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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4-2-5 11:15 PM

寄秋 -【小婢變主母之三】牡丹小婢

本帖最後由 long032 於 2014-2-6 12:19 AM 編輯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牡丹,花之富貴者也,雍容大氣
  一個因緣巧合,夏牡丹獲得了重生的機會,
  她現在是嬌艷動人的小婢,內心卻是歷經風浪、工於心計的夏姨娘,
  第二次的人生,她決定掌握命運,不再與人分享一個丈夫,
  偏偏上官家的風流二少就愛招惹她,甚至執意收了她做貼身小婢,
  但她夏牡丹可不是輕易教人摘取的,
  二少渴了是嗎?桌上冷茶愛喝不喝,隨你,
  二少體虛是嗎?二十盅的大補湯,包你氣血活絡、通體舒暢,
  她總是對他沒大沒小、冷嘲熱諷、嬉笑怒罵,
  可二少永遠是深情款款的一句「牡丹你真可愛」,
  甚至,當她得罪表小姐的時候,二少還挺身護她周全,
  最後乾脆帶她出府「避難」,一路買華衣金釵只為討她歡心,
  她,夏牡丹,這輩子從沒讓人疼寵、呵護過,怎能不心動?
  可他是風流二少啊,此刻對她一往情深,
  哪朝會不會只記得她是小婢卻忘了曾經深情……

【出版日期】2012-01-18

【出版社名稱】 新月

【書系及編號】 花園1639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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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ng032 發表於 2014-2-6 12:00 AM

楔子

  風聲蕭蕭。

  落葉飄零。

  又是一個晚秋的午後,微涼,人聲漸稀。

  三、兩片經霜紅楓未落地先被金風捲起,忽高忽低地在半空中捲動翻攪,不肯停留的隨風飄送,飛向那不知名的遠方。

  似離人的眼淚,情人的泣血,它紅得刺目,紅得教人心酸。

  雕欄玉砌的雅緻閣樓內,一名艷如桃李、眼露秋水的挽髻美婦憑窗而眺,她單手托著雪艷香腮,另一手輕撫趴伏膝上打盹的雪白貓兒,若有所思地望著白雲深處。

  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也無從得知美婦那眉間濃得化不開的輕愁從何而來,只知她眼底的惆悵是那麼深、那麼重,讓人一眼看出她說不出口的落寞。

  她該是得意的,一路走來至今,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再也無人敢踩在她頭頂上,要她卑微的曲膝乞憐,看盡他人臉色,這是她用血淚換取到的地位。

  可是,為什麼她就是提不起勁,若有所失呢?彷彿眼前的美好願景是鏡花水月,伸手一捉,轉眼便化成指間流散的沙子。

  「我到底在做什麼,為何我的心像破了個大洞,怎麼也填不滿……」

  突然間,她似回憶起什麼往事,一張嬌顏顯得惶恐不已,纖纖指不禁多了三分氣力,酣睡中的白貓吃痛地跳了起來,弓背齜牙地朝她手背一抓。

  頓時,三道爪痕自手背上沁出微紅,血艷的顏色如同秋天的楓葉。

  「哎呀!夏姨娘,您流血了,得趕快止血上藥,今日可是大喜日子,不得見血啊……」

  一旁伺候的老嬤嬤嘮叨地驚呼著,手忙腳亂地服侍主子。

  其實這位老嬤嬤的年歲和她口中的夏姨娘差不多,只不過老天的偏寵,讓美人不見遲暮,除了眼角有些微細紋外,歲月依舊厚愛她,那艷容一如盛開的牡丹花。

  「惜春,我做錯了嗎?」夏姨娘眼神空洞,儘管一身華服,卻難掩臉上的寂寥。

  老嬤嬤一怔,不解其意。「如今您是苦盡甘來,雖然老爺不在了,但大夫人的肚皮又不爭氣,讓您連生三子占足了風光,如今少爺娶親、執掌家業,您是親娘呀!日後這府裡是您說了算,誰敢大聲吭氣。」

  三個兒子……她苦笑。「這兒子不如不生,哪個與我貼心了,他們只怨我管得嚴,逼他們上進,絲毫不懂我為人母的苦心。」

  想當年她以低下的身份攀上高枝,總以為那就是她想要的,憑著過人的姿色和不服輸、不認命的傲氣,終於得償所願,成為富貴人家的寵妾。

  可惜妾不如正室,不論她如何受盡寵愛,還是爭不過明媒正娶的元配夫人,凡事都得低頭三分,默默承受他人鄙夷目光。

  為了爭一口氣,為了不甘受命運擺弄,她無所不用其極的去爭、去搶,甚至暗施詭計令元配失寵、終身不孕,讓丈夫痴迷於她一人,眼中再也容不下其它女子。

  這些年,她成功得到夫君的寵愛,並手握府中大權,她更加嚴格督促兒子們積極上進,絶不讓得手的權勢落入他人手中。

  她做這些事無非是為孩子們的將來設想,不希望自己悲慘的過去再次重演,她要每個孩子都富貴一生,不愁吃、不愁穿的過著豐裕生活。

  可是最後她得到的不是感謝,而是一個又一個的怨懟,十月懷胎的親兒與她疏離如陌路人,渾然不知他們能有今日的安穩是來自母親的犧牲。

  「少爺們太好命了,沒吃過苦,所以才體會不出您的用心良苦,日後當他們為人父後,自會瞭解您含辛茹苦的付出。」夏姨娘不容易呀!她也是吃了很多苦才熬出頭的。

  夏姨娘雙目微閉,幽然揚唇一笑。「你下去吧!讓我靜一會兒。」

  她的五十歲生辰,究竟有多少人還能惦記著?她可不可以稍微期待一下?

  涼風吹拂,睡意酣然,托腮的手由下顎滑開,發軟藕臂悄悄滑落,一陣宜人的花香味傳入鼻息間,夢中縈繞的金桂香氣勾起她心底最深沉的眷戀。

  原來呀,連她最親近的人也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只記得有八抬花轎迎進新人,她的兒歡天喜地的娶新娘,誰曾聞問她心中感受……

  如果人生能再重來一回,她會再選擇如花似錦的繁華嗎?

  夏姨娘睡沉了,曾經璨如星月的雙瞳不再睜開。

  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隱約地,她聽到一聲驚慌的尖叫,大概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吧?

  淡然的笑花自嘴角綻開,在聽見兒子們隱忍的嗚咽聲後,知道他們還是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4-2-6 12:09 AM

第一章

  「嗚……嗚……」

  是誰在哭?

  哭得這般委屈、這般惹人心煩。

  沒人來阻止她嗎?這哭聲教人好不厭煩,彷彿近在耳旁,存心擾人清夢,教這府裡上上下下都知曉她有多悽苦,多不甘願。

  哼!在她當家主事的府裡,有誰敢這麼大膽在她耳側哭喪,是皮厚不怕挨罰,還是嫌吊著小命太快活,想要個痛快。

  幾年了,為了擺脫卑下的身份,她費盡心思為自己鋪一條康莊大道,如今總算苦盡甘來,就連大夫人也得在她這名妾室面前矮上一截,她終於熬出頭,為那不堪迴首的過往爭了一口氣。

  可是哪個不識相的賤蹄子敢在她休憩時打擾,仗著誰的寵愛竟無視她的存在!

  等等,今兒個不是衍兒成親的日子怎麼沒個人來恭請她?少了高堂在座怎拜得了堂,他們全胡塗了嗎?

  粗糙的木板床上躺著一名嬌俏女子,面如芙蓉、模樣可人,她眉心緊皺,似乎想要睜開眼起身,偏偏身子骨不合作,只能徒勞的在床上掙扎著。

  「牡丹姊姊,你別哭了,待會又發起高燒,可是折騰自己呀!」

  牡丹姊姊

  誰?

  誰如此放肆,竟敢喚她出嫁前的閨名,除了丈夫枕畔廝磨的輕喃外,誰有資格喊她的名兒,更遑論叫她一聲姊姊!

  像是發著怒,床上的人兒用力擰眉,薄汗混著淚水滾落頰邊。

  一條擰乾的濕毛巾覆上她的額頭,稍稍降了她心頭的火氣,隱約地,她感覺到照顧者的善意,那道隆起的皺摺漸漸拉平。

  「惜……惜春、勾月……」咦?她的聲音為何變得粗啞,喉頭幹得有如火在燒灼。

  「牡丹姊姊,你醒了呀!我是惜春,你瞧見了沒?」嬌嫩的稚聲欣喜地叫喚著。

  「惜春?」聞聲,她勉強地睜開眼,只見一隻細白小手在眼前揮晃,她有些迷惑的看著一張圓乎乎的小臉。

  她是惜春?

  「是呀,牡丹姊姊,還好你的燒退了,不然我都要陪你一起哭了。」惜春笑得有點傻氣,秀氣的臉龐看來十分天真。

  「我哭了……」伸手撫上不再年輕的面容,她忽地一愕,指尖的濕潤和臉蛋上的柔嫩令她心生疑慮。「勾月呢!為何只剩你一人服侍,那下賤丫頭又巴望爬上少爺的床,好爭得名分嗎?」

  想學她專寵一身,還不夠格呢!那點小小心思能瞞得了誰,上不了檯面的伎倆連她千分之一也及不上,她不管束是想看她能摔得多慘。

  「誰是勾月?牡丹姊姊你是不是病胡塗了,怎麼連口氣都變得不一樣了,像個使喚人的主子……」惜春將一隻手放在她額頭上,眼神寫滿擔心。

  「牡丹姊姊豈是你能喊的,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驀地,盈盈美眸瞠大,「等等,你是惜春?」

  終於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體弱的夏牡丹撐起大病初癒的身子,纖指微顫地指著酷似惜春少女時候模樣的綠衫小婢,眼中多了無法理解的困惑。

  惜春微噘著嘴抱怨,「人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牡丹姊姊還沒回過神嗎?」

  真是的,牡丹姊姊一清醒就嚇人,那眼神陌生的彷彿不認識她似的,害她心口「咚」地一跳,以為她真燒壞了腦子。

  「……你……我為什麼會在這裡……」這不是她熏香一室的寢居,窗檯旁的魏紫姚黃亦不見蹤跡,這裡是……

  下人房

  夏牡丹頓感背脊被磕得發疼,木板架高的硬床僅鋪著一張薄毯,一股淡淡的霉味從床底下傳來,直透屋樑的上方竟沒有床頂,空蕩蕩的一目瞭然。

  早已忘卻的熟悉感湧了上來,那牆角的蜘蛛網不就是當年她們笑稱養不起昂貴的百靈鳥逗趣,屋裡多了只蟲自娛也開心,因而刻意留下的。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幾乎忘個精光,自從輕解蘿衣進了大少爺的房內後,此刻這些極目所見的破舊已離她很遠很遠了,她是上官家的夏姨娘……

  「牡丹姊姊,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連我喊了你好幾聲都沒回應,瞧瞧你,又出汗了。」輕擰了條帕子,惜春伸手就要幫牡丹擦拭。

  夏牡丹倏地捉住她拭汗的手。「我發生什麼事了,你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惜春是年近五十的婦人,臉上已經佈滿皺紋,不可能一夕間恢復少女容顏。

  興許是被她嚇了一跳,惜春吶吶道:「牡丹姊姊,你不記得了嗎?表小姐說你服侍不周,硬要你跳下蓮花池替她拾回繡花手絹,你……呃,就跳下去了……」

  是跳嗎?分明是硬生生被人給推下池的,她還記得那件事。「你說的表小姐是雲想容?」

  她夫婿的正室夫人,終身不孕的深閨怨婦。她眸光陰沉地閃了閃。

  「哎呀!小聲點,咱們做下人的怎能直呼主子名諱,表小姐已經看你很不順眼了,你不要再惹禍上身。」要是表小姐要對牡丹姊姊怎麼樣她也幫不上忙,做奴婢的就是位卑人微,是主子踩在腳底的泥。

  那是因為她早預見到自己會是她眼中的一根刺,想拔也拔不掉,扎眼得很。「惜春,給我一面鏡子。」

  「鏡子嗎?好,你等等。」她伶俐地取來一面銅鏡遞給夏牡丹。

  美人憑鏡,即便一臉病容仍有三分艷色。

  望著鏡中水靈靈的芙蓉嬌顏,剪剪水眸輕輕一眨便風情盡露,夏牡丹心裡雖隱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而此時不免面上訝異,驚愕於那張如花美貌。

  她每日理容梳妝看的是同一張臉,也是這張使人迷醉的嬌容讓她由小小的卑賤奴婢,躍升為前呼後擁的夏姨娘,讓身虛體弱的夫君為她痴迷不休,甘為裙下之臣。

  可是這一張風華絶代的面容早已染上風霜,歲月痕跡悄然爬上光滑臉蛋,她漸漸年華老去,失去那吹彈可破的水嫩肌膚。

  此刻,她看著鏡中皮膚白嫩、粉腮薄暈的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不過是打了個盹而已,打算稍晚再氣焰高張地壓住元配夫人的風采,以主母身份接受兒子媳婦的跪拜,在眾人面前一顯威風。

  可她睡醒之後看到的不是鑼鼓喧天的婚禮,而是十七歲的牡丹小婢

  夏牡丹不明白為何會發生這種事,卻記憶猶新十七歲的自己是為了什麼非得攀上大少爺不可,只因表小姐一句刺傷人的羞辱。

  「呸!相貌長得好又如何,還不是讓人使喚的下人,要怪就怪你自個兒出身不好,沒找對好人家投胎。」說完,雲想容捂著嘴輕笑,好像把她貶得一文不值是件相當愉快的事。

  夏牡丹忍耐著,只低下頭想避開一心為難她的表小姐,以為不正面衝突就能少些刁難。

  誰知她的不作聲反而令從小嬌慣的雲想容心生不滿,認定她是個不可不除的威脅,於是言詞更加不堪地奚落,硬要揉碎這朵礙眼的野花。

  「我與表哥打小就指腹為婚,最遲年底我們便會成親,我勸你最好別心存妄想,給我離表哥遠一點,他是我的,不是你這等污穢下賤之人沾染得起的。」她尖鋭的指尖一戳,夏牡丹的眉心頓時泌出一絲殷紅。

  「奴婢不敢。」誰要那個病懨懨的大少爺,就你當成寶捧著,她要挑也會挑風姿過人的二少,雖然他是個風流輕佻的庶子。

  當時她心底確實是如此想的。

  也許她的表情透露出心中所想,惹得表小姐不快,她臉上怒色更盛。

  「好個不敢,我看你連爬到主子頭上撒野都敢。」突地,她陰惻惻地一笑,將手中帕子往池子裡一扔。「小如、小玉,把她給本小姐丟下池,沒拾回手絹不准她上來,聽到了沒。」

  「什麼……」沒等她反應過來,兩道強勁的力道往她背後一推。

  不會泅水的夏牡丹猛喝了好幾口水,這蓮花池子的水雖不深,但對個子不高的她而言足以致命,池水淹過口鼻,她雙足胡亂地踢著。

  慌亂中她可以感受到四肢越來越無力,吃了水的衣服益發沉重將她往池底拖去,那一刻,她真以為自己死定了,再也見不到燦爛的朝陽。

  而她在昏迷前透過水波漣漪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

  「這個賤命死不足惜,憑什麼和本小姐爭,你是爛命一條,而我是天生富貴命,注定一生有爹疼、丈夫寵,誰也奪不走我的風采。」

  因為這句話,她不甘心死去,並在心裡對自己發誓,總有一天她要搶走所有屬於雲想容的東西,讓她即便是天生富貴命,也只能淪為夜夜抹淚的棄婦……

  「牡丹姊姊,你怎麼又哭了,別再想那些令人難過的傷心事,以後見著表小姐避著點就是了,畢竟她早晚是上官家的當家主母,咱們得罪不起。」到時她只要動動嘴皮子,她們這些婢女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那可不一定。」夏牡丹嘴角微勾,譏色立現。

  有她在,雲想容當不了家,她勝在名分已定,多了一些保障罷了。

  「咦,你說什麼?」奇怪了,牡丹姊姊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是生病的緣故嗎?

  瞧見惜春眼中的狐疑,她假裝氣弱地咳了幾聲。「沒什麼,我胸口悶,嘀咕了兩句。」

  「喔。那牡丹姊姊先喝藥,你要快點好起來,不然秦嬤嬤又要扯開大嗓門罵人了。」她端來一碗黑稠湯藥,一看就知苦不堪言。

  「那個老不死的秦妖婆……呃,我是說秦嬤嬤怎肯為一個下人請大夫?」那個苛待奴僕的老女人是個勢利眼,仗著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便自認為高人一等,動輒打罵不順她意的丫鬟婢子。

  秦嬤嬤算是活得久了,在夏牡丹五十歲那年還活得康健,抽著水煙袋在老夫人故後為她守墳。

  「當然是不肯,我求了她老半天她連哼也不哼一聲,還說死了就拖去後山喂狗,還能省下一份薪餉。」她每想到這回事就忿忿不平,人命關天啊,又不是救不活,秦嬤嬤居然狠心見死不救。

  夏牡丹很想笑,逸出口的卻是滿滿的苦澀。「那這藥是……」

  她知道惜春身邊是沒什麼銀子的,她跟自己一樣是可憐人,每個月還得送錢回家裡,一家七口窮得連米也買不起,只能清粥野菜湊合著果腹。

  「你溺水後,是二少爺將你救上岸的,還將你送回了房裡命我好生照料著,銀子是二少爺順手丟過來的,他說救得活就救,救不了就當命該如此……」一提到俊美無儔的二少爺,惜春圓潤的小臉發著光。

  「什麼,是二少爺」他……他不是在琉璃城,要到中秋月圓時才會回來?

  怎麼回事,似乎和自己記憶中不同,生性浪蕩的上官流雲因迷上名妓蘇婉兒而樂不思蜀,鎮日眈溺酒色之間,甚至為了女人與人大打出手,搞砸了好幾樁已談成的生意,老太爺大怒,氣得不准他回府,直到中秋前夕才讓人通知他回來過節。

  算算自她落水至中秋月圓,該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他卻回來了,和她本無交集的他竟意外救了她?

  不再天真的夏牡丹有著深沉的靈魂,她微顰起眉,暗自猜測老天爺究竟在開什麼玩笑,竟讓她回到了什麼也沒有的年歲,重新經歷一次人生。

  難道祂聽到她的心聲了嗎,讓她再有重生的機會

  「二少爺是回來幫忙籌辦婚禮的,府裡要辦喜事了,大少爺下個月就要迎娶表小姐,咱們可有得忙了。」希望大少爺的病快點好起來。

  雖然她偷偷愛慕俊逸非凡的二少爺,可是他太敗家了,花錢如流水,用在女人身上的銀兩是大筆大筆的撒,一點也不手軟,她真怕哪天他敗光了上官家財產,害他們這些苦命的下人無處安身。

  「咦!這麼快?」不是年底……

  「說是要衝喜,大夫人找了人合八字,說越快成親越好,表小姐的面相旺夫益家,以喜沖煞,能早生貴子。」大夫人千盼萬盼,就是希望能早日抱孫。

  「沖喜?」夏牡丹在心裡冷笑,早生貴子不過痴人說夢的空想,雲想容她……

  驀地,她一怔,眼底冷誚微斂。現在的她並非好強不服輸的夏姨娘,而是灑掃的小婢女,那麼她重來一次的生命還要陷入永無休止的大宅爭鬥、女人心機中,只為了一個她不愛的男人嗎?

  默然地喝著苦口的藥,她深思著。

  「呵……討厭啦!二表哥就愛取笑人,人家都羞得沒臉見人了。」一臉嬌羞的雲想容含羞帶怯,羞答答地以帕掩面,眼尾輕睞面前的俊逸男子。

  「哪是取笑,表哥我說的可是正經事,瞧你喜事一近,眉眼全染上動人的桃色,這白嫩臉蛋也更嬌艷如花,連我瞧了都心動不已,巴不得把你從大哥手中搶走,我房中可還差一朵嬌花啊。」

  一名清逸出塵的男子輕揚摺扇,髮絲如墨,眉目俊朗,兩泓深潭似的黑瞳熠熠生輝,嗓音清潤得宛如上等美玉發出的琤音。

  他滿臉含笑地逗弄嬌不勝羞的小表妹,嘴角似抹了蜜,以慣有的風流調調將她逗得咯咯直笑,真把凡夫俗子捧出個仙氣來。

  「哼!二表哥就會欺負人,你往房裡擺的香花還嫌少嗎?上回是如意坊的香蓮,前些個是海棠,還有玉蘭和冬梅,我都不曉得你中意的到底是哪一個,三天兩頭的換,喜新厭舊。」她假意埋怨,實則探他口氣,想知道他真心喜歡的是何人。

  朝陽玉朝是趙家天下,雖然民風不算封閉,但也不至於敢私訂終身,一切婚嫁大事還是得聽憑長輩做主,由父母允婚訂下婚期。

  不過終究是少女芳心,難免有些躁動,雲想容對善於討姑娘家歡心的俊俏二表哥是存了點私心,偷偷地愛慕已久,盼著他心底也有一個她。

  不過她非常清楚一件事,一時的風花雪月、打情罵俏是無法長久的,她最後的歸宿仍是上官家的大少爺,而非一事無成,鎮日在脂粉間打轉的多情二少。

  原因無他,因為大表哥上官仲雨是元配夫人所出的嫡長子,日後上官家的產業必定交由他打理,她坐實了當家主母的位置,哪有可能為了小小的情愛將一生的榮華富貴拱手讓人,她死也會捉緊近在咫尺的權勢。

  反觀二表哥上官流雲雖是容貌出眾,風姿出塵,可庶出的身份倒底是矮人一截,想要從中沾點好處肯定沒他的分,等姨父百年之後,他分到的家產恐怕還不夠他揮霍一年。

  再加上他的親娘是臨江河畔名妓柳玉緒,在世人眼中更是不值一提的煙花女子,在親族間的龐大壓力下,他將來的處境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雲想容不是傻子,她也懂得其中的利害關係,即使心裡擱了人,她要嫁的仍是對她有利的大表哥。

  「嘖嘖,瞧你吃味的,不就獨缺一朵牡丹花,花中之玉,誰能匹敵。」牡丹花艷,艷冠群芳。

  上官流雲半是戲謔,半是調侃地說著,口氣輕佻,眼眸中流動著一絲不正經。

  一提到「牡丹」兩個字,原來粲笑如花的嬌容立刻蒙上一層陰霾。「表哥說這話是故意酸我來著,這偌大的莊院裡還真有朵牡丹,你莫非想摘來湊數不成?」

  他一聽,興味十足的收起摺扇。「若是人如其名般嬌艷,表哥我這惜花人怎會輕易放過。」

  「不過就是個沒什麼出息的小婢,表哥也看得上眼,別自個兒找亂了,姨娘還正發愁找不到藉口讓你們二房沒了顏面呢。」她口氣微酸地勸他打消風流念頭。

  正室容不下側室,自古以來皆然,縱使男人有著三妻四妾,正室的地位依然不容動搖。

  雲想容口中的姨娘便是上官老爺的元配、上官家大夫人,她和雲想容的娘親是一母所出的親姊妹,自幼感情融洽,因為想親上加親,多個「自家人」鞏固府裡的地位,因此在長子七歲生辰那日便提議聯姻,先訂下這門親事。

  男人大多是好美色的,尤其是色藝雙全的臨江名妓柳玉緒,她不僅美若天仙,更是能歌善舞,棋琴書畫無一不精,上官老爺一見到她就深深著迷,無視與髮妻的誓言,力排眾議非娶她過門不可。

  又嫉又妒的大夫人害怕有朝一日會被取而代之,以夫婿對側室的日漸寵愛,不但日常用度超越妾室身份,甚至要下人以二夫人稱之,她的憂心並非平空而起。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為了不讓柳玉緒稱心如意,霸佔了她的丈夫,又搶走她主母地位,故而先拉攏幫手,預埋伏兵,讓柳玉緒無法分一杯,才會促成這門親事。

  「呵……我這花名遠播的臭名聲早就眾所皆知了,還要顏面幹什麼,既然家有牡丹又何必向外尋覓,沒出息的小婢配我這個敗家子不正是剛好!」他半真半假地一揚眉,話語不甚正經。

  「表哥,你……哼!我不理你了。」居然當著她的面,一臉興緻勃勃地欲勾搭府裡婢女。

  若換了旁人,她還能忍氣吞聲地聽他讚揚別的女子,可偏偏是那個模樣生得好的牡丹,她怎麼都覺得不舒服,總覺得有根刺扎著她,讓人打心眼裡厭惡。

  「喲!真惱火了呀!我看得送上一杯涼茶祛祛你的火氣。」此時一道鵝黃色身影打曲橋經過,上官流雲眼尖的出聲叫喚,「前頭的小姑娘,還不給你家表小姐沏壺茶,她這會舌干口燥得很。」

  前頭的小姑娘……

  是在喊她嗎?

  一個婢女手上捧著曬了一上午的書冊,耳後兩條烏黑的長辮子繫著粉色髮帶,甩呀甩的煞是好看,充耳不聞的繼續往前走。

  她不認為後頭的人是在喚她,畢竟她不是小姑娘了。夏牡丹理所當然的想著,卻忘了現下自己已重回十七歲,早就不是那個歷經滄桑的夏姨娘了。

  「呦,這府裡還有人不買我上官二少的帳,可真是傷了我的心,我非瞧瞧看是誰這般狠心,見著了俊兒郎能無動於衷,不心猿意馬。」他要將她迷得暈頭轉向,不能自己。

  「不要呀!表哥,她不配……」一見著那婢子背影,雲想容臉色微變地想阻止他。

  可是蝶兒愛花是天性,哪是她阻止得了,舌尖的話還沒說完呢,藕花白人影已一躍而起,笑臉迎人的走向對他視若無睹的小婢面前,以頎長身軀擋住去路。

  「啊!對不住,請讓讓。」眼中多出一道陰影擋路,她不慌不忙地後退一步,目光低垂。

  「我不讓,除非你抬起頭讓我瞧瞧你的容貌,本少爺對美人兒一向寬厚,不但好生憐愛,還會把你當寶供著。」嘖!這玲瓏身段還真賞心悅目,就不曉得臉蛋是否一樣出色了。

  「奴婢身份低下,不值一看,請二少爺不要多加為難。」就算原本沒發覺二少爺是在叫她,現在也知道了,但夏牡丹表現得依然沉穩,語氣不卑不亢,絲毫不因他是主子而有所退讓。

  上官流雲眼露興味的用扇柄搔著下顎。「聽你的口氣挺倔氣的,不像一般婢女,讓我這心頭癢呼呼的,想看看你的長相有多『不值一看』。」

  原本他只是心血來潮,找個下人來戲弄一番,反正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莫把大好時光全耗費在無趣的事兒。

  誰知這個頭不及他肩高的小丫頭一開口,倒真是勾出他的興趣,他還沒見過哪個姑娘知曉他是誰、見了他的面後,還能平靜的與他交談,不見半絲羞赧。

  「二少爺本就是天上謫仙,氣度非凡、俊雅如玉,哪容奴婢污了你仙目,實在是奴婢拙顏醜陋,難以見人。」她自我貶抑,不想與他有任何牽扯。

  重生一回,她知道是老天給了她機會,她還沒想到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但她很清楚不願終老在華麗的牢籠裡,妻妾間的心機算計已耗去她大半生的氣力,她累了,不想重蹈覆轍,為了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耗盡青春。

  上官流雲聞言不怒反笑,興味更濃。「可我偏要瞧瞧你的醜容,看看到底有多難以見人。」

  他是有意刁難,可心裡相當愉悅,眼底滿是掩不住的笑意,讓人瞧了心口發燙,心旌搖曳。

  「二少爺是強人所難,想來玉緒夫人並不樂見養出一名登徒子。」

  深邃瞳眸驀地一黯,他笑臉微收。「一個小小的婢女也敢教訓我,你這膽子是打哪挖來的,少爺我好生好奇,哪天我也去挖一顆來玩玩。」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你……」玉緒夫人的一生很短,得年四十有三,她很想告訴他趁著還有時間多盡些孝道,遲了就是終身悔恨。

  「表哥,你和個奴婢囉唆什麼,她不過是卑賤的螻蟻,你別低了身份讓人看笑話。」雲想容滿臉不快,走上前勾著他的手臂,橫眸瞪向那老讓她看不順眼的婢女。

  上官流雲臉上的笑意不減,但不著痕跡地將手臂從表妹摟抱的雙臂間抽走。「奴婢也是人,表妹可別造口業,菩薩睜大眼瞧著呢!」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但這情緒反應非常細微,若無敏鋭的觀察力是看不出來的。雲家表小姐猶不知話語傷人,上官二少的娘親是妓女出身,比起身家清白的小婢還不如,那一句「卑賤的螻蟻」讓他聽了很刺耳。

  雖然她說者無心,可聽者有意,不由得教人心生惱火。

  「表哥,人家難得見你一回,你就多陪陪我嘛!那種下賤的丫頭哪值得你多瞧一眼,我……」瞧見捧著書的夏牡丹仍立於一旁,她不悅地一揚手,「還不退下,楞在這裡幹什麼。」

  「是,奴婢告退。」以她現在的處境,的確是惹不起高高在上的表小姐。

  她作勢要離開,打算繞路回藏書閣,誰知才剛跨出一步,腰間便多出雙孟浪的大掌,沒能站穩的她連人帶書跌入笑聲輕震的胸膛。

  「牡丹,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招惹她心儀的男人。

  「原來你就是牡丹呀!少爺我可不能錯過一睹芳顫的機會,話說牡丹艷色天下無雙……」他輕桃地笑著以扇輕托她下頓,迫使低垂的小臉仰起。

  驀地,上官流雲眼中的眸色加深了,嘴角笑弧一點一滴的淡去,黑幽如潭的雙目映出花般嬌容,深深震動了他從不為人開啟的心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4-2-6 12:10 AM

第二章

  遷回的屋詹下,兩道人影一前一後地快速走過。

  「二少爺,你別胡鬧了,快放開我的手,尊卑有分,請不要丟了自個兒的面子,讓奴婢為難……」夏牡丹一路掙扎著。「……你聽不聽得進人話,這般的任性妄為,非要抽你幾板子才肯聽話是不是。

  「奴女務.....我頭暈了,一口氣喘不上來……」

  府裡遷回的長廊,繞得那朵牡丹七葷八素,她不安的捂著心窩,有些惶然、有些驚懼,更有些說不上來的慌張,彷彿有著不確定的事正在發生。

  為什麼是他呢!

  夏牡丹深深困惑著,在十七歲軀殼裡的她有看難解的疑慮,深沉的眼眸中無法理解老天爺的用意,為何她重生後第一眼所見到的男子是和她全無關連的二少爺,而非日後將成為她丈夫的大少爺?

  聞言,上官流雲仰頭大笑。「我有說要收你入房嗎?你這點小心眼還真教人無言,少爺我見過的美人兒還能少呀!個個嬌言嗽語,軟玉溫香的投懷送抱,這點你遠遠及不上。」

  瞧她不情不願地跟緊水灌小嘴,眼波似水地從垂簾般的羽睫下輕輕一瞪,倒讓他心情頗佳地想逗上一逗,她真是讓人特別歡喜呀!

  「二少爺分明是給婢子惹麻煩,你堂而皇之將我從表小姐面前拉走,你覺得有趣,無傷大雅,可是以表小姐的為人,你以為她會放過奴女卿馬?」牡丹嬌俏的容顏微揚惱色,不無責怪之意。

  雖然口中自稱奴婢,但她眉宇間難掩咄咄逼人的張狂之氣,絲毫不見卑微。

  上官流雲好笑地搓搓鼻梁。「不說了讓你伺候我嗎?日後你就跟緊點,形影不離的隨侍我左右,有我護著,誰動得了你」

  她不以為然地輕嗤一聲,「二少爺不會忘了表小姐日後是你大嫂吧!所謂長煙如母,她隨便撿個理由,奴婢的日子還能不難過?」

  這世上有哪個主子肯為下人出頭,一家人親得很,叔嫂和樂,可憐的只是局外人,若傻到把隨口一句戲言當真,恐怕只會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場。

  「你不信我?」他微眯起眼,仔細瞧著一神色莫然的小婢。

  「二少爺連自己都不相信了,婢子怎敢信你,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奴婢只想安分守己,過著安穩的日子。」不快不求,當個踏實人。

  深幽如潭的眸忽悠一轉。「誰說本少爺不信自個兒了,你這眼拙的丫頭見過的世面太少,小嘴兒淨說笨話,本少爺這座山穩當得很,倒不了。」

  「二少爺真要有你說的那般穩靠,幹麼不繼續調戲表小姐,用你擅長的花言巧語逗得她心花怒放,反倒像怕被她纏上似的落茉而逃,還拖奴婢下水,替你承受表小姐的怒氣。」自己成了活生生的替死鬼,他以為她看不出來嗎?

  「落荒而逃……」俊雅唇線微微揚起,彎成絶逸笑後。「你叫牡丹是吧。」

  有意思,她令人想……一探究竟。

  「是的,奴婢牡丹。」她回答的不太有朝氣,僅掀了掀嘴皮子,好像和他扯上關係絶非好事。

  若是照她所知的發展下去,二少爺的親娘玉緒夫人會在一年後死於馬車顛覆意外,而他會自此心性大變,變本加厲的尋花問柳、醉臥美人鄉,玩弄女人自我放逐,鬧出不少教人頭痛不已的事。

  最後,他離開了上官府,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若干年後有傳聞他和一名仕紳爭搶歌妓橫死街頭,亦有傳言他落魄在街上行乞,身邊跟著三、五名酷似他的小乞兒,又有一說他與孀居寡婦同住,是她豢的面首之一。

  眾說紛紜,卻無一得到證實,只知多年後的上官家再無二少爺,只有病魔纏身,空有當家頭銜的上官大少。

  「我中意你的敏慧和不曲意逢迎,以後你就跟著我,少爺吃肉你喝湯,我有一床被子不吝分出一角讓你悟暖腳丫子。」上官流雲咧開一口自牙,笑得好不輕狂。

  「二少爺,奴婢命賤,承受不起你的厚愛。」若真順著他的心意,接下來吃的苦頭只會多不會少。

  他佯怒地戳她眉心。「少爺的話也敢不聽,其吃了熊心豹子膽。」

  「不是不聽,而是奴婢想多活幾年,安安穩穩地待到契滿離府。」也許存點錢,開間小鋪子餬口,再找個惇厚漢子嫁人,一起臍手抵足的養幾個貼心的孩子。

  夏牡丹的心願很小,沒有任何貪念,她在年華老去時才領悟到知足常樂,因此她不會再去強求,不再有非分之想,她知道人在平凡中才能求得安心。

  因為她仍是夏姨娘時做了不少為人詬病的事,雖然不致傷天害理、泯滅天良,但是她的蠻橫無禮確實傷了很多人,也把別人的善意踐踏在地。

  「哎呀!牡丹,聽你這話倒叫少爺我汗頗了,怎麼我這主子就這麼不爭氣,連你都瞧不起,認定了我不成材。」上官流雲眉開眼笑地,沒有半絲遭人蔑視的沮喪,反倒尋到知音似地撫弄起她的纖柔小手。

  夏牡丹臉色微僵,她忍著不朝他風流面上甩上一巴掌。「二少爺請自重。」

  「二少爺不自重。」他無賴地勾著笑眸,好不快活。

  「二少爺……」她用力抽著手,可是笑臉迎人的二少爺始終不放手。

  「人說牡丹是花中之玉,你這水靈靈的姿色還真有幾分清艷,再過個幾年肯定艷冠群芳、魅惑眾生。」他一手抬高她雪頓,別有深意的端睨。

  顧盼生姿的明眸深處似藏著一抹嬌媚,似鎮似瞪地多了幾分教人莞爾的清冷與惱意,一名低下的婢女怎會有如此清傲眼神,彷彿在看一隻不值一哂的蟲子,忍耐著他的無狀行徑。

  美人他見多了,倒沒見過這般傲氣的,對他的調戲不為所動,反而神情淡漠地不興波瀾,一如湖泊底下的靜水,讓人看不透深淺。

  上官流雲不否認是為了逃開表妹的痴纏,才刻意拉了貌美的小婢當檔箭婢,由之前聽說的事,不難看出容貌出色的牡丹的確威脅了眼高於頂的表妹,因此他才以看熱鬧的心態居中攪和。

  但是她不雅的談吐和舉手投足間散發的高傲,讓他不由自主想到一朵合琶待放的牡丹花,芳華來全綻已展現奪人光彩,讓人有片刻的驚艷,難以轉移目光。

  這樣的嬌花栽在上官家實在可惜了,尤其是她的出身,恐怕枕色過艷易早折,難有一方天地。

  「奴婢胸無大志,只想平淡過日,就盼二少爺高抬貴手,讓奴婢默默的數著春夏秋冬,度此餘生。」他的用意不外乎是想讓表小姐吃味,突顯他不可一世的風流倜儻。

  低垂看雙目的夏牡丹暗暗瞧不起以玩樂為人生目標的富家少爺,若非家底豐厚,供得起他終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今日的他還有閒情逸致玩弄一個下人嗎?

  在重生之前,她落水後的沒多久,便遇上在圈子裡賞花的大少爺,當時他瞧她瞧得目不轉睛,一副深受她美色所惑的樣子,她便順水推舟的佯裝扭到腳而倒向他懷中。

  這是她和他緣分的初起,見他多有留戀地捨不得放開她,她便曉得那個男人沉淪了,情不自禁的因她的嬌艷而動心。

  這也是日後雲想容為何痛恨她的主因,因為上官仲雨未娶妻前便先納妾,她比高高在上的表小姐先進門,並早一步懷上孩子,當雲想容的花轎剛抬到大門口,她剛好陣痛中,本該迎娶新嫁娘的新郎官卻在她房門外候著,焦急萬分,讓錯過良辰吉時拜堂的新娘虛度花月良宵。

  但是,這一次不知是哪裡出了差錯,居然是先讓她遇著了上官家浪蕩成性的二少爺,而且莫名地有了不該有的交集。

  若是依她以前的人生來走,二少爺是三個月後才會回府,那時她已被大少爺收入房,尚未有姨娘名分卻是名副其實的小妾,是他大哥的侍寢。

  見她始終不願鬆口應允,他嘖嘖輕笑,惡意說道:「可是你若不跟在我身邊,我那肚量狹小的表妹會輕易饒過你嗎?想想她對你的懷恨在心呀!少爺我不禁為你憂慮再三。」

  「這……」她遲疑了,面露不甘。

  上官流雲沒錯過她臉上的表情,即使是眉眼合噎的薄怒神色依然美得讓人心動,但此時最吸引他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眼中靈動的神采,他因她不經意展現的風情心中一動。

  上官流雲突然有些迷惑了,這個小丫頭面對他時一向神態自若,儘管有些小小出格卻不會讓人覺得討厭,在審時度勢時仍不忘維持自己的驕傲與堅持,如果說一開始他欣賞的是她艷麗無雙的美貌,後來吸引他的就是她的聰穎與敏鋭,他發現自己開始對這朵小牡丹感到好奇,希望能看見更多不同面貌的她,這渴望讓他忍不住想逗弄她,想把她放在自己身邊,好能時時見到她。

  「即便你有心避開又能避到幾時呢?人家就要是你的主子、上官府的大少奶奶了,她要整死你的機會多得是,少了我這座大靠山替你撐腰,你能頂得住多久?」

  他笑著以扇骨輕碰白裡透紅的梨頰,似愛似憐地來回蹭撫。

  「你……」還不是他惹來的桃花債,憑什麼要她概括承受。

  看她杏目圓睜,腮幫子一鼓地欲數落他的不是,他修長好看的手指朝她唇上一點。「別急著怨態,好好想想我的話,以你的容貌,真能令人不生妒的平安度日嗎?」

  「……」水灌清眸驀地閃過一絲訝然,那話到嘴邊多了幾分評量。「二少爺這是打算為自己造的孽收尾?」

  「造孽?」上官流雲先是挑眉,忽地俯下身貼近她唇畔。「牡丹,你讓少爺我有如獲至寶的感覺,要是哪一天我真看上你……」

  還沒人敢明目張膽的指出他人格上的缺陷,她的大膽和不馴讓人心癢難耐,渾身血脈債張,忍不住想將她收為己用。

  聞言,她冷不防地朝他手背上一咬,奮力掙開。「二少爺的寶貝多不勝數,奴婢自知卑賤,無法高攀光風霖月的美玉。」

  「你咬我?」他盯著她朱紅小口,而非微泌出血的牙印子。

  「奴……奴婢是擔心二少爺被自己的一時興起困住了,既然二少爺無意自找麻煩,又何須在意要在口頭上給奴婢交代?!」以他平日的行事作風,

  只怕對自己是過眼即忘,無關緊要的閒雜人等難上心。

  不論是良家婦女或是青樓名妓,他一張能言善道的嘴像是抹了蜜一般,只要遇到稍有姿色的女子便是舌絮蓮花,蜜語甜言地嬌寵憐惜一番。

  可是一轉身,卻無人留得住他的真心,他看似對每個人都留有情分,但殊不知最是無情多情人,他不為任何人停留的心仍在漂泊,讓一個又一個愛上他的女人心碎。

  他似笑非笑地舔著泌血的傷口,目光如炬地注視著這個一再讓他感到驚奇的小婢。「本來我只是覺得你有點意思,逗逗你尋些開心而己,不過現在嘛……」

  她竟然能看透他華麗言詞包裝下的真正意圖!他覺得心中有根弦被觸動了,那股想要瞭解她的渴望越發強烈。

  「二少爺想做什麼?」她戒慎地退後一步。

  顯然地,她退得不夠快,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迅速擄獲她不及盈握的腰身,五指扣住她後腰推向自己,密合的兩其身軀幾無空隙。

  一口熱氣噴向皓然雪頸,低沉的笑聲悠然揚起。

  「你咬我這一口,本少爺不咬回來豈不失禮,折了你傾慕我的美意。」心癢呀!她勾起他的卑劣心性,難以抑止。

  「什麼?你不能--」驀地,她雙目瞳如銅鈴,心慌不已地被封了口,以唇。

  這豈是一個亂字了得,他是她的「小叔」呀!居然用著十足無賴的輕浮合吭住她的丁香小舌,口沫相溝地戲耍。

  一陣暈眩襲來,夏牡丹的心中湧起驚天巨浪,打得她頓失所恃,站不住腳。

  「牡丹呀!少爺我手酸,你來捶捶,讓我舒坦舒坦。」

  「牡丹喲!茶涼了,再去砌壺熱茶,嬌貴的少爺我喝不慣涼茶。」

  「我的好牡丹,剝顆葡萄來吃吃,本少爺的手是用來搖扇的,做不來這些事。」

  「親親小牡丹!本少爺嘴饒了,你到廚房煮兩道拿手好菜來解解饞。」

  「小牡丹,睡榻上有片枯葉,你去掃一掃……咳、咳、這是什麼?」

  「砰」地一聲巨響,讓左手托腮,一副悠閒模樣的二少爺猛地一睜眼,笑容凝結的望著一隻足以裝下他半個人的大鍋子,小有驚嚇地暗拍了口氣。

  不會是這頭外表溫馴、內在強悍的小雌虎終於被他惹毛了,火大的磨起刀,準備將他大剃七、八塊,下鍋熬成人肉鮮湯吧!

  「四肢不動易生病姓,為免二少爺如同大少爺一般身虛體弱,奴婢特意為你精傲十全大補湯,二少爺一直一直喝下肚,包管你氣血沸騰、健步如飛

  涼補熱補、補腎補脾、補他只動嘴皮子的懶病。

  「一直補……」他忽地頭皮發麻,盯著她掀開冒著熱氣的鍋蓋,撲鼻而來的各式補藥昧令他眉頭一擰。

  「二少爺想先喝龜鹿大補湯呢還是龍虎精骨湯?猴兒腦得趁熱喝才不會有腥味,清散五毒湯更爽口,奴婢親自捉了毒蜘蛛、蟲吳蟻、黃蜂、沙蠍和赤練蛇,以扮酒浸泡了三天四夜才下鍋散補……」

  「等一下,是誰說本少爺虛得要進補?你這些……」他屏息趨前朝鍋內一探,「是想要我一命嗚呼,早登極樂是吧門補過頭可是會出人命的!

  夏牡丹面無表情的送上一盅人參田雞湯,湯裡可見翻肚的四腳動物一刀不剁的整隻模樣。

  「少爺不是喊手酸嗎?茶涼傷胃又沒力氣剝葡萄,連翻個身都困難重重,奴婢以為今爺的身子骨廢了一大半,不補一補難以回春,特地做了這些補湯,希望能讓少爺回覆昔日的生龍活虎。」

  他侷促地乾笑,「本少爺道歉成不成?別跟我鬧瞥扭,姑娘家的心眼別那麼小……」

  又是一聲砰然巨響,夏牡丹將第二個大鍋搬上桌面,他笑不出來,額頭有幾滴冷汗冒出。

  「少爺若是身子有鬥志,奴婢難辭其咎,或許該請玉緒夫人來勸說,讓少爺得以安泰康健。」有仇不報非女子,她和他的梁子結大了。

  原本夏牡丹早有打算,不再妄想巴上主子爺,平淡閒涼地過她的太平日子,不生事、不與人事強,安安穩穩的當她不出頭的小婢女。

  可是平時翠繞珠圍,佳人滿懷的二少爺像是和她杠上似的,連一向愛去的秦樓楚館、花街柳巷也不去了,鎮日在她眼前晃呀晃,有事沒事的喊她到跟前,淨是盼咐些芝麻綠豆的瑣事。

  一次、兩次、她還能悶不吭氣地由著他擺弄,畢竟他是主子,她是小婢,能不看人臉色做事嗎?

  可是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何況是人,當她的忍耐到了極限時,骨子裡潑辣又精明的夏姨娘本性終是顯露出來,忍不住想給他一頓排頭。

  重生後的月餘來,她越來越懷疑她嫁做人婦一事是南柯一夢,二少爺的存在鮮明得讓人無從漠視,彷彿以前發生過的事全是假的,全是出自她的想像。

  而他,真是個孽障,讓她無時無刻不提心吊膽,隨時得提防他又心血來潮,重她當一時消遣,對她又親又摟的上下其手。

  一提到親娘,上官流雲嘴角捉弄的笑意一凝,長時短嘆的埋怨著,「你掐住我的痛處了,好個狠心的牡丹小婢。」

  「那麼少爺是肯讓奴婢服侍了?你喜歡哪一盅補湯,我給你端來。」還是有人制得住他,事母至孝是他唯一的弱點。

  俊美面龐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詭色。「用你的小口來喂,少爺我的腰桿子發軟,直不起身,就有勞善體人意的牡丹妹妹了。」

  「二少爺,你在逼奴婢在你的飯菜裡下毒嗎?」是可忍,孰不可忍。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牡丹呀,記得多下一味『合歡散』,死前快活快活也就了無遺憾了。」他下流話說得順口,毫不在意的調戲小丫鬃。

  下唇輕咬的夏牡丹氣得雙頰暈紅,水靈姿容頓生耀目艷色。「二少爺,鍋子里約莫有二十盅補湯,你確定你喝得完?」

  「二十盅……」他瞳眸一縮,由眼角一瞟黑黝黝的湯汁。「打個商量如何,我們各退一步,你不為難我,我也少使喚你。」

  「何不讓奴婢回下人房,那兒的活奴婢做的較順手。」她得寸進尺的提出要求。

  「嘖!少爺我的男色當前還不懂得把握,你的眼珠子長到哪裡去了,白白浪費大好的機會。」他就著她的手,喝下看來噁心,但口感實則頗佳的第一盅補品。

  其實他從未懷疑過她的好手藝,自從吃下她親手做的三鮮魚羹後,他挑剔的胃就被她收服了,不是她烹煮的膳食便覺得少了一昧,教人胃口難開。

  可她偏不一次滿足他的口腹之慾,三、五天才肯挽起衣袖做道誘人菜餚,讓垂誕三尺的他又氣又惱,卻又拿她沒轍。

  身為主子怎能讓名小小纏子牽著鼻子走,目無尊卑地爬到頭上撒野,總要給點教訓才知曉主子是天,她要仰望,進而仰慕在心,而非唾棄。

  只是她的反擊出乎意料的快,而且令人啼笑皆非,再美味的佳餚吃多了也會膩口,何況她用的全是補男子「那方面」的食材,她在暗指什麼不言而喻。

  「二少爺,你還要喝第二盅嗎?」話不投機半句多,談不成就結仇。

  上官流雲好笑的一勾唇。「不過吻了你一下,你要記恨到什麼時候,不如我任你宰割,讓你討回公道,你愛親哪就親哪,公平吧」

  她一聽,嬌喇玉顫紅得幾乎要滴出血。「女子名節重於一切,不是每個人都像少爺你一樣恬不知恥,毫無羞愧之意。」

  即使曾為人婦,夏牡丹從未在丈夫身上體會到男女間閨房的樂趣,他們夫妻之間行房之事一向由她主動,向來拘謹的夫君只能力不從心地回應,往往她才有一點感覺他便結束了。

  畢竟是長年藥不離身的病弱人兒,能勉強延續香火已是竭盡所能了,若非她的刻意索歡,恐怕上官仲雨大半年也不近女體,徒勝一具空殼子苟延殘喘。

  因此公婆對她疼寵遠勝於正室夫人,除了未有正式名分外,她儼然便是上官家長媳,府內大小事都得經由她點頭方能進行。

  但是二少爺那無禮的一吻,她腦子剎那間一片空白,某種不曾有的渴望由心底深處湧現,熱燙了她幾已清冷冰涼的心,令她整個人陷人極度的恐慌

  已經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未曾再害怕了,她都快忘了一無所有的感覺,那份沒來由的抽疼來自她荒蕪空虛的心,讓她好不心慌。

  不該是他呀!他怎能影響她平靜如水的心湖。

  「嘖!嘖!嘖!區區一個小婢竟然敢以下犯上,少爺疼你就拿喬了,在大戶人

  家做事還由得你講名節嗎?若我真強要了你,你哭到淚乾也不會有人憐惜。」他言外之意是要她惜福,別以為爺兄們都有他的好脾性,懂得憐香惜玉

  其實夏牡丹也自知她做得過火,沒有昔日的卑躬屈膝,在當了三十多年的夏姨娘後,已養出她的嬌貴之氣,已非當年唯唯諾諾、任人欺負的小婢女。

  可一時半刻也改不了曾有的氣焰,雖然她隱忍著,裝出逆來順受的模樣,不過高高在上了那麼多年,一下子打回原形,還真是難以適應。

  「好在少爺是菩薩心腸,佛心長駐,否則惡婢難馴,早被府裡的管事拖下去狠打一番,最後落得皮開肉綻地哭喊爹娘的下場。」他自我讚揚,自詡是個好主子。

  「我早沒了爹娘。」自從被大娘趕出家門,她便知道哭是沒有用的。

  上官流雲瞬間眼中閃過一抹憐惜,但很快的他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樣子,調笑道:「所以我心疼你呀!牡丹,好好地跟著我才有棲身之地,你要曉得

  表妹和我鬧騰好些天了,你想她要你死,你還活得了嗎?」

  「……」聽出他話裡合意,芙蓉神色微微-黯

  不論她是何身份,終究是別人眼中一粒微塵,誰也不會看重她,不會因她歡喜而開心,因她悲傷而難過,她的存在終究可有可無。

  莫名地,夏牡丹感到哀傷,她這一生都在為別人而活,從沒一天是為了自己,真正的她到底在哪裡?

  「我的牡丹呀,千萬不要一臉茫然地望著我,少爺的心一向很軟,要是一不小心對你動了心,你可要欲哭無淚,萬劫不復了。」他半是戲謔,半是認真的說道。

  夏牡丹沒注意到他話中的深意,卻被他的輕佻氣得拉回心神,哀愁的思緒頓時消散。

  「……二少爺,還有十九盅補品,你想好要先喝哪一盅了嗎?在我萬劫不復之前,你可能已經先暴斃身亡。」她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不認為美人環伺的他會對她真感興趣。

  眼角一抽,他呵笑道:「丹,補品喝多了有何後果你很清楚,首當其衝是我身邊的人,你要獻身我不反對,少爺正缺個暖床人……」

  夏牡丹臉色一變,微帶懊惱地撥開他欲取盅的手,把手邊的補品全倒入窗檯下的花盆,無一滴殘留。

  而上官流雲則是得意地放聲大笑,樂見她挫敗惱怒的艷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4-2-6 12:11 AM

第三章

  「璞嘶,璞嘶……這裡,這裡啦!看這邊,我在這兒……」

  細細碎碎的聲響不斷由牆的另一側髮出,斷斷續續又不死心,像是擾人的蟲嗚聲,可以一整夜嗚叫,不累不歇。

  從牆邊走過的牡丹微頓足,稍做停留,隨即不在意地走開。有個老是對她動手動腳的主子已經夠煩心的了,這時候的她不想再節外生枝,為自個增添無謂的困擾。

  可是才走了不過三步的距離,夏牡丹的後腦勻便傳來一陣疼痛感,她吃痛地撫著頭,看見一顆栗子掉在腳邊。

  沒想到那怪異的聲音又響起,而且近在耳邊,她沒好氣地撫著痛處,走向發出聲響的角落。

  「牡丹姊姊,是我啦,我是惜春,你可不要說你忘了我是誰,人家是你最好最好的好姊妹。」惜春的聲音自牆的另一頭傳來。

  她杏眸一橫。「剛才是你丟我的?」

  性子魯直的小婢女惜春傻乎乎的點頭。「是呀!我一直喊你都沒聽見,所以順手用手邊的零嘴一扔,你果然回頭了。」太好了,看見姊姊平安無事,她總算放心了。

  紅磚砌成的石牆上,有八角萎形石窗,一張圓潤有肉的大臉貼著石窗,擠壓出好幾道肉柱,芝麻綠豆眼配上方口大嘴,像極了某種福獸。

  夏牡丹本來有些惱她出手太重,正想出言教訓,但是看她逗趣又討喜的模樣,忍不住撲味一笑,實在無法對她生氣。

  「叫我幹什麼,你沒有活要乾了嗎?要是秦嬤嬤瞧見你偷懶不做事,她又要抽你板子、罰你在冷硬石板上跪三個時辰了。」那老女人仗著是大夫人的陪嫁丫鬢,只要她們一出錯,不是打,便是罵,從不把小婢當人看。

  夏牡丹以前也在秦蟾嫉手中吃過虧,那個賊婆娘自恃是老蟾嫉,在府中的做事資歷夠久又有大夫人這強力靠山,因此對入府晚的僕從很不客氣,一天到晚挑剔這、挑剔那的叨嘮不休,甚至將看不順眼的小丫頭抽打成殘。

  這事沒人敢往上報,生怕得罪嬤嬤,大夥兒三緘其口,只能自求多福。

  「秦嬤嬤昨兒個摔傷腿,正躺在床上咖咖呀呀的慘叫,沒法追得我滿地跑。」

  她說得頗為開心,少了個壞心嬤嬤在後頭鞭策,她走起路來的腳步都特別輕快。

  「難怪你有恃無恐,大起膽子開小差,原來是山中無老虎,你們這群猴子就野了。」她還當她真長了膽,竟敢背著火眼金睛的秦披披私下來探望自己。

  惜春憨然的傻笑。「牡丹姊姊,聽說你被二少爺收入房了,真的嗎?姊妹們都好羨慕你的好運氣。」

  「什麼收入房,是誰亂嚼舌根、造謡生事,我是服侍二少爺起居的小婢,你叫他們別亂說話,我還要清白做人。」這些見不得別人好的騷蹄子,自個兒得不到二少的另眼相待便眼紅,編派他人的不堪。

  惜春不解地搔著頭。「跟著二少爺不好嗎?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主子,而且笑嘻嘻地好脾氣,從沒見他端起少爺架子高聲怒罵下人。」

  在不懂算計的惜春心中,笑臉迎人的上官流雲為人親切,不會因下人做錯事就加以責罰,反而笑笑地說下次別再犯就好,性情好得像天神一般。

  可是她看不出他笑眼中的疏離,刻意和人保持不冷不熱的互動,只覺得他是好相處的大好人,是她心目中唯一景仰不已的二少爺。

  「每天生張熟魏的好什麼好,像個執壺賣笑的歌妓,二少爺除了皮相能見人外,毫無鴻鵲之志,根本一無是處。」等同於混吃等死的廢物,她在心裡腹詐。

  生張熟魏?

  執壺賣笑的歌妓?!

  屋簷轉角處,有對相談甚歡的好友正連袂走出迴廊,女子不屑的輕嗤聲引起兩人的注意,不約而同的頓足,目光饒富興味。

  其中一人便是俊目輕揚的上官流雲,他潔白如玉的俊雅面龐流露出一絲訝異,但隨即擰眉,意味深長的瞳眸緊盯看那道不遺餘力抹黑他的身影。

  上官流雲的身側是飛龍城的刀客,亦是鹽商之一的龍一飛,此刻他微揚的嘴角似在看笑話,不時,擠眉弄眼地無聲重複女子的輕蔑言詞,取笑上官流雲的人格敗壞到淪為人人都可押玩的小官。

  「牡丹姊姊,你好像對二少爺很不滿似的,他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嗎?雖然二少爺是惹女人傷心的負心漢,不過他長得俊嘛!有數不盡的桃花債也無可厚非,你別往心裡擱,好好地跟他過日子。」惜春單純地想著,牡丹姊姊肯定是吃昧了,二少爺的俊美有哪個姑娘不動心。

  聽到沒,你是惹女人傷心的負心漢,再這麼造孽下去,小心不得善終。龍一飛咧嘴啞笑,用傳音入密和他聊天,並以眼神調侃容貌出眾的上官流雲。

  我是風流而非下流,發乎情,止乎禮,還沒真正傷過誰的心,你少在一旁起鬨,那些女人的投懷送抱都是出自心甘情願,我可沒勉強過她們。上官流雲抽動鼻子辯解,他的「人見人愛」情非得已。

  「不是不滿,而是他太招搖了,存心讓人瞧見他的不學無術,不成器的徒增人話柄……」噢!等等,存心讓人瞧見他的不學無術?盈盈水眸驟地閃過一抹異光。

  多了數十年的見識,夏牡丹心頭生了疑問,她所認定的上官二少真是心無鴻鵲大志的執挎子弟嗎?當年離開上官家的他,究竟在哪兒落了腳,又做何維生,為何始終只聞傳言未見證實。

  撇開這些不說,能整日周遊眾女之間卻未起隙嫌,足見他有一定過人的手腕,不與人交惡又兼具足夠的智慧,可見他本身的才能亦不弱,不可能全無建樹。

  除非……他故意藏拙,只以虛假的一面示人。

  「牡丹姊姊,你怎麼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人家還想聽。」大家都很關心二少爺,想知曉他的近況。

  「不提無趣的事兒了,你叫住我有什麼事,不光是閒聊瑣事吧?」她還要再想想,眾人眼中的上官流雲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惜春「啊」地大叫,大力地朝額頭一拍。「瞧我這記性,真是該打,我急著來知會姊姊一聲,小蟬偷聽到表小姐和夫人的對話,說你狐媚惑主、淫亂上官家,要夫人將你杖責百下,逐出上官府邸。」

  「都是那個四處留情的風流鬼拖累了我……」可惡,為什麼受累的是她,明明她是整樁事件中最無辜的一個。

  夏牡丹口中的怨言說得極其小聲,宛若蚊吶,卻一字不差的傳入有心人耳中。

  屋簷轉角的另一頭,一個人忍俊不已,差點捧腹大笑出聲.,一個耳根微搬,苦笑地搖頭又嘆氣,沒得辯白。

  「咦,你說什麼?」惜春一頭霧水,很想聽清楚她的唸唸有詞。

  「沒什麼,小蟬有聽見夫人打算怎麼處置我嗎?」若是情勢演變到非走不可,她會先到上官二少的屋子裡搜括一番,將值錢的東西帶走,這是他欠她的。

  她給自己錯了一條最壞的後路,要是大夫人聽信雲想容的讒言逼走她,身無分文的她得做好萬全準備,免得背黑鍋又流落街頭,無處安身。

  學聰明的夏牡丹不再默默地承受不公的對待,她有智謀,亦有遠見,更有不為人知的城府,上官家不留人,她也不愁無處可去,只要有銀子,處處都可為家。

  比較麻煩的是她的賣身契,十年一契的契約尚未到期,她若未告而別就是私逃,以現行的律法可是有罪在身,將會無法購地置屋,立戶鄉里。

  「夫人說了,不過屋裡養個解語的小花兒,要表小姐別干涉太多,她該專注應付、討好的是大少爺,不宜分心插手二房的小事。

  表小姐要嫁的對象又不是二少爺,管那麼多幹什麼。

  她略微鬆了口氣。「夫人還算明理,沒道聽塗說的亂辦人。

  「可是夫人說了不管,表小姐卻不依,她在夫人跟前吵著,硬要討了你當她的婢女,還說二少爺愛嘗鮮,很快就不要你了,她是一片善心才想收了你。」這話說得好刻薄,連她都聽不下去。

  「夫人怎麼回答?」她放下的心又高高吊起,心裡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夫人說要先問過二少爺再下決定,但……」她支吾地看了夏牡丹一眼,欲言又止。

  「但是什麼,別讓我急得慌。」她知道必要時,大夫人的手段也是相當陰險的,這讓她有些心慌。

  雖是名門閨秀出身的大小姐,可也是在妻妾爭寵的環境中生長,看似溫婉的大夫人並未如外表所見的平和,她暗暗嫉妒得寵的二夫人已久。

  柳玉緒意外身亡的事故,也有一說是大夫人下的毒手,因為兩位夫人同時看中一隻翡翠手燭,但上官老爺不顧元配的感受,將其贈予二夫人。

  本來就積怨甚深了,加上丈夫明顯地偏心,終於引發大夫人心中的怨忍,因而埋下殺機。

  這也是上官流雲深知其母死因不明卻無法查究真相的主因,沒法報仇雪恨的他只好遠走他鄉,眼不見為淨地任由拭親元兇逍遙法外。

  不過也因心裡有愧,大夫人自此終身茹素,長年吃齋唸佛,鮮少過問府中大小事,致使地位不高的她有機可趁,以小妾身份扶正為姨娘,鯨吞蠶食地獨攬大權。

  「被表小姐纏得煩,夫人隨口一說,若你不安分守己地盡自己的本分,日後表小姐進了門,再交由她處置你,名正言順的少夫人才能管束不守規矩的下人。」到時牡丹姊姊就慘了,表小姐向來蠻橫,容不下長得比她美的姑娘。

  「……」她默然不語,若有所思的水瞳中暗藏盤算。

  若要使心機,那自小養在深閨,不識人情事理的雲想容鐵定贏不了她,以前她便是自己的手下敗將,就算重來一次也非對手。

  可是在歷經妻妾爭權、丈夫早逝,與兒不親的種種際遇後,她實在不想再重蹈覆轍了,為了一時的好勝和不甘,她耗去了大半輩子歲月在這些人身上,到頭來她又得到了什麼?

  心乏了的夏牡丹有了不同的想法,眼界開了的她不願再侷限在小小的上官府,她曾經看過外頭的世界有多大,也深深嚮往著。

  或許,這是她人生中的轉機,利用這一次機會讓自己海闊買空,以她昔日的手腕和謀略,應該不難將一切契機掌握在手心。

  「牡丹姊姊,你人美又聰明,女紅好又善廚藝,二少爺一定會疼你入心坎,你不要擔心表小姐向夫人要了你之後會是怎生的境遇,二少爺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以為沉默不語的夏牡丹在擔心自己的將來,沒心眼的惜春淨說好話安慰道。

  人吶!傻一點沒什麼不好,相對地,煩惱也會減少,自得其樂地活得自在。

  不會讓人欺負我?她在心底暗自冷笑,自保都來不及的二少爺怎麼保得住她。

  「惜春,姊姊一向照顧你是不?你幫姊姊做一件事。」

  「好,牡丹姊姊要我做什麼事?」她一口應允,毫不猶豫。

  「你傳話給大夫人院子裡伺候的小蟬,請她幫我盯著雲想……表小姐的一舉一動,若是她有任何對我有害的念頭,趕緊來通報。」知己知彼,方為制敵良策。

  惜春圓臉一皺,有些不明白。「這樣不太好吧!感覺像在做壞事。」

  偷偷摸摸地見不得光。

  她笑著拍拍惜春的手。「這是為了姊姊好呀!難道你想要姊姊被趕出府?」

  「不要,不要,姊姊是好人」她搖頭搖得凶,像是搖個不停的波浪鼓。

  「來,我買了對耳環送你,你戴起來一定很好看。」懂得收買人心的夏牡丹從懷中取出母親唯一留給自己的遺物,雖心有不捨,此刻也只能將它送人。

  雖然她掩飾得很好,幾乎沒有破綻,可是手心仍掙扎地輕握一下,微露悲傷,笑得牽強的將綴著小翠玉的耳環放入惜春手中。

  這一情景落入憑欄而立的上官流雲眼中,他心口微微一抽,有著難以形容的感受湧上胸腔。

  從遇到牡丹那天起,無論他如何逗弄她抑或存心整她,這小婢始終寵辱不驚,未曾面露難過或因他的另眼相待而喜形於色,可方才她明顯不捨那翠玉耳環的樣子,不知怎地,那悵然若失的模樣竟深深烙印在他腦海中,教他只想抹去她眼中的不捨難過,讓她露出開心的笑……

  「哇!好漂亮……」惜春驚喜地睜大眼,忙著在耳側比劃。

  夏牡丹澀然地再在她手裡塞了幾枚銅板,「給小蟬買涼糕的,記得要給她,要她慘和看總是不好意思,一點小心意讓她別推辭。」

  真可悲,她居然又用上自己最不想用的手段,偏偏人心是善變的,唯有銀兩才是讓人受之驅使的最好武器。

  「好,我不會忘的。」惜春只顧著把玩剛收到的禮,嘴巴笑得合不攏。

  「好了,你快回去吧,別讓人瞧見你和我走得太近,不然碎嘴的人話一多,說不定表小姐就找上你了。」以惜春的單純,屆時只怕會淪為千金小姐的出氣對象,皮肉痛是少不了的。

  一聽表小姐會找她麻煩,惜春嚇得臉都白了,她飛快地轉身離開,一刻也不敢多逗留。

  在她離去後,雙肩似有千斤重的夏牡丹抑鬱地嘆了一口氣。

  「做人有那麼難嗎?我不過要求衣食無缺而己,為何小小的心願都無法如願……」她再一次迷惘了,重生的意義是要她再受一次苦嗎?

  做人不難,難在她肯不肯認命。

  低看頭行走的夏牡丹滿腦子全是轉不開的思慮,她苦思破解之法,眉頭輕燮地撐起柳葉眉。

  「牡丹,你別老皺著眉頭,本少爺沒什麼本事,就保你有飯吃、衣服穿得暖、沒人三天兩頭地找你麻煩,讓你安然度日。」

  冷不防地,她撞到一物,尚未抬起頭看個仔細,帶著輕桃的笑語已在頭頂揚起,每一字、每一句輕得就像俯在她耳畔低喃。

  驀地,她的身子僵直,臉色微變地退後三步,眼神不自在的飄移。

  「二少爺好興緻,沒上飄香樓找芍藥姑娘飲酒作樂?」她一開口淨是諷語,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家有牡丹,誰還希罕姿色不如人的芍藥,吃味了?我的小可人兒,你在惱我沒時時刻刻陪著你是吧。」不改風流的上官流雲笑看調戲,可眼底有著小小的不滿。

  她離得太遠了,彷彿他是毒蛇猛獸,近身不得。

  「牡丹雖好,瞧久了也會生厭,二少爺還是常去眷顧你的百花,別讓奴婢絆住你雙足。」他最好不在府內,省得相看兩相厭。

  一遇到百般戲弄她的上官二少,夏牡丹的平靜心房便受到嚴重考驗,每每他無心的一句話,她就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暴躁小貓,忍不住爪子一伸,做出攻擊姿態。

  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反應,從前即使旁人惡意欺凌,她牙一咬也就忍過了,不會當場展現心中的憤怒,當是天將降大任的修心養性。

  可他卻是一道刺目的光,不時映照出她內心的陰暗,讓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露出本性,控制不住潛藏心底的蠢蠢欲動。

  「可我怕你少了我的照拂會枯萎,一朵盛開的牡丹枕若在手上彫零,那就太傷感了。」他不喜歡兩人距離如此遠,長臂伸直一撈,直到種軟的香氣撲鼻方為滿意。

  被猛地扯進寬胸中,夏牡丹不悅地伸手將兩人距離勉強隔開。「二少爺這些日子還沒玩夠嗎?是嫌奴婢被你害不夠慘是不是。」

  「嘖!嘖!真翻臉了呀!我不是說過一切有我嗎?你窮操心什麼,少爺的用心良苦你怎麼體會不到。」他半真半假的說道,教人猜不透話裡的真意。

  她很想謙卑地當他是主子,但是哼聲早一步逸出口中。「二少爺若真有心,就別再把我扯進你和表小姐之間的渾水,誰都看得出她魚與熊掌兩者都想兼得,嫁給大少爺是確保她日後的當家主母之位,富貴榮華唾手可得。

  「而你是她的私心,就算她得不到你也絶不允許別人得到,不論是我或是別的女人她都一樣敵視,視為不拔不可的眼中釘。」

  她不過倒楣地被他撞見,然後順理成章地成為檔在他面前的箭靶,任人亂箭橫射。

  「唉……」他長吁一聲,面色難得地冷肅,但……「不嗚則己,一嗚驚人,我頭一回聽見你一口氣說這麼多的話,辛苦你了。」

  「你……你朽木難雕佛。」她氣得纖指比向他鼻頭,只差沒插入他雙眼。

  上官流雲瞭然地一點頭。「我不成佛是為了渡化你呀!人有七情六慾,神佛六根清淨,無悲無喜,我的犧牲你要牢記在心,當以身相報。」

  「……二少爺,惹惱我對你有什麼好處?」她極力壓抑快要破胸而出的怒意。

  他一怔,然後嘴角勾起,滿臉生春地朝她一笑,「因為你發怒的時候最美,滿是紅霞的玉顏嬌艷無比,彷彿那踩著霧河而來的滴世仙子。」他真心說道,微帶噎怒的她,美得令他心神蕩漾。

  「你……你混帳。」嬌顫驟地發燙,夏牡丹通紅的臉蛋染上羞慣的顫色。

  身為女子,有誰不愛聽羞人的甜言蜜語,幾句窩心的話語就足以令人樂陶陶,腳尖如離地般快飛上天了。

  可是她既怒且羞,一方面惱怒他百無禁忌、口無遮攔,見了人千篇一律的油嘴滑舌,把虛情假意說得像真的一樣.,一方面也羞愧自己居然受了他的影響,不自覺地對他上了心。

  最是無情情花人,今日他惜花,明日又惜誰呢?心沒定性的情花人總是在尋著另一朵更美的香花。

  「說得真是深得我心,他的確是無人能及的大混帳,姑娘罵得真貼切。」早該有人伸張正義,聲討惡行,殘害女子情實在可恨。

  突然多了男人醉厚有力的粗聲,乍然一驚的夏牡丹慌亂地退開,臉上殘紅未褪。

  「鹽巴子,你話太多了。」兩道帶著殺氣的冷芒一射,威嚇立現。

  外號「鹽巴子」的龍一飛爽朗大笑,「不多,不多,話到精髓才夠昧,你這人就是過得太順遂了,需要找個人整治整治。」

  「我看你是缺個人暖被窩吧!看在我們是氣味相投的酒肉朋友分上,你看上哪家的好姑娘,我義不容辭地幫你促成好事。」男人吶!總少不了女人,陰陽調和,百病不生。

  「是嗎,只要我中意?」他一雙濃眉大眼骨碌碌地轉過來,溜過去的。

  黑瞳迅速一沉,上官流雲以身長檔住他目光。「她除外。」

  君子不奪人所好。

  「可我覺得她很對眼,肯定能替老子我生一窩小龍患。」不僅人美,膽子也夠大,與他行走關外不愁讓人討了便宜。

  「可惜兄弟我也瞧她順眼,不忍心她跟著你這個粗漢子日曬雨淋、吹風受寒,瞧瞧這細皮喇肉的,怎受得起狂風暴雨的摧殘。」你少給我胡鬧,我沒空閒陪你瞎轉。上官流雲眼帶鋭利,無聲地警告。

  玩上癮的龍一飛卻不想放過他,頗為愉悅地對著他身後的一抹淺綠色身影喊話。「姑娘,在下龍一飛,上無二老,下無兄弟子嗣,妻妾全無,為人殷實無欺,是飛龍城鹽商,敢問芳名?」

  「飛龍城鹽商?」朝陽玉朝四大城之一……

  夏牡丹心裡打了個突,疑慮驟增,她敏鋭地感受到一絲不尋常。

  「不就家有薄產,賣鹽的小販,『商』字是誇大了,你別真信了他滿口胡言,這人要是老實就不會跟我稱兄道弟了,我們是胭脂樓的座上佳賓,他

  是飛龍城當地的地頭蛇,相好的姑娘不計其數。」上官流雲笑聲輕揚,煞有其事地說得天花亂墜。

  夏牡丹美目一嗔,「奴婢給兩位爺湖壺熱茶,你們好生閒聊風月事。」

  帶著三分深意,兩分若有所思,夏牡丹行禮得宜地福福身,藉著湖茶為由,不等主子應允便逕自走開。

  其實她心底開始懷疑之前對風流二少的認知是否有誤,若是眼前的龍一飛真的是她所知的那個龍一飛,那麼日後的一方霸主為何與一事無成的富家公子稱兄道弟?

  若干年後,龍一飛將是掌控北方商運的龍頭,與飛龍城並稱的飛龍堡舉國皆知,聲威更凌駕於十萬百姓的大城之上。

  「鹽巴子,你故意跟我過不去是不,誰準你平白無故撩撥我洗混樓裡的人?」

  分明是故意惹是生非、製造事端,讓他沒安寧日好過。

  粗礦的大臉笑得開懷。「是你的人,還是你心愛的小花兒呀?」

  上官流雲眼神狠厲地一壓他肩膀,「少用你的邪噁心思猜測我和她的私事,你只要心裡有數,別動她一分歪腦筋就是了。」

  那朵牡丹花開得嬌美,他不容許有人折了她的快活與自在。

  「外傳擁美無數、折花聖手的風流二少這回是栽定了,你的心被朵牡丹花給勾住了。」最難過的是美人關,常使英雄竟折腰。

  像是被說中了心事,他冷笑地揚唇說道:「不想要鹽令了嗎?趙小王爺可是急著弄到手。」

  誓在必得的趙天鐸可不是好對付的軟怖子,為人自私自利的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連如花似玉的親妹妹都能嫁給行將就木的六十餘歲老頭,好獲得龐大利益。

  「哎呀!兄弟,別玩我,我那批私鹽還等看鹽令方能上市,你的一句話會斷了上百家庭生計。」他趕緊求曉,不敢再開半句玩笑。

  他的肩胛骨快散了,上官老弟的手勁真式強悍,連習武多年的他都快要承受不住了。

  「不提鹽市,我要你趕製的雲錦呢?來得及在秋涼時分出貨嗎?」蠶兒吐絲在春分,秋冬二季是大量上等錦綢缺貨的季節。

  龍一飛豪氣地拍拍胸捕。「我辦事,你放心,幾間織布行與綉莊日夜趕工,一定能趕得出足夠的數量。」

  由經商手腕一流的上官二少在幕後操刀,他們合作的事業版圖己日漸擴張,吃下大半個商市。

  「凡事沒有絶對,不要得意忘形,後頭虎視耽耽的趙天鐸一直在伺機而動,等看拉下你。」好友在明處,目標顯著,想陷害他輕而易舉。

  「那個盡會耍陰招的免患子,老子總有一天砍了他……」做生意是憑本事,才智不足就回家養孩子,別出來丟人現眼。

  「龍一飛。」他聲一冷。

  他呵呵地乾笑,搔搔後腦勻。「不過我說你呀!你這事要瞞到什麼時候,沒人知曉你是『雲字幅』的當家主事,對你來說有些不公平。」

  黑眸深幽的望向遠處,上官流雲不發一語地樹起隨風飄落至手心的梧桐花,輕輕握住,彷彿若有所思。...<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4-2-6 12:12 AM

第四章

  「幡」指的是直幅長條,高豎店家門口的長形旗幟,而云字幡以暗藏雲字的雲朵為底色,夭青色幡布為旗幟,高高掛起,隨風飄揚。

  這是近幾年才興起的新商號,無人見過雲字幡的東家,僅知它一開始是以綢鍛行起家,慢慢地擴展到米浦、南北貨商行,甚至是賓客雲集的酒樓、旅棧等無所不包的樹立起雲字幡。

  有人傳言雲字幡是朱雀城城主揚雲鳳旗下的生意,他名字中有個雲字,八九不離十,放眼朝陽玉朝,也只有他有足夠的財力能夠撐起半片夭,迅速地打響名號,不怕其他商賈魚目混珠,妄想分一杯羹。

  但事實上「雲」字是出自上官流雲的雲。

  上官流雲十五、六歲時便展現驚人的經商才能,屢屢向其父建言賺了不少銀子,才致使今日的上官府郎如此富麗堂皇、歷久不衰。

  可是樹大易招風,人紅易招嫉,他在一次收購茶葉的買賣中幫父親賺進大筆銀兩後,龍心大悅的上官老爺竟得意過了頭,在兩位夫人面前大讚小兒子有天縱之才,並宣稱他足以繼承上官家當家之位。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有兩個親生兒子的老爺子怎會獨厚一子,百年之後還是長子承繼香火,次子輔佐左右。

  可偏偏有人聽進心裡了,那一日過去後的第三夜,上官流雲不知誤食了何物,上吐下瀉,腹痛如紋,面色發黑地命懸一線。

  雖然後來人是救回來了,但從此心性大變,他不再給予父親任何建議,鎮日遊手好閒與眾位姊姊打情罵俏,逗笑合羞帶怯的小姑娘,把討女子歡心當是畢生使命。

  於是乎,風流之名不腔而走,無人不知上官三少是個多情種,是在脂粉圈打滾的俊逸少爺,為他芳心暗許的姑娘家不計其數。

  不過表面上如此,不代表他真是一無是處,在死亡邊緣遊走過一番的上官流雲知道,鋒芒太露只會招來妒恨危險,經一事長一智的他轉而藉由他人的名義,賺進大把、大把的銀兩,隱而不宣地開疆關土,創立一番偉業。

  只是他無法離開上官家,仍得扮成敗家的浪蕩子,因為他的娘親是上官老爺的二夫人,兩人夫妻情深,難分難捨,為了顧及她,他暫時走不開。

  「……雲弟,雲弟,該你走下一步了」

  耳邊傳來帶看痕音的叫喚,上官流雲心不在焉地移動白子。

  「瞧你魂不守舍的,一顆心不知飛哪去了。」臉帶病容的上官仲雨出聲取笑,一子下定,贏了他這一局。

  「大哥棋藝精湛,小弟不才,又輸你一回了。」他拱手輕笑,眼角不時地往外瞧。

  「口可……不是我棋藝佳,是你不專心,外頭有什麼好風景,讓你流連再三,一副坐不住的模樣?」知道他的不專心所為何事,他故意說道。

  「沒得事,大哥多心了,我只是連輸了好幾局,想招些好運氣。」他笑得宛若春風拂面。

  怎麼這麼久,不會真出事了吧?他實在不該答應她離開身邊,大夫人的手段他是見識過的,絶非一般下人招架得了。

  今日一早,大哥難得來洗洗樓找他下棋,沒多久她被人給招了去,他沒有藉口推辭,也不好將人強留下,只好任由那人將牡丹帶走。

  「自個兄弟還說不得心底事嗎?我這身子也不曉得還能拖多久,日後奉養雙親的責任就得偏勞你了。」上官仲雨語重心長地道,一點也不忌諱。

  「大哥別說晦氣話,咱們上官家別的不多,就銀子多,還愁找不到好大夫嗎?你不要把自身的責任往我身上推,小弟我只想玩樂終日,當個閒散少爺。」上官家的擔子他接不下,也沒本事接。

  上官仲雨清瘦的面容露出一抹溫笑。「就算是為了你的牡丹小婢也不肯?若你說話沒份量是保不住她的。」

  上官流雲神色一整,故作不解,「不過是個婢女罷了,用得看我花心思嗎?」

  「這話,由你口中說出,你自己相信幾分?」他想瞞誰,自欺欺人而已。

  「為何不信,傾慕我的女子何曾少過,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他神情平靜的說道。

  「可是她眼中沒有愛慕,對你也非情意纏綿,反倒是你……」終日打雁,終被雁啄了眼,因果報應,果然不爽呀!

  「我怎樣?外頭排隊等著要服侍我的女人多得是,我還嫌她不解風情,本少爺這樣的極品放在眼前還看不上,肯定是眼瞎了。」上官流雲刻意數落,將牡丹說得一無長處。

  「既然雲弟多有嫌棄,不妨讓給為兄,我屋裡正好缺個貼心的可人兒解悶。」

  他長年藥昧充斥的玉樓閣反不如他洗洗樓清爽,一股花香昧引人心曠神恰。

  上官流雲聞言差點捏碎了手中白棋。「想容表妹就快過門了,你屋子裡若多個人豈不吵翻了天,小弟可不做害你家無寧日的罪人,小婢女我自個收著,免得你左右兩女擺不平。」

  「所以為兄這要請教你,你是怎麼令眾女為你如痴如狂,甘願空間獨守,等你浪子回頭?我好學得一些,才能左擁嬌妻,右抱美婢。」

  「呢!這……」他尷然無語,無侍俊顏蒙上一層陰鬱之色。

  「哈哈,不開你玩笑了,瞧你緊張得臉色都變黑了,為兄雖不常到外頭走動,可你的心思還能猜出幾分,自從那名叫牡丹的丫頭從你的視線消失後,你的棋路就亂了。」心不在了,人也跟著恍神。

  大哥的笑聲一落下,他當下紅了耳根。「我是擔心她不知進退,惹惱了大娘,把她氣出病來。」

  「那不正好順了你的意,我娘一生氣或許會把她調走,罰她做些粗重的活,好磨磨她的性子。」就怕有人捨不得,趕著袒護。

  黑瞳-黯,他輕嘆出聲,「大哥何苦為難我,非要逼出我的心事,我不過求一世平安,安閒度日,這又犯著誰了?」

  他要的,會自個兒從無到有的取來,不需要跟人事、跟人搶,擠破頭分食一塊大餅。

  「如果我身子骨爭氣點,我會說:你飛吧!不論飛得多高多遠都成,隨心所欲地飛到你想去的地方,可是我能了無牽掛地說出口嗎?我這世的兄弟只

  有你一人。」他何其不幸,生就上官家長孫,若他能有副強健體魄扛起家業,也不致讓雲弟這不覊的性子落得有如籠中鳥的境地……

  上官流雲默然了,他明白兄長待他都是出自真心的關懷,從無一絲私心,但是他沒法忘卻那一夜痛得死去活來的樣子,大口的黑血不斷嘔出,眼睜睜地看死亡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當時的害怕和驚懼絶非筆墨可以形容。

  大夫說他被下了毒,一種會腐蝕五臟六晰的毒藥,只要差個一刻鐘解毒,他就算救回來也是半個廢人了,口不能咽物,只能以流質食物落喉,藥不可停,一日三回,吊著他一口氣。

  換言之就是行屍走肉,活著也等於是死,生不如死。

  「雲弟,為兄知道你和娘親處不來,可大哥只求你一件事,若有一天我有個萬一,你別放下這一家子不理,尤其是我娘,我已經很久沒見她笑過了。」

  男人多情,受苦的往往是女人,娘親的鬱鬱寡歡他是看在眼裡的,良人的左擁右抱是為人妻子心中永難抹滅的痛,她不僅得與人共事一夫,還得忍受丈夫的冷落,淚濕枕畔,無人可訴。

  「我……」上官流雲正愁沒藉口好閃避兄長的託付,一道淺綠色身影已翩然出現,他恰好轉開話題。「我的好牡丹,你怎麼捨得讓你家少爺等得兩鬢斑白,早生華髮?!自個說要我罰你什麼。」

  他起身迎向那抹身影,不安分的手又伸向她肩頭。

  她閃身一避。「二少爺若找得出一根白頭髮,奴婢任您處置。」

  「包括我夜裡發涼,找你來暖暖身子?」真不識趣,你以為你逃得出本少爺的手掌心嗎?上官流雲先一步洞悉夏牡丹閃躲路線,再次上前堵住她的去路。

  夏牡丹很無奈的翻翻白眼,無賴少爺賊得很,總是知道她往哪裡溜。「二少爺怕冷,擺上十來個火盆子不就得了,屋裡一熱就不涼了。」

  「沒良心的小花兒,火盆子哪比得上軟玉溫香在懷,不能又搓又揉,蹭蹭磨磨,我真是白疼你了。」就她敢頂嘴,半點頗面也不給。

  「少爺若真疼婢子,又怎會放任婢子在大夫人面前聽訓,沒半點搭救之意。」

  枉他先前說得好聽,誰知卻是空口白話,沒一句能信。

  上官流雲面上一熱,略顯狼頓。「那是大夫人吶!為人子女者當聽從長輩盼咐,以盡孝道。」

  「大丈夫怎可言而無信,不守承諾,以後請二少爺別在奴婢眼前畫大餅了,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輕易說出口,奴婢不想三皇瞧不起只會說大話的主子。」她故意把話說重了,好引起他的愧疚。

  「我……呱……我不是不管你,那是……不得已……」他一出面,這件事肯定沒完沒了,只會讓人有機會借題發揮,對她多加責罰。

  殺一做百,他表現得越在意,她越無法全身而退,因此她的安危其實是取決於他的態度。

  因此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笑語如常地眼看她被帶走,大娘不過是藉由她來試水溫,看他是否能無動於衷,他要是沉不住氣就中計了,還多了個弱點受制於人。

  而這些話他不能坦然告訴她,因為當年意圖毒害他的人就是看似婉約貞靜的大娘,她始終防著他,唯恐他奪走她僅剩的一切。

  「請讓我說句公道話,雲弟確實因你而心神不寧,絶非有心失信於你,從他連輸了好幾盤棋看來,你在他心中的重量還挺沉的。」他頭一回看到向來從容不迫的弟弟如此心不在焉、神思恍惚,好不容易她回來了,可她一發脾氣,雲弟竟然眼神一a,甚至慌了手腳想解釋。

  「大哥……」上官流雲苦笑地想制止他倒自己的老底。

  其實他不想讓人曉得他也有手足無措的一面,尤其是在牡丹面前,談笑間用兵如神,風趣誡諧的笑臉迎人才是他給人看的那一面。

  夏牡丹不想接續這話題,看上官仲雨舉杯欲飲茶,忙轉開話題道:「大少爺,冷茶傷胃,你別這樣折騰自己了,奴婢幫你換壺熱茶。」習慣使然,她沒多想地重徹一壺茶,將過往有著夫妻情分的大少爺伺候得無微不至。

  雖是重生了,可是有些習.噴是改不了的,她當夏姨娘的時間遠超過身為上官流雲的小牌的時間,對兩人的熟念度自是不同。

  只是她不經意的作為卻引發兩個男人異樣的感受,一個是對她的細心及體貼入微動容,忍不住多了一份心思;一個是眯眸冷視,非常不是滋味,一

  桶酷不小心打翻了半桶,介意得很。

  「平日怎不就見你對我這般貼心?茶冷了,你要我1等就喝,還說燒水的柴火省著用,有茶喝就不錯了。」好明顯的差別待遇,他這口氣梗得難受。

  夏牡丹臉皮薄難藏羞,她惱怒地拍開他搶茶的稚氣舉動。「二少爺壯得像頭牛,生飲涼茶再適合不過了,你鬧騰個什麼勁,想讓人笑話你不成。」

  「哎喲!瞧瞧我家牡丹多撥辣,她就只會凶我而己,對旁人倒是客客氣氣地和顏悅色,少爺我該抱不平為自個叫屈呢,還是自誇教得好,沒給主子丟臉?」上官流雲表面上是埋怨不已,可話裡有話地將艷色小婢歸於他羽翼之下,豈不意味十足。

  他這小家子氣的舉止教人好氣又好笑,明眼人哪會看不出他在吃昧,鋪條大路給自己好走,順便宣告此妹已名花有主,他人休要覬覦。

  當然,他昭然若揭的小心眼不見得每個人都贊同,至少他的牡丹小婢還沒把他往心裡擱,心中懸懸唸唸的全是她將來要怎麼在上官家待下去。

  自從她決定不再為人妾室後,沒有地位的她便失去與人抗衡的力量,低下的奴婢身份只能任人宰割,主子要她生她便生,主子要她三更死絶活不到五更,而靠不住的二少爺更是甭想指望了。

  唯今之計她只有靠自己了,在艱難的處境中找出一條生路。

  「我說牡丹呀,夫人喊了你去是幹啥,說來聽聽,真有責難你的地方,少爺就是拚著受責難也會護你周全。」他故作輕傲地橫掃她周身上下,沒見傷痕也沒見血才暗吁了口氣。

  「夫人只問了幾句,沒一句苛責。畢竟曾為人媳多年,她很懂得順著大夫人的毛摸,給足了她威風。

  他「喔」地一聲長音,似乎對她的簡短回覆不甚滿足。「哪幾句?」

  「都是些小事。」她回答的比上句更簡潔有力。

  他眉頭抽緊,似笑非笑地揚揚唇。「要我一個吻逼問嗎?你曉得我非常中意你那櫻吟吟哦的櫻桃小口,少爺我不介意一字一句地自你口中『逼問』。」

  「二少爺」她抿唇,橫眉怒視。

  「牡丹。」他笑看晚向她,神態墉懶。

  上官流雲和夏牡丹這一來一往,壓根忘了上官仲雨的存在,且表面上看來是雲淡風輕,可兩人眼底激起的火花卻足以僚原,燒灼出衝天烈焰。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一隻白瓷茶杯應聲而破,微溫的茶水順著指縫滴落地面,一小片濕灑很快地暈散開來,形成半月形的狼牙,對月狂嚎。

  但是杯破事小,可怕的是上官流雲此時的神色,他.噴有的風流從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風雨欲來的陰蟄,那深冷的寒意象六月飛雪,來得令人驚駭。

  「大夫人說了,她給我兩個選擇,一是當大少爺的小妾,盡心盡力地服侍他;二是繼續跟在你身邊,但充其量是侍寢,沒名沒分,日後二少娶了親奴婢就得滾回下人房,不得再自薦枕席。」

  真可笑,兜來兜去她還是擺脫不了為人妾室的宿命,大夫人要逼她,表小姐要逼她,連老天爺也要跟她開玩笑,--逼她走回頭路。

  她該慶幸這回多了一個選擇嗎?至少她還能從權勢和俊俏兒郎中做選擇,不致趕鴨子上架,成了爺兒們傳宗接代的工具。

  「你的回答是?」上官流雲聲音緊繃。

  垂目低視,面容平靜的夏牡丹微露苦澀。「奴婢回說要再考慮考慮。」

  「還要考慮?」他驟地起身,長指蠻橫地挑起她下顎。「誰是你的主子,還記得嗎?」

  「你以為大夫人真是給我選擇的機會嗎?你和她是一家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她的為人,當她慈眉善目地拍拍你的頭時,你就該當心了。」也許這麼說不厚道,但是大夫人的確是表裡不一的人,她心如豺狼。

  他微驚。「你怎麼知道夫人的行事作風?」

  要不是十五歲那年差點中毒身亡,進而多方追查才查出何人下的手,他還被蒙瞞在鼓裡,渾然不知言笑曇晏的大娘竟然心狠如斯。

  而她不過是一名尋常小婢,恐怕也沒見過大夫人幾面,卻能一言道破他過去看不出的陰毒本性,令他不免訝異不已。

  上官流雲驚覺他對身側的小女子瞭解的不夠透徹。當初他第一眼見到牡丹的時候,是驚艷她不俗的容貌,即使她因溺水而昏迷不醒,仍美得楚楚動人,讓他幾乎移不開目光,待他回過一神時,自己己抱著她回下人房,叮囑同房的奴脾好生照顧,又留下銀子讓她請大夫,對她的事如此上心,連他自己都感到訝異。

  而後的偶遇是他刻意地安排,他早就調查出她每日必經之路,便在該處守株待兔,等看她自投羅網。

  只是他沒料到多個表妹來攪局,雖然最後仍如願以償的讓她走向自己,可是卻莫名地為她樹了敵,招惹到最不該招惹的頭疼人物。

  夏牡丹看了他一眼,沒說出重生的事,只是輕描淡寫道:「下人間的小道消息最是靈通,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換情報,主子們的私密事哪能藏得住。」

  當初為了把府裡每個人的心都收得服服貼帖,她下了很大的工夫去摸清他們的愛好,有的懷柔、有的利誘、有的威脅,讓眾人一面倒地迎合她夏姨娘。

  可是在她好不容易爬到人人稱羨的位置時,她卻回到尚未飛上校頭前的小婢身軀,重新再活一回,老天爺讓她重新走這一遭,究竟所為何來?

  他不疑有他地額首。「那麼我現在再問你一次,我和大哥,你究竟會選誰?」

  幸好身子微恙的上官仲雨早已回他的院落休息,否則若聽到弟弟酸味十足的問話,肯定會先笑上三大聲。

  他都已經表明牡丹是他放在心上的那個人了,為人兄長哪會厚顏無恥地奪人所愛,他連娶妻都能拖就拖,唯恐拖累人家的一生了,又怎麼和他爭牡丹呢。

  「我誰也不選。」她眼神清澈,明亮晶瑩。

  「理由。」他並未動怒,但雙手悄悄探向她腰後,將她圈在手臂中。

  蘭芷香氣輕吐,艷紅小口逸出一聲輕嘆。「同樣是男人身後的眾多女人之一有什麼好選的,我得到的不是全部,你和大少爺卻擁有我的一世情。」

  「意思是不當妾,是吧!看不出來你的野心這麼大。」他諷笑。

  不是人不對,而是名分,沒想到她一名小婢也敢妄想正室的地位。

  夏牡丹終於展露久違的笑唇,頓時玉顫生嬌。「二少爺說對了一件事,我不為人作妾,但是同樣的,我也不想嫁入大戶人家,侯門深似海,疼愛難長久,今日你愛我美貌,明日我年華老去,誰還會多看一眼。」

  以色侍人是悲哀,她用了數十年光陰才悟出這道理,世間男子皆薄倖,只見新人笑,未聞舊人笑。

  她唯一幸運的是丈夫體弱,納不了新婦,且又早逝,看不到她逐漸老去的容顫。

  上官流雲黑眸微眯,盯著她不放。「這是你發自內心的真心話?」

  「不然俊美如二少爺你,我怎會不動心呢!因為我早已預見紅顏終獨老,青絲未白恩情絶,若我傾心於你,過個幾年,你身邊伴偎的女子也不會是我。」她有自知之明。

  夏牡丹的心是年過半百的老婦,她已過了渴望男女情愛的年紀,現在的她需要的是能給她安定生活的人,不切實際的空想不是她要的。

  聽她說的寂寥,上官流雲悄然地收臂。「可我為你動了心,那該怎麼辦才好?」

  如他所預料的,她反應依然平靜,只是稍顯不快的沉道,「二少爺不必為此事憂心,你的心動來得快、去得更快,不出三個月奴纏就被你忘得一乾二淨了。」

  聞言,他低聲笑道:「牡丹呀!我真是太喜愛你了,你讓本少爺開始期待你為我痴迷成狂的模樣了。」

  「你慢慢等吧!奴婢.....」她杏目大睜,瞪著他越靠越近的俊顏。

  上官流雲隻手摟住她的纖腹,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欺身,吻上,她想抗拒,無奈雙手亦教他箍制於身後,她的掙扎只是增添了彼此緊貼著的身子更高的熱度。

  上官流雲是浪子,是臉皮比城牆厚三尺的無賴,可是她不得不承認,無恥的風流鬼對打動女子芳心確實有他的高明處,即使她堅守心防也不免有所動搖。

  也許,她該放棄對他的抵抗,順心而為,人生苦短,她為何要苦苦壓抑……

  夏牡丹的心裡有道聲音直喊著,似要剪開她堅硬的殻,破殻而出,讓重新溫熱的身軀找到依附的歸處,不再魂歸無處。

  眷戀不捨地,上官流雲離開了她的唇,強自調整困激烈纏吻而紊亂的呼吸後說道:「試著捉住我的心,牡丹,我想讓它成為你的依戀。」一如他清

  難自己,為她沉迷。

  嬌喘呀呀,她嬌顫紅艷似火。「二少爺的手法太卑劣了,奴婢··…不是你的對手了。」

  他輕笑,合吭她硃色香唇。「人生本就是一場賭局,不是輸,便是贏。」

  「不是輸,便是贏……」夏牡丹忽地陷入沉思,旋即豁然開朗,他不經意的一句話點醒了她。「二少爺,我們來訂個交易。」

  「交易?」他興昧盎然地揚眉。

  「我不要名分、不做承諾,只做你二少的女人。」她不求感情的覊絆,只追求一時男歡女愛。

  「你想要什麼?」他問。

  上官流雲十分好奇,擁有一雙沉靜水眸的女子會有何要求,是珠寶財富,還是大宅華服?

  「我和上官家簽了十年的賣身契。」只有得回自由身,她才能走得瀟灑。「如果二少願意善待跟過你的女子,那麼在你覺得不再需要我的時候,給我一筆銀兩讓我自行離去,我絶不會痴纏不休,造成你的困擾。」既然命運不肯放過她,她就好好地跟它玩一玩。

  夏牡丹的眼中充滿鬥志,她決心和老天爺鬥一鬥,不論她為何安排她走上這一遭,不走到盡頭瞧個清楚,她不甘心遭人擺佈。

  發出異彩的深瞳幽然一閃。「若是我打算一輩子將你留在身邊呢?」

  她嬌媚一笑,纖纖蔥指撫上他臉龐。「那你可得小心點口數我的妒性大、心眼小,容不下有人來爭寵,想要留下我就得是唯一,否則我會走得無影無蹤,讓你再也找不著。」

  「聽起來像是威脅。」她此時的風情萬種讓人骨頭都醖了。

  「是威脅,也是如蜜的枷鎖,端看二少爺如何看待呢。」她嬌語軟膩,媚眼橫勾。她是小婢夏牡丹,亦是風情萬種、撩人心扉的夏姨娘,除非她不為,要不她勾引男人的手腕總能迷得他們暈頭轉向。

  將她柔膩小手輕握掌心,他目光輕柔地凝視她冰艷姿容。「叫我流雲,或是云云。」

  「二少這是同意了?」沒說明白前,他可是半點甜頭也嘗不到。

  他笑看輕捏她瑤鼻。「又叫我二少,該罰!美色當前,我色令智昏,什麼都應允你。」

  「不後悔?」

  「不後悔。」

  「言而有信,不會再失信於我?」她巧笑情兮、柳眉彎彎,美得宛如一輪明月內。

  「不就一次沒護你周全,你倒是記到心坎裡了,果真心眼細如針,我可要苦惱你的愛計較。」他故作無奈的說道,可眼底盛滿縱其所言的笑意。

  「二少,你又顧左右而言他了,老老實實給個答覆沒那麼難吧!何必老是遷回閃躲,一根腸子轉十八個彎。」夏牡丹嬌噎。

  他大笑,一把摟住她軟馥的身子。「成成成,都由你,我這只花叢中優遊的狂蜂浪蝶,終究栽在你這朵艷冠群芳的牡丹花玉之下。」

  不認命又如何,他這跟頭栽得甘願呀!

  她的條件雖然讓上官流雲驚訝她的大膽,卻也更堅定了要她的決心,他知道,起初的好奇探究已在不知何時間慢慢改變,他才會在聽見大娘要她在自己與大哥之間做選擇時感到焦急害怕,怕自己抓不住她……

  他從來就是認準目標全力達成的人,既然已發現自己對她的感情,無論她下了什麼戰帖他都會接下,況且這筆交易他覺得簡直是太划算了!

  他可愛的牡丹小婢阿,她還以為他只是貪圖她的美色,可能不久後就會厭棄她,殊不知她提出的交易正中他下懷,他正愁沒有一個機會可以打破她堅硬的外殼,進駐她的心,他總有一天會讓她看清他的真心的,總有一天,因為他一輩子都不會放她離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4-2-6 12:13 AM

第五章

  馬車轆轆前行,雨絲紛紛。

  盛夏時分原本暑熱難當,滿池荷花盛放,綠背青蛙佔據了浮於水面上的荷葉,呱呱呱地叫過一夏天,一面求偶,一面祈雨。

  但是這天氣偏生怪得很,前幾日還風和日麗、艷陽高照,穿看薄紗短杉還嫌熱,汗如雨下的只想待在樹蔭下納涼,誰知才一眨眼工夫,一大片不知打哪來的鳥雲就遮蔽了整片天空,閃電、打雷轟然作響,卵石大小的冰一看先橫掃正值抽穗的麥田,一下子把農家大半年的豐收全給砸得稀爛。

  接著連下三天的大雨,水高及膝淹過了農田,河水氾濫,船隻停駛,大雨導致地方多處土石明方,物資難以運送,造成供不應求,街上商家關門乾脆閉戶不做生意,民生短缺叫苦連天的百姓只能望天興嘆,盼能撥雲見日,水患快些停住。

  「二少,這不是通往縣府的路,你走錯了。」再走下去,不消半日便會抵達飛龍城,而非此行他們該去的臨安縣。

  「牡丹,你怎麼還改不了口,叫聲雲哥哥來聽聽。」人要衣裝,佛要金裝,換件衣裳裝扮,他的小牡丹果然有如天仙下凡,絶艷無雙。

  「你……你還有心思打趣,老爺要你來瞧瞧農戶的損害狀況、水患帶來的影響有多大,你倒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田各顯瞥扭的牡丹紅著臉,嬌噎地推推將全身重量往她身上靠的無賴男子。

  「因為我的心坎裡全是你牡丹的合羞帶怯,哪放得下那些枝微末節的瑣事,我的小牡丹真是欺霜傲雪,人比花嬌,我上官流雲好大的福分,竟能覓得國色天香的美嬌娘。」他邪邪一笑,那不安分的大手候地鑽進藉色衣襟,捧握映白嫩乳。

  哪個男人不風流,一遇到暖玉溫香,有幾人把持得住,能不飛撲向前,將秀色可餐的美人兒一口吃下肚,流連再三的回味人口的鮮甜。

  上官流雲自詡不是君子,當日和她達成交易後,她的賣身契在一烴香後就當著她面撕毀了,夜裡兩人便成就了好事,耳鬢廝磨,纏綿枕畔,吟哦不斷,一夜不得歇。

  好是銷魂呀,令人欲罷不能,久久不願離開溫熱沁香的床……

  她羞澀地赧紅白玉耳垂。「別不正經了,咱們在馬車上,你收收狂放的性子,不要一副不知民間疾苦的少爺樣,滿腦子淨是下流事。

  舔著她耳珠,他笑聲極輕地偎在她頸邊耳語,「我本就是個不事生產,安逸過日的風流少爺,不想著下流事還能做什麼呢?而且外頭風大雨大,駕車的旺叔聽不到你害羞的嚶嚶聲的。」

  朱漆的馬車綴著金蔥,車外繪著行雲流水,白浪翻騰,車頭處以丹墨印出上官家的標誌,以圍為形,其中有著斗大的拿書體。

  車內寬敞無比,足以容納七、八人同車,一半是臥鋪狀,鋪上金黃色錦被,一半是用餐的空間,或坐或躺兩相宜,臥鋪底下是多層暗格,用來置放貴重用品。

  不過此時放上的是姑娘家愛吃的小零嘴,酩桃子、酸梅、蜜錢之類,隨手一取,隨時可食,方便貪懶的人享用,不用再下車購買。

  「流雲,我跟你說的是正經事,別再跟我打馬虎眼,我們真的走岔路了,離縣城越來越遠了。」照他這樣走法,怕再走上大半個月也到不了。

  斜眸一晚,他倚楊勾唇,瞧著她嬌噎花顫。「沒走錯,咱們不去臨安縣。」

  她面露訝色。「是我聽錯了還是你糊塗了,咱們出府是為了辦正事,不是遊山玩水。」

  夏牡丹真的看不透他玩世不恭的表面下,到底藏了什麼樣的心思,竟然讓識人無數的她無法一眼看穿。

  從出城到這會兒,他的所做所為全令人摸不著頭緒。說他豪奢揮霍嘛,他每一到一個城鎮用的銀兩全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她添衣置物,大把大把的花銀子買下華美衣裳和珠釵銀簪。

  他沒有一毛錢花在自個兒身上,倒是妝點她像是上了癮,不論她怎麼制止,軟硬兼施的不許他鋪張浪費,他依舊故我地買下他認為最襯她嬌艷容貌的華衣首飾。

  顯而易見地,他在寵愛她,準備.噴出她的嬌氣,這對她來說十分受用。

  可是在受寵之餘她又不免憂心,老爺給的銀兩有限,禁不起他這樣花錢如流水,若是他不知節制,依舊當個灑銀子的大爺,屆時若阮囊羞澀,他要上哪生回府的盤纏?!

  「錯,是遊山玩水兼和你培養感情,你瞧,咱們一離開玉城,你不是與我親近些了,還能任我調戲呢」他笑著拉開她兜衣帶子,吻上雪嫩酥胸。

  上官流雲不錯放每一個機會,一得空便雙手忙碌地上下游移,大享美人在懷的好福氣。

  夏牡丹面有怔色地以指戳向他額心,「你最好跟我說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不要當女子無腦,只能由著你糊弄來,糊弄去。」

  「哎呀!疼……你下手輕一點,別把我這張俊美無儔的好面相給戳破了,我還要拿它騙姑娘呢」最毒婦人心呀!出手真狠。

  他故意揉著額頭,好像真疼得要人命似的,真是個皮薄肉嫩的公子哥,不禁折騰。

  「還想騙姑娘?」她本來只是輕戳,一聽到他惹人發酸的混話,她纖指尖鋭地朝他麵皮划出一道血痕。

  見了血,他反倒不痛了,嘻皮笑臉地將醋意橫生的小女人抱入懷。「有了你,我哪會多看其他女人一眼,你是我的心肝吶。」

  「還滿嘴輕悅,都是你的人了,犯得著費盡心思討好我嗎,你這好聽話說多了就成假,沒一句是真的。」而她也不當真,常掛在嘴上就顯得虛假了。

  「但你的心是我的嗎?」他突然冒出一句令人楞在當場的話語。

  不等發怔的夏牡丹細細思量他話中之意,馬車突然一陣顛頗,看似神情專注的上官流雲瞬間又換上一張流裡流氣的笑臉,對她又蹭又摟。

  「牡丹呀,我對你的心意可表日月,句句是純金的真哪!就像你發上的雙雀珠釵,黃金打造的雲雀、南海小國輸入的頂極珍珠,圓潤透白,很襯你雪艷的肌膚。」美珠配玉人,相得益彰。

  「很貴吧!你枕了多少錢?」他不提她倒給忘了,手腕一探,撫向價值不菲的沁涼髮釵。

  「與無價之寶相比,不貴不貴,你才是我心中最貴重的寶物。」用錢買得到的物品都不貴,這點小錢他還花得起。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

  她沒好氣地嘆息,「跟我說一次真話很難嗎?雖然在你眼中我是隨手可棄的庸脂俗粉,可是你的心能不能當我是一回事。」她沒發覺自己口中不住逸出輕嘆,隱合著幽幽心思。

  「牡丹……」唉!要是他心裡沒有她,又何必老是揪著心,擔心她的心飛到別的男人身上?

  上官流雲滿腹說不出的鬱悶,花名在外的他向來從容地遊走眾多女子間,不曾因誰而動了心,始終是有情無心的遊戲人間。

  一遇上她,他是徹底沉淪了,沒後路退地深深陷入她的迷魂陣內,一心將她私藏著,不願與人分享。

  只是他的風流假象扮演得太入戲了,有時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畢竟只有穿插了真話和假話,才是最逼真的謊言,教人難以窺探他的身心。

  而她對他有幾分情意,他亦是心裡明白,若非他死纏不放,執意摘下這朵艷色牡丹,被他纏煩了的她才勉為其難接受他,否則他根本無法得到她的心。

  其實他看得出來,她對大哥的關心更甚於他,知其癖好和愛吃的食物,不時分心地照料他的飲食和起居,天涼加衣,咳嗽時送上熱茶,還能從不經意的言語便得知他的需要,立即備妥,簡直像是相處多年的小妻子,當他是夫婿般伺候著,教他好生嫉妒。

  這回出門原本不該帶上她,他知道以她的聰慧敏鋭,很快就會看出異樣,他想隱瞞的事只怕再也瞞不住。

  但是若放她一人在府內,天曉得又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她發現大哥是坦蕩君子,因此傾心於他,待他回府時已兩情相悅了,他心愛的女子便成了兄嫂。

  更有甚者,誰知大娘會不會又做出麼為了打擊他、讓他痛不欲生的骯髒事,她有可能朝牡丹下手,輕者皮肉傷,重者轉手送人,甚至是白布一覆,只餘一條冤魂。

  不論是伊人別戀或是生離死別,兩者他都不樂見,唯有形影不離,寸步相隨方可安心。

  纖指按住他上唇,蝶首輕搖。「想要別人愛你若狂之前,你想過你付出什麼嗎?光是嘴上說說能有幾分真心,我不愛你,因為我感受不到你愛我。」

  她不再傻傻地以為交付全部的自己便可以得到男人的心,他們很貪心,只想得,不願給,即使她體弱的丈夫亦然,口中說著只愛她一人,一轉身又抱著另一個女人,滿臉呵寵。

  所以她學聰明了,不是真心她不要,就算身子給了人,她的心還是屬於自個兒的,沒給她足夠的刻骨銘心,她不會先交出自己的心。

  是人都怕受傷害,而她比一般人更謹慎了起了因為這是她的第二次機會,她不曉得還能不能重來。

  上官流雲語氣輕如飛絮地一嘆。「牡丹呀牡丹,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萬般柔情你當是假,我滿心疼寵卻換來你的埋怨。」

  「告訴我真話,你要到什麼地方?」他的嘆息聲壓在她心頭,感覺好沉。

  他一頓,笑得莫可奈何。「飛鵝山。」

  「飛鵝山……飛龍城外十里處,盛產鐵砂的飛鵝山脈?」她倏地眸色晶碟,亮如金陽。

  眼露詫色,上官流雲很難不心生疑慮。「這事仍來確定,你打哪得知飛鵝山產鐵?」

  他與龍一飛才差人尋到礦脈,進行開採不到月餘,鐵砂產量也不穩定,尚無法向外銷售,因此山脈下藏著豐富鐵礦一事,知曉的人少之又少。

  別說飛龍城的守將不知,連龍家上下也沒人知情兩人的合作事宜,只當他們兩位把酒言歡的酒肉朋友想置地蓋別院,日後玩樂時有個好去處。

  而她是足不出戶的深宅小婢,接觸的人不多,又無遠方來的親友,為何會知道這麼機密的事?

  夏牡丹垂下羽睫,神秘一笑。「老天爺告訴我的。」

  「你好吧!換你故弄玄虛,不肯明言了,我也不逼你,飛鵝山底下有條長約數十里的鐵礦,它直通準陽和南昌兩縣,我已買下這整座山頭準備掘山採礦。」

  他毫不隱晦瞞,兩眼不眨地仔細端看她的神情。

  不出意外地,她毫無訝色地額首,似乎早已得知此事,他說與不說都無妨。

  「你買下……等等,你哪來的銀兩?那是一筆為數可觀的支出,少說得耗上上官家一半的家產……」突地,她看向他的眼神變了,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一定要自己出錢,有朋友……」

  他原本想找藉口搪塞,不料她竟神色激動的捉住他的手。

  「你是雲家莊的當家主事者!我怎麼沒想到?!找你談生意的人如此多,你卻只願把生鐵平價賣給上官家,從不多收一毛錢,原來是你……」夏牡丹失神地喃喃自語,說看別人聽不懂的話。

  「什麼雲家莊?誰是當家主事者?你這是中邪了不成。」他聽得一頭霧水。

  以雲朵為旗幟的雲字幡是上官流雲私下創立的商號,目前在朝陽玉朝內共有二十餘間。

  但是若干年後,脫離上官家自立的他成立了占地千審的雲家莊,一樣以雲字幡為商號旗幟,遍地雲橋飛揚,徹底打響了雲家莊名號,旗下商家多達千間。

  重生後的夏牡丹當然知道雲家莊響徹雲霄的名氣,因為她曾親眼目睹過,在往後的數十年間她親眼見它獨領風騷,開創強商富國的盛世。

  只是她不曉得受眾人崇拜如神的雲家莊主人竟然是他,一個傳言中落魄不己的敗家子?!

  如今一聯想,「雲」字早就透露一切玄機,他隱身其中從不露面,故而無人知曉上官流雲便是成就強商天下的幕後推手。

  思及此,她忽然對眼前這風流二少感到一陣心疼,世人皆只瞧見他玩世不恭的流氣,其背後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流雲,你不要太辛苦好嗎疇戈財乃身外之物,夠用就好,留一些給別人吧!不論你是為了什麼決定隱藏自己,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伴,直到你不需要我為止。」他要比別人多付出多少辛勞才能讓雲字滿地開花?

  「呃!這……我會少賺一點,只夠養得起你。」他笑容微僵,滿臉困惑。

  雖然完全摸不透她古怪的反應,不過上官流雲倒不介意把握時機,見她一臉心疼的依偎過來,他順勢伸手一攬,身一俯,吻住嫣紅檀口。

  夏牡丹少見的順從及迎合讓他可以感覺得到,她的心似乎靠近他一點點了,他相信不久之後他就能得到她全部的心。

  「這是怎麼回事?」

  連下了數日大雨,天色終於放晴了,滿地的泥譚有著雨後的殘痕,樹木頽倒,落葉腐爛地泡在水裡,一眼望去滿目瘡燒、混亂不堪。

  但是最教人心驚的是崩陷的礦坑,水流的衝擊使土質鬆軟,使整個坑道由內而外崩塌,剛打通五里左右的通道只剩洞口處未被土石掩埋,其他坑段都填平了。

  上官流雲一行人到達目的地後所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土石山崩、四處狼藉,可想而知被困在裡面的人有多凶險,十之八九是活不成,凶多吉少難有生還機會。

  而坑洞外則是及時逃出的礦工,一個個灰頭土臉、驚魂未定,身上或多或少帶著傷,還有人整條腿腫如牛足,只怕也保不住了。

  「牡丹,待在車上,不許下車,待會我差人送你到龍一飛住處。」上官流雲頭也不回的厲喝,率先跳下車加入搶救行列。

  可惜他身後的牡丹從來不是聽話的小婢,他前腳一落地,她後腳跟著一跳,裙角一紮緊,袖子往上撩,跟著幫起乏人照料的傷者包紮傷口。

  「牡丹……」見狀,他難得地板起臉,氣她不肯乖巧待在安全的車內。

  「你忙你的,用不看費神在意我,我會自個找事做,不給你惹麻煩。」接下來他要忙的事還多得很,她一個婦道人家只能盡綿薄之力。

  上官流雲氣惱地旋了腳跟,臉色難看地走到她面前。「太危險了,你給我回去車裡待看,一步也不准靠近。」

  「難道你就不怕危險嗎?你能做的,我也可以,別再用少爺的口氣使喚我。」

  她不買帳的將他推向一旁,俯身查看傷者的情況,同時撕開裙禪的一角再撕成條,準備止血。

  他肇緊眉頭,惱怒又無奈地摟起她柔若無骨的細腕,好生勸道:「我不知道山壁會不會再次崩落,要是你有個損傷,我比任何人都心疼。」

  夏牡丹抬起柔和美瞳,笑唇如花地輕撫他眉心。「別為我擔心好嗎?我會照顧自己,不讓你有後顧之憂。」

  「可是……」到處是呻吟聲,或躺或坐的傷患身上血跡斑斑,她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質女子,教他怎麼能安得了心。

  「流雲,他們是為了幫你做事才遭逢意外,你必須為他們盡一份心力,那是你的責任,不要讓我拖住你。」她是助力,不是阻力。

  「給我記住,你是我的,從頭到腳,就連一根頭髮都是我的,你全得顧好,不能有一絲閃失。」他赤紅著眼威脅。

  「我--」

  「快來人幫忙呀!裡頭還埋了個人,我看到一隻腳了,得把人挖出來……」

  崩垮的坑道口傳來慌張的叫喚聲,截斷了牡丹的未竟之語,她面容一正地點點頭,朝上官流雲一笑,無須言語地指向他後頭。

  「車上的布吊全差人搬下來用,別再撕我買給你的新裙,還有,藕白雪臂藏好,不要白白養那些粗人的眼,我就在附近,一有事立刻高聲呼喊,別

  硬撐著幫忙反而累垮自己……

  「噓。」芊指一點,她笑意盈盈地蹌起足尖,在他唇上輕啄一口。「我等你回來。」

  一句「我等你回來」,讓上官流雲一直懸著的心踏實了,他目光一柔地望著水葩嬌容,感到胸口一道暖流流過。

  沒再多話,他轉身朝人手聚集的坑口走去,此時飛龍城內的龍一飛已接獲礦山出事而趕來,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入人群,眾人像吃了定心丸一般,開始冷靜商討救人事宜。

  而一旁的夏牡丹並未停下手邊的動作,災情慘重的現場根本騰不出人手幫忙搬布,她一個弱女子以牙咬住布頭,手持利剪裁出一塊又一塊三寸寬的長布,再以有限氣力--搬下車。

  他們一個指揮若定,忙著掘土救人;一個軟語低喃地安撫受驚的工人,動作輕巧幫忙傷者清洗佈滿沙土的傷口,眼神溫柔地讓人不再驚俱。

  一場天災,看出人的真性情,遙遙相對的兩人心繫對方,雖然互相背對著,可是心卻是連在一起的,從無一刻或忘。

  「……人拉出來了沒,還有沒有氣……土再挖鬆一點,左邊的石頭搬開……空出一塊地讓人有地方躺……撐一下,就快挖到了……」

  有人鏟土,有人搬動大石,口麼叫喝聲不斷,工人們揮汗如雨,即使負傷在身,仍沒聽見喊一聲痛,奮力地幫忙挖著土。

  他們不是不累,不是不怕泥沙再度塌陷將人埋在底下,而是看到身為東家的龍一飛與素昧平生的上官二少不死心地搶救工人,衣服髒了,雙手磨破了皮,仍不肯放棄一絲希望,陪著大夥兒搬石頭、清污泥,那份由心底湧現的敬佩讓人停不下手。

  「大夫呢?還有氣,快點救他。」

  龍一飛從城裡帶來五、六名大夫,一見有個滿臉是血的男人被抬出來,一擁而上的先查看傷勢輕重,再決定由誰醫治。

  不過更多的是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殘缺不齊的少腿斷臂,還有整張臉血肉模糊,難以辨認的,來不及逃生的人多半早已葬身坑裡。

  即使一息尚存,被救出的人大多也撐不了幾刻鐘,他們連親人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便嚥氣了,一場礦坑的崩塌,奪走數十條無辜枉死的冤魂。

  清出的空地已擺不下催難者的遺體,一具又一具的屍骸挨著擺放,雨後的天空出現了一道彩虹,卻帶不走所有人心中的陰霆和悲痛。

  「兄弟,你來一下,有樣東西你得瞧瞧。」

  不遠處的龍一飛招手叫喚,正與人議事的上官流雲丟下對方,大步走向他。

  「什麼事這麼急?」他得先安頓受傷的人,通知傷亡者家屬……手頭上的事多到忙得不可開交。

  「你看這是什麼?」龍一飛攤開手中焦黑的土塊,一股刺息氣味直衝兩人鼻腔。

  上官流雲眉頭一擰,湊近嗅聞。「咦!這是硫磺。」

  當初勘察地形時,並未發現這座山頭有鐵以外的礦石,怎麼會有硫磺?

  「沒錯,是硫磺,但你再看仔細,只有這一小片的泥地土是黑的,其他仍是土質原色。」他以腳尖輕點兩塊色澤不一的泥地,明顯的差異教人難以忽略。

  「不同的士色……」驚覺有異,上官流雲徒手挖起一把泥土,除了硫磺味,他還瞧見細細的粉末慘雜在細沙裡。「是火藥」

  「什麼,火藥?」龍一飛粗聲地大喊。

  好在距離遠,沒人聽見他的吼聲,不然肯定引來一場人心惶惶的混亂。

  「有人在這裡埋了炸葯,將礦坑炸燬。」上官流雲眼瞳時測似冬雪。

  「你是說這次的災害是人為的,而非天災導致?」是誰這般心狠,視人命如草芥?

  上官流雲霎時即想明白了,他指看塌陷的源頭,「你瞧這爆炸的位置正好在挖了一半的礦脈上,這一頭垮了,那一頭也不能倖免於難,兩頭齊平崩向坑道。」

  「嗯,是算計過的,還是這方面的高手,存心讓人無路可逃。」太陰毒了,不給人活路走。

  「龍一飛,你近日來可有與人結仇?」此舉太過狠辣,有可能是出自報復心態,不想讓人好過。

  「怎麼不說你風流債欠太多,人家來找你麻煩。」他性子沖不代表仇家多,何況他一把龍刀在手,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他斜瞄一眼,眸光鋭利。「除了你,誰知道我是礦山的出資人之一。」

  「說的也對,人家若衝著你來就到上官家砍你幾刀就好,幹麼大費周章地炸山…..呃,難道真是我得罪人……」他心虛地縮縮肩,聲音漸漸轉小。

  「不論是誰下的手,一定要將他揪出來,還死傷者一個公道。」他面色冷肅,雙拳緊握。

  「人肯定是要找出來的,可是要怎麼找,咱們一點線索也沒有,大海撈針談何容易。」龍一飛頭痛道,他最不擅長與人鬥智。

  「不難,有過一次成功的行動,對方很可能會再度下手,你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他就隱身暗處,伺機而動。

  龍一飛不平地哇哇大叫,「為什麼是我不是你?你才是罪該萬死的大奸商。」

  「我罪該萬死?」上官流雲冷眉一橫,目光嚴峻。

  連日的大雨讓他暗自憂心飛鵝山的礦地因雨水沖刷而地質不穩,怕損及人命,因此才特意以察看農戶淹水為由出府一趟,希望情況不如預料的嚴重

  沒想到他才剛到山腳下,轟然巨響就震得天搖地動,馬車差點翻覆,他當下即有不祥預感。

  果不其然,馬車剛駛進礦場,便是慘不忍睹的大災難,一群人慌忙地從土塵中逃出,有更多的人一身是傷,葡富著一步一步的爬出,血肉橫飛的景況教人駭然。

  「兄、兄弟,別惱火,我開開玩笑嘛!沒你在背後捉刀、出點子,我哪能由沒沒無聞的刀客躍升荷包滿滿的商賈……」見他神色冷峻,不肯罷休的樣子,龍一飛心涼了一半。

  驀地,他瞧見遞水送茶的纖柔身影,知道有救了,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咧開大嘴道:「那不是你家那朵嬌貴牡丹嗎?怎麼捨得讓她出來奔波勞碌,瞧瞧她那雙白嫩的小手……」

  咦!居然在這節骨眼上還有人色慾熏心,對嬌滴滴的美人兒起色心?

  只見話還沒說完,一道疾風似的黑影越過他眼前,龍一飛隨即聽到殺豬般的慘叫聲,那個天殺的工頭原本沒斷的手瞬間發出「喀啦」一聲,無力地垂放。...<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4-2-6 12:14 AM

第六章

  「我沒事,別當我是柔弱的病人,我有腳,會自己走,你快放我下來,讓人瞧見了多難為情。」

  一路上牡丹窩在上官流雲的懷裡,強忍著羞澀嚷嚷著。她不過蹲久了,雙是有些氣血凝窒了致使一起身站不穩,略微腿軟了一下。

  瞧他緊張的,真當她是嬌貴的千金小姐不成,在當了他的女人前,她還是他使喚來使喚去的苦命小婢,做過的粗活還少得了嗎?

  羞於見人的夏牡丹將嬌顏深埋上官流雲胸前,眼前仍不經意地縹見雕龍石往和滿色飛燕窟,沒幾步一跨的門檻顯得門風氣派,可看出屋主出身不凡,財力雄厚。

  但是她也沒好多瞧,畢竟是人家的府邸,她是暫居的客人,還是合蓄點,省得招來非議。

  不過她就算風塵僕僕,一身髒污,袖子、衣服沾上污濁血跡,人也因過度痕累而略顯憔悴,那都無損她天生麗質的艷色,依然是嬌柔中透著清媚,研秀出塵。

  「人都站不住了還想逞強,忙了一整天沒看你進食過,連喝口水也匆匆忙忙的,你真當自個是鐵打的身子,餐風飲露好成仙嗎。」真是個執拗脾氣。

  「太多事要處理,傷者要上藥,哭哭啼啼的婦孺總要好言相勸,哭到量一懶的婆婆、沒爹的孩子、頓失所依的新寡……」大家悲傷地吃不下飯,她也不好一個人獨食。

  其實她是忙忘了,這邊喊腰疼,那邊說腿斷了,有老有少的面孔露出痛苦不己的神情,哀號聲和嗚姻聲不斷在耳邊響起,她無法狠下心撒手不理。

  這一忙和,大半天就過去了,她直到兩眼發暈,手腳無力才發覺自己餓了一天,差點體力不支而厥過去。

  「這是你非做不可的事嗎?他們是我的責任,我會照顧他們,鹽巴子也帶來不少人手,哪需要你多事,礙手礙腳,你答應我什麼了,你有沒有做到?!

  上官流雲將心疼轉為怒氣,語氣又急又惱。

  蝴蝶羽睫輕輕一顫,她軟語宛轉地低訴,「扯平了嘛!一次抵一次,我就當你沒失信於我,大夫人那件事就一筆勾銷了。」

  「這倒是便宜你了,敢用這種事跟我計較,瞧你臉色白得像個女鬼,夜裡要是嚇著我,看我饒不曉了你。」他忍不住念上兩句,卻沒法真對她氣惱,除了滿心的不捨外,更有滿滿的疼情。

  以為她吃不了苦,很快就會累了,屆時手一抽便找個蔭涼處歇腳,勞心勞力的活交由別人去做就是。

  誰知他一回頭,她捧著一盆清水為往生者拭面,再一回身,她抱著個啼哭不休的嬰孩輕聲哄睡,口裡哼著助眠的小曲。

  直到發現她不對勁時,已經是他幾十次的回頭後了,連龍一飛都看不下去,直接攬下未完的事,將兩人趕回龍府,免得一個做事老是分心,沒能幫上忙,一個身子不適倒下,還得勞煩忙得分身乏術的大夫多操一份心。

  她總是一再地出乎他意料之外,讓他想放又放不開,每每縈繞他心間,化做彩蝶一只只,翩翩飛落。

  夏牡丹揚唇淺笑。「我的二少爺,你的道行越來越淺,連小孩都嚇不了的威脅也說得出口。」

  墨黑瞳眸輕悄悄地浮起笑意,話在口裡融成如蜜開汁。「你拖住我的命了,牡丹,哪天我被你氣得兩腿一伸,就捉你來陪葬。」

  「我……」

  她想說,我可能比你先死,那天我閉上眼,雲家莊的主子正在宴客,一個嫁女兒,一個娶媳婦,喜氣洋洋地辦喜事。

  但是她什麼也沒說,天老爺也不讓她說似的,一道嬌嫩嗓音歡天喜地的響起,打斷了她的話,那聲音的主人勝喜悅的飛奔而來。

  「流雲哥哥,流雲哥哥,虹玉好想你喔!你怎麼好些時日沒來看我……啊!這……你你居然抱著一個女人?」龍虹玉驚呼著。

  聽到近乎嬌蠻的嗓音,上官流雲為時已晚地想到龍家莊還有個棘手的龍家小妹,年方十七,嬌俏可人,是龍一飛最寶貝的妹妹。

  虹玉最拿手的絶活是纏人,只要她盯上的人向來難逃她的纏功,跟前跟後地令人不勝其煩,得費好大的勁才能甩掉她。

  而他不幸地正是她最想纏的對象,打從及算以來,她便在飛龍城內宣稱自己此生非他不嫁,兩人一定會舉案齊眉、歉魚肇清深,誓守白首之約。

  為此他整整一年多三過飛龍城而不入龍家莊,刻意避開她出沒之處,好讓她打消可笑念頭。

  現在他卻自個送上門,這……突地,他眸光一閃,笑晚懷中人兒。

  「叫聲嫂子,別失了龍家莊待客之禮。」一石二烏,主底抽薪。

  嫂子?

  夏牡丹愕然地睜大眼,美目盈滿困惑,她幾時嫁做人婦了。

  「什麼,女變子計你瞞著我偷偷成親了--」龍虹玉放聲尖叫,一臉震驚。

  「是家裡訂的親,哪是瞞,爹娘託人說媒,下了聘,我只好娶進門了。」他說得好像父母之命不可違,為人子者當盡孝道。

  「我不相信,不相信,我們明明說好的,等我滿十八歲後,你就要人抬花轎上門迎親,熱熱鬧鬧地迎我過門。」他不可以騙她,他們有勾小指蓋過原來如此,是他欠下的風流帳,難怪要拖她下水,瞭然於心的夏牡丹低眉不語,嬌艷容顏悄然冷了幾分。

  「是你瞎起鬨,自說自話自個開心,我可一句也沒應,就看你一張小嘴開開合合,嘟嘟嚷嚷地開懷大笑。」他只是合笑而立,沒打斷她孩子脾性的作夢。

  上官流雲一邊解釋當時的誤會,一邊澄清他並未允婚,就,舊懷裡的可人兒聽了誤會。能讓他情系一生的,唯有他心中的那朵牡丹花而已。

  「流雲哥哥,你怎能出爾反爾,約好的事不作數,我不許你反悔啦!你快休了她,娶我為妻,我們快去拜堂……」她連鳳冠霞被都準備好了,就差新郎官。

  眼見她欲伸手拉扯,上官流雲黑眸鋭利地閃著厲色,他身形一移,讓她伸出的手落空。「別胡鬧了,小虹玉,你嫂子累了,我送她回來休息。」

  「什麼累不累,我不許你走,你要給我交代清楚,她是不是媒灼之言娶回來的妻子一點也不重要,我才是你不能錯過的知音人,娶妻當娶龍虹玉,你說過的不是嗎?」她一直牢記在心,望眼欲穿地等著他。

  「結髮夫妻相守一生,怎會是無關緊要的人呢!我許諾她終身便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你是知音人,她是枕畔人,兩者不可混為一談。」知音難尋,可是誰又親得過枕畔私語的知心人。

  當初為了擺脫她的糾纏,他確實說了不少敷衍話,事過境遷,他早忘了說過些什麼了,要他--回想,恐怕是困難重重了……

  她胡攪童纏地想扯開他緊抱著懷裡女人的手。「我不依,你負天負地,就是不能負我,她是腿痛了嗎,無法下地行走,要你抱著不放。」

  龍虹玉又妒又嫉,眼紅被他護在懷裡的女子,不服氣地口出惡言。

  「虹玉,道歉,龍家家教教出你的出言不遜嗎?」她被寵壞了,以為她就是天,每個人都該順著她。

  「我不……」她不道歉,可是一瞧見他冷沉的神色,頓生委屈地抿緊唇瓣。

  「需要我再說一遍嗎?」上官流雲的語氣不輕不重,卻給人一種攝人的凌厲。

  「……流雲哥哥欺負人。」她小聲地抱怨。

  「虹玉。」他聲音一沉。

  嘟起小嘴,龍虹玉很不甘顧地瞪了她一眼。「給我個理由,為什麼我要道歉,她既是雙腿沒殘,就該自己走路,我說她腿痛了是合理的推斷,何錯之有。」

  歪理,但頗有道理,她用的是「推測」,當然不算無禮。

  「因為她有孕在身。」假話說多了也似真,他話一說出口令人相當震憾。

  啊!她懷孕了,她本人怎麼毫不知情?夏牡丹杏目一膛,心中失笑。

  「啊!她……」有孕了?

  目瞪口呆的龍虹玉指著夏牡丹並未隆起的平坦小腹,久久無法回過神。

  其實她本性並不壞,有俠義精神,樂於助人,愛打抱不平,看見有人恃強凌弱,她一定會強出頭,用她的花拳繡腿將人打跑。

  可是她是龍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兄長龍一飛又特別寵溺她,不論她做了什麼都不曾責罰,因此讓她產生一種錯覺,她所做的事是對的,錯的永遠是別人。

  所以她認定上官流雲是她將來的夫婿並沒有錯,嫁給他的人才是做錯事的人,搶人丈夫非常缺德,所以她會給人家改過向善的機會。

  只是,對方有孩子了,那誰該退出,她能昧著良心讓大肚婆讓夫嗎?

  此時的龍虹玉好不困擾,掙扎著該怎麼做才好,她不想當壞人,更不願把流雲哥哥讓給別的女人,她最愛最愛的人就是他。

  「虹玉,你太教人失望了,龍家有你這樣的子孫當引以為恥。」上官流雲板起臉,故意說了重話。

  「好嘛好嘛!你先等一下,別急著罵人,是我不對總成了吧!你愛抱多久就抱多久,孕婦最大。」誰教人家肚子裡多了一塊肉,輕忽不得。

  詭計得逞,他心中暗笑。「那還不讓開,桿著檔路,懷著孩子的女人累不得,若是不小心動了胎氣,看你拿什麼來賠。」

  龍虹玉很不甘心的退開,臉色臭得像跌進糞坑。「流雲哥哥,我讓了喔!你不可以再說我是龍家的恥辱,我們龍家世世代代都是好人。」

  好人?

  只有她才說得出口,以武傳家的龍家好幾代是武林人士,一套潛龍刀法不知屠殺了多少江湖人,泛黑的龍刀刀身是殺人後殘留的血跡累積而成。

  她的父兄未告訴她是為了保持她單純的心性,不讓她沾染血腥的一面,無憂無慮地活在他們的保護下。

  上官流雲末揭穿她被隱瞞的事實,無知的人才活得長久。

  但是……

  「虹玉,你要跟到什麼時候,要我直接把門板甩在你臉上嗎?」都到了房門口,她還想跟進房不成。

  頸子一縮,龍虹玉一臉委屈的一嗽著小嘴。「我不能進去待一會兒嗎?人家好久沒見到你了,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不行,你嫂子累了。」他斬釘截鐵的拒絶,一點通融的餘地也不留。

  她急切地拉住他欲閉上的門扉。「我保證不吵到她,我會很小聲、很小聲的說的。」

  「她淺眠,而且我沒陪看她,她睡不看。」說得夠清楚了吧!不用他再搬出閨房事喝阻她。

  「嘎!怎麼這樣……」她一聽,都快哭了,挫敗地垮下雙肩。

  「還不走,等會你大哥回府了,看見你這樣待客之道肯定罰你跪祠堂。」不能對她心軟,否則她會得寸進尺。

  「啊!再等一下啦!姊姊叫什麼名字?好歹讓我認識認識,交個朋友。」她儘量拖延著,就是想多看他一眼,多在他身邊待一會兒。

  「牡丹。」他表情極淡,像是不耐煩她的痴纏不休。

  龍虹玉見好就收,也不敢真惹惱他,就怕他真的不理她了,笑得沮喪地揮揮手。「牡丹姊姊,我明兒個再來看你,你要等我喔!不要亂跑……

  沒等她說完一堆言不及義的廢話,上官流雲足下一勾,「砰」地一聲,斜花格子門應聲關上,差點夾到她小巧俏鼻,她驚嚇地往後一跳,嘀咕聲不止的埋怨他的無情和沒良心。

  「我有孕在身?」

  上官流雲像是變了一張臉似,適才的肅然冷麵一揚唇,讓女子為之芳心顫動的風流笑臉咧開刺目白牙。「娘子好生休養,別動了胎氣,為夫這就為你張羅飯菜,喂飽你們母子倆。」

  「想趁機開溜嗎?你自己種下的風流帳自己擺平,別想往我身上賴,我可不是三兩句話就被你哄得團團轉的小姑娘。」他有膽撒下彌天大謊,就得想辦法解決。

  眼露狡色的上官流雲旋過身,一手投放她腹上。「你怎麼曉得這裡沒有一朵小牡丹花了,你不會以為同床共枕的男女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吧。」

  他們該做的事都做過了,花開結果是必然的事。

  「啊!你……你故意設計我……」她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一件事。

  他狡猾地笑著在她唇上一啄。「哪是設計,是請君入甕,沒有你的配合我哪辦得到,你有你的張良計,我有我的過牆梯,下回別嚷著要離開我這回事,我非常非常不愛聽這種話,尤其是由你迷人的小口說出。」說罷,他懲罰性地低頭吻吮她的唇。

  她始終不相信他的專情如一,一心只想著他哪天別有所愛,她便能全無顧忌地拋開他,拿走他給的「分手費」,一人快活地過日子。

  哼!天下沒那麼便宜的事,她想藉由他來達到離府的目的,他反過來將她一軍,有了孩子的牽絆,她還走得了嗎?

  上官流雲才是真正陰險的人,以退為進先抱得美人歸,再一步步收網,誘其心動,讓他心裡那朵無人能及的牡丹難逃他佈下的天羅地網。

  是夜。

  風不靜,樹葉搖晃,暗影幢幢。

  一壺熱茶冒著裊裊白煙,不透風的四面窗緊閉,但仍竄進微涼氣流,燭台紅火微微輕晃著,照出長短不一的陰影。

  一張圓形檀木桌,四張椅子坐了三個人,其中兩人是熟面孔,一張陌生得很,卻又氣度不凡地讓人無法過目即忘。

  「口亨!我們飛鵝山的事你來湊什麼熱鬧,別以為沾上一點邊就想分一杯羹,飛鵝山的鐵礦沒你一份。」休想坐享其成。

  「嘖嘖嘖,鹽巴子,你的口氣也未免太嗆了,我不過路過飛龍城,特來探望一下老朋友,你倒當我是賊來著,見人藏著金山銀山就來偷。」小人心眼要不得,眼界太小。

  「誰是你的老朋友,少來攀交情,你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平時找他喝酒總是推三阻四,一句公務繁忙便打發他,現在又變成是老朋友了!口亨!

  「口可……真記上仇了,不就沒把那壇私藏的花彫送給你這只酒蟲,你從去年恨到今兒個,你這娘兒門性子幾時才改得了。」又不是拈著蓮花指的大姑娘,為了點芝麻綠豆大的小事斤斤計較,像什麼話。

  龍一飛火大的一拍桌子,「你不要真當我不敢砍了你,就算你是朱雀城城主,我照樣把鳳凰當鳥烤。」

  長指勾起杯子品茗,茶香沁鼻,芬芳留齒,神色自若的揚雲鳳笑如春風,拂人心胸。「上官,這頭學狗吠的熊還沒學乖呀!馴化得慢了些。」

  老是這麼魯莽,毛毛躁躁地,藏不住話的大聲咆吟。

  「你說誰是熊來著,你才是見不得人的夜臭,每次都偷偷摸摸的趁黑摸來,沒一次光明正大的在大白天從正門進來……」和他龍家莊扯上關係有失他城主身份嗎?總有一天他要蓋座威風凜凜的飛龍堡,他想上門求見還得看他心情好不好。

  「鹽巴子,雲鳳是我特地差人請來的,你別當是惡客臨門。」他們三人私下的關係不宜曝光,各有各不便張揚的考量

  龍一飛是粗漢子,行走江湖多年小有名氣,他的豪爽作風為人所熟知,因此由武而商並無不妥,刀客也要餬口養家。

  但朱雀城城主地位不同於尋常百姓,他做的任何事都得小心謹慎,不得太張狂,功高震主是忌諱,天子寶座上的那個人天生善疑,稍有結群成黨,鞏固勢力的傳聞一出,便心驚膽顫地當有人要搶他的皇位,御林軍立即以叛國謀逆罪名1尋人入罪收押。

  揚雲鳳在這樣的處境下,也是難為,既要照顧朱雀城百姓生計,又不能太大張旗鼓的與各方權貴、商賈結交,以免九龍天子疑他生有二心,固財積糧是為了養兵馬,壯大自身。

  而他則是要避免引起大娘的疑心,防她再度下毒手除之而後快,若非為了雙親仍健在,不想與她正面起衝突,傷了父母的心,他何必苦苦隱瞞,不將她的惡行公諸於世。

  上官流雲心中豈能無恨,但顧及父親的感受,他因違背了誓言再迎新婦,始終有愧於大娘,若是再得知大娘因為他的冷落而生妒,加害二夫人之子,想讓她痛失稚兒,只怕會愧上加愧,從此難以展眉。

  「什麼,你請他來幹什麼,招人厭罷了。」龍一飛不滿地嘟嚷著,大口喝掉燙口的熱茶。

  上官流雲勾起的唇泛著淺笑。「礦場被人埋了炸葯,死二十七人,傷八十二名,這件事不用請有力人士介入調查嗎?」

  這位「有力人士」但笑不語,彷彿置身事外的極意自得。

  「他有辦法嗎?」他一臉瞧不起的模樣。

  「人命關天,堂堂朱雀城城主若辦不到,普天之下有誰能為死者沉冤昭雪。」

  有個現成的幫手不用,那才是浪費。

  龍一飛沒再開口,雖然他仍瞪著側向他的風雅男子,但是他明白上官流雲說的沒錯,礦場意外還是得由官家出面處理,他們才有權調人查問。

  不過飛鵝山隷屬飛龍城境內,朱雀城若想插手還得打通關節,先知會一聲,避免不必要的紛爭。

  「雲鳳,你那方面查到什麼,火藥的來源可有著落?」先查出處,再一層一層往上查,追出主使者。

  揚雲鳳故做埋怨地互拍眸,「有好處的事不找我,一有壞事就找我疏通,你們還真是夠朋友。」

  「少哆哆唆唆的,大不了我們日後產的鐵一半交給你朱雀城經手,你有油水好撈就閉嘴。」賣給信得過的自己人總好過被黑心商人坑。

  「鹽巴子……」他太衝動了,從剛剛開始一直按兵不動的揚雲鳳就等他這一句話呀!

  來不及阻止的上官流雲頓感頭疼不已,他原本就想把鐵賣給朱雀城,但是要簽訂買賣契約,以同等價值的貨物回售,少掉中間剝削的利潤。

  沒想到他苦心安排的計劃全被龍一飛一手搞砸了,不但沒有能一舉數得,還得看人坐收暴利,這一本萬利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錢財乃身外之物,夠用就好……驀地,嬌柔軟音在腦中迴蕩著,上官流雲緊燮的眉頭為之一舒,微浮笑意地釋懷。

  他的牡丹說只要養得起她就好,銀兩不用多,粗茶淡飯也是一種情意,她只求在一起用心,不求大富大貴,所以不要他太辛苦。

  「瞧你這小氣鬼,兄弟我來喝你一口湯過分嗎?要是我沒心少肺的將鐵礦收歸國有,你敢找我要不成。」官比民大,他擺擺官架子也威風。

  上官流雲墨瞳深如潭,泛起波光。「能少你一份嗎?你這人是老鼠鼻子,銀子在哪就往哪裡鑽,儼如錢鼠」

  「好說好說,我肩上重擔沉吶!得養活幾萬張口。」揚雲鳳頓了一下,神色轉為嚴肅。「該說正經事了,你要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是趙天鐸?」上官流雲直接點出其人。

  揚雲鳳了悟地映了院他。「你早料到是他所為?」

  「有七成的可能性,但不敢肯定,他身為王爺,我要查他諸多阻礙,得由朝廷的人出手才能成事。」而朱雀城城主正是不二人選。

  說難聽點,揚雲鳳也是他一枚暗樁,與官府中人交好才能互通有無。

  「他對鹽巴子拿到鹽令一事很不高興,好幾次上奏皇上想職回鹽令,交由官家掌令,也就是他身邊養的官員,可是被我檔下了。」趙天鐸實在蠢得可悲,皇上也怕他坐大,攬權招勢,因此惜他的手予以阻攔,不然一紙鹽令而已還重不到手嗎?

  「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的先炸掉礦場,讓鹽巴子因鬧出人命而疲於奔命,疏於對鹽市的管理,他才有機可趁,從中得利。」上官流雲依常理分析,眼神因趙天鐸的殘忍手段而變得凌厲。

  「沒錯,你們更要小心行事,不能再被他捉到一絲機會,他不會就此罷休,只怕還有得煩心。」小人最難對付,他們不在乎誰會受到傷害,只看得見眼前的利益。

  「這點你放心,我已要鹽巴子通知各商行加強戒備,錢莊和網綢行派人日夜巡邏,嚴密防守他再次下手。」諒他還沒膽公然逞兇,無視法紀。

  揚雲鳳瞭解地點點頭。「談完正事就來聊私事,你知道我那表妹還殷殷切切地盼著你,你打算幾時給她個交代,讓她別再來煩我?」

  一天到晚問他意中人的去處,他哪曉得那個無女不歡的風流鬼又夜宿哪個青樓艷妓、名門千金的閨房內,不如求神問卜還快些。

  「我……」

  沒等他回答,一旁的龍一飛已拍著桌子大笑,把他的風流韻事全揭了底。

  「你家柳青兒別指望了,好妒又刁蠻,有理無理全是她說的才是道理,我家小妹謙遜有禮、溫柔婉約,他都看不上眼,他現在的心裡、眼底只有一朵牡丹花。」

  浪子收心了,變成痴情男兒。

  「牡丹花?」什麼意思?

  「你沒瞧見他呵護的模樣,那才真教人大開眼界,礦場的工頭不過摸摸她的小手,說兩句不堪入耳的淫語,這位雲爺就陰沉著臉,二話不說地將那只賊手給折了。」沒了手,教人家怎麼討生活。

  「此事當真?」揚雲鳳存疑。

  「比金子還真呀!我是大粗人,不會說假話,不像你們兩人呀!滿嘴謊言還說得煞有其事,讓人信以為真……噢!誰偷襲我?」腦袋瓜子是肉做的,會痛。

  上官流雲和揚雲鳳同時故做風雅,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一神色泰然。

  「上官,我家青兒真比不上你心中的牡丹?」花兒雖嬌,但不及綠柳長青。

  他揚眸一笑。「不是比不上,而是情有獨撞。」

  「情有獨撞?」他笑聲低沉,眼露會意。「那我就敬你一杯,流雲成暮,朝朝夕夕。」

  「有勞了。」你家表妹就由你打發了,小弟情路乖井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4-2-6 12:16 AM

第七章

  「牡丹姊姊,牡丹姊姊,城外有間菩提廟,裡面供奉了一尊送子娘娘,聽說非常靈驗,我們去拜一拜好不好,保佑你肚裡的孩子平安出世。

  又來了,她一天來個七、八回不膩嗎?她被她纏到怕了呀!

  撫額呻吟的夏牡丹感到頭痛不己,僵掉的芙蓉面上有著無限愁思,她笑不出來的想著有何處可躲藏,卻遺憾無處可躲。

  不是躲不了,而是龍家妹子太會找人了,她像是多長了十八顆眼睛似的,不論自己身在何處,她總有辦法如鬼魅一般地出現在身後,甩都用不掉。

  不過說句老實話,小姑娘心性不難猜摸,人也好相處,個性像她的好姊妹惜春一樣沒心眼,不懂得算計,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單純得令人無法生厭。

  可是因為自幼得寵的緣故,龍虹玉什麼都敢說出口,膽子大、有主見,不會看人臉色,急驚風似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顧慮他人想法,甚至向牡丹提出甘願做小,同嫁一夫的謬語。

  如果夏牡丹肯與人共夫的話,當初她便會一口應允大夫人,至少長年多病的大少爺是她能掌控的,而晚一步入門的雲想容也非她的對手,她可以輕易掌控兩人。

  但是她拒絶了,人的心只有一顆,一分為二太痛苦了,她嘗過一回便不願再痛了。

  「牡丹姊姊,你在磨蹭什麼,趁著天色正好,不冷也不熱,日頭也不曬人,咱們趕緊出城還能趕上靜恩師太的素齋,她的拿手素雞肯定你吃了以後讚不絕口,再也不會想吃廣福居的素菜。」

  廣福居是飛龍城內最大的素菜館,它的素菜是出了名的,連外地人都聞名而來,垂誕三尺地想一飽口福,日日人滿為患,沒先預定還擠不進去。

  「可我腹酸,不想出門,妹妹就替姊姊跑一趟,求個平安符吧則這一來一回的往返必要大半日,她也可清靜一會。

  被她纏到煩得不得了的夏牡丹找著藉口,盼能得空片刻,龍虹玉的權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她肚量再大也吃不消。

  「不成不成,這事要自個去求才有誠意,菩薩娘娘見你虔誠才會保佑你,你不可以託人祈求啦。」她不讓人拒絶,一把將正在縫衣的夏牡丹拉起。

  「輕點、輕點,你忘了我有孕在身嗎?」她順著假話往下演,佯裝自己身懷六甲。

  其實她無意謳人,只是跟著兄長習武的龍家小妹蠻力甚大,動不動就拉人手腕、拍肩擊背的,她真是給弄疼了。

  無奈之下她只得裝下去了,不然龍虹玉那不知收勢的手勁多來幾回,她不僅雙手淤青難消,大概背上、肩上亦是疼痛難當的紅腫,久久不散。

  龍虹玉一聽,連忙放輕力道。「牡丹姊姊太不濟事了吧!我不過輕輕拉了一下,你腕間就紅了一圈,將來怎麼服侍我流雲哥哥。」她的肌膚也未免太嬌嫩了,連碰也不能碰,才一用力就紅得快滴出血來。

  服侍?夏牡丹眼眸一閃,意味深長的道:「夫君向來呵護我,輕憐蜜愛的嬌慣我的身子,你是未嫁的大姑娘,哪知夫妻間的情趣,他待我有如易碎白瓷,總是輕手撫觸。」她姿態嬌媚地托看香腮。

  不像你,太粗魯了,美玉到了手中仍當成是礫石,用粗砂去磨。

  她不服氣的一哼,「不能用力摸不是太無趣了,要是老擔心會摸破皮那還有什麼意思,我很強壯,不怕拉來扯去,日後姊姊儘管休息去,我來陪流雲哥哥。」

  不識閨房事卻也懂得爭風吃酩,八字還沒一撇呢!她已自詡是二夫人,和人搶起丈夫了。

  「虹玉妹妹真可愛,什麼也不懂真教人羨慕。」不解人事的小姑娘,無知得令人發噓。

  「什麼意思?」她擰起眉,感覺不是很痛快。

  「女子會細皮喇肉皆因男子的用心,若他心裡沒你,自是粗暴童橫,毫無憐惜,可他若把你當成心頭寶,自是捨不得傷你一分,全心全意的呵護。」他的狠勁在瞧不見的地方,衣服底下的嬌軀佈滿他夜裡蹂嘀的淤痕。

  夏牡丹不把她當敵人看待,可對那張狂無禮的男人卻有滿腹的怨言,他明知她不想去愛,卻夜夜索歡,不知膺足,謀奪她一片情意。

  她被撩撥、挑逗著,在他身子底下低泣,火熱的軀體交纏著,她平靜的心逐漸被融化了,哀求著他給予他的全部。

  「你是說流雲哥哥不喜歡我,所以他才不在意我是不是冰肌玉膚,麵皮薄喇得吹彈可破?」她的皮膚有那麼糟嗎?是不是該些胭脂水粉來抹?

  龍虹玉生得嬌俏可人,亭亭玉立,宛如荷花般水靈動人,她一向也以嬌美容貌自傲,一度以為沒人能與她竟艷。

  可是她一看到夏牡丹白裡透紅的膚色,再瞧瞧自己常在外跑來跑去曬成的蜜金膚色,她當下有被比下去的挫折感,沮喪著自己貌不如人。

  孺子可教。夏牡丹在心裡讚譽。「備花入各眼,別太難過了,世間男子並非只有他一人……」

  「我不難過,一點也不難過,誰說我不可以繼續喜歡流雲哥哥,只要我一直纏著他,他遲早有一天會被我感動的。」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相信路是人走出來的。

  「啊門她托腮的手滑了一下,訝異小姑娘的復原力驚人,居然堅持己見,越挫越勇。

  「牡丹姊姊,你也別偷懶了,為了流雲哥哥,你更要誠心求菩薩保佑,萬一你生不出來或是難產,會拖累流雲哥哥的。」她這次小心地拉人,不敢太用力。

  一這……是在誼咒她嗎?夏牡丹眼角一抽,笑得生硬。「懷了孩子容易嗜睡,我倦得很,讓我再躺一會兒,孕婦太勞累不好。」

  「才不是,我奶娘生了十一個娃兒,她說女人要順產就要多動,不可以一直躺著,走動走動才會好生,過來人的話絶對不會錯。」老人家的智慧一定要聽。

  「可是我……」明明是上官流雲種下的惡果,為何是她來承擔?

  龍虹玉是急性子的人,根本不等人把話說憲,硬是將她推出房。「你什麼也不必做,香燭牲果我都備妥了,小香會提著。」

  小香是龍虹玉的丫鬢,身材瘦高,臉上有著不難看的雀斑,早已提著竹籃子等在房外。

  根本是趕鴨子上架嘛!她能說不嗎?

  「牡丹姊姊不要苦著一張臉,真的不遠,出了城繞過一個山坳就到了,頂多爬百來個階梯,當是練練腳力。」她常常跑到城外看人鬥燦燦,一下子工夫而已。

  對她而言是一下子,可是對從沒走過遠路的夏牡丹來說,那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事,她走到腳痛了也可能走不到。

  「百來個階梯……」聞言,她臉色發白,重重地抽了一口氣。

  若非知其性情,她會以為龍虹玉故意整她,存心讓她保不住「孩子」。

  「虹玉,你在幹什麼?又纏著你牡丹姊姊胡鬧了是吧」才一眨眼沒瞧見人,她又鬧騰了。

  一見到浮木,夏牡丹二話不說的巴住他,緊緊捉住他手臂。

  「人……人家哪有胡鬧,我是看牡丹姊姊在房裡待得悶,所以才想帶她出去透透氣。」她是一片好心,不想姊姊悶出病來。

  低頭一瞧緊捉著自己不放的女子,上官流雲好笑又心疼。「是嗎?我看她被你嚇得嘴唇都白了,你還說沒鬧她。」

  她大聲喊冤,「到廟裡拜菩薩哪是胡鬧,菩提廟香火鼎盛,送子娘娘又十分靈驗,懷了身孕的女人去拜拜、保佑母子均安有什麼不對。」

  「送子觀音呀!那倒是不錯……」月要際一疼,他驀地眯目。

  「你敢點頭試試,我跟你沒完沒了。」盛滿怒氣的美眸狠狠一瞪,她低聲威脅。

  「好呀!牡丹,你敢拍我,看我怎麼整治你。」

  兩人私底下眉來眼去,「眉目傳情」,單純的龍虹玉只擔心會不會挨罵,全然沒發覺身側的兩個人正在竊竊私語。

  「對呀!菩薩慈悲心腸,三住清香一拜就保佑全家平安嘛!牡丹姊姊還是到廟裡沾沾香火,日後生產時也較順利。」奶娘說生孩子是女人的生死大關稍有差池便是兩條人命。

  「說的有道理,是該拜。」他瞧著全無動靜的平坦小腹,意味深長的濃了眸色。

  「太過奔波對孕婦的身子有損,若是一路來回動了胎氣反而不好。」就知道這男人靠不住,只會把她往火裡推,讓人無法安心,夏牡丹只能自救。

  「的確是要小心動了胎氣,不過……哎呀。」

  決定靠自己的夏牡丹朝上官流雲的鞋面踩了一腳,素腕一理雲鬢,纖弱裊裊,體態嬌柔。

  「相公,斟酌著用詞,偵關你的子嗣。」她咬著牙,目露凶光,暗示他小心說話。

  他低聲輕笑,不在乎他人目光地摟她入懷。「牡丹,我怎麼捨得你太疲累呢!孩子是寶,你是我的心頭肉,你們全是我最珍貴的寶物。」

  「所以你要接下燙手山羊,讓我靜心養胎?」她同樣在笑,但眼底冷若冰霜。

  從他的眼神中,夏牡丹看出他不想讓她太好過,他嘴上說的甜言蜜語其實是讓她代替他應付小纏人精的計謀。

  這個男人根本存心不良,沒安好心,她再信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傻子。

  「牡丹,聰慧如你怎會如是想呢!當然是菩薩跟前磕個頭,求池賜你靈犀兒。」最好一胎雙胞,一個似她,一個像他。

  「上官流雲,你這個大混蛋……」即使咬牙切齒,她仍然艷色無邊地教人驚嘆。

  「小聲點,我的小牡丹,別讓虹玉妹妹聽見了。」上官流雲低俯在她耳畔輕語,胸口震動出渾厚笑聲。

  「……」她幾乎要瞪穿他,心頭大火直燒。

  「流雲哥哥,你跟我們一起去菩提廟嘛!一路上有人照料著,牡丹姊姊就不用擔心身子出狀況了。」怕被冷落,龍虹玉連忙插嘴。

  「我……」他正好有空,可以同行。

  「雲爺,不好了、不好了,門口聚集了一群叫囂的採礦工人,他們拿著鐵鍬和圓鏟說要替亡者討回公道,大喊咱們拿營人命……」

  「怎麼回事,說清楚。」他面色凝重。

  礦場崩塌一事不是早就處理好了嗎?傷者各發紋銀五十兩,直到傷癒再上工,養傷期間工資照給,而催難者家屬則給一百兩,喪葬費用一律由龍家支出。

  從事發到事情告一段落已過了月餘,若有不滿早該提出抗議了,為何在一切歸於平靜後才來抗爭,莫非有人在背後煽動,意欲掀起紛擾?

  「帶頭的是被你打斷手臂的工頭,他說飛鵝山的土質不利開採,可是龍爺為了龐大利益枉顧他人死活,用銀兩利誘工人去送死現在前頭鬧烘烘的,全是聽信他所言跟著來鬧事的工人。」龍府管事急得直搓手,外面一聲高過一聲的聲浪令人心驚。

  「原來我還是太仁慈了……」沒把事做絶了,讓人還有活路走,因此反過來將他一軍。

  「雲爺,你快去瞧瞧吧!別再遲疑了,以龍爺的性子怕是撐不住,他那脾氣你也是曉得的。」他家主子一發起火來,可是天皇老子都照砍啊。

  「好,你等我一下,我先交代一件事。」上官流雲神色一凝地看向他嬌護的牡丹。「你們乘馬車去參拜,我隨後就趕上,別累著了。」

  「不打緊嗎?要不要我留下來幫忙。」她倏地捉住他的手,眼露憂心。

  他笑著輕撫她柔細烏絲。「這是男人的活,別搶看做,你做女人家的事,求菩薩給我們一個孩子,等你燒完香,事情也解決了。」

  「可是……」不知為什麼,她心裡很不安,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聽我一回好嗎?別跟我事。虹玉,我把嫂子交給你,你要好生照顧著,不要讓她走太多路,她不像你是習武之人耐得住操磨。對了,從後門出去,儘量避開外頭那些鬧事的人群。」他們要吵,他就讓他們一次吵個夠。

  「知道了,我會看好她,完好無缺地還給你。」流雲哥哥真哆唆,只關心牡丹姊姊不關心她。

  龍虹玉對他的差別待遇感到氣悶,不過她是重義守信的人,即使對他的偏心忿忿難平,還是會信守承諾,不負託付。

  不負託付,真的辦得到嗎?

  當龍虹玉的手臂流著血,深及見骨的傷口不斷噴出鮮紅的血時,她滿滿的自信瞬間被瓦解,化成一滴又一滴灑落青綠野拿的紅雨。

  在飛龍城裡,沒幾人敢挑戰龍一飛的刀,身為龍家的小姐,她向來橫行無阻,誰都懼怕大哥那把重達百斤的龍刀,因而對她多般忍讓。

  可是她沒想過有那麼一天居然有人敢將刀口劈向她,而且下手毫不留情,壓根沒把她的身份看在眼裡。

  「牡丹姊姊你先走,我來檔住他們。」能拖一時是一時,她絶不能讓流雲哥哥失望。

  他們,表示不只一人,為數眾多的蒙面黑衣人檔住去路,提著竹籃的小香早已慘死刀下,香燭牲果散落她四周,而駕車的車快也奄奄一息。

  看龍虹玉血流如注仍強撐著身子檔在面前保護自己,心口揪痛的夏牡丹怎麼也無法丟下她。「虹玉,你受傷了,我先幫你包紮傷口。」

  那些黑衣人見她們毫無反擊能力,便暫時停下攻擊,冷眼看著她們。

  像是注定是小婢命,她老是保不住華美衣裳,先前為了礦場工人她撕毀嶄新衣裙,如今她又撕下杏黃裙襬,做為止血之用。

  「還包紮什麼傷口,快點逃命去,他們找的是我,和你無關,你趕快走,不要理我,免得被我拖累。」要死死一個人就好,不要死一雙,平白便宜了見人就砍的匪徒。

  「誰是龍府千金?」

  之前為首之人劈頭喝問,擺明了是龍家的仇人,再笨的人也聽得出他們尋仇的對象是誰啦。

  仗著一股義氣的龍虹玉二話不說的跳出來,既然是她龍家人結下的恩怨,就不應該至連無辜,連累他人受罪。

  何況她死就死一個人而已,牡丹姊姊是身懷六甲的孕婦,一具身軀內兼負兩條人命,要是有個萬一,她就是萬死亦難辭其咎。

  其實她就憑著一股傻勁罷了,和她兄長龍一飛一樣魯直,自以為學了點皮毛功夫便自詡是俠女,視鏟奸除惡、保護弱小為己任。

  「傻丫頭,就算我想走他們也不見得肯放我走,為防事機敗露,他們一個活口也不會留下。」她邊說邊紮緊她傷處,讓血不再狂流。

  對於她捨身相護的義氣,夏牡丹感念在心,在她重生前的五十年歲月裡,從來沒人肯挺身而出護她周全,全憑她一人單打獨鬥闖過凶險重重的大戶人家爭鬥。

  而這丫頭不僅不怕死的站在她面前檔刀,而且在生死存亡的關頭亦未棄她於不顧,反而要她自行逃生。這份無私難能可貴,教人為之動容,她夏牡丹何德何能得此厚恩,要是真丟下她逃走,她還是個人嗎?

  「哼!的確是聰明人,說的一點也沒錯,你們一個也別想走得掉,刀下只有無命鬼。」雖然如此絶色,死了有點可惜,但她生得再嬌艷還是得死,奉命行事的他們沒得選擇。

  「你……你們在說什麼混話,怎麼可以隨便殺人,她是來龍府做客的客人,又不是龍家人,你們要找就找我,不要像瘋狗一樣見人就咬。」她拚著最後一口氣也不會讓他們動牡丹姊姊一根寒毛。

  「賤丫頭,死到臨頭還敢張狂,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帶頭的黑衣人一使眼色,他身後數名手下一擁而上,鋭利刀鋒直向龍家小姐。

  刀光一閃,僅鏘作響,轉眼間,龍虹玉身上又多出大小不一的傷口,她秋香色的衣衫已被流出的血染成紅色,但臉色越來越蒼白,幾無血色。

  她老早招架不住黑衣人的攻擊,全憑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在硬撐。她踐珊的步伐連連後退,站不直的雙腿在打顫,只要黑衣人再幾次猛擊,恐怕她再也無力支撐。

  眼看著一把閃著銀光的大刀就要往她臉面劈下,來不及阻檔的她已有赴死的準備,在一旁看著的夏牡丹忍不住出聲喝止。

  「等一下,你們不能殺她,你們要找的人是我。」她不能再悶不吭聲。

  「你是龍府千金?」見她頗有幾分膽量,帶頭的黑衣人及時揮手要底下人暫停動手。

  「我不是。」

  「你不是?」他冷笑。

  「不過你們的主子寧可要活人,也不會樂見無用的死人。」她在走一步險棋,九死一生。

  「喔?說來聽聽。」他感興趣的說道。

  「礦場的塌陷不是意外吧!你們的主子要什麼?」她不是傻子,早在他們攔下她們之前,就己聯想到此事應與方才龍府前礦工抗爭一事有關,否則怎會她們前腳剛踏出龍府,他們後腳就追上來了?再加上坑道的意外絶非天然災害,一場大雨不可能使整條通道都塌了。

  尤其是上官流雲的神色有異,他手握一把焦黑泥土似在察看,她離他雖遠卻也聞到燃燒過的火藥味。

  經由她旁敲側擊,得知這些事和朝廷頒下的某物有關。

  他訝異地挑起眉。「你知道他要什麼?」

  「鹽令。」夏牡丹面無畏色的吐出令人一震的字眼。

  蒙面的黑農人露出錯愕眼神,證實她所料不假,也讓她有了談判籌碼。

  「你殺了龍虹玉動搖不了持有鹽令的龍一飛,他只是你們看得見的主事者,但實際上他背後還有人,那個人才是你們真正的對手。」她神態據傲,掃視在場每一個黑衣人。

  「此言當真?」

  夏牡丹抱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道:「龍一飛是個粗人,以他魯鈍的才智能駕取行商多年的商號帳房嗎?」

  「這……」他的確不是經商奇才,有時還魯莽得可笑。

  「你可以拿我當人質,我是那個人的女人,肚裡還懷著他的孩子,為了我們母子的安危他不會再和你們主子做對。」她也在賭,賭她在那人心中的份量有多重。

  賭贏了,她便甘願交出自己的心,反之,不過是認清了男人皆不可信,她也可以從此死心,不再為誰心動。

  「我怎麼知道你的話不是緩兵之計,用來拖延受死的時辰。」他考慮她話中的真實性。

  「對你來說並無損失不是嗎?我人仍在你手中,但你多了制敵為先的籌碼。」

  夏牡丹刻意以手扶在後腰,讓平坦小腹看來似真懷有身孕。

  黑衣人撫額沉吟,目光看向跌坐在地、一身是血的龍虹玉。「那她就沒有活著的必要,我一刀砍了她。」

  眼神已經渙散的小姑娘此時毫無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不--」她驚呼,心跳猛烈。「你……不可以……她還不能死。」

  夏牡丹忍住不走向氣息越來越弱的龍虹玉,她知道兩人的性命取決她一念之間,她不能有半點示弱的神態,必須讓人信服她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若她只是單純的牡丹小婢,斷無膽子敢獨自面對凶狼的黑衣人,但是曾是夏姨娘的她見過不少風風雨雨,面對兇殘場面自然不致畏怯。

  「給我一個理由。」

  她故作淡漠地說道:「總要有個人回去報訊,她這血淋淋的狼狠樣再好不過了。」

  屏著氣,她努力想辦法留下龍虹玉這條命。

  「好,我同意。」黑衣人並未猶稼太久。

  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但她表面仍不動聲色。「可否允許我和她說幾句話?」

  見她並無威脅性,是手無寸鐵的弱質女子,黑衣首領點頭示意,要她長話短說。

  「牡丹姊姊……」她好無能,保護不了人,還反教人保護。

  夏牡丹括住她的嘴,不讓她開口。「聽我說,虹玉妹妹,你循看下山的路走,有間掛著雲字幅的商家,你跟掌櫃的說你是雲爺的人,請他送你回龍府。」

  「我不……」為什麼不讓她說話,她有好多話想說,再不說怕來不及。

  「保留體力別再跟我事,你替我傳話給龍當家的兄弟,就說……」她小聲地說著,幾近耳語。

  龍虹玉一聽,驚得膛大眼。「你怎麼能讓我傳……」

  她的嘴巴又被搭起來。

  「不要忘了我的命捏在你手中,你一定要活看回去告訴那個人,別心存惡念想害我。」她驀地起身,刻意揚高嗓音,讓身後的黑衣人聽見。

  「牡丹姊姊……」龍虹玉虛弱地喊著。

  夏牡丹沒回頭,自願受縛地向黑衣人走去,她沒顯露一絲害怕神色,贏得帶頭男子的尊敬,他微微一額首便將人帶走。

  而此時正處理完工人鬧事的上官流雲心口突地感到一陣抽痛,他皺了皺眉,運氣調息,隨即準備上菩提廟與娘子會合。

  一想到他的牡丹娘子,原本臉上濃重的陰鬱一掃而空,露出情意綿長的笑唇,心裡想著飛鵝山的事一解決後,他便要帶他的牡丹花回上官家,給她一個正式名分。

  她會是他唯一的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4-2-6 12:17 AM

第八章

  牡丹雖艷,但無百花香。

  她竟敢,竟敢要虹玉帶這句話給他?!她真以為沒了她,他便會毫不在意的拋下昔日情,別無墨礙的轉身投入千嬌百媚的百花中?!

  什麼叫不要牽絆太多,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她的死活不用掛懷在心,男兒當胸懷天下,她是一葉浮萍,隨波逐流。

  是他的情意表現的不夠明顯,還是她太低估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這種讓人撕心裂肺的混帳話居然也說的出口,存心要他肝腸寸斷。

  她是他的心頭肉呀!他說過不只一次,為什麼她總聽不進去,以為他的話沒一句是真。

  上官流雲的心頭淌血,神色黯淡地全無笑意,他滿臉憤恨地記掛著將自己推入險境的可恨女子,更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竟讓他心愛的牡丹為求自保而落入惡虎手中。

  「呱……你不要太焦急,咱們合計合計該怎麼救人,總有辦法將人救出的。」

  龍一飛小心翼翼地靠近,向來豪爽的他竟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說道。

  「人在趙王爺手裡,你當他是好講話的善男信女嗎?我們想上門搭救談何容易。」趙天鐸為人奸險,絶不可能將人囚於府邸。

  狡兔三窟,行跡隱密,若沒有絶對的把握,一旦打拿驚蛇,想再相救難上加難。

  「那就直接去要人嘛!拿鹽令去換人不就得了,還怕他不換。」他想得簡單,沒衡量過其中的利害關係。

  「龍一飛,你從不用腦子嗎?區區一紙鹽令豈能滿足胃口奇大的小王爺,他要整個鹽運,更想看你我一敗塗地的跪在他面前求饒。」他已經心神大亂忍不住罵人。

  要不是為了保住他妹妹的命,以牡丹姑娘的聰明才智應該能全身而退,而非以身涉險,讓自己淪為別人手上的人質。

  龍一飛搔了搔頭,一臉不知所措。「可總不能不救牡丹姑娘吧!越晚出手她的處境就越危險。」

  這次多虧了有牡丹姑娘急中生智、捨身相救,龍一飛一想到妹妹渾身浴血的模樣,便憤慨不己的想殺人,他龍家最嬌.質的掌上明珠竟被人傷成這樣,連話也說不清楚就暈死當場。

  照著夏牡丹的交代,龍虹玉是被雲字幅掌櫃七叔給送回龍家,當時她臉上全無血色,身中數刀血流不止,氣若游絲、命懸一線。

  可是她撐著一口氣非把牡丹的一番話轉達,氣息微弱說得斷斷續續,讓人焦慮又心慌她隨時有可能斷氣,但更希望她把話說完,讓他們知曉牡丹的下落。

  所幸她雖外傷得嚴重,不過因有武學底子,本身又是活蹦亂跳的體健姑娘,在幾個大夫合力診治下,終於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

  說的,別當她是一回事,我們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對她不必太費心。」她竟然要他當她是棄子,她想過他的心情沒有,真當他能無動於衷的看待她的生死嗎?

  「哎呀!兄弟,別說氣話了,免得傷身又傷心,誰不曉得你一顆心全在她身上,失去她,你也甭活了。」他看向好友血跡斑斑的手背,血滴落地的聲響令人心口一顫。

  龍一飛瑟縮地瞧看一院子倒的倒、斷的斷的粗干老樹,少了一截的輸木還殘留鮮紅血跡,和地上刺目的殷紅相輝映。

  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道捶樹,握起的拳頭竟捶出血肉模糊的傷口,連帶著也將院落內的樹木悉數摧毀,滿地淨是斷枝殘葉,景色慘如狂風席捲而過,無一裸樹是完整的。

  「既然你都看得出我對她用情至深,為何聰慧如她卻看不見……」他的用心全白費了,付諸流水。

  「所謂當局者迷嘛!越陷入其中越看不清楚,何況你平時吊兒郎當的,又一身風流帳,不論走到哪裡都有你的舊識,要不是我認識你多年,深知你的為人,我也會認為你是玩弄女人的薄倖男子,玩膩了就拋棄,從無真心。」

  龍一飛的話如當頭棒喝的敲醒上官流雲,原來他一直在苛求他所在意的人,希望她回報同等的情意,卻渾然忘了她的不信任來自他有心的欺瞞。

  有許多事他從未明白告訴她,也認為她不需知道太多事,他只給她看他願意表現出來的一面,卻把真實的自己藏得隱密。

  說穿了,他在防著她,怕她知曉他的真實身份,同時也擔心她口風不緊,受人收買,將他不為人知的秘密向外洩露。

  好個當局者迷,原來他犯下的錯誤還真多,罄竹難書,他該自省吾身。

  「兄弟,別不說話,你此時沉默不語的神情相當駭人呀」彷彿是另一個人,渾身散發可怕的強大氣勢。

  上官流雲揚揚眉,神態一正道:「用你的名義送張拜帖給王爺,我們要闖一闖龍潭虎穴。」

  聞言,龍一飛咧嘴笑道:「想開了呀!早就該有所行動,我馬上讓人送去,就說即日登門拜訪。」

  大丈夫當有所為,鬧什麼瞥扭,明明心急如焚、焦躁難安,偏偏還一副事不關己,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泰然樣,讓人看了既著急又不安。

  這會兒上官流雲把龍府的西廂院毀了個大半,總算是把一肚子怒火發洩掉,讓他能靜下心來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不多時,上官流雲心中已有腹稿,龍一飛依照他的吩咐,寫下一張暗合挑釁的拜帖差人送去玉府。

  相信沒人能忍受有求於人還擺出盛氣凌人的架子,氣量狹小的趙天鐸亦然。他一瞧見龍飛鳳舞的拜帖,當下勃然大怒的砸杯子,還把一名歌妓的手骨給捏碎了。

  不過這也達成他們的目的了,拜帖送了不到半天光景,一向心高氣傲、有心刁難的王爺便命玉府管事送來回帖,當夜設宴款待。

  這是一場各懷鬼胎的鴻門宴,欲占上風得各憑實力,只要一步錯便是萬劫不復。

  「真是稀客呀!龍一飛,本玉要見你還得三催四請,你倒是自個捧著大禮送上門,本玉該說蓬拿生輝嗎?」高坐在太師椅上的趙天鐸皮笑肉不笑,一雙狹長鳳眼陰沉的掃過眼前的兩人。

  「哪來的禮呀小王爺,草民是近日悶得慌,特來討杯水酒喝,聽說王爺府裡有珍釀『雪裡紅』,窖藏百年,風味獨特。」他裝傻地擺頭晃腦,只道自己是慕名而來。

  趙天鐸面色一沉,「看不出你是懂酒的人,本玉酒逢知己千杯少,就讓你嘗嘗勁道十足的酒香。來人呀,備酒。」

  一聲令下,一醒需雙手環抱的大酒被抱了上來,上頭封口的紅土尚未拍開,因長年風乾而成深捕色,泥色與啟醒融為一體。

  趙天鐸下令開醒,一旁總管便敲碎封士,拉開封醒的布塞,頓時一室醉然香氣漫散開來,令聞者不飲也醉。

  「嗯!果然是好酒,草民先乾為敬了。」酒色金黃,清澈透光,不愧是金貴名酒。

  「且慢--」

  一聲慢,酒杯就口的龍一飛不解地挑高濃眉,「王爺,莫非這酒喝不得嗎?」

  唇角一勾,趙天鐸冷笑。「酒雖誘人,但也是傷人利器,你這一口喝下肚要拿什麼來換?」

  他暗示龍一飛,莫要囂張,他的忍耐有限,不要妄想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樣。

  「不就是喝杯酒嘛!王爺還捨不得草民喝嗎?」說完,他一口飲盡,還裝出意猶未盡的神情。

  眼見他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裡,趙天鐸怒不可遏,也不再跟他多哆唆,直接開口道:「本玉的東西呢!你最好趕快交出來,不要讓本玉等得不耐煩。」

  龍一飛以袖口抹去嘴邊的酒潰,自在得像在自個府裡,要人再斟酒。「有酒無肉未免太殺風景,宰頭羊羔子烤來吃吧!一口酒,一口羊肉才叫痛快。

  他倒是快活,一下子要求那,一下子要求,這,就是沒往正事上兜,十足的江湖作風。

  「龍一飛,你當本玉這兒是酒樓不成,任你這般作威作福。」他沉不住氣地拍桌子叫囂,面色猙獰。

  龍一飛倒也乾脆地撇撇嘴。「王爺這脾氣也真大,不給酒就說一聲,草民識相得很,絶不強求百年好酒,只是可惜了。」

  哼!比雪裡紅好上十倍百倍的珍釀他府裡多得是,才不屑他搜括民脂民膏搶來的珍藏,再好的酒沾上貪味也是酸的。

  「你要喝酒,本玉送你一醋,想要下酒菜,本玉亦允你,不過……」他陰側憫一笑,眼神充滿惡意。「羊羔子的肉太腥,本玉吃不.噴,就切塊新鮮的人肉放在火上烤,滋味更甘美。」

  收到拜帖之後,他便將那絶色美人自城外院落移來府中,為的就是在這場鴻門宴裡有個人質好壓制全場。

  人肉?!

  龍一飛身後的俊美公子眼皮一跳,清朗俊顏驟地刷白。

  「哪來的人肉,草民可不敢嘗。」想嚇唬誰呀!他可不是被嚇大的。

  龍一飛根本聽不出小王爺的弦外之音,還當他是說來嚇人,完全不放在心上。

  「本玉最近在菩提廟附近得一絶世美女,她冰雪為膚、自裡透紅,柔嫩滑細的小腿肉鮮美多汁,我讓人取來一小塊讓你烤來配酒。」他說著便揚起手,盼咐身邊人現取鮮嫩人肉。

  「等、等一下,草民醉了,不宜多飲,這人肉就先擱在那人身上,不急著取下。」他不會是說真的吧!要切人肉盛盤?

  驚出一身冷汗的龍一飛趕緊出言阻攔,沒敢掉以輕心。他什麼都能賭,就是不拿人命開玩笑,要是王爺真髮了狠,將人宰殺了當菜館,那口肉他還吃得下去嗎?

  何況是菩提廟附近的絶世美女,用腳底板想也知曉所指何人,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冒險,真讓這混帳東西將人給殺了。

  「龍一飛,你醉得還真是時候呀!本玉本想讓你瞧瞧美女割肉的嬌態,肯定生香活色,令人血脈債張。」他說得殘忍,似乎不把人命當一回事。

  龍一飛一聽頓時汗冉冉,整個後背全是汗。「口可呵……美女是童來賞心悅目,滾滾被窩的,怎好鮮血琳漓的嚇人呢!草民癖好光滑無瑕的小美人。」這麼說能讓他少動殺念吧!

  趙天鐸放肆地大笑。「想要她完整無缺,你的誠意在哪裡?」

  「這……」龍一飛由眼角向後瞟了一眼,乾笑地取出折成四方的拿紙。「王爺要什麼只消知會一聲,草民定雙手奉上。」而後又吊人胃口的將東西收回懷裡。

  「小王爺的仁心仁德草民景仰,可是草民看不到回饋呀!總要給點甜頭先甜甜嘴,才好安草民的心。」

  「想要甜頭?」趙天鐸笑得詭話,命人將「禮」端出來。「滿意嗎?爾等草民。」

  「這、這是什麼?門龍一飛大驚,差點一腳踢翻桌子。

  只見雕花銀盤上是一片薄喇的肉,色澤鮮艷猶自滴著血,似剛從人體取下,肉片底下鋪著十分眼熟的花布,一朵耀目的牡丹刺繡綉於布的一角。

  「看不出來嗎?是血淋淋的肉啊,你要的甜頭,本玉給你了。」敢在他面前裝腔作勢,當他是無牙的老虎嗎?

  「……那是誰的肉?」龍一飛硬著頭皮發問。

  「你說呢!」呵……誰的道行深呀!想跟他鬥?還早得很。

  「我……我……」他頓時啞口無言,慌了手腳。

  龍一飛畢竟是江湖人,學不來打官腔、耍手段,直來直往的他一根腸子通到底,哪是奸險之徒的對手,三、兩句就落下風了。

  「王爺要的不就是一張鹽令嘛!龍爺你摟得緊有何用,還不拿出來孝敬王爺,好讓他開心開心。」一道低沉噪音自龍一飛身後傳來。

  清潤溫嗓如水洗白玉,清越的揚起,悅耳又好聽。

  「你是何人?」趙天鐸微眯起眼,冷視那從進門至今終於開口說話的俊逸男子。

  「草民複姓上官,名流雲,京城人士,人稱風流二少。」

  乍看那滿是血紅的肉片,上官流雲驚得氣血直衝雙目,眼底淨是刺目的鮮紅,一度理智盡失的以為人之將死,不外如此。

  他痛徹心肺,彷彿那塊肉是從他心頭硬生生地倒出,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後,他只感到一片麻木,因為已死之人哪知疼痛。

  但當他一聽見趙天鐸臉上一閃而過的狡笑,他的心就定下來了,裙拜撕下的衣料是真,但盤上的肉未必是真,依趙天鐸狡詐的個性,他肯定會將牡丹放在自己身邊,必要時好箍制住他們,可是他並未聽見府中傳來任何劇疼的慘叫聲。

  因此他猜測此肉並非出自他心繫之人,也許另有其人,或是牲畜之肉,用意在動搖人心,使他們心志搖擺,懾於他的淫威之下。

  他知道該是他出聲的時候了,接下來的發展龍一飛應付不了,趙天鐸的狡猖和卑劣不是常人能面對的。

  「你就是貪戀女色,把上官家家產敗掉一半的敗家子上官二少呀」果然豐神逸秀,玉面俊雅,難怪令這麼多女子為之傾心。

  心性高傲的王爺冷眸斜脫,壓根不把浪蕩成性的上官流雲放在眼裡,多有輕蔑地嗤之以鼻。

  「是呀!草民生就捨不得讓美人見傷心,見美人梨花沽淚便心疼不已,哪有美人就往哪裡鑽,散盡千金也要搏美人一笑。」他極盡風流的說道,一雙桃花眼熠熠發亮。

  「口亨,那你來湊什麼熱鬧,本玉是美女不成。」趙天鐸冷嘲。

  「小王爺的姬妾、家妓也是一等一的絶色……」話來說完,兩道厲芒一掃,上官流雲佯裝受到驚嚇,連連輕咳地改口,「呢,草民當然不敢色膽包天,染指王爺的寵姬,不過是聽龍爺說他一友人之妻貌似天仙,艷如桃李,嬌顫之美堪稱花中之冠,現下在王爺府中作客……」

  「所以你的色心就犯了,心癢難耐的想跟著來瞧瞧絶世美人生就什麼模樣?」果真是天生色胚,沒一絲長進。

  上官流雲一臉崇拜地拱手作揖,「小王爺一語道破草民心意,真是天人呀!草民佩服萬分,五體投地,真是知音人……」

  「怯!誰跟你是知音人,區區一名女子,本玉還瞧不上眼。」雖是艷色無雙,但神態冷冰冰的,還不如他屋裡的玉姬得體識趣。

  趙天鐸喜權勢,不好女色,但對童女的興趣倒是高過於豐胸細腰的成熟女體,他府裡伺候的女子大多尚未及荓,十一、二歲就跟了他。

  目前最得寵的是年僅十三歲的玉姬,此女體形嬌小,稚色未退猶帶三分童真,珍珠白肌膚養得嬌貴,卻早已承歡多年。

  「小王爺是一神仙,瞧的淨是柯娜多姿的瑤池仙子,一般庸脂俗粉哪能入你仙眼,草民是俗人,沒見過真正的仙女,特此來叨擾,只為一睹傳聞中的天仙姿容。」他謅媚的吹捧。

  好聽話人人愛聽,即使貴為王爺亦然,長袖善舞的上官流雲向來懂得如何搔人癢處,搔得人心花怒放。

  「看來你果然是個風流種,本玉若未能讓你一償所願倒是本玉的不是了,既然你是為美人而來,本玉就成全你。」讓他看上一眼也無妨。

  「多謝王爺、多謝王爺,草民死也無憾了。」上官流雲黑眸一閃,掩住冷然鋭光。

  趙天鐸勾著指頭,命人將遭軟禁的人兒帶來,在這段等候空檔,他並未忘記那只令他得之不得、恨得牙癢癢的鹽令。

  「龍一飛,你那張薄如蟬翼的紙還要留多久,本玉的耐性即將告罄。」

  龍一飛微頓,眼神不經意地飄向上官流雲。「王爺別心急,鹽令就在你玉府裡,怎麼也飛不出去。」

  「口亨!你也在等那名女子出現,怕我給的是一具死屍吧。」早知道這名女子這般好用,當初何必費盡千辛萬苦,最後仍眼睜睜看囊中之物被搶走。

  「不是怕是死屍一具,而是草民也是不得已的。」出爾反爾算什麼,他還能令人來得去不得。

  要知道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親爹更是當今聖上的皇叔,一句話足以定人生死。

  「哪個不得已,是你背後替你出主意的那個人嗎?」趙天鐸一語點出筒中玄機。

  龍一飛並未正面承認。「江湖人重情重義,朋友妻無故受累,代胞妹受罪,身為俠義中人怎能塵視不理。

  「你口中的友人是誰?」居然敢與他作對,趙天鐸直接問道。

  「這……呵……草民就不便告知了。」讓他知道了,他們還有活路嗎?

  聞言,趙天鐸怒道:「真當本玉不敢動你嗎?只要本玉動動手指頭,你插翅也難飛。」

  龍一飛有恃無恐地揚揚手上的鹽令,「草民很怕死,若是王爺嚇著草民,草民心一慌就把鹽令撕成碎片,誰也得不到好處。」

  「你……你敢威脅本玉……」他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趙天鐸惱羞成怒,氣得將座下太師椅捏出三指凹痕。

  「王爺彆氣別惱,氣壞了身子多划不來,草民這兒有明珠一制望請笑納,龍爺是魯直性子,不會說話,多有得罪之處請王爺勿見怪。」上官流雲倏地插口。

  望著色澤雪白的珍珠,趙天鐸揚起的怒意頓消。「上官家出了你這個敗家子真是家門不幸呀!不過本玉欣賞你的會做人。」

  「千金散去還復來,草民只是不願當個守財奴。」上官流雲一派視錢財如糞土的無謂樣,一解明珠給得毫不心疼,不痛不癢地當是散財童子,財去人安樂,何必守著幾個臭錢徒增麻煩。

  就在這看似談笑風生的劍拔弩張中,一道嬝娜身影蓮步款款,在四名玉府親兵的押送下,緩緩現身在眾人面前。

  當日的黑衣人便是府裡兵將,蒙面好不讓人認出。

  「牡丹妹子……」哎呀!真是她,虎口拔牙的苦心總算沒白費。

  聽到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神色略顯疲累的夏牡丹一抬眼,先看,向發出聲音的龍一飛,繼而眸光盯著另一個男子,而後垂下眸,未發一詞。

  「美呀!果真是天下絶色,嬌艷姿容美得讓人移不開眼,我上官流雲還是頭一回瞧見天仙般的美姑娘吶!真是教人死了都甘願。」上官流雲一副急色鬼樣,衝上前就想摸摸美人兒柔嫩小手。

  頭一回?夏牡丹凜然一甩手。「哪來的登徒子,敢輕薄良家婦女。」

  他欣慰地一笑,卻又裝出貪花好色的模樣。「小娘子別慌張,公子我是慕你美色而來,得以觀見花容一面,三生有幸呀」

  她把臉一撇,露出鄙夷神情。「這兒的主人是死了嗎?怎麼任個油腔滑調的下流胚子滿嘴穢語,當這是青樓妓院嗎?」

  被說成是煙花之地,老鴇……不,是王爺不得不出面斥責。

  「怯!二少爺,該適可而止,別再用你賊溜溜色眼瞧人,這位姑娘是本玉的座上佳賓,由不得你放肆。」沒用的色胚子,一見到美人兩眼就亮了。

  上官流雲一臉神往地抹抹嘴角。「小王爺,草民被仙女給迷住了,不如賞給草民供養花房。」

  「你想要她?」趙天鐸搓了搓下頭,故做思索。

  「等一下,她是我非帶回去的人,你怎麼能跟我搶,我瞎了眼才結交你這種沒心少肺的朋友。」龍一飛揮著拳頭,像要揍他幾拳。

  「哎呀!龍爺,話不是這麼說,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又有言有花堪折直須折,人好美色是常有的事,我對佳人一見鍾情是出自一片真心,你怎好壞人好事,加以阻攔。」他嚷著美女難求,十足十的浪蕩子。

  「你才是無賴漢,人家早已為人婦了,你還搶什麼搶,棒打鴛鴦會遭天打雷劈。」龍一飛說罷,還煞有其事的故意用手一推,表示憤怒。

  「人生能得此紅顏是天賜良緣,月老牽的紅線,今日若不得此佳人我定會寢食難安,容顏.瞧悴,為免我得之不得,英年早逝,你還是讓給我吧門他死皮賴臉地硬要搶人妻室。

  「你是聾子呀,聽不懂人話!都說了是友人妻,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你幹麼強人所難,非跟我爭……」

  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吵得不可開交,趙天鐸雙眼一沉地大喝一聲,「夠了,你們都別吵了,吵得本玉心煩意亂,頭都疼了。」

  「王爺,草民願再送上明珠十解。」上官流雲搶著道。

  龍一飛也不甘示弱的呈上鹽令,「王爺,你不想要了嗎?」

  想著明珠十解,又看看唾手可得的鹽令,趙天鐸露出陰冷的笑。「你們想要,也得看本玉肯不肯給。」

  「王爺?」

  「王爺……」

  上官流雲與龍一飛短暫的眼神交會,心裡有了最壞的打算。

  「人,我可以讓你們其中一人帶走,不過……」趙天鐸可呵笑得邪惡。「若要她活命,叫她的男人出面跟我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4-2-6 12:17 AM

第九章

  「等等,不能喝--」

  為了逼出龍一飛背後的那個人,以及拿下他們手上的產業,趙天鐸心狠手辣地命人取來一杯毒酒,意欲逼夏牡丹飲下。

  以毒控制了她也等於掌握了她的男人,日後那人自得聽命於他,為他所用,他少掉一個威脅強大的對手,同時多了個出策獻計的得力幫手。

  誰知他的得意笑臉被上官流雲突如其來的舉動給粉碎了,什麼都搶的風流二少竟連毒酒也搶著喝,在眾人的錯愕目光下一飲而盡。

  此毒是沒有解藥的,那是一種蠱毒,需長期以血喂養,定時服下續命丹藥,趙天鐸利用它來掌控手底下人,使其不生二心,終其一生不敢背叛。

  換言之,他根本沒想過要放過龍一飛等人,甚至打算藉由這名女子來達到目的,鹽令他要,更要他們為他拚死賣命,做他魚肉百姓的走狗。

  「你……你怎麼搶著喝了?那是以蠱釀造的毒酒,沒有解藥的呀」趙天鐸氣急敗壞地大吼。

  腹裡一陣翻騰,上官流雲笑得慘溝。「既然是毒怎捨得讓美人兒飲下,一朵嬌花哪堪如此折磨。」

  「你真是瘋了,居然做出這種瘋狂的事,就不怕當個短命鬼嗎?」趙天鐸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傻子,為了女人連命都不要了。

  「人不風流枉少年,百年修得一世緣,若能得美人相惜,少活十數年又如何。」上官流雲虛弱一笑,望向另一張臉色更為蒼白的如花嬌頗,眼中深情難藏。

  「你……你色慾熏心。」自毀將來。

  上官流雲咳出一口黑血,笑著攤開盛血掌心。「王爺,宮裡的凝貴妃本姓上官,是我上官家之人,她親親熱熱地喊草民一聲雲弟,這樣算來,我與王爺也算是有點關係,看在這一層關係上,人可以請草民帶走了嗎?」上官凝是二叔的嫡女,現在正得寵。

  聞言,趙天鐸兩眼眯成一條線。「你在威脅本玉嗎?」

  搬出宮裡的貴妃,無非是壓他氣焰,讓他無法隨心所欲。

  「非也、非也,是草民太想得一如花美眷,望王爺高抬貴手,收下草民的贈禮,成全美事一樁。」識相的就收下它,他也是有靠山的,小心別開罪他。

  「十斛明珠?」

  「是十斛明珠。」上官流雲嘴角一揚,微帶冷意。

  「罷了罷了,本玉也不為難你,讓你去成就一番風流佳話。」衡量一下,趙天鐸決定先專心對付龍一飛,便暫時賣上官流雲一個面子。

  「王爺是明理之人,草民在此謝過了。」做戲做得真,他一謝完恩,立刻不正經的朝美人兒勾勾手指。「還不過來扶我,小王爺把你賞給我了,從今爾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他的人?

  心裡流著淚的夏牡丹,強忍椎心之痛不敢表現出絲毫在意,她緊咬著下唇以防自己哭出聲,粉喇唇片咬破了皮泌出血絲猶不自覺。

  「他說了就算嗎?我可是有丈夫的人,我對他情比金堅,海枯石爛也不能將我倆拆散。」聽到沒,這是我掏心掏肺的真心話。

  聽懂她話裡真意,上官流雲會心一笑。「看在我為你喝毒酒的分上,扶我一下不過分吧。」

  「你……」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不過她硬是逼了回去。「公子之恩,來日必志報。」

  看似甚為勉強,在趙天鐸的注視下,夏牡丹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她不敢貪快,也不能走得太急切,蓮步輕移,不情不願,一如被強迫的閨閣婦人。

  但是她的手一觸及他手臂,便死命地扣住,緊得指尖陷入他肉裡,一分也不輕放。

  雖然痛,但上官流雲心中卻是歡欣無比,從她緊握的力道上,不難察覺她的心有多痛,為了他的以身涉險而疼痛難當。

  她對他是有情的,不亞於他,患難中她才肯顯現死生契闊的真情意。

  「等一下。」

  趙天鐸忽地出聲,令人心口一緊。

  「龍一飛,你的鹽令呢。」想走可以,鹽令留下。

  吊起的心稍微一鬆,上官流雲故作不快的搶過鹽令,將它交給一旁的侍衛。

  「我連毒藥都喝了,你還捨不得一張破紙嗎?美人勝過天下財富,有美萬事足。」

  「怯!你這個叛徒、風流鬼,我要和你切袍斷義,你上官流雲從今天起不再是我龍一飛的朋友。」演戲全套,龍一飛盡責地繼續扮演誤交損發的角包表演得入木三分。

  鹽令被奪,龍一飛忿忿然地走在前頭,頭也不回的走出玉府,一眼也沒看向走得慢的上官流雲,一副和他恩斷義絶的樣子。

  從那天起,玉府裡傳出流言,龍一飛與上官流雲因一名女子而交惡,從此分道揚浪,互不往來,不再是把酒言歡的朋友。

  而實際上,快步疾走的粗獷漢子急得快跳腳了,他走得飛快是趕忙張羅馬車,他們的計劃中並無飲毒酒這件事,措手不及的意外讓人全無防備。

  本來他們一搭一唱是為了鬆懈趙天鐸的防心,一以利誘,一以威迫,兩人互相較勁,讓生性多疑的趙天鐸不疑有他,將人帶出藏匿處。

  可是沒人料到他竟有這一手,真是詭計多端,讓人防不勝防。

  「快快快,快上車,別讓玉府侍衛瞧見了。」龍一飛拉開車門,疾呼兩人。

  「淨會催人,還不拉我一把。」他現在比七旬老伯文還老態龍鍾,寸步難移。

  「還能使喚人,看你一時片刻還死不了,不用寡婦哭喪……」他口無遮欄,出口揶揄舒緩心裡的焦躁不安。

  「鹽巴子--」他冷言打斷,低眸柔視緊挨著他坐的小女人。

  看到夏牡丹微顫的身子以及她眼眶打轉的淚花,龍一飛倏地閉上嘴巴,頭一低的走到馬車前面,喝聲連連的駕起馬車。

  車輪轆轆,飛快地向前急駛,迅速駛離趙王爺的勢力範圍,奔向飛龍城外七里坡,一處隱干密林內的莊院。

  靜園

  「沒事了,都過去了,別害怕,雨過天青了,我們都平安無事逃出生天了。」

  上官流雲輕哄著,不斷的撫摸夏牡丹始終無法回暖的柔纖小手,她的手腳冰冷,雙頰慘白如紙,不見血色,隱隱透著青色。

  看著出她嚇壞了,沒法回過神,眼底是一片茫然,黯淡無光。

  他既擔心又不捨,心揪得死緊。

  「牡丹,這回我沒再騙你了吧,我信守承諾保你毫髮無傷,你別再怪我來得遲,害你擔驚受怕,我已經儘可能飛快地趕來救你。」偏偏玉府不是尋常之地,得費一番工夫方可脫身。

  「你……」她目光呆滯地掀動小嘴,似要開口卻又停滯。

  「好好好,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保證沒有下一次,以後不管我走到哪裡一定帶著你,沒人可以再傷你一絲一毫。」一次就夠他受了,他再也不敢放她一人。

  當他看到龍虹玉渾身是血被攙扶回來,他當時腦子是一片空白,她身上的血跡就像一根根細針,扎著他心窩,他想著,他的牡丹呢?!她是不是一樣血染衣裳,躺在血泊中了無生息……

  他頭一回害怕到無法開口詢問,他怕傳入耳內的是他承受不起的惡耗。

  那是比死還難受的煎熬,他不知道自己怎麼還能站得挺宜,面無表情地看著虹玉滿是鮮血的手捉住他臂膀,氣息難續地說著遇襲經過。

  他惱她,氣她不以逃生為先,反而自做主張投向虎口,為救虹玉而以身誘敵,把自己推進更不可測的危險中。

  可是他又不得不佩服她的機智,以當時的危急情況若不這麼做,只怕兩人都難逃一死,淪為刀下之魂。

  「上官流雲……」低低的喃語宛如徐風,輕輕逸出芳唇。

  「是,我是你親親相公,最心愛的男人,我在這裡,你不要怕……」他輕扶著她纖弱的肩,語氣好不溫柔。

  「上官流雲,上官流聲音,上官流雲,上官……」她不間歇地唸著同一個名字。

  他笑得和煦,「我聽見了,你愛我可真深,口口聲聲對我唸唸不忘。」

  「上官流雲……」驀地,她美目道射出憤怒精光。「上官流雲你這個混帳!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代我喝下那杯毒酒,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會死則

  「呃!牡丹……」她不是嚇壞了?這凶悍模樣哪像是嚇看了。

  夏牡丹突地哭出聲,淚如雨下地掄起小粉拳,拚命捶打他。「我不要你替我死,不準死,我很痛痛得連哭也不敢哭,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你……嗚……傻得無藥可救沒人會傻得替別人死你笨,天下第一大笨人……」

  「好,我改名上官一笨,你別哭了,小心捶痛了手……」他好聲好氣的哄著她,溫柔地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任由著她拳打腳踢。

  唉!女人果然是水做的,瞧她才哭個兩聲,他前襟就濕透了。

  上官流雲無奈的笑著,以指輕撫她唇上傷口,胸中漲滿a暖的愛戀,他眼神深遠地凝視哭得梨花帶淚的嬌人兒,溢滿的深情流向他嘴角,彎成憐寵的笑紋。

  「……誰要你救我了,我不是說過做你該做的事,不要因為我而前功盡棄……鹽市的利潤等於流通大江南北的利市,你隨隨便便就把鹽令給人,會有多少百姓因鹽貴買不起,一家老少病怏怏……」鹽是家中不可或缺的必備品。

  夏牡丹曾經接手過鹽的買賣,因此深知鹽對百姓的生活有多重要,當初她為了逼雲想容讓出上官家大權,一度大量固積米糧和民生用品,鹽是其中之一,結果導致芙蓉村上千口人因無鹽少糧而病倒一大半。

  外人罵她冷血無情,連自家親兒也不體諒,為了鞏固在上官家的地位,她是全然的自私,不顧他人死活,重生前的她是可以不擇手段達到目的的人。

  而現在的她肯改過了,為別人設想,老天爺給她第二次機會是為了讓她領悟自己做錯了什麼,進而設法去彌補,不要再重複眾叛親離的錯誤。

  「……上官流雲,我好恨你讓我愛上你,讓我倍嘗傷心的辛酸和苦澀,不由自主的因你的喜怒哀樂而起起伏伏,靜不下心,原本我沒打算愛人的…

  她每說一句,便捶打他胸口一下。是他牽動她的情緒,毀了她甘於平靜的心願。

  聽她邊落淚邊說出對他的情意,上官流雲如偷吃了一缸祠蜜,甜在心坎,但是……

  「牡丹,我深愛你的心絶不假,不過你忘了一件事。」

  「忘了你擅長甜言蜜語,欠下一堆數也數不清的風流債。」一想到他和眾多女子有糾纏不清的情史,夏牡丹醋勁大發地用力朝他胸口一捶。

  一口腥甜湧了上來,他苦笑地嚥下。「寶貝你輕一點,我中毒了。」

  「啊門她臉色一變,抬高的皓腕輕輕放下,眼露憂心地咬唇噴咽。

  「不要再自責了,是我心甘情願為你飲下毒酒,痛在你身不如痛在我身,我是男人,承受得起這小小的……痛。」他一咬牙,忍住驟起的撕扯劇痛

  趙天鐸下的蠱毒雖然沒有解藥,一時片刻也不會要人命,只要不妄動真氣,體內的母蠱便會蟄伏不動。

  但是上官流雲卻刻意運氣催發毒性好製造中毒已深的假象,黑血一吐,趙天鐸便自亂陣腳,並認為他離死不遠,因而未能察覺他們是串通好演的一場戲。

  誰知內息一催動,沉眠的蠱蟲也清醒了,它本以食血為生,一醒來嗅到血的氣味,牙口一刺吸附肉闢於開始吸吮人的精血。

  「可我也痛呀!我不想看你為我受罪,我……」她比誰都心痛。

  他伸指點住她柔軟的唇。「你心如我心,我們的心是一樣的,甘為對方捨生相讓。」

  「流雲……」她嘻著淚,泣不成聲。

  「好了,別哭了,我會心疼……」驀地,他神色有異,眉頭一擰地按住腦中穴。「找龍一飛……叫他決點回來……可能撐……撐不住了。」

  這龍一飛去找人幫忙,不知為何去了這麼久。

  花容失色的夏牡丹慌亂地抱著朝她倒下的身軀,大聲呼救。

  「誰讓他玩命的,除了喝下毒酒外,以他天縱奇才的才智會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他在急什麼,慌什麼,冷靜下來便可仰刃而解……」揚雲鳳在看過上官流雲的中毒狀況後,忍不住嘀咕著。

  譬如不小心打翻杯子,或是將酒液藏於袖中,皆是可行之法。

  但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上官流雲便是犯了兵家大忌,在緊要關頭沒能沉著以對,心一慌,要命的錯誤就鑄下了。

  如今他自食惡果,恍若死屍的躺在大床上,全身因血色漸失而呈現灰白,雙目緊閉昏睡不起,於腳和軀體也漸漸失去知覺。

  蠱蟲正在噬食他的精血,體力一點一點的流失,若是不早日引出母蠱,等它在身軀內產卵,群蠱破胸而出,到時想救也救不了了。

  「你能醫治就動手,若是束手無策就閃到一邊涼快,嘮嘮叨叨像個娘兒們似的,對他中的毒並無助益。」夏牡丹不留情地說道,只會說廢話的閒人不值得以禮相待。

  「你……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婆娘,你知道我是何許人也?別以為仗著有幾分姿色就想博得憐惜,我一根手指頭就足以將你揉成肉泥。」真是向天借了膽,敢對著他大呼小叫。

  「你是誰重要嗎?救得活流雲,我向你磕頭都行,若是不行,我何須對你恭敬,不過是徒有其名罷了。」光有一張嘴有何用,中看不中用。

  「你……你伶牙俐齒,不可理喻。」曾幾何時他堂堂朱雀城城主居然遭一名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蔑視。

  「哼則她輕哼一聲不予理會,神色專注地為她心愛男子擦拭臉龐。

  是可忍,是不可忍,她太張狂了。「鹽巴子,這個不懂禮數的婦道人家我看得礙眼,把她趕出去。」

  還沒人敢哼他,她是第一人。

  「趕……趕出去……」搔頭乾笑的龍一飛將「活膩了」的揚雲鳳拉到一旁,小聲說道:「可她是靜園的女主人,咱們才是客人,你能把主人趕出自個家嗎?」

  「什麼,她是女主人?則他面露訝異。

  「可不是,我那兄弟出事前才叮囑過,靜園過在她名下,即使是他也無權將人逐出。」像在交代身後事似的,嘖嘖,置屋送佳人了,可見他對這女人有多寵愛。

  「認定是她了?」揚雲鳳還是難以置信,眾女傾心的浪子也會獨撞一人。

  「都肯為她喝毒酒了,還有什麼好質疑的,換成是你、我,那口酒他喝得下去嗎?」情深無怨尤,兄弟算什麼。

  他一聽,不是滋味的輕嗤。「不愧風流名,見色忘義,枉費我們跟他相交多年。」

  「別埋怨了,誰教你不是傾城傾國的絶世佳人,要陪他一生一世的是他的枕邊人,並非偶爾聯絡的朋友。」他們很常大半年沒見面,各忙各的事。

  「好吧!看在上官的面子上,我不跟她一般計較。」女子心胸如豆,不及大丈夫豁達。

  他自找台階下。

  龍一飛望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好友,難掩憂心。「真沒法子了嗎?要我們眼睜睜看他血枯而亡,我實在辦不到。」

  「不是沒有方法,而是太難了」他也想救人,可力有未逮。

  揚雲鳳話說了一半,一道清揚的女嗓突然插入。

  「不難,事在人為,只要能解蠱,難如登天也能克服。」不怕難,就怕生死兩分離。

  撫著上官流雲新長的鬍鬚,夏牡丹眼中有著不捨和心疼,以及為愛強悍的韌性,他已經躺了三天三夜了,她不會放棄任何一絲希望,始終相信他會為了她醒過來。

  看著她堅毅側臉,他揚眸說道:「即使要你去死?」

  「他活我死,無妨。」情到深處,生亦可死。

  揚雲鳳微震,若有所思的眼眸慢慢沉澱。「如果他死了呢!你會生不同時死同穴嗎?」

  「不會。」夏牡丹堅定的回答令人大吃一驚。

  為心愛男子而死都能義無反顧了,為何只肯以死換生,卻不願一死殉葬?

  「為什麼?」

  「因為這裡有他的骨肉。」她撫著小腹,神色意外的溫柔。

  「你……你是說你懷了身孕?」揚雲鳳驚訝到踢倒椅子,迅速地走到她面前。

  「是的。」原本是假懷孕,如今是弄假成真,懷上孩子。

  「太好了,太好了,上官有救了,你這娃兒來得正好,是老天賜下的藥引。」

  天無絶人之路,上官這傢伙福大命大。

  「藥引?」什麼意思?

  「上官體內的母蠱是吸著他的血壯實,不過當宿主血源快乾枯時它會另尋新主,而骨肉相連的血親最能吸引它。」旁人還不行,非得是血脈相通之人。

  朱雀城盛產的是藥材和綱綢,身為城主的揚雲鳳為了熟知百姓生計,曾拜「千手聖醫」為師,雖然醫術不及師父出神入化,但他熟讀醫書,背得滾瓜爛熟,即使是有疑難雜症也難不倒他。

  因此上官流雲暈厥前才急找龍一飛,因為只有少數人才知朱雀城城主的神乎奇技,上官流雲知道龍一飛會去找揚雲鳳求助。

  「你……你要殺了我的孩子?」夏牡丹聞言一驚,慌張的護著肚子。

  「我……」

  他還沒開口,熊吭聲己震得他耳嗚。

  「姓揚的,你是狼心狗肺呀!連自己兄弟的娃兒也下得了手,我真是錯看你了,你簡直豬狗不如」龍一飛暴跳如雷的怒吼。

  揚雲鳳沒好氣的一瞪眼。「你們都給我閉嘴,誰說小孩必死無疑,他安安穩穩的待在母體裡,沒人會傷害他,我要的是她的血。」他伸手指向孩子的母親。

  他還沒狠心到殺母取子,只為救母子倆的至親。

  「我的血?」她一臉困惑。

  「所謂母子連心,他在你腹中與你擠帶相連,我劃破你的手使血流出,再把上官的手也划出一道刀口子,你的血和孩子的血是相通的,上官體內的母蠱聞到你的血腥味會以為是宿生的小孩,也就是新宿主,它便會順看傷口爬出……」他耐心解釋。

  是這樣嗎?以血相誘,使其誤判而離開宿主。夏牡丹存有疑慮,唯恐引蠱失敗,反招禍腹中胎兒。

  「哎呀!我誤會你了,原來是大人流血,不是取胎喂蠱……」哈哈哈.....呃!

  人非聖人,孰能無過,他不過一時誤解罷了。

  揚雲鳳冷冷地撥開龍一飛搭放肩上的熊掌,目光冷沉地看向另一人。「你的決定呢,救與不救取決於你。」

  「向我保證,他會平安無事。」只要他活著,再多的血她也肯給。

  「你不求保你自己嗎?」這女子讓他越來越無法蔑視,她的果決與見識不下於男子。

  夏牡丹眼神一柔的說道:「他活下來會有更多的孩子,也許不是我所生,但是我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我讓我所愛的男人有機會再尋所愛。」

  「你……」她這番話說服他了,少有女子能有如此寬闊的胸襟。「鹽巴子,你還楞在這裡幹什麼,準備水盆、檀香、一桶熱水,和一把鋒利小刀,還有幾味藥材。」他接著便念了一連串的藥名。

  「你讓我去準備好、好,別瞪人,你是城主兼大夫,你最大,跑腿的小事交由我負責。」他嘀嘀咕咕地跑開。

  按照揚雲鳳的盼咐,龍一飛取來盛水八分的銅盆,點燃五寸長的檀香,小刀過火置於乾淨白布上,一大捅熱水注入浴捅內,浸淋過全身一絲不掛的赤裸男人。

  上官流雲整個人泡在木俑裡,除了面部仰高外,肩部以下全在熱氣騰騰的水裡。

  「有一點疼,忍住。」

  刀子一划,夏牡丹嬌嫩手心多了一道血痕,殷殷泌出的血絲滴落水益內,暈開一圈又一圈的血漣漪,血與水迅速融合。

  接著揚雲鳳又在上官流雲掌心劃下一刀,但他血流得甚慢,幾乎流不出來,兩人傷口是一致地,手與手併攏而靠。

  過了一會兒,上官流雲的左手臂似有蟲子在攝動,皮膚底下明顯有一突出異物,它一推一弓地朝出血處行進,不快也不慢。

  突地,龍一飛驚叫一聲,他雙目膛大地看見黑色蟲首探出,無眼有口,腹部有細足,它慢慢地拉長再拉長,足足有三寸長,肥碩如巨蛆。

  就在它要爬上柔嫩手心時,揚雲鳳倏地移開女掌,讓母蠱受血的吸引跌落水盆,他立即以檀香點住母蠱伸長的頭,它掙扎的身軀迅速沉入盆中。

  令人詫異的景象發生了,毒蠱在水中融化了,原本只有血色的水竟污黑成濁。

  龍一飛好奇不已,伸手想掏水一探究竟。

  「小心,水有毒,不要亂碰。」

  聞言,龍一飛趕緊將手移開。

  「流雲他……全身是汗?」沒出岔嗎?他流的是黑汗。

  「熱水中我加入七昧藥材,他正在排汗,把體內的餘毒排出。」熱氣會蒸出體汗,讓毒隨汗而出。

  「手非出來就沒事了是不是?」他好像很辛苦,身體抽插著。

  「只要他不要再喝下毒酒,我保證他三天後就能下床。」毒一解,他也鬆了一口氣,帶笑地開起玩笑。

  「你救了流雲,我……」

  揚雲鳳扶起正想下跪磕頭的女人。「他是我的朋友,救他是分內之事,你用不著答謝,還有,你的傷口該包紮了。」

  看了看劃得不深的刀口,夏牡丹合淚搖頭。「血已經不流了,不打緊。」

  「你……」他很少敬佩人,她是其中一人。

  「誰流血了,是我嗎?怎麼有點痛……」一雙墨黑的烏瞳幽幽睜開。

  「流雲,你終於醒了……」她忍不住淚流滿面,嗚咽哭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ong032 發表於 2014-2-6 12:18 AM

第十章

  惡人終究有惡報。

  趙天鐸拿到鹽令後便大量買鹽、固鹽,將鹽號擴充十多家,他貪心不足蛇吞象,妄想成為獨霸朝陽玉朝的鹽商,竟把鹽賣到京城。

  王爺賣鹽一事馬上引起朝廷的注意,皇上派了御史特地查探,結果發現他的鹽令是假的,他用仿造的鹽令買鹽販售,無疑是公然向朝廷挑釁,其心可議。

  而這時又有人上彈勤,指他為謀私利,私下揚人收賄,炸燬礦坑傷人無數,府上搜出的火藥和明珠十解即是證據,罪大惡極。

  新皇登基不到五年,對各城城主防心甚重,一聽聞皇室宗親竟有此等。惡行,為免養虎為患,威脅他的皇位,便下令革除趙天鐸王爺封號,貶為庶民,流放邊關充軍。

  其實這一開始便是上官流雲設的局,他刻意以風流假象與龍一飛起爭執,兩人吵鬧不休好讓王爺心煩意亂,再加上龍一飛一紙鹽令要給不給地老慣在懷,得之慾狂的王爺根本沒想到他們敢造假,不假思索便認定那紙鹽令是真的,因此只瞄了一眼並未細察,便命人拿到書房收看。

  他是自食惡果,想富甲一方又不恩上進,只想搶現成的好處,以為皇族的出身無人敢動他,故而食髓知昧的仗勢湊人。

  小王爺事件逐一落幕,上官流雲的身子也漸漸恢復健康,他與夏牡丹難得好心情的在靜圍的院子散步,兩人有說有笑。

  「牡丹,我有東西給你。」上官流雲神神秘秘的說道,自袖中取出一個錦盒。

  夏牡丹笑院著他,心想他不知又從哪買來什麼名貴的東西想討她歡心。「咦!這是……我母親的遺物,翠玉耳環?。」

  「牡丹,我孩子的娘,你可願嫁我為妻,生生世世與我畫眉為樂?我承諾此生只得你一如花美眷,再無他人。」是時候了,他的牡丹娘子。

  「你……你要娶我為妻?」她錯愕又難以置信,手掌心緊緊捏著她已經送人的翠玉耳墜。

  上官流雲好笑地撫撫她細滑如綢緞粉頰。「有必要這麼驚訝嗎?我早已傾心於你,對你愛惜性命,再不把你這塊心頭肉娶回家,只怕有人來搶。

  經過毒酒事件後,朱雀城城主揚雲鳳確實對夏牡丹生出一絲好感,她的臨危不亂、堅貞不拔、不畏權勢只想與君相伴的深情,在在令他欽羨不已,為之著迷。

  不過礙於她是朋友妻,這份說不得的心思只好往心裡藏,只是感情這回事是想瞞也瞞不住,只要有心,不難看出他想愛不能愛的為難。

  這讓上官流雲更加深了要趕緊把佳人娶回家的決心。

  「我以為你頂多納我為妾,正室位置要留給其他名門閏秀。」她早就不抱與他廝守終身的希望,決心獨力撫養孩子長大成人。

  夫字是天開頭,兩邊各有一撇,以他的家世必定是三妻四妾,女眷環繞斷無可能因她一人而捨棄其他。

  「牡丹呀牡丹,我的好娘子,你怎麼老是不開竅,我都把人跟心送到你面前了,你還懷疑我的一片真心。」當局者迷、當局者迷,怪不得她像兩眼蒙了紗,看不真切。

  「我不是懷疑你對我的情意有假,而是上官家能容許娶婢女為妻嗎?我只是身份低下的牡丹小婢。」並非她自卑,而是大戶人家規矩多,女卑子為妻未有所聞。

  就連當年的玉緒夫人想進門也是困難重重,是經過無數次的抗爭才勉強讓老太君接納,只因她是名揚一時的青樓女子。

  幽深黑瞳閃過一抹狡色。「所以我們先斬後奏,三天後就在靜園拜堂成親。」

  「什麼,三天後?」他在說笑吧!短短時日內哪能準備好一切。

  相較她的驚訝,準新郎官倒是氣定神閒地露齒一笑。「原本我是打算大哥新婚後再帶你回府,誰知婚事起了變卦……」

  一場盛大婚禮預訂月底舉行,宴客帖子已經發出,訂下日期,殊不知上官仲雨夜裡受了涼,突然發病,連連高燒不退因而取消婚期。

  為了重新挑選吉日,因此婚期往後延至年底,正好趕得上迎新春。

  這也符合了夏牡丹重生前的經歷,大少爺和表小姐在除舊佈新的年節前成婚,只不過這一回並沒有先納妾、後娶妻,妻妾同室,共爭一夫。

  「等一等,你不會是早就做了安排,就等我走進你佈下的陷阱中?」她越想越不對勁,似乎自己被他算計了啊。

  他汕笑地搓搓鼻梁。「過程不重要,只要我們夫妻同心,百年好合,羨煞一干曠男怨女就好了嘛。」

  「上、官、流、雲--」他不說清楚,休想她善罷甘休。

  上官流雲疼寵地摟著愛計較的小女人入懷。「總要防著表妹不想嫁,喜事一樁變成鬧劇一場,我若在席觀禮,恐怕她又要三心兩意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表小姐心儀的人是誰,可是她打小訂下娃娃親,來婚夫婿是上官家大少爺,縱使她心心唸唸著上官二少,還是不得不嫁給嫡長子。

  但是女人心,海底針,摸也摸不清,誰曉得她會不會臨時反悔,紅蓋頭一掀說不嫁了,眾目睽睽之下改投入二少爺懷抱。

  為了以防萬一,上官流雲在婚期將近前趕緊開溜,帶著他心愛的牡丹探察災情、遊山玩水兼避禍,心想表妹一旦為人婦後,便不好再對他痴纏不休。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還是出了岔。

  「哼!欠下一堆風流債還也還不清,我看你也甭成親了,當一輩子風流二少算了。」老是招惹女人,把人家逗得芳心暗許。

  「哎呀!我的好牡丹,你可別胡亂吃昧,我早就收心定性了,沒敢再一朵桃花開滿地,你若不嫁我,我可要淚灑衣襟,哭給你看。」他一臉法然欲泣的棄夫模樣。

  見他逗趣的可憐相,夏牡丹撲味一聲,掩唇輕笑。「不是還有個虹玉妹妹,她老嚷著要嫁你做小,幫我照顧你,好報答我對她的救命之恩。

  一提到龍虹玉,他的頭就痛了。「明明是報恩,怎麼像是恩將仇報呢!

  也不知道她腦子在想什麼,居然用以身相報許來回報當日夏牡丹的捨身相救之情,可是她相許的對象卻是恩人的心上人,明擺著搶人丈夫,哪是報恩,根本是報仇嘛。

  可是她還能振振有詞,說是恩人有孕在身不宜行房,為免良人移情別戀、「紅杏出牆」,她代行閨房之事,他就不會慾求不滿的向外發展,跟外頭的鶯鶯燕燕有一夜露水姻緣。

  她忍俊不已。「誰教你這張俊顫生得好看,難怪人家巴著你不放,寧願做小也非嫁你不可。」

  「就你不肯嫁,嫌我太俊美,爹娘生就的皮相哪能怪我。」他不免怨聲連連,感慨人無雙全,長得醜,惹人嫌.,生得俊,娘子又不放心。

  「沒人說不嫁呀!就你一人愛發牢騷,自說自話。」面頰羞紅,她笑顏燦爛地轍著他。

  上官流雲一聽,烏瞳亮如星辰。「牡丹娘子呀,你讓我等得好心焦。」

  終於等到佳人首肯,他豈不雀躍萬分。

  「我能不嫁嗎?都說三日後成親,想必你暗中籌劃已久,若我想逃婚,肯定被你五花大綁的綁上禮堂,送入洞房。」他這人呀,她還猜不透嗎?就一堆羞死人的鬼主意。

  「知我者,娘子也,為夫的心思全給你摸得一清二楚了,日後可要好好疼惜我,別上演悍妻馴夫戲碼,為夫心有餘悸呀」他取笑她當日對待中毒時的他那嬌羞樣,對他又打又踢,好不凶悍。

  夏牡丹沒好氣地一揚眉。「怕了就別娶,我和孩子沒有你也活得下去。」

  「不怕不怕,我皮厚肉粗,就怕打疼了你。」他一臉深情地掏起,白喇小手,在留下淡疤的掌心落下一吻。「疼吧。」

  她搖著頭。「沒你疼。」

  「呵呵……兩個傻子。」他低笑。

  她為他心疼,他同樣為她疼了心,兩人都捨不得對方為自己受苦。

  「是傻子呵!傻子才會愛上你這個處處留情的風流浪子。」愛上了,身不由己,一心只為他悲,只為他喜,沒有自己。

  他低聲朗笑,吻上殷紅朱唇。「愛得無怨無悔的傻子,我甘之如怡。」

  「流雲……」她輕嘆,眼角眉間染上滿滿地歡快和濃情。

  「我愛你,牡丹,唯有你是我的妻,此生不移。」他真是愛慘了她。

  「我心亦然,唯你而已。」除了他,不會有人能再讓她心動。

  婚禮如火如荼的展開,雖然僅有三天,但大紅語字燈花早已貼滿裡外,喜氣洋洋的紅燈籠高高掛起,僕傭們忙著佈置,人人臉上笑嘻嘻地趕辦婚宴所需。

  其實一切早已經準備妥當了,從新郎髒袍到新嫁娘的紅嫁裳,連帶一車一車的嫁般也不可少,三書六禮全備齊了,只為迎娶美嬌娘。

  花轎是八抬大轎,繞城一圈。

  鑼鼓響連天,鞭炮聲直衝雲霄,震耳欲聾。

  路人紛紛打聽是誰家兒郎娶新婦?街坊相告是雲字悟的雲爺喜迎俏紅妝,靜園區額取下,正式更名為「吾吾家莊」,無人識得上官流雲是今日的主角。

  因為他不想讓人得知雲家莊是他所創,故而向外宣稱是雲爺喜事,既隆重又低調,只有少數人獲邀成為座上佳賓,席開不到十桌卻熱鬧非凡,知交好友齊聚一堂,舉杯齊賀小倆口新婚燕爾,花好月圓。

  一場重生,牡丹小婢蛻變成牡丹娘子,由平凡婢女成為雲家莊當家主母,受盡寵愛。

  白日,朗朗晴空。

  一輛失控的馬車,向前奔馳,車上的車伕早已不知去向,只餘車內的貌美夫人與兩名服侍的小婢相擁而泣,臉色惶恐不已。

  就在馬車即將撞上山壁、馬仰車翻之際,一道銀白色身影如鶴鷹展翅,翻身而至,及時拉住緩繩,勒住馬首,使馬車停下,這才遇止了夭人永隔的悲劇。

  柳玉緒驚惶未定的從馬車中走出,她看到馬車旁站著一男一女,頓時淚盈滿眶的合笑而視,那是她傳聞中早已毒發身亡的兒子,以及一名大腹便便的艷色女子,她記得她,是之前在兒子身邊伺候的牡丹小婢,但現在想必已是他的妻子。

  兩人相依相偎的身形令她眼眶發熱,由彼此相會的眼神,中看得出夫妻情深,兩情隨緒,她原本為兒子擔憂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是夜,在大夫人吃齋唸佛的佛堂裡,候地出現了一道頓長黑影。

  「你、你想幹什麼?」突然出現的人影讓大夫人又驚又俱。

  黑暗中走出的男人,赫然是令她痛惡深絶的上官流雲。

  「你、你不是死了嗎?」傳聞中,他中毒身亡了呀!

  「別再對我娘親伸出毒手,今日之事我可以作罷不予計較,但你若是再起殺念,莫怪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不會一再手下留情。

  「你……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大夫人眼神飄忽,故作不解。

  「真要我把人證、物證找來,好讓你心服口服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天底下沒有藏得住的骯髒事。

  手上絹帕一扯緊,大夫人仍故做端婉賢淑的否認道:「是不是你誤會了什麼?我一整天都在佛堂唸經,祈求菩薩保佑我們上官家平安。」

  「誤會?」他伶冷勾唇。「是求平安還是心虛呢?當年你對我下毒,我看在父親的分上不揭穿,以為你會就此收手,不再心存怨恨,沒想到多年以後你連我娘也不放過,仍一心想置她於死地。」

  「什麼下毒,什麼怨恨?你越說我越糊塗,你這孩子怎麼了?怎麼犯傻了?」

  只要她不承認是她所為,誰又能耐何她。

  上官流雲把蒐集到的證據往她面前一丟,「白瓷瓶是從你房裡搜出來的,裡面裝的是你下毒的毒藥,被你收買的秦嫉蟾已坦誠罪行,而今日駕車的車伕也不敢隱瞞,他說你給他一百兩白銀,要他半途跳車,好讓帶著婢女到廟裡上香的二夫人車毀人亡。」

  「你……你怎麼知道……」她驚慌失措地看著他。

  「大娘,我不想為難你,可是你一直步步進逼,若是你再不知收斂,我會將所有的事一五一十的向爹稟明。」看她到時還有何顏面立足上官家。

  「我不准」一聽到他要將她過往惡行告知丈夫,大夫人候地臉色大變。「你一句也不許說,是你們母子欠我的,你們毀我的美滿婚姻,奪走了丈夫對我的寵愛,要是沒有你和你娘,你爹就不會違背對我的承諾,我不過討回我應得的公道罷了。」

  上官流雲冷眸一娣。「是我們欠你的嗎?丈夫移情別娶是我爹的事,憑什麼怪罪我和我娘,你要有不平儘管找爹哭訴,是他沒堅守誓約,讓你痛苦一生。」

  「哭有用你娘就不會入門了,我為他流的眼淚還不夠多嗎……你們母子倆一天不死,我心中的恨意就一天不滅,你們根本不該活在這世上--」她好恨好恨,恨不得親手殺了他們。

  「夠了,絳珠,別再說了。」她到底做了什麼,做了什麼呀!

  「老爺?」一回頭,她倏地白了臉。

  佛堂外立了一位神情悲慼的老者,他望著妻子的眼神充滿悲痛和不諒解。

  「錯的人是我,我愛上才情兼備的玉緒卻遺忘了結髮妻子的深情,可是我已經儘量在彌補了,這還不夠嗎?為什麼你還是不放過他們……」他眼中酸澀,再也說不出一句苛責了。

  「老爺,我……」大夫人的眼眶紅了,淚光浮動。

  「是不是要我一死才能令你解恨,你其實是想要我死在你面前,懺悔自己錯愛了別的女人對嗎……」

  上官老爺走進佛堂,看了一眼死裡逃生的兒子,滿懷愧疚的與他錯身而過。

  上官流雲負手走出佛堂,不理會身後的夫妻事。

  佛堂外,早有人等在那裡。

  「我爹怎麼會突然出現?」此時的他應在休憩,與他娘親同榻而眠。

  艷色逼人的女子笑而不答,手撫著圓滾滾的肚子。

  「你呀你,心疼我的遭遇也不用引來兩鬢斑白的爹,他上了年紀,禁不起打擊。」若非顧及爹的身子,他何必隱忍至今。

  「總要有人出面管管大夫人,咱們小輩的說不得重話,只有請出大老爺了。」她間接承認是她所為,就是不想讓奸債者稱心如意。

  他無奈地笑道:「為什麼你知道大娘會在何時何地加害我娘,預先通知我前往阻止?」

  原先他以為是她作夢,半信半疑,沒想到竟是真的。

  「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夏牡丹笑著一眨眼,銀鈴般的笑聲飛揚在風中。

  完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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