷中掙扎,想掙開他的鉗制。

  “你是我的,我這輩子不可能放開你。”雙腿往馬腹一夾,黑馬受命,迅速地風馳電掣。

  “你不愛我,何苦要纏我一生?”她不懂,他怎能一生一世面對一個不愛的女人,難道不痛苦嗎?

  巽禎冷著臉,不回她的話,他的鐵臂緊緊地包覆著她的身子,黑馬載著他們不住地狂奔,飛過柵欄,越過溪流……

  “嘶!”疾馳的黑馬被突然竄到眼前的野兔嚇到,它嘶鳴地揚起前蹄,將馬背上的兩人摔在野草蔓生的草地上。

  帶著涼意的春風輕輕地拂上了虞蝶飛的頰側,她一張眼,便急著找尋巽禎。

  “巽禎,你沒事吧!”被巽禎緊覆住的她毫發未傷,倒是巽禎他……

  “這馬怎還是學不乖。”他張開眼,輕輕笑道。

  “你嚇壞我了。”看見他沒事,虞蝶飛這才松了口氣。

  “放心,摔不著你的。”他笑著攬住她身子,取笑地睨著她。

  “我不是擔心我自己!”她氣結地掙開他,不懂他為何要三番兩次誤解自己的無辜。

  “我知道。”仰躺在草地上的他,在落日的余暉下,俊美的臉龐被鍍上一層金麗。

  “你知道?”虞蝶飛停下手上的掙扎,愣愣地瞧著他。

  “剛剛在馬房,有兩雙窺伺的眼望著咱們,我豈可讓騙我的人如此稱心如意!”換言之,他早就知道雷世昕和柳扶搖正躲在暗處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整他,難道他不能反整之嗎?

  無論她是不是共謀,她有無騙他,在見到那張朝思暮想的容顏,剎那間,他只記得自己多麼深愛這個女人,什麼恩怨、什麼詭計,他早已不在乎了!

  “你沒騙我?”她懷疑地看著他。

  巽禎扯著一個令太陽也失色的笑臉,鄭重地搖搖頭。

  “你這個陰險狡詐的男人!我還以為你不原諒我,你真夠壞。”她嬌嗔地扑打壯碩的胸膛。

  “情到深處無怨尤,我能再擁有你,夫復何求!”他攬住她,語音消逝在兩人相觸的唇瓣內。

  在灼熱的一吻后,虞蝶飛滿足地靠在巽禎的懷中。

  “我們雖然相愛得很苦,不過現在回頭看,倒覺得很值得、很開心。”她轉過身趴伏在他的胸膛上。

  “是啊,你的‘死’,害我的世界全粉碎,知覺全麻木,你該受罰。”巽禎故意板起臉,威脅地說道。

  “怎麼罰?”她支起頤,慵懶地輕笑。

  “罰你生生世世與我成為夫妻。”他嘴邊泛開一道笑痕。

  虞蝶飛嫣然一笑,指尖沿著他落拓俊美的臉龐輕撫。“那你要接好我這只折翼的蝴蝶,她要生生世世,永遠棲息在你懷中。”

  “你真的愛我嗎?”她忽然問道。

  巽禎笑著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我因你的笑而笑,因你的悲而悲,你說呢?”

  嫩綠的枝芽,被風吹得輕輕擺動,樹下,只見一個笑得甜蜜的女人激動地將頭埋進男人的頸項間,兩人喃喃地吐著愛語,這多情天地間又多了一對佳偶!

  ─全書完─

  附注:關于應君崴的愛情故事,敬請參閱花蝶系列231《胭脂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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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yoi 發表於 2014-1-27 04:16 PM

本帖最後由 ayoi 於 2014-1-27 04:16 PM 編輯

后記

  几乎,每個讀者大人都喜歡我的古代故事。

  但對我而言,古代、現代可說無甚分別。我在乎的是每本書給我的感覺,只要信手拈來,能讓我看了情緒波動便足夠了。各位不也是因為這原因,才喜歡我的書嗎?

  我愛《懺情狂君》的古代凄美結局;

  我愛《冰戀》中男、女主角的個性;

  我愛《戲戀》里的溫柔情境;

  我愛《胭脂淚》里女主角苦戀的心情。

  也許,當你們拿到書時,便迫不及待地想趕快看完,而忽略了作者刻意經營的詞句、情境及氣氛。如果真是如此,你們鐵定會嫌《胭脂淚》沉悶,《戲戀》不夠味。但如能慢慢感受、細細体會,有一天,當你已忘了所有的劇情,但仍會有些悸動留在心底的。

  我曾問自己,我每一字每一句都再三琢磨、推敲,寫得很辛苦,但讀者大人們是否真有注意到我的用心?

  所以這次,我決定改變筆法,不再刻意去描繪雕琢,改用較平實的文句來表現,希望你們看了,能給我一些比較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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