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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心 -【新娘之六】冥帝的新娘
【小說封面】【內容簡介】
邪惡、俊美、殘酷，他是宰治黑夜的帝王，
「憐惜」二字，從不存在於傅燁的世界。
多年前那個美麗的狐狸精——「邵海薇」，
不但奪走了他的父親、他的家庭，
更讓他幸福的人生一夕變色。
如今，「邵海薇」再次出現了，
而他的復仇大計，也將開始……
海薇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要如此殘虐她？
那一夜，他先用一個「幸運金幣」買了她的心，
然而，就在一無所有的她對他生出好感之後，
他卻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囚禁她、凌辱她、傷害她，
這一切的背叛和折磨，難道只因她的名字，
不該叫做——「邵海薇」？
【出版日期】 2001年08月27日
【出版社名稱】 松菓屋
【書系及編號】 純愛280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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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燁。」好深的夜，伸手不見十指的夜，有個溫柔隱泣的聲音喚著剛剛入睡的傅燁。「燁……」
抬起肌肉糾結的光裸右臂遮住表情痛苦的俊臉，本能的，他在抗拒那一聲聲悲傷的呼喚。
「燁……醒一醒好嗎？」溫柔隱泣的聲音仍然糾纏著他。「醒來看媽媽一眼好嗎？」
媽媽……他無聲的開口，不需要睜開眼，母親那張半透明的痛苦美顏已經飄蕩在他的腦海——
「看著我，燁，好好看著我。」他看著那姜麗的婦人悲傷的踏上椅子，一步步的走向自戕。「記住媽媽的話，你要把邵海薇對媽媽所做的一切加倍還給她！聽見沒有！你聽見沒有！」
不要啊！媽媽……明白母親的打算，傅燁卻無力阻止，只能在夢境裡一再重複著絕望的悲慟。
「燁，永遠不要相信愛情！」她套上了白絹，緊緊閉眸，任奔流的珠淚墜跌在地、墜跌在仰著臉苦苦哀求她不要做傻事的兒子臉上。「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女人！」
「這輩子你要記住的女人只有一個，就是那個偷走你爸爸、害死了媽媽的狐狸精——邵、海、薇！毀了她……燁，你要為我做到！」
不等他回答，她已踢翻了椅子，纖瘦的身子來回飄蕩在半空中，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上，全是對愛的掙扎……
「媽，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暴吼著睜開眼睛，傅燁的身子猛然顫抖起來，沉重的呼吸聲劃破無聲的夜。
「是夢……」沒有，房裡除了一室的清冷以外，什麼都沒有，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不！這些真實存在的傷痕不是幻覺，雖然那件事已經過去了十年，但，它的的確確是真實存在的！
為了邵海薇，父親出走、母親自殺，傅燁曾經幸福的家庭在一夜盡毀……
不幸的悲劇已經過去十年了，可直至今日，傅燁卻沒有一刻逃過夢魘纏身的苦痛，每日每夜，母親臨終前不甘的模樣不斷的提醒他自己所犯的錯！
是的，他錯了！
錯在無知的相信情愛的神話，錯在無知的愛上那個帶罪的女人！
十年前，十七歲的傅燁愚蠢的愛上了父親的情婦、愛上了母親的情敵……他，用那青澀的、誠摯的少年情懷，愛上了邵海薇那個無恥、下賤的淫蕩娼婦！
愛……恨恨的扯著頭髮，傅燁坐起身子，拭去憂鬱俊臉上的冷汗。愛情全是狗屁！
知道自己無法再成眠的他，帶著雪茄、披上衣服走出房間，走上了甲板。
夜極靜，沁涼的風搔刮著從未平靜的水面，激起海面上漣漪圈圈、海面下暗潮洶湧。
隨著浪潮的起伏，停泊在那霸港邊的超級豪華郵輪「晶燁號」以一種酥媚人心的輕緩節奏溫柔款擺——
繁星燦燦、樂音醉人，這夜，還能再更美麗些嗎？
「傅爺，這是您要的文件。」由黑暗中走出的女子，有著姣美的身段和容顏，站在甲板上苦等了傅燁十幾個小時的她，臉上看不出一絲的疲憊。
「嗯……」接過卷宗，傅燁含著雪茄的唇逸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傅燁倚在甲板的角落仔細審視手中的文件。「很好，這件事妳辦得很好。」
再三確認了文件裡調查的主角就是他搜捕近十年的對象後，他滿意的鬆手，任文件隨風飛散——
文件中附帶的照片飛落在傅燁衣領敞開的前胸，輕輕的，像是一片鴻毛，墜在他心口的位置──照片上的女主角「邵海薇」，笑得好媚，媚得讓人無法直視！
這麼多年了，該死的她，怎麼還能這麼美？美得如此罪惡、如此背德——就像當年他第一眼見到她時的那樣！為什麼會這樣……傅燁血光賁射的目光，死瞪著她。
顫著手指，心跳瞬時狂亂、失速的傅燁像是被火燒到般，急急丟開那張照片。「該死……」他痛恨自己丟人的反應。「真他媽該死！」
這是怎麼回事？多少年來，他縱情女人圈、操玩情慾遊戲、摔爛了多少顆死心塌地愛戀著他的玻璃心，從沒有過半點情緒起伏。
為什麼現在單單面對她的照片……卻有如此可笑的反應？
是仇恨、恐慌、還是自卑？
難道，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心裡還對她……「不可能！我對這個賤人只有恨，只有復仇慾望！」傅燁賭咒似的告訴自己。
「妳的表現值得好好獎勵。」咧開一個冷魅的笑，傅燁張嘴朝天空吐出了白色煙霧，透過裊升的雲霧間，依稀看得出那雙神秘的黑眸正因某種慾念燃燒著熊熊火焰。「過來！」
他極其挑逗的愛撫過女子的每一處敏感帶，在她興奮的顫動時，轉身推抵她柔軟的身體貼緊冰冷的欄柵，粗暴的將她一腿圈上自己的腰，一挺身便撞進她的私秘處，無情的衝刺起來。
「呃啊……傅爺！」女子激出了淚光的呻吟聲，讓人無從判斷她究竟是痛苦還是快樂。「屬、屬下已經派人將她帶回來了……明天，明天您就可以……可以了結這困擾了您多年的——」
「別逾越了本分，曦。」巨掌封鎖了女子喘吁吁的口鼻，傅燁停下了動作，臉色變得嚴厲。「了不了結由我說了算，做妳該做的事──確實把人帶回來，一切照著我寫的『劇本」去演，不要自作聰明，知道嗎？」
等到她乖巧的點頭，他才繼續極速挺舉、律動，快速的讓懷裡的她達到致命的高潮後，他毫無感覺的收拾好自己。
「傅爺，您不是還沒……」被喚作「曦」的女子想為他提供其餘的服侍時，卻被他冷然的眸子瞪開。
「下去，別在這裡惹我心煩。」暴躁的推開她，傅燁沒有掩飾他的不屑──黏人的女人讓他無法忍受。
面對主子的善變、無情，曦只能承受和忍耐……誰叫她愛他呢？！
一手掌握了關東地下組織經濟命脈的「冥帝」傅燁——邪惡、俊美、殘酷，他是宰治黑夜的帝王，高高在上，視女人如無物。
這份冷絕的魅力，卻讓天下女人為他癡狂至死……
咬著下唇，曦低頭撿拾散落滿地的衣物時，沒有忽略傅燁的目光仍盯緊著照片的畫面。
嘆了口氣，她使盡全力讓眼淚不奪眶而出……好羨慕呵！她好羨慕那個「邵海薇」！
不管是仇恨、還是情愛，能讓傅燁惦在心裡這麼多年，邵海薇怕是這世上唯一的一個了吧？！
明天，明天曦就可以親眼見到那個讓她又羨又恨的邵海薇。她好奇，主子與那海薇的這場「重逢」戲碼——究竟是場悲劇？還是喜劇！
傅燁根本不在意曦的任何想法，他甚至不在意自己僵硬得發疼的身體向他提出的抗議，因為他知道自己……在得知邵海薇的下落後，他已無法再由別的女人身上獲得滿足……
這一刻，復仇的慾望奔馳在他的血液裡！他，只為邵海薇而活！他，只為報復而存在！
因為，早在親眼看見母親自殺的那一刻起，傅燁這一生的生存目標和價值，已被做下註解——
「復仇，即將開始！」
※※※※
在全球溫室效應的影響下，這春，竟是酷熱難當。
燦爛的陽光照射在粉屑般的柔細白沙上，美麗如白絹般的沙灘上閃耀出點點輝光，當水上摩托車拖著飛行翼衝過碧藍潔淨的珊瑚礁之海時，蕩漾的水面捲起了成片成片的浪花。
這兒，是度假的天堂。
這兒，是讓人忘卻惱人瑣事的仙境。
這兒，是素有東方夏威夷之稱的沖繩。
「這兒……這兒根本是個該死的人間地獄！」滿腹怒火交雜不得不承認的懼意焚燒在胸腔間，邵海薇邁開大步，急急奔跑在沙灘上。
隨著天際的飛行翼閃過，一陣強風令她罩在純白比基尼外的白色沙龍，緊緊貼伏在海薇纖美的曲線上——瘦削的身材看來單薄，其實隱藏在衣物下的嬌軀凹凸有致、性感誘人。
「警察都死到哪去了啦？這是僅限痞子入場的惡棍沙灘嗎？怎麼跑了半天也沒人來救我？嗚嗚嗚……我好可憐唷！」
沒有目的地，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趕快擺脫身後那三個可怕的男人。「來人啊……快來救我！救命、救命啊！」
她不該貪小便宜！
她不該不聽老人言！
她更不該「蹺家」的啦！
老爸老媽不是早就警告過她了嗎？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放聰明一點啊，海薇，這張天外飛來的『沖繩樂透獎券』一定是騙人的！說什麼包吃、包住、包機票、包旅費……八成是犯罪集團的新花招，妳可別上當！」
「嗚嗚嗚……獎券果然是騙人的……人家衰到天可憐見，也是真的！」美麗的水眸早因恐懼和悔恨氾濫成水澤一片，悔不當初的海薇現在仍未從自己闖的大禍裡清醒過來——
趁著任教的幼稚園春假假期，海薇不顧家人反對，帶著簡單的行李、信用卡、護照，開開心心踏上了旅程。
誰知道，她和幾位同行的女孩們到了飯店以後，才發覺自己下榻的「豪華旅館」，竟然不是傳單上寫的五星級豪華大飯店，而是一間破舊到不行的爛民宿！
海薇還敏感的發現民宿裡那幾個操著怪口音的接待人員，從昨夜起就一直用一種噁、恐怖的眼光打量她們，果然，今天一早就想強迫她們去當「伴遊」！
「不要臉的傢伙……扣押了我們的證件、錢包和行李，害我得穿著這麼輕便的三點式比基尼逃難！」哀泣著，海薇在心裡埋怨老天爺對她小小的任性，處罰實在是太重了！
「不曉得她們逃走了沒？老天保佑，起碼要有一個逃出去，把我們受騙的消息傳出去！」
「熱身賽結束了，小美人，是時候『正式上場』了！」
驚惶的聽見身後的男子淫穢的叫囂聲，猛然回頭，下一秒，她已被絆倒在沙灘上，整個人跪倒下去。
「別碰我、別碰我……拿開你們的髒手！」又踢又打的海薇不住的咒罵，手腳並用的使出她所知道的每一種攻擊方式對付這三個抓住她、壓住她，試圖在光天化日之下侵犯她的男人！
「別再抵抗了，看看妳這副模樣……」髒兮兮的手指撫觸著海薇象牙般光滑的肌膚，突然用力一撕，男人扯裂了她單薄的白色沙龍，看見海薇的害怕，那張淫邪的臉上滿是笑容。「還是處女吧？」
聽到同伴口中「處女」這個字眼，其餘兩人笑得人仰馬翻、十分誇張。
「像妳這種沒吃過甜頭的女人，只要有個好男人爬到妳身上，妳就會乖乖聽話了！」
「哈哈哈，算妳幸運，第一次就碰上我們三兄弟……乖一點，我們馬上就會讓妳知道生為女人的好處——」
「想知道生為女人的好處……」趁著他們開懷暢笑時，海薇的膝蓋朝著壓在她身上的男人胯下狠狠一頂，在他痛不欲生的當頭翻身爬起向前狂奔。「你可以變性後自己慢慢享受！」
她的好運並沒有持續太久——望著前方的斷崖，海薇知道自己再無路可走。
「別再浪費力氣了，妳以為這裡還有路嗎？」身後的嘲諷，提醒著海薇她的困境。
「還是乖乖躺下，做個聽話的好女人吧！」
「混……混蛋！」不會游泳的她緩下腳步，由上方目測跳崖的存活率幾近為零後，臉色慘白的回頭瞪視他們──
即使狼狽也掩不住她白皙臉蛋兒上的嬌美，包裹在臉頰兩側的黑亮長髮凌亂的隨風飛舞，仔細一瞧，那一張脂粉未施、卻極為冷艷的小臉上，有著溫柔彎曲的柳眉、水燦晶亮的狹長媚眼、挺直秀氣的鼻樑、誘惑人心的姣美菱唇……
「你們……你們不要再過來了！」星鑽般的眼淚垂掛在她的頰畔，海薇的聲音在顫抖，有種小女人撒嬌的甜膩。「……不要過來好不好？」
「哭也沒有用，有本事妳就跳下去啊！」三個男人沒有半點憐惜之心，如餓虎撲羊般撲上前去。
「可惡！跳……跳就跳，我才不會認輸！」用力拭去了淚水，海薇已經沒有時間多想，深吸一口氣、叮囑自己不要呼吸，她轉身一躍，像似墮下凡塵的天使墜落足以喪命的深淵——
※※※※
「咕嚕……咕嚕嚕……」美麗的氣泡，咕嚕咕嚕的自一張凍成淡紫色的小嘴竄出，掙扎著由海底往海面飄升。
海薇感到自己的身體，正不斷的下墜、下墜、下墜……
別說先前因過度畏懼，而僵硬的四肢不聽使喚，早在面臨這生死關頭的危急時刻，海薇的大腦便已停止了運轉──不諳水性的她，幾乎是一跳崖就失去了意識。
這感覺十分可怕，但若換個角度來看，也可以說是「有趣」吧？
仿若靈魂出竅，焦急的看著自己以一種超級沒氣質的拙樣掉進了海裡——落海後，她先是深深、深深沉入了蔚藍美麗的深海裡，缺氧的痛苦折磨得海薇似胸腔即將爆炸開來一樣。
終於，海薇放鬆了對小嘴的制約，吐出滿嘴的二氧化碳，任由失去力氣的身體像是裝上了天使羽翼般，緩緩、緩緩的向上飄浮……
冰冷——是她唯一的知覺。
而，死亡——是她可以預見的唯一下場。
海面上，有著一道耀眼的金光，好像是上帝在招喚著她的回歸。
海薇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靈魂在游？還是她的肉體真的一同飄向了頭頂的光亮處？
天堂……我要上天堂了嗎？炙熱的淚水交融在冰涼的海水裡，海薇還不想放棄生命！
不要啊！人家還不想死！她才二十六歲，有太多好玩、好看、好吃、好喝的玩意兒都沒享受過！而且，她……她還沒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呢：
「咳……咳、咳，不要……就算是天堂人家也不去……人家還不想死……嗚嗚嗚……」痛哭失聲的海薇，下意識的想伸手擦去滿臉的鼻涕眼淚——
卻發現自己一手被牢牢的固定在一個溫暖的、厚實的執握裡，另一手則是緊緊抓握著硬梆梆的某樣圓形物體。
海薇不確定的睜開眼，觸目所及軟綿綿的大床、暖呼呼的錦被、金碧輝煌的豪華套房、還有……一雙性感、黝黑的大手，將她白嫩的小手緊緊地包圍在手心裡。
「妳終於醒了。」低沉的男性嗓音，醇厚似陳年的美酒般，誘得海薇酡紅了粉頰。
順著性感大手向上看去，她青澀的水眸對上男人莫測高深的利眼，這一看，幾乎令海薇跌進那一雙無邊無際的深邃黑眸中。
嗜血的眼眸閃爍著瑩瑩邪光，冷眼盯視著床上嚶嚶呻吟的女人，他的黑眸迸射出奇異而迷人的火光。
兩人的目光灼灼的交纏在一起，瞬間，她脹紅了粉臉。「我……」
「害怕嗎？不需要吧，我什麼都沒做過……」大手捏了她白嫩的掌心一下，男人說話的語氣有種令人暈陶陶的魔魅。「至少現在還沒。」
為此，海薇不自覺的憋住了呼吸——
海薇的臉紅，可不只是為了他好聽的聲音！
媽媽咪呀，這個男人長得實在……實在太帥了！眼前這個正邪難辨的男子的外表，可真是酷帥得令人瘋狂──標準的高大身材、略長的微鬈黑髮、方正剛毅的臉型，再配上輪廓鮮明的五官。
帥氣垂散在寬闊額頭的髮絲下有道濃密的黑眉，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高挺的鼻樑，鼻翼略為張開，性感的薄唇正彎著令人心跳加速的弧度。
「妳的臉好燙，不舒服？」性感大手呵護的撫上她的額頭，那寬厚的手掌罩住了她整個小臉——
海薇偷偷的深吸了一口氣，那帶著迷人麝香的純男性氣味混合了些微雪茄的香味，頓然令她神魂顛倒。
「沒……沒事，我沒事……」顫著嘴唇回話，海薇的反應活像親眼看到了金城武。
怎麼會沒事？她被他迷得魂都飛了！
「告訴我妳是誰，為什麼昏迷在海上？」性感大手挑逗的、折磨人的，慢慢向下滑開，可長指卻似不經意的觸碰著她半張半合的唇，誘引得海薇心跳失速。「迷路的美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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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迷路？美人魚？」海薇眨眨眼，還不能習慣眼前俊男如此惑人的魅力。「我叫邵海薇……噢！」她輕輕動了一下身子，就感到全身疼痛，伸手摸了摸漸漸傳來痛楚的腰側，她記起了所有的事……
「這裡……是地獄？天堂？還是海龍宮？」她記起了自己為了逃離那些壞人的魔掌賭命跳海的所有經過了！
「我……我沒死吧？我還沒死吧！」焦急的拉東扯西，海薇想要找尋自己活著的證明。
他冷哼一聲。「哼，死了……」親暱的將耳朵貼覆在海薇隆起在錦被下的柔軟胸脯上，他的語氣引人遐思。「就感覺不到心跳了吧？」
不知他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但這煽情的動作再次激起海薇滿臉紅霞。「呃……是、是啊。我的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得好厲害，應……應該沒問題……」
「要是我再晚一點發現妳，妳這條小美人魚可能真得回海龍宮報到了。」抬起頭，大手寵溺的輕撫著她的一頭亂髮，他的臉離她好近好近。
灼熱的氣息噴拂在她臉上，引起她一陣輕顫。「剛才船上的醫生來看過妳，檢查結果沒有大礙，妳的身體很健康。」將她生澀的反應看在眼裡，他笑了，身體退開了些。
「健康……喔，我當然健康啦，這十幾年來，老爸老媽天天逼著我吃補品、還強迫我運動健身、定期上醫院檢查身體……不是海薇我自誇，從我有記憶以來，這整整二十六年，我都沒生過什麼大病呢！」毫無心機的海薇大剌剌的說。
像想起什麼似的，海薇又突然開口。「唔……話好像不能說得這麼篤定……因為我十七歲以前的記憶是不存在的……聽老爸老媽說，我十六歲到日本留學的那一年裡，好像出了什麼事……」
她偏著頭，苦惱的沉吟著。「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也想不起來了，總覺得一去回想，就有種讓人好心痛的感覺……哎呀，記不起來就記不起來，算了，還是別去想啦！對了，你是誰啊？我……我們現在在哪裡啊？這個房間好美喔。」
老爸老媽？聽到她的話，男子彬彬有禮的俊逸面容，在一瞬間，突然閃過了一絲極不易察覺的冷厲神色……但隨即又恢復過來，海薇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
「是我疏忽了，聊了這麼久還沒自我介紹。我是傅燁，『晶燁號』的所有人，我們現在就在船上。」
「船上？那我們離沖繩很遠囉？！」想到自己原本只想「出門晃晃」，現在竟然搞到「離家三千里」，海薇突然自床上彈起，高級錦被以一種媚人的嬌態緩緩自她不著片褸的嬌軀上滑落。
「啊……我怎麼沒穿衣服！」她急驚風的扯住被子蓋著自己，小臉已經快起火燃燒了。
「妳的泳衣在救妳上船時扯爛了。」瞧見她嬌羞的模樣，原本冷著臉的他竟不禁笑出聲來，他站起高大的身子，帶著無限的壓迫感傾向她——
「你……你要幹嘛……」管不住心頭的小鹿亂撞，她瞪大了媚眼看著傅燁偉岸的身子壓向她。
「我……我……你是很帥沒錯……不過我……不能啦！不能這樣啦，雖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是這年頭已經不流行以身相許這一套了啦！而且我看電視演的，要『那個』之前，起碼也要先喝喝咖啡、拉拉小手、看看電影、吃吃大餐、談談心才可以……咦？」
嘖嘖嘖，這女人的演技真是一流！傅燁記得很清楚，十年前的邵海薇是怎麼以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孤女角色，攪得他傅家天下大亂的！
十年前，她和父親一起離家後就銷聲匿跡，直至這個月，傅燁才在台灣獲得她的消息。聰明的她倒是懂得「大隱隱於市」的道理，但，以平民百姓的身份隱身於繁華台北城，就想避開他的獵捕嗎？
真是太天真了！
使計抓來邵海薇，傅燁不只是單純要除掉這個該死的女人而已！
他要的是毀掉她、折磨她！
就像當年她害得母親和他那樣……為了那可笑的「愛」，失去了心神、失去了靈魂！
既然她這麼入戲，那麼，在他失去耐性以前，傅燁願意放下身段，陪她過過戲癮！
至於結局……早在一開始時就注定了！
她，只有身心俱碎的份！
傅燁露出玩味的笑容，這個狂傲的笑，幾乎藏不住他體內正吶喊著爆發出來的殘虐性格──
「哈哈哈！」生平第一次無法主宰自己心情的轉折，傅燁很不紳士的當著她的面大笑出聲，從床頭拿來一套白色輕紗曳地長裙，裙上橫陳著一條淚滴狀的晶鑽項鏈，是給她搭配的飾物。「這套衣服，應該很適合妳。」
不知怎麼的，聽見他低沉的笑聲，讓海薇在羞窘之餘竟覺得溫暖，一時之間，孤身一人遠離家園的擔憂竟然不那麼重要了。
「好漂亮喔！給我的？為什麼？」她驚嘆著接過傅燁的禮物，像個大孩子般順手拉住他的長指，讓他仍維持著「貼」在她身上的姿勢。
「合適的禮物，送給合適的人。」聳聳肩，傅燁低啞的開口。
「不過……」說這話時，傅燁的眸閃過太多複雜的情緒，那其中的意含，是單純的海薇不可能理解的。「再美的飾品，也比不上妳的笑。」
抵著他，海薇感到怪異的觸感，她不自在的扯了扯隔在兩人中間的錦被。「什麼東西，硬梆梆的？」沒頭沒腦的，她突然問了一句。
直視著海薇的眼睛，傅燁挑起惑人的淺笑，下半身誘惑力十足的繼續貼著她的身體挪動。
「嗯……真的很硬咧。」海薇一點也沒發現自己說錯了什麼，不解的望了他一眼——才舉起剛剛伸下被子裡的那隻手一瞧。
「又硬又圓……」驚愕的發現她的手心裡那個「硬梆梆」的玩意兒，竟是個閃閃發光的「金幣」？！
「這……這是什麼？」翻來覆去的研究著手中這連在一條華美金鏈上的金幣，海薇的纖指輕輕撫觸著鐫刻在上頭的「傅」字。
「傅……」她喃念著，那軟軟的語調引來了傅燁冷眸裡的火光，足以殺人的火光，燃燒在噬血雙眼中，幾乎將他先前精心維持的溫柔假象焚燬。
感覺到他焰火般牢牢的注視，海薇猛地抬起頭──
「這個金幣又是你送的禮物嗎，傅燁？」她甜甜一笑，笑彎了一雙水燦燦的眸子，偏著頭膩在床上的模樣，像隻討人喜歡的小貓。
「妳不記得這金幣？」他鎖著眉重複她的話，眉間的仇恨，因為她那令人動容的表情稍稍軟化了些。
「我……我應該記得嗎？它好漂亮喔……一定很貴！我不能要。」
舉手將手裡沉甸甸的金幣遞還給傅燁，海薇又問：「這是幸運金幣嗎？為什麼碰著它的時候，我的心裡就覺得暖暖的，有一種好幸福、好像會有什麼好事發生的感覺？！」
她不記得……不記得這枚金幣了？搖了搖頭，傅燁試圖甩開腦海裡的疑問、也甩開她甜蜜喊他名字時帶給他的怪異感覺。難道她不是那個邵海薇！怎麼會……的確，和「她」相比，眼前這個少根筋的女人的確太天真了！可她的長相，分明就是……
「這金幣……是我自海上救起妳時，妳從我的脖子上扯下來的。」傅燁拉開襯衫，脖頸處有著一道深深的紅痕。
「天啊……」驚嘆著，海薇的眼裡泛起了水波。「對不起！我不知道……」她的手指極輕極輕的撫觸著那道浮腫的傷。
「沒什麼。」別開頭，他抗拒著她的溫柔。
「我真的不知道，你一直都戴著它吧？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海薇沒有理會他的冷淡，仍注視著他的眼，她誠懇的道著歉，那雙明媚的眸子彎彎的逸出一個淺笑，很淺很淺——莫名的，傅燁為此感到心慌。
無法漠視心底那狂亂的騷動，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小女人十分「危險」！
儘管在她和他的這場「遊戲」裡，一無所知的她絕無半點勝算！
但一向依靠直覺行事的傅燁在此時此刻，卻為了她一個笑容心慌……他全身的細胞都在警告自己應該遠離她！
事情完全走樣了！
情勢的控制權似乎脫離了他的掌握！
原本，他是要狠狠誘惑邵海薇、羞辱邵海薇、恐嚇邵海薇，如果必要，他也不排除用身體污辱邵海薇至死！
可這一切的惡意傷害，都是針對那個該死的賤人「邵海薇」！
眼前這個笨女人……雖然和「她」有著相同的名字和外貌，卻怎麼也不可能是他記憶裡那個「邵海薇」！
這……這到底是怎麼該死的一回事？不能容忍事情失控的傅燁在心裡怒吼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一定很痛吧？」她輕輕對著他的傷痕吹氣，立時挑起他下腹的焰火。
「時間晚了，妳休息吧。」她近乎白癡的天真讓傅燁怒不可遏，再也聽不下任何一個字的他，幾乎像逃難似的丟下話便離開了艙房。「明天，我再來看妳。」
「啊……喂，你的金幣……」海薇不明白他的怒氣從何而來，這個救命恩人的火氣還真大！
但，看著手裡沉重的貴重金屬製品，她的心卻因為傅燁的話而溫暖起來……
明天，我再來看妳。
「好棒喔！明天，明天……還可以再見到他！」
※※※※
「這個蠢女人……」他的火氣在接觸到等在門外迎接他的曦時，立刻就爆發開來。「絕不可能是我要找的邵海薇！」抽出口袋裡的照片，傅燁將它狠狠甩在手下臉上。
無視曦瞬間刷白的臉色，踏著懊惱的步伐走向船上的賭場，傅燁無情的下令。「二十四小時內弄清問題出在哪裡。」
「是。」曦不敢相信，向來完美無缺的自己竟犯了錯、觸怒了冥帝。「那，傅爺，這個女人……」
「解決妳自己的問題就好，其他的少管！」該死的！他已經受夠這些多嘴女人的氣了！
尤其是裡頭的那個女人！美則美矣，行事談吐卻像個無知少女？
他記憶裡的邵海薇，不該是淫邪、勾人、下賤的無恥娼婦嗎？為什麼經過這些年，她不但一點也沒變老，反而比他記得的更嬌美、更天真、更誘人了？！
他該死的、迫切的需要答案！
「記住，曦，妳只有二十四小時，千萬別再讓我失望！」
※※※※
鬆開襯衫的衣領、踩著氣悶的沉重步伐踩進晶燁號特設的賭場時，傅燁的怒火已稍稍能夠控制得住了。
「傅爺，這邊請。」服務人員恭敬有禮的迎請傅燁走向他常玩的特定賭桌。
點點頭，傅燁隨他走過去，冷厲的目光掃過滿室的貴賓——聞名世界的豪華賭船裡，美食、美景、美女、各式博奕娛樂應有盡有。
傅燁用集團主席的財富創造了這個奢華的煉獄、用黑社會絕對的權勢主掌這個罪惡的錢窟，在這裡，歡迎狂賭爛醉、歡迎放縱逸樂、更歡迎找碴鬧事——這麼一來，傅燁就有了大開殺戒的好理由。
可惜，上得來晶燁號的男女，泰半都是世界知名的富豪明星、王公貴族、政壇巨擘，不只沒人丟得起那個臉、更沒人膽敢在此玩命！
誰敢在老虎嘴邊拔毛？又不是不要命了！
每每看著沉溺在此的富豪男女轉手間輸贏著巨額錢財，痛哭流涕、或是毫不在乎的掏出地契、房契、名車、華屋……等等打拼了半輩子才獲得的「寶貝」，試圖博取「最後的勝利」的那副蠢樣時，傅燁總在心底嘲笑人性的可悲。
人總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擁有時的難得、可貴！
這些年來，多少人在這裡敗光家產、輸去一切，看著旁人的痛苦，總讓傅燁獲得一絲絲精神滿足的快慰。
除了每年和陽光之子那票好兄弟們的聚會以外，晶燁號就是他放鬆心靈的休憩站，不只因為這裡縱容賭財、賭色、賭命的道德淪亡，填滿了他內心深處噬血的慾望，更因為他僅存於世的親人，傅彥伯父，正是晶燁號的船長。
「伯父，贏了不少啊？」傅燁開口向他問候，滿意的看見他面前那堆小山一樣高的籌碼，讚賞的眼神轉向發牌的女服務員——很好，待會兒，他會記得好好獎賞這個懂事女孩。
「還好，小玩一下而已。」年過半百的傅彥笑吟吟的拍拍身畔的座位。「燁，事情都忙完了？」歲月未曾減損他的俊逸，加上他謎般的紳士氣質，總能輕易吸引到無數美女的青睞。
「事情……還在處理中，您別擔心。」笑了笑，傅燁沒有洩漏太多——邵海薇的事，現在還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示意旁人倒了杯酒，傅燁轉頭打量眼前這和他有著相似外表的好好先生──伯父真是傅家的異類。
跑了半輩子船的伯父，和記憶中冷酷嚴厲的父親形象完全不同，個性溫吞善良得像個老好人。
這些年來一手肩負起細心呵護他的責任，總以無盡的親情包容他的一切，甚至知道他涉入關東地下勢力分贓的事也沒有半句苛責……一直以來，終身未娶的伯父像道清泉般洗滌他污穢的心靈。
失去了父母之後，被迫在瞬間學著長大、被迫接掌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的家族企業，在商場上孤軍奮戰的他，若不是靠著家中這位長者的支持，傅燁的身心早教商場上的爾虞我詐給壓搾得心力交瘁。
然而，再怎麼樣的小心呵護，生命中，總有突然出軌的叛逆——十八歲那年，已考上第一志願東大法律系的傅燁在面對母親自殺的遽變後，於應該到學校報到的那天，沒來由的消失了四年時間。
當時，他的失蹤曾引起社會的廣大關注，一個天才資優生、傅大財團繼承人的失蹤，實在叫人無法忽略！四年後再次出現時，傅燁已經從男孩蛻變為男人，他不只由伯父手上繼承了家業，更是統治關東地下勢力的「冥帝」。
僅用一年的時間，傑出的傅燁便能「互蒙其利」的操控正、邪兩種身份，將本身的權勢擴增數倍。
這些年來，傅氏已經成了全日本最有勢力的僑領，每年百億日圓的政治獻金，為他帶來良好的政商關係、舉足輕重的地位，打個噴嚏都能讓日本政府大地震。
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那四年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唯一能夠證明他的成功並非偶然的證據，大概是他遍佈全身、超過三百道的大小傷痕吧。
「別擔心、別擔心，你這孩子就只會叫我別擔心。」一雙老眼心疼的望著姪子敞開的領口裡，那道劃過心口的長長疤痕，傅彥嘆息著。
後天……後天就是弟媳的祭日……十年了，那份蝕骨蝕心的愧疚還在傅彥的心裡折磨著他。
每次一看到燁，傅彥的心裡就好痛苦。天，他該怎麼告訴燁這單純的孩子「事實」？
萬一他說了，燁會不會就此仇視他？憎恨他？
「伯父，身體不舒服嗎？您的臉色……」傅燁難得流露感情的俊顏有著淡淡的擔憂。「叫醫生來看看吧。」
「沒事的，只是想起了往事而已……後天，是你母親的祭日吧，要把晶燁號靠岸，回家去拜拜她嗎？」
「祭日……」沉吟著點點頭，傅燁突然露出一個燦笑，順手將手邊所有的籌碼推至莊家面前。
「回去，當然要回去，祭品我都準備好了。」他翻開手裡的牌——同花大順，示意隨從將贏來的籌碼全撥給伯父，傅燁起身，離席。「我相信，母親在天之靈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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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回到辦公室，傅燁俊美的面孔帶著一絲邪惡的冷笑，和難以捉摸的嘲諷。認真注視著液晶瑩幕上的影像，那對散發出奇異精光的黑眸，更顯得魔魅。
「修練得再到家，狐狸精終究藏不住狐狸尾巴！」盯著即時傳送的影像，傅燁清楚看見海薇迷人的睡姿。
踢開了身上的錦被，海薇光裸的長腿跨上抱在懷裡的枕頭，似慾求不滿的磨蹭著。
一張粉嫩小臉上，全是令人著迷的艷色。
傅燁看她小嘴裡嘟嘟嚷嚷的，不知在說些什麼，終於無法按捺聽不到聲音的惱火，傅燁在凌晨時分來到了自己的臥房。
「唔……不、不要再來了……」海薇在夢中輕吟著，小臉上全是汗水。「你到底要幹嘛？」
那聲音，似求救的輕呼、更像挑逗的呻吟！這種折磨人的技倆，傅燁在十年前的那一晚就領教過了！
「我還真是好奇，到底，那個能讓妳在夢裡發浪的人是誰？」氣憤的走近她，傅燁感到怒火之外，體內還有其他炙熱的焰火，由下腹熊熊向上竄燒。
不能動她！傅燁告訴自己，在曦確定眼前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前，他不能、也不該動她。
明天，答案就會出爐，如果她真是邵海薇，那麼傅燁會讓母親瞧見苦等了十年的殘酷復仇；如果，她真的不是邵海薇，只是一個同名同姓、又長相相似的無辜女孩，他會……
他會放她離開。
點點頭加深自己絕不妄動眼前美人的決心，傅燁卻情難自禁的伸出食指，輕輕撩過她絲滑觸感的長腿……
「喔……」像似極舒服的享受一般，海薇輕嘆了一聲。
累了一整天了，海薇在傅燁離開後便睏意極濃的爬上床，沒多久即沉沉睡去，但夢中，卻又出現了那個纏擾了海薇好幾年的男人。
男人的臉總是模糊，不論海薇如何努力，但她從來都看不清他的面目。男人經常出現在海薇的夢裡，每次總是遠遠的保持一定的距離，嘆息的瞪視著她，好像她做錯了什麼、狠狠傷了他的心似的。
但這一次，他大膽的走近了她，還囂張的對她上下其手。
在她無言的邀請下，傅燁的大手撫上了她的酥胸，而且四處遊走……「妳的反應，就像當年一樣直接、熱情。」
海薇第一次聽見男人的聲音，卻覺得再熟悉不過了。
「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好像認識你？」她在夢裡問他，也問自己。
「妳什麼都不記得？妳真的不是邵海薇？」傅燁不知道自己究竟希望聽到哪個答案，如果她是，那麼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如果她不是，他就不該沾惹這個無辜的女人……
不！他怎麼會有「無辜」這種想法？
他根本不可能會憐惜任何女人的，不是嗎？
不碰她，不過是他看不上她，
「我是啊，我是海薇，你又是誰呢？為什麼老是在我的夢裡嘆氣？你生我的氣嗎？」她在夢裡瞪大眼睛，沒有顧忌的抓住他的手，希望感受到他的體溫。
「我是……一個恨妳……」黑暗中，那令人迷醉的嗓音出現在她耳邊。「又愛妳的人……」熱呼呼的氣息，誘引得海薇全身泛滿雞皮疙瘩。
「確定一點嘛，你到底是恨我還是愛我？愛我……應該很簡單吧，老爸老媽都說我人見人愛，要不然也不會把我從孤兒院裡領養出來。」潛意識裡的海薇，承認了平時絕不會公開的秘密──她，是一個被領養的孩子。「可是你……為什麼要恨我！」
「妳也是孤兒？」傅燁驚愕的幾乎想當場喚醒她，他必須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那個孤女邵海薇！「妳什麼時候被收養的、在哪裡被收養的？」拉掉隔在兩人中間的被子，傅燁將她整個人壓在身下，直接讓她感受他身上勃發的慾望。
「你好燙！」她拚命的扭動身子，想躲開他炙熱的軀體。「又好凶啊！」
傅燁低吼出聲，狂猛的攫住她的雙唇，好一會兒才放開她。「快說！」他的呼吸漸漸粗重，緊繃的身子說明他正極力的壓抑衝動。
海薇乖乖的不敢再動。「記不清楚，好久以前的事了，老爸老媽說我從小是個孤兒，十六歲時因為考到獎學金，到日本做了一年的交換學生……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又被人送回台灣，那時我還生了一場大病，把以前所有的事全忘光了，每天變得呆呆傻傻的，他們才把我帶回家……」
傅燁想知道父親的下落！「誰送妳回台灣的？」他的唇往下游移，大手肆無忌憚的在她的酥胸上輕撫，逐漸挑起海薇稚嫩的情慾。
「一個溫柔的伯伯……」她搖著頭抗拒他的熱情。
「他到哪裡去了？」一邊問著，傅燁的嘴裡也沒閒著！
「哎呀，你幹嘛一直咬我，咬得我全身好熱，叫我怎麼想？」海薇嘴裡支支吾吾的，小手拍打了他一下。
「好好想一想，告訴我……」她突生的怒氣讓傅燁想不透，這個女人，和他所認識的邵海薇，簡直沒一處相同。
「車……車禍！」海薇沒來由的哭了起來，打心底感到深深悲傷的痛哭出聲，讓傅燁停下了所有的動作。「伯伯死了，我……我的寶寶也死了！」
她的話，讓傅燁震驚得差點摔下床！「妳說什麼？！」
「我……我和少爺的寶寶……」放聲大哭的海薇臉上那悲傷的神情，是傅燁從沒見過的。
「什麼少爺？什麼寶寶？妳說清楚！」傅燁用盡全力克制自己，才沒有衝動的拍醒她。
但海薇不再解釋，她只是哭泣，甚至睜開了雙眼，但那雙水汪汪的大眼裡沒有焦距。「不能想、不要想、不可以再想了……再想會很痛苦，老爸和老媽說過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如果以前的事讓我不快樂，就把它們忘記吧……」
生平第一次，傅燁有個衝動擁她入懷，她那副嬌嬌弱弱的樣子讓他看得好心疼……
心疼？
又來了！他怎麼會對這個詭異的女人，產生這麼多不必要的情緒？他到底在幹什麼？！
「過去……真讓妳那麼痛苦？」連傅燁自己都不清楚這些話，是怎麼從他嘴裡跑出來的，等到傅燁驚覺自己說了什麼時，海薇又閉上眼睛，沉入睡夢中了。「難道就沒有一絲絲讓妳快樂的事？」
她沒有回答，那均勻的呼吸聲，代表她正睡得安穩。
等不到任何回應，傅燁頹然起身，她莫名其妙的「答案」讓他頭痛不已，這一切的混亂，究竟有誰能夠解答？
※※※※
東方魚肚漸白，晨曦耀滿天際，在離開海薇後，又回到賭場裡豪賭了一夜的傅燁走到甲板吹風，試著讓自己的腦袋清醒清醒。
賭博，是人生無數大小競賽裡稍具樂趣及刺激的遊戲之一──是天生嗜血的本性所致吧？傅燁只要看到有人因為傾家蕩產而痛苦時，就會覺得人性真是卑微得有趣。
再多的錢財，說起來，也不過是身外物而已，真有必要到尋死覓活的地步嗎？換個角度想想，其實感情不也是嗎？為什麼世上還有這麼多癡情人，為了一份遲早要結束的、虛幻的感情，而付出一切……值得嗎？
「值得嗎，媽媽？」傅燁懷疑自己真能忘掉母親在他面前上吊的錐心之痛。
「這份決絕，是為了狠心離棄的爸爸？還是為了無恥介入的她？」傅燁弄不清母親走不出的死胡同，究竟是瘋狂的愛意、還是瘋狂的妒意？！
不管如何，若不是邵海薇的出現，這一切的悲劇不會造成！在他親手毀掉她之前，他必須弄清她的真實身份，更要找到當初拋下他們母子的父親大人，不管他老人家是死是活……
「傅爺，這是昨夜收到的資料，很抱歉，因為屬下辦事不力，而造成您的困擾……」曦自責的垂下頭，顫顫的手指交出詳細的調查報告。
「我只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邵海薇。其他的不重要。」冷淡打斷她的歉意，傅燁翻開厚厚的完整紀錄。
「我要看的不是這些廢話，知道她哪一年出生、讀什麼學校……跟我要的答案有什麼關係？她，到底是誰！」
被他冷厲的口氣嚇到，曦發現今天的傅燁似乎比平時更火爆。「雖然收養她的老夫妻也姓邵，但據孤兒院的資料顯示，她的本名就叫邵海薇，還有，十年前，她的確曾到日本留學，之後離開日本、回到台灣的時間，幾乎是和您要找的邵海薇一模一樣……」
「答案是？」
「她是您要找的人沒錯。」曦被傅燁的眼神嚇退了一步。「因為某些原因，她曾到精神療養院就診，她似乎患了選擇性失憶症……所以，人格的異常或分裂，並不足為奇。」
傅燁點點頭，雖然還不能完全、百分之百的確定房裡那個邵海薇的真實身份，但曦找到的，已經是最接近事實的答案了……
「今晚晶燁號就會靠岸，妳到台灣走一趟，找到那對老夫妻、或是療養院的醫師，我要知道她到底發生過什麼事。記住，給我完整的答案。」傅燁在曦的耳邊低聲下令，遠遠的，看來就像在對情人親密耳語一般。
沒想到，這畫面，竟落入了海薇眼裡──
※※※※
傅燁擁著別的女人？！
摸不清突然的心悸是怎麼一回事，只是當海薇再有知覺時，她已經落入一個男人寬大的懷裡了，而心神腦海，全充斥著「傅燁擁著別的女人」這幾個字。
「呃……我是怎麼了？頭好痛……」緩緩睜開眼睛，海薇意識仍然模糊，心口上，卻仍難受得揪痛著，那是她不曾感受過的沉重印記……是悲傷嗎？因為看到某人某事悲傷？
「妳剛才昏倒了，原本好好站在這裡的，突然的，就這麼直直倒下來……妳生病了嗎？」傅彥顫慄的問著，他永遠忘不了這張妖媚的、惹人憐愛的美顏，她……她是……
「邵海薇。」傅燁喊著她的名字，聲音裡有著太多的警告。
聽到那個令她心跳加快的低魅嗓音，海薇抬眸向傅燁看去，未曾回頭將抱擁她的男人細瞧。只見那個俊美的男人鐵著一張臉向她直直走來，冷冽的雙眼像要冰凍她的靈魂一樣瞪視著她，海薇瞬時又感到莫名的悲慟，意識抽離前的心慌立刻將她包圍……
「伯父，看來，您比我早一步發現我愛夢遊的『貴客』了。」寒著聲音，傅燁不甚滿意的看著傅彥擁緊只穿著一件他的襯衫的她——她偎在任何男人的懷裡，都是這麼貼切舒適嗎？
「我……我不是夢遊，我是想找你……把你的東西還給你的……」不知道為什麼，在看見剛才他與其他女子的親暱畫面後，海薇無法直視他……似曾相識的痛，在她心底不斷發酵、擴大。
可是，怎麼可能呢？
昨天，不過是她第一次見他。自己怎會把他看得如此重要？自己怎會為了一個陌生人如此在意？
陌生人……
「你不是陌生人。」握緊了手心裡的金幣，海薇突然開口，頓時讓傅燁、傅彥兩人大感不解。
「我當然不是陌生人，妳睡昏頭了？昨夜我們才見過面，我是傅燁。」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記得。」不知自己為何要感到心虛的海薇，吶吶的接口。
「燁，這位小姐……」傅彥心中有太多的問號，他暗示傅燁為他介紹。
「伯父，甲板上風大，您要不要回房休息，經過一夜奮戰，您也累了吧？」傅燁不著痕跡的將海薇納入自己懷中，沒有任何解釋的帶她離開。
「我……這……」傅彥瞭解他的意思，卻怎麼也無法移開對海薇的注視……太像了，怎會有人長得如此相似？
如果，她就是「她」，傅彥有太多話想要問清楚，十年前的悲劇，究竟……
「我先送她回房了。」留下這一句，傅燁和海薇就消失在他面前了——
就像，當年弟弟帶著邵海薇消失在他的人生裡一樣。
※※※※
「我看見了。」沒頭沒腦的，海薇突然對著傅燁的胸口說。
「什麼？」感到縮在自己懷裡的小人兒不安的動了動，傅燁沒有多加理會的繼續往前走。
「你和一個很漂亮的黑衣女子說話，你……親了她！」海薇的纖指顫顫的沿著他敏感的耳廓劃動。「……就在這個位置！」
「然後？」傅燁略過心頭酥麻的感受，不明所以的反問。
「我……」海薇語塞了。是啊，然後呢？他跟誰怎樣，自己管得著嗎？她是他的誰？！
「別告訴我，妳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昏倒的，如果……」拉長語調，傅燁在進門後，抱著她走向釘在地板上的真皮沙發。
「如果什麼？」
「如果妳是『真的』昏倒的話。」不開燈，傅燁在微亮的天光下扣住她小巧的下巴，回想起十年前自己與她的第一次。
「你暗示我在演戲的可能性……」海薇在黑暗裡放心的皺著眉。「未免太沒禮貌！」
「妳不是嗎？」傅燁的聲音懶洋洋的，像頭正在打呵欠的獅子。
「當然不是，我為什麼要演戲？！」氣憤的，海薇想掙脫他的懷抱，卻讓自己的身體與他更貼合。
「也許，妳是想引人注意。」抓緊她，不讓她再挑起自己身體的反應，傅燁殘忍開口。「也許，妳是……不甘寂寞？」
「我——」所有反駁的話，在下一秒，全讓傅燁吞進了唇。
他想念這張小嘴，他想念這身曲線，他想念這個香味，他想念她……不論她是該死的邵海薇、還是誰。
鏈墜的重量、微涼的觸感，突然似枷鎖般攀上傅燁的脖頸，讓他的理智稍稍回籠。「妳做什麼？」
「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做什麼』，我去找你，就是為了還你這個。」為他戴上金幣項鏈後，她的指仍未離開他。「才不是要監視你、偷看你、引起你的注意！更不是不甘寂寞！」
她的手指，輕輕觸著他的肌膚，像在安撫他逐漸紊亂的呼吸，又像要挑起他體內的火焰……
就在她狠心離去的那一天早上，她也做過這個動作！「住手。」傅燁不能忍受自己總在她面前失控。
「還痛嗎？你該擦擦藥的。」海薇還是在意著自己弄傷他的事。「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的確是妳不好。」瞪著她，傅燁的心思千回百轉，全繞著同一個主題──這個女人，若不是真的人格分裂，就是戲胞太強，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幾乎要相信她和那個邵海薇，真是天差地別的兩個人。
「這金幣，對你很重要吧？」海薇幫他把鏈子的位置調整好，讓金幣的位置貼近他的心跳。
「何以見得？」冷冷的回她一句，傅燁不想知道自己為何對她滿懷希望的語氣感到窩心。
「它有你的味道，好聞的味道，讓人很心安的味道。」海薇的小手，隔著一枚金幣，貼在他的胸口，探測傅燁的心跳。「告訴我它的故事好嗎？我想了一晚，好好奇。」
「妳……一點印象都沒有？」傅燁無意發火，卻無法克制對她生氣。「包括妳怎麼為了它失身、怎麼用它放棄了一段感情、怎麼用它傷害一個深深愛著妳的男人……」
「那……是我的故事嗎？」他的語氣，讓海薇感到一陣心寒。「是我和你的故事嗎？」
她的反詰聽在傅燁耳裡，無疑是最嚴厲的嘲諷，沉默了三秒鐘，傅燁猛然將她壓倒，按下身畔的開關，室內頓時一片光亮。
就在這一刻，海薇真正見識到他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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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你怎麼了？」海薇不由得害怕起來。
「看樣子，妳總算明白自己的處境了。」傅燁揚著唇，露出啥血的笑容。「懂得害怕，是好的開始——」
「什麼好的開始？」海薇知道他必定還有下文，他的眼神說明他的內心對自己有太多複雜的情緒，絕不可能無條件就放過她。
「我們之間的交易。」傅燁的答案很簡單，他要她，無庸置疑。
「交易什麼？你為什麼和昨天的你這麼不一樣？我做錯什麼惹你生氣嗎？」話雖如此，但海薇的反應，可沒有半點羞怯。
她的小拳頭握緊了又放鬆，還直直的瞪著他，傅燁真的不得不懷疑，眼前這女人究竟怕不怕他？！
他看得出，這雙水眸中正燃燒著熾烈的怒火。「男人和女人的交易，還能是什麼。」
他會對她感興趣，不光是因為這美麗的外貌，除了想得到海薇的身體外，他最想做的，就是撕下海薇的一切偽裝，他要徹底揭開她的假面具，他要無情的刨出她所有的秘密。
「為什麼要我？你對我認識多少？這樣問不覺得唐突嗎？我不會因為你長得帥又有錢、曾經救過我、還送我漂亮的衣服，就答應什麼一夜情、或伴遊的喔！你應該不缺女伴吧，剛才那個黑衣女子呢？」直脾氣的海薇壓抑著怒氣問。
「女人，我的確是不缺，但是此時此刻，我對妳更感興趣。」傅燁的吻像個印鑒，準確無誤的蓋上了她的檀口，印上了她的心坎。
海薇心裡明白，她的反抗不純然是拒絕。
對他的感覺，是她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像是等待了一輩子的人，有一天突然慧星撞地球的蹦了出來，就直挺挺的站在你面前！
但，讓她不懂的是……為什麼她對眼前這男人的感覺，是如此的矛盾？
既著迷又害怕。
既心疼又介意。
既想加緊腳步逃開與他有關的一切，卻又想將他擁入懷裡，安撫他「受傷」的靈魂。
可到底，她是從哪知道他的靈魂受過傷的？
他和她，不才是剛剛認識的兩個人嗎？
他的世界，怎麼可能是平凡的她觸碰得到的呢？
「妳的答案？」細細吮舐她甜美的唇，傅燁抵著她問，他的眸裡迸射出魅力火花。
「你說交易……那，我拿感情和身體，換得了你什麼？」海薇大膽的問話，讓自己酡紅了小臉。
「換妳失落的過去——妳所有的回憶……」傅燁讓未盡的話語藉著纏附在她小嘴的唇舌，吐在她的口腔裡。還有妳欠下的一切孽帳！
「可……可是……」在理智喪失前，海薇稍稍推開他的佔有。
「我……你不能強迫我，在任何情況下，我和你之間發生的一切，都只能是你情我願的喔。」
「既是交易，就是買賣。一個出賣自己的女人，還有這麼多規矩？」挑起眉反問，傅燁的語氣十分嚴厲。
「我不管……你不能強迫我做任何我不願意的事，不管是床上還是床下！」難堪的別開眼，海薇堅持得到他的保證。
「我對不情願的女人，向來沒興趣。」起身離開她，傅燁高傲的丟下話。「晚餐時我會來接妳，今晚……有個特別節目！」
來不及問清楚到底有什麼特別節目，他已經離開了，海薇怔怔的看著他獨自離去的背影，發熱的雙眼突然濕潤了起來——
「眼淚？」她沾了沾那陌生的液體。
記憶裡，自己從未為任何人事物流過的淚，竟然沒半點預兆的落了滿腮。
無法解釋的痛——那是心疼的感覺，硬生生的劃過她的心房。
「傅燁……」海薇輕喊著他的名字，語氣柔媚。「為什麼……你的背影會讓我想哭！」
※※※※
漫長的一整個白天，海薇一直沒有再見到傅燁。除了午餐時由專人送來精緻餐車的美食外，她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發呆。
海薇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將自己目前的處境整理個頭緒出來。「我現在……算是傅燁的客人，還是囚犯，還是……情婦呢？」
猜不透莫測高深的他心裡到底有什麼想法，海薇總覺得他看她的眼神是一天一個樣！
這古怪、神秘的帥哥，讓她完全無法捉摸。
用過午餐後，海薇想得頭都暈了，再次爬回舒適的大床上休息。「哎，多想無益……」
不太優雅的打了個呵欠，海薇翻過身，讓自己織小的身子放肆的呈大字型趴臥在床。「咦……這是什麼？」
隨處亂掃的目光觸及床頭書櫃裡最角落的位置，一張淡淡灰色的紙條，神秘兮兮的緊緊夾附在邊側。
止不住好奇心的誘引，海薇伸手摳出那張紙條——
有時候，會覺得全世界都詭異得不可信賴，甚至連自己，都要懷疑下去。
所以我不勉強你相信什麼。
你不需要擔心什麼、煩惱什麼。
關於愛情，我放在心底，專心等待。即使相隔的時空再遙遠、即使你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仍會為你等待……
等待我長大、等待你準備好，等到我們都願意嘗試時，我們牽著手一起踏出第一步，和之後的每一步。
海薇
顫抖著手指，突來的心悸幾乎令海薇無法呼吸，看著手中的紙條——簡單的文字，淡淡的灰色，她竟感受到莫名的混雜心情。
倏地，眼前一黑，海薇毫無預警的陷入了詭譎的夢魘裡——
※※※※
料峭春寒，室內瀰漫著冷颼颼的霜氣，海薇靜靜的站在一間典雅肅穆的和式房間裡，看見一個稚氣的女孩僵直正坐著，面對一個高大的男人哭泣。
「哭得好傷心啊，她在難過什麼呢？喂，別哭、別哭啊……」那一聲聲隱泣，幾乎要撕碎海薇的心。
她想要走近女孩身邊安慰她，無奈雙腳卻像被硬生生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老爺，我……我不要錢，」淚流滿面的女孩不敢舉手拭淚，她顫抖的語氣像是在懇求什麼。「我只希望留在傅家、留在少爺身邊……」
「孩子，妳這是何苦？」男人背著身，冷淡而英俊的臉上有著一絲絲的不捨。「太死心眼，只會害了妳自己。」
「老爺，我不怕苦，我……只求您給一個機會，讓我和肚子裡的寶寶留在傅家……」
「燁他沒有選擇自己妻子的權利，這是生在權貴之家的代價。再說，留著妳都很勉強了，妳還想把肚子裡的那個生下來……燁知道妳有孩子的事了嗎？」男人皺著眉頭問。
「才兩個月……我還不敢告訴少爺，求求老爺，求您幫我們瞞著夫人……讓我留下來，我會小心不讓夫人發現的，我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女孩手裡緊緊拽著某樣東西，像似祈求它能賜給自己更多的勇氣。
「……妳，回台灣去吧。」沉默了好一會兒，男人嘆了口氣道。
「台灣？」女孩抖了一下，手裡的物品掉落在地上，發出鏘然聲響——是一枚金幣。
「他說……台灣？」海薇和女孩同時開口驚叫。
點點頭，男人走向女孩，拉起她。「海薇，老爺帶妳回去妳的家鄉，要不要留下這孩子，妳再自己打算。」
「海薇？」像縷幽魂般旁觀一切的海薇，怔怔的瞪著他們。「她也叫海薇？」
他摸摸女孩的頭，大手的溫熱卻溫暖不了她內心的悲愴。「妳是個好女孩，別留在傅家糟蹋了自己，聽老爺的話，回台灣吧。」
「可是少爺……」哽咽著，被男人喚作海薇的女孩終於抬起頭，那雙紅通通的大眼裡，全是晶瑩淚珠。「我怎麼告訴少爺？我怎麼能自私的帶走他的孩子？少爺會……會恨我的！」
「她她她長……長得跟我一模一樣？」慌亂的喘息著，海薇不敢置信的看著那個和她同名，又有著相同外貌的女孩。
男人心疼又呵護的擁著那小可憐一樣的女孩入懷，就像一個父親一樣。
「別擔心燁的反應。老爺帶妳回去，幫妳安排好生活……哎，有緣的話，你們總有一天要再見的。這孩子，也是妳的，不是嗎？再留在傅家，你們都是死路一條……」
男人撫慰的手揉揉她的髮絲，狀甚親密。「海薇，妳乖乖的，聽老爺的話，好嗎？」
「這是怎麼回事？咦，窗外那個人好面熟……傅……」海薇氣惱自己怎麼動也不能動？叫也沒人理？「傅燁！喂！喂喂喂……你們看啊，是傅燁！」
海薇眼睜睜的看著窗外的傅燁怒氣沖天的扯爛了手裡的禮盒——抓出一條淚滴狀的晶鑽項鏈用力撕扯、扭轉，散落滿地的鑽石，像似滴滴眼淚。
明明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海薇就是知道，傅燁此刻的心情，絕對是焦急、憤恨、無法置信。
「怎麼會呢？我又不是他們當事人，為什麼覺得心裡好痛、好痛……有種……被背叛的痛？」海薇喃喃自問，眼光離不開傅燁那張年輕的俊臉。
「跟我走，好嗎？」男人再問了一次，聲音低沉、篤定，有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嚴。
終於，他懷裡的海薇點了頭，而窗外的傅燁，則紅了眼——
※※※※
「你不要哭，沒事的，他們不是你想的那樣的……」痛哭失聲，海薇激動的喊了出來，揮舞的雙拳突然被狠狠揪住——
「傅……傅燁？！」盈滿淚光的海薇，毫無顧忌的撲上了他的懷抱。「你不要難過，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他們……他們不是你想的——」
拉開眼前這胡言亂語的小瘋婆子，傅燁的眉目間除了疑惑，還有更多的不滿。「晚餐……我叫妳準備好，妳卻睡掉了一整天！」
海薇的目光瞥向時鐘……天啊！七點半了？我怎麼睡了這麼久？！
「妳手上拿著什麼？」注意到她的不對勁，傅燁手勁過大的掰開她的小手。
看清了她手裡的紙條後，他的臉色變得十分地駭人。「誰准許妳擅自碰我的東西！」
傅燁的俊顏繃得死緊——冰冷、嚴厲，幾乎令海薇心跳停止。
「我……我只是好奇看一看……那個署名的人也叫海薇耶？真是……巧。」心虛的別開眼，海薇想逃開他的身邊。
「想走？」傅燁收起紙條，另一手揪住她，像老鷹抓小雞一樣。
「不是啦，我是要去換衣服……你肚子餓了吧？我很快的，換個衣服、梳個頭就可以出門了。」海薇討饒的笑，仍不敢看他的臉。
「想節省時間？好，在這換。」他的命令像道冷鋒，吹得海薇渾身顫慄。「就穿這一套。」
「我我……不好意思……」知道自己有錯在先，海薇只能低聲下氣的哀求他別這麼壞。
「再囉嗦，我就替妳換。」傅燁的話，登時讓海薇的小臉通紅。
「好嘛，換就換。」深吸一口氣，海薇扁著小嘴動手解開了身上襯衫的扣子。「喂，你別忘了你答應過，不管在床上或床下，都不能強迫我的唷！」
得不到傅燁的回答，海薇覺得頭皮發麻，她顫顫的抓過昨夜傅燁送的白色輕紗曳地長裙，再以極快的速度脫下襯衫、扔向傅燁惡意瞪大眼盯著她瞧的俊臉，然後罩上長裙……
「哇！好透明！」當華美的長裙包裹住她之後，海薇尖叫一聲，感到全身涼颼颼的。「我不能穿這樣出去啦，這種傷風敗俗的衣服——」
「它，哪裡傷風敗俗了？」傅燁起身逼近她，他的長指，罪惡的劃過胸前的V字開口，讓海薇敏感的珠點羞恥的挺立起來。
「我……」海薇完全說不出話來，這個邪惡的男人，可怕的魅力足以逼昏任何女人！
「我沒穿內衣褲啊……」吞了口口水，海薇小小聲的說。
這時傅燁正為她戴上晶鑽項鏈。「反正遲早要脫的，何必麻煩？」他灼熱的氣息噴拂在海薇的脖頸，幾乎令她融化。
怔怔的望著他俊魅的黑眸，海薇的手指撫上冰冷的項鏈，觸及他尚停駐在她頸間的大手。
邪氣的扯動唇角，傅燁不帶感情，惡劣的嘲諷。「還不走？妳該不是想……來點餐前運動？」
在看見她扭緊小手，畏懼、瑟縮的退後了一步時，他的臉色變回之前的冰冷，率先走出了房門。
「傅燁……」搖了搖頭跟在他身後，海薇竟然在他看似平靜的眸中，找到了與方才在夢裡相同的情緒，那是……害怕被拒絕的擔憂。
我、我在夢裡看過這條項鏈。這話，她不敢真的開口說出來。
因為她還記得，剛剛在夢裡傅燁那雙紅了的眼……
太讓她心疼。
※※※※
晚宴的地點設在露天甲板上，千人饗宴，舞池裡已是人滿為患，一旁還有現場演奏的LIVE BAND。
穹蒼夜幕綴滿了星子，涼風吹拂，送來悠揚樂音。晶燁號上，觸目儘是鬢香雲影、名流富商。
「好豪華喔……」像個剛進城的鄉下小老鼠一樣，海薇睜大雙眼眨巴眨巴的瞪著來來去去的名人們。
「傅爺，這邊請。」西裝筆挺的服務生，引領他們倆落座於會場正中央的位子——正對著舞池和BAND的主桌。
「今天晚上是什麼大日子嗎？」海薇抑不住興奮，小臉上全是笑意。「這大排場啊！」
她開心的坐著，飢腸轆轆的等待傅燁點頭、示意侍者送上美食佳餚。
傅燁的黑眸，透過水晶杯裡紫紅色的醇液，極慢、極慢的對她咧開一個微笑。「今晚，是我的生日……」
「是嗎？生日快——」海薇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柳眉一皺，小臉緋紅，整個人幾乎自椅子上彈起來。
因為傅燁在桌下的另一隻手，竟毫無顧忌的伸向她的雙腿之間——「也是十年前妳獻身給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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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別……別這樣好嗎？很多人會看見的，你……你不是答應我了，不會強迫我做任何我不願意做的事──」抑住一個到嘴的尖叫，海薇夾緊雙腿，不讓他無恥的長指侵犯她。
「我記得沒錯的話，一直都是妳在自說自話，我沒答應過妳任何事。」傅燁挑起劍眉，不在意的說。
「你……」好過分的歪理！
沒感覺、沒感覺，我一點感覺也不會有！
「我要吃東西了啦！」海薇狠瞪了他一眼，強迫自己不要在意他竄動在自己私處的手指。
用力叉起沙拉盤上的圓柱形紅蘿蔔，海薇咬牙切齒的說：「你說話不算話，待會吃飯小心點，免得噎死你自己！」
「準備了什麼禮物給我？」不理會她幼稚的諷刺，傅燁反而笑彎了眼。
「什麼什麼禮物？」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問這什麼話？「我又不知道今天是你生日！」
她要不是命運乖舛外加時運不濟，哪會接連著被騙來日本、跳海逃亡、搭上了豪華郵輪後卻整天嗜睡、發惡夢、現在還傻呼呼的被這個「救命恩人」玩弄在股掌間！
「現在妳不是知道了，可以開始想想該送什麼給我。」傅燁像隻嗜血的獵鷹盯著她，上揚的嘴角挑起了笑俊美、邪肆，卻十足十的誘人。
用力咬著滿嘴的菜餚出氣，海薇口齒不清的說：「我沒錢，皮包在落海前就被壞人搶走了。」
「送禮，講求的是心意……」拉長了語調，傅燁前傾的動作讓他頸間的金幣項鏈落了出來。「好好想一想，還有什麼是妳能給的。」
他的語氣讓海薇的手指發抖，不……也許是他不斷在她私密處挑弄的動作讓她顫抖的……總之，此時的海薇無法自制的全身佈滿雞皮疙瘩。
突然，一陣電流般的顫慄竄過她的四肢百骸，她指間的叉子應聲掉下，摔落了一根青綠誘人的蘆筍。「別再……別再這樣了！」她又氣又羞的小聲抗議，卻仍引起眾人的側目。
「嘖嘖，浪費食物，會遭天譴的！」放下酒杯，傅燁拾起她未來得及送入口的蘆筍。
「你幹嘛不吃你自己盤子裡的！」海薇怒視他。
長腿勾住她的椅子，傅燁稍一使力，便讓兩人的距離拉近，近得讓海薇的長腿被抬上了他的雙腿上。
「我喜歡吃……」他惡龍般的熱氣噴上她的臉，接著，竟將手裡把玩的蘆筍拿下桌，探向她泛濕的甬道裡──「妳的……」
「你……變態！」咬住櫻唇，海薇再也吐不出其他咒罵的字眼。
那該死的蘆筍頂端……刺進去了！
變態傅燁神情專注的模樣，像在認真研究什麼似的，用那可憐的食物凌辱她，軟嫩的頂端沒有弄痛她，但他用它磨轉、再磨轉的可怕觸感，卻激起海薇肉體、心靈無限的刺激……
海薇的眼眶奇異的酸楚。「呃……啊，你這個……」死變態！
當她落下第一滴淚時，傅燁立刻停手。
他抽回手，高高的將那沾滿了透明愛液的蘆筍拿到她面前檢視，再拿到嘴邊。「加了料的，味道不知道怎樣？」
看著他唇舌並用、彷若品味珍饈的表情，海薇羞得無地自容。
「你……」氣極了，海薇有股衝動，真想用酒潑醒這個瘋狂的男人！「我到底犯了你什麼呢？不過就是偷看了你的小紙條、不過就是睡過了頭，到底有什麼大不了？」
「妳不提，我幾乎都忘了『罰』妳了！」傅燁似笑非笑的樣子，更可怕！「不過……這些遊戲可以稍微緩一緩。」
「至於妳到底犯了我什麼，我馬上就會讓妳知道。」冷著聲，他示意侍者撤下桌上所有菜餚，擺上一個覆著精緻銀罩的大餐盤。
「這……是什麼？」海薇從他的眼裡，解讀到不祥的訊號。
「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傅燁臉上揚著毫無笑意的微笑。
當海薇終於屈從在好奇心、和他無言的壓力下，打開銀罩時，傅燁同時舉手讓BAND演奏出美妙的華爾滋舞曲。
愈來愈多的人群步向舞池，當他們走過傅燁身畔時，無一不向他寒暄問好，那一雙雙打探的眸，都暗自瞥向一臉蒼白的海薇的位置——
她的驚愕，是根本無法隱藏的！
「你……這些資料你怎麼拿到的？這是我嗎？我……」海薇無法相信，這一大疊的資料，全是她的個人隱私啊：
「我是老爸老媽領養的……孤……孤……」可憐的她，甚至無法說出那個傷人的「字眼」。
傷人，是因為她一直全心以為自己歸屬於那個溫暖、甜蜜的家，然而，這些親情，若只是借由「領養」後天形成的關係，她怎能面對自己這些年來，老是恣意妄為、任性對父母濫發脾氣的錯？！
他們，給了她最無私的愛和關懷，而她，卻只是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
「孤兒，妳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毫不在意她的感受，傅燁幫她說完。
「妳的故事還不止這些，繼續往下看啊。」傅燁甚至還動手幫她翻到「精彩部分」。
「車禍……我從日本回台灣以後，發生了車禍？」喃念著文件裡附上的新聞資料，她的臉色丕變。「『同行的傅姓日裔華僑，由於傷勢過重，當場喪命』……」
「車禍。一場車禍，害死了兩條人命！」冷厲的聲音裡，似乎帶了極惡、極恨的痛。
「選擇性失憶？」海薇看著密密麻麻的診斷證明，全是她十七歲時那一年的看診記錄。「那、那我失去記憶的原因是……」
「為了逃避自己所犯下的罪孽，妳選擇了遺忘，妳選擇了放棄，妳選擇了欺瞞——」站起身，傅燁像拉扯一個破娃娃般抓起了她。
「妳的自責和內疚、軟弱和不負責任，讓妳失去了過去的記憶。」他將海薇推向舞池，用他頎長的身段，主導著她的每個舞步、每個迴旋。
「而，讓妳失去記憶、不得不逃避舊有一切記憶的原因，則是妳犯了那該死的錯……」直到海薇幾乎暈厥，他才大發慈悲的摟住她。
「妳，偷走了我的父親、害死了他。」傅燁貼著海薇的耳畔，用那沒有半點溫度的聲音開口。「更，親手殺死了我的孩子！」
仰頭望進他無邊無際、似潭死海的黑眸裡，海薇確確實實的看見了他的鄙夷和仇恨——她的心跳，似乎也在這一刻靜止！
無法提出任何辯駁，只覺得腿下一軟，海薇僵直的落入了傅燁的懷裡……
※※※※
「我沒有……沒有做過那些可怕的事！」海薇試著辯解，卻沒有任何人聽得到她的告白。
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這是做夢？還是……我又昏倒了！」瞪大眼睛張望四周，海薇喃喃自問，感到渾身冰冷。
在無邊的黑暗裡，她打著寒顫、搓動雙臂，試著讓自己溫暖一點，飄遊的身體被拉向前方的光亮處。
這感覺……大概是所謂的「靈魂出殼」吧？
「好難受……沉重得無法呼吸……」靈魂抽離了身體，海薇卻仍感到酸澀的心痛。
就像先前幾次做夢的經驗一樣，此時的海薇感覺到時間、空間再度改變，她，似乎又來到一個似曾相識的情境裡──
暖陽拂不去刺骨的寒，但那嬌嫩嫩的櫻樹上，已經染上了粉紅的心形印記，春風一吹，落櫻飛舞……
好美的景象，可傅家大院裡的這兩個人，神色卻如此淒涼！
「告訴我，他們說的不是真的！我相信妳，海薇，我一定要聽妳親口否認這一切！」傅燁的眼紅得嚇人，但他臉上那平靜的表情，卻還是溫柔的。
外表看來，他似乎不當海薇與父親不倫的謠言是一回事，但事實上他的內心，早已怒火熊燃。
雖然過去他從家僕間的耳語、流言已經聽得太多了，但……今天早上，他真真切切的，親眼看見自己深愛的女人與父親親密相擁的畫面，完全傷害了他的尊嚴和驕傲。
但，傅燁對她真摯的感情使他冷靜，他該給她機會說明，這也就是傅燁為什麼能忍受一整天的悶氣，現在還這麼好聲好氣面對她的原因。
「我……」回頭望了老爺一眼，她舉步維艱向傅燁靠近了一步。「少爺，我要回台灣了，日本……畢竟還是不適合我……」
猛地抓住她的小手，傅燁的臉色丕變。「不要喊我『少爺』！這幾個月來，妳不是這樣喊我的！妳說不適合？是日本不適合妳？還是我，不適合妳？」
海薇怯怯的再回頭看向等在黑頭轎車旁的老爺，不敢眨動的大眼裡滿是波光。「我……」
「我什麼！不准再看他！即使他是我敬愛的父親也一樣！」傅燁好恨，為什麼她從沒用這樣楚楚柔情的眼光看過自己？
難道她對父親，才是真正的愛？他真該放手讓她自由？「說清楚，我如果不適合妳，那一夜妳又為何獻身？」
「獻身？」她微微笑開了唇，下意識的撫住肚腹，那裡頭有著他和她的愛情見證，那原是貧弱的她唯一給得起的禮物──沒想到，今日卻成為她不得不離開的理由。好諷刺呵！
「那是您希望的生日禮物，不是嗎？」她低吟，聲音細不可辨。「您的願望，就是老爺的命令，就是我們做下人唯一能服從的。」
「妳……」傅燁不敢相信她嘴裡的暗示──這是什麼意思？父親為了討自己兒子的歡心，將她推上了他的床？
不遠處的老爺命司機按了兩聲喇叭，催促著她和他的離別。
狠狠咬住下唇，她決心不在他的面前讓淚潰堤。「我該走了。少爺，謝謝您長久以來的照顧，這是一點小小的心意……」
小手探進了外套的口袋，她小心翼翼的拿出三個月前，在傅燁生日那夜，她原本要送他的禮物——一條花費了她所有積蓄的金幣項鏈，小巧、精緻的金幣上，鐫刻著他的姓，「傅」——
這個「傅」字，同樣是他用深情、和肉體，牢牢烙印在她心底、牢牢烙印在她靈魂深處的魔咒──
今生今世，她邵海薇，只為傅燁存在、只為傅燁而活。
在她得知自己懷有傅燁子嗣的那一刻起，她這一生的生存目標和價值，已被做下註解——
「天涯海角，我會好好活著、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她將這三個字吞進肚子裡。
孩子的事，現在還不能說。但她會保護好他的孩子，除了滿滿的回憶，這是他唯一留給她的紀念。
淚珠盈睫，她踮起腳，溫柔的將項鏈戴在他的脖子上。「希望您也能珍重，少爺。」
傅燁想要抓住她的小手，卻見她極痛、極怕的畏縮退開，一瞬間，他似乎在那雙柔荑上看見了……鞭笞的傷痕？
「留下來，我……」來不及阻止，傅燁的話已然脫口。「求妳。」
但她的腳步不曾稍停，徒留傅燁遠遠的站在原地，心灰意冷的瞪視著她……她知道她做錯了、她知道她狠狠的傷了他的心。
但她不能心軟、不能回頭。
眼淚，已經奪眶而出，就再也止不住了……就像此刻，那幾乎讓她顫動、昏厥的滿滿心痛一樣！
淚如雨下的海薇只能遠遠的觀看這一切，無法動彈、無法干涉，她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了——這一切，不是鬼魅纏身的靈異事件，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過的歷史。
那是——她，或任何人都不可能改變得了的歷史。
「就是因為太過痛苦了，所以……我才選擇了放棄、選擇了逃避、選擇了遺忘吧？」淒慘的笑開了唇，海薇的淚落得更凶了。
現在她終於明白，為何這些年來，她夢裡那個男人的臉總是模糊，不論海薇如何努力，她從來都看不清他的面目——
因為那雨幕似的淚，早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看不清傅燁的痛苦，卻仍感同身受……
因為她和他，早是一體的了！
※※※※
「起來，別裝死。」沒有忽略海薇長睫顫動的小動作，傅燁淡然開口。「妳忘了我們的交易了嗎，邵海薇？」毫無起伏的音調裡，透著無情的諷刺。
海薇呼吸困難的自夢中轉醒，聽到他的聲音，她倏地坐起身——冷傲的坐在她身邊的，是不帶半絲情緒的傅燁。
他的嘴角噙著一抹嗜血的笑，陳著海薇的眼神中寫滿了冰寒，殘酷的計劃，似乎已在心底策畫完成。
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海薇試著跟他講道理……拿過去的事來怨恨她沒有意義，那些真實發生的過去，對海薇面言，只能在夢中尋得、只能在痛苦中重現，既然如此，為什麼不乾脆忘了？
雖說遺忘、逃避，是懦夫的行為，但……她，不是故意傷他的心啊，
她自己——當年的海薇，不也是痛苦掙扎了一番，才選擇「犧牲小我，完成大他」的嗎？！
對了，講起了犧牲……她的寶寶呢？
小手按壓到平坦、結實的肚腹，海薇開口。「我的孩子──」
「妳還有臉提孩子？」傅燁打斷了她的話。「妳，殺了我的孩子！」
「我——」百口莫辯，海薇只能怔怔瞪著他。
「妳這個狐狸精！」傅燁起身，揪住她無辜、惹人憐愛的小身子。「我父親和妳回到台灣那一天，你們就在高速公路上發生了車禍——」
不帶任何憐惜的雙手，「刷」的撕毀她的禮服，讓她無助得全身赤裸。「他，當場喪命，妳卻禍害遺千年的活下來了，流掉了我的孩子，竟然還死不了！」
「怎麼會……」海薇遮住自己，不住的搖頭，根本想不起這段經歷。
「我真不想猜測車禍發生時，妳和他到底在幹些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傅燁慢條斯理的脫下了西裝，健美的裸體似大衛像般引人遐思……卻佈滿了可怕的傷痕。
「相信我，我們沒有任何曖昧關係，那時候老爺是為了保護——」海薇來不及說完的話，因為他粗暴的用皮帶困縛住她的手腳、讓她赤裸的身體呈一個圓球狀而間斷。
「妳有什麼資格要我相信任何事？不要以為我還是當年那個愚蠢的傅燁！」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海薇著眼前的人——傅燁真是個無法溝通的大笨蛋！
她的怒意再也掩飾不住。
「我的目的，向來簡單、明確——我要妳，受罰！」傅燁臉上是毫無笑意的微笑。
「罰？」海薇不能確定自己在說這個字眼時，心頭閃現的奇異感覺為何？又是過去的記憶嗎？為什麼有種……甜蜜、卻又哀傷的感覺？
「不准用這種滿臉期待的賤樣看我！妳想起來了是吧？過去耍弄我的記憶全都回來了是吧！」
耍……耍弄？
他的表情讓海薇感到一股寒意自背脊處竄起，此時此刻她才發現自己這駭人的姿勢有多不堪——
一雙手腕被縛在雙腿的膝蓋上，她的身體弓成球狀，因為怒意和懼意挺立的乳尖抵在膝頭，渾圓的臀部曲線畢露……
「你……你想做什麼？」再問一次，海薇的聲音多了顫抖。
「我說了，處罰。罰妳的欺騙、罰妳的叛逃、罰妳的忘恩負義、罰妳的自私下賤、罰妳擅動我私人物品、罰妳……害得我家破人亡。」
「家破人亡——」吐出這四個字時，海薇的呼吸一窒，臉色刷白。
他的目光灼灼，似毒辣的陽光燒烤著她全身，然而，海薇渾身的血液卻因他令人寒顫的語調，像突然被全部抽乾般、凍結了。
傅燁的指挑動海薇脖子上的項鏈。「妳不會忘了我可憐的母親吧？向來高高在上、眾人稱羨的她，怎能忍受丈夫的離棄，怎能承受丈夫為了一個下賤小女僕的勾引，拋家棄子的醜聞？」突然使勁的揪起她，像似正在拉扯一條狗鏈……
海薇知道自己，就是他眼裡的下賤母狗。
「你們離開後，她自殺了。」傅燁笑得毫無感情。「用最決絕的方式，離開了這個傷心的人世……就在我面前。」
看著她的驚駭，傅燁彷彿再次看見母親踢翻椅子，纖瘦的身子來回飄蕩在半空中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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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自殺！」海薇承受著身體的痛苦，卻仍為了他的話錯愕得張大嘴。「在你面前？」
「想想看，這是多麼諷刺的事情？我的母親，刻意選擇了我的生日自殺，那一夜，她先陪我唱完生日快樂歌，就在凌晨時分，當著我的面給了我這樣的『禮物』！」再次落座在豪華座椅上，傅燁狂笑著。
「你……你為什麼不阻止她？」海薇不相信傅燁忍心眼睜睜的任自己母親走上絕路！
「她在我的晚餐裡下了安眠藥，不多不少的劑量，恰好讓我全身無力、卻又不足以昏迷。」傅燁的笑聲變得嘶啞。「她就是要我永遠記得——愛情有多傷人、愛情有多愚蠢！」
「不！你這麼想太偏激了！」海薇不知死活的嚷嚷著。
「你……你其實是怨恨她的，對吧？你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語氣有多無奈、多怨恨！傅燁……你不必一直活在痛苦裡，如果這麼難受，就忘了吧！我們重頭來過，別再計較過去了……啊！」她未盡的話語結束在一句驚聲尖叫。
「妳這始作俑者倒是活得很輕鬆嘛，不知廉恥、沒有半點愧疚，將所有的事志得一乾二淨，還來告訴我，忘了就算了？！」
傅燁拖著海薇的身子，狠狠將她抓到自己身上，讓她一雙彎曲的長腿跨上他挺拔的肩，而她光裸的下半身，正好抵著他的勃發。
「這……這樣我會腦充血的……頭好暈啊！」海薇驚慌的亂動，不斷觸碰傅燁堅硬男根的柔軟曲線，無疑是火上加油、徹底挑起傅燁的火氣。
「妳知道嗎，媽媽還要我永遠記住一件事……」傅燁的雙手捧起了她的臀，朝向臉部接近，那灼燙的嘴和舌頭，一起褻玩上她敏感的私處和臀溝──
「嗚啊……好可怕！你怎麼可以……救命、救命啊！」掙扎著，海薇再次變換的角度，讓傅燁探險的舌頭更加深入禁區──撥開了花瓣的保護，那條女性的小小溝渠，早已溢滿純愛的凝露。
「反應這麼激烈？妳的身體變得好成熟、好敏感……」低沉地一笑，傅燁的魅力，讓她無法思考。
傅燁的舌在擂動她的慾望、鞭撻她的理智，他勾引得海薇嬌喘連連、棄絕抗拒。
「傅……傅燁！」當她終於臣服在快感之下，在高潮的抽搐下、無法自抑的吟叫出他的名字時，他卻開口了——
「她要我找到妳、毀掉妳！」轉身將海薇的頭壓靠在椅背上，他端正她的臀，一舉刺進她濕潤的甬道裡，慢騰騰、折煞人的移動起來。
「這……這是……」分不清這一下又一下的刺動是舒服、還是折磨的海薇，全身酸痛的半跪、半蹲在座椅上，她痛苦的睜開眸，望向窗外飛逝的朵朵雲霓。「我們在空中？這是飛機裡？」
「從沖繩到東京，我建議還是坐飛機比較快。祭祖……可是人生大事，妳說不是嗎？」
傅燁似有一輩子的時間般，他緩緩的移動著，每一次的旋轉、每一次的進退，都讓海薇濕熱的緊窒更加收縮、更加急切。
「我……好難受……求你！」當她因為得不到立即的滿足，而苦惱的嗚咽時，海薇款擺著，希望刺激他加快速度……
「求我什麼？傷害妳、凌辱妳、折磨妳？」用力進出她稚嫩嬌軀的傅燁應允了她的期望，他一邊加速、一邊拉扯著她的髮，讓她回頭看向自己。
「妳好緊……緊得幾乎令我失控、令我沉迷、令我不想太快放開妳……」他的指加重了力道，幾乎要扯斷海薇的長髮。「說，妳也這樣求過我父親嗎？」
「我沒有！從來……從來就只有你一個人，我一直認定了只有你，不論是過去或未來，不論我愛著你的記憶存不存在……我的身體和心裡，始終只有你！傅燁，相信我，我從來沒有過其他人……我一直在等待——」
不想再聽她騙人的謊話，傅燁摀住她的嘴。「我早就學會了，永遠不要相信愛情、永遠不要相信任何女人！」
忘不了……傅燁永遠忘不了母親臨終前，那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上，全是對愛的掙扎……
愛，是騙人的玩意！
吻著她脖子上的晶鑽項鏈，傅燁在絕望和仇恨的回憶裡，在她身上解放了自己……
多少年了？傅燁記不清自己究竟有多少年，不曾真正在性愛遊戲裡獲得快樂了？！
難道，他真這麼可悲？可悲到非要她不可，非要她才能感到滿足？
這想法，讓一股怒氣燒向傅燁，他放開她，說出傷人的話。
「真讓人意外，我以為這些年來，妳已經在其他人身上學到取悅男人的技巧，怎麼？反倒是我在服務妳？我更想不到，妳竟然還這麼青澀，只是嘗了妳幾口，妳的身體就會有反應——」
「住口！」海薇再也聽不下去，她搖搖晃晃的回頭瞪向他。「性愛的事，是我跟你之間最神聖的事，和愛情有等值的重量！你……你這樣羞辱我的同時，也是在羞辱你自己！」
「什麼性愛？這只是一時的慾望、只是我對妳的處罰，男人跟女人，不就是這麼一回事。愛情，根本不存在！」
「傅燁……你別這樣……」傅燁的話，成功的激起了海薇的淚。
她……好心疼他！
心疼他的自閉、心疼他的恐懼、心疼他無法面對傷痛的心魔！
「過去的事我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有些問題，我也還搞不太懂，但是……愛啊，是你深深留在我靈魂深處的烙印！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蔑你的感情？」海薇沒有一刻忘記過夢中的他，那一雙隱忍著怒氣與眼淚的眸！
「我、沒、有、感、情！」傅燁別開眼、動手穿衣。
「求求你，不要放棄你自己！我還不夠成熟，我沒有辦法一個人擔起兩人份的愛！」手腳仍受限的海薇在向他移動時，不慎摔下了椅子。
傅燁在她落地前，搶先一步抱住了她，那雙黑眸裡，隱隱約約有著除了怒、恨以外的東西……
海薇水燦的眸凝視著傅燁，眼中的情意，幾乎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錯怪她了？
「海薇……我可以再相信妳一次嗎？」不受大腦控制的蠢話，終究還是脫出了口。
「當然。我不再是從前的我了，這一次，不管有什麼苦、什麼難，我一定會跟你一起度過。」海薇點點頭，加強語氣。
「也許過去我只是個孤女，無父無母、沒錢沒勢，所以，只能選擇用最笨的方式——完全的順從和暗自吞忍一切──來表現我對你的感情。但這些年來，老爸老媽的愛和保護讓我重生了，我不會再怯懦、畏縮了，我們的愛情不必只靠等待……所以，你不必再害怕了，燁……」
這是海薇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卻叫得如此順口，如此窩心！
「我……」面對著海薇的告白，傅燁的表情僅有瞬間的軟化，便立刻又轉回冷漠。「我不會再上當！多得是女人愛我，我不必再往同一個坑跳兩次！」
這個固執的大笨蛋！
「你——」海薇瞪著眼前再次對她拉開了距離的危險男人，一股悶氣在胸臆間翻騰。
為了保護他自己，傅燁竟然忍心推開她！
「你這個笨蛋！我說了不會再傷害你，你還是不信？」海薇手腳並用的撞了他一下，可傅燁高壯的身子卻動也沒動，讓她更生氣。「好，既然你不能信任我、既然不能對我放心，你……你還理我幹嘛？要殺要剮就請快點動手，不要這樣欺負我！」
「我說過了，我要處罰妳，而這，只是開頭而已。但是，讓我好奇的是……妳想死？」
聽著他的問話，海薇的嘴角嘲諷的揚起——落在這個瘋男人的手上，她有選擇生死的權利嗎？
「生或死，不過是一口氣的差別罷了，我唯一介意的是，活著的痛……若超過心靈的負荷，難保不會發生之前喪失記憶的事……」海薇抬眸看他，清澈的永汪汪的大眼裡，滿是無奈。
「如果你認真想一想，我為何會選擇失憶、決定割捨，也許，你終將明白，當年，我的痛苦，其實不亞於你……」淚，灼熱的淚，無聲無息的落下她的眼角、滑過脖子上淚滴狀的晶鑽項鏈、燙傷傅燁的手臂。
沒有認同、也沒有反駁，被她的話攪得心煩意亂的傅燁只是沉默的抱著懷中的人，坐回飛機座椅，安靜的閉上眼睛。
他將海薇手腳的束縛解開了，任由渾身赤裸的她像隻無尾熊般，攀附在他義大利手工高級訂作西服上。
面對仍然不正面給予答案的他，海薇雖然感覺有點討厭，卻仍是識趣的閉緊小嘴，這一刻，她不想再跟他爭辯什麼。
她只要緊緊的摟住他、牢牢的抱住他，再沒有任何距離的偎進他的懷抱、貼近他的心跳。
「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海薇的小臉埋在他的胸前，桃紅的櫻唇對著他的心口說：「我們，重新開始吧。」
在海薇無法察覺的瞬間，傅燁眨動的睫毛輕啟，那脆弱的黑眸瞥向全身僅著淚滴狀晶鑽項鏈的海薇，沉重的嘆息充斥在他的胸口，讓他無聲自問——
這一顆顆鑽石做成的冰冷淚珠啊，最後會變成誰的眼淚？
※※※※
緩緩的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和式世界──紙門、案桌、榻榻米……典雅肅穆的藍白色系，帶著凍人的寒意漸漸滲進她除了頸間項鏈、再無遮蔽的赤裸身體。
海薇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下了飛機、來到這記憶中曾見過的房間，醒來時，傅燁已不知去向了，冷清清的房裡，只剩下她一個人。
「啊……這是海薇和老爺講話的房間！」她想起來了，夢中的他們就是在這裡決定了隱瞞傅燁孩子的事、也決定了海薇的離開。
拖著全身酸軟、充滿倦怠感的身體，海薇慢慢的讓自己坐了起來。
只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就讓她渾身骨頭差點散了，酸、麻、痛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啊……哎呀，腰酸背痛……都是他要綁著玩的啦！這個可惡的大變態！」
海薇的小臉因身體不適的表情、混合了滿心歡喜的期待之情，形成強烈而諷刺的對比——
她不知道，自己天真的快樂，表現得有多明顯。
「妳，以為自己配得上燁嗎？」寒流似的冰冷語調，突然自拉門後響起，那聲音凍結了海薇臉上的笑容——
焦慮、畏懼的情緒立時反應在她臉上、身上，不聲不響湍流的淚落了滿臉、尤其一雙小手，更是抖顫的厲害！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怪異的反應？
「誰……」海薇的唇，蒼白得可怕。「是誰在說話？」
「啊呃……對不起，」稚嫩的慘叫聲，隨著籐鞭落下的聲音，回答了海薇的問題。「夫人，對不起、對不起……」
顫慄的抱住自己，海薇頭一次發現自己在這虛幻夢境裡，是可以移動的！
可她沒有勇氣走到拉門後的那一邊去探究……淚濕的眼落在自己藏不住傷疤的雙手——
鮮明、深刻的痛覺，似乎從地獄裡，爬回來找她了！
「來人，把門打開，帶過來！」那冰冷的語調又開口了……
倏地被拉開的紙門，海薇看見了最不堪的自己——
被鞭子抽爛的和服，破碎的掛在她簡直沒一處安好的身上，尤其是那雙白皙的柔荑，禁錮在夫人價值連城的寶石腰帶裡，鮮血和傷痕對比著艷紅色的寶石腰帶，形成十分血腥的畫面！
「道歉沒有用，妳，終究是做出了敗壞門風的事！」夫人，傅燁高貴的母親，毫不在意折騰小海薇的舉動，可能讓她純白的和服沾染上污穢的血漬，在下人的幫助下，仍一個勁的抽打著小海薇。
「不要打了！不准打了！」就在她們身邊，真正的海薇痛哭著。「我沒有錯，愛情沒有對錯！我順從了內心的情感，有什麼錯？是燁他自己愛上了我，誰都沒有錯！」
但，沒有人停手，沒有人聽見她的哭喊……
悲劇，一幕幕在她眼前上演，而該死的傅燁，還一個勁的折磨著自始至終為他付出最多、受傷最深的她？！
「對不起，夫人，海薇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氣……可是，我沒有……我和少爺是真心相愛的，沒有敗壞門風……求求您……」小海薇的聲音很輕，她不哭，沒有眼淚可以哭。
寄人籬下、一生仰賴他人臉色過活的她，多少年來承受著各種壓力和傷害，不管身體再怎麼痛苦，小海薇絕不輕易的掉淚──
她的淚，是自己也有感情的證明、是自己也有尊嚴的證明，而這些，只在愛情的國度裡尋得到！
曾經以為自己是永遠不可能愛上任何人的，直到傅燁打開了她的心門，為她冷清、寂寞的世界，帶來了暖意……
那再也無法漠視的愛意，隨著他俊美的笑、溫柔的關懷、獨一無二的包容和寵愛，一點點、一滴滴的，進佔了她的心。
所以，明知這愛是不被允許的、明知這感情是沒有結果的，她仍失陷了……期望的，不是傅家少奶奶的位置，小海薇求的，不過是能與傅燁長相廝守。
「求求您，讓我留在少爺的身邊，不要把我趕出去……」小海薇回視夫人的眼神，始終不曾屈服。
「不要趕妳出去？哼，我不只要趕妳走，還要讓妳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夫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用最難聽的罪名，讓妳永遠的消失在燁的世界裡，讓他連妳的屍骨都不想再看到！」
「燁絕不會相信我會背叛他的！」小海薇在被抽打的痛苦中，擠出一個堅定的笑。「而我，也絕不會背叛他的！」
她笑了……淒淒楚楚的笑了。
肉體的痛苦，她忍得了，如果這是愛的代價，她無所謂。
「『燁』？妳有什麼資格喊他的名字？妳這個媚世的狐狸精！」夫人的怒火顯而易見，為了保護愛子不受外來狐狸精的污染，她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妳就是用這副罪惡的身體……玷辱了我的燁，對嗎？」再一鞭，夫人笑睇著小海薇皮開肉綻的痛苦。「是奢望著用自己的清白，換得進入傅家的大門嗎？」
「沒用的，下個月神崎雪生日時，老爺就會宣佈兩家聯姻的訂婚喜訊了。」夫人平靜的聲音，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那是折磨人的快感，也是輕蔑愛情的自我優越感。
「不會的，我不相信……」小海薇搖搖頭，再度惹來一陣鞭打。
「看看院子裡，小雪和燁才是天生的一對！妳所謂的感情，只是為了滿足低下慾望的世人，用來互相欺騙的借口。」
小海薇和海薇一同轉頭看向窗外，櫻樹下，一個纖美得仿似天仙的女孩，柔柔的對著俊美無儔的傅燁笑著。
而誓言一生只看海薇一個人的傅燁，此刻竟如此溫柔的對著她笑，大手還眷寵的輕撫那女孩的髮……
她的小手，就擺在傅燁寬大的手心裡，兩人的指間纏繞著一條絕美的、珍貴的晶鑽項鏈，小海薇看得很清楚，那項鏈上的每顆鑽石，都美得像滴淚……
一顆顆為他們得不到祝福的愛情悼念的淚。
直到這一刻，小海薇才感到全身的傷痕，似火烙的痛。
而這痛，只是懲罰的開始——
錯誤的付出感情、卻已經收不回心了，才是上天對她最痛、最嚴厲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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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情人的眼裡，容不下一粒沙。
小海薇多想在愛裡加入無條件的信任……
信任傅燁對她的唯一和真心。
但，她和他的世界畢竟太遠，立足點根本不公平，她……該怎麼說服自己親眼所見的事實？！
「看見了吧，妳都看見了吧？」夫人嘲諷的口吻，凌遲著小海薇岌岌可危的信心。
看著小海薇渾身發顫的可憐模樣，海薇簡直想把眼前這可惡的夫人吊起來打。「這……也許燁有別的原因……妳不能輕易放棄啊！就算是跟這壞心女人賭一口氣好了，妳不能放棄啊！」
海薇也搞不清為什麼傅燁會跟別的女人笑得這麼開心，可是，事情一定不是她們現在看到的這樣嘛！
她小手拽著脖上變得沉重、冰冷的鏈子，項鏈突然斷裂──
那一顆顆美麗耀眼的鑽石，像成串成串的淚，全落在小海薇無法再承受半點痛楚的小身體上。
「怎麼回事？天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海薇氣憤的搖頭，再也分不清此時此刻，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了。
哎，都怪她該死的腦袋，怎麼這咩不靈光？所有的記憶都是倒著回來的……先別管自己的事了，小海薇的問題比較重要——對了！她先前看到傅燁誤會小海薇和老爺的時候，他手裡……不正是拿著那串項鏈的嗎？！
「別上當、別難過，傅燁是愛妳的！那串項鏈最後的主人是妳……哎呀，就是我嘛！妳只要低下頭就會看見了，看看妳身邊滿地的鑽石啊！」嚷嚷著，海薇想抓住小海薇的手，飄忽的意識卻一下子就被拉回了現實——
恍惚閒，她只聽見小海薇失去了生命力的聲音，慘澹開口。「可是我……已經有了少爺的孩子了……」
※※※※
「妳在哭什麼？」傅燁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可他摟著海薇身體的大手，好溫暖。
「項鏈……」海薇忘不了剛剛扯斷項鏈時自己心中的驚恐，趕忙摸摸它。她必須確認它完好無缺，才能放心。
「還好……項鏈沒事。」
「妳不擔心自己衣不蔽體，只想著項鏈在不在？」傅燁懷疑她的智商。「我相信現在一定有很多人猜測，一個男人抱著裸女走在成田機場的原因。」
聽到了吵雜的人聲，海薇尷尬的抬頭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才發現可惡的傅燁竟然僅用大衣包著她就帶她出現在公共場所。
「你……你不能先幫我穿件衣服嗎？花得了你多少錢和時間！」海薇氣呼呼的說。
被她的反應逼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傅燁的眼光愛撫著她發燙的小臉。「何必麻煩？這世上能看妳的只有我，既然我不在意，妳又何必害羞。」
「你還敢講……很多人在看啊！」海薇真的不知該拿他忽冷忽熱的態度怎麼辦？！
不理會她小小的抗議，傅燁走出機場大門，擁著她坐進轎車裡。「回傅宅。」他冷聲命令司機。
轉過頭，又用那讓人心悸的眼神看向她。「回家拜拜母親，看看妳能不能想起更多事情。」
「剛才……我又做夢了。」海薇不知道該不該讓他知道自己夢裡面的內容，他……一定沒有想過自己的母親是促成他們當年離異的原因吧？
該講嗎？
能講嗎？
而他……又會相信她嗎？
「什麼夢？妳……哭得很傷心。」傅燁盡量不對她放下太多情緒，卻發現，再多的抗拒都是徒勞無功。
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捲進了一個漩渦、吸進了一個黑洞……
自己對她的感覺，太矛盾。
明明該恨她的、該折磨她的，他卻用那麼溫柔的方式跟她做愛、用那麼眷戀的語氣跟她對話……
這是怎麼了？
傅燁的心一直在動搖，在吶喊著妥協、吶喊著臣服……他渴望在她的天真裡重生、他渴望在她的笑容裡得到救贖。
這種想要依賴對方的感覺……太危險了！
可，明知危險，他卻任自己不斷淪陷在她反反覆覆的表現裡，每一分鐘，都比上一分鐘更離不開她……
他知道自己，真的渴望相信她所說的一切。
「妳究竟……是怎樣的人？」他啞著聲，像似耳語般低低的問。
海薇沒有聽見他的問話，也沒有瞧見他的掙扎，她一直在考慮到底該不該告訴他她的夢。
嗯，還是先弄清楚我在他心裡的份量再說好了。她在心裡決定。這只是隱瞞、不是欺騙，傅燁應該不會生氣的。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膩在他身邊，海薇抬頭凝視他冒出鬍渣的下巴。
不等他拒絕，她又開口。「這項鏈，有什麼故事嗎？我已經在夢裡看到它兩次了呢！」
「妳看見了什麼？」傅燁不答反問，黑眸裡有著防備……
「你……你和一個好漂亮的女孩一起拿著它。」海薇據實以告，她希望自己對他，不要有任何的欺騙。「還有……還有一次是，你在看見我和老爺說話時，扯爛了它……」
「記得真清楚……」傅燁的嘴裡充滿苦澀。「項鏈的故事……它是一個禮物，訂婚禮物。」
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傅燁卻仍然記得自己是怎麼又哄又求的，從小雪手裡買到這串價值連城的珠寶，希望送給海薇作訂婚禮物的。
可，就在他決定向海薇求婚的那天——
他卻親眼看見了父親與海薇親密相擁的畫面、親耳聽見了海薇說要離去、親身證實了他和她的愛情，不過是主人與僕傭之間的命令與服從……
愛情，真的存在過嗎？
「訂婚禮物？」沒有察覺到傅燁表情的變化，海薇愣愣的重複著他的話、木然的離開他的懷抱。
事情真的如那個壞夫人說的，傅燁和神崎雪早就是一對的了？
他對自己，真的只是慾望和佔有？
就像傅燁自己說的，他要的，不過是報復她、傷害她？
「我看見你在窗外把項鏈扯爛的事呢？狠心破壞了訂婚禮物，對你的『新娘』，未免太失禮了吧！」忍不住口氣惡劣，海薇背對著他說。
「妳沒有權利過問這些，我難道不應該相信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聽的『事實』？」為了她的態度，傅燁也動氣了。
「就算你所看見的事實並未經過當事人的證實嗎？只會相信片面之詞的人，最笨、也最可惡了！」任性的，海薇吼出她的怒氣。
「妳還要我證實什麼？我親耳聽見妳說要走、聽見妳要我珍重、聽見妳說沒有我的日子裡妳也會好好過……」
「我親眼看見妳和我父親離開、親身感受妳把這不值一文錢的爛東西套在我脖子上，一戴就是十年！十年來，我用了多少個不成眠的夜想念著這段狗屁不通的過去，難道還不夠？」掏出金幣項鏈，傅燁怒聲咒罵。
他痛恨自己的失控，但傅燁不能不說，這些話，他已經憋了一輩子。
「事情不是你看見的那樣……」海薇再也忍受不了他的指控。「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一定要把錯都怪在我身上，你和你完美的、委屈的、高高在上的媽媽才會好過是嗎？」
「不准牽扯到我母親，妳不配叫她！」直覺的，傅燁狠狠一巴掌打上她的小臉——
「你打我？」海薇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墜，哀傷的眸看得悔恨的傅燁無法直視她。
「你……打我！」
「妳不該怪責整件事裡最無辜的她，媽媽……要不是因為妳的出現，她不會走上絕路！」
直到這一刻，他們兩人才終於發現——
不管當年海薇究竟有沒有背叛他，傅燁母親自殺的陰影，才是他們之間永遠無法抹滅的痛。
這道死亡的鴻溝，沒有任何人可以跨越……
看著他酷寒的俊臉，海薇苦笑著搖頭——她要怎麼和一個死去的人競爭？怎麼讓真相還原？
隱隱地，在她一直自以為堅定的心裡面，有一道小小的、細細的裂痕，生成了……
轎車在這一刻停駐在氣派非凡的傅家大門前，在門前迎接他們的，除了海薇先前見過的傅彥和曦以外，還有她在台灣的養父母——
※※※※
由靜穆的墓園回到傅宅，海薇和她的養父母被「請」到了她已經連續夢過兩次的和室房間裡。
「老爸老媽，你們怎麼會來的？」海薇壓低聲音，擔心的問。
「還敢講，妳這丫頭一出門就沒半點音訊，昨天那位黑衣服的曦小姐找到我們家時，我和妳老爸正擔心的想報警呢！」純樸的老媽媽數落著海薇的任性。「她說妳在日本傅家做客，傅家少爺希望招待我們一起來玩，我們就來了嘛。」
「你們……」海薇真拿傻呼呼的這對老寶貝沒轍。「老爸，你們沒想過這可能是個騙局嗎？」
「什麼騙局，我們兩個老傢伙又賣不了什麼錢！」老爸爸不在意的揮揮手，然後神神秘秘的附在她耳邊問：「妳和這位傅家少爺是怎麼認識的？他肯帶妳回家祭拜先母，關係不簡單唷！還這麼有禮的對待我們，你們是不是……」
「哎唷，我說老爸，你真是少根筋耶！」海薇翻翻白眼，剛才的傷心和怒氣因為老爸爸神經兮兮的話消彌不少。「我跟他根本……」
根本什麼呢？
沒關係！
還是有關係？
該怎麼解釋他們的關係？是恨是愛，就連她自己都弄不清！
「老頭子，你不要干涉他們啦！」老媽媽看出海薇隱藏的沮喪，這丫頭，總算開始有女孩家的心事了。
「海薇是個大孩子了，別問長問短的！」說是這樣說，老媽媽的語氣可是曖昧得可以！
「我不是——」海薇正想叫他們別亂猜時，傅燁進來了。
「伯父伯母。」他有禮的模樣，倒讓海薇吃驚。「不好意思，千里迢迢還讓您兩位跑一趟。」
「不會不會，我們也好久沒出來走動走動了，先前一直掛心海薇的音訊全無，還好沒發生什麼事，你不知道我們這丫頭，個性大剌剌的像個孩子，都二十六歲了還不懂得人心險惡……」老媽媽叨絮著海薇的一切，仿似要將這十年來的生活點滴全說給傅燁知道。
什麼「還好沒發生什麼事」？老爸老媽要是知道我們的「淵源」，不嚇死才怪！海薇扁著小嘴，惱怒的目光沒有目的地的亂掃。就是不懂得人心險惡，才會著了臭傅燁的道咩！
「他是……」瞥見傅彥遠遠站在角落盯注自己的眸光似有深意，海薇再次感到自己的心神，正被一股強大力量吸附過去——
「罪魁禍首！」她努力維持清醒，不讓自己在老爸老媽面前出醜，可，當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自她嘴裡脫口而出時，海薇的身子當著所有人的面，毫無預警的軟倒下來。
※※※※
「罪魁禍首！」夾雜在喘息、嬌吟間，那冷淡的聲音裡，較先前多了點女性的柔媚。「要不是你，我們怎麼會夫妻失和？都是你害的！」
暗沉的昏黃燈光，華美的屋邸裡正上演著活春宮。
「我的天啊！不會連這種劇情都有我的份吧？」不知道自己怎會來到這種場景的海薇害羞的用手遮住雙眼，不敢相信的叫著。
「妳是真心怪我的嗎？」男人的語氣充滿愛憐，每一下律動都帶著綿綿情意。「那為什麼不狠心一點拒絕我？」
「你自己巴著我不放，還怪我不拒絕你？」女人翻身推倒了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用一種傲然的姿態騎上他的腰間。
「我在船上總是掛念著妳。」男人的手輕輕撫觸女人跨開的雙腿，從包著襪套的蓮足、到絲滑滑的小腿，他按摩著她敏感的膝後，讓女人嬌軟的呻吟出聲。「妳呢？想過我嗎？」
「除了燁，我誰也不會想。」避開他的問題，女人主控著扭擺的速度。「不論是身為大伯的你、或是我那冷冰冰的丈夫！」
「什麼？這是什麼、什麼對話啊！」為了他們的詭異對話，海薇瞪大了眼睛探進半掩的門扉看去——
向來盛氣凌人的傅夫人，竟然浪蕩的端坐在博燁的伯父腰腹間……
「啊……老爺？」一聲細微的抽氣聲，吸引了海薇望向不遠處的角落。
「天天天吶！」她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我的老天，這下只差傅燁，就全員到齊了！」
沒錯，夫人口中那「冷冰冰的丈夫」傅家老爺，正揪著不幸路過的小海薇站在窗外的陰暗角落裡，窺視這不倫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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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弟弟他……開始懷疑了是嗎？」傅彥在激情的頂點粗吼出聲，仰躺的臉部表情既快樂又痛苦──
那是沉淪在慾望的喜、陷溺在不倫的悲。
「報告出來了。」夫人在一陣劇烈搖擺後，氣息不穩的離開他的身體。「他，根本不孕。」
「不孕？！」海薇的驚愕顯然更勝在場所有人。
「就算沒有不孕的毛病，以他根本不肯碰妳的情況，妳也不可能懷孕吧。」拉緊和服的衣擺，傅彥坐起身，點燃一根香煙。
「所以你就接替他的位置？」夫人理理雲鬢，冷然瞥他一眼。「你跟我上床、給了我一個兒子，都只是在可憐我、同情我？」
「妳又來了。」嘆口氣，白色煙霧隨著他的呼吸吹向夫人。「渾身帶刺，是因為妳害怕被拒絕、害怕承受失望，驕傲……往往源自自卑！妳看看燁，妳簡直把他教得像妳一樣冷漠、高傲！這是一個正常少年該有的表現嗎？多虧了那個小女僕那海薇，才讓這孩子多了點人性，懂得愛人和被愛——」
「像我有什麼不對！燁本來就不是平常的孩子，他是傅家的繼承人，我保護自己兒子有什麼不對？」沒有溫度的眸瞥向傅彥，夫人美麗的容顏嚴厲得駭人。「至於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孤女，我會好好處理……」
「處理什麼？人家只是個小女孩，妳別又——哎！」拿她專制的脾氣沒轍，傅彥也不想多開口，免得更惹她厭煩。「我只是不希望妳因為自己的保護慾，害了燁而已。」
「我是他母親，是全世界最愛他、最呵護他的人，我會害他什麼？」夫人冷聲質問。
「妳……從來沒有真正愛過吧。妳根本不知道妳的母愛會毀掉什麼，妳在慢性殘殺燁的感情，再這麼下去，妳總有一天會看到這個孩子變成行屍走肉、不懂情愛的冷血怪物。」
「情愛？我不需要懂。這種騙人的東西，根本不存在！」夫人的話，狠狠刺傷了室內室外兩個男人的心。
「她，好可悲啊！」嘆息著，海薇沒有錯過傅老爺摀住小海薇嘴巴的雙手抖顫的畫面……
小海薇不敢違抗老爺的制約，可是，她真的快不能呼吸了！「唔……老、老爺……」
她微弱的掙扎，喚醒了傅老爺的理智，同時也驚懾了室內自以為安全無虞的兩人，當夫人反射性的朝窗外看來時，傅老爺狼狽的倉皇逃開……
方才蔽月的烏雲突然消散了，不再黑暗的角落裡，只剩臉色慘白、瞠大無辜雙眼直視著夫人的小海薇，孤伶伶的一人站在那裡。
「是貓吧？」傅彥走到窗前，大手自然搭上了夫人衣衫不整的肩，在看清面前站著的人時，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原來如此……」海薇望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小海薇，再來回打探室內這對男女的表情，原來她之前覺得傅燁他伯父盯注著她的眸光似有深意，就是這個原因啊！
「什麼原來如此？妳到底是醒了沒有啊？閉著眼睛、小嘴碎碎念，妳是在夢遊嗎？」老媽媽關心的聲音將海薇從那尷尬的情境裡拉回來。
「我……喝、啊！」才睜開眼，海薇就看到傅燁和傅彥兩張放大的俊臉，直直挺在她面前。
好像……真的好像！海薇在心裡驚嘆他們兩人的相似。傅燁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突然間，海薇覺得這個伯父很可惡、那個夫人也很可惡，為了一時的貪歡，竟讓整個家庭搞得父不父、子不子……
「妳幹什麼氣沖沖的樣子？」老爸爸敏銳的看穿海薇的情緒轉變。「剛才妳突然倒下來時，要不是傅家這兩位先生趕忙接住妳，妳現在還不跌得滿頭包？！」
「對啊，還不好好謝謝人家？」老媽媽也在一旁幫腔。
我正坐在榻榻米上耶，哪會摔得痛啊？誰要跟這種虛偽的老人道謝？！冷哼在心底，海薇根本不屑看傅彥一眼。
「不必這麼客氣，我只是剛好走過來，順手扶她一把而已。」傅彥開口，很是紳士的替孩子氣的海薇解危，莫測高深的眼神裡滿載著十年來的懊悔。
都是他的自私，害得弟媳不計一切地要除掉海薇，才讓海薇不得不離開燁的身邊，讓這兩個可憐的孩子痛苦的分離了那麼久！
而弟弟……其實早就猜出他與弟媳關係不正常的弟弟，若不是為了保護海薇，又怎麼會不幸送命？！
傅彥握緊雙拳，他會說的！他會向燁自白、懺悔這一切的錯誤的！
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再給他多一點點時間偷取燁對他的關心和敬愛，他會把一切真相說出來，再也不讓這互有情衷的小倆口痛苦！
「不好意思，都怪我們的家教不嚴，不好意思。」老爸爸搔著頭，歉然的笑了笑。
「伯父伯母，稍後用過午餐，我請家人陪您們到處逛逛，今晚二位就在寒舍住下吧。」傅燁悄然看了海薇一眼，察覺她的怪異、和對伯父莫名的敵意，他決定招待她的養父母住下，然後……他會弄清楚她究竟在鬧什麼脾氣。
「哎呀，這怎麼好意思？我們明天一早就得趕回台灣……我先生明天還得上班呢。」看出海薇鎖緊了眉頭的反感，老媽媽推卻著博燁的好意。
「不要緊，有位長輩過世了，明天我也得回台灣一趟，已經訂下專機了，大家反正同路，就一起走吧。」談笑間，傅燁自然的擁著海薇的肩，無言宣告著他和她的關係並不尋常。
「你……你要讓我回去了？」海薇狐疑的問，換來傅燁挑起左眉的微笑、和在座所有人不解的目光。
不理會其他人還在場，她的水眸直直對上傅燁的黑眸。「交易……已經完成了嗎？」
她想問的，其實是——我們……已經要結束了嗎？
海薇不能確定這個問題，對他和自己，是否具有相同的意義。
他的確做到他承諾的，將她失落的大部分記憶還給了她——十六歲前的身世，十六歲時愛上他、離開他的經歷，還有她痛失一切、不得不遺忘所有的原因……
而他，的確在昨夜也得到了她的身體了。
所以，現在他們隨時可以說「再見」了，是嗎？
傅燁看著她晶瑩剔透的雙眼，哀傷的珠淚滿溢，一副他要拋棄她了的模樣……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復仇遊戲進行到現在，應該只差「狠心離棄」這最後的一步棋了。可他，卻已經對這一切，失去了興趣。
這是為什麼？傅燁一點也弄不清自己的心意。
事情不是進展得很順利嗎？她的依賴、她的臣服，傅燁都已經享受到了。而，最終的戰局，就是要讓她在母親的靈位前受苦、在她最珍愛的養父母面前受辱，讓她永永遠遠的記住──得罪傅家的下場，就是生不如死！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光是感受著她的感受，就讓自己如此不捨？
他──根本不懂憐惜，又怎會該死的因她牽動任何情緒？！
傅燁對她、對自己，再也沒有任何把握了……
「這件事晚一點再討論。」他沉聲回答，逃避的移開了眸子。「我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優先處理。」
傅燁在心裡告訴自己，海靜和德倫的事拖不得，一等他回台灣幫完這對彆扭的父女後，他會好好想想該怎麼為他和海薇這場遊戲寫下最後的結局……
好冷漠……他不要我了！海薇難堪的對面前露出關愛眼神的老爸老媽擠出一個微笑。
「晚一點……再討論……」點點頭、喃喃的復誦他的話，顧不得老爸老媽、可惡的傅彥、還有這無心又無情的大笨蛋傅燁還在座，海薇的淚忘情的墜跌──
哭，是因為傷心、因為懊惱。
這一刻，她已分不清她的傷心，是因為他的冷漠？
還是因為氣惱自己終於明白，這顆從不對任何人動情的心啊，再也無法輕易放下他了！
※※※※
七天後 台灣
夜，好深的夜，燦爛星空下，只有海薇一個人的嘆息。
等了一整個禮拜，傅燁始終沒再主動找過她。為了多靠近他一點，海薇竟辭去了幼稚園的工作，跑到傅燁在台灣的產業──晶燁酒店當服飾店的售貨小姐。
可他，不但不感動，今天下午竟然還像示威一樣，親密的擁著一位好美麗、好有氣質的小姐來店裡買衣服……
「訂婚……」海薇喃念著從八卦同事那裡聽來的消息。「活該，訂婚宴上被未婚妻放鴿子，還被未來岳父痛揍一頓！」
幼稚的幸災樂禍之外，海薇心裡其實有更多的酸楚。
海薇直到現在才弄清楚，傅燁……真不是普通的有錢！他……的確不是自己高攀得起的呵！
他連訂婚的事都不通知她，海薇不禁開始猜測……在日本時，他那一句「晚一點再討論」，就是他已經懶得再搭理她的意思了？
「可是，為什麼呢？」海薇站在自家的小平房向庭院看去，黑漆漆的樹影，隨風起舞的沙沙樹葉聲響，像似誰在夜半哀泣……「為什麼一個人的心，可以變得這麼快、這麼突然？」
落不盡的淚，像要彌補這十年未曾宣洩的遺憾般，從遇上該死的傅燁開始，就不曾間斷過！
「真傻啊我，人家擺明了對妳沒興致，還在這裡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明知道這世界根本沒有什麼值得相信的，她卻仍然為這個憑空冒出來的陌生人動心掛情。
「可是……他不是陌生人啊，我知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等著某個人的。」所以十年來，她拒絕了所有的追求者，執著的、固守著那個夢中的男人……
即使，他的面目從不曾清楚，海薇卻仍甘之如飴的等待。
「是啊，『等待』！」她想起了曾在傅燁小心收藏的灰色紙條上看過的那段話——
有時候，會覺得全世界都詭異得不可信賴，甚至連自己，都要懷疑下去。
所以我不勉強你相信什麼。
你不需要擔心什麼、煩惱什麼。
關於愛情，我放在心底，專心等待。即使相隔的時空再遙遠、即使你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仍會為你等待……
等待我長大、等待你準備好，等到我們都願意嘗試時，我們牽著手一起踏出第一步，和之後的每一步。
「我……什麼時候寫出這段話的呢？」海薇偏著頭，在思索中止住了淚，終於……露出了笑。「他沒有完全做到他的承諾！至少，這一段過去，是我還沒有想起來的！」
喜孜孜的，海薇幾乎為此歡呼出聲，說她厚臉皮巴著傅燁也好、說她為愛往前衝很勇敢也罷，反正，她就是不能輕易放棄他！
就算要結束，也得認認真真說「再見」！
不聲不響的「暗示」、「疏遠」，實在太幼稚、太隨便了！
無法忍到白天上班時再見他的折磨，海薇一個人，在大半夜裡坐著計程車，來到了晶燁酒店的總統套房，這是傅燁在台灣的「家」。
站在門前，海薇深吸一口氣，顫著手敲了敲門。「傅燁……你睡了嗎？」
得不到任何的反應，海薇咬著下唇，稍稍用力的再敲了一次門。「我是海薇，燁，我有些事想問你……」
承受著那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就在海薇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屋內終於傳來了回答。「……進來。」
豪華套房的桌案前，擺放著母親的相片，傅燁鎖著眉坐在真皮沙發裡，已經喝了一整晚的酒。
昨夜，傅燁才經歷了好友德倫的「刺激」求愛冒險，看到了德倫的新娘幾乎喪命時，他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了海薇……
那一刻，他心裡的聲音一再詢問自己——如果這會兒面臨生死存亡的是海薇，你還要固執那份「恨」嗎？到底，永遠的失去自己最愛的人比較痛苦？還是執著這份沒有意義的恨比較痛苦？
回台灣這麼久，他沒有忘記海薇的事還沒解決、更不曾忘記母親的遺願，但心中益形擴大的猶豫，卻始終折磨著自己的意志、心神。
傅燁明知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可他的心，卻在每次見到海薇時，叛逃了自己的制約……
這是一種魔魅的蠱惑，他對她的慾望，就像戒不掉的毒癮，讓自己愈陷愈深，終至不可自拔。
沒想到今天中午，突然現身台灣的傅彥，竟然又為他帶來了更震撼的「事實」——
「燁……當年海薇她，其實有不得不走的苦衷……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也許你無法接受、無法相信，但這些，都是事實。」滿面愁容的傅彥握著他的手，誠心的說。
「我和你的母親……我們……我們都太自私了，在傅家，真正有著不倫關係的人，是我們。我無法解釋這段關係，究竟是建築在愛情、還是利益上，我只能說，我真的深愛著你的母親，從她還是個小女孩開始，就一直默默愛著她了。」
「什麼？！」傅燁的驚愕很明顯，他瞬間甩開了向來敬愛的伯父的碰觸。
傅彥可以預期得到他的反應。「但生在名門，有許多看得見和看不見的枷鎖，比起你父親，我是自由且自私的，表面上，我放棄了家族的繼承權、成為一個一文不名的船員，事實上，我卻獲得了一輩子都不曾有過的自由……沒想到，你的母親卻因此嫁給了他！」
無法直視不敢置信的傅燁，傅彥踱著步離開他的身邊，繼續道：
「我不會、也不能怨任何人，是我自己選了這條路，只好一直走下去，但……最終，我還是逃避不了自己的感情，所以才會和你的母親……這件事無意間讓海薇發現了，我想……也許你母親刻意要逼走海薇，並非只是因為她可憐的身世，而是她知道了我們的秘密……」
「原本，我們以為趕走了海薇，就可以確保這個秘密永遠不會曝光，可誰知道……其實你父親，在送海薇離開前，就知悉一切了……我想，這才是你母親自殺的真正原因吧。」
「我記得你十八歲生日那一天，她在保險櫃裡找到了你父親的日記和更改過的遺囑，說明了他內心對我們兩人的怨恨、不滿，你的母親當天曾和我大吵一架……而我，竟沒察覺出她的不安和恐懼，用慣常的冷淡逃避了她所冀望的勸慰……」
「怎麼會……」一直沒有打斷他自白的傅燁終於搖了搖頭。
他，拒絕相信這些話。
「你要恨，就恨我吧，孩子。」傅彥老淚縱橫的說，卑微的語氣顯示，他渴望得到傅燁的原諒。「她的死，是我造成的！你和海薇的分離，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一切都是該死的我造成的！」
但傅燁在這混亂的時刻，除了憤怒、悲痛……根本無法冷靜思考，他又如何大發慈悲的回頭安慰傅彥、說他不介意？！
「你走吧，我想要一個人靜一靜。」冷淡的回應著，傅燁真的無法再忍受他一秒。
「如果你從此不想再見到我，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傅彥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踏著心碎的腳步離開。
在看見傅彥痛苦離去前的蒼老背影時，傅燁苦澀的開口。「我只是需要時間，好好想一想……給我時間好好想一想……別做傻事……」
終究，傅燁還是擔心他的——畢竟，傅彥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雖然不想去猜測兩人真正的血緣關係，但是事實上，這些年來，傅彥對他的照顧，又何嘗不似一個父親呢？
為了這些煩人的事，傅燁只得借酒澆愁……
他渴望著狂奔到海薇面前……哪怕只是聽聽她的聲音、看看她的微笑，都比坐在這裡喝悶酒好……但，他拿什麼面目去兒她？
傅燁現在終於知道一直錯怪了她的自己，有多該死了！
「你……你看起來好累、又好難過的樣子，有什麼事困擾你嗎？」鼓起勇氣走進房裡，海薇在他的注視下，變得不安。「從日本回台灣的前一天，你說……說要跟我討論什麼的，你還記得嗎？」
還記得嗎？傅燁什麼事都記得──過去的一切、現在的一切，可，他的掙扎、矛盾，是她不可能理解的！
為什麼這個小傻瓜什麼都不懂？
知道這些傷人的「事實」之前，他多想放過她、多渴望順著她的意讓兩人重新開始、多後悔那天在車裡打了她那一巴掌……
可是，母親要他親手毀掉邵海薇啊！他不能饒過她，即使心裡是千萬個不願意……
那麼現在呢？以後呢？聽了伯父的話後，傅燁對自己和她的未來，更加疑惑了！
我們……能有未來嗎？他矛盾的自問。
為什麼她這麼傻，還自己送上門？！
「妳問我，交易是不是完成了，我想……」傅燁因酒精作祟而搖晃的腳步，沒有阻止他走向她的決心。「妳心裡該有個答案吧。」
「答案……」海薇垂下眼，不敢直視傅燁——他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怕！「我想你不能說結束就結束，至少，我覺得自己並沒有得到滿意的『服務』。」
「嗯？」冷笑一聲，傅燁站定在她面前。「怎麼說？」
「我還沒把每件事都想起來，而你的保證，是讓我記起所有失落的過去，不是嗎？」感覺他惡狠狠的氣息噴拂在她額上，海薇遲疑的緩緩抬起頭……
「比如說？」長指纏繞著她誘人的髮絲，從她隆起的胸前輕劃上那張美得傾人城國的小臉。
「那張紙條、你曾經對我的好、還有……我們的第一次……」紅了臉，海薇的唇舌再也不靈光。
「這些事……對妳重要嗎？」傅燁滿血絲的黑眸裡，浮現了某種情緒，很複雜、很難解析的情緒。
「當然重要，只要是你的事，對我來說都很重要！我渴望知道我們之間所有的過去、我渴望知道我們相愛的原因、我渴望知道自己是用怎樣的心情，把這具身體交給了你……」
不爭氣的淚水緩緩滑落頰邊，海薇深深的望進他的眸。「我想弄清楚，我們之間除了這場一點都不公平的可笑交易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可能？除了那段讓你我傷心痛苦的過去之外，還有沒有幸福的未來？」
「妳……變了好多。」傅燁的指，纏捲著柔細的髮絲，輕輕拭去那顆顆溫熱的淚。「以前的妳不是這樣的，十年前我認識的那個妳，不是這樣的……」
「那是怎樣呢？更好、或更壞？」海薇急切的問。
「妳始終是妳，沒有好、壞的差別，從前的妳溫柔、乖順、體貼，而現在的妳多了更多的自信、堅強、脾氣……妳，讓我除了憐惜外，還有更多的著迷和不確定……」
傅燁現在才明白自己為何自她離去後，便變得那麼殘暴、冷酷，因為「憐惜」這兩個字，從頭到尾，只能用在自己最珍愛的女人身上啊！
忘情的向前站了一步，她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紅唇幾乎要貼上他青髭遍佈的性感下顎。「那我……我是不是也可以相信，你對我的感覺，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
天啊？這是多卑微的祈求？海薇不敢相信自己竟會說出這樣的話。
「也許……也許我對妳的感覺……」傅燁著迷的吸取她身上迷人的芳香。「不只是喜歡而已……」
卸除了恨，他是愛著她的，但除了愛，傅燁心中更充滿了歉意與悔意……
他們的唇愈靠愈近，就在傅燁要吻上她之際，在無風的室內，擺置在桌上的照片，竟突然倒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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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傅燁猛然睜開昏眩的眼，回頭看向母親的照片，就這麼攤倒在桌上，那冷然的笑，似在怨憤他的無能、他的心軟、他的自私……
傅燁知道，母親一向教導他——愛情，只是海市蜃樓，用來迷惑意志脆弱的遊魂。
可是人非草木，怎麼可能真正絕情？
站在沙漠的入口，突然分不清眼前的綠洲是真實存在？還是僅出於幻想！
真的可以愛嗎？
真的可以任由自己在盲目裡燃盡靈魂？
真的可以不顧後果的享受彼此折磨的痛愛？
再看向眼前的海薇，那樣純粹的、熱切期待著他的吻、期待著他的佔有，是演戲？還是真心？
該不該相信？他又……能不能擔負得起相信她的後果呢？或者，傅燁該問的是——這天使般的人兒，是否還能再對自己交付真心？
慢吞吞的在幹嘛啦！苦等得不耐煩，海薇偷偷睜開一咪咪的細縫，瞧見傅燁的遲疑，那張俊臉上，全是惶惑……他又在想什麼了？
帶著天賜的勇氣，她不讓自己再被他推拒在外，衝動的踮起腳尖，毫無技巧可言的吻住了他——
因為互相流通的愛情，僅僅是唇與唇的相碰，一股高壓電流般的酥麻觸覺，立時喚醒了所有快樂的、不快樂的回憶。
海薇真的記起來了──她和他的第一次……
※※※※
那一天，好冷、好冷。
明明已經是春天了，天，卻仍下起了細細、綿綿的雪。
雪夜，天寒得凍人。
棉屑般的白色雪花，不知何時自天際降落的，飄進了窗子裡，灑得流理台前那淚濕雙眼的女孩滿頭滿臉。
忙了大半天，終於在午夜前完成份內工作的邵海薇關掉了廚房的燈，步出門口時，她先搓搓雙手，才將僵硬的十指圈在嘴邊呵氣取暖。
泡在冷水裡洗了一整晚的碗盤，海薇一雙白嫩的小手已凍成令人怵目驚心的紫紅色。
「今天晚上怎麼這麼冷啊……」走過長長的迴廊時，她突然被一個強大的力量拉入陰暗的角落裡。
「啊呀！」驚覺自己的尖叫太大聲，她趕忙摀住嘴，才怯怯的回頭看去是傅燁！她以為今夜已另有節目的傅燁少爺！
「我叫妳別什麼事都攬在自己身上，妳就是不聽！」壯健的胸膛緊緊抱著她，略帶指責的口吻隨著傅燁呵出的灼熱氣息溫暖了海薇，讓海薇在黑暗裡漾起一抹很淺很淺的笑。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顧忌著自己的身份，海薇不敢放肆的往傅燁懷裡鑽去。「傅少爺，別這樣，會讓人看見的……」
「妳又犯了！」不理會她小小的掙扎，傅燁霸道的將她打橫抱起，走向海薇小小的斗室。「說了一百萬次不許妳這樣喊我，妳得受罰！」
「又要罰？這一次，您又準備罰我什麼？喝雞湯、吃補品、還是接受那些我根本用不上的名貴禮物……」海薇嘆著氣，拐著彎的數落他對她過分的「照顧」。
傅燁對自己究竟有多好，海薇是明白的，但……她受得起嗎？
傅燁是高高在上的傅氏集團繼承人，而自己……不過是個小下人、窮留學生，她能奢望什麼？
「今晚……我要罰點不一樣的！」傅燁笑著看向懷裡的海薇，向來冰冷的俊顏上有著難得的興奮。「妳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就著月光，海薇在傅燁俊美的臉龐上看到了滿滿的期待。「知道。剛才的生日宴上，您和神崎家的小姐聊得很盡興，我以為今晚您會很忙……我……少爺，祝您生日快——」
她嘆息似的祝福尚未說完，小嘴便被他炙熱的唇給攫奪了。
當海薇得以從傅燁的熱吻逃脫時，兩人已經回到她在傅家寄居的小屋。
「嘖嘖嘖，聽妳這口氣，酸溜溜的像個醋勁十足的小老太婆！」傅燁溫柔的將她放在鋪著薄被的單人床上，眉眼間淨是得意的笑。「我和神崎雪，不過是兄妹的感情，妳該知道的。」
「我……我沒有資格干涉您。」顧不得狼狽滑落在頰上的淚水，海薇無法承認心中的愛意、卻也無法欺瞞自己的感情。
「妳……」傅燁不覺俯首凝睇海薇深情款款的水眸。
他愛她，這件事無庸置疑，傅燁絕對相信她也愛他，這個怯生生的小蝸牛只是欠人搖醒她腦子裡那根深蒂固的門戶之見！
揚起一抹惡作劇的笑意，傅燁的唇緩緩接近她紅通通的小臉，熱呼呼的氣息噴拂著海薇。
「既然知道今天是我生日，妳準備了什麼禮物給我？」明知道她賺的錢全用在學雜費和寄回台灣的孤兒院，傅燁仍故意問。
「我……我……」海薇紅了臉，她的枕頭下的確藏了一個小小的禮物、還有一張她親筆寫的小信兒。
可是今晚見識過老爺、夫人和滿室貴賓贈送的生日禮物後，她怎麼好意思再拿它出來獻醜？
「很好，我要的就是『妳』！」惡意曲解了海薇的意思，傅燁性感的豐唇突然堵住她桃紅的小嘴，這時，海薇才恍然察覺自己竟然上了他的當。
「嗯……啊……」抗議著，她推抵著博燁來勢洶洶的攻擊。
不行！我才十六歲！不能因為一時的貪歡，害了自己、也害了少爺！慌亂的想著，海薇的淚已滿腮。
「承認愛上我，有這麼難嗎？！追求自己的幸福，勇敢追求自己所愛，有這麼難嗎？！」挑逗的唇抵著她的口，傅燁的魔咒融在從不間斷的吻中，蕩進海薇的耳中，蕩進她的心底……
「我……」就算承認了心裡的情感，就算傅燁不計較她的身份，但他們真能就這樣幸福快樂的在一起嗎？「我不配的！」
愛情是奢侈品，不是她這樣的孤女可以妄想的！
「配不配由誰說了算？！除非我親口否定我們的感情，否則沒人有資格過問我們之間的一切！我爸、我媽、神崎雪，和全天下其他女人都不是問題！」扳正海薇閃避的眸，傅燁直視著她的雙眼、探進她的靈魂深處。「我、只、要、妳。」
察覺海薇的心中仍有某部分的不確定，傅燁決心以行動破除言語無法解開的遲疑。
擁緊了她單薄的身子，傅燁豐潤的唇、濕滑的舌，不斷在海薇敏感的耳廓、頸項處游移、嬉鬧。
「少……少爺……」一陣陣酥麻的快感電波竄過體內，嬌軀無法自己的顫抖，海薇甜膩的嗓音，更因此時被挑起的狂亂慾望顯得媚人。
「叫我燁。」燙人的大掌像是經過了千萬次的練習般，傅燁老練而熟悉的解開海薇身上所有的束縛，探勘著她身上敏感的每一點。
他的嗓音低沉、邪魅，帶著罪惡的誘惑。「我要妳！妳是我的，就像我是妳的一樣！給我，把妳自己送給我，讓我再沒有一絲疑惑，讓我完完全全的擁有妳……從我第一次見到妳開始，我已經為妳瘋狂了！」
「燁……」海薇輕呼著，脆弱的私密處被傅燁魔力的大掌完全包覆，她不由自主的逸出煽情的喘息。「可是我……」
可是我什麼呢？其實，海薇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要抗拒什麼了！
「相信我。」傅燁卸除了她所有的保護，教導她幫他脫下其他累贅的衣物。
他吻住海薇的嘴，吻得她主動攀附上他鋼鐵般的臂膀，吻得她再無反抗能力的柔順臣服後，傅燁極溫柔、極溫柔的貼上她小小的身子。
趁著海薇意亂情迷之際，傅燁繼續蠱惑她。
「妳好美，每一處都好美……」長指挑情的滑上她挺立著小小紅珠的前胸，愛撫著她的胸，傅燁讚嘆的喘息。
她白晳的圓潤，是如此小巧堅實、而又可愛的不可思議，而且比例完美、觸感滿分。
再向下，他的指節摩挲著她平坦的腰腹、輕輕掏弄小小的肚臍，逐漸向那從沒人碰觸過的私處前進……
「燁……為什麼是我？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好！你……你別……」海薇使盡最後一分氣力在抗拒傅燁的情意和付出。
海薇不知道在他眼中，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她相信，傅燁只是看見他想看的部分，所以喜歡上那樣的她。但那不包括她的缺點，和她身無長物、無父無母的出身……
總有一天，他會厭倦她的！
因為她幫不上傅燁！
她，根本無法成為傅氏家族需要的少夫人！
「我愛的，就是妳。沒有為什麼，我就是愛妳。妳誠實、純樸、可愛、認真、逆來順受、溫柔善良……妳有多好，不需要我一一說明；妳古板、固執、愛吃醋的小惡小壞，我都可以包容。家世算什麼？背景算什麼？別再因為這些八股的借口推開我！」信誓旦旦的說完這些，傅燁的唇，竟然朝她最羞怯的穴口吻去……
意識迷茫中，海薇激情的淚水滿面，雖然沒有經驗，但她可以從他全身緊繃的狀態感到他正為自己隱忍的痛苦。
「呃啊……」顫慄的呼喊著，當海薇自白熱化的狂潮中回過神來時，她只見到他正張揚著滿臉笑意的舔舐著她無法自制、傾洩而出的慾望蜜汁，海薇的身上已經佈滿他狂霸的愛痕了。「不……不要了！」
「妳好甜，我喜歡妳的味道！」傅燁滿足的吮著沾附在唇舌上的蜜汁，為了她的高潮而驕傲。「能為妳服務，是我的榮幸！」
不知哪裡來的勇氣鼓舞了海薇，她主動的拉起傅燁，讓他高大的身子完全包覆住自己──
不需要更多的暗示，傅燁抬高她的腿，讓她夾住自己勁瘦的腰，修長的手指伸向她潤澤小穴的開口，輕輕撐開、探索抽動。
「相信我，把自己交給我，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好嗎？」充滿慾望的嘶吼，在海薇的耳畔如雷鳴般響起。
海薇記不得自己究竟回答了些什麼，下一秒，她的窄小已經被他的碩大狠狠貫穿，撕裂的巨痛中，她纖弱的雙臂像似在垂死邊緣掙扎、即將溺斃的旱鴨子般，緊緊抓住傅燁厚實的背、健壯的身子。
「嗯嗯……啊……輕點、輕一點！」
「妳好小、好緊、好得不可思議……」
甜膩的吟哦和激烈的粗喘聲越來越急促。
交纏的律動似持續了一輩子，誰開始在慾望的旋律間加入愛的宣誓的，他們沒人記得清了，只知道當激昂的快感達到最頂端時，他們同時高喊出──
「我愛妳！海薇，我會愛妳一生一世！」這是傅燁最誠摯的誓言。「我會永遠愛妳……」
「燁……我也好愛你……不離不棄，」一輩子的情感、和永生的唯一，這是海薇最真心的約定。「海薇會愛你一輩子……直到永遠……」
※※※※
「你答應過的，愛我一生一世、永遠愛我！」又哭又笑的海薇推開了傅燁的身子，小臉上全是感動。
「所以呢？」傅燁同樣記起了那一夜的事，但，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傷痛呢？
難道就因一個吻、一段愛戀，便化解得了嗎？她……不怪他嗎？
「你想說話不算話？」海薇氣呼呼的雙手插腰。「我也承諾過會愛你一輩子，現在，我們都不能背棄誓言！」
「為什麼？」傅燁不懂她怎能如此肯定，這個女人的腦袋到底是什麼做的？
「我不管，我說不能背棄就不能背棄！以前的風風雨雨全都過去了，你不能再逃了，求求你！」戴著任性的真面具，海薇不顧一切的賴定了他——因為是她欠他的。
她不怕被他嘲諷為厚顏無恥、下賤浪蕩，他心裡的痛，需要她的愛來圓滿，「暫時」讓他耍耍嘴皮子、逞逞威風，早晚，她會恢復大女人本色，讓他知道她的厲害……
但現在，她願意承受任何的委屈，都是因為那失落的愛啊，是她曾負了他的真心！
海薇知道的，每個女人都在等待烙印！
愛情，一旦在雙方心底埋下，就是永生永世的印記了！
「求我？即使我的愛會折磨妳、傷害妳？」傅燁的手指，挑起了她這張絕美的小臉，他感覺心中的冰雪漸融，無法消除的愛意，自多年前強制封凍的痛楚裡解放出來。
「別擔心這殘酷的愛情會傷害我，我一直在等，等你用那一生一次的激情，光輝燦爛我的每分每秒。」海薇看到他的情意，是那麼清楚、那麼深刻的鐫刻在他的靈魂深處。
誤會，只是增加了時間空間的阻隔；他們之間的感情，只是被強自壓抑——愛情，真真實實存在他們之間！
誰都無法否認、毀滅這一切！
「我願意放下對妳的恨……可是，媽媽她……」傅燁說不出口，他知道自己該把「事實」告訴她的，但一方是母親、一方是愛人，他誰也不想傷害！
「現在，你只要做到這樣就夠了，其餘的……你，去找傅彥伯父談談吧……相信我，自始至終，我從來不曾傷害過夫人。」主動偎進他的懷抱，海薇多麼懷念那次在飛機上他沉默的擁抱、多麼懷念他令人心安的心跳。
海薇只能說這麼多了，他們上一代的恩怨、成人的是非，不是自己能管得了的……何況，她根本就不想管！
愛情的事，若非真正涉身其中，又有什麼資格評斷什麼呢？
傅燁猜測著她究竟瞭解多少，為何要他自己去問伯父？難道她其實早就想起母親和伯父的事……卻一直不說？
她，沒有半點瞧不起自己嗎？沒有半點怨恨自己嗎？
感到眸中奇異的發熱，傅燁緊緊閉上雙眼，他……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嗎？她愛他呵！
「除了愛你……我有一句話，一直沒有親口告訴過你……」海薇將小臉埋在他的胸口，這件事，其實困擾了她很久很久了。
「什麼？」傅燁揉揉她的髮，對她突來的羞澀有點不適應。
「對不起……當年，我沒有完全信任你，看到你跟神崎小姐拿著項鏈就偷偷吃醋，懷孕時也沒有第一個告訴你，還自私的傷害了你、離開了你，最後還害死老爺和我們的寶寶……」聆聽他的心跳，海薇又掉淚了──哎，碰上了命定的他，注定變成淚人兒。
「不要說抱歉，就當是命運的考驗吧。除了愛妳，我根本沒有其他的選擇……這些年來，我一直活得好寂寞，身上這些傷痕，只是我藉著痛楚來證明自己活著的證據……昨夜，一想到發生在德倫身上的事，也可能發生在我身上時，過去那些事……也不那麼重要了。」傅燁終於感到真正的放心了，她……是真心愛著他！
人，往往只有在失去時，才知道擁有時的難得、可貴！
他願意讓那些醜陋的過去都成為雲煙，唯有包容，才能讓愛完美。
其實……不管傅彥伯父怎麼講，他早準備要原諒海薇了，所以，今夜他才藉著酒精，一杯又一杯的向母親道歉……終究，海薇的愛，還是他更想追求的。
「你把愛我講得好像是種酷刑？有這麼糟嗎？」海薇昂首，微微露出了一個笑容。
「在我看過妳的『本性』後，妳還敢說自己不糟嗎？」傅燁輕笑著，那許久不曾有過的輕鬆，讓他感到快慰。
心中的遺憾和恨意，終於能被真愛解放，都是眼前這命運坎坷的小天使，讓沉淪在地獄裡的他重生了。
「唔……不行，就算糟，你也不能退貨啦！我邵海薇可是貨物出門、概不退換的唷！」皺著眉頭抗議，海薇的小臉卻笑得好艷麗。
因為傅燁，也笑得好燦爛——那張笑臉，就像他們的第一次時，他那性感、誘人的惡作劇的微笑……
迎著日出的晨曦，傅燁低頭搜尋她的小嘴，他們的激情，由這一分、這一秒開始，正要光輝燦爛彼此的生命……
—本書完—
編註：
1.欲知連羿與凌海凝的愛情故事，請看「惡魔的新娘」。
2.欲知袁誫與袁海茵的愛情故事，請看「野獸的新娘」。
3.欲知衛炘與莫海依的愛情故事，請看「暴君的新娘」。
4.欲知衛爾斯與顧蓓蓓的愛情故事，請看「神父的新娘」
5.欲知德倫與文海靜的愛情故事，請看「爹地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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