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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諾諾寶貝 -【庶女不淑之無良正妃】《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1:27 PM     標題: 諾諾寶貝 -【庶女不淑之無良正妃】《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9-29 08:17 PM 編輯

【書名】:庶女不淑之無良正妃

【作者】:諾諾寶貝

【內容簡介】:

  她本是相府嫡小姐,卻因母親早逝,小妾上位而淪為庶女?

  沒關係,她反正也不稀罕那麼一個虛位,樂得被眾人遺忘在角落裡,好逍遙自在。

  與她指腹為婚的安王殿下鍾情她家二妹,送來退婚書?

  無妨,她正為怎麼擺脫要嫁給那個風流王爺這件事而發愁,如此正好。

  可是她都這麼好說話了,不爭不吵不鬧的,任由你們折騰,你們卻為什麼還是這樣不放心?落水、投毒、放蛇、陷害、污蔑……各種好戲輪番上演啊。

  哎呀呀,難道你們不知道這些其實都是本大小姐玩兒剩下的嗎?

  這都怪她,真的!誰讓她長得這麼本性純良,溫柔嫻淑呢?

  可是怎麼回事?貴妃娘娘,您兒子都已經送來退婚書了,您能不能別再擺出一副慈悲施捨的模樣?還讓本小姐當妾來保全您兒子的名聲?你做夢呢!

  還有這男人是怎麼回事?她不過突發善心救了他一命,他為什麼就賴著不走了,還說要以身相許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啊呸,誰稀罕啊!

  不過等等,這男人怎麼……唔,她要不要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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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1:29 PM

     第一章 被退婚了

    作為大宛帝國的京都,天守城是這天下最繁華的城市,各色店舖林立大街小巷,只要是這世間有的,就沒有是在天守城裡找不到的。

    而其中天守街,更是天守城最主要最繁華的一條大街,能在這裡立足的,無不是富貴以及後台驚人的商舖,京城……或者說這天下最大的一家酒樓醉霞閣就坐落於此。

    此刻,就在醉霞閣內,後院的某間廂房之中,一如畫男子懶懶的斜躺在軟榻之上,手上一壺美酒,不時的飲上一口,舉手投足之間,盡顯瀟灑風流,如果正在他懷裡鬼哭狼嚎的那個女子能消失的話,肯定會更美。

    「嗚嗚嗚,人家好可憐啊,親娘死得早,爹爹為得美人歡心更是不惜廢除我娘嫡妻的名分,將小妾扶正,害我也從嫡出大小姐成為了無人問津,沒人疼沒人愛的庶女。嗚,現在指腹為婚的未婚夫竟然還送來了退婚書,可憐我娘死得早,爹爹又偏心,連個能為我主持公道的人都沒有啊!我以後該怎麼辦啊?我不要活了……」

    男子喝了口酒,醉眼朦朧,面泛桃花,當真是美不勝收。

    「現在全京城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我被退婚,尚未出嫁就已是棄婦,我以後該怎麼過啊?」

    男子又喝了口酒,低頭看了眼將鼻涕眼淚擦滿他胸襟的女子,嘴角微不可察的一下抽搐,揉著眉心懶懶的說道:「你不是早就想要擺脫那樁婚事了嗎?還說什麼那般流連青樓的男人,根本就不配你多看他一眼,現在人家主動來退婚,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當然不滿了!」女子一下子抬起了頭,眼淚汪汪的看著他。

    這是一張怎樣風華絕代的臉啊?如朝霞蒸騰,似明月生輝,冰肌玉骨、空穀幽蘭,讓人一見就忍不住屏了呼吸,迷了魂魄。此刻梨花帶雨,更顯幾分嬌柔憐惜,只是眼中那偶爾一閃而過的幽芒,給她增添了幾分狐狸般的狡黠迷人。

    也不知是哪個不長眼的男人竟要與她退婚。

    「雖然人家也想要廢了這樁婚事。」吸了下鼻子,她可憐兮兮、抽抽噎噎的說道,「可現在被他搶先了一步提出退婚,不就說明是他不要我,我才是那個被拋棄的人嗎?我的面子往哪擱呀?嗚,人家好可憐啊!」

    男子任由她又將鼻涕眼淚擦拭在他的身上,其實主要是鼻涕。

    「那你想怎樣?破壞他跟你那妹妹的婚事把他搶回來然後再甩了他?還是直接毀了他的名聲,讓你那妹妹提出退婚拋棄了他?」

    女子忽然坐起,臉上猶有淚痕,神色卻已忽然冷冽,輕哼著說道:「雲映月也真夠不要臉的,堂堂相府二小姐,竟做出勾引姐夫這種不知廉恥的事情。而且勾引也就勾引吧,還敢勾引得這麼光明正大,分明就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眼裡嘛。」

    男子不語,悠然喝酒,安靜的聽她發牢騷。

    「楚玥辰也不是個好東西,與本小姐尚有婚約,就跟未來的小姨子勾搭成奸,還敢這麼囂張的遞上退婚書,光明正大的跟雲映月出入成雙。」

    喝酒,不語,若有所思。

    她瞇起了美眸,眸中寒光點點,冷笑著說道:「其實我還真無所謂,雖然沒面子了些,但總好過真要我嫁給楚玥辰。所以關於退婚這件事,我也懶得跟他們去計較,沒的掉了身價。可是昨天我在後花園賞花的時候,雲映月竟敢暗使她的丫鬟把我推下荷花池,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放了條毒蛇進我房間。」

    握著酒壺的手一緊,緩緩瞇起了眼睛。

    「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全京城的人都把話題從相府大小姐雲映雪被安王殿下拋棄這件事轉移到相府二小姐雲映月不知廉恥,勾引姐夫,還有安王楚玥辰下流無恥,與未來小姨子勾搭成奸上面。」她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笑嘻嘻的說道,「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他瞇著眼睛打個酒嗝,調整了下姿勢就又往下躺了一點,一手枕著腦袋,一手還抓著個酒壺不放,醉濛濛的說道:「沒空。」

    雲映雪大小姐於是當即眉梢輕佻,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壺,捏著他的下巴就直接將整壺的酒往他嘴裡倒了進去。

    「嘩啦啦」的,讓人根本就來不及下嚥,更有部分跑進了氣管裡面,引得他一邊咳嗽,一邊還妄圖從她的手中掙紮出來。

    「有沒有空了?」雲映雪又隨手從桌上拿起滿壺的酒,壓制著榻上的美男,作勢要往他的嘴裡倒進去。

    美男被她蹂躪得淚眼汪汪,咳嗽連連,看上去是多麼的柔弱無依,楚楚可憐啊,此刻又見她這般動作,更是嚇得連忙搖頭,說道:「有……咳咳……有空……嘔,咳咳咳……」

    雲映雪這才滿意的放下酒壺,將他從榻上扶了起來,一邊溫柔的幫他拍著背,一邊還溫柔的問道:「怎麼樣?有沒有舒服點?」

    美男轉頭,一邊咳嗽,一邊幽幽的看了她一眼。

    突然「砰」的一聲,房門被無情的從外面踢開,一懷抱著裝有大量吃食的紙袋的嬌憨少女眼神閃亮亮的盯著懷中紙袋,手上抓著一片雲糕,腮幫子鼓鼓囊囊的不斷蠕動著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另外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襲紅衣妖嬈,明媚動人,美艷不可方物。

    抬頭,就看到美男嬌柔,美女絕色,一人繼續咀嚼,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只寶貝懷裡裝滿了吃食的紙袋,另一人則是眼珠子瞬間轉變成了兩顆紅心,身體周圍冒起了粉紅色的泡泡,還有鮮花飄啊飄,然後二話不說,尖叫一聲就朝那邊撲了過去。

    她一把推開嬌柔美男,只將雲映雪抱個滿懷,貼在她的臉上一臉享受加花癡的蹭啊蹭,撒嬌道:「小雪兒,好久都沒有見到你了,人家好想你哦!你又變漂亮了,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嬌憨少女抬頭看了這邊一眼,將手中的雲糕塞進嘴裡之後站了起來,一巴掌就黏糊在雲映雪身上的少女拍飛出去,不耐煩的說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浪費姑奶奶的寶貴時間,我還要回去繼續研究新點心呢!」

    虧得她滿嘴的食物,竟然還能把話說得這麼清晰明瞭。

    雲映雪吸了下鼻子,忽然一把抱住嬌憨少女,鬼哭狼嚎道:「我好可憐啊,沒爹疼沒娘愛,現在又被自己的妹妹搶走了未婚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被人拋棄了,嗚嗚嗚,我不活了!」

    剛從門外幽幽飄進來的一個黑影忽然踉蹌了一下,差點就一頭栽倒在地……

    雲映雪手下的四大將,到現在終於是全部到齊了。

    這四大將,分別為吃、喝、嫖、賭。小吃白芍,小喝流玥,小嫖林紫筠,小賭風吟。

    什麼?你問他們能幹什麼?嗯哼哼,這京城裡最受歡迎的飯莊、客棧、酒樓、茶館、青樓、歌苑、賭坊……哪一家是不屬於他們的?

    一個時辰後,雲映雪從醉霞閣後院翻牆而出,衣著還是那個樣子,不過與剛才相比,她的皮膚好像有些蠟黃,眉眼有些暗淡無光,整個人也沒什麼精神,竟是一下子就從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變成了面黃肌瘦的黃毛丫頭。

    她從牆頭輕盈落地,然後朝相府的方向晃悠了過去。

    她是雲映雪,是相府大小姐,她娘本是相府正室夫人,但在雲映雪五歲那年病逝,除了雲映雪之外沒有留下任何子嗣。不久之後,相爺把為他生了個兒子的側室扶正,並且還剝奪了已死夫人的嫡妻名分,說是因為現在的這位夫人不喜歡「填房」這兩個字。

    於是,雲映雪大小姐一下子就從嫡小姐變成了庶女。

    七歲那年冬天,雲映雪因為受了風寒卻無人照顧,在房中昏睡了三天之後,再醒來,就變成了現在的雲映雪。

    真正的雲映雪,永遠的停留在了七歲那年,而現在的雲映雪,雖然用著同一個名字,同一個身體,但卻早已經是一個不同的靈魂。

    所以她對身份這些其實真的都不怎麼敏感,儘管為死去的那位夫人感到可惜遺憾甚至是不值悲涼,但她總有種旁觀者的心態,無法感同身受,也就無法對這件事做出相對的反應,更無法對那個所謂的家產生什麼歸屬感。

    那裡只是她暫時用來歇腳的地方。

    這些年,她獨自一人,被遺忘在相府後院無人問津,她倒是無所謂,還樂得如此呢,沒人管沒人注意,自然也就等於她可以獨自逍遙了。

    如果不是楚玥辰的婚事被提起,她這個與他指腹為婚的相府大小姐至今還乏人問津呢。

    說起這個婚事……這可是當年雲映雪還在娘親肚子裡面,楚玥辰也才只有三歲的時候,楚玥辰的母妃,寧貴妃娘娘親口與丞相夫人定下的呢。

    想當年,丞相夫人的娘家那也是權勢通天的龐大家族,只是因為後來被捲入到某件謀反事件之中,才會一夜落魄,不然的話,即便是丞相大人,也不敢剝除了雲映雪娘親的嫡妻名分,更何況那都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不過丞相大人果然是涼薄無情啊,再怎麼說那也是他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娶進門的正妻,卻連人死了都還要這麼折騰。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1:30 PM

     第二章 所謂流言蜚語

    雲映雪百無聊賴的坐在相府後花園的假山下看風景,她雖然是乏人問津的庶女,沒爹疼沒娘愛,但好歹也是個小姐,下人再看輕她,也沒有哪個有膽子欺負主子。不過因為沒有隨侍丫鬟,所以她得自己整理自己的包括衣食住行,其他的也沒有要做的事情了。

    其實本來是有兩個丫鬟的,只是因為她們忠心的對象好像並不是她們的大小姐,所以雲映雪就嫌她們礙眼,讓她不痛快,就隨便找了個理由將她們給打發走了。

    很遠的,她就聽到有人朝這邊走過來,但她並沒有動彈,依然坐在假山邊上,看風景。

    假山在一定程度上遮擋了她的身影,以至於那幾個人走近之後並沒有馬上發現雲映雪的存在,話也就說得有些肆無忌憚了。

    「燕兒,你的臉怎麼了?」

    燕兒?那不就是雲映月的貼身丫鬟?

    雲映雪側頭看了過去,果然看到幾乎時刻都跟隨在雲映月身邊的那個丫鬟,不過她的臉不知怎麼回事,有些紅腫。而剛才問話的,是旁邊另外一個丫鬟。

    那燕兒看了身旁的同伴一眼,說道:「沒什麼,只是不小心被二小姐打了一下。」

    「你做什麼惹惱二小姐的事了?」

    「我可什麼都沒做,全都是因為大小姐!」

    「大小姐?」

    「就是她沒錯!如果不是因為她,街上怎麼會有流言說二小姐勾引自己的姐夫?二小姐也就不會遷怒我們了。」

    「什麼?竟然發生了這種事嗎?」

    「不止呢,還有說安王殿下他……下流無恥,無情無義,與未來的小姨子勾……勾搭成奸,從而拋棄了自幼訂婚的未婚妻,還有說什麼……什麼姦夫淫婦的,都不知道有多難聽。」

    「這可不得了,難怪二小姐會生氣了。」

    「誰說不是呢?二小姐都氣哭了,現在更是連門都不想出,也不肯見安王殿下,說她堂堂相府嫡小姐,竟然被這般詆毀,倒不如死了算了。」

    兩人說著,漸行漸遠,從始至終都沒有發現在假山後的雲映雪,而等她們走遠之後,雲映雪也站了起來,拍打掉身上的灰塵,然後轉身朝屬於自己的那個僻靜小院走去。

    他們的速度還挺快的麼,才不過一天不到的時間,就已經把流言傳得沸沸揚揚了。嘖嘖,雲二小姐可是連大門都不想出,安王也不肯見,活都不想活了呢!

    雲映雪微微彎起了眼睛,勾起了嘴角,看著吧,她那位親愛的二妹妹肯定很快就會來找她了!

    丞相大人似乎並不想要見到她這個女兒,也不知是因為有那麼一點點感覺到愧疚,還是因為真的那般厭惡,當然這其中肯定還有丞相夫人的功勞,畢竟她現在的那個位置,坐著也未必能感覺到心安理得。

    所以雲映雪現在住的那個小院,真的是整個相府最僻靜的地方,並且早已是年久失修,晴天還好,若一旦遇上大雨天氣,那可就不是一般的糟糕,恐怕連下人房都要比這個好一些。

    雲映雪搬了把躺椅到院子裡的樹蔭下,躺在上面瞇著眼睡午覺,不一會兒就讓她昏昏欲睡了。

    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在她臉上鍍了一層濛濛金光,竟讓她那蠟黃的膚色也顯得迷濛誘人,整一個就好像是那落入凡間的仙子,無盡秀美。

    雲映月帶著人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不禁呆了一下,從來都沒見過雲映雪竟美成這個樣子,這讓她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不快,陰沉著臉色氣勢洶洶的走了過去。

    雲映雪暗歎了一聲,然後才睜開眼睛,看著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俯視著她的雲映月,慌亂無措的站了起來,吶吶道:「二妹,你怎麼過來了?」

    雲映月冷冷的看著她,然後忽然舉起手,「啪」的一聲落到了雲映雪的臉上。

    臉上頓時熱辣辣的,雲映雪眉心一抽,幾乎就要條件反射的反手抽回去,但不過轉瞬間她就平靜了下來。為了她所期待的安穩生活,她不想做出太過引人注目的事情,儘管因為安王婚事,她已經被太多的人知曉注意,可只要她表現得平庸些,風頭過後,一切就都會很快平靜下來。

    她從來就不想要介入到這一家子的事情之中,總覺得自己本不應該在這裡,既然她自己不想嫁給楚玥辰,那麼他能提出退婚自然更好,他要娶誰也跟她沒關係,說不定高興的話還會真心送上祝福,如果不是因為雲映月的行為惹惱了她,她根本就不會對外面的那些所謂被拋棄的流言有任何反應。

    她捂著臉,抬頭吶然無措的看著雲映月,似乎被這突然而來的一巴掌給打傻了。

    沒人覺得雲映雪的反應有什麼不對,她向來都是內向懦弱,連人都不喜歡見的,要是敢反抗,那才真是見鬼了。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跟我來搶安王殿下?」雲映月指著雲映雪的鼻尖,厲聲說著,「別以為街上的那些流言就能讓本小姐退縮,不過是些賤民,竟敢言論貴族,污蔑本小姐,簡直是不知死活!」

    雲映雪眼神微暗,實在是不喜歡被人這樣指著鼻子,她可不可以做點什麼?

    視線從跟隨雲映月一起過來的幾個丫鬟身上一掃而過,輕蹙秀眉,她可不想因為這個就搞得滿城風雨,還把自己給推到了人前,從而打破她往後日子的平靜。可是……

    視線又從幾個丫鬟的身上掃過,不動聲色的往前一小步,正好用雲映月的身子擋住了丫鬟們的視線,雲映雪嘴角一勾,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道:「真不愧是你娘生的女兒,都一樣下賤,喜歡搶別人的相公。」

    雲映月似乎從沒想過雲映雪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竟完全沒有能夠反應過來,只是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

    雲映雪緊接著又放開了聲音,柔柔弱弱的說道:「二妹,你在說什麼?我自認身份卑微,容顏醜陋,如何能配得上安王殿下,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跟你搶。」

    而雲映月這個時候也終於反應了過來,再見雲映雪這般反覆,更是大怒,揮手就又是一巴掌拍了過來。

    雲映雪眸光一冷,正要閃避,卻不知為何又生生停住了閃避的動作,「啪」的一聲,臉上又挨了一下,直將她給打得站立不穩,跌坐到了地上。

    「賤人,我打死你!」雲映月打了一耳光之後卻依然不解氣,走上前幾步抬腿就踢了過去。

    雲映雪低垂著腦袋似乎瑟縮成一團,聲音中已帶上了哽咽,「別……別打了,我真的從沒想過要與你爭奪,啊好痛!二妹,二妹,別打了……」

    只是雲映月哪裡能聽得進去?她完全就被雲映雪先前的那一句話氣昏了頭,以至於那艷麗的俏臉都扭曲了起來,一腳一腳的朝雲映雪身上招呼,嘴上喊著:「賤人,我讓你胡說,我踢死你,你個賤人!」

    「我真的什麼都沒有說過,不曾出門,街上的流言到底是什麼樣的我都不知道,真的跟我沒有關係,二妹。」

    雲映月一愣,直覺的以為什麼地方有些不對,可還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眼角的餘光就看到小院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影,尊貴且優雅,正是安王楚玥辰。

    楚玥辰站在門口,臉上有著因為太過吃驚而出現的呆滯,看著雲映月,然後又轉頭看向倒在地上瑟縮成一團的雲映雪,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還能看到她臉上那鮮艷的手指印。

    他將視線收回,收斂了神色,看著雲映月說道:「映月,你在做什麼?」

    雲映月一驚,慌忙將所有的扭曲猙獰都收斂了起來,轉瞬間就又是那弱柳扶風的模樣,泣然說道:「王爺,都是因為姐姐她出言辱罵,我才會……」

    「她辱罵你什麼了,竟惹得你這般生氣?」

    抬頭小心的看了他一眼,見他的臉色和平常時候並沒什麼兩樣,不由得鬆了口氣,輕移蓮步走到他的身邊,睜著水濛濛的眼睛看著他,楚楚可憐道:「那話真是難聽極了,我都不知該如何轉述。」

    她如何能夠跟他說雲映雪罵她跟娘親一樣下賤,喜歡搶人相公這種話?那不是自取其辱嗎?

    楚玥辰神色不動,還甚是溫柔的牽起了她的手,說道:「既然如此,那不說也罷。本王帶了禮物來,正放在你房裡,快過去看看吧。」

    「嗯,謝王爺。」

    這裡很快就只剩下了雲映雪一個人,她忽然翻身坐了起來,伸手摸著臉,咧嘴吸了口氣,自言自語著:「真疼!」

    身上倒並不疼,雲映月的那幾腳看起來都踢在了她身上,其實都被她暗中躲了過去,那落到她身上的力道自然也就輕了,不過臉上的這兩個耳光可都是實打實的。

    雲映雪摸著紅腫的臉坐在地上,望著那一群人離開的方向,眼中寒光閃爍,嘴角卻肆意的彎了起來,「溫婉嫻雅、嬌柔矜貴的雲二小姐,真tmd溫柔。」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4:13 PM

     第三章 贖身

    是夜,天守城內依然繁華鼎盛、燈紅酒綠,京城最富盛名的青樓——芸香樓上,流玥懶懶的躺在軟榻上,看著旁邊林紫筠兩眼放光的為雲映雪仔細上藥。

    忽然「咚」的一聲,他面前的案幾上出現了一小酒罈子,同時白芍咬著新鮮出爐的點心在對面坐了下來,衝他抬一抬下巴,並沒有因為滿嘴的食物而使得口齒不清:「八十年青城佳釀。」

    流玥眼冒綠光的看了一眼,然後以無比堅定的意志將視線轉移,幽幽說道:「我已經戒酒十六個時辰了。」

    此話一出,包廂內剎那寂靜,落針可聞,四個人八隻眼睛齊刷刷落到了他的身上,每一隻眼睛裡的神色都像是從來沒有認識過他流玥一般,坐在角落裡始終悶聲不響的風吟更是連手中把玩著的骰子滑落到了地面都渾然不覺。

    他的這句話,就如同是白芍沒有食慾了,紫筠不愛美人了,風吟禁賭了,都是一樣的石破天驚、天崩地裂,讓人不由得驚駭莫名。

    面對如此熾熱強烈的關注,流玥卻是將那幽幽的眼神飄向了雲映雪。

    自昨日上午被她粗魯的強行灌酒之後,他可憐嬌弱的嗓子,就一直冒煙到現在,還在火辣辣的疼著呢。

    這幽怨的小眼神呦,就連雲映雪都被他看得稍微泛起了那麼一點點小小的負罪感,然後轉回頭面對著紫筠,示意她繼續上藥。

    那藥抹在臉上,清清涼涼的,還帶著那麼一點沁人心脾的淡淡藥香,極大程度的緩解了她臉上那熱辣辣的感覺,舒服得忍不住歎息一聲。

    白芍將一塊方糖扔進嘴裡,看著雲映雪那紅腫的臉,微沉了臉色,殺氣騰騰的說道:「那女人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我們的雪兒,真是不知死活!我一直都很想試試你上次跟我說起過的人肉包子。」

    紫筠目光灼灼的在雲映雪臉上摸啊摸,隨口說道:「沒關係沒關係,我會為小雪兒上藥的,不管是臉上,還是身上。」

    說著的同時,也不知她心裡在如何的yy,大有口水也要往外流的趨勢,臉上沒一處是不彎的,神情極其猥瑣。

    白芍的臉上當即跳起了青筋,隨手一甩,「噗」的一聲,紫筠的額頭上就被砸上了一塊方糖,直砸得她坐姿不穩,身體一歪,就「撲通」一聲掉下了軟榻。

    雲映雪小心摸了下自己的臉,漫不經心的說道:「我倒是無所謂……」

    話未說完,她就感覺到有八道視線齊刷刷落到了她的身上,其中的灼熱淩厲幾乎要在她身上鑽出八個血淋淋的孔洞來,頓時嘴角一僵,連忙說道:「就當是提前投資了,遲早會讓雲映月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八道視線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流玥懶懶的坐起身子,輕咳了下,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事情既然都已經發生,再多說也改變不了什麼,雖然雪兒其實完全可以不必這麼委曲求全,徒惹我們心疼。」

    這話說得……

    雲映雪嘴角僵硬,眼珠子飄啊飄,就是不往那四人的身上落。

    紫筠掉下軟榻之後乾脆就坐在了地板上,趴在軟榻邊,額頭上還粘著那塊方糖,撲閃著那勾人的眼睛看向流玥,心有慼慼的說道:「你想做什麼?莫非是要做出辣手摧花這種十惡不赦的惡事?那可是我大宛帝國的第一美人哦,你有沒有點憐香惜玉的良心?」

    白芍走過來,一腳將她踩趴回到了地板上,並且還不解恨的踩在她背上碾了碾,鼓囊著腮幫子說道:「憐香惜玉?良心?那是什麼東西?有什麼用?能吃嗎?能喝嗎?」

    紫筠沒有半點脾氣的任她踩著,只是指尖出現了一點白光,緩緩的朝白芍的小腿伸了過去。下一秒,白芍如同遇了鬼一般的,迅速從她身上跳離。

    「楚玥辰來了。」

    拿回了掉落地面的骰子,繼續靜默不語的坐在角落裡的風吟突然說了這麼一句,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紛紛轉頭看向窗外。

    樓下,在侍女的引領下,一紫緞錦衣的俊美公子帶著兩名隨從走進了大廳,鳳眸狹長、眉梢斜飛,輕抿的薄唇顯示著他的性情涼薄,舉手投足之間盡顯與生俱來的尊貴。他隨意的看了眼周圍,然後直接在侍女的帶領下往後院走去。

    前院,是聽音賞舞的地方,是一個極寬敞的大廳,後院,則是一間間廂房,有芸香樓裡最好的姑娘為貴客們單獨表演,當然在表演之餘,還可以再做點少兒不宜的妙事兒。

    映雪摸著下巴目送他進入後院,側目看向紫筠,問道:「安王殿下目前最喜歡我們的哪位姑娘?」

    「衾曼。他每次來都是來看望衾曼的,害得人家現在都不敢讓衾曼隨意接別的客人了。」

    映雪瞇了瞇眼,突然說道:「三天後,為衾曼舉行一場贖身拍賣會,價高者得。」

    「贖身?」紫筠幾乎當場就尖叫了起來,那可是芸香樓的當家花魁,天守城最美花魁的不二人選,竟然要讓人給她贖身?開玩笑的吧!

    不過映雪卻顯然下了決定,乾脆的點頭說道:「對,贖身!就算她是花魁,可既然別的貴客都無法染指她,也就等於是沒了太大的價值,不如就讓人將她給贖身了吧,不知道安王殿下願不願意為她一次性花費更多的銀兩。」

    聞言,紫筠不禁輕笑一聲,朝映雪拋一個風情萬種的媚眼,軟軟的說道:「雪兒你可真壞,安王殿下好歹剛與相府大小姐退婚,又與二小姐訂了親,此刻若將個青樓女子帶回王府,讓雲二小姐如何自處?可如果不出手為衾曼贖身……這畢竟是他享用過的女人,就算是個青樓女子,但若是真被其他的男人將她給買了去,安王殿下的面子要往哪擱呀?」

    就是這麼個道理。

    雲映雪摸了摸還有些紅腫的臉頰,哼唧了兩聲,然後轉身就望門外走去,隨口說道:「我先回去了,沒事別來找我!」

    接著就消失在幾人視線內,下一刻,流玥也懶洋洋的站了起來,說一句:「我也先走了。」並同時,身影已到了門口。

    剩餘三人皆給他以鄙視的眼神,他卻只是淡然一笑,一個轉身也消失不見了。

    三天後,芸香樓內貴客滿座,一個個都眼冒綠光的看著臺上的絕色女子,這位一直被安王殿下獨霸、私藏,名副其實的天守城最美花魁,衾曼姑娘。

    而在其中一間包廂內,楚玥辰面色暗沉,冷冷的看著下方那些面紅耳赤、興奮不已的人,然後轉頭,同樣冷冷的看著旁邊另一位俊秀少年。

    那俊秀少年星眸璀璨,俊眉輕佻,那般的眉清目秀,竟是比女子還要更美上三分,卻又沒有絲毫的女氣。

    他手指輕擊著桌面,視線落在衾曼的身上,話卻是對旁邊的楚玥辰說的:「六哥,你都已經有我大宛帝國的第一美人做未婚妻了,應該不會還貪心的想要再霸佔天守城最美的花魁吧?」

    楚玥辰神色幽冷,漠然說道:「不過就是個青樓女子而已,九弟你若喜歡,儘管拿了去。」

    「這我可不敢,誰不知道衾曼姑娘是六哥你的紅顏知己?小弟我就算再喜歡,也不敢染指啊。」

    「既如此,你又何必要說前一句話?」

    「難道我就不能羨慕嫉妒一下嗎?」

    原來這位就是當今九皇子,信王楚玥修,年方十八,聽說,是所有皇子中,長得最俊秀最好看的,並且能文善武,性子又好,不知有多少千金閨秀將他當成了夢中情人。

    不過此刻,他的表現顯然並不怎麼討人喜歡。

    比如,他又敲了敲桌面,似乎很為難的說道:「不過這可如何是好呢?六哥你若為她贖了身,就無法向雲二小姐交代,可若是不為她贖身,六哥你的女人又豈能再去伺候別的男人?這不是給六哥你的頭上掛綠嗎?」

    楚玥辰的臉色依舊,只是眼中的暗流突然湧動了一下,淺抿著美酒,說道:「不過是個青樓女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與映月相提並論,本王相信映月這點肚量還是有的。」

    「哦,倒是我疏忽了。」楚玥修恍然,眼中卻夾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詭異,眼珠一轉,又說道,「不過說起來,這芸香樓也真是夠膽大包天,明知道衾曼姑娘是六哥你的人,竟還敢做出這般不將你放在眼裡的事情。」

    楚玥辰冷冷的瞥了楚玥修一眼,隨後便是一聲冷哼。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4:14 PM

     第四章 醜八怪

    事情的發展並沒有太出乎眾人的預料,衾曼被楚玥辰以天價贖了身,一時間,讓前一件事都還沒平息下去的京城,又熱鬧了起來。不過很快人們就發現,楚玥辰為衾曼贖身之後,並沒有將她給帶進安王府內。

    這樣一來,多少還是稍微撲熄了點雲映月的嫉火,也消除了丞相大人心裡的疙瘩。

    畢竟男人三妻四妾實在是太過平常,更何況還是堂堂皇子王爺,楚玥辰的府中至今沒有侍妾已是十分難得。而在現在這個即將與相府聯姻的時候,只要楚玥辰沒有將那女子帶進王府內,自然是一切都好說,男人嘛……

    況且,就如楚玥辰自己說的那樣,那不過是個青樓女子,就算他再喜歡再寵她,難道還能爬到堂堂相府千金的頭上去?至於雲映月心裡的那點不痛快,反倒是被雲丞相訓斥了一頓,身為女子,作為即將當王妃的人,豈能這般小家子氣,連這麼點容人的肚量都沒有?真不懂事!

    雲映雪躺在屋頂上面,聽著從下方的相爺書房裡傳來的訓斥聲,月色下,照耀出她一臉的不置可否,終於覺得再聽下去也沒意思了,才又悄然離去。

    她就像是那暗夜的幽靈,無聲無息、無影無蹤的行走在戒備森嚴的相府內,一路來到她那個偏僻的院落,剛推門進入,就看到她的床上,正躺著個形同妖孽的月白身影,不是流玥還能是誰?

    看著那在她進來的同時也睜開眼睛望向她的傢夥,挑眉問道:「有事?」

    「你都說了沒事就別來找你,在下可不敢違背你的旨意。」流玥從床上坐了起來,笑盈盈看著她,說道,「有點事,我得離開京城一段時間。」

    聞言一愣,莫名其妙的點了點頭,道:「這事你不必特意來跟我說。」

    離開京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自然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從來也沒要求過他們連這種事都來跟她匯報呀。不過這傢夥不才是剛回京城沒幾天嗎?竟然又有事要離開了。

    流玥的神情有些閃爍,轉瞬間又是那一副淡然慵懶的模樣,以兩指捏出了一張小紙條,輕飄飄的落到了雲映雪的手上,說道:「這是剛得到的消息,我想你或許會有點興趣。」

    那上面,寫著七日後就是寧貴妃每年都會舉辦的賞荷會,京城幾乎所有的官宦夫人、公子、千金都會被邀請前往,往年因為相府內就沒人會想起她,所以雲映雪從來都沒有去參加過,不過今年,貴妃娘娘似乎打算要特意邀請她前往。

    紙條,在映雪的指間化成了粉末點點飄灑,她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流玥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面前,看著她說道:「因為我們的推波助瀾,楚玥辰現在可以說是正處在風口浪尖上,寧貴妃這次特意邀請你,應該也與這件事有關。」

    「那又如何?提出退婚的是她兒子,說起來,我還是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呢。」

    「話雖如此,但你還是小心些為好,誰知道她會使出什麼手段來。」

    「嗯,我知道了。」

    回答得好敷衍啊!

    流玥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也只能歎息一聲,然後轉身就朝窗戶走去,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停下,轉頭看著映雪,說道:「其實我想了下,或許寧貴妃會為了保全她兒子的名聲,讓你也嫁給楚玥辰,或者,乾脆將你指婚給別人。」

    雲映雪美眸一瞇,寒芒畢現,皺了下鼻子冷哼著說道:「那也要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

    緊接著,她又微微蹙起了眉頭,喃喃說道:「不過我算是明白了,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我已經十七歲了,現在又被楚玥辰退了婚,我那位丞相老爹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突然把我給賣出去以謀求相府的利益,這地方,不能呆了。」

    「你要離開相府?」

    「再說吧,也不是說想離開就能馬上離開的,為了避免往後的麻煩,總得好好計劃一下。」

    流玥的目光又閃爍了一下,只可惜,雲映雪正想著別的事情,沒有看到。

    七天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雲映雪跟隨著相府的人去參加那個賞荷會,這是第一次,雲映雪一次性將相府的各位主子給看得這麼全。

    除去現在的正房夫人,還有三房側室,聽說以丞相大人的身份地位,府中只有四房妻妾,已經是難得的專情了。

    四位夫人,共為雲丞相生了三子六女,其中大公子雲明賢、三公子雲明琨和二小姐雲映月皆為大夫人所出,二公子雲明浩和四小姐雲映夢為二夫人所出,三小姐雲映晴為三夫人所出,五小姐雲映珍和六小姐雲映珠是雙胞胎,為四夫人所出。

    至於雲映雪,不好意思,她的母親已經從雲家的族譜中除名了。

    這次的賞荷會,相府的四位夫人,三位公子和六位元小姐全部前往,雲映雪坐在馬車內,與坐在她對面四夫人兩側的那一對小蘿莉大眼瞪小眼,心裡莫名的有那麼點邪惡念頭。

    這賞荷會其實說白了,也就是一場大型的相親會,眼前這對小蘿莉聽說只有九歲,九歲就去相親了呀。

    不過好像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想來那賞荷會上應該也會有小正太公子的吧,若有好的,正好可以趁早買定,免得遲了被別家閨女搶走。

    如此想著,雲映雪不自覺的就對著小蘿莉露出了笑臉,卻不想她們竟「咻」的一下人鑽進了四夫人的懷裡,並側著腦袋皺眉斜睨著她,脆生生的說了一句:「醜八怪!」

    這聲音真是好聽,清脆悅耳,如黃鸝啼鳴,小蘿莉也長得可愛,粉雕玉琢,似瓷娃娃一般。

    雲映雪嘴角微勾,還是那一副笑臉,並沒有因為兩位小妹妹的童言無忌而有絲毫的惱羞尷尬,只是眼波流轉之際,一點幽芒稍遜即逝。

    四夫人摟著一對女兒,訓斥道:「珍兒、珠兒,你們怎的這般沒有規矩?還不快向大姐道歉!」

    話雖這麼說著,可那神色之中卻沒有半點以為然的。

    小蘿莉們齊齊撅著小嘴哼了一聲,轉頭埋入娘親的懷裡,只將兩個後腦勺對準了雲映雪,四夫人不由朝雲映雪歉意一笑,說著:「映雪別生氣,這兩個丫頭被我和老爺給寵壞了。」

    是的麼,聽說雲相最是寵愛這一雙活潑可愛的雙胞胎了。

    雲映雪神色淡然,視線依然停留在那兩個後腦勺上面,輕聲說道:「沒關係。兩位妹妹也沒有說錯,畢竟不是誰都能長得像她們這樣可愛的。」

    四夫人有些詫異的看著她,對面那一張黃懨懨明顯營養不良,平凡到再不能平凡的臉,心裡不屑的冷哼了一聲,然而當她又看到映雪嘴角那一抹清淺的弧度時,不知為何,突然尾椎骨一涼,並迅速的傳遍全身,無數的雞皮疙瘩齊刷刷冒了出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4:19 PM

     第五章 信王楚玥修

    聽說,在百花之中,寧貴妃最愛荷,所以每年荷花盛開的時節,她都會邀請京中各官宦家的夫人、小姐和公子們,共用賞荷會。

    賞荷的地點並不在皇宮裡,而是在宮外的一處別院,雲映雪跟隨在相府的夫人小姐們身後,進入了別院,裡面已經有不少的人,看到相府的這一群人,紛紛上前來打招呼。

    雲映雪走在最後面,漠然掃過前面的人群,對於她們的談話沒有任何的興趣,乾脆就自顧自的打量起了這個別院,反正也沒有人會注意她。

    此刻他們站立的地方周圍正有個湖泊,荷葉遮蔽了湖面,朵朵荷花隨風輕搖,白的、粉的、紅的,甚至還有紫色的,競相爭艷。

    湖邊亦是同樣的色彩斑斕,耀眼繽紛。

    這裡有明艷動人的嬌小姐,那邊有風流倜儻的佳公子,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賞花賞景也賞人,這邊美人羞答答的評論著誰家公子俊,那裡公子眼冒金光的搜尋著哪位小姐俏,還有各家夫人們坐在一起,拉家常拉兒女拉親家。

    雲映雪獨自一人站在柳樹下,看著眼前這一番美景,面無表情,無動於衷。

    進了別院之後,她的那些妹妹們就四散了開去,沒人多看她一眼。至於其他的人,又沒人認識她,再加上她也沒什麼吸引人注意的,自然更加不會來搭理她。

    遠處突然有喧鬧聲傳來,雲映雪轉頭看去,就看到似乎是有什麼人來了,引得眾人正朝那邊蜂擁,有三名女子從她身後經過,目光閃閃,面泛桃花。

    「是信王殿下!」其中一名女子說著,激動得幾乎都快要暈倒了。

    另外兩位女子也是非常激動,更加快了腳步朝那邊奔去,「啊,信王殿下!沒想到信王殿下竟然也會來參加今年的賞荷會。」

    「哎呀,你們快幫我看看,我的髮髻還整齊嗎?珠釵什麼的沒掉吧?」

    「……」

    三人說著朝那邊奔去,很快又有另外幾名小姐從雲映雪的身邊經過,都在朝著同一個方向。看著這個情景,雲映雪不禁愕然。

    這位信王殿下她倒也聽說過,知道那是個非常受歡迎的皇子,不過看著眼前這一幕,還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這……是這些小姐們太熱情了,還是那信王殿下確實太有魅力了?

    眨眼間,剛剛還熱鬧非常的周圍,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雲映雪一個人,她不由撇了下嘴角,也不過去湊那個熱鬧,而是從柳樹下走出來,來到那她已經覬覦很久的大樹下,縱身一躍就落到了枝椏上。

    這裡真是個好地方,枝葉茂密,很好的遮擋住了她的身影,她還可以躺在樹枝上面,小憩一會兒。

    正是似睡非睡,朦朦朧朧的時候,雲映雪突然聽到有人朝這邊走了過來,而且還不止一個人,當即清醒了過來,但還是躺在枝椏上面一動不動。

    腳步聲在距離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就聽到松氣的聲音,緊接著有另外一個人笑言道:「九弟你這是做什麼?能被這麼多小姐愛慕,兄弟們可是都羨慕得緊,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三哥你就別取笑我了。」這語氣,只是聽著,就覺得好委屈。

    雲映雪側過了頭,看到就在距離她所在這棵樹的幾步之遠,正有五名年輕男子,剛才說話的就是三皇子和九皇子,六皇子楚玥辰也在其中。另外兩位,一人約二十出頭,身穿暗紅錦袍,面無表情,眉梢一顆紅痣,顯得異常陰沉,是五皇子,最後一人還只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粉嫩嫩的煞是可愛,應該是十三皇子。

    此刻,這五個人席地而坐,一派兄友弟恭、相親相愛的好景象。

    就聽十三皇子開口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以前還有六哥吸引閨中小姐們的目光,可自從六哥與雲二小姐訂了親之後,幾乎所有的目光就都落到了九哥你的身上,大家都沒信心跟我大宛帝國的第一美人一較風采呢。」

    此話一出,其餘的人都有瞬間的靜默,隨後九皇子輕笑了一聲,晃悠著摺扇施施然說道:「跟六哥的風采相比,小弟也只能是甘拜下風,不然雲二小姐怎麼會沒看上本王呢。是吧,六哥?」

    楚玥辰臉色微沉,不置可否的說道:「九弟太謙虛了,誰不知道九皇子是京城無數閨中小姐的夢中情人啊。」

    「那也不能跟六哥你相比啊。」

    「九弟!」五皇子突然出聲,看著楚玥修說道,「雲二小姐馬上就會是你的皇嫂,你豈能這般輕慢的言論?」

    楚玥修恍然,表情到位,眼中卻笑盈盈的透著幾分詭異,對楚玥辰說道:「小弟唐突冒犯了,還望六哥見諒。」

    「無妨。我知九弟向來直言不諱,不會放心裡去的。」

    這不是在說他口無遮攔?

    楚玥修好像沒有聽出這話中的話來,只笑瞇瞇的點了點頭,說道:「六哥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我這不是下意識的以為就算有了婚約,雲二小姐也未必就真能成為六皇嫂嘛,才會……」

    「九弟!」這次開口阻止的是三皇子,不過他的眼神,卻似乎並沒有那一回事。

    楚玥辰沒有什麼神情表露,只是看向楚玥修的眼神多了幾分冷意,然後站起身來說道:「宴會馬上就要開始,我們也該過去了。」

    三皇子、五皇子和十三皇子聞言都點頭,並站了起來,倒是九皇子楚玥修一聽這話就皺起了眉頭,沖四位兄弟擺了擺手,說道:「那你們先過去吧,我等宴會開始後再過去。」

    十三皇子當即笑了出來,說道:「九哥這是怕又被人纏上呢,那我們先走了。」

    又是一陣說笑,好像剛才的那麼一點不愉快早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轉眼間又是哥哥疼弟弟愛。

    雲映雪躺在樹枝上,靜聽著下方的聲響,也不知有沒有聽到耳朵裡面去。

    下面,只剩下了九皇子一個人,他還坐在草地上面,晃悠著摺扇不知在想些什麼,然後站了起來,似乎要離開了。

    不過在他走到雲映雪所在那棵大樹下面的時候,突然就站定了腳步,然後抬頭,笑瞇瞇的看著上方,問道:「姑娘聽得可開心?」

    雲映雪眉梢一動,緩緩坐了起來,低頭看向下方,看到一張晶瑩白皙,沒有任何一點瑕疵,比女人還要美的臉,一個燦爛得有點過分的笑容。

    「我一直在這裡,是你們自己到這裡來說話的,我還沒怨怪你們打攪了我休息呢。」

    楚玥修還真的認真想了一下,點頭說道:「似乎真是這麼回事兒,那在下先在這裡向姑娘陪個不是了。」

    「嗯。」

    嗯?這是什麼回答?難道她就這麼乾脆的認下了?

    楚玥修眨眨眼,也是相當乾脆的不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問道:「姑娘如何稱呼?」

    「雲映雪。」

    「哦,原來是雲小姐,雲……」他突然就僵硬了,微張著嘴呆呆的抬頭看她,好半餉才反應了過來,伸手指著她,臉色甚至是有些驚恐的說道,「雲雲……雲映雪?被六……呃,相府大小姐?」

    他如此反應成功取悅了雲映雪,她不由嘴角微勾,點頭道:「對,就是那個被你六哥拋棄的相府大小姐。」

    「呃,本王可沒這麼說。」楚玥修撲騰著摺扇,眼珠子亂飄。

    「你想這麼說。」

    「……」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4:23 PM

     第六章 被陷害了

    雲映雪有點點鬱卒的坐在角落裡,無視周圍那些有意無意就往她身上飄的目光,手上使勁,將面前盤子裡的糕點當成是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戳了個粉身碎骨。

    這事兒說起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無非就是她與信王殿下一起過來,結果楚玥修渾然無事,她卻當場成為了眾矢之的。

    賞荷會已經開始,貴妃娘娘正坐在最上方,有公子小姐們在吟詩作賦、撫琴飛舞,但依然有許多的視線落在悶頭不響的雲映雪身上,儘管楚玥修剛才就已經作瞭解釋,說他們兩人只是碰巧在路上遇到,所以就一起過來了。

    「映雪,你與信王殿下到底是怎麼回事?」旁邊,大夫人面上的神色不動,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朝雲映雪的方向瞥過來一點,語氣卻是低低沉沉的,似乎雲映雪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

    雲映雪漠然抬頭,看著那中央正在作畫的女子,漫不經心的說道:「剛才信王殿下不是已經說了嗎?我們只是碰巧在路上相遇,所以就一起過來了。」

    大夫人眉間一沉,沉聲說道:「你這是什麼態度?到底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你最好安分點,若是丟了相府的顏面,看我怎麼收拾你!」

    這些人,怎麼都聽不進去人話的呢?再說了,就算真跟楚玥修有什麼,她來激動個什麼勁呢?

    雲映雪譏誚的一勾嘴角,聲音清冷沒有絲毫起伏的說道:「您若不信的話,大可以去問信王殿下,問問他,我是否做了什麼不安分,不顧相府顏面的事情。」

    「你……」她終於轉頭看向雲映雪,那眼神,就好像從來都不認識雲映雪的一般,但更多的,卻是當家主母的威嚴被輕慢的憤怒,狠狠的似乎要在雲映雪的身上剜出幾塊肉來。

    若不是因為現在是大庭廣眾之下,又是在貴妃娘娘的賞荷會上,雲映雪絕對相信大夫人會一巴掌拍過來。

    所以篤定了她絕對不會現在對她動手,雲映雪也就不願去看她的臉色到底有多難看,只低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面。

    相府真的不能再呆了。

    而既然決定了要找機會離開相府,雲映雪自然也就不會再繼續太委屈自己。雖然她並沒有把相府以及相府裡的人放在眼裡,但如果她們讓她不痛快的話,她也不會客氣就是了。

    正在沉思中,周圍突然一陣喧鬧,雲映雪抬頭看去,原來是剛才在作畫的女子,已經畫好了。

    雲映雪並不懂得評畫,但從周圍人的反應中也能知道這幅畫肯定很不錯,再看那畫……反正絕對比她畫的好就是了。

    「初夏的畫技可是越發精湛了,瞧這荷花,就像是本就長在那裡的一般。穆夫人真是好福氣,有這般才貌雙絕的女兒,可是讓本宮羨慕得緊呢。」

    寧貴妃仔細看著呈到她面前的那幅畫,讚不絕口。

    被點到名的穆夫人連忙站了起來,臉上有著毫不掩飾的喜色,嘴上卻連連謙虛著:「貴妃娘娘謬讚了,這丫頭啊,也就這麼一樣拿得出手。」

    「穆夫人太謙虛了。這世上豈有什麼都精通的人?本宮看啊,初夏的這一樣就已經讓別人望塵莫及了。」她笑著繼續看畫,然後微微皺起了眉頭,沉吟著說道,「不過這畫這般看上去怎麼感覺似乎少了點什麼?」

    穆初夏聞言上前一步,說道:「啟稟貴妃娘娘,一幅完整的畫,還得再提上字,才不顯單調。只是民女只會畫畫,字卻寫得不好,不敢貿然書寫。」

    說著這話的時候,雲映雪眼尖的看到這位穆初夏小姐羞答答的瞄了楚玥修一眼。

    就好像是在響應她的心思般,寧貴妃聞言竟也是第一時間看向了楚玥修,笑著說道:「這天下誰人不知信王寫得一手好字,不知信王可否在這畫上再添幾筆墨寶?」

    這傢夥還寫得一手好字?

    雲映雪看著楚玥修,滿臉的不相信。

    好像感覺到了她的心思,楚玥修突然轉頭朝她看了過來,得意的一揚眉,然後又轉向寧貴妃,卻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如此恐怕不妥,本王倒是沒什麼,就怕有損穆小姐的閨譽。」

    寧貴妃的臉色頓時一僵,似乎沒想到楚玥修竟然會拒絕,正想再說什麼,卻聽楚玥修又說道:「今日在場的諸位,字寫得比本王好的也不少,本王就不來搶這個風頭了。」

    話說到這裡,寧貴妃也只能順著這個台階下來了,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之後馬上就恢復了過來,笑言道:「難得信王這般謙虛,不知眾位小姐公子們,有哪位願獻上墨寶?」

    眾人一靜,一時間這一片空間都飄蕩著詭異的氣氛,寧貴妃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

    雲映雪坐在那兒冷眼旁觀,她倒是願意獻上墨寶,就怕貴妃娘娘看了之後突發心肌梗塞。

    微一撇嘴,她安然的捏起一塊糕點就往嘴裡送去,卻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小腿骨一疼,有什麼狠狠的撞擊在了她的腳上,使得她「噗」的一聲將嘴裡的糕點都吐了出來,猛的抬頭就盯上了對面笑得陰森的雲映月。

    不過還不等她發作,她剛才的聲響就已經先把大量的視線給吸引了過來,寧貴妃的聲音也在這個時候傳進了她的耳朵裡面:「這是映雪吧?本宮剛才還念叨著你呢,沒想到一轉眼,你都已經這麼大了。」

    這是什麼意思?跟她拉家常?

    雲映雪嘴角一抽,站起來低眉順眼的朝寧貴妃行禮,道:「民女給貴妃娘娘請安。」

    寧貴妃笑著說道:「不必多禮。映雪是想要在畫上題字嗎?」

    她的語氣很親切溫和,臉上也是笑意盈盈,就好像真的有多喜歡雲映雪似的。

    雲映雪現在該怎麼回答呢?說自己其實是被雲映月陷害的?還是說因為糕點吃太快而噎著了?或者乾脆真的上前去題字?

    這三個,無論是哪一個,好像都不妥。

    眼珠一轉,看到了正對她笑得相當得意的雲映月,嘴角一勾,當即誠惶誠恐的說道:「貴妃娘娘恕罪,民女的字不堪入目,怎敢汙了穆小姐的畫?」

    「哦?那你……」

    「民女只是想起曾見過我家二妹寫的字,一直都覺得那是我所見過最好看的,所以才會情不自禁發出聲響,衝撞了貴妃娘娘實在是罪該萬死。」

    雲映月沒想到事情竟然扯回到了她的身上,不由臉色一變,可此時此刻此地,就算她有再大的火氣,也發作不得。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4:27 PM

     第七章 娘娘有請

    氣氛很壓抑,儘管雲映月並沒有出醜,甚至還得到了寧貴妃的誇讚,但雲映雪將矛頭引到她身上的行為,還是讓雲映月非常的不高興,以至於一直忍耐到賞荷會結束後,相府一眾人剛轉身打道回府,雲映月就終於再忍不住拉下了臉,就連大夫人也同樣的神色不悅,另外的幾位夫人和小姐,自然是遠遠的站在旁邊看熱鬧。

    「真是醜人多作怪,多虧二姐厲害應付了過去,不然你就死定了!」

    才十三歲的相府三公子雲明琨剛隨他母親踏出別院大門,就轉過頭來指著雲映雪沒好氣的說道。

    在他的身旁,大公子雲明賢面無表情,漠然掃了雲映雪一眼又漠然的轉開了視線,二公子雲明浩眉頭微皺,下一秒就被他的親娘二夫人一把拉到了旁邊。

    大夫人冷聲一聲,拉了下就要發難的女兒,輕斥道:「等回去了再說,若在這裡鬧起來,白白的讓人看了笑話!」

    然後當先拉著雲映月朝馬車走去,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施捨點滴給雲映雪。

    其他人的所謂家人,有事不關己的,有同情憐憫的,當然也有幸災樂禍的,都一個個從雲映雪的身旁經過,誰都沒有想要給她施一把援手。

    雲映雪神情淡漠,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正要邁步跟上去,就聽到身後有人從別院內追了出來,並氣喘吁吁的喊著:「雲大小姐,雲大小姐……」

    已經走在前面的相府眾人都紛紛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身後,就看到一名公公火急火燎的朝他們追了上來,朝以大夫人為首的幾位夫人、公子、小姐施了禮,然後轉身面對雲映雪,躬著身說道:「大小姐,我家娘娘說有幾句私密話想與大小姐說說,還請大小姐移步。」

    在這位公公剛一出現的時候,就吸引了這一片範圍內的全部注意,此刻又聽到他這般說,頓時神色各異,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了起來。相府眾人的臉色也是各異,尤其雲映月的最為難看,大夫人也皺了眉頭,冷冷的剜著雲映雪。

    不過貴妃娘娘有請,誰敢阻攔?

    大夫人移步走上前來,將一錠銀子塞進了公公的手裡,好言好語的詢問道:「不知貴妃娘娘找映雪過去,是有什麼吩咐?」

    不動聲色的將銀子收好,公公頓時就眉開眼笑了起來,卻又要一本正經的說道:「奴才只是個傳話的,主子的事奴才又怎敢過問?不過我見娘娘最近正為我家王爺的事而煩惱著。」

    此言一出,大夫人就是臉色微變,身後的雲映月更是朱唇用力一抿,絞緊了手中秀帕,轉眼間就是一道道的眼刀「咻咻咻」的往雲映雪身上飛射而來。

    雲映雪對此視若無睹,對於寧貴妃的此番行跡,也是頗有些不以為然。有什麼事剛才不能說的?就算要單獨談話,在賞荷會開始前,不是也有時間和機會的麼?做什麼非要等到大家都離開了,才來這麼一出?

    不不,這大家,都還沒有離開呢,只是才剛站起來走了沒幾步而已。

    別院花廳內,寧貴妃正坐在椅上凝神想著心事,旁邊,有一中年的嬤嬤仔細隨侍著,許久,安靜的氣氛突然被打破,寧貴妃似自言自語的說著:「今日見了那雲映雪,本宮倒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那嬤嬤一愣,低聲細語的說道:「這雲家的大小姐確實容貌平凡了些,也沒什麼才藝,與六殿下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話落,就聽寧貴妃輕歎了一聲,搖頭說道:「她資質平凡倒也罷了,畢竟她這些年來在相府中的待遇必定好不了,沒人提點教導,就算是再天縱之人也優秀不到哪裡去,往後再學習亦不遲。只是本宮實在想不明白,她母親當年可是有名的美人,雲相也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的,怎麼竟會生出這般樣貌平庸的女兒呢?她小時候分明長得非常漂亮可愛,別人家的女兒都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漂亮,她倒是越變越平庸了。」

    嬤嬤好像也想不通,只能低頭靜默不語。

    「先前我還不高興辰兒退婚,畢竟這事兒一出,肯定會對辰兒造成不好的影響,只是沒想到皇上竟會同意了他那個退婚的請求。可今日一見,這雲映雪無論樣貌還是才能,只怕都配不上辰兒,與那雲映月相比,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而且……」

    而且,雲映雪現在畢竟只是相府裡最沒地位的女兒,雲映月才是嫡小姐。

    嬤嬤彎下了腰,輕聲說道:「六殿下乃人中龍鳳,又豈是一般的女子能夠配得上的?不過因為此事,使得現在滿城風雨,那些流言蜚語對六殿下非常不利。」

    正說著,有公公進來稟報,相府大小姐雲映雪到了。

    雲映雪進來之後,寧貴妃依然很親切,朝進來的雲映雪招了招手,笑著說道:「映雪,到本宮這裡來。」

    「是。」

    雲映雪走了過去,馬上就被寧貴妃拉著坐到了她的身邊,握著映雪的手說道:「想想,都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見過映雪了,這次見面,本宮差點就認不出你來。」

    「勞娘娘掛念。」雲映雪有些不習慣被她抓著手,但也不能就這麼抽出來,只能盯上兩眼,低眉順眼的,至少寧貴妃的這個角度,是看不到她眼中的神色的。

    寧貴妃並沒有看出她的疏離,只當她這是膽怯,才會小心翼翼的答話,握著她的手,還在她手背上拍了兩下,說道:「本宮可一直等著映雪當本宮的兒媳婦呢,只是沒想到安王竟不經本宮同意的就退了婚,實在是讓本宮氣惱得不行,更讓映雪你受委屈了。」

    「娘娘言重了,是民女太過平庸無能,配不上安王殿下。」話雖這麼說,低斂著的眉眼之中卻有譏誚閃爍。

    親王退婚,這是多麼大的事兒啊,虧得貴妃娘娘能這般面不改色的睜眼說瞎話。

    不過她現在對她說這些做什麼呢?莫非還真被流玥那傢夥給說中了,寧貴妃想要利用她來平息外面那些關於楚玥辰的流言蜚語?

    如此一想,雲映雪頓時暗地裡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想當年,本宮與你母親也是閨中密友,你與安王的親事,就是本宮與你母親訂下的,那時你還在你母親的肚子裡呢。」寧貴妃突然回憶起了當年,不過也就一句話的回憶而已,緊接著就馬上將話題轉移,說道,「本宮知道,安王的這般行為必定是讓映雪你受委屈了,本宮可一直都只認為映雪才是本宮的兒媳婦,只是本宮畢竟只是後妃,當年為你們訂下娃娃親也是仗著皇上的寵愛,現在皇上都已經下了聖旨賜婚,本宮實在是……哎。」

    這話明顯有問題呀,明顯是為了引出接下去的話而做的準備。

    雲映雪似瑟縮了一下,弱弱說道:「民女並沒有覺得委屈。」

    這話當然是半點說服力也沒有的,寧貴妃將她拉得更緊了,神情異常溫和的看著她,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把委屈都放在了心裡沒有說出來罷了。映雪啊,你放心,本宮一定會為你討個公道的,我可不許本宮親自看中的兒媳婦就這麼沒了,不知你是否還願意嫁給安王?雖然只能是側妃,但本宮一定會讓安王對你多多憐惜的。」

    真的被流玥說中了!

    雲映雪在心裡狠狠吸了口氣,臉上卻依然不動聲色,只是在聽到這話之後忙站了起來,低頭說道:「承蒙娘娘抬愛,只是民女不敢高攀。」

    「你這孩子,怎的說這種話?本宮說你可以,你自然就是可以的。」

    「可是……」

    「好了,你放心,本宮可是安王的親娘,他自然是要聽本宮的,我定會讓他好好待你。」

    「可是……我會覺得很噁心。」

    寧貴妃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在了臉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至於神色有些許的茫然,「你說什麼?」

    雲映雪抬起了頭,平靜到近乎冷漠的看著寧貴妃,哪裡有半點膽小怯懦、小心翼翼?

    「我想娘娘您可能是誤會什麼了,既然安王殿下已經退了與我的婚約,那麼從此以後我與他便再無任何關係,我也並不稀罕什麼側妃的位置。況且,我沒什麼興趣跟別的女人共用一個男人,只要想到他對別的女人摟摟抱抱親親我我後,轉身又來對我做同樣的事,我就噁心得想吐。所以娘娘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4:31 PM

     第八章 迷路了?

    雲映雪的一番話,讓寧貴妃緩緩睜大了眼睛,看雲映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外星生物,然後漸漸的臉色轉為憤怒,揮手便是用力一巴掌拍在了她手邊的桌面上,怒道:「大膽!你……你竟敢……」

    雲映雪對她的怒火視若無睹,雙手輕合放在腰側福了福身,一派悠閒淡然的說道:「娘娘息怒,民女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可沒有要惹怒您的意思。」

    「你……你你竟敢說出這般不守婦道、不知禮義廉恥的話來,敢情讓你嫁給安王,還是委屈你了不成?」

    「安王殿下乃人中龍鳳,民女卻只是個無才無貌,更兼身份低微的女子,不敢高攀。」

    「我看你這分明就是看不上!」

    「如果娘娘您一定要這麼認為的話,也可以。」也不去看寧貴妃的臉色到底有多難看,她徑直勾了勾嘴角,一派理所當然的說道,「我不介意我的男人曾經有過多少女人,但是在有了我之後,就只能有我一個,否則,我寧願不要!」

    「你……」

    「不知娘娘還有其他的什麼吩咐?若沒有的話,請容民女告退。」

    雲映雪俐落的截斷了寧貴妃的話,行為舉止分明恪守禮儀,可莫名的就是讓人覺得她囂張至極,並且在說了這話之後,她也不等寧貴妃的同意就已站直了身,轉身要朝門口走去。

    寧貴妃氣惱得不行,她活到現在,還從來沒有誰對她這麼不客氣過,眼看著雲映雪轉身就走,惱得冷哼一聲,怒道:「你以為你這樣就能走了嗎?」

    話音剛落,雲映雪的身邊就出現了四名勁裝侍衛,一個個手執長劍目光凜然。

    雲映雪不得不停下了腳步,視線掃過這四名侍衛,然後落到寧貴妃的身上,眼眸一瞇之後竟笑得極其無姑且純良,歪側著腦袋道:「貴妃娘娘,您這是想要做什麼?莫非是求親不成以至於惱羞成怒,想要用強的了?」

    寧貴妃臉頰一抖,看著這個與剛才的賞荷會上截然不同的雲映雪,目光陰沉,冷聲說道:「用強的?如果不是為了平復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語,你以為就憑你的容貌才能真能當安王側妃?本宮好言好語,你不聽,竟然還敢說出那般不知所謂的話來。衝撞了貴妃,你該當何罪!」

    雲映雪又瞇了瞇眼,依然笑得純良,「民女惶恐,不知是哪裡衝撞了貴妃娘娘,還請貴妃娘娘恕罪。不過您剛才的說什麼要我嫁給安王殿下為側妃,難道安王殿下娶側妃,不需要經過皇上的同意嗎?」

    「這個你不必管,本宮既然提出來,自然就有辦法讓皇上同意。」

    「可是人家不願意呢。」

    「混賬!」

    「那麼您是想要將我抓住關起來?還是拉出去板子伺候?只是不知道這件事過後,外面又會出現什麼樣新的流言蜚語。」雲映雪眉眼彎彎,好像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轉眼間又是一派淒淒慘慘慼慼的可憐表情,哀歎著說道,「哎呀,雲映雪大小姐真的是好可憐吶!因為母親早逝,父親不疼不愛,被自幼訂下婚約的安王殿下退了婚,也沒有人出來為她說句話,給她找個公道。貴妃娘娘特意邀請了雲映雪參加賞荷會,卻不想竟有去無回,這分明就是……」

    「夠了!」寧貴妃的臉色難看極了,狠狠的盯著表情淒然,眼中卻平靜不起絲毫波瀾的雲映雪,眼中精光閃爍,惱怒非常。

    然而被雲映雪那麼一說,她還真不敢再對雲映雪怎麼樣。畢竟只不過是個相府裡不得寵的女兒,若是因為懲處她反而引起了更大的紛擾,實在是得不償失!

    可要這麼放過,又真的好不甘心。

    雲映雪勾起了唇角微微一笑,朝寧貴妃福了福身,然後便無視周圍那四個對她虎視眈眈的侍衛,轉身朝門外走去。

    面上不動聲色,也知道今天寧貴妃不會為難她,可心裡卻暗暗提高了警惕。

    不會光明正大的給她麻煩,自然還有暗中可以做各種手腳,使各種手段,能害人的辦法,實在是多不勝數,尤其是對在後宮風雨中拚殺多年的貴妃娘娘來說,她可以什麼都不會,卻必須要會使陰謀耍手段,不然如何在那會吃人的後宮中立足?

    走出賞荷別院大門,大門外面就是空蕩蕩的街道,除了站在大門兩邊的守衛,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更不要說是什麼馬車坐轎之類的東東。

    相府的那些人,好像就這麼把她給忘記了。

    不不,怎麼可能忘記?只怕是現在還正在心心想念著她呢,現在眼前的這個狀況,不過就是給她個下馬威,想要故意為難她罷了。

    雲映雪神色清冷漠然,然後邁步、轉身、再邁步,很快就消失在了街尾。

    相府內,大夫人坐在花廳之中,旁邊是眼睛微微紅腫,似乎哭過的雲映月,二夫人和三夫人並在這裡,倒是四夫人,拉著她的一雙女兒陪在旁邊,在等著看熱鬧。

    三位少爺只有三少爺雲明琨在這裡,另外兩位一位做自己的事去了,一位則被他的母親拉走了。

    此刻已經夜幕降臨,雲明琨的臉色明顯有著不耐,不時朝門外張望,皺眉說道:「怎麼還不回來?難道貴妃娘娘還請她一起吃了晚飯不成?」

    這話輕易的就讓雲映月臉色微變,緊蹙著眉頭一臉楚楚。她實在是太介意這件事了,自雲映雪被寧貴妃召走開始,她就一直神思飄忽,想著貴妃娘娘會與雲映雪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關心這件事的當然不會僅僅只有她一人,所以她們回到相府之後就一直在等著雲映雪回來好詢問,可眼看著眼都黑了,雲映雪卻依然不見人影。

    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聊作安慰,又轉頭瞪了雲明琨一眼,說道:「別胡說,賞荷會之後貴妃娘娘就要回宮,怎麼可能會留誰吃晚飯?」

    有一個丫鬟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恭敬的啟稟道:「夫人,奴婢讓人去問過了,賞荷別院的人說,大小姐早在好幾個時辰前就已經離開。」

    「那她跑哪裡去了?」

    「這……奴婢也不知。不過大小姐自小就在府裡,幾乎沒有出過門,現在她一個人會不會……」

    會不會怎麼樣,她沒有說下去,不過聽的人都明白了,雲明琨眼睛一瞪,就大呼小叫了起來:「難道她竟然還會迷路了不成?那怎麼辦?」

    大夫人和雲映月母女兩不由面面相覷,她們只想著為難雲映雪,所以根本沒有給她留下馬車,甚至連個下人都沒有,卻誰都沒有想到她幾乎從沒出過相府大門,讓她獨自一人從賞荷別院回相府,她……她有可能根本就不認識路!

    這可如何是好?她該不會出什麼事吧?

    雖然很不喜歡雲映雪,巴不得她能真的消失算了,可若今天雲映雪真出了什麼意外,首先難辭其咎的就是大夫人,還有恐怕寧貴妃也絕對不會想要看到這種事情發生,這不是把本就已經處在風口浪尖上的楚玥辰和雲映月更加的往上推嗎?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6:37 PM

     第九章 收留

    鏡湖,這裡是天守城內最著名的美食聚集地,一座座精緻的酒樓、茶館、食坊圍繞著鏡湖而建,並且在緊靠著湖邊,還有精美別緻的涼棚,每一個客人都可以自由選擇在樓裡享用美食和美酒、香茗,也可以到那一個個的涼棚下面,邊看風景邊享美味,甚至還可以泛舟湖上。

    這裡白天熱鬧,晚上也不安靜,燈紅酒綠並不只是形容紅樓花街,來鏡湖的客人,與花街相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刻,外面相府中人正在滿京城的尋找他們那位「迷路」了的大小姐,大夫人等人更是被雲相訓斥著不分場合不知輕重,若是雲映雪真的出了什麼事,這本就已經很熱鬧的京城,恐怕都要翻了天了。

    從來都沒有預料到,那個被刻意遺忘在角落裡,無聲無息了十幾年的相府大小姐,竟也有這般具影響力的時候。

    沒辦法,誰讓拋棄她的那個人是安王殿下,搶了她未婚夫的那個人是大宛帝國的第一美人,還是她親妹妹呢?外面的老百姓們可是最喜歡關注這種八卦,保證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有多種版本的流言漫天飛揚。

    然而現在,那位「迷了路」的雲大小姐完全就把相府給拋到了腦後,正臨窗坐在鏡湖邊上的一家食坊內,面前桌上三碟精緻的糕點,一杯香醇的奶茶,她懶懶的微瞇著眼看窗外風景,偶爾吃塊點心,喝口奶長,吃得一臉享受。

    白芍穿著白色圍兜,頭戴白色帽子將所有頭髮幾乎全部攏了進去,雙手端著個白瓷盤走了過來,輕輕放在雲映雪的面前,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這是經過了改良的蛋糕,我覺得味道好了點,你嘗嘗,看還有什麼可改進的。」

    雲映雪低頭看著面前的那小塊蛋糕,拿起勺子挖了一勺送進嘴裡,本就微瞇的眼睛瞇得更小了,點頭說道:「好吃,如果能更細膩點就好了。」

    「怎麼做?」

    「我怎麼知道?」她無辜的看白芍,她只會吃。

    白芍嘴角一抽,暗罵一聲自己嘴賤,這麼深奧的問題根本就不應該問映雪,當即翻了個白眼,轉身就走了。

    雲映雪在她身後彎了眼,繼續吃她的蛋糕。

    不得不說,她家白芍真是個天才,不管是什麼樣的吃食,只要稍微提點一下就能做得像模像樣,並且對於美食,她永遠都有著一顆孜孜不倦的心,研究研究再研究,改進改進再改進,沒有最好吃,只有更好吃。

    就如眼前的這塊蛋糕,當然不是這個時代就能有的,只是雲映雪某一天突然發了下感慨,小白芍就頓時來了興致,問她蛋糕是什麼東西,是怎麼做的等等等等。雲映雪被逼無奈之下,絞盡了腦汁將腦袋裡僅有的一點點有關蛋糕的資訊告訴了小白芍,不想才沒過幾天的時間,她就在這個時代嘗到了蛋糕的滋味,雖然剛開始的時候,那味道那口感,實在不是一般的糟糕。

    不過雲映雪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她家白芍對於美食的不懈追求,再加上那個時候,她自己本身也正無聊沒事做,所以就跟白芍一起,搗鼓出了許多在這個時代沒有的東西。一般情況都是她口述並品嚐味道,然後告訴白芍哪裡不好,至於這不好的地方要怎麼改進,就全權交給她家小白芍去研究了。╮(╯▽╰)╭

    一直到現在,那些東西儼然成為了京城最受歡迎的美食,每天上門的客人絡繹不絕,那銀錢,是「嘩啦啦」的往雲映雪的口袋裡傾倒,當然各種美食的味道口感也在越來越好。

    雲映雪正吃得安然,就有幾個人在這個時候從三樓走了下來。那三樓的包廂,價格極貴,當然京城裡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了。

    那從三樓走下來的其中一個人,身穿靛藍雲錦袍,手拿桃花玉骨扇,頭上一隻紫金束髮冠,束了一半的青絲在頭頂,剩下的一半則順滑服帖的垂在肩膀,眉梢微揚,眼角輕吊,面如脂玉,唇似桃花,很俊俏很帥氣很優雅很美,比女人還美。

    他隨意掃了眼二樓,目光在掃到臨窗的某一桌時微微一頓,然後轉頭不知對身邊的同伴們說了些什麼,他的那些同伴紛紛點頭,先走了下去,而他等同伴們都離開了之後,就一個折身朝雲映雪走了過來。

    對面突然多出的一個人讓雲映雪抬頭看了過去,一眼就看到一張豐神俊逸的笑臉。

    眼神微微一頓,不過臉色卻很平靜,就好像對面的那個人並不能對讓她造成任何的影響,只淡淡的說道:「沒想到竟能在這裡見到信王殿下,若是將這個消息傳了出去,說不定明天這個甜品坊就會被各路千金小姐們擠破了大門。」

    此人的確是信王楚玥修,聽到這話倒是微愣了下,沒想到他都還沒開口,就先被她給調侃了,不由得笑容更加氾濫,視線從面前桌上的碟子上掃過,笑瞇瞇的說道:「雲大小姐過獎了,應該是本王感到榮幸才對,竟能在這裡遇著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相府大小姐。我剛才還聽說相府的人正在滿京城的尋找你呢,莫非你還不知道?」

    雲映雪聞言似沉吟了一下,咬著點心漫不經心的說道:「我迷路了。」

    楚玥修挑眉,笑得不置可否。

    她又輕輕的蹙起了眉頭,似乎在為什麼事情糾結,喃喃自語道:「這不能怪我,真的。我在賞荷會結束後又被貴妃娘娘單獨叫走談話,談話結束後卻不知為何別院外面已經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我從小就在相府裡長大,幾乎從沒出過大門,實在不知道從賞荷別院到相府這段路該怎麼走,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這裡,還不知道今晚上該到哪裡去歇腳呢。」

    楚玥修眨了眨眼,第二次見識到她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今天在賞荷別院裡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覺得這位相府大小姐絕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這麼簡單,此刻又聽到她這麼說,反正他是沒想要去戳穿她的瞎話,因為他突然對這位雲大小姐非常的有興趣。

    信王殿下於是又轉了轉眼珠子,然後眼角往下嘴角往上,笑得像極了狼外婆,朝雲映雪湊近了些低聲說道:「正巧寒舍就在附近不遠,且有不少空閒的客房,雖難免簡陋了些,但至少乾淨整潔,卻不知雲大小姐是否願屈尊降貴光臨寒舍。」

    這人笑得很奸詐,很不懷好意,不過雲映雪看著,卻並不覺得討厭,不由在他身上掃視了一圈,嘴角一勾道:「如此,可要多謝王爺收留小女子了。」

    「不必客氣,本王向來最是憐香惜玉,能幫助有困難的小姐,是本王的榮幸。」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6:55 PM

     第十章 王爺送回府

    天已經大亮,相府中尋找他們大小姐的人卻還沒有半點消息,雲相一夜未睡,到卯時就進宮去上朝了,大夫人正在對著下面的人發脾氣,心裡更是恨不得將這件事的罪魁禍首雲映雪千刀萬剮給淩遲了。

    其他的幾房夫人也都到了前廳,小心安撫著大夫人的情緒,然後一直到日上三竿,門房匆匆跑進報道:「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大夫人一聽就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夜未眠讓她不僅看著憔悴了些,胸口更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著,當即惡聲惡氣的說道:「那還不快叫她給我滾進來?這死丫頭真是越發的沒有規矩了,竟敢一整夜都沒有回來!」

    門房愣了一下,支吾著想要說什麼,「可是……」

    然而大夫人一見他這個反應,更是大怒,極不耐煩的吼道:「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快叫那死丫頭滾進來!」

    那門房被這麼一嚇,頓時話也利索了,一口氣說道:「可是信王殿下也一起來了,此刻正與大小姐在外面。」

    這話讓整個廳裡的人都有些呆愣,有些人的臉色也不好了,大夫人最先一個激靈反應了過來,當即一巴掌朝那門房拍了過去,怒道:「混賬東西,你怎麼不早說?信王殿下來了你也敢將他阻在門外!」

    說著,當先朝門外匆匆奔了出去,身後,其他的人急忙跟上。

    那門房被一巴掌拍得站在地上晃了好幾晃,不由得有些委屈,不過等他恍惚回過神來,夫人小姐們都已經迎了出去,他也不敢再在這裡多停留,著急慌忙的也跟了出去。

    一群人來到大門口的時候,就看到雲映雪與楚玥修站在一起,正在輕聲的不知說著些什麼,那姿態,看上去真是相當的親密。大夫人頓時眼神一閃,然後移步走了出去,朝楚玥修行禮道:「不知信王殿下駕到,有失遠迎,請王爺恕罪。」

    楚玥修側轉過了身,看著大夫人等人,笑得桃花朵朵開,悠然說道:「夫人不必多禮,本王只是昨晚在街上偶遇迷路了的雲小姐,本該昨天就將她送回,卻不巧本王還有事,才一直耽擱到了今天。現在既然人已送到,也算了了一樁心事,就先告辭了。」

    大夫人一愣,只是這樣嗎?這死丫頭什麼時候跟信王勾搭上了,竟讓他特意的親自送她回府?

    想雖這麼想,面上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異樣,反而笑容溫和的看了雲映雪一眼,見她似沒有任何損傷,還鬆了口氣,又對楚玥修說道:「那可真是多謝王爺了,還請王爺到府內飲上一杯茶。」

    「不必了,本王還有事要辦,就不多逗留了。」

    見他如此說,大夫人也沒有再繼續挽留,福身道:「那,只能恭送王爺了。」

    楚玥修笑著點頭,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轉身看著雲映雪,語氣極其溫柔的說道:「你快進去吧,以後別到處亂跑了,等什麼時候我有空閒,就帶你出去好好熟悉一下京城的地形,免得你下次又迷路。」

    他是故意的!

    雲映雪真想翻白眼,她甚至已經感覺到了有嫉恨的視線朝她身上狠刺過來,不過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她也只能將白眼翻在心裡,一抽嘴角,低眉順眼的說道:「謝王爺。」

    「嗯。」他點頭,笑得很是不懷好意,還沒有想要就這麼放過她的意思,眼珠一轉就又說道,「若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話,儘管到信王府來找我就是。」

    一邊的眉梢已微微挑起,在無其他人能看到的角度,她冷颼颼的看了楚玥修一眼,一下就讓信王殿下的笑僵硬在了嘴角,然後就聽她說道:「謝王爺關心,那我就先進去了。」

    瞬間,笑容又開始在他的臉上擴散,點頭道:「好,快進去吧。」

    雲映雪轉身,頂著一大片神色各異的目光,和大夫人假惺惺的親切慈祥,朝相府的大門走去。

    剛踏上兩層台階,突然又聽身後楚玥修說道:「對了,你可別忘了須得及時擦藥,那藥是我從父皇那要來的,對跌打損傷最是有效。」

    雲映雪腳下踉蹌,差點就一頭栽倒去地上,小腿上那一片被雲映月踢出來的淤青也忍不住開始隱隱作痛了起來,然後下一秒她施施然轉過身,微瞇著眼睛,聲音卻輕柔中還帶著點嬌羞的說道:「我會記得的,王爺您不是說還有事要辦嗎?可別耽擱了。」

    她一瞇眼,楚玥修就感覺身上涼颼颼的,當下也不再繼續逗弄她,點頭說道:「好,你快進去吧。」

    真是好一番郎情妾意的好景象,雲映雪暗暗咬牙,直接轉身就進了相府,楚玥修見她的身影消失了,也轉身上了馬車,打道回府,而還站在相府門口的大夫人等人,將信王殿下恭送離開之後,轉身,朝雲映雪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馬車上,楚玥修笑瞇瞇的手指輕瞧著窗戶,不知在想些什麼,外面趕馬車的車伕,此刻卻正臉色怪異,一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的扭曲樣。

    終於,他忍不住開了口:「王爺,您怎麼……」

    接下去的,卻又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了。

    一陣風過後,楚玥修突然從馬車內出來,坐在了車伕另一邊的位置上,半點沒有尊卑之分的伸手勾過車伕的肩膀,笑瞇瞇的說道:「阿良,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阿良的臉色卻更加扭曲了,突然腦袋裡面有什麼一閃,頓時讓他眼睛一亮,便問道:「莫非王爺你喜歡上那位相府的大小姐了?」

    「……」

    「嗯,就是長得平凡了些,不過只要王爺喜歡就好,況且這樣才能更襯托出王爺你的絕代無雙嘛。」

    楚玥修開始嘴角抽搐,口吐白沫。

    絕代無雙?該死的這小子竟敢用這樣的詞來形容他!

    當即「pia」的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沒好氣的說道:「你懂什麼?別胡說八道!本王倒是向來不在乎那些個閒言碎語,她看著好像也不是很在意,但畢竟是女孩子,若是把她給嚇跑了,本王下次還能到哪裡去找個這麼好玩的人來?」

    「哎?只是因為好玩嗎?」

    「哼哼!難道這還不夠?」

    「……」

    而在另一邊,雲映雪進了相府之後很快就被人攔截了下來,她看著擋在她面前的丫鬟,神色漠然得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這個人,也沒有詢問,只那麼淡淡的涼涼的看著她。

    這丫鬟叫紅鸞,是大夫人房裡的一等丫鬟,最是得大夫人的信任,其在相府中的地位比雲映雪這個大小姐還要高上不知多少,所以此刻面對著漠然無視的雲映雪,她不禁皺了皺眉,神色之中難免帶了幾分不悅,說道:「夫人請大小姐過去,有事詢問。」

    雲映雪並沒有絲毫意外,甚至沒有多說一個字,只是點點頭,示意她帶路。

    紅鸞不由更加不快,又是皺了皺眉,冷哼一聲就轉身在前面帶起了路。

    雲映雪才沒心情去跟她計較呢,這般待遇她又不是第一次遭受,從一開始的詫異之後她就可以做到完全的無動於衷。

    一路來到了大夫人的蘭若院,大夫人早已在那裡等候,旁邊還坐著雲映月和三夫人及她的女兒三小姐雲映晴。

    走進門內,雲映雪首先感覺到的並不是大夫人和雲映月的眼神,而是旁邊那位十五歲的三妹妹對她有了明顯的敵視,稍微轉個彎就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兒,昨天賞荷會上她還看到這位三妹妹對楚玥修含情脈脈的呢。

    不過那又怎麼樣?

    雲映雪平靜的站在她們前面,同樣平靜的問道:「不知大夫人找映雪前來,是有何吩咐?」

    大夫人一時沒有言語,只是盯著她看,似乎實在想不明白就憑這麼一張平凡到扔進人堆裡就絕對再找不出來的臉,為何竟能讓從來都被眾多美女環繞亦面不改色的信王那般特別對待。

    「你倒是說說,昨天到底怎麼一回事?」

    「昨日夫人先回了相府,等映雪離開別院的時候沒有在門外找到任何人影,便只好自己走回相府,卻不想竟在京城裡迷了路,所幸在街上遇到信王殿下,他收留了我一晚,今天將我送回來。」

    這話說得平和,可大夫人聽了卻莫名的感覺不舒服,雲映月似乎想說什麼,卻被大夫人一把手制止了,眼中精光一閃,暗暗沉思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昨日貴妃娘娘叫你過去,都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就是問我是否願意嫁給安王殿下為側妃。」

    此話一出,雲映月當即尖聲喊了起來:「什麼?不可能!」

    她的臉色很難看,看向雲映雪的眼中也充滿了嫉恨怨毒,這句話對她的刺激,太大了。

    雲映雪平淡的看了她一眼,又掃過旁邊另外幾人,復又垂下眼瞼,漠然說道:「放心吧,我拒絕了。」

    「你拒絕了?」雲映月滿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好像聽到了什麼火星語一般。

    雲映雪涼涼的瞥她一眼,眼底一抹譏誚閃爍,「你不必像防賊一樣的防著我,不是每個人都會熱衷於搶別人的男人。」

    「你……」雲映月氣極了,同樣的大夫人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似乎因為這句話,想到了有關於她自己的某些事情。

    這時,突然從旁邊傳來雲映晴的聲音:「大姐你當然是可以這麼說了,畢竟安王殿下的側妃,又哪裡能比得上信王妃呢?」

    雲映雪轉頭側目,涼漠的看了那邊的那對母女一眼,然後又馬上將視線轉了回來,朝臉色青白的大夫人說道:「若大夫人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映雪就先告辭了。」

    說完,也不等答應,便直接轉身走出了門外。

    抬頭,她看到站在門外的雲相和楚玥辰,也不知他們兩人聽了多少,此刻正神色莫名的打量著她。

    她平靜的垂下視線,福身施了禮,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 07:10 PM

     第十一章 明日有約?

    日子竟然就這麼恢復了平靜,不管是大夫人還是雲映月,都再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好像忘記了賞荷會上的事情,忘記了她迷路之後由信王殿下送回府上這件事情,甚至連那一次詢問過程中的衝突都一併沒有再提起絲毫。

    氣氛非常好,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她被楚玥辰退婚之前,她依然是那個被遺忘在角落裡,甚至沒有人會想要多注意她一下的相府大小姐,她們依然是這個府裡的尊貴人兒,每天都忙碌著她們自己的事情。除了雲映晴,不知為何突然就對她親近了起來,總是隔三差五的來找她聊天,尤其是楚玥修來找她玩兒的時候。

    可是這樣平靜的日子,卻讓雲映雪感覺到了風雨欲來的壓抑,因為這平靜得實在太反常了。

    不說大夫人,單單只是雲映月,她是那麼心胸寬廣的人嗎?竟然被她那般戳刺還能忍耐得下去,尤其寧貴妃想要讓雲映雪嫁給楚玥辰當側妃這件事,更是她心裡的尖刺,絕對絕對不可能會就這麼算了。

    雲映雪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揉著有些淩亂的頭髮從床上坐了起來,側頭迷濛著眼看向窗外,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有風從外面吹進來,卻是熱乎乎的,知了聲嘈雜,更讓人越發的心情煩躁,雲映雪伸手扯了扯衣襟,真想就這麼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扯掉,光溜溜的跑到水裡去游泳啊。

    這天氣可是越發的炎熱了。

    說不定雲映月她們也是因為被這炎熱的天氣折騰得不想動彈,所以才會讓她這裡一直這麼平靜呢!

    雲映雪撇撇嘴,從床上下來走到桌子旁邊倒了杯水,這水喝起來,竟也是熱乎乎的。

    煩躁的放下杯子,隨手將滿頭的青絲高高束起,又撿起被她扔在地上的扇子就晃悠了起來,也不管現在身上只著了中衣,領口敞開露出了胸前的大片肌膚,袖子撩到手肘以上,褲子也上挽,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她就這麼衣衫不整的站到窗口,感受那連頭髮絲都吹不起來的微風。

    反正這裡就她一個人,再秀色可餐也沒有人看呀!

    不過她才剛這麼想,扇著扇子的動作就微微一頓,然後迅速的放下了褲管衣袖,又伸手扣好了胸前敞開的扣子,抬頭從窗戶看向院門口。

    雲映晴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微側著身子含羞帶怯的看向身後,嬌嬌軟軟的說著:「王爺,這邊請。」

    那聲音真的是又嬌又軟,直聽得雲映雪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在這炎炎夏日裡竟也感覺到一陣透心涼,視線越過她看向了她身後,就看到楚玥修面帶桃花的走了進來,抬頭一眼看到了站在窗邊的雲映雪,頓時笑容僵硬在了嘴角。

    雲映雪眉梢輕揚,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並不覺得自己此刻的穿著有任何問題,倒是不明白這位爺怎麼在這大熱天的跑到她這裡來了,話說現在可是一天中最熱的時段呢。

    此刻雲映晴也轉過頭來看到了雲映雪的打扮,不由得臉色一變,竟是以從來沒有過的迅速幾步到了雲映雪的面前,臉色青紅交加的盯著她,質問道:「大姐,你怎的這個打扮?你……你簡直是……」

    雲映雪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的,直接將她拋到了一邊,面對那臉色竟這麼快就已經恢復過來的楚玥修,不溫不火的問道:「不知信王殿下駕到,有何貴幹?」

    「大姐,你怎能這般對王爺說話?」雲映晴又不甘寂寞的插嘴了進來,皺眉甚是不悅的看著她。

    雲映雪眸色微暗,終於轉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信王殿下都沒有意見,你來多什麼嘴?懂不懂規矩!」

    雲映晴臉色又是一變,狠狠的瞪著雲映雪,不過雲映雪說了那麼一句話之後就又不理會她了。

    楚玥修已進了屋,目光在雲映雪的身上一陣掃射,笑瞇瞇的說道:「大小姐您今兒個穿得好清涼。」

    「炎炎夏日,我恨不得什麼都別穿,現在這樣,不該露的地方半點都沒有露出來,已經是很給面子了。」雲映雪渾不在意,將還在對她怒目相視的雲映晴扔在一邊,走到楚玥修身邊伸手戳了戳他拎在手上的那個食盒,問道,「什麼東西?敢情信王殿下您大老遠的跑過來,就是為了給我送盤菜啊?」

    楚玥修隨手將那食盒放在了桌面上,說道:「這裡甜品坊最新推出的消暑佳品,本王正巧路過就順便給你也帶了一份,現在看來,好像送得正是時候。」

    「什麼東西?」

    說著,她自己動手就將食盒打了開來,只見那面盆大的食盒裡面被塞滿了棉花,扒開上面一層,頓時就感覺到了一陣涼意,雲映雪一愣,仔細看去,就看到棉花的中央有一個精巧的瓷罐,打開罐蓋,有白色的冷氣冒了出來,那瓷罐裡滿滿的一罐——刨冰!

    這東西在這裡,可是絕對的稀罕物,價格也不是一般的貴。

    雖然保溫工作做得很好,但還是有一小半融化了,雲映雪用勺子挖了挖,毫不客氣的吃了一口,頓時連眼兒都瞇了起來,身上的暑氣也被驅散了大半。

    「謝王爺。」

    「不客氣。」

    雲映雪也真的不跟他客氣,眼角的餘光瞄了眼那邊一臉呆滯驚愕外加羨慕嫉妒恨的雲映晴,一點沒有要分她一點的意思,反倒朝楚玥修湊得更近了些,嘴形不變,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卻傳到了他的耳中:「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不知信王殿下有什麼事情需要小女子效勞的?」

    誰想楚玥修聽到這話之後竟當即一個白眼就飛了過來,不悅的說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難道我就不能關心你一下嗎?」

    鬼才信你呢!

    雲映雪瞇瞇眼,可他不說她也沒辦法,總不能對他做那嚴刑逼供之事吧。

    於是她埋頭吃冰,楚玥修屈尊降貴的在旁邊給她打扇子,眼珠咕嚕嚕的轉著,說道:「不如本王帶你出去玩兒?我知道有個好地方,最是適合避暑。」

    她抬頭看外面的大太陽,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拒絕道:「炎熱不提,就這火辣辣的太陽,紫外線太過強烈,對皮膚不好。」

    紫外線是什麼東東?楚玥修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倒是斜著眼瞅了她兩眼,說道:「說不定曬得黑點,反而會比較好看呢。」

    雲映雪額角青筋一跳,真想把手中的瓷罐朝他臉上砸過去,砸他個血花滿臉開。

    敏銳的看出了她的意圖,楚玥修連忙遠離她兩步,轉而又笑嘻嘻的說道:「反正今天也快要過去了,不如就明天吧,趁太陽升起前出門,就不用擔心被曬著了。」

    怎麼覺得他目的不純呢?雲映雪又瞇了瞇眼,施施然說道:「請王爺恕罪,有道是男女授受不親,我好歹也是雲英未嫁的閨中女子,怎能單獨與你一同出門呢?若是傳出去壞了我的名聲,以後嫁不出去怎麼辦?」

    楚玥修嘴角抽了抽,這話她也好意思說出口?

    還不等他說什麼,一直被兩人無視在角落裡的雲映晴在這個時候又開了口,說道:「大姐,我差點忘了告訴你,大娘讓我轉告你一聲,說是明天要去積香寺上香還願,大姐你也要一起去。」

    她眼裡閃爍著嫉妒和以為破壞了雲映雪與楚玥修約會的暢快,她看到雲映雪轉過頭來看了她一會兒,眉頭輕蹙,帶著淡淡不耐煩的說了一句:「你怎麼還在這裡?」

    「……」

    一下子,所有的話都哽在了喉嚨裡,所有的表情都僵硬在了臉上,就猶如是當頭一悶棍過來,讓她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只睜大了眼睛看著雲映雪,聽到她又說道:「還什麼願?得皇上賜婚,即將成為安王妃的願望實現了?」

    楚玥修聽了又不由得嘴角抽搐,大小姐,您是不是說得太直接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12:51 PM

     第十二章 解籤

    其實她們去還什麼願跟她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一定要拉著她一起過來?竟然還美其名曰老爺說了,一家人就該和睦共處。

    敢情是跟著來交流感情的啊?

    雲映雪鬱悶的坐在樹蔭底下,看著就在旁邊的相府女眷,以及馬車還有丫鬟侍衛們,手中團扇不停的搖擺,想要吹散在她身上聚集的暑氣。

    現在雖然太陽還未升起,可氣溫卻並不低,再加上天不亮就從相府出發一路趕到這裡,馬車裡悶熱,才不過一會兒的時間,身上就已經出了一層薄汗,中途下馬車休息,被林間晨風吹到了現在,才感覺稍微涼快了些。

    那邊夫人小姐們在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間或還有丫鬟們的迎合問答聲,顯然都對這難得出一趟的大門表現出了很濃烈的興趣。這邊,雲映雪一個人坐在樹蔭底下,想著自己的事情,沒有任何想要加入進去的意思,當然也根本就沒人理她。

    遠處的天邊升騰起了朝霞,太陽就快要跳躍出山頂來照耀大地,大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說道:「休息了這麼一會兒也夠了,再不趕路的話,太陽可就要出來,到時候更熱。」

    其他人紛紛站了起來,朝旁邊的那四輛馬車走去。

    大夫人帶著雲映月、雲明琨和三夫人母女兩五個人坐第一輛馬車,二夫人和四夫人帶著四、五、六三位小姐坐第二輛馬車,第三輛馬車上,則是隨侍的四個丫鬟,再加上一個雲映雪,最後面的那輛馬車上,還有幾個丫鬟。

    馬車上,四個丫鬟湊在一起小聲的說著話,不時的看雲映雪一眼,而雲映雪則坐在離出口最近的位置上面,並不去理會那四個神態輕蔑的丫鬟,只是輕蹙起的秀眉中氤氳著絲絲陰暗,顯示她此刻正心情不爽。

    外面,十幾個侍衛護衛著馬車行走在山路上,因為積香寺香火鼎盛,京城裡的貴人們經常去那裡上香祈福還願,所以這的山路並不崎嶇,一路行去還遇到了幾撥跟他們先前一樣在路邊休息的香客,而他們一行人也在太陽升起後,終於到達了積香寺的門前。

    儘管太陽才剛升起沒多久,可積香寺中卻已經有了不少香客,而在她們的後面,也有陸陸續續前來的車馬。

    只見積香寺內燭火燃燒,香煙裊裊,有貴夫人,嬌小姐,佳公子,在佛祖面前跪拜祈願,雲映雪跟在大夫人她們的身後,百無聊賴的捧香拜了幾尊大佛,看著大夫人讓丫鬟們奉了香油錢,然後人群就分散了開去。

    雲映雪站在原地,看著大夫人帶著三夫人一起去聽禪,四夫人帶著她的一雙女兒去看風景,雲映月和雲映晴面泛霞色的拿著籤條去解籤,後面跟著個東張西望的雲明琨,轉頭,看到二夫人拉著四小姐雲映夢正站在她的旁邊,含笑看著她,「難得出來一次,映雪你不去求支籤嗎?」

    這裡竟然有個來理會她的?

    雲映雪對此反而有些意外,又見二夫人神色溫和,不似刻意做作,旁邊的四妹妹雲映夢將大半個身子藏在她娘親的身後,只露出一顆腦袋來,此刻正仰頭好奇的打量著她,不由臉色稍緩,搖頭說道:「我不信這些。」

    二夫人不由面露詫異之色,又發現她們現在還站在佛像面前,忙伸手將雲映雪給拉了出去,輕聲責怪道:「映雪你怎能在佛祖面前說這些話呢?」

    說完,她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連忙放開雲映雪的手,神態侷促又無措,臉色也微微泛紅。

    雲映雪愕然,突然發現這位二夫人有些可愛。

    據她所知,這位二夫人是某知縣的女兒,在大官滿地爬的京城,還真的是出身小門小戶,身家單薄,自嫁入相府之後,一直恪守本分,不爭不搶默默無聞,即便她為雲相生了個兒子,也始終沒有任何想要爭寵的意思。

    也不知是她本身性格便是如此,還是足夠聰明,至少她這樣默默無聞的生活在相府裡面,成功保住了她的兒子長大成人。

    三夫人和四夫人其實都曾生過男孩,不過不是早夭了就是死胎,或者乾脆根本就沒有能生出來。

    這種事情雲映雪向來不管,不過就是知道了然後就記住了。

    此刻見她侷促,又因為難得她在現在這個時候竟還願意跟她說幾句話,雲映雪心裡其實還是有些開心的,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我只是覺得,若是命中註定無法改變的事情,就算我預先知道也只不過是自找煩惱罷了。全是我自己的想法,二娘你不必多想。」

    眼角的餘光看到了她小心往袖子裡縮的一角紙條,頓時瞭然,問道:「二娘可否將簽給我看看?」

    「映雪也會解籤嗎?」

    「我試試,若解得好,我不介意二娘將解籤的銀錢交給我。」

    二夫人不由抿嘴淺笑,將緊拽在手心裡的籤條遞給了她。

    雲映雪將那紙條攤開,只見上面寫著:「直上高山去學仙,豈知一旦帝王宣,青天白日常明照,志在聲名四海傳。」不由得眉梢一挑,就是不知二夫人求的,是什麼。

    「如何?」

    她對上二夫人那殷殷的目光,問道:「不知二娘求的是什麼?」

    「是為二哥求的。」

    一直就躲在二夫人身後的雲映夢突然開口,身體比之剛才,多探出了個肩膀,兩隻烏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雲映雪將那籤條還給了二夫人,說道:「這是上上籤,說明浩會得貴人相助,不必迷茫,莫問東西,只要心中清朗志向堅定,定會名傳四海。」

    二夫人被說得有些暈乎乎的,只是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籤條,恰在這時,雲映月和雲映晴解好了簽看到雲映雪竟和二夫人及四妹站在一起,就走了過來,正好聽到雲映雪的那句話,不由得尖酸道:「呦,沒想到大姐竟然還會解籤,今天真是刮目相看了。」

    雲映雪轉頭看向雲映月,淡漠道:「你要解嗎?」

    「你……哼,你算什麼東西,還想給我解籤,你配嗎?」

    說著,她直接轉身就走了,雲映晴和雲明琨也跟著她離開,雲明琨還不忘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雲映雪杏眼微瞇,看雲映月那陰沉的臉色,莫非她求了張下下籤?

    嘖,真可憐!

    二夫人輕扯了扯她的袖子,說道:「映雪你不必將那些話放在心上,映月也還是孩子。」

    孩子?雲映雪心裡嗤笑了一聲,她們兩個貌似同歲呢,只不過相差了兩個月而已,竟然對她說雲映月還是孩子。

    「我不會跟她計較的。聽說這積香寺裡風景很好,二娘和四妹不妨去看看,我也到處走走。」

    然後轉身就離開了,二夫人看著那個很快就消失的背影,有些吶吶然,自言自語道:「她……她是不是生氣了?」

    雲映夢探著腦袋看雲映雪離開,聽到娘親的話又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睫毛撲扇,一臉的無辜。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12:55 PM

     第十三章 放生池中釣王八

    積香寺的風景確實不錯,雲映雪一路閒晃著基本上將這一片地方都走了個遍。

    太陽高昇,毫不吝嗇的散發著它的熱量,真是他太陽的!

    前來拜佛的香客越來越多,雲映雪看著那如織的人影,其實心裡相當的納悶,這些人為何要這麼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大熱天裡來爬山拜佛?難道是因為這山上的氣溫比山下要涼爽些,所以他們其實不是來拜佛,是來避暑的?

    而另外還有一件讓她一直都非常納悶的事情就是,都說有內力的人能比普通人要容易抵抗寒暑,練到高深處,更是能夠做到寒暑不侵,那為什麼這種現象在她的身上沒有得到絲毫的體現呢?

    她站在牆角陰影處,手中的團扇就沒有停歇過,可依然感覺到悶熱難耐,唯一值得安慰的也就是她不會像普通人那樣大汗淋漓,尤其當她看到旁邊有人幾乎衣衫浸濕,再沒有半點氣質優雅的時候,極惡劣的感覺心情好轉了許多。

    遠處傳來一陣喧鬧,她探著腦袋眺望過去,發現那裡不知為何竟圍滿了人,有許多年輕的女子,還在滿臉通紅的呼叫著什麼,而那個地方,似乎是積香寺的放生池。

    這麼多人圍在那裡做什麼?難道放生池中出現了什麼怪物不成?

    好奇再加上無聊之下,她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左右看看沒有見到注意她的人,當即運起輕功,「嗖」的一下就到了放生池邊,朝所有人注目的方向看過去,頓時就樂了。

    唔,這演的是哪一出咩?

    只見放生池邊,有翩翩公子安坐於籐木椅上,身側有隨從為他打著油紙傘遮擋陽光的照射,旁邊,有無數女子或含羞帶怯、或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年輕的、年長的、年幼的,老少通殺啊!而在他手上握著的,赫然是一根魚竿兒,絲線掛著餌食垂落水中,他就這麼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在放生池中釣魚呢。

    有人詢問:「這是誰啊?竟敢在放生池中釣魚,簡直是藐視神佛!」

    旁邊馬上就有人為他解惑,「小聲點,這可是信王殿下。」

    「王爺就可以無視神佛了?可以這麼囂張了?」聲音明顯小了些,也不知是心虛了還是氣虛了。

    「你這可就是冤枉信王殿下了。」又有人說道,「是廣緣大師在說禪的時候,突然讓信王殿下到放生池裡來釣神龜。」

    「哦?原來竟是廣緣大師,那肯定是有什麼我們不能理解的禪機在裡面。」

    雲映雪將這一番對話聽了個清楚,目光繼續落在楚玥修的身上,見他面帶微笑,氣質優雅,似乎正在滿心虔誠的拜請神龜現身,雲映雪卻看著看著莫名的動了動嘴角。

    那個廣緣大師她還是聽說過的,是遠近聞名的得道高僧,就連皇帝陛下都會邀請他進宮講經說禪,許多人想要求見一面而不得。

    雲映雪邁步,輕輕鬆鬆的擠過無數女子來到了楚玥修的身旁,團扇半遮著臉,輕聲問道:「不知廣緣大師讓王爺您來這裡釣龜,是有什麼禪機?」

    楚玥修早在雲映雪剛出現的時候就發現她了,此刻聽到她這般問,微不可察的咧了咧嘴,然後面不改色,連嘴都沒有張合一下的說道:「有個屁禪機!那禿驢不過是嘴饞想吃王八肉,又為了要保持他高僧的形象不好意思自己來捉,所以就來了這麼一出,讓本王給他代勞呢。」

    雲映雪頓時囧然,又聽他繼續說道:「這放生池裡的王八又大又肥,那禿驢早就已經眼饞好久了,這次好不容易讓他逮著了本王,豈會錯過這個機會?倒是你,你過會兒有空嗎?不如一起去吃個王八補補身子?」

    「會不會被天打雷劈?」雲映雪盯著放生池中閒閒扒拉著爪子的烏龜,輕聲說道,「我昨日夜觀星象,發現……」

    嗯?你還會夜觀星象?

    「那不知發現了什麼天機?」

    「嗯,我發現左邊伴著兩條錦鯉的那隻,是這放生池中最大個的。」

    「……」

    她剛不是還在擔心會被天打雷劈的嗎?昨日夜觀星像你就發現了這個?

    信王殿下也跟著樂了,當即將目標轉移到了雲映雪所指的那隻,也不知是怎麼弄的,只覺得他手中魚竿輕晃了晃,一下就把那只足有臉盆大的大烏龜給釣了起來。

    「嘖,這魚竿的質量真好。」雲映雪嘖嘖稱讚,竟能掛上那麼沉重的一隻烏龜而不斷。

    廢話,想要吃大王八,能不找根好點的魚竿嗎?這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信王殿下拎著大烏龜施施然離開了,雲映雪落後幾步,避過所有人的注意,也悄然跟了上去,兩人避過人群,一直出了積香寺,朝僻靜的後山走去。

    一刻鐘後,雲映雪終於見到了傳說中大名鼎鼎的廣緣大師,這一看,就是忍不住一愣,沒想到所謂的得道高僧竟會長得這般模樣。

    只見後山的峽穀內,已生起了一堆火,火堆上面架著一口鍋,正在蒸蒸的冒著熱氣,旁邊,一白袍和尚正拿著柴棒挑著火,看到楚玥修和雲映雪出現,就抬頭笑瞇瞇的看了過來。

    而再仔細看這個白袍和尚,只覺得他長得又白又胖,臉上肉呼呼白嫩嫩的,將他的兩隻眼睛都擠得只剩下了兩條縫,彎彎的笑著,甚是親善和氣,活脫脫就是一彌勒佛轉世,而且看他的容貌,最多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這就是那得道高僧?

    楚玥修走了過去直接將烏龜扔在他的面前,沒好氣的說道:「這是你要的王八,接下去自己搞定!」

    廣緣大師雙手合十,口念佛號道:「阿彌陀佛,出家人理應慈悲為懷,不可妄動殺機。」

    楚玥修當即一腳踹了過去,怒道:「出家人還不能吃肉喝酒呢,少給本王婆婆媽媽的,再囉嗦下次你自己去抓王八!」

    「這怎麼可以?若是讓人知道了,老衲以後還怎麼混吶?」他咧著嘴,一臉苦哈哈的表情,抬頭又看到那不請自來的客人已自顧自的在旁邊石頭上坐下來,頓時又彎起了笑臉,笑瞇瞇說道,「映雪小姐能夠前來做客,真是讓老衲深感榮幸之至。」

    雲映雪訝異的輕佻了下秀眉,這和尚怎麼知道她是雲映雪?

    似乎知道了她心中的疑惑,他越發笑得慈眉善目,說道:「老衲一看就知道了,畢竟這世上的離魂之人,也就只有映雪小姐一人而已嘛。」

    「什麼離魂之人?」楚玥修在旁邊聽得莫名其妙,目光緊盯著雲映雪看了會兒,也沒看出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而雲映雪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頭一跳,無意識中已瞇起了眼睛,幽幽的盯著這位廣緣大師。

    不過廣緣和尚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轉了個話題,說道:「老衲方才觀映雪小姐的面相,只見你印堂發黑,恐怕不日會有血光之災。」

    「……」

    雲映雪頓時臉色發黑,默然無語,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呢?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1:00 PM

     第十四章 血光之災真來了(上)

    一直到日頭西斜,雲映雪才告辭了廣緣和尚,楚玥修將她送到積香寺內後又返回去找和尚聊天了。

    「禿驢,你先前說的離魂之人是什麼意思?」後山,還是那個峽穀內,兩個身影閒散的坐在草地上,看著天邊夕陽西沉,楚玥修劈手奪過和尚的酒,問道。

    廣緣和尚笑瞇瞇的,本就被滿臉肥肉擠得細小的眼睛更是笑瞇成了兩條線,搖頭晃腦的說道:「什麼禿驢禿驢的?請稱呼老衲為廣緣大師。」

    「胖和尚!」

    「……」

    「別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本王的問題呢。」

    「此事不好說啊。」

    「那就慢慢說。」

    「嗯,此事真不好說。不過,老衲先前說的她有血光之災這話,卻是不假。」

    楚玥修頓時眉頭一皺,「有危險嗎?該怎麼化解?」

    廣緣和尚又晃了晃腦袋,笑瞇瞇的說道:「沒危險沒危險,血光之災嘛,見見血也就結束了。」

    「……」

    「老衲前些日子聽人說,七殿下要回京了?」廣緣和尚再次轉移話題。

    楚玥修聞言神色一頓,抓著酒壺的手無意識握緊了些,眉頭輕鎖半餉歎了口氣,道:「不回來也不行了。」

    廣緣和尚卻似乎並沒有看到楚玥修的臉色,自顧自的說道:「在聽說七殿下要回京之後,老衲特意為七殿下算了一卦,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禿驢,別忘了你是和尚,別整天搞道士的那一套!」楚玥修的臉色有些發黑。

    「哎呀呀,別那麼嚴肅嘛,都是出家人,何必要分得那麼清楚呢?」

    「……那麼,你算出了什麼很有意思的事情?」

    和尚依然是笑瞇瞇的,可現在這個笑容裡突然多了點什麼,讓人看上去就有種不懷好意、幸災樂禍的感覺,悠悠說道:「七殿下的紅鸞星動了。」

    「哦?」

    而此刻,在積香寺內,雲映雪靜默的站著,對面,大夫人拉著臉訓斥道:「你還有沒有點規矩?竟一整天都跑得不見蹤影,連午膳時都沒有出現,現在更是讓我們這麼多人等你一個人。別忘了你是相府的千金小姐,不是那粗鄙的山野丫頭。說,你這一整天都跑去哪了?」

    「請夫人恕罪,我只是見這裡風景優美,不知不覺就走得遠了,想要回來卻找不到路,問了人才好不容易回到寺裡來的。」

    「你可真是到哪裡都會迷路!」雲映月嘴角噙著冷笑,斜眼看過來,然後又對大夫人說道,「算了,娘,你何必跟這種人生氣浪費時間?我們還是趕緊走吧,不然這太陽都要下山了。」

    大夫人又狠狠瞪了雲映雪一眼,這才在丫鬟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這回去的馬車,跟來時又有了不同的安排,四房分別上四輛馬車,不多不少剛剛好,就是沒有雲映雪的位置。

    一切都準備好了,就只剩下雲映雪還站在原地,她冷眼看著,並沒有因為眼前這個窘迫的情況而出現半點無措委屈,一直到二夫人撩起了簾子,小心的看了其他三房幾眼後朝她招手說道:「映雪,你來與我們同坐吧。」

    雲映雪聽到最前面大夫人的那輛馬車內傳出一聲冷哼,看到三夫人和四夫人透過窗戶幸災樂禍的看著二夫人,看到二夫人瑟縮了下,神色有些驚慌,但還是在馬車上看著她。

    她邁步,上了二夫人的馬車,然後馬車開始前行,打道回相府。

    而在馬車內,雲映雪看著對面雲映夢的臉,愣了下,然後緩緩皺起了眉頭。雲映夢還是很害羞,幾乎整個人都埋進了二夫人的懷裡。

    「四妹的臉是怎麼回事?」她終於忍不住問道,因為她感覺這件事可能跟她有關。

    雲映夢更加往娘親的懷裡鑽,只露出了一雙烏黑透亮的眼睛看著她,有些羞赧有些膽怯也有些惶恐,二夫人摟緊了懷抱,朝雲映雪搖頭說道:「沒什麼,只是不小心。」

    她不說,在旁邊的丫鬟卻開了口,埋怨道:「夫人,您這是何苦?明知道大夫人不喜歡大小姐,還這般……這以後,還不知道大夫人他們會怎麼對付你呢。」

    「綠意!」

    這話就光明正大的當著雲映雪的面說了出來,真是一點都不把雲映雪放在眼裡,不過雲映雪卻並沒有生氣,只是看了這丫鬟一眼,然後淡淡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嗎?」

    伸手,抓住了雲映夢的手,想要將她拉過來。

    雲映夢突然就猶如受驚了的小兔子,更用力的往二夫人的懷裡鑽,不過雲映雪並沒有放手,手上用力,眼神聲音是從來沒有過的輕柔,「過來我看看,好嗎?」

    她瑟縮著,抬頭看向二夫人,見娘親朝她輕點了點頭,她才萬分不願的挪了下身子,挪到雲映雪的身邊坐下。

    雲映雪托著她的臉仔細看了看,輕聲問道:「這耳光,是雲明琨打的,對嗎?」

    她愣了下,然後點點頭,聲若蚊吶:「三哥說,以後不許我再跟大姐說話,不然他看到一次就要打我一次。」

    「雲明琨真是個垃圾!」雲映雪眼中一抹冷峭,也不管她這話說出來是否讓旁邊的二夫人和叫綠意的丫鬟變了臉色,逕直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用手指挑了點裡面的白色膏狀物,在雲映夢的臉上輕輕的抹了開。

    她下意識的縮了下後就不動了,眼睛亮閃閃的,看著雲映雪,其中膽怯緊張的神色減少了些,小聲問道:「大姐,這是什麼?」

    「這是對消腫很有效果的藥膏,抹一點就不會那麼痛了。有沒有覺得舒服點?」

    「嗯!」

    不知不覺間,雲映雪的嘴角掛上了一抹笑意,又在雲映夢的臉上輕揉了一會兒,然後將裝有藥膏的盒子蓋好,塞進了她的懷裡,「每天抹上幾遍,很快就會沒事了。」

    「大姐,這個給我嗎?」她捧著盒子,仰著腦袋看她。

    雲映雪點了點頭,卻聽旁邊二夫人說道:「這怎麼可以?映雪你還是快收回去吧。」

    她雖然不知道這盒藥膏有多珍貴,但只是看那盒子的精緻程度,就知道這定不是普通的東西。

    映雪在相府的待遇是最差的,現在卻竟然拿出了這麼一個珍貴的東西,二夫人也只能想到前幾天信王殿下送她回府的時候,說的那個他特意去問皇上要來的藥了。

    不過雲映雪並沒有理會,好像也沒有時間理會了,因為就在這個時候,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然後猛的停了下來,使得馬車內根本就沒準備的人一下子摔成了一團。

    有尖叫聲從另外的馬車上傳來,這邊,二夫人和綠意也是驚呼著摔成了一團,雲映雪則在第一時間伸手抓住了馬車壁,另一隻手拉著就坐在她旁邊的雲映夢,免除了她也跌倒摔過去。

    待穩住身子,雲映雪伸手撩開窗簾,看了出去。

    只見外面的山道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二三十個人,將他們這一隊人前後都給攔截了。看他們那裝扮,每個人穿的都不一樣,手中的武器也各不相同,攔在前面的當先一人正在叫囂著留下銀子和女人,明顯就是山賊做派。

    不過,這真是山賊?

    雲映雪瞇起了眼睛,這裡可是京城直通積香寺的山道,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京中貴人經過這裡前往積香寺拜佛,怎麼可能會讓山賊盤踞在這附近?

    相府的侍衛收緊護衛圈,拔刀相向,嚴陣以待,不過此次出來拜佛還願一共也不過帶了十幾個侍衛,也不知能不能對付得了這麼多山賊。

    一陣混亂之後,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夫人小姐們待在馬車裡面悶聲不響,連面都不敢露,雲明琨「唰」的一聲讓掀開窗簾就對著擋在他們前面的山賊喊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裡攔路搶劫。你們最好馬上讓開讓我們過去,否則若是我們有任何損傷,你們就算每人都有十顆腦袋,也不夠賠的!」

    他話尚未說完就被雲映月拉扯了回去,也不知那裡面進行了怎樣的交談,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而雲明琨的一番話,讓山賊們靜默了一瞬之後,轟然大笑了起來。

    「來啊,小的們,給大爺我衝上去,殺光男人,剁了那個小兔崽子,搶了女人回去暖被窩!」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1:04 PM

     第十五章 血光之災真來了(下)

    相府女眷上山拜佛,卻竟在回程的路上遭遇了山賊,不知是她們拜佛的時候不夠虔誠,還是這裡的佛祖根本就不靈,竟眼睜睜的看著山賊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倡狂。

    林間山路亂成了一團,亂鬥之中,馬車被毀壞,逼出了在馬車裡不敢下來的女眷們。

    相府裡的人,即便是丫鬟,那也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金貴,更不用說是夫人小姐們,又有誰見過這般殘酷的事情?看到那鮮血噴濺,殘肢飛揚的場景,一個個都慘白了臉色,尖叫著亂竄。

    雲映雪站在保護圈裡的最前面,看山賊和侍衛打殺,身後,雲映夢緊緊抓著她的衣角。自在馬車裡被雲映雪拉住而沒有摔倒滾成一團之後,她就好像知道了只要抓著大姐,就不會受傷。

    再後面,是被同樣臉色蒼白的丫鬟綠意扶著的二夫人,其他夫人小姐們也都互相依偎著縮成了一團,神色張惶。

    侍衛們在前面抵擋著,保護夫人小姐們不受傷害,可山賊的人數實在太多,而且一個個都身手不凡,竟沒有一個弱於相府的這些精挑細選出來的侍衛。

    終於,有山賊衝開了侍衛的保護圈,一下就衝到了被推到最前面的雲映雪眼前,舉刀就劈了下去。

    雲映月她們都忍不住尖叫了起來,甚至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心看到雲映雪被劈成兩半的慘象,互相死抓著別人的手,抓得手背上青筋暴跳,好像這樣就能讓她們不那麼害怕。

    眼看著寒光閃爍的利刃當空霹下,身後是刺耳的尖叫聲,雲映雪目光一閃,好像真的受到了驚嚇,只是一個下意識的躲避,然後那刀就緊貼著她的鼻尖劈了下去,「砰」的一聲劈進了泥土地裡,劈起漫天的塵土飛揚。

    雲映雪尖叫一聲抱著雲映夢摔倒在地上,然後一滾就滾到了旁邊,神色惶恐,臉色慘白,冷汗淋漓,一副受驚過度以至於連站都站不起來的模樣,坐在地上往後退去。

    她這一躲一滾,就將身後的人暴露在了山賊的面前,可是緊接著,那山賊卻竟沒有去對付近在咫尺,他伸手就能碰到的人,而是提刀轉身又朝雲映雪撲了過來。

    我勒個晴天霹靂啊,這些人竟是來殺她的!

    她沒有仇人,就算有,還知道了她是雲映雪,從而在這裡截殺她,也不可能會對其他人這般手下留情。那麼想要她死,又不想真的傷到此刻就在她身邊的這些人的,只能是相府中人,或者……貴妃娘娘。

    想通了這些,她就明白了,難怪一定要她也跟著一起來拜佛呢。

    保護圈被一個人衝破了,自然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人,夫人小姐丫鬟們再一次驚呼尖叫,雞飛狗跳,雲映雪就順著這個混亂又看似險之又險的避過了第二刀,然後連滾帶爬的站起來就往前跑去。

    本來,她都決定要離開相府了,眼前的這個正是很好的機會,要讓眼前這些人相信她已經死在山賊的手中對她來說一點都不困難。可是,特麼地竟敢設計想要殺她,她若真就這麼輕易離開,未免也太便宜她們了。

    怎麼想都覺得不甘心啊!

    再說,她是那麼好殺的人嗎?

    雲映雪不知不覺間又瞇起了眼睛,眼中懾人的寒光閃爍,看似慌不擇路的往前逃跑,卻將山賊給引到了大夫人和雲映月的附近,又是一陣更激烈的雞飛狗跳,雲映月被她拽了一下,竟就這麼直直的朝那山賊撲了過去。

    「啊——」

    雲映月瞪大眼睛尖叫著,哪裡還有半點她大宛帝國第一美人的風範?

    可是怎麼回事?怎麼她聽到有兩聲尖叫?

    雲映雪猛然轉身,就看到剛才一直拽著她卻在躲避的時候被甩了出去的雲映夢,正面臨著被一刀劈殺的境地。

    怎麼回事?這些人不是來殺她的嗎?

    可現在沒有時間多想了,她也沒有多想就朝雲映夢的方向撲了過去,一下撲到她的身上收手抱緊後朝旁邊一滾。

    只聽到「噗」的一聲,她左手臂一疼,然後就是血腥味刺鼻。

    雲映雪不敢置信的盯著自己受傷的手臂,她這簡直就是突發性腦抽風!從來沒想過,她竟會做出犧牲自己來救別人這樣偉大的事情,而且救的這個人還是雲相府裡的人。

    「大姐!」

    低頭,懷裡的那個小姑娘正雙目含淚,慌張的想要伸手來捂她流血的手臂卻又不敢,看向她的眼中,竟亮晶晶的全是激動和仰慕。

    雲映雪頓時嘴角一抽,手在地上一撐就拉著她站了起來,視線迅速掃過周圍,拉著雲映夢又是一閃躲過那反應過來的山賊殺過來的又一刀,動作分明雲淡風輕的,臉上的表情卻惶恐失措,手指微動有點寒光飛出,那山賊就突然對她跪了下來。

    她頓時受驚,驚惶的瞪大了眼睛。那山賊也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剛才他只感覺好像突然抽了下筋,接著就跪下來了。

    大眼瞪小眼,然後雲大小姐突然尖叫一聲,拉著小姑娘就慌不擇路的跑了。

    亂,這裡很亂,雞飛狗跳、人仰馬翻、天崩地裂、鬼哭狼嚎,雲映雪更是在亂中添亂,終於引得四夫人受傷了,雲映晴也受傷了,雲明琨那個小鬼連連摔了好幾個狗吃屎,正因為驚嚇而哭得鼻涕眼淚黏糊成了一團。

    剛才喊話的那個山賊還在高喊著:「兔崽子們,小心別傷了美人,爺我還等著她們來給爺暖被窩呢!」

    別傷美人?那就是說,不是美人就可以傷了是嗎?雲映雪逃跑中不著痕跡的又一推雲映月,直接把她朝刀鋒上送了過去。

    雲映夢小臉刷白,死抓著她的衣角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那裡有鮮血飛濺,有廝殺,當然也就有死人。

    夫人小姐們不再聚集成一團,都四散著逃了開來,雲映雪也拉著雲映夢跑進了林子裡面。

    身後,有人追了上來,雲映雪跌跌撞撞的邊跑邊回頭看,只見那人離她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追上,雲映夢也已經沒有了力氣,全靠她拉著。

    雲映雪皺眉,該死的,她分明看到雲映月是朝這個方向跑進來的,怎麼不見人影了?

    就這麼想著的時候,她看到左側一棵樹後露出了一截粉色布料,正是雲映月今天穿的顏色。

    眼睛一亮,她當即加快腳步轉身就朝著那邊跑了過去,並惶恐喊著:「二妹,救命啊!」

    雲映月本來好好的躲在那裡,連大氣都不敢出,怎麼都沒有想到竟會被雲映雪看見,而且還愚蠢之極的向她求救,不由得氣極,可是一看到追在雲映雪身後的那個山賊,她頓時臉色更白了,轉身就跑。

    「該死的賤人,誰讓你跑過來的?你該死的竟敢害我!」

    哼,害的就是你!

    身後的人在看到雲映月的時候,明顯有瞬間的遲疑,但緊接著又快步追了上來。

    雲映雪眼中精光一閃,又加快了腳步,伸手抓住了前面雲映月的衣擺,臉色倉皇,氣喘吁吁的說道:「二妹,你慢……慢點,等……等等我,我……我跑……跑不動了。」

    被她這麼一拉,雲映月就慢了下來,真是恨極了,反手伸到身後想要將雲映雪扯開,無奈雲映雪抓得死緊,怎麼扯也不放手,身後,那山賊追得更近了。

    三個人都在回頭驚恐的看已到身後的山賊,等雲映雪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已經一腳踩空,然後三個人就像滾葫蘆似的滾下了山坡。

    雲映雪懷裡護著個小姑娘,又事出突然,身後還有個奪命鬼看著,任是她有再好的武功,也全然沒有了用武之地,只能護著雲映夢一直朝山坡下滾。

    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她這突然的怎麼竟會對雲映夢這麼好了。又不是個小正太,靠!

    更靠的是,這山坡上到處都是碎石子,她這一路滾下來簡直就如同滾在刀尖上,渾身發疼。而且這山坡未免也太長了吧,好久之後,才終於身體懸空,然後「撲通」一聲掉進了河裡。

    河?你妹啊!這山裡怎麼會有河的?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1:08 PM

     第十六章 夜宿山林

    「咳咳……噗,呸呸!」雲映雪趴在河邊將滿肚子的水都吐了出來,然後才抬頭看周圍的環境,也不知道她們被衝到了什麼地方。

    先前從山坡上滾下掉進河裡,還偏偏那一段的水流特別湍急,只好順著水流遊走,一路漂到了這裡,四面依然是綿延的山林。

    雲映夢還趴在旁邊嘔水,嘔得臉色發紅,滿頭大汗,雲映雪伸手順著她的背,待她好點了才站起來走到旁邊,伸腳踢了踢躺在岸邊昏死過去的雲映月。

    她因為在滾下山坡的時候就暈了過去,所以基本上沒有喝進去水,只是在河裡那麼沖衝撞撞的,竟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蹲下,雲映雪摸著下巴暗暗思索。

    話說,她怎麼把這位也給一起救上來了呢?她不記得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良心大爆發了呀!

    要不把她重新扔回河中,看她是不是命不該絕?

    「大姐,二姐她怎麼了?」雲映夢也走了過來,蹲在旁邊看了雲映月一眼,又抬頭張望著她,眼中有未退的惶恐,手已下意識的抓上了她的衣角。

    面對這麼一雙眼睛,雲映雪感覺自己做不出當她的面把雲映月扔回河裡這種好事,不由瞇了瞇眼,喃喃說道:「沒什麼,不過是暈過去了而已。我正在想,是把她重新扔回河裡任其自生自滅的好,還是把她帶到林子裡面,然後看她能不能一個人找到路走出來。」

    小姑娘眨了下眼,然後低頭咬著小嘴沉思,又抬頭看向她,帶著幾分遲疑的說道:「那還是把她帶到林子裡去吧。」

    嘖,小妹妹你真殘忍!

    雲映雪笑瞇瞇的彎著眼,伸手抓住雲映月的腰帶一提,輕輕鬆鬆的將她扛到了肩膀上面,低頭,看到小姑娘長大了嘴兒,一臉驚歎加崇拜的看著她。

    不由得臉皮一熱,她可不認為作為一個女孩子,被人崇拜力氣大是一件值得光榮的事情,雖然那是因為她身懷內功。

    「能走嗎?」她牽著她的手,問道。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兩個人……哦不,是三個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林子裡。

    即便周圍是看不到盡頭的山林,但都已經在陸地上面了,若是以雲映雪的能力還走不出這裡,那她就可以一頭撞死去等著回爐再造了。

    不過她雖沒有問題,卻高估了雲映夢的體力,她們才走了沒多久,就感覺她明顯緩慢了下來,低頭看去,就見她小臉蒼白,連眼神都有些迷離了。

    先是逃避追殺,再是滾落山坡,又在河水裡浸泡了這麼久,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更何況,她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還是從來連走幾步路都會有丫鬟給扶著的千金小姐。

    雲映雪停下了腳步,看到她抬頭望過來,便說道:「映夢,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把雲映月安置了之後再來找你。」

    她突然就用力抓住了她的手,神色慌張,說著:「大姐,你要去哪裡?我……我不要休息。」

    「你身子都在打晃了,別逞強,乖乖在這裡休息,我會很快就會回來找你的,一定!」

    「可是……」

    「相信我!」

    雲映夢抬頭眼巴巴的看著她,眸中已凝出了水霧,很可憐的模樣,然後她慢慢的,十分依依不捨的鬆開了手,囁嚅道:「那你一定要回來找我哦。」

    「好,你乖乖的在這裡不要離開,我很快就回來。」

    「嗯。」

    雲映雪拉著她走到一棵大樹下讓她坐下,然後扛著雲映月就朝林子的更深處走去,雲映夢眼巴巴的看著,很快這一片林子裡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扁扁小嘴,小心而又緊張的四處看了看周圍,將自己緊緊的縮成一團,眼中水汪汪的差點就要掉下水珠來了。

    而對雲映雪來說,沒有了那個小拖油瓶,她的速度就一下子飛快了起來,也不用走的,而是直接縱身在林子裡飛躍,很快就找到了另外一條河,然後毫不憐惜的將雲映月扔在了岸邊,半個身子還浸泡在水裡。

    她相信肯定會有人能找到雲映月的,不過在那之前,就請這位相府的嫡小姐在林子裡跟野獸作伴吧,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堅持到被人找到。

    雲映雪彎彎的瞇起了眼,笑得很壞很賊很邪惡,隨手解開為了防止她突然醒過來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封住的睡穴,然後轉身就順著來路回去找雲映夢了。

    來去不到半個時辰,雲映雪再回到那裡的時候,雲映夢正背靠著大樹抱膝坐在地上,睜著大眼睛緊緊盯著她剛才離開的方向,那模樣實在是可憐,不過看到讓雲映雪出現的時候,那一瞬間眼中反射出的光芒,簡直讓人不敢直視。

    「大姐!」

    從來沒有哪一刻,雲映夢曾表現得這般生動活潑熱情洋溢,儘管她剛站起來就差點一頭栽到回了地上。

    雲映雪接住她,轉身將她背在了背上,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輕聲說道:「我們先離這兒遠點,以後如果有人問起,你就當從來沒有見過雲映月,知道嗎?」

    「嗯!」她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了,反正她也不喜歡那個二姐。

    他們終於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山洞,雲映雪檢查了下發現那裡並沒有什麼危險,才帶著雲映夢走了進去,然後又撿來乾柴架起火堆,讓雲映夢脫下身上的衣服在火邊烤著。

    其實從上到河岸到現在都已經過去好久,身上的衣服都已經半幹了,雲映雪隨便的烤了一下就又將中衣穿回到身上,讓雲映夢繼續在旁邊烤衣服,她則走出了山洞。

    外面的天,已徹底黑了下來,她拔出別在腿上的匕首在山洞周圍清理了起來,山洞內的雲映夢聽到響動輕聲喚著,「大姐?」

    「你乖乖在裡面待著,趕緊將衣服弄乾了穿上,若是著涼了我可不管。我先把洞口周圍清理一下,免得有什麼蟲蛇爬過來也不知道。」

    雲映夢聽到這話明顯有些緊張,連忙應了聲:「好。」

    很快就清理了乾淨,雲映雪見山洞內的人沒有多餘的響動,料定她不可能會像她這樣衣衫不整的就走出山洞,思索了下,轉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不過兩刻鐘的時間,她又進了山洞,看到雲映夢正在穿貼身的衣服,小臉在火光的映照下紅撲撲的,額頭上被烤出了一層薄汗,旁邊,雲映雪的外衣整齊的疊放在那兒,已經全幹了,不過仔細看的話,能發現有幾個衣角被烤焦了,黑乎乎的缺少了一點布料。

    「大姐,對不起,我……」看到她讓雲映夢有些侷促,連衣服都穿不好了。

    雲映雪倒一點都不介意,搖了搖頭就蹲下將手中捧著的巨大樹葉放在她旁邊,幾個野果就從樹葉上滾了出來,另一隻手上,有已經剝皮洗淨的野雞,穿著根樹枝,隨手就被架在了火堆上。

    「你先吃點野果填下肚子吧,我們要在這個山洞裡過一晚,等天亮了才能找路離開。」

    雲映夢看著旁邊那些個色澤誘人的野果,嚥著口水遲疑了下,然後才伸手拿了一顆紅色的珍珠一樣的野果,放進嘴裡一咬,然後整張小臉都皺成了一團。

    唔,好酸!

    雲映雪見此嘴角輕扯,隨手從樹葉上拿起一個表皮還是黃綠色,根本就沒有成熟的野柿子遞過去,說道:「這個不酸。」

    小姑娘伸手接過,也咬了一口,頓時剛稍微有點緩和的臉色,又一次扭曲了。

    這個確實不酸,可是好澀啊!只一口,她就感覺整張嘴都麻得沒有感覺了。

    而她這般強烈的反應,成功取悅了某個性子惡劣的人,手一顫差點將那野雞扔進火堆裡面,眉眼彎彎的當即就張嘴大笑了起來:「哈哈哈……」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1:12 PM

     第十七章 夜半風聲

    大概半夜的時候,雲映雪聽到了有女子的尖叫聲從遠處的山林裡傳來,隱隱約約的,即便是以她的耳力也聽得不是很清楚。

    雲映雪站在山洞口,仔細聽著遠處的動靜,不過除了那一聲尖叫之後,並沒有其他的響動再傳來,或許是就那麼安靜了,也或許是因為太遠,一般的小動靜根本傳不到這個距離,就連那聲尖叫,在她旁邊的雲映夢就完全沒有察覺到絲毫。

    那個方向,似乎是雲映月所在的方向,而且此刻在這山林裡,距離她差不多這個距離的女子,除了雲映月應該也沒有其他人了吧,也不知道雲二小姐現在怎麼樣了。

    反正她是不會去救她的,雖然雲映月再可惡也沒有到要以死謝罪的地步,可雲映雪最多能保證不親自對她動手,至於去救她?做夢呢!(唉唉?你真沒對她動手嗎?那她怎麼會跑到林子深處去的?)

    其實,她現在已經比以前善良許多了,真的!

    也不知是因為曾死過一次,明白了人活一回不容易,還是因為這些年生活得太過安逸,磨平了她身上的某些菱角,她現在已經很少會去隨意的製造殺戮了。記得最近的一次殺人,還是在三個月前,殺的是一個抓了一孕婦回去,玷污之後還要對她開膛破肚的紈褲,似乎那重案現在還高掛在衙門大堂之上。

    雲映雪瞇著眼睛又看了會兒那個方向,沒有再聽到其他的動靜,也就不再理會,轉身走回到了山洞裡面。

    山洞裡,雲映夢坐在地上,神情已經迷濛卻又不敢閉上眼睛睡覺,看到雲映雪進去忙眨了眨眼讓自己看上去清醒些,輕喚了一聲:「大姐。」

    雲映雪在她身邊坐下,輕聲說道:「映夢,我們商量個事。」

    「什麼?」

    「以後你能別叫我大姐嗎?這個稱呼很難聽。」

    「那……那叫什麼?」她有些迷茫,還有些緊張。

    「叫姐姐怎麼樣?」

    「姐姐。」她的聲音很輕很輕,就跟蚊子叫似的,小臉還紅撲撲的,似乎有些害羞。

    雲映雪輕輕勾起了嘴角,將她摟進懷裡笑瞇瞇的說道:「好了,趕緊睡覺吧。養足精神,明天還要走很長的路呢。」

    再醒來的時候,已有斑駁的陽光從山洞外照射進來,雲映雪瞇著眼看了會兒,又低頭看向縮著身睡在她懷裡的雲映夢,伸手將她從懷裡移開放在地上,然後站起來走出了山洞。

    輕身一躍,她迅速的朝山洞上方攀登而去,很快就到了山頂,舉目遠眺,卻只看到綿延的山林,不由眉頭一皺,昨天因為天色將暗,她也沒有仔細從高處看過她們所處的環境,現在一看,四面都望不到邊際啊。

    抬頭看太陽升起在天空的角度,又在腦海中回想了一遍昨天她們順著河水漂流的情況,以及昨天遇劫的地方,她就大概確定了現在所在的位置,應該是在京城的東邊,或者有可能要稍微往南方偏一點,也就是說,若要回到京城,最短的路就是直往西稍微偏北的方向行走。

    確定了路線,她馬上從山頂下來,見雲映夢還沒有醒來,就到附近尋找食物去了。

    她倒是並不急著一定要回京城,而且回去之後又該怎麼解釋她們兩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姑娘家竟能夠安然無恙的走出山林,找到正確的路,安全回到了相府呢?

    可是就這麼乖乖的待在原地,等待尋找她們的人找來,又實在不是雲映雪的風格,況且,天知道是不是真的會有人來找她們這兩個在相府裡最不受重視的小姐。

    不過,肯定會有人來找雲映月。

    山洞裡突然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雲映夢踉踉蹌蹌的跑了出來,臉上有著惶恐慌亂,眼中水盈盈的一片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掉下淚水來。看到就坐在山洞前面空地上的雲映雪,才猛然頓住了腳步,弱弱的喚了聲:「姐姐。」

    雲映雪真心覺得她現在的耐心是全所未有的好,遇到這般情況竟然都沒有不屑的輕嗤一聲然後掉頭就走,反而還將手中已經烤了七成熟的一塊肉遞向期艾艾蹭到她旁邊的雲映夢面前,語氣平淡無波,不見絲毫不耐煩的說道:「再像我這樣在炭火上烤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雲映夢雙手接過,然後忍著肚子空空,將已經在散發著香味的肉放到火上認真翻烤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漫步行走在林子中,在滿目的樹木間尋找著離開的道路,速度並不快,反正雲映雪一點都不急,雲映夢更是連東南西北都傻傻分不清楚,而且好像因為早餐吃得太過油膩,正有些反胃。

    真是嬌貴的腸胃!

    雲映雪不屑的撇嘴,腳步卻又放慢了些,一手拉著雲映夢,另一隻則握著匕首將前面擋路的小草小籐小樹枝劃開,劃不開就直接斬斷。

    一路的殘枝斷葉啊!

    時間就在兩人的趕路中飛快流過,在太陽將要再一次下山的時候,雲映雪終於看到在她們的前方,出現了一條路,雖然很小,但既然有路,就說明這裡肯定經常有人走動。

    不過話說回來,這簡直就是悲劇,她們走了一整天,其實真的只走了很短的一段路而已,可即便如此,雲映夢也已經累得氣息不均,臉色發白了。

    這附近沒有類似山洞的東西,雲映雪便就近找了處在水源旁的平坦地,讓雲映夢坐在地上休息,而她則苦命的燃起了火堆,然後去附近找吃的去了。

    想想就鬱悶,她什麼時候這樣子伺候過人啊?

    她這兩天果然有點不對勁是吧?怎麼有種被鬼附身了的錯覺?

    拎著食物往回走的時候,她很遠就聽到了雲映夢的尖叫聲,走近看,便見雲四小姐尖叫著在火堆旁蹦躂,在她的身上,一條烏黑發亮的巨型毛毛蟲極其優雅的蠕動著。

    雲映雪遠遠的站著看了一會兒,確認了即便是被那條毛毛蟲咬傷,也最多昏迷而不會致命後,轉身就到旁邊的河裡清洗食物去了,並且在把所有的東西都清洗完畢之後,她手上還多了一條白花花的魚。

    已經吃了四頓烤肉了,就連雲映雪也忍不住有點噁心,再加上從來沒走過這麼多的路,疲累之下又被毛毛蟲那麼一嚇,雲映夢就更加沒有胃口了。勉強吃了點後,也不管此刻身邊的環境如何,直接躺倒在地上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雲映雪倒是很精神,吃飽喝足後就撥弄著火堆,想起了昨日的那一場劫殺。

    那場劫殺明顯的衝著她來的,可是她也記得那個時候,雲映夢差點成為了刀下亡魂,也就是說,對方並不是真的對相府其他人都會手下留情的?

    她輕輕按住了那因此而受傷的左手臂,微瞇起的眼中反射著搖曳的火光。

    某個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了,可又好像某個地方有些不對,尤其雲映月更是在被追殺中那般驚慌不似作假,後來更是與她一起滾落了山坡,現在正被她放逐在山林裡面,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呢。

    一陣風吹過,吹得火苗越發搖曳,吹起了雲映雪的衣袂長髮,也將遠處的一些聲音吹了過來。

    雲映雪突然坐直了身子,火光中,只見她眼中光影閃爍,側頭凝神,仔細分辨著剛才那一瞬間聽到的被風帶過來的聲音,然後站起來,一閃就在原地失去了蹤影。

    火光映射中,只見雲映夢一個人躺在河邊樹下,睡得正沉。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1:17 PM

     第十八站 山林廝殺

    雲映雪一路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飛掠而去,月光下,樹蔭之間,只見一白色身影如鬼魂般的輕飄飄的飛過,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然後突然,她停下了腳步,高高的站在某樹冠之上,看著前方山路上正在進行著的一場廝殺。

    真的是廝殺,與昨天從積香寺回相府的途中遭遇的劫殺完全兩個層面的廝殺。是因為某些人認為要殺雲映雪簡直是輕鬆加愉快的事情,所以並沒有派出太厲害的人手,也因為正在眼前被追殺的一方實力強勁,另一方不得不拿出最強力量來進行阻殺。

    雲映雪站在樹頂上,靜靜看著下方的廝殺,半點沒有想要下去加入某一方的意思。

    被追殺的一方,是十幾侍衛模樣的人護衛著一個白衣戴面具的人,另一方,則是二三十個黑衣蒙面人,所出的每一招都是奪命的殺招,殺氣濃鬱,顯然是殺手,或者是某些人豢養的死士。

    那白衣人的身手似乎很厲害,他的周圍地上,已經躺下了十多具黑衣人的屍體,不過他身上也已經多出受傷,那看傷口流血的狀況,受傷的時間應該不短了,也就是說,這些人是一路廝殺著來到這裡的?

    「主子,他們後面的人很快就會追上來,你快先走!」

    有侍衛橫身擋在了他的前面,急切的說著,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敢停頓。

    男子忽然以一個異常詭異的角度,一劍從侍衛身側刺出,刺進對面一死士的心口,拔劍,熱血飛濺,全落在了他身前的侍衛身上,他冷冷說道:「一起走!」

    而就是那麼一招,卻讓遠遠站在樹頂上看戲的雲映雪突然眉心一跳,緩緩瞇起眼睛就盯上了那名男子。剛才那一招,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這男人莫非跟蒼老頭有什麼關係?

    那,要不要幫他一把呢?

    在她考慮是否要出手的時候,下方的男子卻已感覺到了落在他身上的視線,當即轉頭就朝雲映雪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

    距離太遠,光線太暗,但雲映雪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那雙眼睛,明明璀璨若星辰,卻又偏偏幽暗似深海,那般亮又那般沉,就好像世間的所有一切都被隱藏在了他這雙眼睛的深處,讓人不敢逼視。

    他戴著面具,所以看不到他的臉,然而僅憑這一雙眼睛,雲映雪就認定了這個人必然是風華無雙的絕代妖孽,說不定跟她家流玥公子有得一拼呢。

    緩緩勾起了嘴角,雲映雪突然間心情大好,所以她決定要幫這個人一把。

    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她今天晚上可以造幾級浮屠呢?

    腳尖輕點,她輕飄飄的從樹頂上飄落了下來,頓時引得正在廝殺的兩方都戒備的看向她,不過見她只有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女子,就又好像稍微鬆了口氣。

    雲映雪卻不去看他們,而是將目光落在那戴面具的男子身上,此刻他也正在看著她,眼中絲毫無瀾,走近了幾步,更是能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徹骨寒意,讓雲映雪都忍不住想要打一個哆嗦,這男人,好冷啊!

    不過再冷也影響不到她,眼珠一轉就近距離的把此人全身都打量了一圈,輕抿著嘴角微瞇起了眼睛,說道:「我幫你對付你的敵人,你要答應我一個小小的條件來作為報答,怎麼樣?」

    「什麼條件?」他看著她,連氣息都沒有稍微波動一點點,就好像真的只是在商舖做了一筆微不足道的買賣。或許連商舖都算不上,根本就只是個小攤小販!

    雲映雪倒也不介意,伸手指了指他臉上的面具,道:「比如摘下面具,讓本姑娘看看你到底長的什麼模樣。」

    正在他身後抵擋著黑衣死士的侍衛們突然集體抽搐了一下,以至於有兩人差點被敵人刺殺,而白衣男子卻連想都沒有想一下,一口拒絕:「換一個。」

    「你真沒誠意,竟連真面目都不願在救命恩人的眼前露一下。」

    「姑娘肯出手相救,我和屬下們都感激不盡,以真面目示人本該理所應當,只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還望姑娘見諒。」就連在說著這般客氣禮貌的話時,他的眼神,他身上的氣息依然沒有絲毫的波動,就好像只是在無意識的、沒任何感情的念誦著課文,他身周的五步範圍內,都是一片冰封。

    甚至雲映雪懷疑,如果不是因為真的陷入到了危險境地,他又不願丟下這些屬下不管的話,就算她主動上前去幫忙,他也未必會領情。

    所以雲映雪突然轉身就離開了,喃喃說著:「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了。」

    他的眼裡終於閃過了一絲詫異,絕對沒想到她竟然會這樣轉身就離開。

    身後的廝殺正酣,遠處,有更多的敵人正在接近,而無論是他的這些屬下還是他自己,一路到這裡都已經精疲力竭,若再被更多的敵人追上,說不定就真的一個也回不到京城了。

    他當即上前一步,說道:「姑娘請留步!你若願相助,待過段時日,定當以真面目相見,且只要姑娘開口,我可以答應姑娘的一個條件。」

    停下腳步,雲映雪側頭看著他,眼中一閃而過算計的光芒,喃喃問道:「也就是說過段時日你就沒有那個什麼苦衷了?然後不管我提什麼條件,你都會答應?」

    「只要姑娘不是故意為難。」

    「我怎麼會故意為難你呢?那不是跟我自己過不去嗎?」雲映雪彎起了眼睛,笑得亮晶晶的。

    而後又聽他說道:「若是姑娘願意與我們一起到京城,並收留我們幾天的話……」

    「三個條件!」她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搖晃,說道,「你答應我三個條件,我就幫你在京城了找到安全的地方。」

    靜默了下,好像在考慮著這個交易是不是合算,身後的更遠處,已經能聽到有腳步聲在朝這邊接近,他眼神微變,果斷點頭道,「好!」

    下一秒,一個白影鬼魅般的從他身側一掠而過,帶起的一點微風吹起了他肩膀上一縷髮絲,然後他聽到身後一片利器劃開皮肉的聲音,鮮血飛灑的聲音,悶哼聲,倒地聲……

    他轉身,就看到黑衣死士之間,一個白影閃爍,不住的帶起一片血花,所過之處,必有人倒地斃命,而他的那些剛才還艱苦抵抗的屬下們,此刻一個個都停下動作,站在旁邊只能充當觀眾了。

    不是他們不想繼續對抗,而是他們想要打也找不到對手了。

    「咕!」不知是誰嚥了下口水,竟異常的響亮,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那位剛才還被他們看輕,此刻卻在輕鬆收割著將他們逼得差點全軍覆沒的敵人的生命。

    這個女子,好厲害!

    他也看著那個身影,眼中有一抹異彩浮現,轉瞬間又消失無蹤。

    其實他的身手未必就比她差,只是他被一路追殺,再厲害也總有力竭的時候,而雲映雪,卻正剛剛吃飽喝足,精神飽滿神采熠熠,無聊得睡不著。

    遠處的腳步聲越近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也更加響亮,雲映雪此刻正卡著最後一個黑衣人的脖子,聽到聲音抬頭就朝黑暗中看了過去,手上的動作卻也不停,只見她輕輕一擰,就聽到「卡」的一聲脆響,那黑衣人便軟軟的歪了下去。

    身後的人又是齊齊感覺脖子一涼,還不等反應過來,就見她側過頭來看向他們,微瞇著眼冷冷的說道:「朝那個方向再行不遠有條河,離開小路沿河往上進入山林,很快就能看到一個火堆,你們就到那裡等我吧,記著,別吵醒了我妹妹,她膽兒小。」

    聽到她的話,都不由得一愣,其中一名侍衛說道:「怎麼能留姑娘你一個人在這裡?我們再殺幾個敵人的力氣還是有的,姑娘你……」

    「囉嗦!」雲映雪漠然打斷他的話,扔下一句「你們跟著也只會礙我的手」,就直接消失在了前方黑暗中。

    面具男執劍在手,冷聲說道:「你們就按她說的先離開,我去助她。」

    「主子?」

    「這是命令!」

    然後也不管這十幾屬下,也閃身就消失在了前方已經響起騷亂的黑暗中。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1:23 PM

     第十九章 稱呼的問題

    等到雲映雪和那面具男子解決了身後的黑衣死士,離開小路進入到山林之中,雲映雪又仔細的將有人經過的痕跡給消除並在另外一個方向布下了疑陣,回到她先前說的聚集點的時候,那些人早已經等候多時,並打來了獵物,攤開了鍋盆,就等著開吃了。

    十幾個人的行動,並沒有發生任何響亮的聲音,不過還是把在一邊樹下睡覺的雲映夢給驚醒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雲映雪回到這裡來的時候,有兩個看上去最面目和善的侍衛正在小心安撫著小姑娘,可小姑娘就是不理他們,緊縮在角落裡,還睜著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四周圍,似乎在尋找什麼,惹得兩名侍衛抓耳撓腮,真心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嗚嗚,跟敵人廝殺也沒這麼累啊!

    雲映雪回來的時候,她一眼就看到了,頓時飛奔而來,抓著雲映雪,抬頭無限可憐的說道:「姐姐,你去哪兒了?」

    她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雲映雪抬頭,又看到那兩侍衛抓耳撓腮的想要對她解釋什麼,另一邊在準備著吃食的人也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站了起來對雲映雪身邊的這個男人行注目禮,就差沒有跪下參拜了。

    摸了摸雲映夢的腦袋,映雪淡然說道:「沒事,他們也是正巧路過這裡,還願意一起帶我們回京城。」

    「那……那他們怎麼……」

    怎麼衣衫破亂、渾身血跡,一個個還凶神惡煞的?

    「嗯?好像是說路上遇到了野獸的追殺。」

    「啊,野獸?」

    「對啊,所以明天跟他們一起走的話,我們也會安全一點,畢竟他們有這麼多人,就算又遇到野獸了,也總比我們兩個人好。」

    雲映夢眨眨眼,然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而從始至終,雲映雪的表情都是淡淡的沒有任何變化,所謂睜眼說瞎話的高境界,也不過如此了。

    一夜無事,第二天他們就捨棄了山路,而是直接在茂密的山林中直線穿行,十幾侍衛輪流背著雲映夢在前面開路,雲映雪與那男子則在最後面,沿路掃除他們穿行的痕跡,雖做不到萬無一失,但至少也能迷惑一陣了。

    沒有了雲映夢那慢吞吞蝸牛爬的速度,這一夥人休息了一夜養足精神之後的全速行走是非常快的,不到五個時辰,他們就走出了山林的範圍,再往前行走十裡,就是京城了。

    那時,正在一天中最炎熱的時段,雲映雪站在樹蔭下看外面的驕陽似火,輕輕撇起了嘴角。她可不可以先在這裡休息到太陽落山,再動身去京城?

    「主子,那些人都被我們甩在了身後,有可能會埋伏的地方也被我們繞過了,這前面那段路應該不會再有太大的危險,就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吧,兄弟們趕了幾個時辰的路,也都還沒吃午飯。」

    有侍衛在這麼說著的時候,雲映雪卻已經在旁邊的陰涼地坐了下來,從懷裡摸出這一路過來搜集到的野果,就這麼咬了起來。

    眉頭輕蹙,好酸!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塊乾糧,雲映雪抬頭,就見侍衛中的其中一個,也是昨天晚上抓耳撓腮的想要安撫受驚的雲映夢的其中一人,此刻正站在她面前,那乾糧就是在他的手上。

    看到雲映雪看過去,他好像有些靦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姑娘,前面還要走好些路,我們也沒有帶什麼好吃的,你就將就一下吧。」

    那是一個乾巴巴的大餅,幹得都已經裂開縫來了,一看就知道咬上去指不定就能別下牙齒來,雲映雪看了一眼,又抬頭看了那侍衛一眼,然後伸手接過,說了一句「謝謝」就咬了起來。

    確實挺硬的,與其說是在咬,不如說啃來得更準確,不過至少味道正常,沒有變質。

    分了小半塊給雲映夢,卻見她咬了一口,表情一僵,然後就噎住了。

    「吃下去。」雲映雪只隨手將水遞給了她,視線卻沒有在她身上瞥一眼,淡漠的說道,「你不事生產,就沒有資格浪費,尤其是別人省下來送給你的食物,你可以拒絕,但接受後就必須吃掉。」

    「姐姐……」雲映夢有些委屈,突然覺得姐姐好凶。

    不過雲映雪依然連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就著清水,很快把那硬得跟石頭一樣的半塊餅給吃掉了。

    雲映夢微微張著小嘴,一臉驚訝加欽佩,然後又低頭看自己手中那小片餅,扁起了小嘴,但總算還是開始辛苦的就著清水啃咬了起來。

    而雲映雪又喝了幾口水後,將那包著又酸又澀的野果的樹葉重新一包,扔到了旁邊的人堆裡面,淡淡的說了一句:「回禮。」

    剛因為她那番話而有些呆愣的人,又愣了下,還是那個侍衛,忙彎腰撿起那個樹葉包裹,朝雲映雪說了句「多謝姑娘」,就跟兄弟們分享了起來。

    這野果,看著聞著都很非常誘人,不過吃起來的味道確實不能跟人類種植出來的相比,雲映雪收集的並不多,也就每人能分到一兩個,有幾人吃得津津有味,有幾個卻剛咬一口就渾身打起了哆嗦,眉毛眼睛全部都扭曲到了一起。

    人群中響起一片哄笑聲,而在兩天前就受過雲映雪荼毒的雲映夢暗暗瑟縮了下,乖乖啃起了乾硬的餅子。

    那戴面具的男子站起來走到了雲映雪的面前,說道:「一路能這麼順利的走出山林,多虧了姑娘相助。」

    「不用謝,你只要別忘了要答應我三個條件這件事就行。」

    「這是自然,不過到現在也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姑娘。」

    他這話一出,旁邊的侍衛們也都安靜了下來,一個個不動聲色卻都豎起了耳朵來,顯然他們對這位救了他們的姑娘很有好感也很好奇。

    雲映雪抬頭看著他,眉宇間一點凝神,說道:「我得先知道你跟蒼老頭是什麼關係,然後再根據情況告訴你可以怎麼稱呼?」

    他平靜沉凝的眼中微起了一絲波紋,問道:「不知姑娘說的人具體長得什麼模樣?」

    「大概六七十歲,花白頭髮,身材魁梧卻賊眉鼠眼,左臉上有一道一指長的傷疤,喜歡找冤大頭騙吃騙喝,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騙財騙色。」

    「原來姑娘是蒼前輩的故人。」

    雲映雪當即一個白眼就飛了出來,陰測測的說道:「誰是他故人?姑娘我是他的債主,他還欠我銀子沒還呢!」

    「……不知蒼前輩欠了姑娘多少銀子?」

    「這個你不用管,反正不用你來還,你就說你跟那老頭是什麼關係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這個人對她的態度好像稍微緩和了那麼一點點,沉默了一下後說道:「我曾有幸得蒼前輩指點了一段時日,不過之後就再沒有見過他了。」

    雲映雪於是馬上就大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便也不再多言,點頭說道:「我叫雪。」

    至於到底是叫什麼什麼雪,還是雪什麼什麼,就只能全憑想像了。

    他點了點頭,漠然道:「原來是雪姑娘。」

    「你又該怎麼稱呼?」

    「璃。」

    「……」

    靠之,他竟然也只給她說一個字,太沒誠意了!

    雲映雪不由得非常鬱悶,眉心狠狠抽搐了幾下之後才慢慢平息,盯著他轉身離開的背影,撇了撇嘴角也就不再繼續糾結,反正只是個路人甲而已,連在記憶裡多停留一會兒的資格都沒有。

    話說,她本來還想著或許能從他口中挖到些蒼老頭的消息呢,現在更是連這麼點利用價值也沒了,也不知道那老頭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上。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1:28 PM

     第二十章 變故

    最後的這一段路,相對於山林之中,可以說是走得非常悠閒,他們這一行人終於抵達京城的時候,太陽還在半天上,雲映雪帶著他們一路朝城西走去,進了一座普通得就算從門口走過也沒有人會想要多看一眼的院落裡面。

    將他們領了進去,雲映雪回過身看著璃公子道:「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宅院,平常時候基本上都不住人,連個收拾的下人也沒有,這周圍亦全都是些普通的人家,你們大可以放心的在這裡借住幾天,我回頭會跟她打好招呼的。」

    「有勞了。」他只是轉頭隨意的看了眼,並沒有任何不滿意或者滿意的神情流露,反正就是面無表情嘛。

    呃,其實他根本就沒臉可以讓人看!

    又是隨意的交代了幾聲後,雲映雪就拉著雲映夢離開了小院,轉身朝鏡湖而去。

    「姐姐,那裡是什麼地方啊?」雲映夢拉著她的手仰頭望她,好奇的問道。

    「是我一個朋友的院子。」

    「朋友?」

    「對,朋友。」

    她顯然不明白向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姐從哪裡來的朋友,不過雲映雪並沒有想要為她解惑的意思,隨口回答了幾句,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這一路上,偶爾從路邊聽到的一些話,卻讓她忽然有些在意了起來,神色微凝,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在她們失蹤的這兩天裡,京城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

    雲映雪到鏡湖邊上的甜品坊內時,白芍正在後院忙著擺弄她的零食,口中唸唸有詞,抬頭看到雲映雪的時候還愣了下,好像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仍沉浸在她的美食世界中,呆呆的傻傻的憨憨的。

    然後她慢慢的張開了嘴,臉上浮現驚訝之色,緊接著卻又撅嘴跟個受氣包似的說道:「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呢!」

    這話說的,怎麼這麼像是久盼丈夫不歸的怨婦呢?

    雲映雪走過去就抓走了放在最中間,看起來最好看最好吃並且還是唯一的一塊點心,在白芍抓狂反應過來之前狠狠咬了一口,又隨手抓了一塊遞給躲在她身後的雲映夢,說道:「我是那麼容易就會死的嗎?小白白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白芍也看到了躲在後面的雲映夢,眼睛一亮,視線就定在了雲映夢的身上,說道:「我說大小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善良了?竟一路帶著個小姑娘,這莫非就是那和你一起失蹤的相府四小姐?」

    說著,她就突然臉色一變,抬頭定定的看著雲映雪,臉色倒也說不上是嚴肅認真,反而有那麼點不懷好意和幸災樂禍,說道:「說到四小姐,我就想到了,在你失蹤的這兩天,雲相府可是發生大事了。」

    雲映雪淡然點頭,道:「剛才來這裡的路上,我也聽到了幾句閒言碎語,就感覺相府可能出了什麼事,就是還不清楚具體的情況。到底怎麼回事?」

    「相府的二夫人死了。」

    「什麼?」

    「就是你失蹤的那天,去積香寺上香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而且不僅如此,相府的二公子好像知道了什麼內幕,鬧得很是凶殘,雲相大人甚至都放出話來,他若再鬧,就要將他趕出家門呢。」

    「怎麼回事?」

    雲映雪首先就想到了那天遇到的山賊,那天他們就差點就殺了雲映夢……

    思緒到這裡猛然停頓,她差點忘了她後面還站著個雲映夢,連忙轉身,就看到雲映夢傻愣愣的站著,被咬了幾口的小蛋糕掉在地上,她的嘴裡還有沒來得及咀嚼的蛋糕,不過她卻全然沒有了反應,神色木然的看著她。

    「映夢?」

    這一聲輕喚讓她突然一個激靈醒了過來,眼神茫然的四處張望了幾下,然後默然轉身,竟頭也不回了跑了出去,根本就沒有聽到身後的呼喊。

    雲映雪看著那沒頭沒腦的跑出去的身影,皺了皺眉,轉身對白芍說道:「對了,你這幾天別回你那小院去住,我帶了幾個人暫住在那裡。」

    「是什麼人竟然這麼有面子?」白芍訝然。

    「還不清楚具體的身份,是路上隨手救下來的。」

    白芍反而有些納悶了,舔著手指的糕點碎屑說道:「大小姐你什麼時候變成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了?不明身份的人你都願意救了竟然!」

    「我是看在蒼老頭的面子上才出手的。」

    「有蒼老爺子的消息了?」

    「沒有!反正就是那麼回事,有什麼也以後再說,我有些不放心雲映夢那丫頭,得追上去看看。」

    那麼沒頭沒腦的就跑了出去,她知道從這裡到相府的路要怎麼走嗎?

    白芍巴巴的看著雲映雪朝雲映夢跑出去的方向追了上去,將粘在手指上的最後一點碎屑舔乾淨,繼續咬著手指若有所思。

    嘖,看著吧,這事兒有的熱鬧好瞧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去插上一腳。

    沒辦法,誰讓那是相府呢,想讓她不激動不關注也難啊!

    而雲映雪在追出甜品坊之後很快就找到了沒頭蒼蠅般亂撞卻又絲毫沒有察覺到的雲映夢,忙一把拉住她,卻不想她竟然劇烈的掙紮了起來,神情卻木然,好像根本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

    雲映雪一巴掌就拍了過去,但在將要接觸到她臉的時候終還是收了力道,貼在她的臉上冷聲說道:「想回相府去見你娘最後一面的話,就跟著我,我帶你回去!」

    她一下就安靜了,任由雲映雪拉著她往前走,一直到遠遠的能看到相府的大門,雲映夢突然一下子甩開了手,拔腿朝那邊飛奔過去。

    因為跑得太快太慌張,這短短的一段路她竟然連續摔倒了四次,然而等她終於跑到相府大門口,卻竟然被門房攔住了不讓進。

    「哪裡來的野丫頭,竟敢擅闖相府大門,不要命了?」

    這般突來的變故讓雲映夢愣在了當地,身後緊隨而來的雲映雪也愣了下,抬頭看掛在相府大門兩側的燈籠,竟不是貼著「奠」字的白燈籠。又低頭看那兩個攔路的門房,粉溫柔的說道:「竟敢阻攔四小姐回府,誰給你們的這個膽子?」

    「四小姐?」門房一臉不信的看著雲映夢,也不知道他們是真不認識還是裝不認識。

    「怎麼?難道你們不知道四小姐在兩天前與家人失散這件事?現在她回來了,你們確定這位不是你們的四小姐,連進去向主子們稟報一聲都沒有必要,只需將她趕走就可以了?」

    這話讓兩人明顯有些遲疑,但並沒有誰轉身進去通報一聲,更沒有讓開讓雲映夢進去,反而抬頭看向雲映雪,不耐道:「你又是何人?竟敢到相府門口來大呼小叫的!」

    對雲映雪,他們顯然是真的不認識,畢竟雲映雪一直都在相府後院,幾乎沒有出現在外人面前過,只是相府的門房,不認識也正常。

    「我叫雲映雪,好像是相府的大小姐呢。」

    「你……你說你是大小姐就是啊?」

    「行,我也不為難你們,你們去讓二少爺出來。」

    「什麼二少爺?這裡可沒有什麼二少爺!」

    先前白芍的話突然在她耳邊迴響了起來,頓時眉頭一皺,沉聲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相府內沒有一個叫雲明浩的二公子?」

    看到雲映雪沉凝的表情,這兩個門房莫名的感覺到有些畏懼,暗中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又看了看眼前茫然看著他們的四小姐,似乎終還是有些不忍,其中一人微微走上前了一步,輕聲說道:「四小姐,您還是快走吧,就在一個時辰前,二夫人的棺材從後門抬出,已經下葬了,二公子他……他送二夫人離開後也沒有再回來。大夫人已經發下話來,除非是二小姐回來,否則誰也不讓進相府大門。」

    雲映夢的臉色白到透明,睜大了眼睛,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雲映雪伸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抬頭看著那門房問道:「這也是相爺的意思?」

    「這……這我們就不知道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1:39 PM

     第二十一章 回相府

    夜,群星璀璨,月光皎潔,夜風吹拂,帶起枝葉沙沙,蕩起水波漣漣,天守城內還很熱鬧,街頭巷尾皆人流不息,雲明浩行走在街頭人群之中,卻如同行走在另外一個世界,與周圍的氣氛那般格格不入。

    他被相府趕出來了,因為他不甘心娘親就這麼死了,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那些人在做出了那種事之後竟還能渾然無事而無動於衷,更無法忍受讓娘親死了都不得瞑目,所以他被他的親生父親趕出來了,他和他娘親從此在雲家除名,就像當年的大夫人一樣。

    其實這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當年的正室大夫人尚且被相爺從族譜中除了名,更何況他只是個小妾的兒子。

    自古嫡為主庶為奴,而最重要的,是他娘親不過是個小小縣令的女兒,丞相大人隨便動動手指就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如當年的大夫人,若她娘家未曾落魄,丞相大人又豈敢做出那般絲毫不念夫妻情分的事?

    夜漸深,很快就要到宵禁的時間了,而他還沒有找到今晚住宿的地方。

    他已經找了他曾經的幾個好友,卻都避而不見。他其實真的沒有想過太多,只想要借宿一晚而已,等明日天亮,他就會離開京城。如果不是因為今日天色已晚,他現在就已經不在這裡了。

    「雲公子。」

    身後突然有人叫喚,轉身,就看到一個小廝打扮的人站在距離他三步遠的位置,正含笑看著他。雲明浩不由狐疑,問道:「不知這位小哥叫住在下是有何事?」

    「小的是奉我家主子的命令來尋找雲公子的,如果雲公子不嫌棄的話,還請到小院住宿一晚。」

    對方說得恭恭敬敬,雲明浩卻聽得驚詫莫名,雖然著對他來說簡直猶如送上了及時雨,可這事情的發生,卻讓人忍不住心生警惕。

    「不知貴主子是?」

    「我家主子今晚有事無法見雲公子,不過明日就能見到了。」

    這事兒怎麼看都覺得透著一股詭異,可是雲明浩很快就釋然不再多想了,就他現在這樣,他不去圖謀別人就不錯了,又有什麼值得別人來圖謀的呢?

    而此刻在相府門外,剛才攔下了雲映雪和雲映夢不讓進的兩個門房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去而復返的兩位小姐,只是這一次卻怎麼也不敢再將她們拒之門外。

    因為,信王殿下竟然也一起來了!

    匆匆的進去通報,很快就有零落的腳步聲匆匆而來,雲相大人竟都親自迎出來了。

    說真的,雲相大人真是長得很帥,儘管已人到中年,年近四十,但看上去卻很是年輕,又因身居高位,自是氣質不俗,怎麼看都是魅力非凡,很有讓女子心動的成熟穩重,也難怪當年貴為石郡王府嫡小姐的大夫人,甘願自貶為妾也要嫁給他。

    若非如此,就算她再多生十個兒子,雲相也不會不顧禮教的將小妾扶正,並且還讓雲氏一族的人也都一個個閉口不言,安然承認了她的主母地位。

    看到站在楚玥修身邊的雲映雪和雲映夢時,他愣了下,一眼就認出雲映夢,卻是好一會兒之後才認出雲映雪,但認出了也得先跟信王殿下打招呼不是?

    拱手作揖道:「不知信王殿下到訪,有失遠迎。」

    「相爺客氣了,是本王擅自深夜到訪,打攪了相爺休息才是。」楚玥修微笑回禮,轉頭看了眼身邊的雲映雪,又對雲相說道,「本不該現在來打擾,只是方才映雪來王府找本王,說她兩天前與家人失散之後巧遇行人好心帶她姐妹兩一起回了京城,卻不想到了相府門口卻竟被攔在門外不讓進去,又眼看著天色將晚,只能來王府找本王借宿一晚。本王想著,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誤會,若真有誤會而任由這般誤會下去,不管是對相府還是對映雪姐妹,都是不好的。這相府的小姐失散了回來,難道不是喜事一件嗎?怎麼竟會被拒之門外呢?所以就連夜前來拜訪。」

    雲相聽著這番話卻是一愣,似乎很是意外,隨即臉色微沉,朝楚玥修說道:「有勞殿下親自送小女回府,此事本相定會查清,請殿下到府內一敘。」

    「本王就不進去打擾了,這夜色已深,馬上就要宵禁,本王可不想再被抓到讓父皇教訓。」

    「皇上那也是關心殿下。」

    楚玥修一撇嘴,轉眼間又晃悠著摺扇笑得很風流倜儻,說道:「本王今天就是來送映雪回府的,現在既然任務已經完成,本王也不再多逗留了,相比相爺肯定也有很多事要忙。」

    「那殿下慢走,今日真是有勞殿下了。」

    「不客氣不客氣,本王也是跟映雪投緣。」

    雲相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雲映雪,雖然這事他也曾有耳聞,但總覺得不真實。就那對每個女子都有禮相待,又對每個女子都保持了距離的楚玥修,會對他那個連他自己都記不太清楚,只知道長得很是平凡普通的女兒特別用心?

    不過眼前的這一幕看來,好像那些話也並非只是閒言碎語。

    「那真是她的榮幸。」

    楚玥修轉身,笑看著雲映雪,說道:「你們快進去吧,如果再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不必跟本王客氣。」

    「謝王爺!」

    這話又是讓雲相眼神一閃,深深看了雲映雪一眼,然後朝已經登上馬車的楚玥修作揖道:「恭送信王殿下!」

    他又看了雲映雪一眼,就轉身進了相府大門,雲映雪自然是拉著雲映夢緊跟而上。

    雖然她想著要趕緊離開相府,可若是就這樣離開,總還是不符合她的性子,再輕鬆她也會覺得心裡不痛快的。

    進了相府之後,這大半夜的雲相也沒有回房去睡覺,而是在堂前坐了下來,並吩咐下人去將大夫人叫來。

    然後,他才看向雲映雪和雲映夢,沉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說清楚!」

    他的眼神並不和善,但也不冷漠,就是那麼平平靜靜的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並不是他的女兒,而只是兩個跟他沒多大關係的陌生人。

    丞相大人果然很無情啊!

    雲映雪心中如此念叨一聲,嘴上則將先前被攔在相府門口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沒有任何誇張也沒有絲毫隱瞞,語氣平淡,神色平靜。

    雲相眼中精光閃爍,深深的看了雲映雪一眼,似乎覺得這個被他刻意遺忘在相府後院裡的女兒此刻的表現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轉頭又問了雲映夢,之後還讓人去將那兩門房叫來繼續問話,隨著事態的明朗,他的臉色略微有些陰沉。

    一直將他的神情變換看在眼裡的雲映雪,見此也不由得微斂起心神,有些事情在心裡確定了七八分。

    看來,雲相似乎並不知道大夫人的那個命令,並且對於她的那個命令,很不滿意。

    話問完,大夫人的身影還沒有出現,雲相微沉的臉色也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平靜的、淡然的,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讓他的心起太大的波動。

    他坐在上位,看著雲映雪說道:「你先帶你四妹回房去歇息吧。」

    這就是不想讓她們看到他和大夫人之間談話的意思?

    雲映雪當即應了聲「是」,就拉著雲映夢轉身出了堂前,雲映夢還忍不住轉頭看了在堂內的父親一眼,神情怯懦,手心裡全是汗漬,還微微顫抖著。

    也不知道她在害怕還是緊張或者是別的什麼。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1:43 PM

     第二十二章 當家主母

    也不知雲相到底對大夫人說了些什麼,第二天雲映雪見到大夫人的時候,發現她的臉色非常難看,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她眼睛有些紅腫,神情有些憔悴。

    她也很快看到了雲映雪在附近,竟一反常態的沒有或狠狠的或輕蔑的或不屑的看雲映雪一眼,而是側過身,就那麼側對著雲映雪,冷聲說道:「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別以為你回了相府就可以安枕無憂,你……」

    「夫人。」站在旁邊的丫鬟伸手輕輕的扯了她一下,似乎在提醒著什麼,大夫人也是臉色微變,突然就住了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雲映雪的方向,看不到大夫人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但她能敏銳感覺到大夫人的氣息波動,感覺到有那麼一刻,她身上的氣息非常的悲傷。

    突然覺得她其實也挺可憐,這個時代的女子都是這樣的命運吧?若能嫁個性子好會憐香惜玉的,也就等於是一生圓滿,若是嫁個無心無情的,如雲相,即便身份再高貴,即便坐的是當家主母的位置,也未必就會幸福。

    因為她們的世界裡除了那個男人,再沒有其他。

    所以雲映雪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跟她們去為難,只可惜她不去與她們為難,她們卻總也看她不順眼,尤其是在安王楚玥辰的婚事風波之後。

    不過眼前的情況,卻也不能肯定大夫人到底是因為昨晚被雲相訓斥了才紅的眼,還是因為擔心雲映月。

    「映夢昨日哭了一晚,我想今日帶她一起去祭拜她娘親,請夫人允許。」雲映雪站在離大夫人幾步遠,平靜的說道。

    能看到大夫人聽到這話時嘴角勾起,冷笑了一聲說道:「想去就儘管去便是,我難道還會連這麼合乎常理的要求也不同意嗎?」

    「只是我們都不知道二夫人被安葬在何處,還請……」

    「可惜我也不知道,還是你以為我也要去給她去送葬?」

    雲映雪抬頭,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更是淡然的說了一句:「你不是當家主母嗎?」

    言外之意就是身為當家主母,若是連這種事都不知道的話,未免也太失職了。

    果然,這話激得大夫人猛轉過了身來,不僅僅是因為雲映雪話中的言外之意,還因為「當家主母」這四個字從雲映雪的口中說出來,招惹得她心裡不舒坦極了。

    為什麼?這還用說嗎?

    雲映雪與她相對,平靜淡然卻毫不退讓,一直到大夫人吩咐了下去,讓人安排車架,送兩位小姐去二夫人墳上祭拜,雲映雪才收回了視線,福身施禮後轉身離開。

    走了兩步,大夫人突然在身後說道:「你等等!」

    「夫人還有何吩咐?」

    「你與映月一同滾落山坡掉進河裡,為何只有你與映夢一起回來?」

    雲映雪聞言不由秀眉輕佻,轉身看著她道:「夫人怎麼知道我是與映月一同滾落山坡的?我不記得當時周圍除了那追殺我們的山賊之外,還有其他的人。」

    大夫人臉色一變,然後竟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沉著臉說道:「你不必管我到底是怎麼知道的,我只問你,為何你們與映月一同落水,卻只有你們回來,而映月竟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

    雲映雪若有深意的看著她,緩緩的臉上浮現一抹清淺的笑意,說道:「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我與映夢落水的時候本就抱在一起,後來在河岸邊醒來時就在一起了,至於映月到底被河水沖到了什麼地方,我真的不知道。」

    這話怎麼聽,都有一股子赤果果的味道,大夫人神色變幻,冷聲說道:「你最好祈禱月兒平安無事,不然的話,就算有老爺和信王殿下護著,我也絕不會讓你好過!」

    老爺?雲相?雲映雪輕佻眉梢,一臉的不置可否,然後轉身,背對著大夫人說道:「你不必這樣反應激烈,我從沒想過要跟你們爭搶什麼,只要你們別來找我的麻煩,自然就可以平安相處,辰王殿下什麼的,我根本就不稀罕!」

    話落,再不管大夫人的反應,直接就離開了。

    之後的祭拜之行,倒是一路安然,沒有發生任何的意外,回到京城之後,雲映雪就讓車伕先回相府,她則以帶著四小姐到處走走散心為由,拉著雲映夢就淹沒在了人群之中。

    城南某個偏僻的小院之中,雲明浩早已起床,發了大半天的呆。

    本來他今天就要離開京城了,可是在這裡借宿了一晚,若都沒有與這裡的主人打個招呼就離開,未免太過於失禮,況且也實在好奇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竟無緣無故的請他住宿了一晚。

    已過了午時,午膳用得非常豐盛,比之在相府裡的時候還要精緻許多。倒不是相府太差什麼的,而是他畢竟只是個庶子,一應用度自不能與大哥和三弟相比。

    他問了幾次這家主人的去向,得到的回答無不是主子正忙著,請雲公子稍後,所以他只能繼續耐心等待,也幸得他的耐心一向很好。

    終於,他看到有兩個身影從大門進入,這個小院裡唯一的小廝正興沖沖的迎出去,無論神情還是態度,熱情得近乎諂媚。雲明浩也站了起來,然而下一秒,當擋住了他視線的小廝讓開身子,他終於見到進來的兩個人的時候,一下子就呆住了。

    「大……大姐?四妹?你們……你們怎麼會……」

    雲映夢聽到雲明浩的聲音,首先朝他奔了過去,一把就撲進了他的懷裡,抬起那水汪汪,紅腫成了兩核桃的眼睛看他,可憐兮兮的喚了一聲:「二哥。」

    懷抱著親妹妹,雲明浩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眼眶一下就紅了,蹲下身摸著她的腦袋,輕聲問道:「夢兒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回來的?有沒有受傷?」

    雲映夢搖搖頭,轉頭怯怯的看了雲映雪一眼,說道:「我沒事,多虧了姐姐。」

    姐姐?

    這個稱呼讓雲明浩怔愣了下,然後才想到旁邊還有其他人,忙站了起來朝已在椅子上坐下來的雲映雪作揖道:「多謝大姐。」

    既為夢兒謝她,也為他自己謝她。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4:06 PM

     第二十三章 耐心告罄

    「我已經聽說了。」雲映雪沒有多說廢話,開門見山道,「二娘的死,我很遺憾,沒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不過我必須得告訴你,不管你對這件事有多麼不甘心,以你現在的能力,做得多了反而會引火自焚。」

    雲明浩一愣,然後低垂下了頭,雙手緊握,語氣卻平靜,「我明白。」

    再明白不過了,他就是因為做得多說得多了,才會被趕出家門,從此在雲氏一族的族譜中除名。

    雲映雪靜看著他,腦中卻想著她昨天打探清楚的事情。

    其實,二夫人並非死於山賊之手,而是在山賊退去,相府的人發現了雲映月竟和雲映雪與雲映夢一起滾落山坡掉進河裡之後,三公子雲明琨遷怒般的推了二夫人一下,卻沒想到二夫人心神慌措之下沒有站穩,一下滾落那個山坡。

    不知應該說她沒有雲映雪三人那麼幸運,還是說她太過倒楣,命該絕,從那滿是碎石的山坡滾落原本最多也就是受傷,卻不想她竟倒楣的一頭撞在了某尖石上,更慘烈的是她撞的角度恰到好處,讓那尖石刺進了她的腦袋裡面,一命嗚呼。

    這就是雲明浩爭鬧的原因,因為害死他娘親的,是相府三公子雲明琨。

    然而雲明琨是大夫人的兒子,是嫡子,以雲相一直以來的處事風格,斷然不可能做出棄嫡子來為一個小妾和庶子主持公道的事情,更重要的是,雲明琨的背後是石郡王府,而雲明浩的背後卻什麼都沒有。

    什麼?雲明浩好歹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可惜,雲相大人從來就不在乎這些。

    「你有什麼打算?」雲映雪看著眼前低垂著腦袋,掩起了滿眼猙獰的雲明浩,問得很平靜。

    他神情恍惚了下,輕聲說道:「我打算去南方投靠外祖。」

    「然後呢?」

    「然後?」他滿臉的茫然之色,他也不知道然後要怎麼樣。只是現在這個時候,他除了外祖父那邊,已經想不到還能再去投靠誰了。

    他畢竟還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而且在昨天之前,還是相府的二公子,雖只是個庶子,但出身相府,就算只是個奴僕下人,也比一般人要尊貴些的。先前,仗著那一腔衝動,不顧警告不顧一切的要為自己娘親的冤死討個公道,一旦被趕出了相府,他就成了那無依無靠,無處可去的無根漂浮,茫茫然不知所措。

    將他的反應全都看在了眼裡,旁邊,雲映夢大睜著眼睛看她,眼中滿是祈求希冀之色,雲映雪眉心輕蹙,說道:「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是你按照你原先的打算,去南方投靠你的外祖一家,我會給你足夠的路費,第二個是留在京城,我會給你提供一個長久的住處和三個月的基本生活費,之後要如何,全靠你自己。」

    雲明浩一下子抬起了頭,他雖然不明白雲映雪從何而來的這個能力,但他也並不想要詢問,只是抬頭怔怔的看著她,然後雙手作揖深深的拜了下去:「謝大姐出手相助,我選第二個!」

    夜,雲映雪站在窗邊看外面的星空,眉頭輕皺有些鬱卒,側頭看一眼躺在她床上睡得安穩的雲映夢,眉頭皺得更深了。

    自回來以後,這丫頭就一直黏糊著她,一步都不得脫離,這終於讓好不容易對一個不相干之人產生些許好感的雲映雪,不耐煩了。

    她討厭這樣被人纏著!

    而且除非情況特殊,不然晚上睡覺的時候若旁邊還有個人,她會毫無懸念的睡不著,所以她已經失眠好多天了,這更讓本就沒什麼好耐心的雲映雪,越發不耐煩了。

    身形一閃,她已消失在房內。腳尖輕點,形如鬼魅般的在相府上空飛掠,不過轉瞬間,她就到了相府圍牆之外,隱身到了黑暗之中。

    「砰」的一聲房門被踹開的巨響,剛躺下還沒睡著的白芍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昏暗中看到有個白色身影飄進了她的房裡,並一路飄到她床邊,幽幽的盯上了她。

    「大小姐,您這半夜三更的,闖進姑娘我的閨房之中,是想要做什麼?」

    白芍抽搐著嘴角,看著在床前飄蕩的身影,滿臉黑線。

    然後,那個身影突然撲了過來,一下就撲進了她的懷裡,雙手環著她的腰,腦袋在她的懷裡死命的蹭啊蹭,嗚嗚咽咽的說道:「討厭討厭討厭,雲映夢那小丫頭現在一天到晚的纏著我,一會兒看不見我就好像我怎麼她了似的,楚楚可憐、梨花帶雨,連晚上睡覺都要跟我一起,次奧!我可以一巴掌拍死她嗎?」

    一聽到這話,白芍的眉頭也頓時皺了起來。本來嘛,聽說小雪兒突然對她那個四妹妹很好,她就有些吃味的說,現在又聽到這話,不由就更加不滿了。

    極其溫柔的摸著雲映雪的腦袋,柔聲說道:「誰讓你突然對人家那麼好的?人家小姑娘剛剛死了娘,親哥哥又被趕出家門,正在無依無靠的時候,你一對她好自然就黏上來了。乖啊,以後別再理會那小丫頭了。」

    雲映雪猶自嗚咽著,如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般。

    白芍於是繼續摸著她的腦袋,說道:「乖啦,你這幾天一定沒睡好吧?趕緊先睡吧,雲映夢的事情等睡醒了之後再說。」

    雲映雪還真的是乖乖上床睡覺了,白芍將自己的房間讓給了她,關門退出房門外,轉身,就見她臉上的表情清泠泠的,看著相府的方向冷哼了一聲,就轉身覓食去了。

    次日,雲映雪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不甘不願的從床上爬起來,這一覺倒是睡得舒爽,已經完全把雲映夢的存在給忘記了。

    吃著白芍給她準備的早點,她目光閃爍的看著對面好像從來就沒有吃飽過的白芍,問道:「那些人有什麼異動沒有?」

    「沒有。」她頭都不抬一下的說道,「所以這就是最大的異動,那些人能在我們的地盤上瞞過我們的視線動作,定然不會簡單,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那些人自然就是前些天雲映雪從那山林中救下來的人,只是她這幾天一直都忙著相府的事情,都沒有能好好的查探過。

    雖說當初會出手相救是看在蒼老頭的面子上,可也不能真把身份不明的人一直安置在自己的地盤上面,萬一是引狼入室,可就虧大發了。

    雲映雪喝乾最後一口粥,瞇著眼說道:「我去查探下。」

    「你不管你的四妹妹了?」

    嗯?這話怎麼有點酸溜溜的味道?雲映雪斜睨了她一眼,撇嘴說道:「難得本小姐善心大發,卻沒想到那小丫頭根本就是得寸進尺,真當姑奶奶我是她奶媽啊?本小姐不伺候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4:11 PM

     第二十四章 你……你是女的?

    一如前面說的,雲映雪最討厭被人糾纏不清,打擾了清淨,限制了自由,而她本身又是個冷心冷情的人,尤其對雲相府的人更是沒有好感,所以能對雲映夢另眼相看已是十分難得,但這麼點喜歡也終於在小姑娘黏糊糊一步都不願離的消磨下,招來了雲大小姐的反感。

    雲映雪一身黑色夜行衣,正蹲在屋頂陰影處,凝神看著下方的動靜。

    對於這個院落,她自然是最熟悉的幾個人之一,清楚的知道什麼地方最方便隱藏身形,什麼地方是死角。

    只是來了之後卻意外的發現,才不過短短幾天的工夫,那位璃公子竟也將這個院落檢查了個仔細,並且還利用了個徹底,以至於雲映雪大意之下差點剛進入這個院落就被人發現了蹤跡。

    這人,果然不簡單的麼。

    她已經在這裡蹲守大半夜,餵飽了好幾隻蚊子,可是卻依然什麼都沒有發現,只是觀察偶爾從她視線內走過的侍衛,隱約覺得這些侍衛並不簡單,似乎……似乎都曾上過戰場。

    那天在山林中的時候還沒有這樣強烈的感覺,大概是當時的環境和情況,在很大程度上掩蓋了他們身上的血腥味,現在換了個環境,又都突然平靜了下來,那種尋常人不可能會擁有的氣質就一下子顯現了出來。

    雲映雪不由得瞇起了眼睛,她好像引回了個不得了的人物呢。

    接下去該怎麼辦?暗殺?投毒?群攻?陷阱?

    又有四人小隊巡邏經過,雲映雪嘴角抽搐,我說,這屁點大的院落,有必要弄這麼多的侍衛巡邏嗎?還有,她好像記得當初帶他們來這裡的時候,沒有這麼多人的。

    腳下突然有輕微聲響,雲映雪忙將視線收回透過被掀開的瓦片看向屋內,就見到剛才還空空如也的房內,此刻竟突兀的多了兩個人。

    視線一轉,就看到書架與牆壁之間的最後一條縫隙消失不見,雲映雪見狀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怎麼有種異常強烈的引狼入室的感覺呢?竟然連密室都被人挖掘出來了。

    視線很快就落到了出現在房內的兩個身影上面,其中一人正是璃公子,而另一人,卻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斗篷,整個身子都被籠罩了進去,看不見長得什麼模樣,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你先回去,有什麼事我會再與你聯絡。」璃公子對那斗篷人說著,聲音語氣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沒有絲毫起伏。

    那斗篷人聞言也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就轉身出了房門,身形一動就朝著遠處的黑暗掠去。

    雲映雪又看了底下的璃公子一眼,毫不猶豫的起身,朝那斗篷人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所以,她沒有看到,就在她起身離開的時候,下方的璃公子突然抬頭,視線就落在她剛才落腳的地方,萬年不變的冰冷嘴角緩緩彎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點微不可察的溫和暖意。

    黑夜中,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在京城上空極速掠過,似幽靈如鬼魅,一晃而過,讓下方的人根本就來不及看清,眨眼間就又消失不見,不得不懷疑這是眼花產生的錯覺。

    第二天京城裡就有了昨晚看到鬼的流言。

    當然,那是後話。

    現在,雲映雪正緊跟在前面那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的人影,不遠不近的跟著,以防被前面那人發現。

    不過當她跟著前面的斗篷人第三次經過天守街上的一家布莊後,她終於還是十分不情願的承認了前面那人已經發現她的跟蹤,現在正帶著她在滿京城的兜圈子呢。

    不過兜圈子又怎麼樣?她就不信他能兜圈子到天亮!

    想通了這一層之後,雲映雪一下子就輕鬆了起來,不再刻意的隱藏身形,也不再遠遠的吊著,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跟丟,而是突然加速,距離一下子就很近了,只是依然一個前面一個後面。

    某人覺得今天簡直是倒楣透頂,只是出門去見了個故人而已,沒想到竟然這樣都會被人跟蹤,而且任他怎麼甩也甩不掉。好像她自己也明白已經被他發現了,卻不但沒有掉頭離開,反而亮出了身形,跟得光明正大了。

    我@,¥&*……

    心裡將雲映雪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速度卻再次加快,「嗖」的一下就竄出了老遠,把雲映雪給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不過很快,雲映雪也跟著加快了速度,甩開的距離一下子就又恢復了原狀。

    他側過頭來看了眼身後,似有些意外,這天守城內竟有人要跟他比速度?開玩笑吧!

    所以他再次加速,這下,是真的如風一般吹過,讓人根本連個影子都來不及看見就又消失了。

    可是……雲映雪又追了上去,還是那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這人,真比他快,這怎麼可能?

    除了他家七哥,他還真的從來沒有遇到過誰能在速度上比他快的!

    就在他驚訝、好奇,以及那一點點好勝心亦被激起,想要與她一決勝負的時候,一路在他身後追了半晚上的人卻在這個時候終於開了口:「喂,前面的那位,你跑什麼呀?我不過就是想要問你幾個問題罷了,又不會吃了你。」

    半空中,那斗篷人突然一個趔趄,以至於下落時竟沒有能夠準確的踩中屋頂,於是整個人就那麼直直的一頭栽落了下去。

    「啊——」「噗!」「嘩啦啦……」

    一連串混雜的聲響之後,一切都重歸於靜,雲映雪站在他沒有踩中的屋頂邊緣,低頭俯視著下方月色中被砸起的灰塵漫天。她很想翻個白眼來表達對此事的無奈和莫名其妙,可忍不住勾起的嘴角卻毫不掩飾的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很好。

    這人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跑太久力竭了?不然怎麼竟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你沒事吧?需不需要我來扶你一把?」她心情很好的關心著下方的情況,蹲下身好讓自己看向那裡的視線更短一些,不知下方的那個人,該是怎樣的灰頭土臉。

    她話音剛落,就有個身影「轟隆隆」的從漫天灰塵中衝了出來,一躍而起直接衝到了雲映雪對面的屋頂上,依然是斗篷罩身,一隻手卻伸了出來,直指著雲映雪,好像受了什麼刺激般的喊著:「你你你……你是女的?」

    露在蒙面巾外的秀眉微微挑起,她是女的很值得驚訝嗎?竟刺激得他一頭從屋頂栽倒了下去?

    不過,這個聲音……

    雲映雪盯著對面斗篷籠罩的身影,微微瞇起了眼睛。

    這個聲音聽起來好熟悉,她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4:15 PM

     第二十五章 叫楚玥璃的傢夥

    陰雲密佈,冷風呼嘯,在炎熱酷暑的時節裡,這可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天守城,城西某條小巷中,一座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看著還有點破舊的小院內,今天迎來了一位貴客……哦不不,應該是迎來了它真正的主人。此刻,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坐在廳內,默然不語,偶有侍衛從門口經過,一個個皆是一本正經連頭都不側一下,眼珠子卻在紛紛朝這個方向飄移。

    「雪姑娘,請用茶。」

    有侍衛暫代丫鬟之職,奉上香茗一杯畢恭畢敬的輕放在雲映雪面前,抬頭悄悄看了她一眼,又斜過眼珠子瞥了眼另一邊的主子,神色古怪又詭異的退到了旁邊。

    雲映雪不禁有些莫名其妙,看著那送上茶之後就站在旁邊,一副捨不得離開模樣的侍衛,眉梢輕佻然後微瞇起了眼睛,把玩著茶杯蓋子,笑瞇瞇的說道:「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璃公子的屬下今天似乎特別活潑。」

    「噗!」

    聽到這句話的人,無不噴血倒地,本還是慢悠悠在附近徘徊的人忽然「嘩啦啦」四散了開去,那送茶的侍衛也是渾身一個哆嗦。

    活潑?

    倒是璃公子依然面不改色,低頭喝了口茶之後淡漠道:「都是些沒見過世面,不懂規矩的粗人,讓雪姑娘見笑了。」

    「璃公子言重了,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那是雪姑娘大量,不與他們計較,回頭定當好好教導他們些規矩,丟臉事小,若是惹得客人不快,可就罪大惡極了。」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抽氣,外加連串的腳步聲遠去,此刻廳內唯一的侍衛也挪了挪腳步,明明笑得很僵硬,但卻絲毫不減他的滿臉諂媚,朝璃公子說道:「主子要與雪姑娘商談事情,屬下就先告退了。」

    「不必。」璃公子當即開口,也不去看那名屬下因為他這話而變的臉色,那是怎樣的狀若死灰啊!他只是低頭把玩著茶杯,冷泠泠的說道,「我還能不相信你嗎?你肯定是不管聽到了什麼,都不會傳揚出去的,是吧,安邑?」

    叫安邑的侍衛頓時冷汗都冒了出來,連忙大聲應道:「是!請主子放心。」

    璃公子點頭,似乎很滿意所聽到的,說道:「嗯,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況且有客人在場,又豈能沒有個侍奉的?所以,你就留在這裡吧。」

    「是!」

    雲映雪靜看了這麼一出,似乎還覺得挺精彩的,不由笑容更加燦爛,看了眼從剛才開始就表現得讓她莫名其妙的安邑侍衛,又轉頭看向了從始至終都面無表情、面不改色的璃公子。

    而這個時候,璃公子也終於抬頭,那雙平靜無波,璀璨若星辰又深沉似幽海,讓人不敢逼視的眼睛,輕飄飄沒什麼重量的落到了她的身上,問道:「不知雪姑娘前來,是有什麼吩咐?」

    「璃公子太客氣了,我不過是個普通小女子,哪裡敢吩咐您呀?」雲映雪笑得很可親,說得很謙遜。

    他又看了她一眼,道:「雪姑娘何出此言?你是我等的救命恩人,又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有所吩咐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這不是怕萬一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話,惹怒了璃公子,恐怕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呢。」

    「雪姑娘多慮了。」

    「真的?」

    「自然。」

    於是雲映雪又瞇起了眼睛,毫不掩飾眼中的精光閃爍,近乎半個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湊到他的面前盯著他猛瞧了好一會兒,才笑瞇瞇的問道:「那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說。」他依然是面不改色的,連眼睫毛都沒有稍微顫動那麼一下下,聲音涼涼的語氣淡淡的。

    眼珠一遛,她笑得更燦爛了,輕啟櫻唇,酥酥的糯糯的軟軟的問道:「不知璃公子是否認識一個叫楚玥璃的傢夥?」

    安邑忽然原地一哆嗦,猛的僵直了身子,一口血哽在喉嚨裡吐不出嚥不下,憋得臉色都變了,唯有神情木然,目視前方,只是眼珠子卻轉溜了一個彎,悄然瞟向雲映雪和他家主子。

    璃公子默然不語,雲映雪卻又接著繼續說道:「聽說這位楚玥璃乃是當今皇上的第七子,當然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他雖排行老七,但生母卻是已亡故的皇后,嘖嘖,嫡子啊!只是這位七殿下好像有些特立獨行,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京城,連他的父親兄弟都難得能見到他一面。但是再過不到一個月就是皇上的五十大壽了,想必這位七殿下無論有再大的理由,都必須要回京來賀壽了吧?」

    璃公子依然沉默不語,繼續把玩著茶杯,半餉才幽幽的說道:「雪姑娘知道得很多。」

    完全聽不出他這句話到底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雲映雪眉梢輕顫,死死的盯著他,趴在桌子上又朝他湊近了幾分,喃喃說道:「我好像引狼入室了。」

    他終於有了點反應,那就是抬頭看了她一眼,「雪姑娘不必擔心,我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就如同我知道你是相府的大小姐,但卻不會將這件事告訴別人一樣。」

    「……」他這是讓她不必擔心的態度嗎?

    哈哈?他竟然還知道她是相府的大小姐?

    有一瞬間,她從他眼裡看到了一抹異樣的神彩,讓她不由得心中一悸,再去看時,卻已經什麼都找不到。

    雲映雪眸色暗沉,心裡泛起不祥的預感,這一次,她可能真的給自己撿了個麻煩回來。

    只憑著他那個熟悉的招式外加心情不錯,她就敢出手相救,可以看出,她其實並不怕麻煩,但她討厭跟朝廷,尤其是皇室扯上關係。

    秀眉輕蹙,暗暗裡將蒼老頭咒罵了千百遍。

    那死老頭是怎麼回事?不是一直都對朝廷中人避如蛇蠍的嗎?怎麼卻竟與這楚玥璃扯上了關係?還傳授了他他的獨門絕技,連帶著害得她也預計錯誤,將這麼討厭的麻煩引上了身!

    這般想著的時候,她就已經做了一個膽大包天的決定,那就是……

    她突然出手,朝近在咫尺的楚玥璃橫掃過去,她的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寒光涔涔的匕首。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4:21 PM

     第二十六章 讓我殺了你吧

    這攻擊來得太突然,兩人間的距離又太近,楚玥璃想要避開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面對這來勢洶洶的鋒芒,他的眼神終於也變了,沒有任何時間能夠允許他多想,只憑著本能般的身子突然後仰,匕首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尖劃過,其中的森冷直透心脾。

    一擊不中,雲映雪馬上反轉匕首,就朝他直刺了下去。

    此時,他正隨著椅子一起往後倒,轉眼間那森冷鋒芒再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左右無處著力,只能更用力的往後倒,「砰」的一聲,他抬腳踢上了她的手腕,讓那殺氣偏離了原先的軌道,而他也在椅子倒地之前伸手後撐,一個後翻遠離她並站穩了身子。

    這一掃一刺、一躲一避,雖然說起來漫長,實際上都不過發生在轉瞬之間,以從刀光劍影裡滾爬過來的神經反射速度,站在旁邊的安邑也是到現在才反應過來,一下就橫進兩人間擋在了楚玥璃的前面,看著雲映雪問道:「雪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雲映雪無辜的看著他,好像他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似的,煞是雲淡風輕的說道:「你看不到嗎?殺人呀!」

    「……」

    她可不可以別說得這麼光明正大,理所當然?

    突有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主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先出去。」

    「主子?」他悚然回頭,一臉不贊同的就想要反對。

    不過在他反對之前,肩膀上的手突然用力,直捏得他骨頭「吱嘎」亂響,當然也捏得他無法反對出聲。

    楚玥璃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是落在雲映雪的身上,此刻聲音在冷漠中又帶上了些許強硬,「出去!」

    安邑作小媳婦狀,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又轉頭戒備的看著雲映雪,卻無奈主子的命令不可違背,只得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出去。

    雲映雪挑眉,總覺得安邑的反應有些怪異,可具體怪異在什麼地方,卻又一時間說不上來。

    對面,楚玥璃給人的壓力不容忽視,也讓她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想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她還半蹲在桌子上,手輕輕的轉著匕首,轉出一片森森白光,微瞇著眼似笑非笑的看著楚玥璃,說道:「沒關係嗎?這樣一來,可就連個能助你一臂之力的人也沒有了哦。」

    「不需要。」他漠然說道。

    雲映雪歪了下腦袋,嘴角的笑意加深,身上的氣息卻突然沉寂了下來,喃喃說道:「你的意思是說對付我,你一個人就足夠了嗎?」

    「不是。」

    他的話一如既往的乾脆俐落,面上的表情亦是淡淡的,身體卻在雲映雪沉寂下去的時候猛然緊繃,如一隻蓄勢的猛獸,隨時都有可能撲殺上來。

    「殺我,對你沒好處。」

    雲映雪橫匕首於胸前,瞇著眼看他,伸出舌頭輕舔了下嘴唇,那神態,那動作,帶著嗜血的狂野,卻又該死的勾人,明明是那麼平凡普通的臉,卻讓人忍不住生出願死於她手下只為博得她一笑的衝動。

    「我不管有沒有好處,我心裡只是不高興,想殺你洩憤罷了。」

    「你可真任性。」

    「還有更任性的呢,你想不想見識一下?」

    楚玥璃一時無言,靜靜的與她對峙著,臉上的面具反射著銀色冷光,唯有薄唇輕抿,眸色暗沉,緩緩的,有著什麼在他眼底暗湧,然後聽他輕聲說道:「你殺不了我。」

    他說得肯定,雲映雪也不反對,還點了點頭,口中卻說著:「不然怎麼值得我冒險去挑戰呢?」

    「這不是冒險。」他提出她的用詞不當,說道,「你要明白,若你真殺了我,迎接你的將會是永無止盡的通緝追殺。」

    「我並不介意亡命天涯。」

    還真是……夠任性的!而且,也一點都不把她自己當回事兒。

    楚玥璃眼眸一沉,越發的深不見底,隱隱的,似乎透露出了幾分怒氣,讓雲映雪不由莫名其妙的看看他,完全不明白他這突然而來的怒氣,是為哪般。

    「你那是什麼表情?難道是想要祈求本小姐寬恕了你?」雲映雪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握緊了匕首擺出了攻擊的姿態,並且出言不遜。

    楚玥璃很快又恢復成了一直以來的模樣,冷眼看著蹲著桌子上的雲映雪,說道:「你又何必故意跟自己過不去?不管如何,我先前說的話依然有效,我欠你的三個條件不變,也絕不會將你的事傳揚出去。」

    「不不不。」雲映雪卻連連搖頭,道,「問題是你已經知道得太多了,我還是覺得殺人滅口比較方便。」

    「你殺不了我,就算能,也只會將事情鬧大,反而直接把你自己暴露了出來,我保證,你絕對做不到真正的殺人滅口。」

    這真是一句大實話,若真要殺人滅口的話,最基本上的就是把楚玥璃以及他身邊的那些知情人全部殺光,可雲映雪甚至不知道這裡的知情人,具體到底有多少。

    雲映雪輕蹙著眉頭有些苦惱,想不出個解決辦法來,索性就不想了,任性的說道:「那就沒辦法了,能殺了七殿下,也是不錯的。」

    「……」

    說來說去,她就是不想放過他!什麼後果麻煩,全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

    楚玥璃的眼中有九色琉璃閃爍,似終於發現了問題的關鍵,不由問道:「為什麼這麼討厭皇室中人?」

    「因為皇室就是麻煩的代言詞,虧你還是皇子呢,竟連這個都不知道。」

    楚玥璃突然有些頭疼,也幸好帶著面具,將他此刻滿臉的扭曲都給遮擋了起來,「你確定殺了我的麻煩,會比較少?」

    「唔,不能這樣比較啊。殺了你是一次性的爆發,我若能逃出生天,以後就天高海闊了。可一旦跟你扯上關係,那就是連綿不絕的麻煩,猶如鈍刀子割肉,還不如一刀了結來得痛快。所以,你就讓我殺了你吧。」

    這是什麼比喻?

    楚玥璃剎那無語了,只是怔怔的看著她,眼中漸漸湧起一片迷離神光,突然說道:「好。」

    「哎?」如此乾脆,反而讓雲映雪驚訝了,下意識裡就提高了戒備。

    這人是活膩味了,還是有什麼陰謀?或者,是被本小姐的風采迷了心竅,甘願受死?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4:26 PM

     第二十七章 以命相賭

    楚玥璃的乾脆讓雲映雪驚訝,同時也忍不住多加了戒備,不過他依然面無表情的,好像只是說了一句很微不足道的話一般。

    終於,在雲映雪想要就這麼殺過去的時候,他再次開了口,說道:「到我父皇大壽的前一天淩晨為止,你若能殺了我,我會讓人不對你做任何追究。可你若刺殺失敗……」

    「怎樣?」

    果然是有陰謀的麼,不過雲映雪突然很有興趣,至少比簡單的殺了他還給自己招惹一身麻煩,有可能還會命不久矣的要好,雖然他若真死了,他下面的人以及皇上未必就會按照他的吩咐,不對她進行追殺。

    他看著她,突然好像是在審判什麼物品,然後就聽到他淡漠的開口說道:「你若失敗,就嫁給我做肅王妃。」

    「撲通!砰!」雲映雪忽然一頭從桌上栽落了下去,砸在地上腦袋還撞上了桌腿,疼得她直抽氣,卻顧不得疼痛,捂著腦袋就抬頭看向楚玥璃,咧嘴說道,「你開什麼玩笑?」

    楚玥璃站在原地嵬然不動,一副根本就沒有看到雲映雪狼狽的模樣,漠然說道:「我以命相賭,難道你不該拿出足夠份量的賭注嗎?」

    他的眼神幽暗、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此刻正泛著點點森然冷芒,決絕而冷冽,嗜血又陰沉。

    雲映雪突然打了個冷顫,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次,情緒竟被一個人的氣息影響至此。

    漸漸的,斂了神,冷眼與楚玥璃相對,絲毫不讓,「小女子何德何能,竟能以區區婚嫁之事與肅王殿下的性命相比。」

    他只說了四個字:「吃,喝,嫖,賭!」

    雲映雪悚然,眼中猛然爆射出了兩道森冷厲芒,直直刺向那雙淡漠如冰的眼睛,冷笑道:「你知道得可真多。不過,我拒絕!」

    「為什麼?」

    「我不會成為任何人手中的棋子,一點可能都不會給。」

    他靜靜的看著她,似乎在思索著,又似乎只是在打量著她,半餉說道:「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也不會干涉你的事情,你依然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甚至若不小心闖了禍,還有整個肅王府作為你的後盾為你撐腰。」

    「那你能得到什麼?」

    「情報。」

    雲映雪一下就明白了,不過她依然有些不明白,「既然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若再不答應,未免也太不知好歹,不過這事不必一定要我嫁給你吧?」

    「不。」他冷冷反駁,道,「你是相府大小姐,年歲已不小,很快就會許配與人。」

    「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的。」

    「你要離開相府?」

    「這個你也知道?」

    「以你的性子和才能,不該是會屈居相府後院遭人冷落的人。」

    「哈,您可真瞭解我。」

    「……嫁給我,你不但可以脫離相府,今後做事也不必再掩人耳目,還多了肅王府一個後盾,你不吃虧。」

    「可這樣一來,不等於是出了狼窩卻進了虎群嗎?」

    「我說過,我不會限制你自由,干涉你的事情。」

    雲映雪眼中光芒明滅不定,而後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在他面前站定,笑瞇瞇的說道:「你這算不算是想要以身相許?」

    「……」

    無視他僵硬的嘴角,暗沉的眼眸,她猶自收起了匕首,笑瞇瞇的說道:「我真捨不得殺你,真的!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殺了你!」

    說完,人已到了門外,再一縱身,就消失在了楚玥璃的視線內。

    楚玥璃走到門口,抬眼看著她離開的方向,嘴角突然緩緩勾起,眼裡一片色彩繽紛、流光溢彩,竟與一直以來的冷漠冰封全然不同,他喃喃輕語著:「以身相許,你要嗎?」

    幾步遠的拐彎處,安邑悄然探出了腦袋,見只有主子一個人,連忙蹦了過來,緊張的問道:「主子,你有沒有受傷?」

    楚玥璃收回視線,涼涼的瞥了他一眼,又涼涼的問了句:「你聽到打鬥聲了?」

    「沒,沒有。」

    他於是又涼涼的說了句:「沒打鬥,怎麼會受傷?」

    然後轉身進門,獨留下安邑在門口幽怨的畫圈圈,還有不遠處的幾顆腦袋,幸災樂禍的沖安邑擠眉弄眼之後,「嗖嗖」的縮了回去。

    雲映雪一路回了相府,只是面臨的情況卻讓她不禁皺起了眉頭,涼涼的瞥了可憐兮兮的看著她的雲映夢一眼。

    以前,就算她消失十天半月的也不會有人發現,可現在,她不過離開不到兩天,竟然就整個相府的人都知道了?

    「姐姐,你去哪了?」雲映夢扯著她衣角,小聲問道。

    雲映雪若無其事的將衣角拉扯了回來,抬頭看著對她嚴陣以待的大夫人,問道:「大夫人您怎麼會到我這裡來?若有什麼吩咐,只管讓下人跑一趟就是。」

    「我都還沒有問話呢,怎麼你倒反而先問起來了?」大夫人看了自雲映雪出現後就黏在她身邊的雲映夢一眼,說道,「你一個閨中小姐,未經同意就私自出府,還一夜未歸,到哪裡去了?」

    「回大夫人的話,我不過是在京城裡到處走走。」

    「又迷路了?」

    「不,只是京城裡隨處都有美景,我一時看得流連忘返,就在外面客棧裡住了一晚。」

    出乎意料的,大夫人竟沒有再繼續訓斥,雖定然不相信雲映雪的話,可她還是站了起來,在丫鬟的扶持下朝門口走去,經過雲映雪身邊的時候,說了句:「既然如此,想必你也玩累了,就好好休息吧。以後要出門記得與我說一聲,免得家裡人擔心,還有別忘了你好歹也是相府的千金小姐,別整天做些不著調的事情。」

    她竟然這麼和善好說話?連雲映雪也不由得驚訝極了,轉身目送著她離開,心裡卻奇異的沒有半點放鬆的感覺。

    這演的,又是哪一出?

    回頭,就見到雲映夢可憐巴巴的看著她,眼中已迅速的瀰漫起水霧,隨時都有可能掉下水珠來。

    雲映雪突然有些煩躁,緊緊的皺起了眉頭,說道:「映夢,你回你自己的院子去住吧。」

    「姐姐,你……你不要我了?」

    她的表情更惹人憐惜,雲映雪卻更厭煩,說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我都是相府的小姐,我有什麼資格要你?我不可能一直照顧你,也不喜歡任何時候身後都跟著一條尾巴,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

    淚珠一滴滴的從臉上滾落了下來,她死死的抓著雲映雪,抽噎著說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醒來沒有見到你,很害怕,姐姐……」

    雲映雪怔忪的看著眼前這張無比可憐的小臉,突然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姐姐,你不要不要我,娘死了,二哥也被爹爹趕走,現在就只有姐姐你對我好,嗚……」

    緊皺著眉,壓制著莫名出現的狂躁,用力扯開了她的手,說道:「我憑什麼一定要照顧你,要對你好?我五歲就沒了娘親,所面臨的情況不知比你糟糕多少,也從不曾向誰求救。而你,已經十二歲了。」

    「姐姐……」

    看著這張梨花帶雨的臉,雲映雪後退了兩步,如同陷入了夢靨之中,臉色突然發白,以及從心底深處蔓延而上的濃濃厭惡,和恐懼。

    忽然轉身進入房間,「砰」的一聲,將所有人都關在了門外。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4:36 PM

     第二十八章 夢魘

    身後門外,雲映夢還在哭著,夾雜著那個叫綠意的丫鬟的安慰聲,以及對著房門方向的求情聲,她似乎忘記了當初是怎樣的看不起這位大小姐,是怎樣的目中無人,肆無忌憚的。

    雲映雪背靠著房門,聽得越來越煩躁,用力的狠捶了下房門,發出「咚」的一聲巨響,終於讓外面安靜了下來。

    只是沒一會兒,輕微的哽咽聲就又響了起來,好像真的遭受了無情拋棄一般。

    雲映雪用力抓著門板,用力得只憑手指就扣下了一堆細碎的木屑,臉色卻莫名的很蒼白,身體很冷,在這大夏天裡,一身冷汗幾乎浸透了身上的衣服。

    蒼然的氣息忽然噴薄而出,夾雜著濃鬱的森然殺氣,門外的哽咽聲終於消失,雲映夢被綠意拉走,離開了這裡,而這個時候,雲映雪忽然就這麼緊靠著房門滑落了下去。

    「姐姐,你是來救我的嗎?」

    那是一雙怎樣純淨無暇的眼睛啊,被她注視著,只怕再冰冷的心都會變得柔軟溫和。

    那是她的一次任務,在剿滅了一船的人販子後,看到的就是那樣一雙眼睛,絲毫沒有因為差點被販賣而有的恐懼,明明滿身傷痕,卻依然笑容燦爛而純粹。

    有史以來的第一次,雲映雪心裡生出了一絲柔和暖意。

    或許是因為自己從不曾擁有那樣的純淨,所以她特別重視那個孩子,主動替她尋找她的親人,尋找無果之後更是將她帶在身邊,讓她跟自己住在了一起。

    她把她當成是妹妹一樣的疼愛著,雖有時候覺得她黏糊糊的有些煩人,可也從來都沒有討厭過,反而因為從不曾擁有而享受其中。同伴們還曾笑話她莫非是有戀童癖,竟對著一個小蘿莉而有了些許人氣。

    那個孩子,看她的眼神裡總是透著仰慕,就像那天雲映夢看她的眼神,有些膽小,不喜見人,卻總喜歡粘在她的身邊,好像她就是她世界的中心。

    雲映雪背靠著房門坐在地上,整個身子都緊緊的蜷縮成了一團,輕輕的,似乎在顫抖著。

    她以為她已經忘了,至少已經不是那麼在意了,可是剛才看到雲映夢的那個樣子,卻猶如是打開禁閉的鑰匙,心底的某一處轟然如山洪暴發般的宣洩了開來。

    眼前不斷的晃動著那個孩子的身影,她在哭,眼淚不停的往外流,神情很可憐,很委屈,就像一隻惹人憐愛的小兔子。她就那麼可憐兮兮的看著她,一遍一遍的說著:「姐姐,你不要我了嗎?」

    「姐姐,你為什麼要去找我爸爸媽媽?」

    「姐姐,他們連保護我不被人販子抓走都做不到,我不要他們,我只要一直跟姐姐在一起就好了。」

    「姐姐,你是我一個人的,為什麼要對別的小孩子笑?」

    「姐姐……」

    那個時候,她中了神經毒素,即便體內有幾百種的抗體,也依然動彈不得,因為這是她的敵人最新研製的,專門用來對付她的神經毒素,借由眼前的這個她從不戒備的小女孩,成功作用在了她的身上。

    當她終於倒在敵人的槍口下,她看到那個孩子驚駭的表情,然後瘋狂的衝著那些人嘶吼,什麼你們明明說過不會傷害姐姐,只是會讓姐姐和我永遠在一起的,什麼你們都是壞人騙子的……

    最後,她看到有人衝了進來,將當時在場的敵人全都給殺了,阿曼還猙獰著捏斷了那個孩子的脖子,一點都不留情,他們都衝過來圍在她身邊,從沒有出現過的驚慌神色出現在他們的臉上,嘴唇張合著在她的耳邊大喊大叫,可是她卻什麼都聽不見了。

    她自我催眠,封印了這段記憶,與那個孩子有關的所有記憶都被封閉在心底的最深處還上了鎖,所以她一直都以為她穿越,靈魂附體到雲映雪的身上,是因為被敵人追殺,沒有其他的不相干因素。

    一直到,剛才看著雲映夢梨花帶雨的哭訴,祈求著不要離開。

    積香寺裡,她為什麼會對躲在二夫人身後不敢出來的雲映夢多看一眼?馬車上,她為什麼會主動親近雲映夢為她的臉上藥?面對山賊的時候,她為什麼會不惜自己受傷也要救雲映夢,又因為她一個眼神而不再計較自己的反常?山林中,她為什麼會對雲映夢那般有耐心,那般護著她?

    這一切,似乎都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同時還可以解釋,之後她為什麼會面對雲映夢的糾纏無度而心中煩躁,厭煩的不想再看到她。

    雲映雪坐在地上,將身子縮得更緊了,似乎這樣就能緩解身體的冰冷,就能止住不可抑制的顫抖,就能讓自己感覺,舒服一些。

    眼前好像出現了幻覺,雲映夢和那個孩子的身影,重合了。

    身體好冷,冷得她止不住的渾身顫抖,無論再如何的蜷縮起身子都沒有一點作用。體內好像有什麼亂成了一團,正在四處的橫衝直撞著,似乎想要將她的身體給撕裂開來。

    都是她的錯,全都是她自己的錯!

    她不該去貪戀那些本就不該是她這樣的人能擁有的東西,所以才會發生那樣的疏忽,送了自己的性命。

    都是自己的錯,是活該,是報應!

    恍惚中,她看到有人接近,在她的身邊蹲下了身,然後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耳邊,似有輕軟的聲音響起,她雖聽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但還是莫名的感覺到了一陣安心,連體內翻湧亂竄的內息,也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手輕輕的抓住了他的衣襟,一點點收緊,神色恍惚,無意識的輕喚了一聲:「流玥。」

    抱著她的身子忽然一僵,那個聲音也好像變得清晰了些,在她耳邊輕聲問著:「你,喜歡他嗎?」

    「嗯。」

    陽光從敞開的窗戶照射進來,卻照不到那個角落,那裡,有男子白衣勝雪,低頭凝視著懷中脆弱得像個孩子般抓著他不放的女子,手指在她的睡穴上輕拂而過,然後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走過窗邊的時候,他臉上反射出一片陽光,好像為他的面具鍍上了一層淡金色。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4:40 PM

     第二十九章 王爺你好過分哦

    她睡得很不安穩,似乎正在做著什麼噩夢,體內的氣息非常紊亂,如果剛才不是他出手相助,恐怕就要走火入魔了。

    楚玥璃站在床前,看著床上那個滿臉的表情都糾結成了一團的女子,想不通才剛分開的這麼短一會兒時間裡,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讓她變得這樣脆弱,在大白天裡做起了噩夢。

    伸手,輕輕的放在了她胸口,內力化成的暖流輸入到了她體內,平復著她體內紊亂的氣息,梳理著受損的經脈,等到她徹底的平靜下來,又順著她的經脈遊走了兩圈之後才緩緩停下。

    抬頭,卻發現雲映雪已經醒了過來,正眨著眼睛盯住了他放在她胸口的手。

    「唔,肅王殿下,您這莫非是在趁機吃我的豆腐?」

    她似乎已經恢復了過來,面上再不見絲毫剛才的糾結猙獰,臉色也變得紅潤,笑瞇瞇的看著楚玥璃,眼中的神情是純良的、狡黠的、促狹的、戲謔的,就是沒有不好意思和難為情。

    楚玥璃於是施施然收回了手,神情那叫一個安之若素,好像剛才放在某女孩子胸口的那隻手,根本就不是他的。

    「看來,你已經沒事了。」

    「嗯嗯,多謝王爺出手相助。」雲映雪笑瞇瞇的點頭,以手支著腦袋斜躺了起來,看著他說道,「如此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才好了。」

    「你救我一回,我也救你一次,扯平了。」

    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卻見雲映雪撅起了小嘴,不高興的說道:「這樣我豈不是很吃虧?你可別忘了當初是你請求我救你的,而且救的還不僅僅只有你一個人。今天,我沒請你來救我哦。」

    「……」

    「王爺您怎麼不說話?難道是在心裡罵我卑鄙無恥陰險狡詐?」

    「……不敢。」

    雲映雪眉眼彎彎,笑得很無辜很受寵若驚,「王爺您竟然說不敢?哎呀,小女子我實在是太有面子了。那要不這樣,為了表達對王爺您的感激之情,小女子我就以身相許算了?」

    這是今天第二次聽到「以身相許」這個成語,而且還是出自同一個人的口中,楚玥璃眸色漸深,漠然道:「你確定?剛才你可還在說喜歡另一個人。」

    「什麼人?」

    「好像叫流玥。」

    眨眨眼,雲映雪的表情很無辜,很不怎麼在意的說道:「王爺您這難道是在吃醋?」

    「……」

    「放心吧,說不定以後我也會喜歡你的。」

    「……」

    「再說了,喜歡算什麼呀?我可以同時喜歡很多人呢。」

    「……這麼說,你決定不殺我了?」

    這個問題好像一下就難住了她,不由支著下巴沉思了起來,半餉才遲疑著說道:「那要不,我還是換一個方式報答你吧。」

    楚玥璃再次默然,她就這麼心心念著的想要殺了他?

    雲映雪可不管這些,又想了一下,突然眼睛一亮,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撫掌說道:「我決定了!為了報答你剛才的相救之恩,我就不殺你了。但我們的賭注依然作數哦,只是把你死了不追究這個賭注換成是我若贏了,你就永遠消失在我面前,怎麼樣?我還是會來刺殺你,相信以七殿下您的眼力,肯定能分辨出到什麼程度的算是我刺殺成功。」

    「你很聰明。」這是他在看了她許久之後得出的一個結論,看到雲映雪在他這句話後輕揚的眉梢,他眼中幽芒閃爍,嘴角忽然勾起了一個冷峭的弧度,說道,「知道了不會真的殺我,普通人都會下意識的放鬆警惕,就會讓你更容易刺殺成功。」

    雲映雪笑瞇瞇的,「我知道,七殿下肯定不是普通人。」

    「……」

    「王爺,你為什麼老是保持沉默,不對我的話給出半點反應?你知不知道這樣會讓我感覺很無趣的?」

    「……你希望我會有什麼反應?」

    「您竟然這麼問!難道我的話就這麼的讓你無言以對?」

    「確實。」

    「……」

    於是,這回立馬換成雲映雪她自己無言以對了,睜大了眼睛狠狠盯著他,但很快就放棄了,瞬間轉移話題,道:「哦對了,王爺您出現在這裡,應該不會是心有靈犀的感覺到了我的狀態不對,所以就特意趕來相助的吧?」

    「不是。」然後他也不等她繼續發問,直接拿出了一隻串珠耳環,遞到她的面前,道,「你的?」

    雲映雪下意識一摸耳朵,發現還真的少了只耳環,應該是先前與楚玥璃打鬥的時候,掉落的。

    忙從楚玥璃的手中接回來,但是,你可千萬別期待她會因此說出好話來。

    不要說好話了,她甚至在接過耳環的時候,突然反手一把抓向了楚玥璃的脈門。這一下若被抓實,不說能不能成功傷到楚玥璃,至少也會讓他處於受制不利的地位。

    如此突然,毫無徵兆的進攻,楚玥璃卻並沒有任何慌亂,只是眼神微沉,就好像早就防備著她這一招似的,已成為雲映雪目標的那隻手不閃不避,反而屈指點向了她的手腕。

    「砰」的一聲,雙掌一觸即分,她還是盤腿坐在床上,他也依然站立原地沒有偏移了位置,就連兩人的神情,都沒有改變絲毫。

    「王爺你好過分哦,竟然連這樣的情況下都不放鬆警惕,難道我就這麼不讓你放心嗎?」雲映雪撅著小嘴不滿的說道,就好像是在嗔怪著約會的情人不專心一般。

    楚玥璃依然不動如山,淡漠的說道:「事實證明,確實不能放心。」

    雲映雪「嘻嘻」一笑,眼珠一轉就自動將這事給揭了過去,轉而伸手撿起剛才掉落在床上的耳環,自顧自的佩戴了起來。

    「多謝王爺。」她笑瞇瞇的道謝,緊接著就馬上語氣一轉,說道,「沒想到王爺竟親自送來,小女子真是受寵若驚,試問這天下有幾人能有這麼大的面子啊!嗯,我說王爺,您該不會特意親自來送還,其實是想要借此見我一面的吧?」

    楚玥璃嘴角抽搐,止也止不住,冷冷的說了一句:「順路。」

    然後再不想聽她聒噪,直接掉頭就走了。

    他真是佩服自己,竟能忍受她的厚顏無恥、陰險卑劣、廢話連篇到現在!

    雲映雪看著他離開的方向,一直到再看不到身影的時候,突然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一頭栽倒回了床上,就開始蒙頭大睡。

    好累!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4:45 PM

     第三十章 流玥回來了

    夜晚,是花街柳巷最熱鬧的時光,林紫韻招呼了會兒客人,很快就覺得沒意思了,所以就由著自己任性的自顧自轉身離開,暗自思襯著是不是也離開天守城,去外面玩兒一段時間來打發這百無聊賴的生活。

    他們四個人並非一直都在京城的,除了白芍懶得經常奔走之外,另外三個還是會時常到外面去,或者只是單純的遊山玩水,或者是有特別的事情需要他們去處理,尤其是流玥,真正呆在天守城的時間少之又少,十分之一都未必會有。

    還有風吟,那傢夥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存在感超低,還要走個路都輕飄飄的不帶起半點聲音,就更加容易被人忽視了,經常早已經離開京城又回來又離開了,身邊的人都未必知道他曾離開過。

    想著的時候,人已經走到了閨房門口。晃悠著的瑤扇忽然一頓,然後她若無其事的打開房門,視線迅速的在房內搜索了一圈,才邁步踏入了進來,反手將房門又給關上了。

    房內空無一人,她卻笑瞇瞇的對著空氣說道:「這可真是難得,你才出去幾天呀,竟然這麼快就又回來了,還一回來就來找奴家,莫非流玥公子你也覺得如此長夜漫漫,想要找個佳人陪伴,共度這良辰美景?」

    話落,一月白身影從樑上飄落了下來,當真如天神降世,美不勝收。

    他眉眼彎彎,笑得煞是動人,如此看著紫筠,表情溫柔眼神專注,可惜說的話卻是:「的確有這個想法,可惜了,你不是什麼佳人。」

    對於這樣的反應,林紫韻顯然早已經見怪不怪,自然也就可以表現得一派雲淡風輕。

    蓮步輕移,裊裊婷婷的從他身側走過,又蹲下身從床底下拖出了一個沉重的木箱子,打開一條縫伸手進去摸索了一陣,摸出一個小巧精緻的酒罈子。

    流玥對著那個酒罈子看了兩眼,笑道:「果然還是小紫筠最厲害,連皇宮窖藏,皇帝陛下都捨不得在平常時候喝上一口的美酒都能搜羅到手,可惜,我最近戒酒。」

    紫筠的手一頓,然後緩緩凝聚了神情,皺眉問道:「有任務?」

    只有在有特殊任務的時候,他才會說最近戒酒,而不是像上次那樣說已經戒酒幾個時辰了。

    流玥點頭,瞇著眼笑得像隻狐狸,說道:「是有史以來,最重要的一個任務,或許以後也不會再有比這個還要更重要的。」

    「有危險嗎?」

    「這個說不準,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不會有問題。」他好像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一句帶過之後就馬上轉移了話題,問道,「雪兒怎麼樣了?」

    重新將美酒收了起來,一切都恢復到原狀,紫筠才轉身頗為幽怨的看向他,哀哀道:「你難道就只想著雪兒嗎?我這麼大個人站在你面前,話說到現在,也沒聽你問一句最近過得好不好。」

    流玥笑得很溫柔很親切,宛如看著淘氣撒嬌的小妹妹,面若芙蓉帶春色,輕啟了他那如桃花般美好誘人的唇,柔聲說道:「小紫筠真是好不懂事,竟這樣沒有自知之明的說出這種話來。你該知道,你豈能與雪兒去相比?」

    紫筠於是咬著手絹,兩眼淚汪汪,幽幽一副小女兒姿態的說道:「人家並不是故意要跟雪兒去爭寵的,只是人家對流玥哥哥你一往情深,就貪心的想要能夠得到你的哪怕一點點關心也好。」

    「那你可真是太貪心了。」流玥笑容親切的摸摸她的腦袋,說道,「為了回報你的一往情深,哥哥我跟你說件事。這次出去,見到了兩個大美人。」

    眨眨眼,努力的想要將眼裡忍不住泛起的綠光稍微掩蓋一下,可是能被流玥這個妖孽說成是大美人的……啊啊啊,她為什麼越想越興奮嚀?

    「那人家也告訴你一件事哦。前些日子雪兒遭遇山賊,失足滾落山坡掉進了河裡,根據最近的調查結果顯示,那些山賊跟皇宮裡的那位寧貴妃娘娘有關呢。當然,這並不是最重要的,主要的事情是,小雪兒這次意外,救回了一個雖戴著面具看不清長相,但絕對絕對是個大美人的冰美男,那身材、那氣質,簡直是人間極品,而且人家還是個皇子殿下呢。」

    流玥忽然笑容微頓,眼神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半餉才開口道:「七皇子?」

    「咦?流玥公子向來在與雪兒有關的事情上面,特別的靈敏。」

    流玥笑瞇瞇的看著紫筠,笑得很怪,很不知其所以然,一直到紫筠渾身都好像長起了白毛,一陣陣發冷的時候,他才施施然開了口:「南疆第一美人,巫娜公主不日將要進京為我們的皇帝陛下賀壽,同時要與大宛帝國聯姻,陪同她前來的,是她的兄長,南疆的儲君巫尤王子,此人亦長得極其俊美,小紫筠你或許會喜歡。」

    南疆雖只是大宛帝國南邊臨近的一個小國,但因為那裡地理位置,氣候變化,以及風俗習慣的與眾不同,使得在外人的面前,一直猶如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面紗。再加上南疆多巫蠱之術,那是在外人眼裡更加神秘莫測的東西,越莫測自然就越不敢隨意觸碰,而且他們一向只在南疆那一片土地上活動,使得強盛如大宛帝國,也不願隨意的開罪他們。

    所以那南疆公主將會嫁入大宛帝國皇室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當朝的適婚皇子中,除了七殿下楚玥璃和九殿下楚玥修之外,不是已經娶妃就是有了婚配。

    也就是說,如果不出意外,那位南疆的巫娜公主將會在肅王妃和信王妃這兩個位置中選擇一個,而楚玥璃作為哥哥,自然是優先被選取。

    流玥他想要說的,主要就是這個意思,是吧是吧?

    紫筠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臉警戒的盯著他,道:「你想做什麼?雪兒可是最不想與皇室和朝廷中人扯上關係的。」

    「你覺得……可能嗎?」

    流玥笑得越發親切了,可紫筠卻越發感覺到森冷了,忍不住縮著脖子哆嗦了下,猶自嘟囔著說道:「你緊張什麼呀?不說雪兒是怎麼想的,就說她那副尊榮,人家皇子殿下會看上她嗎?」

    「那可未必,有些東西,並不是靠著醜化外表就能掩蓋起來的。況且,雪兒身為相府千金,又多少與楚玥辰有所牽連,本身就不可能真的與那些她討厭的東西隔絕開來。」

    「你在算計什麼?」

    「我以為如果是紫筠你的話,肯定馬上就會明白我在算計些什麼的。」

    他笑得好無辜好親切好溫柔哦!紫筠強忍著吐血的衝動,緩緩的伸出手指,顫巍巍的指向了他的鼻尖,卻是「你你」了半天,也沒有把接下去的一句完整的話給說出來。

    而此刻,在相府後院,睡了一整個白天的雲映雪正進入到精神最好的狀態之中。

    白天發生的事,在她沉沉的睡了一覺之後,心情已經差不多調整了過來,那只不過是她的一個心結而已,不去觸碰,自然就能夠相安無事。而且一直到現在,被綠意拉走的雲映夢也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多少還是讓她鬆了口氣。

    現在,月黑風高,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時光。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4:52 PM

     第三十一章 多面人

    夜,深!人,靜!雲映雪趁著夜色到了城西的那個院落,只是她將整個院子都幾乎翻了遍,也沒有找到楚玥璃的身影。

    她站在最後一處沒有找過的地方入口,低頭看了看地板,又抬頭望瞭望屋頂,話說楚玥璃那傢夥,該不會為了躲避她的刺殺,藏進密室裡面去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若貿然進入,說不定刺殺不成,反而還會被反制。

    那怎麼辦?

    她盤腿坐在地上,正對著那個身為密室大門的書架,摸著下巴一臉思索,考慮著到底要不要進去,要怎麼進去,楚玥璃又會在裡面布下怎樣的陷阱。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突然有人接近,然後「吱」的一聲,門被緩緩推開了。

    那個叫安邑的侍衛,以及另外一個不知名的侍衛雙雙捧著托盤走了進來,上面有作為夜宵的三盤精緻點心,一杯香茗和一壺美酒。

    雲映雪此刻就在他們的頭頂,看到他們走到書架旁邊,打開了密室就要進去,突然嘴角一勾,手指一動就有什麼東西飄落到了那三盤點心上面。

    大概一刻鐘之後,趴在房樑上的雲映雪就聽到細微的響動,然後看到書架緩緩移動,露出了密室的入口,頓時眼睛一眼,定睛看去,很快就看到安邑和那名侍衛捂著肚子,火燒屁股的從密室內衝了出來,嘴裡還大喊著:「雪姑娘,你害死我們了!」

    「咚」的一聲,雲映雪一頭磕撞在了橫樑上,撞得她眼冒金星,火苗亂竄。

    楚玥璃是變態麼?他竟然明知道有問題還讓下屬去以身試毒,就為了告訴她這次刺殺失敗!

    雲映雪斜躺在橫樑之上,手支著腦袋,秀眉輕鎖粉腮微鼓,一臉的苦大仇深。她雖然也不期待這樣簡單的就能讓楚玥璃中招,可事情這樣子發展還是讓她有些不爽的。

    於是第二天,她發現他還在那個密室裡之後,直接打開密室入口,就站在外面朝裡扇進去了毒氣。

    她可是清楚的知道這密室方圓不足二十平米,灌進毒氣之後,除了衝出密室,就只能坐著等死了。

    然而一個時辰過去了,裡面還是沒有半點動靜,雲映雪漸漸的感覺到不對勁了。雖然說這些毒氣並不會致命,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沒道理楚玥璃竟然能夠忍受到現在的呀。

    於是果斷含了解毒丸進去,卻發現那裡面空空如也,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不對,她剛才還明明聽到楚玥璃的聲音從這裡面傳出去的。

    半個時辰後,她灰頭土臉的從坑道裡鑽了出來,周圍已經是一片荒郊野地。

    抬頭,就見楚玥璃翹腿坐在樹丫上,漠然俯視著她,臉上的銀色面具反射出一片迷離詭異的白光,「你該不會不知道你那小院的密室連著一條密道吧?」

    雲映雪撓地,她真不知道!

    當天晚上,白芍就遭受了她的恐怖襲擊,然而面對她的憤恨,白姑娘竟也是滿臉無辜外加驚愕,「那密道是後來加上去的,我不是還特意跟你說過的嗎?」

    「……」什麼時候的事?她為什麼完全沒印象?

    那她先前蹲在密室入口,一邊朝裡扇毒氣,一邊暗自偷著樂,笑得不就跟個白癡一樣麼?

    然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雲映雪竟再沒有動靜,讓楚玥璃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已經放棄了,或者是前一次受打擊過度,一蹶不振了?

    呃,她似乎不是那麼脆弱的人啊。

    不過她真的再沒有動靜,就連面都不在楚玥璃露一下,好像已經完全把這麼個人的存在給忘記了。

    時間流逝,轉眼間離皇上五十大壽的日子只有三天了,京城也早已變得很熱鬧,各路妖魔鬼怪齊聚天守城,一下子就讓本就繁華鼎盛的京都越發擁擠了。

    天氣已經涼爽了一些,尤其早上傍晚的時候,還得多加一件衣服才行。

    每天,都有尊貴的公子小姐們相聚在一起吟詩作畫,互相勾搭,當然也有對看兩相厭,衝突不斷的,就連這些天的朝堂之上,都因為這群人的到來而分外熱鬧。

    而這兩天最熱門的消息,無非就是七殿下肅王回京了,至於南疆國的使者抵達了京城這件事,倒一下子就湮沒在了楚玥璃的聲威之下。

    聽說肅王殿下有著天人之姿,比被公認為所有皇子中最俊美的九殿下還要更加的豐神俊逸,一笑就能傾人心,再笑卻能讓人如墜地獄。而他回京後的第一次上朝,就當著皇上,以及文武百官的面,將楚玥辰揍了個滿臉桃花開,卻連個解釋都沒有,姿態很平和,氣焰卻很囂張。

    這些,都是在雲映雪最近才剛得的殊榮,能與相爺夫人等一同用餐的時候,從雲相大人的口中得知的,所以可信度很高。

    她還記得當雲相說楚玥辰被揍得滿臉桃花開的時候,雲映月那滿臉關切悲痛的表情,只恨不得當場就能飛到安王府去看望她的親親未婚夫,更是激動之下做出了藐視親王,指責七殿下的事情,被雲相當場訓斥得淚汪汪。

    哦,沒錯,雲映月也回來了。

    她的運氣真好,竟被她誤打誤撞之下進了一個小山村,然後安全的被相府找回。

    那附近,其實是有許多大小村莊的,畢竟是京城附近,一般只要沿著河流走,就能一路看到許多村莊,如當時雲映雪夜宿最後一晚的那裡,過了那條山路,只要順著河流往下再走個兩三裡地,就能遇到一個。

    所以雲映月能逃出生天,也不是什麼太讓人意外的事情。

    只是有一件事讓雲映雪稍微有那麼一點在意,從雲相的口中所聽到的肅王殿下的行事作風,似乎跟她認識的那個楚玥璃有些不大一樣啊,莫非也是個雙面人?

    不能不在意啊,因為她最近對楚玥璃過敏。

    她認識的那個楚玥璃,是冷漠果決的,雲相口中的楚玥璃,是陰險狡詐的,而她特意去調查的關於楚玥璃以前的事跡,又發現那似乎是個行事乖張的。

    次奧,三面人?或者乾脆說他是個多面人?

    傳說皇上與皇后的感情極好,即便成親多年皇后的肚子卻一直沒有響動,但後宮中依然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威脅到皇后在皇上心裡的地位,一直到楚玥璃的出世,皇后的地位更是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而在楚玥璃之後,除了早夭的八皇子以及九皇子楚玥修之外,曾一度出現了新生皇子公主的斷層。

    一直到十二年前,後宮中突然有好幾位娘娘幾乎同時有孕,一下子多了五個皇子和三位公主,不過長大到現在的皇子,也就只有十皇子和十三皇子,三位公主倒是都安全長大了。

    兩年後,皇后薨,卻並沒有被葬入皇陵,楚玥璃也在那個時候突然失蹤了一段時間,再次出現的時候,他主動請求廢除他的太子之位,並將當時最混亂的西北三城劃為了自己的封地,從此遠離京城。

    當年,他才十歲。

    另外還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情,就是在他離開京城的前一晚,他曾特意去找了與他同歲的六殿下楚玥辰,他離開之後,楚玥辰整整兩個月沒有能夠踏出寢殿門外。而對於這件事,就連身為楚玥辰親娘的寧貴妃也保持了沉默。

    雲映雪坐在窗邊,托腮看著外面街上的風景,手指輕敲著桌面。

    還有三天就是皇上的壽辰,也就是說她還剩下兩天的時間,哦,是兩天半。

    前兩次本就是玩笑般的,也沒想真的能成功,純粹就是想要噁心他一下而已,可結果卻是反而噁心到了自己。

    所以那之後,她一直到現在都再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楚玥璃現在是有些放鬆了,還是更加警惕了。

    想著,她幾乎本能般的微微瞇起了眼睛,意識飛快的運轉著,該怎麼樣才能乾淨俐落的滅了楚玥璃呢?

    眼角的餘光,突然瞥到街頭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忙轉頭看過去,看著那身影一閃,就閃進了拐角不見了。

    沒有任何猶豫的,她直接站起來就往樓下衝,在樓梯上,與迎面而來的一對年輕男女差點撞到了一起。

    「姑娘,小心!」

    那男子伸手扶了她一下,語調有些僵硬,就像外國人說中文,但聲音很好聽。

    「謝謝,不好意思撞到了你們,我趕時間。」她連聲說著,就繞過他們奔了下去,但還是因為那兩人的穿著很有特色,所以下意識的多看了眼,才發現他們的穿著與那天南疆使者到達京城時候,她看到的南疆人的服飾很相似,不過要更精緻更華麗些。

    轉眼,她就奔出了大門外,那對男女也轉身,上了二樓。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4:58 PM

     第三十二章 愛你很久了

    站在街頭,那個拐角處,雲映雪秀眉輕佻,一臉的莫名。

    從那酒樓到這裡不過幾步路的距離,而以她剛才的速度,到這裡一共也不到一分鐘的事情,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連個影子也不見了?

    邁步,正要去仔細尋找一下,突然有叫喚聲在身後響起:「大姐,你怎麼在這裡?」

    腳步於是就停頓了下來,轉身,看到雲明浩正「俏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臉上帶著溫和有禮的笑容,見到她出現在這裡,似乎還有點驚訝。

    「我出來走走,倒是你,怎麼會在這裡的?」雲映雪直接就把問題還給了他。

    雲明浩有些靦腆的撓了下臉頰,說道:「我最近謀了個記賬的職位,那商舖就在附近。」

    這倒是讓雲映雪愣了下,說真的,她把他扔在那個小院之後就再沒有去管他,尤其是在雲映夢的事情之後,更是任由他自生自滅了,倒是不知道他竟出來謀了職務。而且難得,他這個曾經的相府二公子,竟能夠這般輕易的放下臉面來,去做那商舖裡的記賬之事。

    「哦,這倒是好,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能自食其力了。」

    「若沒有大姐,我連在京城多站一會的資格都沒有,早已遠離京城多時了。」

    「那你是在哪家店裡做活?說不定有機會還能照顧下生意呢。」

    「呃,這個……」他突然有些遲疑,支吾著似乎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地方。

    雲映雪一怔,轉頭看著他那眼神遊離,抓耳撓腮的尷尬模樣,倒也不想為難他,「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我也就是隨口問問。」

    沒想到他竟反而搖了搖頭,說道:「大姐詢問,小弟不敢隱瞞,是在……在吉祥坊。」

    雲映雪只感覺腦袋「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就差點一頭栽倒去了地上。

    這吉祥坊,正是大名鼎鼎的京城最大的賭場,風吟公子獨家經營的賭場。

    當初會取吉祥坊這麼一個名字,還是因為風吟說他的小名就叫吉祥,一直記得在很小的時候,有個人總是「吉祥吉祥」的叫他,這也是他對於自己身世的唯一記憶。

    雲明浩無措的看著反應好像有點強烈的大姐,神情有些許尷尬的說道:「大姐,其實那裡並沒有人們想像中的那麼……呃,烏煙瘴氣,管事們都挺好,工錢也豐厚。」

    她當然知道吉祥坊裡的那些管事們到底有多「好」,不過應該會看在她的面子上,至少不特意刁難他。

    想到這,也就不再多理會,轉而說道:「那你就好好幹吧。」

    「是。」

    氣氛一時沉寂了下來,雲映雪正想告別,雲明浩卻又支吾著,開了口,「大姐,那個……前些天,四妹來找我,說是惹你生氣了,不知她……」

    雲映夢?

    想到這個人,她就不禁有些頭疼,然而面對著雲明浩那雙很求知若渴的眼睛,她又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只得說道:「她沒惹我生氣,是我覺得她一直粘著我有些煩,所以就讓她回自己的地方去了。」

    「呃?」

    您說得好直接!

    雲映雪又輕蹙起了眉頭,淡漠的說道:「我不喜歡身後多出一條小尾巴,做什麼事都不得自由,還得費心照顧她。而且旁邊有個人的話,我就會睡不著覺,睡不好我的脾氣就不大好。其實在相府這種地方,得自己堅強起來才能過得好,誰都不會成為堅固的倚靠,有些事有些話,我不好說,你這個親哥哥,卻是可以適時的告訴她的。」

    雲明浩若有所思,點著頭說道:「大姐言之有理,不過您是大姐,能教導夢兒是她的福氣,又怎會有不好說的事情?」

    「可我為什麼要這樣做?是我會有什麼好處,還是我跟你們很熟,關係很好?」

    「……」

    「我走了,你也忙自己的事去吧。真是的,被你這麼一打岔,恐怕更加找不到蹤影了。」

    可不是嗎?完全消失了呀,連那有可能殘留下的一點點痕跡也都已經被無數的路人湮滅。

    「大姐。」旁邊的雲明浩卻又來勾引她的注意,「我想,把四妹從相府接出來,與我一起住。你覺得如何?」

    雲映雪驚悚了,這傢夥,連他自己也才剛能養活,現在住的房子都還是她提供的呢,竟然就想養妹妹了?那她豈不是成了那冤大頭?

    「你覺得這可能嗎?」

    他毫不猶豫的搖頭,說道:「現在是沒可能,爹……雲相大人肯定不會答應。不過,我想要參加明年的春試,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高中狀元的話,我可不可以向皇上提這麼一個請求?」

    「可以試一下,聽說皇上是個仁君,你說得懇切一些,聲情並茂一點,說不定就會答應你呢,不用狀元,能進前三甲就差不多了。不過你可別想著趁機請求皇上給你娘主持公道,一個新科狀元郎,跟丞相大人比較起來,屁都不是!」

    「我明白。」

    「你有信心嗎?」

    他一下就靦腆了,輕聲說著:「或許,是我有些自大了。」

    雲映雪跟著抽了抽嘴角,這傢夥是太謙虛了,還是剛才其實只是在暢想美好的未來而已?

    「盡力就行了,如果有什麼困難的話,來找我。」

    「謝謝大姐。」

    「能別叫我大姐嗎?這個稱呼總是讓我很不舒服,感覺自己就是那虎背熊腰的中年婦人。」雲映雪皺著眉說道,她已經忍這兩個字忍很久了!

    雲明浩微微一怔,然後有笑意從眼中蕩漾開來,異常輕快的喊了一聲:「姐姐。」

    怎麼又感覺一下子好像變得親近起來了?

    她抽著嘴角,再不想跟他說話,揮了揮手就直接離開了。

    街旁,某間茶樓臨街的包廂內,一雙眼睛在透過窗戶靜靜的注視著她,身旁,安邑站著,似有些百無聊賴,突然看到從下方經過的雲映雪,頓時眼睛一亮,忙說道:「唉唉,主子您看,是雪姑娘呢!她都好些天沒有來找主子了,您說會不會是因為我們回了王府,她要來也不方便啊?」

    「……」還沒回王府時候,她就不在他面前出現了。

    「咦?她好像在找什麼的樣子,是在找什麼人嗎?」安邑還在喋喋不休,對雲映雪的出現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楚玥璃移開視線,又隨手合上了窗戶,反正不會是來找他的。

    不過,真的好多天沒有見到她了呢。

    而雲映雪,在周圍找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之後,就沒有再繼續尋找,因為她決定要去守株待兔!

    天守城,天守街,醉霞閣,後院某廂房之中,當流玥推開房門的時候,入目所及就是一片狼藉,比遭了賊還要恐怖。順著酒香看過去,就看到一個醉洶洶的丫頭盤腿坐在一堆的酒罈子中間,看到他進來還打了個酒嗝,笑瞇瞇的問道:「流玥公子,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流玥的視線從那些明顯已經空了的酒罈子上一一掃過,發現他收藏的所有美酒幾乎全都在這裡了,頓時心疼得渾身直抽抽,看向那笑得陰森森的丫頭,欲哭無淚。

    「好些天了。」

    「好些天了你竟然都不來找我?」她一下就跳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就罵道,卻起來得太用力,又醉洶洶的失了平衡感,眼看就要歪倒回地上去了。

    流玥忙伸手扶住她,然後很自然的不放手,反而將她抱在了懷裡,笑著說道:「我見你好像很忙的樣子,就沒有去打擾你。」

    「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忙的?」

    她又要跳起來,他忙用力又將她給抱了回來,說道:「你不是忙著跟肅王殿下玩遊戲嗎?」

    「沒有啊。」

    「沒——有?」

    「那本來就不是遊戲。」

    「那你是認真的嗎?如果你輸了,就真的嫁給他?」

    「我不會輸的!」

    「……雪兒。」

    「嗯?」

    「沒什麼,只是你喝多了,這樣對身體不好,我去拿水來,你洗漱一下就休息會吧。」

    「你自己還不是一直喝一直喝的……」

    她不滿的嘟囔著,卻只換來流玥的輕笑聲,將她放在床上後就轉身出去打水了。

    等他再回來的時候,雲映雪卻已經四仰八叉的躺著睡著了,好像她在這裡守株待兔了幾個時辰,就只為了來喝光他的藏酒,再說上剛才那麼幾句話。

    流玥莞爾,細心的為她擦拭著臉和手,漸漸的,停了手中的動作,只是坐在床沿靜靜的看著她,神情極其複雜,似有千萬種感情互相糾纏,交雜其中梳理不清。

    手指輕輕劃過她的眉她的睫毛她的鼻子她的唇,最終停在她的臉頰輕撫著,如受到了蠱惑一般,俯身親吻上了她的唇,輕聲訴說著:「雪兒,你知不知道我愛你?已經很久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5:03 PM

     第三十三章 像自己家一樣

    很自然的睡到日上三竿,雲映雪又將流玥好一頓蹂躪之後才心滿意足的出了醉霞閣的大門,算是暫且原諒了他竟敢回京多日也不去給她「請安」這件事。

    外面早已經日上中天,那陽光的熱烈程度,讓雲映雪很快就連走路都開始打晃了,縮在陰涼地,她開始認真思考起了接下來的事情。

    昨天被流玥的事那麼一插足,她只剩下不到兩天的時間了,到明天晚上午夜過後,如果還不能刺殺楚玥璃成功的話,那就……只能卷卷包裹,趕緊跑路了。

    什麼什麼?你說約定好的是不成功就要嫁給他?唔,你在開玩笑吧,她看上去像是會遵守這種無理賭約的人嗎?

    前面不遠就是肅王府,她緊貼著牆根,在陰影裡一路走了過去。

    抬頭,看著那高牆大門,嘖嘖稱讚。真不愧是親王府,果然比相府要氣勢磅礡多了,就連在大門口守衛的,也是兩排威風凜凜的鐵甲侍衛。

    正想要上前去跟守門的侍衛們搭個話,卻見其中有一個侍衛在看到雲映雪之後,竟「唰」的一聲拿出了一張紙,仔細的小心翼翼的攤開,望一眼,又抬頭看了看雲映雪,再跟身旁的同伴湊一起輕聲交流了幾句,突然朝雲映雪就是一個九十度大躬身,高聲喊道:「給雪姑娘請安!」

    旁邊的其他侍衛也緊跟著他朝她行禮,並喊道:「給雪姑娘請安!」

    雲映雪頓時被嚇得腳下一趔趄,差點就從台階上給滾了下去。

    站穩後,她的眼睛就死死盯上了那侍衛手中的那張紙,隱約的,能看到,那似乎是一幅畫,好像還是幅人物畫。

    突然有種腦門冒冷汗的感覺,可不等她多想,那侍衛就又接著說道:「外頭太陽烈,雪姑娘還是到府內去歇息吧,可千萬別給曬著了。」

    大大的冷汗於是就這麼從額頭掛落了下來,雲映雪嘴角狂抽,神色不定的看著眼前這些殷殷望著她的守衛,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怎麼總感覺他們看她的眼神異常熱切呢?似乎還隱隱的透著幾分詭異的,讓她毛骨悚然的膜拜和諂媚。

    這是怎麼回事?

    難得她想要走一回大門,可竟發生了眼前的這個情況,這讓她如何能安心的邁出腳步?

    「你們不用先進去通報一聲嗎?」

    「回雪姑娘的話,上頭有令,說如果是雪姑娘來的話,只管讓雪姑娘進去就是,不必特意通報,也請雪姑娘千萬不要客氣,在這裡,就像是在您自己家裡一樣!」

    「……誰下的這個命令?」

    「是安統領,特意、著重吩咐的!」

    「安……邑?」

    「是!」

    雲映雪輕輕佻動著眉梢,嘴角抽搐,如果安邑現在就站在她面前的話,她一定會一巴掌拍死他,絕對會!

    不過現在都已經到了門口,卻因為這麼點事而退回去顯然不是她雲映雪的風格,所以她冷笑著,心安理得的踏進了肅王府的大門。

    剛進入王府,就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看著她愣了下,然後「嗖」一聲消失不見了。

    雲映雪頓時又默了,她本來還想問一聲怎麼才能花最短時間走最短的路找到楚玥璃的,可現在又在這樣的情況,莫非是這肅王府裡的人,都有病?

    挑著眉跟在那管家的後面,她感覺先前想好的所有計劃,全部都被打亂了,一團糟啊一團糟!

    肅王府內,只見人影閃爍,不過周圍的所有人卻都如同什麼也沒有看到,依然自顧自的做著自個兒的事情。

    如此怪異,雲映雪不由皺起了眉頭,怎麼都覺得此刻氣氛詭異。

    前面的人突然一閃,就到了書房門外,恭恭敬敬的說道:「王爺,雪姑娘來了!」

    雲映雪:「……」

    這老頭剛才跑那麼快,敢情是特意來通報的?

    話音剛落,雲映雪滿臉的黑線才剛剛浮現,書房門就突然打開,然後從裡面飛快的掠出了一個人影,二話不說就直接朝雲映雪攻打了過來。

    「砰!」等雲映雪察覺到不對的時候,兩人已對了一掌,擦身而過了。

    猛然轉身,就見那從書房裡飛出來的既不是楚玥璃,也不是他任何一名不著調的屬下,而竟然是……楚玥修!

    雲映雪當即暗道一聲糟糕,但後悔已經沒用,她也就釋然了,似乎並不把這事兒當回事,與楚玥修淡然相對。

    楚玥修卻一點都不淡定,一怔之後眼神也變了,那叫一個灼灼生輝,「嗖」一聲竄到了雲映雪的身邊,圍著她就轉起了圈圈。

    「嘖嘖嘖嘖,雲大小姐。」

    雲映雪挑挑眉,也不知道這人具體到底知道了多少,從那天發現他深夜偷偷的去拜訪楚玥璃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位九皇子跟七皇子的關係似乎很不錯。

    所以面對此刻的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靜觀其變。

    身後,書房的門口出現了楚玥璃的身影,他一身騷包的白衣,臉上依然戴著那個銀質面具,眼神晦暗,薄唇輕抿,淡漠的說道:「難得雪姑娘總算的駕臨了,本王真是榮幸之至。」

    那般涼漠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來,本該是十分突兀冷然,能讓人感覺主子的不歡迎,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落在雲映雪的耳中,卻竟然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一點戲謔,一絲愉悅。

    雲映雪轉身,臉上的表情瞬間轉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笑瞇瞇的說道:「王爺言重了,是小女子應該感到榮幸之至才對,竟能夠不經通報,像自己家一樣的隨意出入肅王府,這可真是天大的殊榮啊!」

    他好像有些意外的樣子,轉頭看向站在他身旁眼觀鼻鼻觀心的安邑,看一眼,又轉回到了雲映雪的身上,依然語氣淡淡的說道:「這是應該的,能為雪姑娘提供方便,是本王的榮幸。」

    「……」雲映雪看著他,眼神中多了些探究,眼珠骨碌碌轉著,突然幾步走到他的面前,然後繞過他安之若素的進了書房,挑個順眼的位置坐下,笑瞇瞇說道,「有客人來了,怎麼都沒個丫鬟送杯茶什麼的呢?真不好客!」

    於是馬上有人送上香茗一杯,雲映雪卻任它放在那裡,動也不去動一下。

    這大熱天的,喝什麼茶呀?

    其他人也都進來了,除了楚玥修在旁邊盯著她猛瞧,笑得讓人毛骨悚然之外,另外兩個卻好像根本無視了她的存在。楚玥璃默然看書,安邑則低眉順眼的站在旁邊。

    楚玥修這傢夥怎麼剛好會在這裡的?這絕對是個麻煩的傢夥!

    雲映雪不動聲色的與他對視,心裡卻早已將他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雲……大小姐,不知你怎麼會到我七哥的府上來的?」他笑瞇瞇的問道,絕對笑得比夏日的陽光還要燦爛。

    雲映雪瞥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我不過碰巧路過,一時好奇想要見識一下王府裡面是長的什麼模樣,所以就進來了。」

    「咦?你不是去過我府上的嗎?」

    「嗯——」她擰眉,作沉思狀,然後說道,「好像是的,可現在想來,卻完全沒有信王府的印象,應該是太過普通平凡,讓人一見就忘的原因吧。」

    楚玥修一下子僵住了,手用力,用力的捏著摺扇,咬牙,切齒。

    啊啊啊,這個死丫頭,她竟敢這麼說!他的王府可是他花費了不知多少的時間和錢財去精心設置和裝扮,一直都是讓他很驕傲的存在啊啊啊!

    「那肯定是因為大小姐你眼光太高了。」

    「咦?是嗎?我還以為是九殿下您的眼光有問題。」

    「……」

    信王殿下握拳,咬袖子,端的那叫一個楚楚動人,惹人憐愛。

    楚玥璃這個時候也抬起了頭來,對站在身旁的安邑說道:「既然雪姑娘是特意來觀賞肅王府的,安邑,你就陪同雪姑娘四處走走吧。」

    安邑頓時渾身一僵,他其實從剛才雪姑娘一出現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針對他的強烈殺氣。

    他可不可以反抗一回主子的吩咐?

    不過不等他反抗,他就聽到了一個天籟之音。

    「不必這麼麻煩,正巧本王與雲大小姐還算熟,就讓本王越俎代庖一回,陪雲大小姐好好的逛逛肅王府吧!」

    九殿下,您簡直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安邑淚眼汪汪的看著雪姑娘站起來,在九殿下的陪同下逛王府去了,他還看到,在跨出門檻前,雪姑娘特意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異常的親切溫柔。

    他好像聽到有「刺拉拉」的聲音從自己身上傳來,然後渾身的汗毛全部都無風自動了起來,陰森森、涼颼颼的。

    「安邑,這件事你做得不錯。」

    耳邊突然響起主子的聲音,他忙回過頭,看到主子依然坐著沒動,目光卻注視著雪姑娘離開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

    他一激靈,忙喜滋滋的說道:「這是屬下的分內之事。」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5:12 PM

     第三十四章 好狠心啊好狠心

    肅王府參觀完畢,已是日頭西沉,雲映雪一路踢著石頭往相府的方向走去,不過心裡卻一點都不像表面的這樣平靜。

    發生了什麼事?唔,無非就是楚玥璃過敏罷了。

    前方,相府的高牆已經在望,雲映雪側過身朝後面瞥了眼,膩歪著嘴角沒好氣的說道:「你還要跟到什麼時候?」

    本是空無一人的身後小巷,突然吹起了一陣輕風,然後一個人影就那麼輕飄飄的出現在了雲映雪的面前,笑得見眉不見眼的,說道:「雲小姐這說的是什麼話?本王可是擔心雲小姐是否會遇到危險,所以就一路相送到現在呢。」

    「啊啊,那可真是多謝信王殿下關心了。」

    「不客氣不客氣。」

    「您瞧,我現在已經到家了,您老人家是不是也可以離開了?」

    楚玥修左右看了看,眨眨桃花眼,很是無辜的說道:「不知這裡是什麼地方,本王似乎從不曾見過。」

    挑眉,抽搐,雲映雪強忍著一拳揮舞過去的衝動,不陰不陽的說道:「也難怪殿下不認識,畢竟像您這麼尊貴的人物,怎麼可能去走別人家的後巷呢?」

    「唔,原來這裡竟是相府後巷麼?」他滿臉無辜,又帶著幾分狐疑的問道,「雲小姐你回自己的家,怎麼不走大門反而到這後巷來了呢?難道這是雲小姐的特殊癖好?」

    這傢夥是故意的,絕對是!

    雲映雪彎起嘴角,笑得陰測測的,終於沒能夠忍住,伸手一把抓過了他的衣襟,兩人幾乎就要臉貼臉的近了,「別再跟著我,不然我揍你!」

    「哇,人家好怕怕啊!」

    —_—

    雲映雪的腦門上「崩」的跳起了青筋,看著一臉楚楚,整個人都好像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般掛在她身上的楚玥修,抓著他衣襟的手緊了緊,另一隻手握拳,然後「砰」的一聲與信王殿下的粉嫩臉蛋來了個親密接觸。

    「啊——」

    楚玥修一聲痛呼,那雙桃花眼瞬間就濕潤了,怎麼看都不像是真的痛呼,倒像是在……申吟!

    「小映雪,你怎麼可以真的打人家呢?面對著本王這張人神共憤的俊臉,你怎麼竟能夠下得去手呢?你好狠心好狠心好狠心!」

    「……」

    眼看著雲映雪默默地又舉起了拳頭,他忙伸手來擋,表情越發的楚楚了,「小雪雪,你怎麼忍心啊啊啊?你如此肆無忌憚的動手,讓我怎麼出門見人呢?還有,後天就是我父皇的壽辰了,到時候父皇如果問起,我可是會說是你把我給打了的哦!」

    雲映雪神情不變,運動到中途的拳頭卻剎住了車,她可不想再引起皇上的注意,而且,如果楚玥修真那麼說了,她不用想像也能知道,單只是京城萬千少女的眼神,就足夠將她殺死一百次!

    所以她放開了抓著他衣襟的手,還笑瞇瞇很溫柔的為他將那被蹂皺的衣服給理順了,抬頭,無視他特別紅潤的半邊臉,恭順行禮道:「多謝九殿下送小女子回家,小女子就先告辭了,殿下也請回吧。」

    然後,站直,轉身,輕盈一躍就躍上了高聳的牆頭,再一閃就消失在了相府的高牆之內。

    楚玥修愕然看著雲映雪就這麼轉身離開了,半餉打開摺扇輕晃了起來,眉眼彎彎的很是勾人,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七哥,你確定你能讓她乖乖嫁給你?」

    「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身旁不知是誰家府邸的院牆之上,浮現了楚玥璃的身影,看著雲映雪消失的地方,伸手,摘下了臉上的銀色面具。

    鬼斧神工,風華絕代。

    信王殿下輕輕的以摺扇遮住了半邊臉,露出一雙彎彎的桃花眼,笑得很不懷好意。

    而雲映雪在回到相府之後,不久就有丫鬟來請,晚膳時間快要到了,請大小姐前往餐廳一同用膳。

    對於這般久違了十二年的殊榮,雲映雪其實是不大高興的,但面上還是表現得很平靜,把自己隨意的整理了一下,就到了「一家人」共同用餐的地方。

    雲映雪一如既往的坐在最不起眼的位置上,旁邊,雲映夢緊挨著她而坐,偶爾瞟向她的眼神,帶著小心翼翼,還有些委屈,再旁邊,父慈子孝、妻妾和睦、兄弟相親、姐妹互愛,很溫馨很愉快很其樂融融。

    飯後,雲映雪正要一如往常般的告退,卻不想雲相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叫住了她,說道:「你也準備一下,後日的皇上壽宴,你與映月和映晴一同進宮。」

    廳堂之內的所有人都一起愣了下,就聽大夫人疑惑的問道:「夫君,你說映雪和映晴也要進宮賀壽?」

    雲相並不看她,只是漠然的低頭喝茶,說道:「映雪是皇上和貴妃娘娘特地吩咐了的,你明日就要好好為她準備一番,不然若丟了相府的臉面還只是小問題,切莫惹得皇上和貴妃娘娘不快。」

    「是,妾身知道了。」儘管心裡是不高興極了,尤其聽說竟是皇上和貴妃娘娘特地吩咐的,更是如鯁在喉,可再不痛快,此事也由不得她隨性而為。

    雲映月用力絞著秀帕,狠狠盯上了雲映雪,但在雲相將視線落到她身上的時候,瞬間收斂起了神色,溫婉嫻雅,大家閨秀。

    雲相只是從她身上一掃而過就將視線落在了雲映晴的身上,說道:「映晴也不小了,就趁此機會一起進宮去長長見識。」

    「是,爹!」雲映晴喜逐顏開,沒想到她竟然也能跟爹一起進宮去給皇上賀壽,這是何等的榮幸啊!

    雲相點點頭,又說道:「你們都要聽從夫人的吩咐,不可魯莽,也不要像是在家裡這樣隨便,要做到謹言慎行,知道嗎?」

    「老爺您就放心吧,妾身一定會好好叮囑晴兒的。」三夫人連忙說道,那神情,竟似乎比雲映晴還要更加的高興。

    雲相只是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就不再言語,倒是在他旁邊的那對雙胞胎姐妹,此刻拉著他的手撒嬌道:「爹爹,珍兒也要進宮去給皇上賀壽!」

    「珠兒也要去!」

    這對雙胞胎姐妹果然是最得雲相寵愛的,至少他看向她們的時候,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笑意,伸手摸摸她們的腦袋說道:「你們兩個還太小,等過個幾年,爹爹再帶你們去宮裡玩。」

    「不嘛不嘛,爹爹偏心,只帶姐姐們去玩卻不帶我們。」

    「爹爹,我們一定會很聽大娘的話的,你就讓我們也去嘛!」

    雙胞胎開始撒嬌,大夫人直接就皺起了眉頭,說道:「行了你們兩個,還有沒有規矩?爹爹說不讓你們去,自然是有道理的,休得不聽話!」

    被這麼一說,雙胞胎頓時就安靜了下來,似乎對這位大娘甚是懼怕,只是小嘴還撅著,一副可憐委屈的模樣。

    雲相又拍了拍她們的腦袋,說道:「好了,聽話,你們不是很喜歡甜品坊的片兒糕嗎?明日爹爹讓人去給你們買許多來。現在,跟你們娘下去歇息吧。」

    雙胞胎淚汪汪的還是一臉委屈,可也不敢再撒嬌,手拉著手走到了四夫人的旁邊,期間抬頭看了雲映雪一眼,那眼神,很嫉恨。

    雲映雪微不可察的皺了下眉,隨後也就不再理會這兩人,思索起了自己的事情。

    話說,貴妃娘娘會有這樣的吩咐,她並不會感覺到有多麼驚訝,可皇上……怎麼連皇上都摻和進來了呢?她一個相府的庶女,就算身份有些特殊,也不該引起那整天國家大事都忙不完的皇上的注意啊!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5:16 PM

     第三十五章 跑路被堵

    吃了晚飯,回到小院之後,天還沒有全黑,雲映雪全無半點形象的坐在窗欞上,晃悠著兩條腿看天邊的最後一片白光。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天沒黑就吃晚飯了,吃完晚飯就睡覺了,真是無聊透頂。

    但是呢,這眼看著就又一天過去了竟然,其實她今天根本就不應該去肅王府,不去的話,就不會遇到那麼噁心人的事情,白白浪費了時間啊!

    肅王府裡的那些人全都有病,是吧是吧?楚玥修根本就是個變態,是吧是吧?

    她原本計劃好的事情,就這麼被他們給攪合得一團糟,白白浪費了大半天的時間,半點成果沒有不說,還把自己給膈應到了,這不是存心想讓她罵粗話嗎?

    想起今天白天在肅王府裡遇到的事情,她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不管是侍衛還是下人,每一個看她的眼神都透著幾分詭異,對她的態度也十分奇怪,就好像……就好像她也是他們的王爺似的。

    呃,如此比喻,實在不恰當,可真的確實有那種感覺一直一直的縈繞在她心頭,讓她這一整個白天都如同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都不敢貿然跟楚玥璃動手了。

    用力的捏了捏掌心,雲映雪眉宇間一片陰霾。

    話說,她為什麼要跟楚玥璃去擺下那麼一個賭注呢?憑什麼呀?

    又想到了剛才雲相說的那些話,竟然連皇上都特意吩咐了!

    她直覺的以為這件事肯定跟楚玥璃有脫不了的關係,後天的壽宴絕對不會是什麼好宴。

    她捏著手掌,微微瞇起了眼睛,然後忽然從窗欞上翻身進了房內,開始翻箱倒櫃的整理了起來。

    決定了,今天晚上就離開京城!

    去你妹的賭約!

    另外,她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去計劃設計無聲無息的離開相府了,就是要這麼肆無忌憚,轟轟烈烈的離開!最好還能把整個京城都攪合得一片混亂,那才好呢。

    然而,她包裹還沒打包好,突然渾身一涼,猛然轉身就看到一個白色身影正側坐在她剛才坐過的窗欞上面,一張銀色面具在天邊最後一抹亮光下閃爍著幽幽的冷光。

    「雪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裡?」

    雲映雪將手中的一件衣服放進了攤開在桌上的包裹裡面,歪著頭說道:「難道我要去哪裡,還得先向你匯報?」

    「這個自然不用,只是雪姑娘與我尚有賭約在身,現在似乎並不是能遠遊的好時候。」

    「我反悔了。」她笑瞇瞇的,說得可理直氣壯了。

    面具下,眸色微閃,「哦?雪姑娘終於發現不是我的對手了?」

    「不不不。」她連連搖頭,說道,「我只是突然發現,我為什麼要跟你賭呢?你憑借的不過就是知道了一些我的事情,就因為這個,我竟莫名其妙傻傻的拿自己的終身幸福去賭,我真是吃虧吃大發了,幸好及時的反應了過來。」

    「那麼,你決定要就這麼離開京城了?」

    「嗯嗯!」她瞇著眼笑,連連點頭,一點都沒有中途違反約定的侷促和不好意思。

    他突然就勾起了嘴角輕輕的笑出了聲來,這一笑,就是天地變色、日月無光,雖然現在這個時候,確實是不管太陽還是月亮,都沒有什麼光輝。

    「你確定你能走出京城?」

    雲映雪都不由被他的笑迷了神,心裡忽然有絲異樣的悸動,但很快她就清醒了過來,便是又塞了件衣服進包裹,渾不在意的說道:「試過才能知道。」

    他還是斜側在窗戶上,以商量的口吻說道:「如果我現在就與你在這裡動手,你猜會不會驚動相府裡的其他人?再如果,他們以此為引而知道了關於你的其他更多事情,又會發生怎樣的變故呢?」

    「我才不跟你動手呢。」

    「那你就只能乖乖的待在房裡了。」

    這個魂淡!

    雲映雪咬牙,手上動作卻不停頓,又將一些衣服、金銀、首飾及其他的一些用品放進了包裹裡面,整理妥當就背到了身上。

    楚玥璃始終靜靜的看著她,不做任何反應,一直到她背著包裹就要打開房門走出去,才突然動了起來。

    雲映雪的手還沒有碰到房門,就突然從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抓向她的手腕。

    她一個旋身讓到了旁邊,另外一隻手突然伸出拍向了身側,伸向房門的手沒有絲毫改變方向,已抓住了門閂,只需一拉,就能將房門打開了。

    卻幾乎是在同時,楚玥璃也抓住了她的手腕,忽然欺身而上從背後將她抱了個滿懷,輕輕一擋就讓雲映雪那只拍向他的手落了空,反而被他抓住收攏到了小腹前。

    此刻的姿勢很曖昧,她的兩隻手都被他抓著,一隻按放在了門上,一隻收攏放在小腹的位置,他在她身後,她在他懷裡,輕輕的呼吸就能吹起她耳邊的髮絲,吹拂在臉上,癢癢的。

    雲映雪一愣,然後忽然將身子往後倚靠,同時抬腳用力的蹬在了房門上,撞得楚玥璃後退一步,而她則整個人懸空翻轉,從他的頭頂翻了過去,也不趁機進攻,而是轉身,就朝敞開的窗戶掠了過去。

    一隻手再一次搭上了她的肩膀,將她往後拉去,她又是一個旋身掙脫了那隻手,腳尖在地上借力然後一躍而起,直衝屋頂。

    楚玥璃緊隨而上,一個翻身倒懸在了屋樑上,曲膝,腳在房樑上一蹬,便極速的朝雲映雪飛了過來,兩個人一下子就撞到了一起。

    一起落了地面,雲映雪纖腰後擰,一腳踢向他的腦袋,卻被他伸手擋下,並反手抓向她的小腿。

    兩個人就這麼在房裡你來我往,她志在離開這個房間,他只是留下她的腳步,所以兩人都沒有用上太多的內力,更沒使出殺招之類的東東,但見房內人影閃爍,衣袂飄飄,伴隨著拳腳相交的聲音,很熱鬧,也很安靜。

    終於,兩人第一次分開,雲映雪站在房間中央,似嬌嗔般的看著他說道:「七殿下,您是多麼金尊玉貴的人,何必要對小女子苦苦糾纏呢?」

    他默然看著她,聽不出情緒的問道:「做我的王妃,讓你覺得很吃虧?」

    「不不不,這是何等的榮幸啊!」她睜大眼睛,很無邪的看著他,繼續說道,「要說吃虧,那也是殿下您吃虧。您這般身份尊貴,才貌雙全,怎麼也不能配一個無才無貌無身份的小女子啊,您說是吧?」

    「本王不介意。」

    「可我會介意,只要想到往後滿朝的文武,全天下的人們只要一提起肅王殿下您,就會馬上想到您竟娶了個無才無貌也就算了,還是個身份卑微的庶出之女為王妃,定會嗤笑您,我就覺得這心如針紮,生不如死啊。」

    「……」

    她睜眼說瞎話的境界似乎又有所提升了。

    雲映雪笑瞇瞇的後退一步,再後退一步,然後忽然轉身,就朝窗戶衝了出去。

    也幸虧戴著個面具,不然肅王殿下的滿臉黑線就要昭示在人前了。可儘管滿心的無奈,他的動作卻絲毫不慢,當即動身追了上去,怎麼可能讓她就這麼離開?

    伸手就能抓到她了,卻在這個時候,雲映雪突然轉身朝他衝了過來,不等他反應,只見眼前一道白光閃過,下一秒她就跳開了幾步,舉起手中的匕首在面前,笑瞇瞇說道:「七殿下,你輸了哦,剛才只要我再稍微用力那麼一點點,你就已經死了。」

    楚玥璃伸手,摸了下有些微刺痛的脖子,低頭看去,看到指尖沾染了粘稠的血跡。

    輕勾唇,他忽然就無聲的笑開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5:21 PM

     第三十六章 賭約無效?

    雲映雪站在那兒,正在死命的撓著桌子,隨著刺耳的「咯咯」聲響,桌面上已經出現了無數的爪印,並還在呈現著不斷增長的趨勢。

    視線從那面目全非的桌面上掃過,楚玥璃也不禁心有慼慼焉的抽了抽嘴角,然後若無其事的將視線轉移。

    「卡嚓」一聲,桌角少了一塊,但她卻對此視若無睹,隨意的將手中碎木頭扔在地上,看著楚玥璃笑得可溫柔了,「王爺,您剛才說什麼來著?」

    「你先前已經說了反悔,那麼在那個時候,賭約就已經無效,所以就算你刺殺成功,也沒有用了。」

    「我說反悔就反悔了?」

    「嗯,本王同意。」

    「那我現在又反悔了,先前的賭約依然有效。」

    「本王不同意!」

    烈焰滾滾,「轟」的一聲從雲大小姐的頭頂衝了出來,燒得她再沒心情跟他去假惺惺的客套,深吸了一口氣後,突然就這麼冷靜了下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撲到床上旁若無人的睡起了大覺。

    楚玥璃眸色瞬間暗沉,嘴角也輕輕的,抿成了一條直線,看著那倒在床上背對他的身影,斂起了所有的神采,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說道:「你就那麼討厭我。」

    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就那麼平平淡淡的從他口中說出來,落在雲映雪的耳中,卻莫名的有種他很失落的感覺,讓她轉過了身去,冷眼看著他說道:「王爺這話說得可真奇怪,分明是你自己不問我意願的要我嫁給你,怎麼反倒成了我的不對?您是天之驕子,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倒貼的都是一抓一大把,何必來跟我這樣的人過不去呢?還是您覺得,這樣子逗著我玩兒很有意思?」

    他靜靜看著她,然後竟俐落乾脆的點了點頭,「確實很有意思。」

    於是雲映雪一下子就炸毛了。

    她其實不是那麼容易就會生氣的人,真的,即便是在面對那幾個特殊的人時,也不會被輕易撩撥了心緒,更不要說是在平常時候,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莫名的特別煩躁。

    「唰」一聲從床上跳了起來,頂著滿頭的怒焰,二話也沒有說一句的朝他衝了過去,出手就是毫不留情。

    良久,打鬥再次停歇,房內已是一片狼藉,也幸虧這雲大小姐的閨房一向簡便,除了床、桌子和少得可憐的兩個櫃子之外,再沒其他東西,所以再狼藉,也狼藉不到哪裡去。

    楚玥璃的身上又多了幾道傷痕,最顯眼的當數下巴上的那一道,那一下如果不是他讓得足夠迅速,差點就被掀了面具。當然,雲映雪也不整潔,傷痕倒是沒有,也不知是楚玥璃手下留情了還是確實技高一籌,不過衣服卻……呃,咳咳,肚兜都露出來了哦親。

    她渾不在意的攏了下衣襟,遮擋住半露的春光,他也伸手摸著下巴上的那道傷口,伸出舌頭舔去了沾在手指上的血跡,只見一片銀光閃爍,反襯得他唇似桃花,妖魅勾人。

    「本王決定了。」他含著手指輕聲說道,「肅王妃的位置,非你莫屬。」

    外面的天色已經很暗,基本上兩步之外就看不到人影,以雲映雪的眼力,此刻看過去,也只能看到一片銀光閃爍,以及他那格外妖嬈的嘴唇。

    忽有些口乾舌燥,下意識收縮喉嚨嚥了嚥口水。

    忙將視線移開,冷笑道:「你說是就是了嗎?」

    「當然。」

    「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你的婚事好像不由你自己做主的吧?還是你以為皇上會同意你娶一個庶女為妃?即便這個人是相府的庶女。」

    「他會同意的。」那妖魅的嘴唇輕輕勾起,似乎笑得很愉悅,但同時還散發著一股讓人不寒而慄的邪異之氣,輕聲說道,「如果他不同意,我就告訴他,你於我有救命之恩,並且早已許諾你要以身相許作為報答。」

    「你什麼時候許諾我了?」

    「現在許諾也不晚。」

    「……」

    他嘴角的弧度又擴大了些,微側頭,露出了那雙多數時間都清平無波、幽深冷冽的眼睛,只是此刻,這雙眼裡的妖邪之色如凝聚成液體般的濃重,輕輕開啟嘴唇,溫情脈脈的說道:「你不必擔心,我保證,父皇他一定會同意我娶你為妃的。」

    「我不同意!」

    「反對無效。」

    雲映雪突然又沉寂了下來,這一次沉寂得很徹底,慢慢的,濃郁的森冷殺氣一點點透體而出,很陰很冷,讓身處其中之人如同進入了九幽地獄,周圍無處不是森森白骨,沸騰血海,幽幽鬼泣,攝魂奪魄。

    這是真正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才能有的氣息,即便是征戰沙場,殺敵無數的楚玥璃也不能與她相比,而這個時候,楚玥璃突然毫無徵兆的收起了渾身的氣息,任由她的氣息將他團團包圍。

    雲映雪不由一愣,這傢夥的反應,怎麼總是這樣讓人摸不著頭腦?

    「你什麼意思?」

    楚玥璃搖頭,說道:「我是認真的,認真想了你曾提到的以身相許這個提議,真心覺得不錯。」

    「哈?」

    「所以,就讓本王以身相許來報答雪姑娘對我的救命之恩吧。」

    「不用,你只需要答應我三個條件就行。」

    「這個自然,只要你成為了本王的王妃,不要說三個條件,三十個也沒問題。」

    雲映雪又忍不住想炸毛了,手指呈爪不停的輕顫著,她真想殺了他,虐殺!

    他卻對她的惱怒視若無睹,側頭透過窗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說道:「天都已經全黑了,你早些休息吧。」

    「我從不這麼早休息。」

    「你剛才不是就打算要睡覺了的嗎?」

    「那是因為不想看到你,七殿下莫非連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都看不出來?」

    他又轉頭來看她,半餉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竟然這麼輕易的就走了?雲映雪有些意外,更多的卻是心生警惕,總覺得這傢夥絕對不會真的這麼輕易離開。

    果然,就好像在呼應著她的心思一樣,都已經走到了窗前,他又回過頭來說了一句:「千萬別想著趁機逃跑,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一旦真的逃跑了,你以後都不可能再有機會回來,而且很多人都會因此受到連累。」

    這是威脅麼?

    雲映雪冷笑了一聲,顯然並不吃這一套,「你就這麼肯定,我會為了顧全別人的安危,而犧牲自己?」

    「你不會。」你願意顧全的那些人,不需要你去犧牲就能自保無虞。

    「那你還說這麼多廢話!」

    「我只是想告訴你,若真要逃跑,以後還有機會,不必這般匆忙的捨棄京城裡辛苦多年的一切。」

    說完,他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房內,獨留下雲映雪一個人。良久,黑暗的房內傳來「卡嚓」一聲脆響,好像又有什麼遭了某人的毒手,同時還伴隨著雲映雪抓狂的怒吼:「啊,那個魂淡!」

    她要殺了他,一定,絕對要殺了他!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5:39 PM

     第三十七章 小心寧貴妃?

    第二天,大夫人果然派人將她和雲映晴叫到了她的院子裡,儘管心裡肯定是極不舒服的,可面上倒是沒有表現出來,只是略顯冷淡的指著旁邊兩套衣服說道:「時間不夠充裕,只能去外面買了兩套成衣,也不知是否合你們的尺寸,你們各挑一件都試一下,若不合身,也好馬上去換。」

    這兩套衣服,一套是艷麗的桃紅,一套是清雅的淡紫,都是以輕軟的綾羅精製而成,非常好看,當然也價值不菲。

    雲映雪一眼就看出了這兩套衣服均是出自霓裳閣,那個引領著京城潮流,貴夫人嬌小姐們競相追逐,即便是最普通的一件衣服也價值千金,一衣難求的霓裳閣。當然,對丞相府的大夫人來說,應該是不會存在這樣的情況。

    眼前的這兩套雖不是精品,但也不是最普通的那種式樣衣料,對身為庶女的雲映雪和雲映晴來說,已是難得的奢華,穿了出去絕對不會被任何人詬病,只看雲映晴在大夫人的話剛落,就撲向了她從進門就盯上的那套桃紅衣裳就知道了。

    手都已經要抓到衣服了,她才突然停下來,轉身看著雲映雪想,帶著幾分嬌憨的說道:「映晴魯莽了,應該讓大姐先選才是。」

    真假!你都已經擺出這樣的神態來了,再跟你選同一套衣服,那就反而成了她雲映雪的不對了。

    輕瞥她一眼,然後直接將手伸向了那抹淡紫色。

    果然不愧是霓裳閣出品,將衣服換好之後,即便是雲映雪這般平庸的容貌,竟也被映襯出了幾分光鮮亮麗,轉眼看雲映晴,更是被映得人面桃花,嬌媚動人。

    大小也正好合適,就像是專門為兩人量身定做的一般,只是當雲映晴換出來的時候,雲映雪的視線忽然在她腰帶的位置停留了一瞬,眸色微閃,嘴角輕抽。

    隨後,大夫人又對她們說了一同進宮後的各項注意事項,就打發我們離開了。

    回到小院後,她隨手就將那價值不菲的衣服給扔在了床上,側頭看昨天晚上就整理好的包裹,如果要離開的話,現在已經是最後的時間了,可是……

    眼眸暗沉,閃過一絲狠決之色,她還真的不走了,就看楚玥璃到底還能做出什麼事來。

    千萬別讓她再找著機會,不然她一定殺了他,到時候,不管是否會被追殺萬裡,從此浪跡天涯無歸處,她都不在乎!

    一天的時間是過得很快的,而這一整天裡,楚玥璃竟然一直都沒有出現,周圍也沒有任何一個不相干的人躲在暗中,不知是把握定了她不會就這麼離開,還是覺得她就算離開,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總之,雲映雪很不爽。

    一夜無事,然而就在將要天亮的時候,雲映雪忽然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不用轉頭她就已經看到了正有個人影,肆意悠然的坐在她房內。

    雲映雪一下子就炸毛了,二話不說,也不管那個人影到底是哪路神仙,直接從床上跳起,就朝那邊撲了過去。

    這個魂淡,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其實最讓她驚心的是,她的警覺什麼時候這般弱了,竟連個大活人進來都沒有察覺到。

    「不知七殿下於黑暗之中,偷偷潛入小女子的閨房之中,是有何貴幹?」接近了,她就看到一張泛著銀光的面具,不禁越發恨得牙癢癢。

    楚玥璃握著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手中匕首溫柔的劃開他頸側動脈的動作,但依然免不了劃破了點肌膚,一絲血跡順著脖子滑落了下來。

    「又多了個傷口。」他輕聲很平靜的述說著,對那傷口似乎並不怎麼在意,只是握著她手腕的手收緊了些,轉過頭來與她在黑暗中對視,「我只是想要來確認一下,雪姑娘是否還在相府裡。」

    「你現在確認好了?」

    「嗯。」

    「那快滾呀,還坐在這裡幹什麼?」

    「……看看你。」

    腦門上一下就跳起了青筋,手上力道也不由得更朝他的壓迫了過去,脖子上的傷口更深,血流得更歡快,周圍這一片都瀰漫起了淡淡的血腥味。

    「那請問七殿下,您看夠了嗎?」

    「沒有。所以決定要娶回府上去,好好的看上一輩子。」

    無數的青筋暴跳了起來,這個魂淡在幹什麼?難道是在對她講情話?哈?哈哈?

    而緊接著更讓她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他突然伸手,摸上了她的臉,摸啊摸,摸啊摸,就好像在摸著一隻小狗。

    一瞬間,又有無數的雞皮疙瘩從身上「唰啦啦」掉落,渾身都涼透了。

    這個魂淡!

    楚玥璃感覺到她身上的氣息忽然變了,漸漸的變成了昨天那種死寂陰森的冷冽殺氣,手上的動作一頓,輕歎了口氣便不再繼續挑逗她,但抓著她手腕的那隻手卻更加的不敢放鬆,生怕一放鬆她就真的那麼一刀切進了他脖子裡面。

    「今日進宮,你要小心寧貴妃。」他就貼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因退婚一事,楚玥辰雖得到了相府這一方勢力的支持,可處境依然有些被動,現在最簡單的解決方法就在你的身上。在宮裡,我也做不到隨時護著你,你要格外小心,尤其不要單獨的與陌生人在一起。如果實在沒辦法,你大不了答應寧貴妃的某些要求,脫離危險之後,自然由得你出爾反爾,我會一直在你身後。」

    那滿身的殺氣,就這麼被幾句話給化解了。此刻天邊出現了一抹亮光,悄悄的從窗戶探了進來,雲映雪側頭,看著近在咫尺的面具,忽然心中一動,將抵在他脖子上的匕首移了開,卻又突然伸手抓向了他的面具。

    「七殿下,您的身份早就已經公諸於眾了,就不必再整天戴著個面具了吧。面具戴久了對皮膚不好哦。」

    他直接伸手罩住了自己的面具,不讓雲映雪得逞,嘴角輕輕的勾起,說道:「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現在就可以摘下面具讓你看個夠。」

    「那不用了!」她當即罷手,退開幾步才站定,俯視著他說道,「我相信我很快就能見到的,除非你打算今天的壽宴之上,也要以面具示人。」

    楚玥璃抬頭靜看著她,不知為何,那眼神,突然間似有無數情緒翻湧了起來,然後又迅速的斂神平靜,手輕撫著臉上的面具,施施然道:「說不定真會以面具示人呢。」

    說著這話的時候,兩人同時轉頭,看向了黯淡晨光中隱約的院門,遠遠的,有腳步聲傳來,然後那院門被推開,進來了一老一少兩個丫鬟。

    她們抬頭,透過晦暗的晨光,看到有一個白影正站在窗邊隨風飄搖,如鬼魅一般靜靜的看著她們,頓時嚇得幾乎尖叫出聲,魂兒都離了一半兒。再仔細看,才發現那人原來是大小姐,似乎才剛起床,身上還只穿著了中衣。

    忙定下神來,心裡暗暗指責著大小姐實在過分,竟裝鬼嚇人,面上卻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道:「給大小姐請安,奴婢奉夫人之命前來為大小姐梳妝。」

    雲映雪瞥了她們一眼,又掃過她們手上捧著的東西,雖看得不很清楚,但不看也知道,那肯定是胭脂水粉之類,因為她這屋裡可沒有這種東西。

    當即眉頭一皺,漠然說道:「不必了,我自己會搞定。」

    「這……這是夫人吩咐的。」

    「我說,不必了!」

    「可這是夫人吩咐的,奴婢們不敢違背。」

    歪頭側目,她冷冷的說道:「難道你們一定要我說出我討厭被你們在頭上臉上摸來摸去的,才會開心嗎?」

    「大……大小姐……」

    「我再說一遍,我會自己搞定這些,不會讓相府丟臉的,就讓夫人放心吧。」說完,看都不看那個一副想要說教的老丫頭一眼,直接伸手,「砰」的一聲就將窗戶給關上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6:04 PM

     第三十八章 我七哥怎麼樣?

    「大姐你也真是的,就算你知道自己長相平凡,再梳妝打扮也不會有什麼效果,可也不該趕走了大娘派去服侍你的丫鬟啊。大娘那是關心你,你怎能這般不領情?」

    同一輛馬車內,雲映晴一如既往的諂媚在大夫人和雲映月身邊,高高興興的踩著雲映雪這個無權無勢無地位的大小姐。

    正閉目養神的大夫人睜開了眼睛,看雲映晴一眼,說道:「你少說幾句,你這般言行若是讓外人看見,丟的可是相府的臉,人都要說我相府的三小姐沒規矩了。三姐妹中你是最小的,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你來說你大姐的不是!」

    雲映晴連忙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什麼了,沒想到竟反而她自己被大娘訓斥了一頓,不由得將所有罪過都歸到了雲映雪的身上,暗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緊挨在大夫人身邊的雲映月此刻輕笑了一聲,側頭打量著靜默無語,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她無關的雲映雪,說道:「我倒是覺得大姐今日這樣打扮很是清爽呢。」

    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基於怎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來,但說的卻也是事實。

    此刻的雲映雪一身淺紫羅裙,大半青絲披散在身後,其他的束起在頭頂挽了個簡單的髮髻,插上兩三支珠釵,清爽素雅,讓她那不施粉黛的平凡容貌也因此透出了幾分清秀。

    雲映晴不悅的又瞪了雲映雪一眼,想到自己今天盛裝而行,幾乎是與雲映雪截然相反的濃妝艷抹,就已經看雲映雪不順眼了。轉頭又見雲映月也只是略施粉黛,整個人都像是那仙子般的清麗脫俗,就更覺得心裡不舒服了,有種想要回去洗把臉再來的衝動。

    雲映雪並不加入到她們的討論之中,不過雲映月卻主動的湊了上來,拉著她的手一副好妹妹模樣的說道:「大姐,你應該再在臉上施些粉,可以讓皮膚變得白一些,相信肯定還會更漂亮的。」

    這一副情景,任誰看到了都會覺得姐妹相親的。所以雲映雪也抬起了頭,臉上帶著一絲淺笑,輕聲說道:「我聽說鉛粉有毒,雖然能讓皮膚在短時間裡看上去更加的白皙粉潤,用多了卻會損傷皮膚,使皮膚變黃,顯得暗淡無光。」

    馬車裡的三個女人全都因為她這句話而臉色一僵,尤以大夫人和雲映晴的臉色最僵硬。大夫人是因為年紀不小,平常時候自然用的粉比較多,而雲映晴則是向來喜歡化濃妝。

    「大姐,您這是從哪聽說的?」雲映月也有些不自然的摸了下臉,輕聲問道。

    這次,問得絕對很真心,而且就連大夫人也不動聲色的豎起了耳朵來聽。

    雲映雪仔細想了下,說道:「偶爾在書上看到過,說那鉛粉會滲透進皮膚裡面,洗也洗不乾淨,日子長了就會讓皮膚變黃變粗糙,在某種程度上,等於是加速轉變成了黃臉婆。」

    其實二十來歲的女孩子,正是最青春靚麗的時候,那皮膚就算不做任何的修飾,看起來也是水噹噹的,何必本是蘿莉,卻偏要去扮禦姐呢?

    雲映雪突然間善心大發,給馬車裡的那三個從來都看她不順眼的女人好好的上了一堂美容養顏課,卻直說得她們進了皇宮之後還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似乎都恨不得馬上找個地方去好好的洗乾淨臉。

    當然,其實大夫人還是很快就鎮定了下來,與雲相分開之後,就帶著雲映雪三人先去後宮給太后娘娘請了安,然後便是一群貴夫人們聚在一起各種聊天,雲映雪三人則被打發到了小姐堆中,結伴觀賞皇宮景色外加交流感情去了。

    於是雲映雪又變成了孤身一人。

    她倒是一點不感到寂寞,還專門在禦花園裡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在那兒看著外面的俊男美女們爭奇鬥艷。

    今天一整個白天都會很空閒,爭奇鬥艷於是就成了今日皇宮裡的主題,一直到晚上的壽宴,將會進入到最激烈的階段,然後結束。

    定會有人滿載而歸,當然也會有人失意而回。

    頭頂突然有異響,雲映雪抬頭,就看到她背靠著的假山頂上探出了一顆腦袋,看到也在仰頭望著他的她時愣了下,然後又笑瞇瞇的朝她勾了勾手指。

    「九殿下?」

    此人正是楚玥修,他看著她,笑得好像很開心,又將手伸出到了她的面前,說道:「哎呀真是緣分啊,沒想到竟能在這裡遇到你。不過你怎麼又是這樣形單影隻的可憐模樣?要不,本王吃點虧,陪陪你?上面風景不錯,你也上來吧。」

    「怎麼好意思讓殿下您吃虧呢?」話雖如此,行動上卻是輕盈躍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藉著他手上的拉力跳上了假山,發現那上面有一個凹陷,人在那裡只需蹲下,就能將身子很好的隱藏起來,而且四面的假山,還能遮擋陽光的照射。

    這裡還真是個風水寶地,而且信王殿下的準備也非常充足,有吃的有喝的還有玩的。

    「殿下好興致,竟一個人在這裡下棋。」她隨意的坐下,看著前面的黑白子,頗有些驚訝,沒想到楚玥修竟然還會一個人做這麼風雅的事情,與她心裡對他的印象頗有些不符呢。

    楚玥修顯然很興奮,一把弄亂了棋局,將黑白子重新收回,對她說道:「我都快要無聊死了,如果不是父皇有令,我早就出宮去了。來來來,陪我下局棋。」

    「你剛才不是說你陪我嗎?」

    「那本王陪你下局棋?」他眼都不眨一下的改口說道。

    雲映雪莞爾,然後搖頭說道:「我不會。」

    整理棋盤的動作頓時一僵,他抬頭看她的眼神竟是滿滿的不敢置信,好像她不會下棋是一件多麼人神共憤的事情,半餉張嘴,下巴落了地面,「你不會下棋?」

    「很奇怪嗎?」

    他於是就膩歪起了嘴角,一臉嫌惡的說道:「那豈不是更無聊了?」

    「那我馬上離開。」

    「哎別啊。」他忙伸手,將說著就要真的離開的雲映雪給拉了回來,嘟囔道,「你就沒有點能打發時間的事情可以做的?」

    雲映雪抬頭望天,思索了下,又低頭看地,看著那沒整理乾淨的棋盤,說道:「不如,我們下五子棋?」

    「什麼是五子棋?」

    「就是……」

    反正她也正好無聊,所以雲映雪對他這樣那樣一通示範解釋,一下子就勾引起了信王殿下的興趣,當即擺開陣仗,你來我往的殺了個天昏地暗。後來,雲映雪又就地取材,跟他玩起了跳棋,如果不是因為條件有限,說不定連飛行棋都要上手了。

    看著楚玥修玩得那麼開心,她真不忍心告訴他,這一般是給小孩子玩的遊戲,當然,其實她自己也就會下這種棋而已,另外的話,象棋會一點,可下得很糟糕,剩下的就只有軍棋了,但那種棋類,這裡似乎並沒有。

    要不改天自己設計個出來?可找誰玩呀?

    「嗨嗨嗨,我說大小姐,你怎麼心不在焉的?是以為只需要這個程度就能贏了本王,還是在想心上人什麼的啊?」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笑容賤賤的,眼珠一轉,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就朝雲映雪湊過去,賊兮兮的問道:「映雪妹妹,你覺得我家七哥怎麼樣?」

    他對她的稱呼怎麼就沒有個定性呢?雲大小姐、雲小姐、大小姐、映雪、小映雪、小雪雪都被他叫遍了,現在更是連映雪妹妹都出來了。

    雲映雪涼涼的瞥他一眼,漠然說道:「我對藏頭露尾的傢夥沒興趣。」

    「哎呦,映雪妹妹別這樣嘛,七哥那也是有苦衷的。」

    怎麼看他的表情,也不像是真的為他七哥說好話,更多的反倒是幸災樂禍。

    雲映雪又看了他一眼,問道:「難道他在你們面前,也是一直戴著個面具的嗎?」

    「這倒沒有。」

    「哦?這麼說來……」雲映雪緩緩瞇起了眼睛,手中把玩著的棋子在手指間滴溜溜跳躍了幾下,嘴角輕勾,陰測測的說道,「他只是不讓我一個人知道他長得什麼模樣。」

    楚玥修眨眼,好無辜呀好無辜。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6:32 PM

     第三十九章 七殿下的臉

    「你這一整天都跑哪裡去了?」

    楚玥修剛踏入禦書房,迎面而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來自父皇的質問,他「唰」一聲打開摺扇,意興闌珊的說道:「實在是太無聊了,做什麼也不過只是打發時間而已。」

    「今天宮裡有那麼多的小姐們,難道就沒有一個讓你感覺不無聊的?」站在旁邊的三皇子笑著調侃。

    楚玥修眼神飄向屋頂,沉吟著說道:「都是些庸脂俗粉,多誰少誰都沒差。」

    另一邊的四皇子輕笑了一聲,說道:「九弟,你也該把心定下來了。」

    「四哥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呢,當年你沒遇到四嫂前,也不見你對那些個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們有多熱情啊。」

    四皇子於是馬上閉嘴,坐於上方的皇上聽到這裡也開了口,問道:「那你說說,要怎麼樣的,才不算是庸脂俗粉?敢情我堂堂大宛帝國竟會連個能讓信王殿下您看入眼的女子也找不出來?」

    「兒臣惶恐,父皇您這話說得可真是嚴重了。」

    「你就別管嚴不嚴重了,朕倒是不信,這滿朝的貴女,真沒有一個能讓你高看一眼的?」

    「父皇您說得越來越嚴重了。」楚玥修苦著臉,嘟囔道,「兒臣也只是凡夫俗子,這滿朝的閨秀,優秀的不知有多少,自然也有許多讓兒臣甚是欣賞的。」

    「那你還說都是庸脂俗粉?」

    楚玥修膩斜著眼歪著嘴角,輕輕的嘟囔了一句:「那些是精品級的脂粉。」

    「你說什麼?」

    「沒!兒臣只是認為再國色天香的容顏也終有老去的一天,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只是閒暇時候的消遣,那些精緻的花瓶,初看時誰都會眼前一亮,看久了卻會膩的。」

    禦書房內突然一靜,好像都被楚玥修這一番頗有哲理的話給嚇了一跳,半餉,五皇子突然嗤笑一聲,冷峭的說道:「聽說九弟最近與相府的大小姐雲映雪交往密切,她倒確實不是什麼精緻的花瓶。」

    楚玥修下意識的看了站在五皇子旁邊的楚玥璃一眼,輕輕佻高了一邊眉梢,摸著下巴笑得很不懷好意,嘟囔著說道:「那丫頭還確實是一點都不漂亮,本王真為她擔心啊。」

    「哦?九弟那麼關心她,我還以為是你對她有些心思呢,原來不是嗎?」

    「我倒是想,可惜那丫頭根本就看不上我。」

    又是一靜,顯然是被楚玥修的這句話給驚到了,半餉,聽三皇子輕笑了一聲,說道:「不過是個相府庶女而已,竟敢看不上堂堂親王皇子,那丫頭倒真是好大的膽子。」

    「庶女?」楚玥修眼神又往屋頂飄上去了,喃喃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是了,本王差點忘了,那丫頭早已經只是個庶出之女而已,難怪六皇兄會與她退婚,轉而選中了雲二小姐呢。」

    周圍忽然一片死寂,整個禦書房內都開始瀰漫起了詭異的氣氛,然而楚玥修卻似乎毫無所覺,依然故我的說道:「說起來,那丫頭也真是可憐,娘親死得早,父親又光明正大的寵妾滅妻,好好的嫡出大小姐就這麼淪落為了沒名沒分,母不詳,連庶女都不如的可憐丫頭,嘖嘖。」

    於是禦書房內的氣氛更詭異了,尤其以楚玥辰的臉色最為陰沉難看。

    「我相信,有人不知道珍惜映雪小姐,自會有另外的人將她視若珍寶,九弟你又何必說這麼多惹人嫌的話,徒惹皇兄們的不快?」楚玥璃終於悠悠開了口,淺笑著看向楚玥修,又掃過對面的楚玥辰,轉身朝正看得興致盎然的皇上說道,「父皇,時辰不早,該動身前往華音殿了。」

    華音殿就是今日皇上壽辰設宴的地方,此刻,華音殿內已經坐滿了人,雲映雪跟在大夫人的身後,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眼看著周圍人聲鼎沸,心思卻早已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身旁,雲映月和雲映晴的眼睛都在不停的朝大門方向飄,不止她們兩個,幾乎整個華音殿內的女子都在不時的望向門口方向,其中還包括一些已婚的夫人。

    「二姐,聽說七殿下有著天人之姿,你有沒有見到過?」

    雲映晴在小聲的問著,聽到這話雲映雪也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她現在對楚玥璃很好奇很好奇。

    不過她一眼就看到雲映月的臉色因為雲映晴的這個問題而有些難看,不冷不淡的說道:「沒見過,七殿下是皇子又是親王,豈是什麼人都能見到的?」

    「二姐說得是,我也只是有些好奇罷了,一直聽爹爹提起呢。」雲映晴也看出了雲映月的臉色不好看,當即也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轉開眼的一瞬間,一絲陰霾在臉上閃過。

    雲映雪於是又漠然的轉開了視線。說起來,楚玥辰和楚玥璃不合那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而雲映月又是未來的安王妃,聽到別人說起楚玥璃的好,想來心裡也不會痛快,更何況雲映晴還是她的妹妹呢!

    然後她又聽到雲映月在輕聲說著:「你就別多想了,南疆的巫娜公主千里迢迢前來賀壽,只怕早就已經內定了肅王妃的位置給她呢。」

    旁邊一個不知是誰家的姑娘突然插話進來,笑著說道:「映月姐姐你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那南疆公主是否當了肅王妃對映晴妹妹又不會有什麼影響,七殿下側妃位空閒,以映晴妹妹的身份,當個側妃,還是勉強可以的。」

    雲映月捂嘴輕笑,一派大家閨秀的矜貴風範,朝那姑娘頷首說道:「鳶妹妹說笑了,映晴身份低微,哪裡高攀得上?倒是鳶妹妹身世顯赫,又是嫡親的貴女,就算是與那南疆公主爭上一爭,也未必沒有獲勝的可能。」

    「嘻嘻,映月姐姐說話真奇怪,我又不喜歡七殿下,有什麼好爭的?」

    「哎呀瞧我這記性,竟忘了鳶妹妹喜歡的是九殿下,不過也不知道那南疆的公主到底是想要做肅王妃還是信王妃。」

    雲映雪托腮聽著旁邊的輕言軟語,眼神往上飄啊飄,又開始神遊天外了。然後突然,整個華音殿都安靜了下來,低頭才發現所有的人都坐直了身子,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夾雜在人群之中,她看到幾位皇子攜著家眷從華音殿外走了進來,各有風采。而在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楚玥修,正隱晦的對著她笑得見眉不見眼,身形搖晃著遮擋她的視線,就是不讓她越過他看到與他並肩而行的楚玥璃。

    眉心抽搐,雲映雪死死的盯上了他,滿臉殺氣。

    從她這個方向看過去,無論她視線怎麼變換,全都被楚玥修給遮擋了下來,只能看到一點月白衣角,隨著行走的動作而輕輕飄搖,搖出一片迤邐,點點銀光在月白衣擺上若隱若現。

    她不想看衣角,她想看楚玥璃的臉,他的臉他的臉他的臉!

    膩歪了嘴角,雲映雪站在那兒,手狠狠的握緊,盯著楚玥修的眼睛瀰漫出一片森涼的溫柔。

    楚玥修忽然打了個冷顫,然後有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微不可察的輕輕一推,推開了他的故意遮擋,將一張似笑非笑,俊美得人神共憤,形同妖孽的臉展現在了雲映雪的眼前。

    有什麼在心底轟然喧囂了開來,雲映雪小嘴微張,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那張臉,忘記了該怎麼反應。

    這張臉,眉如遠黛,鳳眸含笑,鼻若懸樑,唇似桃花,無一處不透著精緻,無一處不彰顯著他的絕代風華。眉梢一彎便如春花爛漫,嘴角一勾就是滿室渲染,似乎世間所有的風景都要隨他而動,在他的面前,明珠也只能失色。

    雲映雪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然後緩緩的輕抿起了粉唇,美眸亦是輕輕的,很溫柔的瞇了起來。

    流玥?流玥!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6:41 PM

     第四十章 鬧彆扭

    皇上駕到了,太后娘娘、貴妃娘娘也駕到了,壽宴開始了,從親王開始,群臣恭賀皇上壽辰,周邊各國使者送上賀禮了,南疆公主和太子也出現了。

    觥籌交錯,君臣同樂,壽宴進行得很順利,很歡慶,可楚玥璃卻心神不寧,如坐針氈,眼神不停的掃向雲映雪那邊,卻見雲大小姐吃美食品美酒看表演,一派悠閒,就是不將目光掃向他,連一點點的眼角餘光都沒有。

    她生氣了,他知道,可是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如果一早告訴她,他是大宛帝國七殿下楚玥璃,她肯定一早就跑得連個影子都沒有了,翻天覆地也別想再找到她。

    「唉~」

    七殿下幽幽歎了口氣,苦悶的喝一杯酒,臉上半點神采都沒有了,看上去竟分外的可憐。

    皇上已經不止一次的看向他,又看看那邊角落裡悠然自在,就是不將視線落到楚玥璃身上的雲映雪,皺眉,若有所思。

    這就是璃兒不折手段也要娶回府的女子?嗯~果然有趣!

    楚玥修以摺扇半遮著面,只露出一雙眼睛骨碌碌的轉溜著,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哎?怎麼了怎麼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七哥身邊好低的氣壓,黑暗都快要蔓延到他身上來了,啊啊,好大的壓力呀!小映雪怎麼連看都不看七哥一眼呢?難道是生氣了?那也別不理七哥啊,因此而受苦受難的可是本王!

    信王殿下不停的朝著那邊擠眉毛弄眼睛,媚眼拋得都快要抽筋了,勾引到一堆毫不相干的姑娘對他眉目傳情,卻沒有引來他想勾引之人的一個眼神。

    啊啊啊,您是我姑奶奶!

    「肅王,怎麼突然就無精打采的了?難道是這表演讓你不滿意?」

    太后娘娘的聲音突然響起,一下子華音殿內其他正在交談著的人也都停了下來,紛紛轉頭看向太后和楚玥璃。

    楚玥璃放下酒杯,抬頭淡然的看向太后,說道:「孫兒在外多年,閒散慣了,所以有些不習慣如此隆重的場面,讓皇祖母擔心了。」

    「你這孩子……哀家聽說西北那片地甚是荒涼,你自小就跑去那裡,定是受了許多苦。這次難得回京來一趟,就別再回去了吧,在京城裡待著,多好。」

    此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又聽楚玥璃說道:「勞皇祖母關心,孫兒也確實想在京城多停留些日子。」

    太后好像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些,轉而說道:「你這些年一直在外面,哀家都難得能見你一面,有件大事卻是被耽擱了下來。你年紀也不小了,不知是否有合意的姑娘沒有?」

    合意的姑娘麼?早就有了,可惜人家現在正在生氣,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楚玥璃又是幽幽的看向雲映雪,就坐在他對面的楚玥辰忽然眼神一動,也側頭看向那個方向,輕皺起了眉頭。

    丞相,御史大夫,內閣首輔三家的位置幾乎是緊挨在一起的,也不知楚玥璃一直張望的到底是這三家裡誰家的姑娘。

    楚玥璃的視線一觸就馬上收了回來,似笑非笑的掃過對面的楚玥辰,然後朝太后說道:「確實是有一心儀的姑娘,本該帶來面見父皇和皇祖母的,只是她今日正在與孫兒鬧彆扭不肯理人。」

    雲映雪突然「唰」的轉過頭去,惡狠狠的盯上了他。他想幹什麼?如果他敢就這麼把她的名字公之於眾,絕對殺了他,就算他是流玥也沒用!

    而這個時候,他竟又把眼神飄了過來,幽幽的,很是楚楚動人。

    你終於肯看我一眼了!

    儘管沒有任何言語,可雲映雪就是知道,他是這麼想的。

    當即瞪他一眼,之後又馬上把視線轉移了。

    不過楚玥璃卻如同受到了什麼鼓勵一般,整個人都忽然舒展了開來,身周的黑暗氣息一瞬間消散,臉上笑容迤邐,看得無數人只覺得驚心動魄,七殿下他……他竟然也會有這樣含情脈脈的時候?

    哦哦哦,真是妖孽啊!無數的人被他笑得忍不住心跳加速、血壓升高、頭暈目眩、眼冒金星,更有懷春少女眼神遊離,粉腮含春,面帶嚮往之色。

    七殿下好迷人!

    雲映雪卻突然打了個冷顫,認識整整十年,她竟也從不知道他會有這樣含情脈脈的時候,從沒見過。可一想到他此刻含情脈脈的對象正是她的時候,馬上就滿臉的黑線,渾身都涼透了。

    不是因為討厭什麼的,而是……突然想到了他一直以來的腹黑屬性,她失了先機,再不抗爭的話,絕對會被他拆吃入腹,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一點點。

    不過,流玥竟然就是楚玥璃。

    雲映雪盯著他,微微瞇起的眼睛,閃啊閃,閃啊閃的。

    同時,靜默了一會兒的華音殿內,突然響起一聲輕笑,然後是一個聽起來很溫文爾雅的聲音:「那是誰家女子,竟敢跟七殿下鬧彆扭?真是好大的膽子,頗有我家王妃當年的風範……絲!」

    聲音斷於抽氣聲中,雲映雪轉頭,就看到楚玥璃對面,緊挨著楚玥辰的旁邊,一個眉目如畫,秀雅溫潤的男子,正對他旁邊的女子說著什麼,神色溫柔,仔細看,還能看到他臉上一絲微不可察的諂媚笑意。

    「四嫂風采不減當年啊。」楚玥璃笑瞇瞇的看著對面說道。

    「謝七弟誇獎。」

    這裡氣氛很融洽,那邊太后的臉色卻是有些不大好看了。

    本只是個話頭,卻不想楚玥璃竟會這麼乾脆直接的承認了已有心上人,那這接下去的戲,該怎麼唱啊?

    不由得,將視線落到了楚玥修的身上。

    正在看戲的楚玥修忽然渾身寒顫,馬上察覺到了皇祖母的視線,眼角的餘光又看到了各國使者席位上的南疆公主,哦不!

    信王殿下只感覺到一陣暈眩,他剛才高興得太早了,還以為可以看七哥的好戲,卻忘記了還有南疆公主這麼一出。不行不行,得把事情引回到七哥的身上去!

    這種時候,什麼兄弟感情都是可以先讓它靠邊站的!

    可是,該怎麼做呢?

    眼看向對面的雲映雪,不如直接把她拉出來?以她的身份,皇祖母斷然不會同意七哥娶其為正妃,而七哥卻是認定了她,他再在旁邊煽風點火,這麼一來……

    沒想完,對面的雲映雪就似有所感的看向了他,那溫柔又親切的眼神,一下子就將九殿下打擊得體無完膚。

    不行不行,他若真這麼做了,不說七哥是否會顧念多年的兄弟情誼放過他,單只是雲大小姐,就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於是又將目標對準了那邊的南疆公主,不如從她的身上下手更直接些。

    如果她選中了七哥,那麼到時不用他推波助瀾,雲大小姐也會浮現到人前來了,再加上皇祖母與七哥,啊哦,定然會是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不必被捲入到風浪之中。

    但是要怎麼樣才能讓南疆公主選中七哥又忽略他的存在呢?

    又是沒等他想好,此刻打斷他的,是坐於南疆公主身旁的一男子,他作揖拜禮道:「啟稟皇上,我南疆的巫娜公主為了恭賀皇上壽辰之喜,特地精心排練了一支舞蹈獻給皇上。」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神,似不經意的從楚玥璃身上一掃而過。

    楚玥修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兩眼放光。

    看來南疆公主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七哥呢。這下好玩了,不用他做任何的推波助瀾,也不必冒著會被七哥追殺的風險,只需安靜的坐在旁邊看戲就行,唯一要防備的,就是在事態的發展過程中,七哥可能會把他給拉下水。

    所有人都看向了南疆使者的方向,看向那跪坐於桌案前,一身清冷的巫娜公主,連雲映雪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自己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怎樣的心情。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6:46 PM

     第四十一章 巫娜的選擇

    身為南疆的第一美人,巫娜公主自然有著她無與倫比的美貌和氣質。

    雲映雪坐在人群後,看著大殿中那個踩著明快的節奏舞動的身影,將每一分柔美與清爽結合了起來,直看得人目眩神迷。

    真是個美人!

    膚如凝脂般晶瑩潔白,彎彎柳葉眉下一雙妖媚勾人的美眸,筆挺精巧的鼻子下麵,是一張水潤的艷麗櫻唇,微微勾起,媚意天成,尖俏的下巴,如刀削筆刻,潤澤剔透。

    細長的脖子,精緻的鎖骨,緊身的衣裳勾勒出現飽滿的誘人犯罪的酥胸,露出一截光潔的水蛇腰,伴隨著身上頭上的配飾叮噹,她就像是那專門勾人的妖精,奪走了華音殿內幾乎所有人的注目。

    剛才安靜坐著的時候,分明一身清冷,這一跳起舞來,竟能馬上蛻變成了妖精。

    雲映雪看著她,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那偶爾掃到的眉宇之間,有著一絲淡淡的哀傷,連帶著舞姿也因此而少了幾分歡快,卻更勾人。

    一舞完畢,華音殿內又是安靜了好一會兒才陸陸續續的響起掌聲,然後逐漸熱烈,毫不吝嗇對這位即將成為某王妃的南疆公主表示由衷的讚美,南疆的那位巫尤太子面對周圍的讚美,笑得很矜持,溫柔的看著妹妹,又轉頭親切的看了楚玥璃一眼。

    伴舞們都退下了,巫娜公主獨自一人走上前,沒有因為周圍無數人的灼熱注視而慌神,走到皇上的前方,行禮道:「恭賀皇上壽筵大喜,巫娜願獻上自己以作賀禮,請皇上笑納。」

    靜,華音殿內突然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滿臉震驚的看著那個嬌美的身影,就連巫尤太子也驚得一下坐直,差點就直接跳了起來,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巫娜。

    該死的,巫娜,你在做什麼?

    他真想這麼咆哮,可此時此刻此地此景,容不得他做出這種事情來。

    剛還在想像著巫娜公主和雲大小姐的戰爭將會何等激烈精彩,眼前就突然上演了這麼一出,楚玥修都呆住了,然後轟然興奮了起來,眼中爆射而出的光芒,亮瞎了周圍無數人的眼。

    旁邊的楚玥璃更是在一愣之後,突然笑容洋溢,朝還在發呆的皇上說道:「父皇魅力依舊,絲毫不曾減弱絲毫,竟能得巫娜公主這樣的美人傾心相許,兒臣在此恭喜父皇了,今日可真是雙喜臨門。」

    楚玥修非常機靈,一聽便也緊跟著說道:「恭喜父皇。」

    他可是明白的很,不管事態如何發展,七哥都是不會娶巫娜公主的,說不定繞來繞去繞到最後還是要落到他的身上,所以他看著好戲的同時也必須得時刻防備著。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會這樣子發展,他若不趕緊的跟著七哥一起抓緊這個機會並且推波助瀾煽風點火,那他就可以去一頭撞死在柱子上等著回爐重造算了!

    而且,眼前的這一出這好戲絲毫不比他原先想像中的差啊。

    巫娜公主芳齡十八,年輕貌美,竟然……竟然無視他和七哥這兩位年輕俊傑,反而看上了他們家正在過五十大壽的父皇?哦哦哦,這實在是……實在是太刺激了有沒有啊!

    「雖然我知道咱父皇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看起來沒有絲毫五十歲老頭所應該有的模樣,最多也就能看個三十五六歲,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叫男人的魅力。可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連南疆的公主都被咱父皇給蠱惑了。聽說南疆盛產巫蠱之術,莫非父皇他才是玩兒這個的真正高手?」

    楚玥修以摺扇擋住了鼻子以下,眼珠子轉悠,在皇上和巫娜公主之間不斷飄移,灼灼生輝,口中亦是唸唸有詞,並全都落到了楚玥璃的耳中。

    七殿下笑得很愉悅,手輕輕的托著下巴,笑盈盈說道:「與父皇比起來,我們還遠不能望其項背呢。」

    「七哥言之有理。」

    這邊,兄弟兩很愉悅,很放鬆,另一邊卻截然不同,寧貴妃的臉色很難看,太后的臉色卻……似乎並沒有生氣惱怒什麼的,只是有些扭曲。

    這這這……在這裡的人都知道南疆公主是前來和親的,但都在猜測她到底是會成為肅王妃呢還是信王妃,絕對沒有誰想過她竟然會選中了皇上。

    哦天哪,這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巫娜,讓你好好的學漢語,你偏不聽,你瞧這話說得,可是讓大家都誤會了。」

    聽到巫尤太子突然這樣說,有人不由鬆了口氣,原來是巫娜公主沒有學好他們這裡的語言,才會說出這樣引人誤會的話,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卻聽巫娜說道:「不,我沒有說錯!在離開南疆的時候,巫娜就下定了決心,要嫁給這天下最厲害的男人,我覺得皇上就是巫娜所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這下說得清楚了,再清楚不過了,她就是要嫁給皇上當妃子呢!

    而且巫娜公主都這麼說了,那還有誰敢娶她啊?娶了她豈不就等於在說自己是比皇上還厲害的人?活膩味了還是不要命了?

    所有人都安靜的看著皇上,寧貴妃雖然臉都扭曲了,可就算她貴為貴妃,這裡也沒有她說話的份,唯一能說得上話的太后,竟然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旁觀摸樣。

    皇上在看著巫娜,看了很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然後,他轉頭看向楚玥璃,卻見他笑盈盈朝他遙敬了一杯酒,再看楚玥修,這小子更過分,竟直接用扇子擋住了臉,一副千萬別找我,就當我不存在的模樣。

    皇帝陛下的臉也不禁開始扭曲了起來,這個實在是不好拒絕啊!可不拒絕的話,那就只好……

    收了!

    皇上真的把巫娜公主給收進後宮裡去了,還將她封為四妃之一的淑妃,一時間,群臣恭賀,一片歡聲笑語,其中恭賀得最真心的,莫過於楚玥璃和楚玥修兩人,當然,最不真心的,也莫過於寧貴妃和巫尤太子。

    壽宴繼續,儘管氣氛變得有些異樣,但好像誰都沒有察覺到似的,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真是吃喝言談得好不歡樂。

    雲映雪突然感覺肚子有些漲,盯著眼前的杯盞看了好久,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剛才喝太多了,現在有些尿急。

    「怎麼了?」大夫人看到她的臉色不對,皺眉問了一句。

    雲映雪臉微紅,嘴角抽搐著,輕聲說道:「我想去方便一下。」

    大夫人臉色一僵,眉頭皺得更深了,不悅的瞪了她一眼,才沒什麼好聲氣的輕聲說道:「小心點,快去快回知道嗎?」

    「是!」

    她當即小心的溜了出去,本就是坐在角落裡,倒也沒什麼人注意到她,可沒什麼人,不代表就沒人,至少某人是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還是眼睜睜看著她小心溜出門外的。

    於是也找了個由頭,溜出去了。

    「雪兒。」

    雲映雪渾身舒暢的從茅房裡走出來,心裡還在評判著皇宮就是跟別的地方不一樣,連個茅房都建造得金碧輝煌,沒有一絲異味不說還香噴噴的,迎面卻傳來了一聲很柔情蜜意的呼喚,頓時渾身一哆嗦,臉色也跟著僵硬了。

    抬頭,就看到楚玥璃跟個神仙似的站在那裡看她,笑容溫柔,神情專注,絲毫不覺得在茅房門口對著一個剛從茅房裡出來的女子擺出這麼一副姿態,很變態。

    儘管這茅房不是普通的茅房。

    雲映雪的手指抽搐著,強忍住想要一把掐死他的衝動,將目標對準他的衣襟用力抓了上去,然後扯著他就朝旁邊陰暗僻靜的黑暗裡走去。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6:53 PM

     第四十二章 特別疼

    這兒離華音殿不遠,隱約的還能聽到從那裡傳來的音竹之聲,遠處的燈光照射過來,照出一片影影綽綽,幽幽如鬼魅。

    而就在這樣的幽靜之中,從一巨大柱子後的陰影裡突然傳出了一聲比鬼魅還要更加幽冷的聲音:「好玩嗎?」

    這話裡分明是帶著幾分笑意的,可聽在耳中卻格外的森冷。

    緊跟在這個聲音後面的,是一個男子輕柔的聲音:「嗯!」

    接著是「彭」的一聲重物擊打在人體上的悶響,伴隨著男子的悶哼和抑制不住的沉悶咳嗽,那幽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哦,很好玩啊。」

    躲在這柱子後面的,自然是雲映雪和被她拖到這裡來的楚玥璃兩個人,此刻,楚玥璃背靠柱子被壓制著,雲映雪站在他的前面,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一手抓著他的衣襟不放,另一隻手握拳,眼看著又要去跟他的肚子親密接觸了。

    他忙伸手抓住,專注的看著她,眼神溫柔得都要溢出水來了,輕聲說著:「雪兒,我不是要故意騙你的。」

    「我知道,你是有意的。」她瞇著眼笑得陰測測的,咬牙說道,「我真笨,你在我面前整天的戴著面具,我就想到了你可能會是我認識的人,只是沒有想到你的身上,因為你改變了體型,而我也沒有想到你會縮骨功這件事,更沒有去刻意的試探,所以我一直都沒有能把你給認出來,流玥,楚玥璃!」

    「對不起。」

    「不必!你再縮起來。」

    「什麼?」

    「我讓你現在施展縮骨功,改變一下你的體型呀。」

    她放開了手,環胸站在他面前,笑瞇瞇的好溫柔,楚玥璃卻突然間心拔涼拔涼的,忍不住瑟縮了下,小心問了一句:「你要做什麼?」

    雲映雪捏捏拳頭,笑得見眉不見眼的,說道:「我聽說,那樣的狀態下,被打的話會感覺特別疼。」

    「……」

    「乖,我迷上了你的那個體型,再讓我看看唄。」

    楚玥璃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忽然站直身子,在雲映雪的注視下,從他身上傳出了一陣「辟裡啪啦」的聲響,轉眼間,他還是他,可那體型卻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改變的並不明顯,但看上去,要稍微瘦了些。

    雲映雪一呆,他還真縮啊?

    「雪兒,打完之後,是不是可以消氣了?」

    「你做夢,耍著我玩兒了這麼久,這樣就想讓我原諒你?」

    楚玥璃默然,輕握住了她的手,說道:「雪兒,我是認真的。我從沒想過要騙你,可是我也知道,如果我先告訴了你我的身份,那麼你就一點機會都不會留給我,定會逃得遠遠的,巴不得一輩子也不要再跟我扯上關係。」

    他的眼神很認真很專注,就這麼定定的看著她,眉宇間還有絲掩藏不住的低沉失落,幽幽的,讓人分外在意。

    雲映雪怔忪的看著他,忽有些不知所措,慌措的移開了視線,因為他似乎並沒有說錯。

    楚玥璃又朝她走近了一步,兩人就幾乎是緊貼在了一起,他低頭凝視著眼神遊離不定的女子,依然緊握著她的手,另一隻手則撫上了她的髮絲,柔聲說道:「雪兒,給我個機會好嗎?讓我給你證明,有些事,或許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

    她抬頭,靜靜的與他對視,看到了他眼裡的溫柔專注,也看到了他的期待,她的心情一點點放鬆了下來,嘴角微勾,輕輕的軟軟的說道:「不好!」

    「雪兒……」

    她卻不再理他,直接從他懷裡退了出來,就要朝華音殿的方向走去。轉身的瞬間,她的眼角眉梢皆輕微的揚起,瀲灩如水墨般在面上渲染了開來。

    有些事,如果是你的話,也許就不需要證明。

    「雪兒,還打嗎?」

    身後傳來他帶笑的聲音,她頓足,回頭瞥了他一眼,正想說「先欠著」,卻在此時突然轉頭看向了黑暗中的某處,又與楚玥璃對視一眼,兩人極有默契的閉上嘴,然後小心的朝那個方向摸了過去。

    那裡距離他們先前所在的地方很近,雲映雪躲在一根無比巨大的柱子頭面,探出一個腦袋看向前面黑暗的牆角處,楚玥璃就在她的身後,與她一起探頭張望。

    剛才他們就聽到了似乎很激烈的爭吵聲,現在看去,竟發現那是南疆的公主和太子,兩人面對面站著,壓著聲音吵得很凶,只可惜雲映雪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有一陣「嘰裡咕嚕」不停的在耳邊繞來繞去。

    這應該是他們南疆的語言吧。

    「你能聽懂嗎?」她輕聲詢問著趴在她頭頂上的那個腦袋。真是不好意思,她雖然會說多國語言,可惜那些語言在這個世界全沒半點用武之地,還不如隨便一種方言來得更實用。

    頭頂一陣沉默,她不由驚訝的抬頭,昏暗中,看到他眉頭輕鎖,神色說不出的古怪。

    一愣,忙曲起手肘戳戳他,輕聲問道:「怎麼了?」

    他忽然與她貼得更緊,讓她不得不懷疑他只是想要趁機佔她的便宜,可現在又不能鬧出什麼動靜來,只能手肘往後,用力撞他的肚子。

    他不理,反而連同她的手一起,用力的抱進了懷裡,臉就貼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巫尤在指責巫娜擅作主張,竟擅自捨棄肅王,將自己獻給了皇上。巫娜說她是南疆公主,所以她獻出自己的身體,但別再指望她還會為他們做別的事情。還說,她已是不幸的女子,南疆為了逼迫她來大宛和親,殺了與她的青梅竹馬的心上人,既然肅王都承認了他已有意中人,她就不會做出同樣的破壞別人幸福的事情。」

    「殺了她的青梅竹馬?」刻意忽略他特別加重了語氣的那句「肅王承認了他已有意中人」,她只關心其他的。

    幽幽看了她一眼,他貼在她耳邊輕輕廝磨著,回答得很敷衍,「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其中還有責任、義務、身份之類的話語,沒什麼特別的。至於那青梅竹馬,回頭我們可以去好好查一下。」

    「你先前就沒查過這位南疆公主?」

    「查是查過一點,不過具體的記不清了。」他在她臉上磨蹭著,心思明顯不在她的問題上面。

    雲映雪不由得滿臉黑線,在他懷裡扭了扭身子,側頭盯著他道:「你別太過分啊,放手!」

    「又不是沒抱過,以前你還會主動奔我懷裡來呢。」

    「那是以前,現在我決定要跟你劃清界限。」

    「重新開始?」

    「滾!」

    他摟在她腰上的手忽然一緊,抱著她縮回到了柱子後面。原來那邊兄妹的爭吵已經告一段落,巫尤返身回了華音殿,而巫娜卻還站在那裡,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然後伸手摀住自己的臉,蹲在地上嚶嚶哭了起來。

    「我們也回去吧。」楚玥璃在她耳邊輕聲說著,然後也不等她反應,直接抱著她就到了華音殿門口。

    殿內人聲鼎沸,雲映雪一下從他的懷裡跳了出來,轉身瞪了他一眼,才若無其事的進了華音殿,然而她忽略了身後的那個人,其他人卻是絕對不會忽略的。

    所以當雲映雪和楚玥璃一前一後踏入華音殿內的時候,本是喧鬧的殿內突然安靜了些,無數的眼神齊刷刷落到了他們兩人的身上。

    雲映雪眉頭一皺,然後低眉順眼若無其事的走回到位置上。楚玥璃則笑得分外妖嬈,同樣無視各異的眼神,施施然落了座。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2 07:00 PM

     第四十三章 七殿的心上人

    拜楚玥璃所賜,接下去的壽宴,雲映雪儼然成為了華音殿內最受關注的人之一,其中的待嫁閨秀特別多,另外,寧貴妃也不止一次的看向了她,眼神甚是詭異。

    她今天白天幾乎一整天都和楚玥修躲在禦花園的假山頂上,所以並沒有遇到任何不相干的人,其中可能也會包括寧貴妃的人。而晚上的壽宴進行到現在,出了個南疆公主,寧貴妃恐怕也暫且的把心思都放到了那上面,一直到剛才她與楚玥璃一起進來。

    「大姐,你怎麼會與七殿下一起進來的?剛才你們……」

    雲映晴湊過來好奇的問道,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嫉妒,而隨著她這一句,周圍的人都紛紛豎起了耳朵來聽,就連大夫人和雲映月也將視線轉了過來。

    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呢?說只是與七殿下偶遇?她們肯定不會相信。那麼……

    雲映雪低垂著頭作扭捏狀,用內力憋出了臉上的兩抹紅暈,水眸盈盈含羞帶怯,說道:「剛才……剛才七殿下不是說他有了意中人嗎?我覺得,那個人可能是我,才會我剛一出門,他也跟了出來。」

    周圍能聽到她這句話的一圈忽然陷入到了詭異的氣氛之中,所有看向她的眼神都好像是在看白癡,終於有人忍不住嗤笑了出來,捂著嘴憋笑憋得漂亮臉蛋都扭曲了。

    「你竟敢說你是七殿下的心上人?噗~你也不拿面鏡子照照你自己,長成這幅模樣,也妄想七殿下會看上你?」

    「就是,不過就是碰巧七殿下也出去,與你遇到了而已,虧的你竟能想成這般模樣。」

    「七殿下乃是人中龍鳳,能被他看中的女子,定也是風華絕代的。」

    「就是……」

    雲相皺眉回過頭來,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大夫人於是低聲將事情如此這般的與雲相說了一遍,惹得雲相眉頭連皺,冷冷看向了雲映雪,道:「你給我安分點,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

    周圍的人也都閉上了嘴,只是看著雲映雪的眼神依然充滿譏誚,連雲映晴都不屑的撇著嘴角,雲映月更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直接移開了視線。

    雲映雪低頭淺笑,不知怎麼的,突然就心血來潮的有些衝動,輕笑著說道:「如果我剛才說我與七殿下只是在外面偶爾遇到,你們也定然不會相信的,反而會懷疑我與七殿下之間有著什麼。所以,你們實在是不配嘲笑任何人。」

    此話一出,周圍再一次的陷入到詭異的安靜之中,就連雲相也眉頭輕皺,眼神古怪。

    「大姐,你在胡說些什麼?」雲映月皺眉看了她一眼,然後又轉頭看向旁邊的那幾位矜貴小姐們,笑著說道,「我這大姐一向性子古怪,也不會說話,得罪了各位,可千萬別生氣啊。」

    得到了各府小姐的諒解,又得到了丞相父親讚許的眼神,雲映月淺笑著轉頭看向雲映雪,卻在接觸到她眼神的剎那,笑容忽然僵硬。她總感覺,雲映雪此刻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小丑,在譏誚嘲諷中還帶著一絲絲的憐憫。

    這算什麼?她竟然被雲映雪憐憫?

    似乎是這邊的響動大了些,竟引起了幾位貴人的注意,太后注目看向這裡,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那兒怎麼特別熱鬧?」

    「回稟太后,雲相府的大小姐竟然說她是七殿下的心上人,剛才七殿下是看到她出去了才會緊跟著出去的,您說好笑不好笑?」

    雲映雪臉色突然一沉,轉頭冷冷的看向旁邊那在笑瞇瞇的朝太后回稟的女子,這個被雲映月稱呼為鳶妹妹的御史大夫家的嫡三小姐。

    這本只是件可以一笑置之的事情,但被她這麼一說,卻是變了幾分味道。

    聽說她很是得太后的喜愛,所以才敢在如此場合下這麼說話,而隨著她的話,雲映雪再一次成為了華音殿內所有人的焦點,楚玥修更是直接一口酒噴了出來,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扭曲!

    雲相正要說些什麼,太后卻看了雲映雪一眼後,轉頭看向楚玥璃,笑問道:「肅王,你倒是來說說,這雲大小姐的話,是不是真的?」

    楚玥璃笑得異常燦爛,看了雲映雪一眼,無視她的擠眉弄眼,大打暗號外加各種無聲的警告,抬頭看向太后,輕啟薄唇,很軟很柔的說了三個字:「是真的。」

    雲映雪於是一頭磕在了桌子上,其他人的反應自然也是各不相同,不過絕大部分還是差不多的,那就是驚駭,不是驚訝而是驚駭啊!而幾位皇子,除了楚玥修之外,其他的相互對視幾眼,然後幾乎同時想到了先前在禦書房內,楚玥璃最後說的那句話。

    什麼有人不知道珍惜雲映雪,自會有另外一個人將她視若珍寶,莫非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尤其楚玥辰的臉色最精彩,那看向楚玥璃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雲映雪眉心抽搐,低頭盯著桌面,不去管楚玥璃,也不去理會旁邊那些剛才還在嘲諷著她,此刻卻也只能驚駭的瞪大眼睛的小姐們,一直到她聽到太后娘娘的呼喚,才勉為其難的抬起頭,走到了太后的面前。

    剎那間,她就像是那供人觀賞的猴子,卻還得露出溫順無害的表情。

    「原來肅王竟喜歡這樣的,難怪對著這滿殿的國色天香無動於衷呢。」

    雲映雪終於聽到寧貴妃開金口了,儘管一開口就是這樣不好聽的話,可雲映雪卻奇異的鬆了口氣,就好像是等候多時,終於等到了。

    而她現在,不需要開口。

    楚玥璃盈盈笑著,並不理會寧貴妃的叫囂,而是看著太后問道:「皇祖母,您覺得如何?」

    太后拉著雲映雪仔細看了看,說道:「模樣雖普通了些,但這通身的氣派倒是不俗,而且既然能中肅王的意,想來定是有不同凡響之處。」

    雲映雪淺笑而立,儘管心裡已經將楚玥璃給釘到了火刑架上,面上卻是不能現在就表現出來的,又聽到太后娘娘竟這麼說,頓時雙目越發的無神了。氣派?太后娘娘,您從哪裡看出了我的不俗?

    寧貴妃因為被楚玥璃無視而臉色難看,不過好像現在誰都沒有時間去理會她,就連皇上也在打量著雲映雪,這個讓璃兒對他這個父皇進行威逼利誘,讓他找機會取消了她與楚玥辰之間的婚約,並言明非她不娶的女子,眼中精光閃爍,轉而看向楚玥璃,道:「璃兒,你想如何?」

    只是這樣一句話,就足可看出皇上對楚玥璃的寵愛。楚玥辰頓時眸色暗沉,當初他想要退了與雲映雪的婚事轉而娶雲映月為正妃,不知請求了多少次才有的結果,然而對於楚玥璃,父皇從來都不吝他的寬容和慈愛。

    雲映雪微微側頭看向楚玥璃,嘴角微勾,眼含笑意,很溫柔很溫柔,溫柔得楚玥璃脊背發冷,差點就要乖乖就範了,但在最後時刻還是將她的眼神忽略,神色鄭重的站起來,然後朝皇上深深的拜了下去,道:「請父皇賜婚!」

    皇上還沒回答,就有大臣站了起來,啟稟道:「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小女能得七殿下的憐惜是她的福分,只是小女身份卑微,如何能夠配得上七殿下?」

    這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竟然就是身為雲映雪父親的丞相大人。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3:46 PM

     第四十四章 相府養女?

    雲映雪抬頭看了雲相一眼,神情漠然,就好像只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般,看一眼就又馬上移開了視線,轉而看向其他的方向。

    本來就是陌生人,她到這個世界十年,除了楚玥辰退婚事件之後的這段時間,與他見的面總共加起來還不足雙手之數,平均一年一次也不到,甚至是比陌生人還要不如一些。

    其他的人,臉色也都很精彩,雲映雪一掃而過就不再理會,繼續低眉順眼的。

    隨著雲相的話音落下,寧貴妃的聲音也緊跟著響了起來,「肅王你真是糊塗了,就算你真心喜歡,卻又怎麼能娶個庶出之女當正妃呢?」

    楚玥璃直起身子,看著笑得一臉親切的寧貴妃,沉吟著說道:「所以,六皇兄才會退了這樁自幼訂下的婚約嗎?」

    寧貴妃的笑容徒然僵硬,楚玥辰也抬頭看了眼他的母妃,母妃今晚似乎有些急躁了。

    而楚玥璃的這句話一出,就連雲相都一時無聲,畢竟雲映月雖然即將成為安王妃,並且朝中之人想來也不敢對這件事多說什麼,可畢竟,是不怎麼光明正大的。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七殿下怎麼竟會看上雲映雪那丫頭的?

    楚玥璃抬頭朝雲映雪笑得風情萬種,無視她溫柔笑臉下的森森眼刀,低頭輕理著袖子,施施然說道:「不管我家雪兒現在的身份如何,本王卻始終認為,她才是最尊貴的大小姐,我定會將她用八抬大轎娶進門。」

    雲相頓時臉色一沉,沉聲問道:「七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

    其他的官員皆都小心的保持了沉默,儘管他們都覺得七殿下的那句話是話中有話,但他們可不敢表現出他們聽出來了的樣子,可終究還是會有人不懼怕丞相大人的。

    比如,御史大夫崔宏,他就這麼在這滿堂冷凝的氣氛中笑出了聲來,摸著鬍子說道:「七殿下說得也不無道理嘛,臣倒是覺得七殿下與雲大小姐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雲映雪側頭看了過去,輕輕凝眉,她應該沒有得罪過這麼一個大人物吧?怎麼他盡說這種話呢?

    楚玥璃笑得像隻狐狸,忽然從袖子裡拿出了一封信,對著雲相說道:「丞相大人,本王這裡有封信,來自帝師大人。他讓本王替他向你道聲謝,多謝你這十多年來對他外孫女的悉心照顧,等過段時間,他會親自進京將他外孫女帶回去,認祖歸宗。」

    「你說什麼?」雲相再保持不住冷靜,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有驚訝但更多的是憤怒,「什麼認祖歸宗?映雪是我的女兒!」

    低頭貌似很認真仔細的看了那信一會兒,楚玥璃狐疑的說道:「那這是怎麼回事呢?這信上分明說雲映雪是帝師大人的親外孫女,她父親也恰好姓雲,只可憐父母早逝,身為外祖的帝師大人又因為當年的事而無暇照顧外孫女,所以就暫且將她收養在雲相府中。信上還說,帝師大人就那麼一個女兒,當年將女兒嫁出去的時候,他女婿還答應他們生的第二個孩子,無論男女,都會過繼到蒼家,可惜沒等到那個時候,就雙雙過世了。」

    雲相的臉色已經不足於單單以陰沉來形容了,楚玥璃卻視若無睹,笑得很無邪的看著他,說道:「可雲相你剛才卻說雲映雪是你的女兒,那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不是帝師大人的外孫女?或者,雲相倒是說說,雲映雪是您哪一房妻妾所生?」

    雲映雪母親的名字早就消失在了雲家族譜之中,這讓他怎麼說?

    當年帝師大人整個家族都被牽扯進了那件事情之中,雖然後來查清真相還了帝師大人的清白,可那一次變故已經讓帝師府落魄得不成樣子,之後即便皇上親自去相請,他也再不願回到朝堂之上。

    所以那個時候,雲相雖曾想過要恢復雲映雪母親的身份,可也只是在腦海中閃了那麼一下而已,畢竟帝師不再回來,那麼他再德高望重,也對他造不成多大的影響,石郡王府卻是實實在在的一方權勢,為了一個已死之人而得罪石郡王府,顯然是得不償失的。

    卻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發生眼前的這一幕。

    雲映雪的母親被從族譜中除名,就等於是被休棄,與他再無半點關係,但她的女兒依然是她的女兒,帝師當然可以這麼說,但雲相卻怎麼也回答不出楚玥璃的那個問題。

    回答什麼?說他就是帝師大人口中的那個女婿?

    雖然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可他說了這話之後呢?該如何收場?雲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有些事,就算早已人盡皆知,但只要不直接說出來,那麼以他現在的身份,就等於是沒有那回事,可一旦說出了口,那麼絕對會有不少人願意來讓他狼狽不堪,顏面盡失。

    丞相,並不是真的一人之下,就可以藐視除那一人之外的所有人。

    帝師,只是這麼兩個字就可以看出那該是怎樣德高望重的一個人,即便他早已經脫離了朝堂,即便他現在可能無權無勢,但卻依然尊貴無比,任何人,包括皇上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的行禮。

    雲映雪低頭皺眉,努力回想著有關於這位外公的事情,可能想到的真的不多,因為她畢竟不是真正的雲映雪,這十年來又是一次都沒有見過,甚至都沒怎麼聽人說起過,她自己也沒怎麼刻意的去調查過這些事情,所以……

    可是,這位帝師大人,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呢?

    她在腦海中努力想像著,能當皇帝的老師,那該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羽扇綸巾?呃,那是軍師的形象。不過定然是一個很儒雅和煦,還可能會有那麼點道骨仙風的人。

    可有件事讓她很在意,楚玥璃剛才說了,蒼家。於是她腦海裡突然就蹦出了一個形容猥瑣的老頭,不由得嘴角抽搐,眉心亂顫,心裡那點不怎麼好的預感,不知怎麼的,就突然越來越強烈了。

    楚玥璃好像知道很多事情,卻都瞞著她呢。

    正與雲相對峙著的楚玥璃突然感覺有一陣寒流,「刺拉拉」的響著,迅速蔓延遍了全身。

    哎?怎……怎麼回事?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3:47 PM

     第四十五章 奉天承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帝師之嫡親外孫女,相府養女雲映雪溫婉賢淑、蕙質蘭心,與七皇子肅王情投意合,實乃是天定姻緣……只待帝師回京,便即刻完婚,欽此!」

    她成了相府養女?!還要與楚玥璃完婚?

    這個世界玄幻了。

    雲相終究是輕易的放棄了她這個可有可無的女兒,儘管這個女兒將會成為肅王妃,可他已經有一個即將嫁給楚玥辰為安王妃的女兒,多個肅王妃反而不是什麼好事,因為是個人都知道安王和肅王不合。

    帝師?那個人早已經是昨日黃花,身份再尊貴也掩飾不了他的無權無勢,除非他突然改變主意想要重新入朝,不然那就只是個空頭銜,其他的什麼都不是。甚至,他都已經有一隻腳踏進了棺材裡面,還能如何?

    雲映雪與楚玥璃並肩站立在一起,無視雲相的森冷,大夫人和雲映月的扭曲,雲映晴的嫉妒,寧貴妃的陰沉,楚玥辰的探究,以及其他諸位王爺和大臣們的神色各異,只死死盯著他手中的明黃卷軸,銀牙暗咬,波濤暗湧,藉著衣袖的遮擋,食指與拇指用力,狠狠的掐在了他的大腿上面。

    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徒然僵硬了身子,對著前來恭賀的大臣們春風得意的笑容,也略微有些扭曲,雲映雪頓時一陣暗爽。

    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下,然後在寬大的衣袖下,他握住了她的手,並在她掌心輕撓了兩下,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雪兒,先別鬧可好?等回去後,我任你處置。」

    雲映雪鬆開了手,並同時將他的手給用力甩到一邊,靜靜的站在他身邊繼續作羞澀矜持狀。

    今年的壽宴真的是特別熱鬧。

    本來嘛,五十大壽就不比往年,再加上本以為會是某位皇子的王妃的南疆公主成了後妃。給皇子賜婚就賜婚吧,竟還把相府的大小姐變成了相府養女,連銷聲匿跡了多年的帝師大人都跟著冒了出來。怎麼能不熱鬧?

    賜婚之後,雲映雪就沒有被允許回到相府眾人那邊,而是被太后拉著坐到了她旁邊,那叫一個如坐針氈啊。不過她相信,她如果回到原來的座位上面,定會更加的如坐針氈。

    一直挨到壽宴結束,終於是再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可對雲映雪來說,壽宴的結束似乎並不是她今天的結束。

    「太……太后娘娘?」

    為什麼她會被太后娘娘拉著穿行在後宮之中?雲映雪感覺今天從踏進這個皇宮開始,所發生的事情就沒有一件是在她控制範圍內的。好不容易結束了,卻為什麼她不回去相府,反而是還要在皇宮裡多待一段時間的架勢?

    太后拉著她的手一直往前走,聽到她的話連頭都不回一下,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放心吧,我已經讓人去跟雲相說了,哀家看著你就覺得喜歡,想要讓你在宮裡陪老婆子幾天。」

    雲映雪頓時覺得這生活好黑暗,看著眼前的太后娘娘,很慈祥很和藹很可親,可雲映雪卻覺得她根本就看不懂這位老太太,這位在深宮中摸爬滾打了一輩子,深得皇上和諸位皇子們愛戴,聽說就連先皇在世時都對其敬重有加的太后娘娘,讓她感覺到了危險。

    她為什麼要特意的留她在宮裡?

    太后好像察覺到了她的戒備,不由看她一眼,似有嗔怪,說道:「哎呀,你這孩子怎地這麼重戒心?哀家又不會吃了你,怕什麼?哦到了,快去吧。」

    她忽然將她往前一推,推進了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的楚玥璃懷裡,笑著說道:「哀家的任務算是完成了,璃兒你打算怎麼感謝皇祖母?」

    他拉著雲映雪的手,躬身道:「謝皇祖母,孫兒改日定當送上謝禮。」

    「行了,你能來多看看哀家,哀家就滿足了。」

    「那孫兒恭敬不如從命。」

    「……」意思就是說,謝禮沒了?

    看著那兩個人攜手離開,太后又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在宮女的攙扶下轉身離開。

    而另一邊,雲映雪被楚玥璃帶著直接離開了皇宮。

    在馬車內,左右無人,她終於不再繼續忍耐,直接跳起來就朝他撲了過去,雙手死死的抓著他的衣襟,咬牙切齒道:「你能把所有的事都給我解釋清楚嗎,肅王殿下?」

    她已經忍了一個晚上了哦,他要是敢跟她打馬虎眼,她就一巴掌抽過去!

    他不掙不紮的任她撲,手臂一伸摟上她的腰,頓時就將她抱了個滿懷,並在她挑眉發飆的前一秒,及時開口道:「你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嗎?」

    「砰」的一拳,毫不猶豫的沉沉落在了他臉上,讓他知道她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他最好能及時糾正,不然的話……

    她的一隻手已經摸在了他脖子上,隨時可以用力掐緊,面上更是連那假得讓人發冷的笑容都給直接省略了,明明白白的寫著「我很生氣」這四個字。

    他雙臂收緊,輕聲說道:「雪兒,反正你現在也沒有喜歡的人,不如就嫁給我吧。我只是想要近水樓台先得月,一直一直的在一起,說不定你就會變得喜歡我了。」

    於是,拳頭與臉再一次的親密接觸了,她磨著牙吼道:「誰問你這個了?我讓你解釋的是我外公的事!」

    「哎?你不是因為我不經過你同意,擅自請求父皇下旨賜婚這件事才生氣的?」他竟然問得一臉無辜,眼底更是湧起了掩飾不住的驚喜,使得整張臉都在一點點的放光發亮。

    雲映雪忽然臉上一熱,好像這件事她也該表示一下生氣的,可事實上卻好像並不怎麼生氣。

    於是抓著他用力的搖晃了幾下,晃得他後腦勺「咚咚」的撞在馬車壁上,怒道:「你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肅王殿下被撞得眼前直冒星星,忙用力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看著她臉色紅潤,目含惱羞之色,他忽然間心情飛揚,二話不說,直接就這麼低頭親了下去!

    「唔……唔唔……」

    她用力掙紮,他卻死死的壓制著她,雙手雙腳如麻花般,直糾纏得她動彈不得。

    不管過後是會被虐殺還是坑殺,先親完了再說!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3:48 PM

     第四十六章 厚顏無恥

    「雪兒,你其實也是喜歡我的吧?」楚玥璃攤著四肢躺在馬車底板上,任由雲映雪坐在他身上使勁兒的掐他脖子,即便被掐得氣息不順,臉兒都紅撲撲的了,也依然笑得渾不在意,再仔細看,似乎還頗有點心滿意足。

    雲映雪聽得手上越發用力,狠狠掐著他的脖子「咚咚」的搖晃著,咬牙切齒道:「是啊是啊,我好喜歡你哦,喜歡得恨不能夠殺了你!」

    「那你就殺吧,我不會反抗的……咳咳!」他的聲音因為被掐住了脖子而顯得有些沙啞,臉色越發通紅,但他真的沒有任何想要反抗掙紮的意思,就那麼連動都懶得動一下的躺著,任由她掐得他呼吸困難。

    眉心抽啊抽,他越是這個模樣,雲映雪就越是滿心陰鬱,手上持續用力,但是她難道能真的殺了他嗎?可這該死的魂淡……突然的,她有些莫名的委屈。

    如果他只是楚玥璃,她絕對下得了手,可他偏偏還是流玥!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楚玥璃眼神變得輕柔,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的將其從他脖子上扳開,再腰腹用力坐了起來,一下子,兩個人的姿勢就更曖昧了。

    雲映雪俏臉微紅,嘴角一抽,但愣是就那麼坐著不離開,並且還握起了拳頭,一點都不輕柔的揮舞到了他臉上,「砰」的一聲。

    他忙將她的手給抓回去,如此近距離的看著她,神情忽然變得很認真也很溫柔,輕聲說道:「雪兒,如果我惹你生氣了,要打要罵都隨你,我從來不會反抗也不會回嘴,以後也不會。但是雪兒,就算你真要殺了我,就算現在或許不是什麼好的時機,我還是想跟你說,我愛你,愛了很久很久。」

    她突然就這麼安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他,然後低斂下了眉眼,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楚玥璃不禁有些惴惴,將她抱得更緊,互抵著額頭輕喚道:「雪兒?」

    映雪依然沒聲響,只是將手從他的鉗制中掙脫出來,然後突然抱住了他。

    楚玥璃頓時渾身僵硬,心中又驚又喜,好久才一點點緩和了下來,反手用力的將她緊緊抱緊。他覺得他從不曾有過這樣的激動驚喜,忍不住側頭輕吻她的髮絲,輕聲呢喃著:「雪兒,我愛你。」

    「嗯,我知道。」很久之後才從他胸口傳來她悶悶的聲音,頓了下,又說道,「你表現得那麼明顯,連紫筠他們都知道了,我又不是瞎子。還是你覺得我喝醉了就會連被人偷吻這種事都不知道?」

    肅王殿下不由得又是一僵,抱著她的手臂卻越發的收緊,恨不得將她嵌入到他的身體裡面,又是帶著幾分驚喜、侷促以及委屈的問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嗯。」

    「那……你怎麼都不給點反應的?」

    「你什麼都不說,讓我怎麼給你反應?」她說得還挺無辜。

    他當即雙手抓著她的肩膀,將她拉開了些,低頭看著她說道:「剛才我已經說了,你給點反應吧。」

    「……你希望我給出什麼樣的反應?」

    卻見他輕皺眉,又抬頭沉思了會兒,然後低頭凝視著她,很認真很認真的說道:「比如,你告訴我你也很喜歡我很愛我,想要跟我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之類的。」

    「……」

    馬車忽然狠狠的顛簸了一下,顯然是外面正在趕馬車的某人也被他家王爺的厚顏無恥給刺激得不輕,然後他又聽到王爺的聲音從馬車內幽幽傳出:「放心吧雪兒,如果你不希望剛才的事被別人知道的話,回去後我會記得滅口的。」

    「……」他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聽到!

    次日,楚玥璃鼻青臉腫的上朝去了,過了一個晚上,他那被雲映雪打了不知道多少下的臉,徹底的腫了起來,看起來格外可憐。

    「七哥,你這是怎麼回事?該不會被人吊起來打了吧?」楚玥修毫無眼力見的湊了過去,盯著七哥的臉就是好一陣欣賞。

    嘖嘖,雲大小姐未免下手太狠了點,竟將他家七哥這張俊美如妖孽的臉打成了這等模樣,不過為什麼他看起來反而更加的惹人憐了呢?

    啊啊,真想溫柔的摸摸他的頭,安慰他一下。

    當然了,他的這個心思尚未付諸於行動,就消散在了七殿下格外溫柔的笑容中,不由眼珠一轉,就決定下朝後要跟七哥去他的肅王府。

    至於那滿殿的大人們,除了楚玥修倒是沒其他的人再對楚玥璃的臉表示出更多的疑問,就連皇上都只是多看了他兩眼,然後就若無其事了,倒是雲相似乎若有所思。

    而此刻在肅王府內,雲映雪還在床上翻滾著不願起來,儘管眼睛大張毫無睡意,可躺著總還是比坐起來要舒服些的。

    昨晚將楚玥璃好一頓蹂躪之後,她也知道了那些她想知道的事,沒想到,那形容猥瑣,整日裡只知道騙吃騙喝的蒼老頭,竟真的是帝師大人,她的外公!

    天!她覺得這個世界再一次的玄幻了。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外公確實是姓蒼的,儘管這個姓氏很少見,可也從來都沒有將他往蒼老頭的身上聯繫。因為……因為他可是帝師大人啊!

    帝師,那不該是才智絕倫、儒雅溫潤、德高望重,只是靜靜的站著,就能讓人感覺到他滿腹經綸,眼中充滿著睿智光芒的嗎?而且她也確實聽說帝師大人就是那麼一個人,很文雅,很是氣質不俗。

    所以如果不是發現楚玥璃竟然就是流玥,他又突然拿出了那麼一封信,還一副跟帝師大人很熟的模樣,還……她是怎麼也不會把這樣兩個人給聯繫到一起的,誰都不會好吧!

    翻了個身,她托著下巴蹙眉沉思,想到那個有些瘋癲,有點不正經的老頭,忽然就輕輕的笑了起來。

    外公嗎?原來那老頭竟是她的外公,她還一直以為當年落魄之後,他就徹底的銷聲匿跡,隱入山林之中,甚至說不定在哪個誰都不知道的角落裡死了,卻沒想到他竟從很早以前就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現在仔細想起來,第一次見到蒼老頭是在她成為雲映雪的第二年,那個時候,關於他參與謀反之事剛剛查清還了他的清白,也就是說,他一得自由,就來找她了嗎?

    不過可惜了,真正的雲映雪早就已經死了,她只是個冒名頂替的。可想到他陪了她許多年,一直到三年前,他才突然說厭煩了整天陪我們這群小孩子,要出去雲遊四方。她的這一身內力就是擺他所賜,還有其他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都是他不顧她的意願強塞給了她……

    雲映雪突然將臉埋進了枕頭裡面,只覺得心裡暖暖的很舒服。

    三年不見,那老頭原來還活著啊!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3:49 PM

     第四十七章 外公

    「啊啊啊啊……蒼老爺子?你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人家好想你啊!」

    半夜三更,芸香樓內突然響起了一聲極其高亢的尖叫,然後讓多少男人垂涎欲滴,欲要摸個小手都不得的林紫韻大美人飛撲進了一滿頭花白的老頭懷裡。

    笑呵呵的摸摸她的頭,其中的寵溺自不必多說,但也不過是轉瞬間,他就笑得滿臉猥瑣,賊兮兮的問道:「紫筠丫頭,你這樓裡最近有什麼新來的漂亮姑娘沒有?」

    「有啊!老爺子你是想要清純的還是溫婉的或者是妖媚的?」

    「每一種類型都來一個不行麼?」

    「老爺子您可別貪心哦,反正你從來都只是看看,也不做點其他的,要那麼多姑娘幹什麼?還是一個一個的來吧,還能多欣賞幾天呢。」

    「嘖,你這丫頭說話太不害臊,當心嫁不出去。」

    紫筠瞪大了眼睛,滿臉無邪的看著他,伸手指向她自己的鼻子,說道:「老爺子,我可是開青樓的哦!還有啊,你少教訓人了,也不知道是哪個老不休的剛才還滿臉猥瑣的問我要姑娘呢!」

    老頭兒半點不難為情,轉身施施然落座,一瞬間,臉上的神色又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看著紫筠說道:「紫筠丫頭,你把那幾個人都叫到這裡來吧。」

    紫筠一愣,「現在?」

    「對,現在!」

    半個時辰後,風吟第一個幽幽的飄了進來,緊隨其後的是睡眼朦朧的白芍,又過了好一會兒,流玥公子也出現了,不過他懷裡還抱著個閉眼睡覺,不想起來的雲映雪。

    「咦?小雪兒怎麼也來了?不是說她被太后強留在宮中嗎?」紫筠瞪了流玥一眼,表示她很嫉妒,然後才又轉到雲映雪的身上,神情語氣瞬間變得溫柔,問道,「小雪兒,聽說皇上在昨天的壽宴上都賜婚了,你該不會真的要嫁給那個什麼七殿下了吧?」

    雲映雪心安理得的窩在他懷裡,聽到紫筠的話點著下巴沉吟了會兒,才勉為其難的說道:「抗旨不尊是要被殺頭的。」

    流玥笑得賤賤的,頓時引得另外三人側目,這傢夥怎麼回事?

    這個時候,蒼老爺子終於開了進口,悠悠說道:「流玥就是楚玥璃,是大宛帝國的七殿下。」

    「……」

    房內剎那沉寂,而後轟然喧炸了開來。紫筠尖叫,白芍「砰砰砰」的砸得桌子,風吟一哆嗦,「滴溜溜」的骰子掉落了地面,一路滾到流玥,即楚玥璃的腳邊。

    「流……流玥,你你你……你是楚……楚玥璃?」紫筠手指著楚玥璃不敢置信,白芍也抓著桌角用力撓著,風吟的存在感第一次這麼強烈,那死死盯著流玥的眼神,灼熱得過分。

    楚玥璃笑瞇瞇的看著他們,很無辜很無邪很無良,雲映雪淡淡的瞥他們一眼,然後從楚玥璃的懷裡翻落下來,直接走到了蒼老爺子的面前,托著下巴低頭凝視,半餉才幽幽說道:「老頭兒,你這半夜三更的叫我們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知不知道現在這個時辰不睡覺,是很傷皮膚的!」

    老爺子笑看著她,說道:「來,乖孫女,叫聲外公來聽聽。」

    於是「唰」的一聲,那三人的視線又齊刷刷的落到了雲映雪和蒼老爺子的身上,什麼什麼?外公?小雪兒的外公不就是……

    我勒個晴天霹靂!老爺子莫非竟然是帝師大人?

    卻見雲映雪又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直接將腦袋撇到了一邊。

    「咦咦?小雪兒,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對外公有什麼不滿?」

    「怎麼敢呢?您老可是帝師大人。」

    「嗯,那你還不趕緊的叫外公?」

    「先把賬算清。」

    「什麼賬?」

    「我記得你三年前離開的時候,未經我同意就順手拿走了我一千兩銀子,您打算什麼時候還?」

    帝師大人頓時一臉驚恐,歎息道:「我可是你外公,你難道就不能孝敬些銀子給我老人家?」

    「那時候你還不是。」

    「什麼不是?我什麼時候不是你外公了?我只是沒告訴你而已。」老爺子怒了,跳將起來怒道,「我老人家都還沒跟算賬呢,不過就是幾年沒見,你個死丫頭竟連自己的外公也不認識了,還要等別人來提醒你,你說你是有多不孝啊!」

    雲映雪不由得神色一僵,她是真不認識他好吧?可這話讓她怎麼說得出口呢?

    「我那時年紀尚小,又是整整三年不曾見到外公,再加上您前後變化的不是一般大,就算沒認出你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嘛。」

    老爺子的眼裡忽然閃過了一絲愧疚疼惜之色,似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惹得雲映雪也不由一愣,然後乖乖的喊了一聲:「外公。」

    可以說她對雲相府,甚至是與這個身體本身相關的所有人事都沒任何感情,就算曾經那麼小小的期待過一點,也被消磨在了時間之中,可面對這個陪伴了她多年的老人,就算拋開他是她外公這件事不提,她也總還是敬仰他的。

    不僅僅她,其中紫筠他們也都可以說是這位老爺子看著長大的,那一身武藝,那一手本事,皆是出自他的手,就連身為皇子的楚玥璃,也是和他們一起,受老爺子的太多照顧。所以雖然都沒有表現出尊敬之類的東西,可心裡,卻都把真心實意的把他當長輩般的敬仰著。

    他摸著雲映雪的頭,笑得甚是欣慰,輕聲說道:「早就該叫了,真是不聽話的小丫頭!」

    「……那,外公您老人家又跑到京城裡來,不知有何貴幹?」

    他瞪了她一眼,很理所當然的說道:「還能幹什麼?我若不回來,誰來主持你跟楚玥璃那小子的成婚之禮?」

    雲映雪一下子就抑鬱了,瞪著眼看他,「你真要我嫁給他啊?」

    這話聽得楚玥璃心中惴惴,面上楚楚,那看過來的眼神何止一個幽怨能夠形容!

    她不是剛才還說違抗聖旨是要殺頭的嗎?難道她現在突然又不惜被殺頭也想要違抗聖旨了?

    老爺子也愣了下,然後慢慢的皺起了眉頭,輕瞥楚玥璃一眼,說道:「怎麼?難道是楚玥璃這小子欺負你了?」

    眼珠子飄啊飄,想了下才說道:「這倒是沒有。」

    「嗯,我也想是,一向都只有你欺負他的份!」

    「……」

    她無語,楚玥璃卻一下子就眉開眼笑了起來,老爺子您實在是太英明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3:53 PM

     第四十八章 不懷好意

    雲映雪端坐於肅王府後院涼亭之中,靜靜的看著此刻就站在她眼前,不請自來的雲相,輕抿起了嘴角。

    楚玥璃上朝還沒回來,外公也說是進宮去找皇上去了,現在雲相既然出現在了這裡,那麼就說明早朝已結束,那兩個人很可能還是宮裡,正與皇上在一起。可是,她卻該以什麼立場和身份來打發眼前的這個人?

    「你還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

    雲相對她沉聲說道,那皺起的眉宇正顯示著他的不悅和不耐煩,冷冷的看著她,一如往常的任何時候,不像在看自己的女兒,甚至不像是在看著一個人,彷彿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座塑像,一件物品。

    輕斂眉,淡然說道:「雲相何出此言?我待在這裡,似乎並不是什麼不合禮儀的事情。」

    他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你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住在別人府上與一個男子整日相對,你以為是合乎禮儀的事情?」

    「雲相是不是忘記什麼了?我與七殿下蒙皇上賜婚,此刻我在京城無落腳之地,便住宿在未婚夫婿的府上,不知是壞了哪一條禮儀。」

    雲相的眼神剎那如厲鬼般陰桀,直看得人渾身寒顫,心緒難寧,「看來,你似乎真的是連家,連爹也不要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

    這話她接得很利索,也很心安理得,因為這本來就是事實,然而聽在雲相的耳中,卻只讓他覺得分外生氣,讓他覺得她實在是不知輕重,「難道你想要讓我為了你一個人,而罔顧整個相府的聲名?」

    「不敢。我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庶女,哪敢去跟相府的聲名比較?相爺的決定實乃是明智之舉。」

    「那你還……」

    「不過相爺您既然都已經做出了決定,就該好好執行,省得讓人在背後說閒話。您看現在這樣多好,相府有一個安王妃就足夠了,若再多個肅王妃也只會讓相爺您陷入到尷尬為難的境地。」雲映雪突然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眼睛輕輕的彎起,說道,「哦,我剛才說得好像不對,竟把自己當成了相府的女兒。其實我一直都是個母不詳的來路不明的大小姐呢,以前我還覺得奇怪,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我並不是您的女兒,只是個養女而已。」

    這話對雲相來說,太具殺傷力,尤其她明明笑得無邪,語氣中卻一點不掩飾的帶著嘲諷,就如同是在他臉上「啪啪」的扇著耳光,讓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許多不堪往事。

    「你……」

    他非常的惱怒,突然上前一步,抬手就要朝她的臉上扇過來。

    恍惚間,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然後在他和雲映雪之間突然出現了一名青衣侍衛,一把抓住了他揮出去的手腕,另一隻手則緊握著劍柄,目光凜然的盯著他,隨時都有可能拔劍而出。

    「相爺,你想對我家王妃做什麼?」

    「王妃?」他顯然對侍衛的這個稱呼很是在意,越過其肩膀就看向了站在後面紋絲不動的雲映雪。

    那侍衛放開雲相的手,身子一側就擋住了他的視線,一本正經的說道:「王爺與王妃已有皇上賜婚,並且再過不了幾天就會舉行大婚,王爺特別吩咐,現在就需得以王妃之禮服侍王妃,也省得過幾天又要改口。相爺還有什麼疑問?」

    這侍衛怎的這麼囂張?竟敢對相爺這般不恭敬。

    雲相沉著臉看他,冷聲說道:「你們王爺難道就是這麼教你們規矩的?竟敢這麼對本相說話。」

    侍衛一拱手,朗聲說道:「王爺有令,對待無禮之人,無須有禮!」

    「噗!」雲映雪忍不住笑出了聲來,這倒還真是楚玥璃能做得出的事情。

    雲相臉色鐵青,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侍衛竟也敢這麼對他說話,實在是欺人太甚!

    可這裡是肅王府,就算他貴為丞相,面對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的楚玥璃,也不得不暫且將這事給忍下。於是他又看向雲映雪,說道:「即便真如你先前所說,但在你們舉行大婚之前,你還是回相府去住比較合適,不管這麼說,相府也算是你的娘家。」

    這話也沒錯,可那侍衛卻又一次擋住了他看向雲映雪的視線,拱手說道:「相爺的好意我家王爺心領了,但是不必如此麻煩,王妃還是住在這裡的好,況且帝師大人也已進京,就算不是在肅王府,王妃會在大婚之前與帝師大人住一起。」

    正要對這個完全沒半點規矩的侍衛發火,但一聽到帝師大人已進京,雲相突然就冷靜了下來,「你說帝師大人已進京了?」

    「昨天晚上到的京城,今天一大早就與我家王爺一起進宮面見皇上去了,怎麼,相爺不知道嗎?」

    雲相匆匆的走了,雲映雪站在涼亭裡目送著他離開,然後轉身看著那青衣侍衛,問道:「沒關係嗎?現在就與相府鬧翻了。」

    這侍衛粲然一笑,說道:「王妃放心,王爺自有安排。」

    雲映雪聽聞,也就不再多想,喃喃說道:「算了,反正相府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站到楚玥璃這邊來的。」

    無論是當年她與楚玥辰的指腹為婚,還是後來退婚轉而娶雲映月,以及在朝中的黨派之爭,與相府交往最密切的,始終是楚玥辰。

    「王妃說得對。」他點頭說道。

    雲映雪突然覺得這人給她的感覺很是熟悉,不由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眼睛一亮,好像就等著王妃這一問呢,連忙喜滋滋的說道:「回稟王妃,屬下叫安宇!」

    「安宇?你跟安邑是什麼關係?」

    「那是我兄長!」

    難怪會感覺這麼熟悉呢,原來是兄弟啊。

    「你們兄弟兩長得挺像的。」

    「謝王妃!」

    這有什麼好謝的?雲映雪莫名其妙,難道他以為她這是在誇他?不不,他誤會了,真的,她一直都覺得安邑那人賤賤的,很是欠揍來著。

    「王妃。」他好像有什麼話要說,雲映雪側頭看過去,見他又是遲疑了下,才說道,「可能是屬下多慮了,但還是請王妃小心,屬下覺得相府的人對您不懷好意,雖然……雖然他們是您……呃,那個……」

    他抓耳撓腮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雲映雪卻明白了他想表達的意思,雖然他們是她的家人麼?

    不,他們不是!

    她的家人是外公,是流玥……呃,是紫筠他們,當然,或許楚玥璃也勉強算一個。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的。」

    而此刻的皇宮,更準確的說應該是禦書房內,很有些熱鬧。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帝師大人回來了。

    「老師,您終於肯回京城來了。」楚皇帝一臉激動的看著翹著個二郎腿坐在那兒的蒼老頭,兩眼淚汪汪。

    老爺子一臉嫌惡的將他擋在一臂之外,連連說道:「你可別誤會,老夫我只是為了來主持我那外孫女兒的大婚,才會回來的。」

    「呃……那也無妨,老師您既然回來了,那就多住些日子吧,不如朕在宮裡給你安排座寢殿?」

    「不用,你休想監視老夫!」

    「老師您這說的什麼話?不過既然您不喜歡住在宮裡,那帝師府,朕一直為老師您留著呢。」

    「我就住肅王府上。」

    「那怎麼成呢?不說方不方便,就說接下來的大婚吧,您難道想讓雪兒從肅王府出嫁然後嫁進肅王府去?這成何體統?」

    「嘖,就你問題多!」

    老爺子一臉不耐煩,更多的,卻是警惕,警惕這皇帝會使出什麼卑鄙手段來將他困在京城。

    正在這邊皇帝陛下和帝師大人拉拉扯扯,楚玥璃和硬跟著來的楚玥修在旁邊看得有趣的時候,皇上貼身宦官跌跌撞撞的進了禦書房,說道:「皇上,不好了,貴妃宮中的奴才來報,說淑妃娘娘在禦花園把貴妃娘娘給打了,現在還一副不想放人的模樣。」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3:55 PM

     第四十九章 禁足

    禦書房內突然一片安靜,半餉才聽到楚玥璃喃喃的一聲重複:「淑妃娘娘把貴妃娘娘給打了?」

    那宦官擦擦滿額頭的冷汗,小聲回道:「來報的奴才,確實是這麼說的。」

    「淑妃為何要打貴妃?總不會好好的走著,突然就發狂,然後衝過去將貴妃娘娘給打了一頓吧?」楚玥修明顯更加興奮,雙眼都在灼灼生輝了。

    又擦擦冷汗,回答道:「這個……奴才也不知道。」

    「嗨,你這奴才怎麼當的?竟連這麼基本的事情都沒有弄清楚的,就敢來稟報!」

    「九殿下恕罪!」

    「哎起來起來,誰讓你跪了?不過這淑妃娘娘不就是新進的南疆公主嗎?她可真夠囂張的,才進宮兩天就連貴妃娘娘都敢打了。」回頭,看向自家父皇,卻見他基本上無動於衷,只有眉頭稍微有一點點的皺起,不由笑著說道,「聽說父皇這兩天都是宿在淑妃娘娘宮中的,看來父皇很喜歡她啊。」

    皇上淡淡的瞥他一眼,道:「你倒是瞭解得很清楚嘛。」

    楚玥修突覺脊背一涼,忙用力搖頭,說道:「父皇恕罪,是兒臣無禮,唐突冒犯了。」

    皇上又看了他一眼,然後揉著眉心一副打算去禦花園看看的模樣,轉頭,看向帝師大人:「老師,您……」

    卻不等他說完,蒼老爺子就已不耐煩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說道:「那是皇上後宮中的事情,老夫一個外人,可不該摻和,我就先告辭了。」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楚玥修見狀,忙也告退一聲,跟著蒼老爺子出了禦書房。雖然他實在是對禦花園內的情況很感興趣,想要去看個熱鬧,可那畢竟,是父皇的妃子。

    禦書房內還剩下楚玥璃,他朝皇上拱手行禮,道:「恭喜父皇。」

    卻聽皇上輕歎一聲,說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樣。」

    楚玥璃一愣,看著父皇從他身旁經過出了禦書房,被袖子遮擋的手一點點握緊,眉頭也輕輕的皺了起來,有些茫然,還有些哀傷。

    他走出禦書房的時候,蒼老爺子早已不見人影,楚玥修卻還站在門口朝禦花園的方向探頭張望,見楚玥璃出來忙腆著臉湊了上來,笑嘻嘻的說道:「七哥,你怎麼現在才出來?哦對了,小弟先在這裡恭喜七哥一聲,終於快要娶得美人歸了。」

    七殿下輕抿著嘴笑得很矜持,盈盈一個折身就朝後宮禦花園的方向走去,「我們去看看。」

    楚玥修一愣,忙追了上去,明明眼中光芒閃爍,偏偏臉上還要露出為難的神色,吶吶說道:「七哥,這不大好吧?」

    「別讓人發現就行了。」

    「七哥言之有理!」

    不過他們兩人到禦花園內的時候,那裡的好戲已接近了尾聲。本來嘛,這種事情,只要皇帝一出現,那麼就只會有兩種結果,一種是進入到新一波的高潮之中,另一種結果自然就是到了尾聲。

    他們將身影藏在角落裡,看到寧貴妃的一邊臉頰又紅又紫,還高高的腫了起來,正對皇上哭訴著:「皇上,您可要為臣妾做主啊!臣妾不過是教訓了一個不懂事的奴才,淑妃她竟然就動手毆打臣妾,這宮裡,還有沒有規矩了?」

    這巫娜絲毫不懼貴妃的指控,冷冷盯著寧貴妃說道:「你不過就是嫉妒皇上這兩天都宿在我的宮中,想要隨便找個藉口給我不痛快罷了,我警告你,別把你那一套手段用到我身上!況且,我的奴才,就算真犯了錯,也輪不到貴妃娘娘你來教訓!」

    「你……你竟敢這麼說!」寧貴妃憤然看了她一眼,又轉向皇上,說道,「皇上,您聽聽,她都說了些什麼。」

    皇上皺著眉,嚴肅的看向巫娜,說道:「貴妃執掌著後宮,這後宮中的奴才不管是誰犯了錯,貴妃都有權懲處。況且貴妃的分位在你之上,你就算真受了什麼委屈,也不該動手毆打貴妃。」

    「哼!」

    「皇上,您也看到了,這淑妃連您的話都敢不聽進耳中,如此狂妄,臣妾是真管不了她了,不如請皇上收回臣妾的任命,改由讓淑妃來執掌這後宮吧。」

    皇上頭疼的揉了揉眉心,並沒有呼應貴妃的話,而是皺眉看著巫娜,沉聲說道:「淑妃目中無人,竟敢毆打貴妃,無視聖言,罰其禁足一月,沒有朕的命令,不許她踏出淑蘭宮一步!」

    巫娜神情一怔,看了眼皇上,又冷冷瞪了寧貴妃一眼,然後冷哼著轉身,頭也不回的往淑蘭宮去了。

    「皇上,您看她……」

    巫娜這樣無禮的舉動,自然是讓寧貴妃憤然,不過她還沒說完,皇上就打斷了她的話,說道:「行了,她畢竟來自南疆,不懂我們這裡的規矩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況且她年紀尚小,還只是個孩子呢,又是遠離家門,會有些乖僻也是可以理解的,你就稍微忍讓她些吧。」

    「是,皇上。」

    「委屈你了。」

    「有皇上這句話,臣妾就不會覺得委屈。」寧貴妃的臉色一下子就晴朗了開來,期待的看著他說道,「皇上去我宮裡坐坐嗎?」

    「不了,朕還有些國事要忙,你也趕緊回去吧,讓太醫來給你瞧瞧臉上的傷,朕待會兒再去看你。」

    「皇上國事要緊,臣妾就先告退了。」

    那邊角落裡,楚玥修嬉笑著說道:「父皇也挺辛苦的。」

    楚玥璃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寧貴妃的娘家是朝中顯貴,又有個出色的兒子,使得他們在朝中的勢力更加不容小覷,即便是父皇,也得小心的安撫著她。」

    「七哥,你有沒有覺得,那位南疆公主甚是陰桀?」楚玥修忽然皺眉,神色也多了幾分凝重,說道,「南疆向來詭秘,也不知道這樣放任她在後宮之中,會不會有危險。」

    楚玥璃默然,這件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別多想了,相信父皇肯定比我們更清楚,況且,這後宮中的事,也不是我們能干涉得了的。」

    「切,我這不是擔心父皇嗎?不過,說到在這朝中的勢力,等六皇兄娶了雲映月之後,只怕他們會越發的膨脹了,七哥,你有什麼打算沒有?」

    楚玥璃並不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轉身就走。

    楚玥修一愣,忙追了上去,扒拉著他的手臂說道:「嗨嗨,七哥,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就這麼任由著他們一步步壯大下去?要真讓他們贏了去,別的身外物都不提,單就只我們本身而言,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九弟,你怎麼能說這種話呢?兄弟之間,本就該和睦相處,相親相愛。」

    「切!」他直接輕嗤一聲,對此不屑一顧。他當然是知道剛才那些話不該言之於口,但現在這裡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並無外人嘛?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4:10 PM

     第五十章 綁架

    一路出了皇宮,楚玥修並沒有和楚玥璃分開回他自己的信王府去,而是厚著臉皮緊跟在七哥身後朝肅王府的方向前行,一副回去自家王府的悠然模樣。

    楚玥璃看了他兩眼,倒是沒有要趕他離開的意思。

    不過到了肅王府之後,楚玥修卻發現雲映雪竟然不在肅王府內,這讓他不禁有些失望,不滿的嘟囔了起來,什麼一點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啊,整天就知道往外跑啊之類的,惹得楚玥璃又多看了他兩眼,眼神颼颼的。

    他家雪兒從來就不是什麼大家閨秀。

    而此刻雲映雪正在醉霞閣內,被掌櫃的強壓著對賬,算珠辟裡啪啦亂響,她面前的賬本卻半天都沒有翻過去一頁。

    終於,那掌櫃的忍不住了,用力扯了扯頭髮,幾近抓狂的說道:「大小姐,您撥了半天的算盤了,倒是快算賬啊!」

    雲映雪白眼一翻,哼唧著說道:「我什麼時候告訴過你,我會用算盤的?」

    「撲通!」掌櫃的直接倒地,口吐白沫,好不容易才又重新爬了起來,無力的哼哼道,「我知道您不會用算盤,可你既然不會用,做什麼還要撥弄了這麼老半天?存心想要磨損珍貴的算珠嗎?」

    大小姐不悅之極的輕嗤一聲,隨手將那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白玉算盤扔到了旁邊,伸手一劃拉,滿桌子的賬本就「嘩啦啦」飛落到了地上,在掌櫃的將要暈倒的表情中,一腳蹬上了桌子,說道:「憑什麼讓我來給你對賬啊?這不是流玥那混蛋負責的嗎?」

    抹抹滿頭的冷汗,掌櫃的欲哭無淚,道:「大小姐,公子現在是七殿下啊,哪裡還有時間再來做這種事?反正您閒著也是閒著,就不能幫幫小的?」

    「屁!我看他整天都閒得很,整個肅王府裡都再沒有比他還閒的人了。再說,以前他不是也長時間不在京城,都是由你來負責的嗎?你少給我偷懶!」

    掌櫃的頓時噴出一口鮮血,就好像是被壓迫到了極限,突然就猛烈反彈,「嗖」的一下衝到了雲映雪面前,渾身顫顫,神色扭曲,語氣森森的說道:「大小姐您不知道嗎?最近京城裡湧進來了多少貴人啊,樓中每天都客人爆滿,我一個人算賬對賬,都已經有整整一個月每天都睡不上兩個時辰了,最近更是連續三天沒有閉上過眼睛。你看你看,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哦!」

    看著他這一副好像受刺激過度突然就癲狂的模樣,雲映雪抽了抽嘴角,心裡終於難得的有了點負罪感,吶吶說道:「那你怎麼不去找個幫手呢?」

    「你以為我不想嗎?」他又湊近了些,抓著雲映雪的肩膀,形容如鬼魅般幽暗,怪聲怪氣的說著,「可這段日子京城裡哪家商舖不是生意興隆的?好的賬房先生都供不應求啊知道嗎?而一般般水準的人,你以為有資格進咱們醉霞閣嗎?」

    雲映雪繼續抽著嘴角,分明是你自己要求太高了好麼?竟然還敢這麼說。

    可看著他幾近癲狂的模樣,又確實好像消瘦了不少,她總算還是有那麼點能被發現的良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哎,辛苦你了,放心,我會幫你一起對賬的。」

    掌櫃的當即感激涕霖,早知道這一招有用,他早就使出來了。

    可緊接著,雲映雪卻又說道:「來,你先給我去找個計算器來。」

    「哎?那是什麼東西?」

    「就是那種我只需要把數字一個一個的按進去,就能自動算賬並得出結果的東西啊。」

    「……」如果真有那種神器存在的話,我還用得著這樣死乞白賴的求你嗎?

    等她終於能安然走出醉霞閣的時候,外面已經是落日餘暉,抬頭,她突然掃到街角有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滿臉慌措,如無頭蒼蠅般的尋找著什麼。

    「映夢?」

    她遲疑一下,還是走了過去,而雲映夢看到她的時候也是一愣,然後突然就哭著拉住了她的衣角,抽噎著說道:「姐姐,二哥不見了。」

    雲映雪因為她的動作而有些不自在,猛然聽到這話也不由愣了下,看雲映夢滿臉驚惶失措,眼神遊離不定,臉上也掛滿了淚水,說道:「怎麼會不見了的?應該是在工作吧。」

    「不,不是,剛才……剛才二哥還跟我在一起,說……說什麼領到了工錢,要給我買禮物。」

    這下,雲映雪也不由驚訝了,問道:「那怎麼會突然不見了的?」

    「我……我不知道,嗚嗚,姐姐,我……我……」她死死的抓著她的衣角,哭得幾乎就要抽暈過去,斷斷續續的說道,「我們……我們走得好……好的,突然就有人衝了出來,把……把二哥給……給綁走了。」

    「綁走了?」這是光天化日之下的綁架?可是誰會沒事來綁架雲明浩?他現在已不是相府的二公子,綁架他能得到什麼好處?而以他的性格,不像是會與人結怨的。

    雲映夢還在哭,哭得渾身顫抖,臉色都白了,雲映雪不由摸了摸她的腦袋,問道:「他們把你二哥綁到哪裡去了?」

    「我……我不知道。」

    「那他們是往哪裡走了的?」

    「往……往……好像是往那邊。」她遲疑了下,才伸手指了個方向。

    雲映雪看著那個方向輕佻了挑眉,然後拉著雲映夢就朝那邊走去,進入了一條小巷之內。

    才剛進入沒幾步,她就感覺到周圍有不少的人都轉頭看向了她,視線在她的身上不停的打量著。

    「呦,這是誰家的小姐,竟跑到這裡來了?只可惜長得難看了點,小的那個倒是很標緻,長大後肯定是個美人。」

    有個壯漢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她們兩人,出言不遜。旁邊又有個人說道:「看得難看有什麼關係?滅了燈都一樣!」

    雲映夢緊緊的貼上了雲映雪,雲映雪卻神色不動,拉著她繼續往前,眼神在周圍不停的觀察著。漸深,周圍的人也變少了,但她還是能感覺到暗中還躲著一些人,一直在注視著她們。

    「她們往那邊去了。」

    隱約的,她聽到這麼一句,然後緊接著又有另一個輕微的聲音響起:「怎麼辦?要不要攔下她們?」

    「不用,不過是兩個小丫頭,能做什麼?說不定晚上還能讓大家都一起樂呵樂呵呢。」

    這些聲音很輕,如果只是普通人肯定是聽不見的。

    雲映雪微頓了下腳步,然後不理會他們,繼續往前走去。

    她知道,這條小巷是京城裡地痞流氓們聚集的地方,只是她不明白,雲明浩怎麼會跟他們扯上關係的,或者,只是單純的綁架勒索而已?

    心裡隱隱的有絲不安,然後她們終於來到了一座破舊的院牆外,站在外面,就能聽到從裡面傳出來的喧鬧,以及一陣陣的食物香味。

    雲映雪直接推門,就走了進去。

    院內的人聽到響動,都齊刷刷的轉過了頭來,而雲映雪卻一進門,就看到了被綁在旁邊柱子上的雲明浩,感覺到雲映夢抓著她的手徒然一緊,輕嗚一聲就又哭了起來。

    「你們是什麼人?」見只是兩個姑娘,他們倒是並不緊張,一如先前在外面的那些人那樣,肆無忌憚的將視線在她們身上搜尋著。

    雲映雪無視之,而是直接伸手指向了被捆綁在柱子上的雲明浩,說道:「那是我弟弟,不知他怎麼得罪了諸位,是否可以將他給放了?」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然後一個個都站了起來,聚集到雲明浩的前面將他給擋住了,說著:「原來姑娘竟是這小子的姐姐啊,想要我們放了你弟弟也不是不可以,不過……」

    「如何?」雲映雪看著他們,輕蹙眉,雖然一眼看去,都只是些流氓地痞,可為何她總覺得不安?

    這只是一座很普通的院落,院落裡也沒什麼特別的存在,更沒有人躲藏在暗中的感覺。

    炭火「□啵」,上面正在燒烤的食物發出一陣陣的濃鬱香味,雲映雪突然覺得渾身無力,腿一軟就差點栽倒去了地上。

    頓時一驚,忙站穩身子,猛然抬頭看向了那些地痞,而此時,雲映夢好像察覺到了她的異常,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抬頭淚水漣漣的看著她,臉上有著慌亂,眼中被淚水迷濛著什麼都看不清楚,只是一個勁的說著:「姐姐,對不起……」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4:26 PM

     第五十一章 失蹤

    隨著雲映夢的那一句句「對不起」,雲映雪只覺得心底有什麼轟然爆炸了開來,那存在於腦海深處,前段時間才剛狂湧過的記憶,再一次的將她掩埋。

    她真傻,真的!她竟然又犯了同樣的錯誤!

    這段日子裡,她雖一直避著雲映夢,看到她就忍不住的有些不自在,但那是因為她讓她想起了那個孩子的事情,那段她最不願想起的記憶,實際上她知道雲映夢和那個孩子雖有些相似,卻也是不同的。

    可她忘了,不同的人,未必就不會做相同的事。

    她只是她驟失娘親之時的一個依靠,又因為有先前遇山賊之後的那一段,才會格外的與她親近一些,而最讓她親近的那個人,不會是她雲映雪,而是作為她親哥哥的雲明浩。所以雲映雪才會覺得她跟那個孩子是不同的,所以才會雖然看到她就不自在,但也總是對這個願意親近她的妹妹沒有惡意的。

    可是啊,就是因為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二哥,所以在二哥遇到危險,對方要她以姐姐交換的時候,她會做得這麼毫不猶豫。

    為什麼她剛走出醉霞閣的時候就會看到慌亂無措的雲映夢?原以為只是巧合,因為她自己也說了,二哥要帶給她買禮物,而那條街,本就是京城裡最繁華的商業街,她會出現在那裡,最正常不過了。

    還有她在說起二哥被綁時的慌亂,其實並不僅僅在擔心著她二哥的安危吧,還有緊張,說謊話、演戲給她帶來的緊張。甚至她在給她指出方向前的那一會兒沉默,是真的記不太清楚了,還是曾有那麼一點遲疑呢?

    那小巷中的人,恐怕也是為了讓她消除警惕才會那樣安排,這濃鬱的食物香味中,不知參雜了別的什麼珍貴東西,才會將她也給迷倒了。

    最重要的是,安排了這麼一出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雲映雪甩開了雲映夢想要來攙扶的手,冷冷看著她,又冷冷的看了眼被捆綁在柱子上毫無知覺的雲明浩,笑得森然,「我真是自作自受。」

    同樣的錯誤,竟然犯了兩次,不是自作自受,不是自己活膩味了想要找死,還能是什麼?

    雲映夢在旁邊哭得很傷心,就好像被欺騙被算計被陷害,此刻正面臨著進退不得的境地的那個人,是她。

    她眼淚汪汪的看著她,眼中充滿了可憐和委屈,哽咽著說道:「姐姐,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你放心吧,他們不會傷害你的,只是說想要跟你見個面,然後他們就會放了二哥。姐姐,你別生氣好嗎?不要生夢兒的氣,你一定……一定也是想救二哥的是不是,他可是你弟弟呢,嗚嗚……」

    雲映雪漠然聽著她在耳邊的哭訴,心越來越冷,她憑什麼要求她救他們?憑什麼?除了這個身體之外,他們甚至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她是來自異世的一縷魂魄,不是雲映雪,雲映雪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

    十年前,雲映雪病死在了床榻上都無人知道,這十年來,他們也不曾關心過一點點那個被遺忘在相府後院裡的人,什麼姐姐?什麼弟弟妹妹?根本就什麼都不是!

    她不過因為一點好感,救了雲映夢的命,帶她一起走出山林,回到京城,又去求大夫人讓她去給娘親拜祭,還給了雲明浩在京城的落腳之處,容身之所,甚至連那能養活他自己的工作,也是拜她所賜。

    現在,她憑什麼還要她犧牲自己來救她的二哥?

    雲映雪忽然整個人都沉寂了下來,連同那刺痛了她腦袋的記憶,也一併的沉寂了下來,甚至她覺得,她的夢靨也突然就消失了。

    冷冷掃過這個院中的那些地痞流氓們,調動著身體裡的內息,然而才剛一動,就感覺渾身如針刺般的疼,胸口一悶差點當即吐出一口血來。

    「是什麼人指使你們這樣做的?」她漠然看著他們,冷聲問道。

    這樣的藥,不是地痞流氓們能得到的,甚至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而且她與這些人無冤無仇,長得也實在不會引人犯罪,他們不可能無緣無故的來對付她。

    他們對視一眼,然後紛紛抽出了刀劍,冷笑看著她,說道:「你在說什麼鬼話?小妞,大爺我勸你最好還是別反抗,不然的話,刀劍無眼,要是傷了你哪裡,大爺可是會心疼的。」

    旁邊有人說:「大哥,這麼醜的女人你也心疼?」

    「你懂什麼?這妞雖然醜了點,但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千金小姐,那皮膚可是嫩得很,而且除了臉之外,身段卻是好極了,晚上吹了燈,定能叫人欲仙欲死。」

    說著,他還淫邪的巴著嘴,又伸出黃膩膩的舌頭來舔了舔嘴唇,噁心極了。

    雲映雪臉色一沉,一把匕首突然從袖子裡滑落,進了她的手心之中,冷冷的看著他們。

    「呦,你竟然還隨身帶著這麼危險的東西,嘖嘖,不過你最好馬上放下,不然的話……」他們突然將刀橫在了雲明浩的脖子邊上,說道,「小丫頭,你如果想救你這個弟弟的性命,最好馬上放下武器,只要陪我們樂呵樂呵,保證讓你們都安全的離開這裡。」

    雲映雪冷笑著,無動於衷。

    她從來都不是會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的人,而現在她雖然渾身無力,內力也運轉不起來,但要殺幾個地痞流氓,還是可以做到的。

    對方見她無動於衷,也是臉色一變,突然壓緊了橫在雲明浩脖子上的刀,頓時有鮮血順著他的脖子流了下來,獰笑著說道:「你難道想要我殺了他?」

    「不,不要殺我二哥!」雲映夢滿臉驚恐的喊叫了起來,轉身又朝雲映雪哀求道,「姐姐,你快放下匕首吧,不然他們會殺了二哥的,姐姐……」

    雲映雪厭惡的皺起了眉頭,冷冷看向她,「你憑什麼要我犧牲自己來救你的哥哥?」

    「姐姐?」她的眼神讓雲映夢覺得很害怕,一下子竟連哭都不哭了,吶吶的說道,「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呢?二哥他……他也是你弟弟啊,你難道……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殺了二哥嗎?」

    「為什麼不能?你這麼想救你的二哥,怎麼不自己去救?」

    雲映夢怔怔的看著她,竟是滿臉委屈和被傷害的表情,眼淚忽然的又「嘩啦啦」流了下來,搖頭說著:「姐姐,姐姐,你怎麼可以這樣?明明可以救二哥的,你為什麼不肯救,嗚嗚!」

    說著,她竟突然就朝她衝了過來,伸手想要來奪她手中的匕首。

    如果是平時,雲映雪自然不會將這個放在眼裡,可現在,她內力流失,渾身無力,若是被雲映夢這麼撞了上來,不用任何人動手她就毫無還手之力了。

    當即搖晃著身子後退了一步,然後抬手,「啪」的一聲打了雲映夢一耳光。

    眼神冷冽如冰,她森冷的盯著被打懵了的雲映夢,冷笑著說道:「你憑什麼要求我救?是你們對我有恩典,還是我們關係很好?這些年來,你們是有幫過我一點,還是來看望過我一眼,或者是在我受欺負的時候站出來為我說過哪怕半句的好話?我不與你們計較,還幾次三番的救你,幫助你們,倒反而讓你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了。少給我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的,再敢囉嗦,我殺了你!」

    說著,她手中的匕首一橫,就貼近了雲映夢,頓時,一陣森寒迫人,雲映夢一下子就嚇呆了,只是那看過來的眼神,依然無辜慌措,委屈可憐,甚至還有那麼受傷哀愁以及怨恨。

    是的,怨恨,她在怨恨她不肯聽這些地痞流氓的話放下匕首,陪他們樂呵來救她的二哥。

    雲映雪心中冰冷,突然發現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眼前的這個雲映夢,根本就連那個將她害死的孩子都不如。

    不能相比。

    只是,她為什麼總遇到這樣的孩子呢?而自己又是怎麼一回事?明明就該是冷漠無情的,卻為什麼總是好像對什麼事抱著期待一樣?才會這樣一而再的犯下同樣的錯誤。

    她在期待什麼?或者說,在羨慕什麼?

    羨慕她們的不諳世事?還是想要從她們的身上去想像自己兩輩子都不曾擁有過的單純童年?或者,是別的。

    只是這麼一會兒的時間,她就覺得身上的力氣又小了些,並且還在一絲絲不停的從她身上抽離。

    不禁微晃了下身,然後她抬頭,看向前方那群看了一場姐妹相殘的好戲的人。

    不過轉瞬,她就已經將所有的心緒全部都平靜了下來,現在的情況並不是最糟糕的,雖然渾身無力,但她至少還能動,還能動,就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讓你們背後的人出來見我!」她冷然說道。

    她能想到很多人,最大的嫌疑就是楚玥辰或者說寧貴妃,甚至是相府,可其他的人也都不能排除到嫌疑之外,比如其他的皇子們,又比如朝中的其他尚未浮現在她面前的某方勢力。

    可她不明白他們想要做什麼,是殺了她還是有什麼交易要與她談?

    「什麼背後的人?老子背後可什麼人都沒有!女人,你就準備今天晚上好好伺候我們吧!」

    「放心,大爺們一定會讓你欲仙欲死的!」

    「說不定還是個黃花閨女呢。」

    「那不是更好?今天晚上爺們就給她來個熱熱鬧鬧的開包夜!」

    「哈哈……」

    「還有旁邊那個小美人也不錯,雖然小了點,不過肯定別有一番滋味。」

    「不小了不小了,看著應該也有十二歲了吧。」

    「……」

    各種汙言穢語從他們的口中奔騰而出,雲映雪漠然相對,沒有任何的方向,她明白了,對方既不是要殺她,也沒有要跟她交易的事情,只是想要毀了她,或許最後也免不了一死的下場。

    不過無論是哪種結果,眼前這群人的結局卻已經可以預見,他們必死無疑!

    就算她放過他們,在背後指使著這一切的那個人,也不會留活生生的他們在這世上。

    他們一步步的朝她逼近了上來,只是雲映雪手上的匕首,以及她一直站在那兒紋絲不動,似乎並不像那人說的,會渾身無力的樣子,讓他們稍微有些忌憚。

    不過終於,還是接近了,有人伸手,一把將雲映夢拉了過去,不顧她的哭叫掙紮,突然「嘶」的一聲撕破了她的羅裙。

    雲映雪無動於衷,連眼角的餘光都不往那邊瞥一眼,只是更握緊了匕首。

    前方是不斷逼近上來的地痞流氓們,身後兩步,就是這個院子的大門,並且就算她踏出了門外,外面也還有更多的地痞和流氓。

    她該怎麼做才能安然離開這裡?

    有幾個地痞發出淫邪的笑聲,似乎是故意想要讓她看見似的,他們就在她的前面,撕開了雲映夢的衣裙,幾隻手肆無忌憚的在那粉嫩的肌膚上游離,雲映夢驚恐惶措的尖叫聲,落在他們的耳中,反而成了悅耳的音符。

    旁邊被捆綁在柱子上的雲明浩似乎被吵醒了,輕哼一聲就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卻一睜眼就看到這樣的場景,頓時瞪大了眼睛,目眥盡裂,就那捆綁的姿勢,劇烈的扭曲掙紮了起來,並朝人群中怒吼著:「夢兒!你們這些畜生,快放了夢兒!」

    掙紮中,聽到二哥熟悉的聲音,雲映夢掙紮得更劇烈了,不斷的哭喊著:「二哥,快救我!二哥救我!」

    雲映雪漠然看著,好像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跟她沒有半點關係,雖然似乎確實也沒什麼關係。

    眼前的人都被突然醒過來的雲明浩吸引了注意力,雲映雪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朝離她最近的那個人衝了上去,手中匕首橫掃,只聽「噗」的一聲,鮮血飛濺。

    那人伸手握著脖子就倒了下去,瞪大的眼中滿是不敢置信,到死都不明白怎麼突然就死了。難道那個人是在騙他們,那什麼狗屁能讓人內力全無,渾身無力的藥根本就是假的?

    他就說,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奇特的藥。

    雲映雪卻皺了眉,站著的身子忍不住搖晃了幾下,手努力握緊才避免了匕首掉落地面,眼前卻有人怒吼著朝她撲了上來。

    「你這個賤人,竟敢殺了老六,我殺了你!」

    眼前的刀光不斷接近,她的身體卻鬆軟無力,忽然踉蹌一下矮了身,那刀光從頭頂劃過,她則忽然伸手抓向那男子,同時另一隻手握著匕首往上橫掃,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劃開了大動脈,又是「噗」的一聲,噴湧而出的鮮血濺了她一身。

    她卻不在乎,藉著抓在他身上的手使力,沒有讓自己就這麼摔倒下去,站起後身子又是軟綿綿的一晃,從剛才那人手上奪來的刀就這麼朝雲明浩的方向直直的甩飛了過去。

    「呲」的一聲,因為體力有限,這一刀在雲明浩身上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但所幸捆縛著他的繩子也被一起割斷了。

    掙脫了束縛,他一把抓起落在腳邊的刀,就朝雲映夢的方向殺了過去。

    他雖看似文弱,但也從小就學過些拳腳功夫,不精但也不是很差,對付一般的地痞流氓是夠了的。

    很快他就殺到了雲映夢身邊,將因為要對付雲映雪而暫且被放過的雲映夢拉到了懷裡輕聲安慰。而雲映雪那邊,卻更加危險了。

    在這院子裡的人,本就不多,但也不少,被雲映雪一開始就殺了兩個之後,還剩下六個,雲明浩衝去雲映夢身邊的時候,也從背後砍翻了兩個,現在活著的還有六個,有戰鬥力的可以算五個。

    那被砍翻的兩人站起來後就又朝雲明浩衝了過去,一起的還有一個,剩下的三個卻全部都朝雲映雪撲了上來,一下子,雲映雪的身上就多出了好幾道傷口。

    如果,剛才雲明浩沒有衝向雲映夢而是來與雲映雪會合的話,兩人就可以互相幫襯,能更輕鬆的應對這些地痞們。而雲映夢,至少在這場戰鬥結束前,是不會有人再去侵犯她的。

    如果雲映雪剛才的那把刀不是去救雲明浩而是射向這些地痞們,那麼她可以輕鬆結果一人,同時還不用因為雲明浩被捆縛的位置關係而讓她自己陷入到包圍。

    雲映雪應對著三人的進攻,眼角淡淡的瞥了雲明浩那邊一眼,然後輕斂眉,再不敢分散注意,專心對付起了撲向她的三個地痞。

    如果是在平時,別說三個,就是三十個、三百個地痞也別想讓她為難,可現在,她卻只能苦苦支撐,剛開始的兩個輕鬆解決之後,眼前的三個卻都謹慎得很,也凶殘得很。

    況且在這個院子裡的,本就是這一片地痞中最厲害的幾個,雲映雪背上被砍了一刀,手臂上也多了兩道較深的傷口,至於小傷則是無數。

    搖晃著側身躲過一擊,幾乎是貼著鼻尖劈下的刀鋒刺得她臉上的肌膚一陣疼痛,她突然眼睛一亮,揮舞著匕首猛的反手就刺了過去,同時另一隻手忽然抓向另一邊,指尖,有一點泛著紫色的光芒閃爍。

    「大姐小心!」

    雲明浩的聲音突然響起,雲映雪馬上就感覺到了從背後襲來的冷風,她不由得心中一悸,然後一咬牙,不管不顧的繼續先前的動作,連閃避一下都沒有。

    「噗」的一聲,因為她的動作不停,從身後刺來的刀紮進了她的肩膀,並從前面露出了刀尖,同時,她左邊的人突然緊緊扼住脖子,抽搐著口吐白沫,倒地很快就沒了氣息,右邊一人心口沒入了一把匕首,瞪大眼睛,張開的口中卻不斷的噴出鮮血。

    身後的人好像也嚇了一跳,他們畢竟只是地痞,平常做的最多的就是招搖撞騙,欺壓百姓,並不是什麼亡命徒。剛才還能憑著一腔怒火跟她拚命,現在眼睜睜看著兩名同伴一下慘死,就只剩下了他一個,頓時心中升起了恐懼。

    雲映雪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儘管身體一陣陣無力,在不停的告訴她,她快要支援不住了,但她不能停,一停下就必定會倒下再也沒力量站起來。

    忍著肩膀上的劇痛,她果斷一擰身,在身後那地痞從驚懼中反應過來之前,她的匕首已經送入到了他的體內。

    突然身子猛烈的一搖晃,她感覺她已經連站都站不住了。

    可她絕對不會留在這裡,必須離開!前門不能走,外面不知有多少的地痞,現在因為時間短還沒問題,再過一會兒外面的人就會發現異樣,到時候一起衝進來,她定會不得好死的。

    這一戰,從開始到現在結束,說起來漫長,實際上也不過才流逝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而已。

    那邊雲明浩還在對付最後一個地痞,腳邊躺著兩人,一個氣息微弱,連痛苦的哼哼聲都微不可察,另一個則已經死透了。

    再看雲明浩,卻見他此刻的臉色刷白,看起來竟似乎比現在的雲映雪還要更加的弱不禁風。

    他應該是第一次殺人吧。

    雲映雪這樣想了下,然後也不管他們,直接就強撐起身子趔趄著朝院子後面的後門走去,無力到連刺在那地痞身上的匕首,都沒有能收回來。

    外面的人好像已經發現了什麼,正有嘈雜聲傳進院子裡面,似乎那些人就在門外了。雲映雪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也幸好這破舊的院子不大,她很快到了後門,然後打開就走了出去。

    至於雲明浩和雲映夢,她管他們去死!

    後門外沒有人,不過那裡極其狹小,不是小巷也不是弄堂,只是一條兩面牆壁之間的牆縫,以她這樣的身材都得縮著走,稍微胖點的人根本就擠都擠不進來。

    這裡瀰漫著一股酸臭味,腳下不時的會踩到比如飯粒啊爛菜啊之類的東西,甚至在她經過的時候,有泔水從其中兩間屋子裡奔騰而出,「嘩啦啦」的濺了她滿身。

    她覺得,她從沒有如此狼狽過。

    即便是前世在亞馬遜叢林裡,在非洲荒野上,在戈壁沙漠中求生,鮮血淋漓,性命垂危,她都不覺得有像現在這樣狼狽。

    這是需要何等狼狽的處境,她才會連區區泔水都躲不過去,被濺了滿身?

    可是現在,並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身體越來越無力,她必須要拼盡全力的站著,蹭著牆壁往前行走,什麼漫天的酸臭,什麼滿身的泔水,都是渣渣!至於偶爾從身旁眼前竄過的老鼠蟑螂之流,更是連渣渣都不是!

    「天作孽猶可恕,雲映雪你特麼地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她滿腔憤恨的對她自己說著,肚子卻在這時候「咕嚕嚕」的叫了起來,她餓了。

    抬頭,已經沒有日光從頭頂的一線牆縫中滲透進來,周圍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而她身上的滿身泔水,偶爾從一扇扇後門後透出的燈光,以及碗筷叮噹聲,都是此刻正是晚飯時間的最好證明。

    她覺得這條牆縫好長,長得她已經沒有力氣走下去。

    雙腿沒有力氣了,手連抬起挖牆撐著自己往前挪都做不到了,她覺得此刻的自己,整個身體都軟得像是熟透了的麵條,只想彎彎繞繞的就這麼軟倒下去。

    管他這裡是幽深牆縫,還是滿地汙濁,或者蟲鼠遍地,都已經不是她能計較的,她只想坐下來,躺下來。

    這是什麼毒?好霸道,竟連絲毫會被化解的跡象都沒有,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越來越無力,連腦袋都開始昏沉沉的了。

    身後,突然有異樣的響動傳來,好像是什麼人緊跟在她身後,讓她突然一個激靈清醒了些。忙甩甩頭吃力的抬起腳,繼續一點點往外走。

    終於,她看到前方牆縫中透起了亮光,抬頭看那一片的屋頂也好像特別的光彩照人,她深吸了一口氣,這裡的空氣竟也沒有了那種酸臭的味道。

    啊,前面就是出口,終於要出來了!

    對她來說,真的是拼盡了全力,才從牆縫中走出來。

    外面,燈火輝煌,熙熙攘攘的到處都是人,街兩邊各家商舖依然熱鬧非凡,可是就在雲映雪出來的瞬間,她前面的人群突然一陣騷動,然後「呼啦啦」的全都避讓了開來。

    有掩著鼻子嫌惡地皺眉的,有對著她指指點點的,還有驚恐的連連後退的……總之就是人間百態啊,吐血!

    雲映雪搖搖晃晃的站著,手扶在旁邊的一個攤位上,渾身酸臭,還滿身血跡,她甚至看到遠遠的有官兵朝這邊湧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腦袋昏沉,出現的幻覺。

    「雲映雪?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是這副模樣。」

    耳邊突然響起了一個帶著幾分驚訝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裡聽到過。

    她努力的抬起頭來,皺著眉用力的看,卻只看到一個人影不停的在她眼前晃啊晃,然後突然眼前一黑,感覺好像是倒進了誰的懷抱裡面,之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久之後,又有兩個人從這個牆縫中擠了出來,同樣的渾身酸臭,滿身鮮血,就連那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模樣,都差不多。

    街上於是又一陣騷動,那臨近著牆縫的攤販更是覺得今天自己簡直是倒楣透頂,怎麼身邊淨是出現這樣的怪物?這讓他還怎麼做生意?更有人好奇的朝那牆縫裡張望,話說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這牆縫裡面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出來的兩人自然是雲明浩和雲映夢,兩人四處張望了下,並沒有看到雲映雪,倒是看到遠處人群湧動,隱約的好像有官兵前來。

    不敢再在原地停留,雲明浩連忙拉著雲映夢就轉身離開了。

    而此刻在肅王府,楚玥璃、蒼老爺子以及楚玥修都安靜的坐在飯桌前,對著滿桌的美味佳餚卻連筷子都不動一下。

    楚玥修委屈的扁扁嘴,眼神已不知多少次的望向門外,可憐兮兮的說道:「小映雪怎麼還不回來?該不會是又在哪裡迷路了吧?」

    話說,不是從來都是女子在家等待夫君回家,然後再一起吃飯的嗎?怎麼在這裡好像是反的?而且竟然還敢讓他堂堂王爺等候了這麼久!

    這信王殿下自從楚玥璃回來之後,就基本上不怎麼回他的信王府去了,反正他臉皮夠厚,趕也趕不走。

    「再等等吧,或許是在什麼地方流連,忘了時間了。」楚玥璃隨口說著,神情卻有些沉凝,皺眉看向門外。

    不知為什麼,他從傍晚開始,就突然有些心緒不寧的,總覺得好像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雪兒怎麼會到現在都回來?如果她在外面吃了的話,定會讓人來告訴他們一聲,不會讓他們傻傻的等她回來一起吃飯,結果還是白等。

    蒼老爺子倒是不擔心,只是不滿的說著:「這臭丫頭太沒規矩了,竟敢讓外公等她回來一起吃晚飯,看來明天得好好給她立個規矩才是。」

    安邑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躬身說道:「王爺,屬下已經去問過了,嶽掌櫃說王妃一天都在醉霞閣幫他對賬,一直到傍晚時分才離開。」

    「這麼說,她應該已經回來了?」

    「嶽掌櫃的只說王妃傍晚的時候離開醉霞閣,之後又是否去了別的地方,就不知道了。」

    楚玥璃突然越發的心緒不寧,以至於都有點坐不住了,從凳上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眉頭緊鎖,沉聲說道:「再去找,定要找到雪兒現在在哪兒,讓安宇和你一起去。」

    「是!」

    廳內又只剩下了他們三個,以及站在旁邊候著等待服侍他們的幾個丫鬟,楚玥修無辜的眨了眨眼,喃喃說道:「那丫頭該不會真迷路了吧?」

    楚玥璃莫名的有些煩躁,聽到這話當即說道:「雪兒對京城的地形比你熟,就算你迷路到城外,她也不會迷路。」

    楚玥修一愣,委屈的扁扁嘴。

    蒼老爺子也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輕皺眉,問道:「璃兒,你怎麼了?」

    楚玥璃怔忪了下,歉意的看了楚玥修一眼,眉頭卻依然緊鎖,怎麼也舒展不開,喃喃說道:「應該是我的錯覺吧,我總覺得,雪兒似乎出事了。」

    應該是錯覺吧,以雪兒的本事身手,在京城這片她最熟悉的地盤上,怎麼可能會出事?又能出什麼事呢?

    可話雖如此,卻怎麼也說服不了他自己。

    他又焦躁的踱了幾步,突然轉身就往外走,「我去找她!」

    留下廳內一老一少兩人,都瞪著眼睛看他就這麼出去了,半餉老爺子突然輕嗤了一聲,轉頭回來對著一桌子的美味,撚起筷子就大快朵頤了起來,還不忘招呼旁邊的楚玥修。

    「小子你還傻愣著做什麼?快吃啊!讓老頭子我一個人吃,未免也忒沒意思。」

    「……」

    楚玥修默然了下之後,當即抓起筷子就跟著一塊兒吃了起來,好一陣風捲雲殘。

    而楚玥璃,出了肅王府的大門之後,他就直奔醉霞閣,將醉霞閣內幾乎所有的人,全都盤問了一遍。

    只是,並沒有盤問出什麼有用的話來。

    「公子不必擔心,可能大小姐她只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嶽掌櫃頂著兩個超大的黑煙圈,安慰道。

    楚玥璃並沒有反應,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街道,眉頭怎麼也無法舒展,問道:「有沒有人看到她離開醉霞閣之後,往哪裡走了?」

    岳掌櫃無辜的眨眼,最近樓裡生意很忙,夥計們都忙得腳不沾地的,大小姐的身份又沒幾個人知道,誰會沒事在這麼忙碌的時候去關注一個毫不相干,而且還長得那麼普通的姑娘呢?

    楚玥璃的眉頭更皺得緊了,轉頭瞥了眼忍不住狂打哈欠的嶽掌櫃,說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你還是下去休息吧。這些天辛苦你了。」

    「公子這說的是哪裡話,小的也是為自己辛勞嘛。」他笑著摸了摸頭,然後作揖拱手道,「那小的就不在這裡打攪公子,先退下了。公子如果有什麼吩咐,隨時叫喚小的。」

    楚玥璃還一個人站在那裡,他雖然說要出來找人,可其實也不能真的到處去找,不然很可能會漏過屬下們的回報。所以不管心裡怎樣的焦急,他也得讓自己心平氣和的等待結果。

    畢竟他一個人去尋找,怎麼也不可能比一堆下屬分散開去尋找來得更有效率。

    外面的街上依然熱鬧,楚玥璃卻覺得好像過了很久,終於安宇跑了進來,稟報道:「主子,有王妃的消息了。傍晚的時候,有人看到王妃從醉霞閣出去之後,跟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進了十二坊巷。」

    楚玥璃精神一振,但緊接著又有疑問,「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是的,聽那人說,那個小姑娘當時慌慌張張的,眼睛都哭得紅通通的,根據他的描述,那小姑娘很可能是相府的四小姐。」

    眉頭一皺,楚玥璃也只能想到是她,因為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就算死在她面前,他家雪兒也絕對會眼都不眨一下的邁步離開。

    只是那丫頭找雪兒做什麼?他可沒忘記那天雪兒如同陷入到什麼恐怖夢靨中的情景,似乎就跟那小丫頭有關,之後他也發現雪兒總是避著那個丫頭,好像不怎麼想要見到她的樣子。

    而且,進了十二坊巷,那不是……

    楚玥璃突然邁步,就要過去那邊,卻在這個時候,安邑也匆匆的跑了進來,說道:「主子,九殿下傳來話,說是有王妃的消息了。」

    「怎麼回事?」

    「說是九殿下過來的時候,從隔壁的天元街經過,聽到街上的人說就在大概半個時辰前,有一個渾身鮮血還泛著酸臭的姑娘突然從牆縫裡冒了出來,之後又是從同一條牆縫裡出來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和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聽那些人的形容,九殿下覺得那個姑娘可能就是王妃。」

    楚玥璃悚然一驚,什麼話都沒聽清楚,就著重聽到了「渾身鮮血」這四個字,身側的手頓時握緊,憑著多大的自製力才沒有馬上衝出去啊?

    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腦海中迅速勾勒出了這附近的街巷,發現那十二坊巷的這一端是天守街,另一端則正好是連接著天元街的,當即問道:「那牆縫是否就是十二坊巷的附近?」

    「從九殿下的話中推斷,似乎就只隔了一座院子。」

    話音未落,就覺得眼前人影一晃,下一秒他家主子就已經在醉霞閣外面了。

    安邑一愣,還是旁邊的他家弟弟拉了他一把,拉著他一起朝王爺追了上去。

    這是一條很狹窄很陰暗的小巷,就算是大白天進去也有種暗無天日的感覺。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這附近的地痞流氓全部都匯聚到了這條小巷內,使得大部分人寧願多繞路,也不願從這裡經過。

    住在這裡的住戶,有條件的都搬到別的地方去了,沒處去實在沒辦法的,也是整天都戰戰兢兢,不管家裡有人沒人,都是家門緊閉。

    現在正是一天中這裡最活躍的時間,楚玥璃和跟在他後面的安邑、安宇三個人踏入進去的時候,一下子就成為了所有人注目的對象,那眼神,有打量有探究,赤果果的極不禮貌,更不要說是什麼尊敬了。

    不過他們倒是不敢上前來攔楚玥璃的路,只是一個個都盯著楚玥璃,又看看他身後的安邑和安宇,尤其看了他們兩人拿在手中的佩劍。

    安邑和安宇冷著臉,楚玥璃更是直接無視之,不過隨著深入,他很快就發現,今天晚上,這裡的氣氛似乎有些異常。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馬上就想到了雲映雪,當即不再急急的趕路,而是緩下腳步,仔細打量起了周圍的一切。

    「主子,要不要找個人來問問?」安邑也仔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朝楚玥璃靠近了些,輕聲詢問道。

    楚玥璃一眼掃過周圍的那些人,也不知是什麼心思,沉吟了下,而後漠然道:「先看看再說。」

    他們一路朝巷子深入,或者說一路朝對面的天元街行走,無視周圍所有的注視,只是突然的,楚玥璃停下了腳步,安宇更是聳著鼻子嗅了嗅,沉聲道:「有血腥味。」

    隨著他這句話的出口,周圍的流氓地痞們突然「嘩啦」的全都聚集了過來,把他們三人給團團圍住了。

    這些人中,有人面露驚慌,有人強作鎮定,有人滿臉兇狠……其中一個壯如牛,卻留著山羊鬍子的男人陰著臉,怒喝一聲:「你們最好馬上滾出去,不然別怪我們對你們不客氣!」

    果然有問題!

    楚玥璃當即冷了臉色,安邑和安宇更是同時「呲」的一聲拔出了寶劍,寶劍寒光涔涔,他們目光凜然,盯著圍在身周的人,冷喝道:「找死!」

    兩方對峙,氣氛卻詭異,流氓地痞們忌憚著安邑和安宇手中鋒利的寶劍,以及這三人的氣勢不凡,一時間不敢上前,安邑和安宇則是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只是拔劍相對著,況且沒有主子的命令,他們也不敢貿然行動。

    就在這個時候,兩邊巷口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然後大量的王府侍衛就這麼紛紛湧了進來,反將流氓地痞們給團團包圍了起來。

    圍在這裡的地痞們頓時被這陣勢嚇了一跳,人群中有些騷亂了起來,轉頭看著那不知什麼來路,將他們包圍了起來的侍衛。

    他們根本就分不清王府侍衛和官兵有什麼不同,只覺得看起來都一樣,甚至眼前的這些人看起來比他們往常看到的官兵還不知道要兇悍了多少倍。

    「大膽狂徒,竟敢對我家王爺不敬,找死!」一個似隊長也似乎是統領般的人物衝著因為他們的突然出現而騷動的地痞流氓們喝道。

    其他的侍衛緊跟著齊吼了一聲:「找死!」

    於是只聽「撲通撲通」的聲響連綿不絕,這些地痞流氓一下子就嚇壞了,接二連三的跪了下來,傻呆呆的看著站在最中間那個如神仙般的人物。

    王爺?這竟然是位王爺!

    哦天那,他們竟然把王爺給圍困了起來,還對他出言不遜,大不敬,這可怎麼辦才好?

    而且……而且……

    尊貴的王爺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難道是被他們發現了什麼?不可能不可能,他們自己都是才剛知道沒多久呢,官兵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驚懼之下,是個人都會胡思亂想。不過楚玥璃卻並不理會他們,而是轉身順著血腥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很快他就站定在那座破舊的院牆前面。

    血腥味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安邑馬上上前去將院門推開,他身後有侍衛緊跟著衝了進去,小心的搜尋查看了起來,很快,就有人來報,說是在院子裡面發現了幾具屍體。

    被押解著的地痞們突然一個個都臉色刷白,對上楚玥璃掃過來的眼神,甚至都有人嚇得哭了出來,連連磕頭說道:「王爺饒命,跟我們無關,真是跟我們沒關係啊!」

    楚玥璃繼續不理他們,轉頭四顧仔細的查看了起來,神情很是平靜,只是沒人看到,他隱在袖中的手在輕微的顫抖著。

    一共八具屍體,被人挪到一起藏了起來,似乎是不想讓人發現,有侍衛在仔細的查探著,突然說道:「這個人還活著!」

    所有的人都馬上轉過了頭去,就看到其中一具「屍體」雙目緊閉,面如死灰,但仔細看的話,就能發現他確實還活著,只是氣息極其微弱,微弱得讓人覺得這就是個死人。

    地痞們又是一陣騷動,安宇轉身走了過去,劍指著剛才那個似領頭的山羊鬍壯漢,道:「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說得讓我們王爺滿意,自會放了你們離開,不然的話……」

    這些人平常時候也就是欺壓欺壓善良的百姓,何時見過這等陣仗?早就已經都嚇壞了,聽到安宇這麼說,那人著急慌忙的連連說道:「這些官爺,這真是跟我們沒關係。我們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都死了。」

    「胡說!如果跟你們沒關係,你們幹什麼要把他們的屍體藏起來?分明就是做賊心虛,不想讓人發現了你們殺人這件事!」

    「不不不,沒有,絕對沒有!」那人慌忙搖頭擺手,嚇得都要哭了,「我們……我們只是看了害怕,擔心會惹禍上身,所以才不敢報官,想要先把人藏起來,等找個機會就把他們給拉出城外埋了。沒想到……沒想到……」

    安宇劍尖往前,在那人的脖子上刺出了一道細小的傷口,冷聲說道:「好大的膽子,到了現在竟然還敢狡辯。這整條街上都是你們的人,殺人的除了你們還能有誰?」

    「不……不是……」

    這事可真是解釋不清,他慌得渾身顫抖,臉色刷白,突然襠下一熱,然後一股子的騷臭味以他為中心瀰漫了開來。

    安宇握劍的手不由一顫,這人未免也太不禁嚇,只是這樣竟然就尿了褲子,虧得他長得這樣魁梧。

    手一抖,他就想要在此人身上捅個骷髏出來,在旁邊的一個地痞這個時候突然開口尖叫著說道:「是那個女人,一定是那個女人殺的!」

    他這麼一說,旁邊頓時又有幾個人跟著喊叫了起來,一個說:「一定是那個女人,她今天傍晚的時候帶著個小姑娘進來了這裡,但都沒有人看到她再出來。」

    另一個說:「對對,我們進這個院子的時候,人就都已經死光了,那兩個姑娘卻都不在這裡,連先前被八位大哥抓來的那個小子也不見了。」

    安宇聽得轉頭看向主子,卻見他家王爺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麼。而這個時候,又有人突然從懷裡拿出一把匕首,伸手就遞了出來,顫顫巍巍的說著:「這把匕首先前就插在一位大哥的心口上,一定是真正的兇手留下的。」

    他身旁的人頓時各種眼神看向了他,他們竟都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而一直在旁邊若有所思的楚玥璃見到這把匕首突然臉色一變,幾步上前將那匕首抓到了手中,死死的盯著。

    「主子?」

    安邑有些擔心的看著他,從沒見主子這麼的……嗯,慌亂?緊張?駭然?不不,都不是,但就是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擔憂。

    楚玥璃臉色變幻了會兒,突然收起匕首,眼神幽暗如鬼谷,冷聲問道:「九殿下現在在哪裡?」

    「他還在天元街上。」

    聞言,楚玥璃轉身離開朝天元街走去,只留下了一句:「這裡交給你們了,給我徹徹底底的查清楚!」

    「是!」

    楚玥璃一路來到天元街,找到了正抓著那個緊挨那條牆縫的小販問話的楚玥修,那小販哭喪著臉,將所有能說的話都說了幾遍,可面前的這位爺,卻還是一副不肯放他離開的模樣。

    啊啊,今天果然是他黴運當頭的一天麼?

    「問到什麼沒有?」

    楚玥修轉頭看向他,攤手說道:「問了好多人,只知道是被一個年輕的公子帶走了,別的什麼都問不出來。確定是小映雪了嗎?」

    「嗯。」

    楚玥璃雙手緊握,嘴唇緊抿,眉頭緊皺,就連心也緊縮著。

    雪兒,你去哪裡了?

    而在一座高門宅院之內,此刻正有人身處陰暗之中,只聽到他陰冷的說道:「真是群廢物,白白浪費本王好不容易得來的珍貴藥物,竟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對付不了!」

    站在他前面的一個人聞言拱手作揖,道:「王爺不必惱怒,這只是個意外,畢竟連我們也沒想到她在那種情況下,竟還能有這樣的殺傷力,那些都不過是地痞無賴而已。況且我們這次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也沒有派任何自己人前往,不然她就算再有本事,也難以逃出。」

    黑暗中靜默了會兒,突然冷笑一聲,道:「既然被她逃了出來,那這次就算了。你接下去給我死死的盯著那女人,有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放過。」

    「是!」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4:41 PM

     第五十二章 他會找到我的

    身體火辣辣的疼著,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渾身無力,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

    對雲映雪來說,動彈不得確實是比痛死還要嚴重的情況。

    意識一點點回歸,她想起了與雲映夢相遇,被她騙進十二坊巷裡面,然後就大意的中了毒,使得一身的內力無法施展不說,還渾身無力。

    也想起了她殺光撲向她的地痞無賴後,從那散發著漫天酸臭的牆縫中離開,之後遇到了什麼人,然後就暈倒了。

    她還想到了她在離開的時候,將那把在她及笄之日流玥送她的匕首給留在了那個院子裡,她必須得去把它找回來。

    不過,她現在這是在哪裡?

    她大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轉動著眼珠子觀察周圍的環境,只覺得這周圍的一切,都泛著一種叫貴重的光芒,就連在她眼前輕輕飄蕩的床帳上的一溜花邊,若拿出去等價交換的話,也足夠讓一戶尋常百姓家舒坦的生活上一年,或許還能有富餘。

    她這是被哪位尊貴的爺給救了?

    外面有腳步聲響起,然後房門被輕輕的推開,外面的人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雲映雪轉動著眼珠子,從眼角看到一片綠色的衣角,隨著朝她不斷接近,那衣角的主人也有更多的部位展現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一個身穿翠綠衣衫,頭上梳著雙髻的圓臉女孩,看著大概十五六歲的年紀,應該是個丫鬟吧。

    她走到床前,看到雲映雪正睜著眼睛打量她,不由眼睛一亮,忙快步走了過來,看著她歡喜的說道:「姑娘,您醒了?身上可還有哪裡不舒服的?要不要喝水?肚子一定餓了吧,奴婢馬上讓人給您送來吃的。」

    一開口就是這麼嘰嘰喳喳的一大串話,期間連氣都不喘一下,說完之後見雲映雪木然看著她,才好像反應了過來似的,不好意思的摸摸腦袋,轉身倒了杯水來送到床邊,說道:「姑娘恕罪,奴婢見姑娘醒了一時高興得忘了形,姑娘可千萬別嫌棄奴婢話兒多聒噪。您睡了那麼久,快先喝杯水潤潤喉吧,」

    這丫鬟確實話兒挺多的。

    雲映雪如此想了下,便低頭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水,水溫溫的剛剛好,迅速的滋潤了她乾澀的喉嚨,然後她才又抬頭看這個丫鬟。

    只見她眉眼開闊,圓圓的臉,並不很漂亮,但看著讓人覺得很可愛,尤其是她臉上的神情,即便是不笑的時候也讓人感覺很燦爛。

    她仔細的幫雲映雪擦了下嘴邊的水漬之後,「嗖」一下就竄了出去,對著外面的不知什麼人說著:「姑娘醒了,你們快去廚房拿些清淡軟綿的吃食,像是粥啊麵食啊之類的最好,還有還有,趕緊的,把藥也給端來,姑娘吃些東西後正好不燙可以直接喝,別忘了還要準備蜜餞,那藥苦,姑娘喝完之後得去去澀味。另外……」

    雲映雪在房內,一直就只能聽到那丫頭一個人在說話,聲音脆生生的,輕快悅耳,只是再悅耳,說得多了還是會讓人覺得囉嗦。

    終於,她吩咐完了,然後雲映雪才終於聽到了不屬於那丫頭的另外兩個女孩子的聲音,只有短短的一個字:「是。」

    然後腳步走遠,那丫頭則又轉身返回了房內,接著是「叮叮噹噹」的一陣,她雙手每個手指縫裡都夾著東西的走到了床邊,看著雲映雪說道:「姑娘,奴婢給您上藥。您身上可是有許多傷口呢,昨天奴婢看到的時候真是嚇了一跳,可千萬別留下疤痕才好,不然多不好看啊。」

    她將手中的東西都放到了床邊了桌幾上,轉身來扶雲映雪,嘴裡繼續的喋喋不休道:「您的肩膀都被刺穿了呢,肯定疼極了,也不知道是哪個殘忍的魂淡,竟對姑娘您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下這麼狠的手,簡直是太過分了!還有背上的那道傷口,是除肩膀外最深的,幸好是在稍微偏腰側的位置,不然可就只能趴著睡了,那一點都不舒服,要是奴婢的話,肯定會睡不著的……」

    雲映雪滿臉黑線,只覺得耳邊有一千隻麻雀在嘰嘰喳喳的不停叫喚著,鬧得她腦袋又開始暈了,眼前也是一片花花綠綠的。

    怎麼會有這麼囉嗦的丫頭?這麼嘰嘰喳喳的喋喋不休到現在,竟然連大氣也沒有喘一下,她上輩子是折翼的天使麼?

    雲映雪被她扶著側過了身,身上本來就沒穿什麼衣服,不過是穿了個肚兜遮擋在前面而已。

    這丫鬟很小心的將纏繞在雲映雪身上的紗布解了開來,像是哄小孩子般的說著:「姑娘您忍著點哦,會稍微的有那麼一點點疼,不過您放心,待奴婢給你多換幾次藥,過幾天就一定沒事了。這藥可好了,聽說這麼深的傷口都不會留下一點疤痕呢,以後姑娘的身子還是白白嫩嫩的。」

    持續性的滿臉黑線,並且越掛越多,如果不是現在她渾身無力,動彈不得的話,她早就忍不住一巴掌拍過去了。

    還有,什麼白白嫩嫩的?她為什麼有種被女色狼調戲的錯覺?

    背上解開包紮牽扯到傷口而引起的疼痛拉回了她的心神,不過她只是略僵了下身子,就再沒有其他的反應,並且不知是為了轉移注意力,還是想要防止這丫鬟繼續喋喋不休,她終於在醒來之後,第一次開了口:「你叫什麼名字?」

    「回姑娘的話,奴婢叫秋雁哦!秋天的秋,大雁的雁。聽說是奴婢出生的時候,正好有一群大雁從奴婢家的屋頂飛過,又正逢秋天,所以我爹就給奴婢取了這個名字。」她手上的動作半點不停歇,小心輕柔又迅速飛快的給她的傷口換藥,又重新包紮了好,當然,同時的,嘴上的動作也半點不耽擱。

    一滴冷汗從額頭滑落了下來,她不過問個名字而已,這丫頭怎麼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的情況都給她介紹一遍的樣子?

    也幸好從你家屋頂飛過的是一群大雁,要是烏鴉可怎麼辦?

    雲映雪抽了抽眉心,她都有點不敢再隨便問她問題了。

    但不問又怎麼可能?

    於是迅速想了下,挑選出最想知道並且也必須得知道的幾個問題,在秋雁又要喋喋之前,再次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姑娘您從昨天晚上一直到現在才剛第一次醒呢,嗯,現在都已經是下午,您大概睡了有八九個時辰的樣子。」她重新包紮好雲映雪背上的傷口,輕輕的打個結,然後扶著她小心的又轉回身,稍微坐起來了一點,隨手將一個枕頭塞在雲映雪的背後,就開始解起了她肩膀上的紗布,又說道,「姑娘放心吧,其實也沒有很久,您看您受了這麼重的傷,就是應該要多多睡覺休息,這樣傷口才能好得快。還有啊,大夫說您失血過多,也應該好好休息,最好……」

    雲映雪的太陽穴「突突突」的跳著,頭好痛啊!

    「這裡是什麼地方?」

    就如同是救命般的,她飛快的又拋出了一個問題,緊貼著傷口的紗布被揭開讓她輕輕的抽了口冷氣。

    這肩膀,可是前後兩邊被對穿了,不過應該沒有傷到什麼重要的經脈血管和骨頭,然而即便如此,光是這好像有什麼在傷口上一啄一啄的疼痛,也不好受。

    見她眉頭輕皺,秋雁好像又找到了囉嗦的話題,但好的規矩,讓她首先回答姑娘的問題,「這裡是王府哦!」

    「什麼王府?」

    「什麼什麼王府?王府就是王府啊,我家主子可是王爺哦!」她眨眨眼,很無辜的看了她一眼,說起自家主子的時候,那語氣卻異常的驕傲。然後又馬上低頭任何的給雲映雪的傷口換藥,輕輕撅著小嘴說道,「昨天大夫來的時候,奴婢聽他說姑娘您的這個傷口可是把身子都給對穿了呢,哎呀那該有多疼啊?呃,姑娘別多想,奴婢會很小心很小心的,大夫也說了,過個兩天,傷口就會癒合,到時候就不疼了。對了姑娘,您如果覺得哪裡不舒服的話,可一定要告訴奴婢哦,千萬別忍著。我娘說了,身體不舒服就一定要說出來,這樣才能讓大夫對症下藥,不然怎麼能好得了呢?」

    眉心狠狠的抽搐著,雲映雪已經被聒噪得徹底失去了講話的興致,什麼此刻所身處的位置、處境,什麼救了她的到底是誰,全部都見鬼去吧!

    只是不知道外公他們有沒有發現她的出事,若是已經發現,卻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她,定然是十分擔心的。

    而且這個王爺是怎麼回事?從昨天她昏迷前聽到的話中,他應該是認識她的,那麼為什麼不把她送去肅王府,反而帶會了他自己的府上?而且一天過去了,他似乎也沒有告訴楚玥璃她的所在。

    這又是什麼意思?

    昨天她也是迷迷糊糊的,只覺得那位的聲音聽著有幾分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可現在想來,卻又什麼都想不起來,使得心裡好像被什麼給哽住了,分外難受,眉頭也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

    「你家王爺叫什麼名字?」

    「奴婢只是個下人,怎敢直言王爺的名諱?」

    「哦,那不知你家王爺的封號的什麼?這京城裡,可是不只有一位王爺的。」

    秋雁聞言抬頭看她,神情無辜,好像在認真的想著她的這個問題,然後雲映雪在聽到她的回答之前,突然感覺肩膀的傷口一陣劇痛,痛得她直抽冷氣,眼冒金星,一下子連冷汗都「嘩啦啦」的冒出來了。

    「哎呀!姑娘您怎麼樣?奴婢真是該死,竟這般不小心弄痛了姑娘。哎呀,都流血了!奴婢馬上給您重新上藥包紮,姑娘您忍著點,很快就不痛了,真的真的!」

    雲映雪嘴角直抽抽,無奈此刻渾身動彈不得,只能任人魚肉。

    這突來的疼痛,更是一下消耗光了她好不容易稍微積蓄起來點的力氣,腦袋暈乎乎的,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以佛祖觀世音菩薩,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和各路天兵天將大小神仙們,及耶穌瑪利亞的名義發誓,這丫鬟是故意的,絕對絕對是故意的!

    雲映雪無力的躺在床上,連哼哼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覺得從剛才就一直疼著的傷口們,越發的疼痛難忍。

    她看著秋雁丫鬟低垂著眉眼,仔細輕柔的給她包紮傷口,又換一個地方再換藥再包紮,幾次張嘴想要說什麼,但又馬上閉上了嘴,好像也對弄疼了雲映雪有些不好意思,倒是一下子稍微安靜了些。

    深深的看了她幾眼,然後雲映雪閉上了眼睛,不再理會她,其實也暫時的沒有力氣去理會任何人。

    閉著眼睛,一點點的,她試圖調動沉寂在身體裡的內息,然而心念剛動,體內的氣息也不過才稍微顫抖了一下,她就頓時感覺身體的每一條經脈都如同被針刺般,生生的疼,比身體上的傷痛還要痛苦不知多少倍。

    她忙收了神,不敢再妄動。若是因此損傷了經脈或者是走火入魔,那可就糟糕了。

    這裡至少看起來很安寧,然而就在那高牆的外面,卻早已翻了天,肅王府幾乎全員出動,一瞬間就將整個京城都給攪動了起來。

    「沒想到七弟他多年不在京城,卻依然能剛回來就在一天之內翻起這樣的風浪。」有人獨站高樓,含笑說著。

    「真是讓本王想不驚訝也難,他竟會為了一個女人不惜暴露隱藏多年的力量,而且那還是個無才無貌的女人,除非帝師大人願意重回朝堂,不然就是空有尊貴的身份,卻給不了他多少幫助。」有人臨窗而立,這樣說道。

    「雖然那算不上是個美人,甚至一直以來都表現得相當平庸,可既然能被七弟看中,定有著我們還不知道的不凡之處。或者,本王該說七弟真乃是情深意重、至情至性,讓本王自愧不如啊。美人兒,你說本王要不要再做點什麼呢?」有人懷抱著如花美人,於涼亭內共賞湖光水色。

    「雖然本王也很想知道這件事具體的情形到底是怎樣的,但能見識到七弟帶回京城的力量,也算是意外之喜。知道那雲映雪現在何處,究竟是被什麼人帶走的嗎?」有人撫慰情人般的擦拭著森森寶劍,詢問著身前的下屬。

    「是嗎?七弟終於也要娶妃了,你說我該送他什麼賀禮好呢?咳咳……」有人身處繁花之中,卻疏影落寞,輕聲詢問著身旁對他滿臉關切的隨從。

    「我的選擇果然是沒有錯的,就算楚玥璃他現在早已不是大宛帝國的太子,更離京多年,但是龍就不會被捆縛。只可恨,巫娜竟這麼任性,為了區區一個低賤的侍從而不惜背叛父王,背叛國家,這些天更是躲著我,根本不與我見面,再過不了幾天,我也必須要離開這裡了。」有人用力捶樹,滿臉惱恨。

    「實在是想不明白,七殿下到底是看上了雲映雪那丫頭的什麼地方,竟會為她做到這個程度,難道是我一直眼拙了?」有人向來自認聰明過人,此刻卻也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外面可亂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竟然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是七殿下哦,他派出了他王府裡的所有人,幾乎要把整個京城都給翻幾個面了,就為了找雲映雪。」

    「雲映雪?她怎麼了嗎?七殿下……哎。」

    「你也別傷心了。不過說真的,七殿下也真是出人意料,放著那麼多嬌貴貌美的大小姐不要,偏偏看上了那個……那個雲映雪。那女人更過分,仗著七殿下的寵愛,不知怎麼的就不見了,搞得現在京城裡烏煙瘴氣的,哼!」

    有人聚在一起,各種羨慕嫉妒恨。

    且不管那些人都在想些什麼,說些什麼,肅王府裡,楚玥璃正低頭仔細的把玩著匕首,那把地痞上交上來,屬於雲映雪的匕首。

    旁邊的床上,一個臉色蒼白,身子極其虛弱的男人,在吃力的喘息著,瞪大的眼中滿是驚恐,說著:「王爺,我……小的……小的說的都是真……真的,不敢欺……欺瞞王爺。」

    這個人,是那八個地痞中唯一倖存下來的,身受重傷,幾度差點沒有能救回來。不過他才剛醒,就面臨了楚玥璃的審問。

    明明這位王爺看起來很溫和很親切,問他話的時候也是慢聲細語的,沒有半點火氣,可剛醒過來的地痞,卻愣是差點被當場嚇暈過去,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很恐怖,還不如沒有被救回來,直接就那麼死了乾脆。

    楚玥璃將視線從匕首上抬了起來,看著他沉吟道:「你說,是有人主動找上你們,給你們銀子讓你們去綁架雲明浩,再威脅雲映夢將人引過去,趁她不備下了毒,之後再對她動手?」

    「是……是的。」

    「你們本來是打算如何動手的?」

    「這……他們吩咐我們毀……毀了那位姑娘的清白,還說……還說完事了之後,再將她就那麼光著身子給扔到大街上去,供……供人觀賞。」

    握著匕首的手倏然一緊,楚玥璃的眼中一片晦澀深沉,暗藏著無邊的波濤洶湧澎湃,幾欲撕開一切的噴湧而出。

    楚玥璃突然無聲的笑了起來,笑得森然,笑得格外妖異,很安靜很平靜的盯著臉色更加慘白的地痞,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我我我……我不……不知道。」他的牙齒都忍不住的在打顫,想要將視線從楚玥璃的身上移開,卻怎麼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動作,只覺得突然很冷很恐懼,比活生生被拖入到無邊地獄還要恐懼。

    楚玥璃站了起來,輕輕的將匕首抵壓在他的頸動脈上,道:「那麼再問你,你知道你們要對其不利的那個姑娘,是什麼人嗎?」

    「不……不知道。」

    「那麼本王來告訴你,那是本王再過幾天就要娶進門的王妃。」

    身體的極端虛弱,加上驚嚇多時,此刻又被這麼一刺激,那地痞終於白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聽到響動,守在外面的安邑走了進來,躬身問道:「主子,這個人該怎麼處置?」

    「先留著,等他醒來後,讓他說出那個找上他們的人長得什麼模樣,雖然這可能並沒什麼作用。」會出面做這件事的,定是不會引人注意的人物,真正的幕後主使者,若非必要就會一直躲在幕後。

    但這終歸,還是一條線索。

    楚玥璃再不看那地痞一眼,轉身就出了門,問道:「老爺子現在在哪裡?」

    「在書房。」

    楚玥璃邁出門外後微頓了下腳步,抬頭看著頭頂的天空,眉宇間閃過一抹憂思,喃喃問道:「還是什麼進展都沒有嗎?」

    雪兒,你到底在哪裡?現在是否安好?為什麼連半點痕跡都不留下好讓我能找到你?

    安邑也不由得皺眉,搖頭說道:「能問的人都問遍了,除了知道是一個年輕公子帶走了昏迷的王妃之外,別的就什麼都不知道,就好像那位公子帶了王妃轉身之後,就一下消失了,誰都沒看見他往什麼地方去。」

    「京城都找遍了嗎?」

    「能找的都找遍了,剩下的那些就……」

    不管是朝中大臣,還是王爺皇子們的府邸,除非有皇上的聖旨,不然誰都無權搜查。可問題卻是,如果不出意外,王妃很有可能就在這些他們沒有資格搜查的府裡,除非她已經出城了。

    那也不大可能,昨晚一得知出事,京城的四方城門就全部都被肅王府控制了起來,任何人的進出都必須得接受嚴格的檢查。

    安邑又看了主子一眼,說道:「主子放心吧,既然那位公子救走了王妃,想必應該不會對王妃不利才對。可能是因為有別的什麼原因,或者是根本不知道王妃的身份,所以才會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楚玥璃似乎並不怎麼相信這個解釋,手指在匕首的握柄上輕輕摩挲著,說道:「還有一個可能,帶走雪兒的,就是意圖害雪兒的幕後主使者,不然的話,正好從那裡經過,遇到了雪兒,這似乎有點太巧了。」

    「主子您這是一直在往不好的方向思考,才會這般擔憂,屬下卻認為那還有可能只是個不相干的人。況且,就算真是那幕後的主使者,他也不知道王妃會從什麼地方出來,從而早先一步的等在那裡。」

    楚玥璃繼續摸索著匕首,抬頭看著頭頂的天空,半餉無語,只是神情越發的沉凝了,聽他聲音輕緩,語氣卻異常冷冽的說道:「繼續查找,不得放過任何一絲一毫的痕跡,無法光明正大去搜查的那些地方,本王今天晚上會親自去查探清楚。」

    「我和你一起去!」側方傳來蒼老爺子的聲音,他正快步朝這裡走過來,臉色非常難看,冷哼著說道,「敢動老夫的外孫女,莫非真以為老夫不在朝中,就可以任他們為所欲為了?簡直是欺人太甚!」

    「老爺子,您有線索了?」

    「沒有!不過我敢肯定,小雪兒定在那幾家的其中一座府邸之內。安邑,你們繼續搜查,甭管宵禁不宵禁的,今天晚上隨時注意信號,如果有必要,咱今晚就給他們鬧個狠的!」

    「是!」安邑看了楚玥璃一眼,見他點頭後當即應聲,心也跟著蠢蠢欲動了起來。

    老爺子猶自陰沉著臉,對他來說,雲映雪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是傳承自他的唯一血脈,也是他最大的逆鱗和底線,誰碰誰死!

    只是有些人忘記了,或者是認為老爺子遠離朝堂多年,就算身份再尊貴,就算猶有餘威,也已經無關緊要。

    不過有件事他們是真的忘記了,多年前,老爺子連對皇帝也是說打就打,半點不含糊的時候,憑借的就是他自己的實力,從來都與其他的所謂勢力無關。

    楚玥璃也握緊了手中的匕首,沉聲說道:「不管是誰,查出之後,我必與他不死不休!」

    他的表情很嗜血,蒼老爺子看得一愣,隨之瞇眼問道:「怎麼?你問出什麼來了?」

    突然低聲笑了起來,很鬼魅很妖魅,手因為握得太過用力而微微顫抖著,他伸出另一隻手,手指在匕首那極鋒利的刃上輕輕的撫摸,低聲說道:「有這麼一個指令,讓地痞們把雪兒玷污毀了清白之後,再將未著寸縷的她給扔到大街上,供、人、觀、賞!」

    蒼老爺子頓時怒目圓睜、鬚髮皆張,引得身周的空氣都似乎響起了轟鳴之聲。

    儘管現在並沒有發生那樣的事,可只是想想,只是聽說,他就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狂怒,比十二年前被冤枉與謀反之事有勾結,含冤入獄、一門落魄的時候還要更加的憤怒。

    他怒哼一聲,突然轉身就大步離去,那一身的怒焰,將所經之處都帶動起了一陣寒流。

    好,好極了!最好別讓他查出到底是什麼人竟敢想出這般惡毒的法子來對付他的小雪兒,不然的話,即便是當著皇帝的面,他也定要將他給捏死!

    「今天晚上,你們與我一起將這幾個府都給仔細的搜查一遍,不許放過一絲一毫的痕跡!」

    醉霞閣內,蒼老爺子沉聲吩咐著站在他面前的幾人。

    白芍點了點頭,鼓囊著腮幫子說道:「老爺子放心吧,以雪兒的本事,就算暫時受制,也應該不會出事。」

    「問題是她中了毒,內力流失,渾身無力,現在也不知道是否解了。」楚玥璃坐在旁邊說道。

    此話一出,白芍和紫筠的臉色齊齊一變,風吟也從陰影中露出了身影,看著他問道:「你怎麼不早說?」

    「我也是才剛知道的。」

    「我們應該早就想到了才對。」紫筠卻皺眉說道,「以雪兒的本事,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怎麼可能連幾個地痞無賴也對付不了,還把她自己搞得那麼狼狽?我說,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害她?」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有件事還是要告訴你們。」楚玥璃眸色沉沉,徐徐說道,「那些人,原本是想要毀了雪兒的清白,然後再將她扔到街上去供人觀賞。」

    房內的氣息猛然為之一窒,白芍「咯崩」一聲咬斷了不知什麼點心,風吟手指輕顫,從指縫間傳出輕微的玉石摩擦聲,紫筠輕捂著小嘴,喃喃說道:「不管那人是誰,他死定了。」

    「現在別管那個人是誰,先找到雪兒再說!」蒼老爺子提醒道,「那個帶走雪兒的人,就算未必對雪兒有惡意,也必定是不懷好意的。」

    「老爺子放心,今天晚上就算掀了這天守城,也一定要找到雪兒。」

    「我說流玥,你與小雪兒的婚期是在八月十二吧?」

    「嗯,不是已經昭告天下了嗎?」

    確實已經昭告天下了,就在今天上午,皇上的聖旨都下了,八月十二,黃道吉日,安王楚玥辰和肅王楚玥璃的大婚同時舉行!

    「有點急。」紫筠皺眉說道。

    「離八月十二隻剩下不到十天,雪兒現在卻行蹤不明,也不知道是否有受到什麼損傷,你怎麼不拖延一段日子?」白芍啃著手指說道。

    「他是故意的。」風吟又縮進了角落裡,聲音幽幽的從陰影裡傳出來,「每年的八月十五,皇宮裡都會有中秋家宴,他想讓雪兒以肅王妃的身份去參加。還有,那些人之所以會害雪兒,也不過是因為不想讓流玥娶雪兒,早點娶了,雪兒反倒安全了,至於接下來的其他各種麻煩,不管早娶晚娶,都是一樣的。所以老爺子,其實還是有人覺得你就算已不在朝堂,即便只是獨身一人,也依然不容小覷。」

    難得風吟竟能一口氣說這麼多個字,就連蒼老爺子也不由愣了下,反倒對他一眼看出了問題還分析得頭頭是道這件事顯得有些無動於衷。

    他這一口氣說了幾個字啊?有上百了吧?

    不過他說完之後就再次沉默了下去,不管他們再怎麼盯著他看,他都縮在角落裡低垂著腦袋。

    楚玥璃瞇了瞇眼,輕輕磨蹭著從昨天拿到之後就沒有放下過一刻的那把匕首,說道:「所以,就算是要抱著雪兒行禮,我也要在八月十二那天將她娶進肅王府!接下來尋找到雪兒的事,就拜託你們了。」

    「就算你不說,我們也要找到雪兒,不過只有我們五個人,是否有些人手不足?」

    老爺子手指輕敲著桌面,沉吟著說道:「暫時也找不到能與你們的身手相比的人,弱了反而容易打草驚蛇。也就那麼幾個地方而已,你們三人分別查探三座王府,剩下的地方,就交給我和璃兒兩人,一有情況,馬上通知大家。尤其是如果你們自己遇到了麻煩,千萬別逞強。」

    「是!」

    隨著夜深人靜,外面的街道上除了偶爾經過的巡邏,已經見不到其他的任何人影,這個時候從醉霞閣內突然竄出了五道身影,迅速的朝城北飛掠而去,然後迅速分散開,進入到了不同的府邸。

    那個時候,雲映雪正躺在床上發呆,儘管身體感覺到很疲累乏力,可她卻全無半點睡意,只能睜著眼睛呆呆的看床頂。

    從她下午醒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快四個時辰,但她還沒有能夠從這個房裡踏出去半步,也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屬於誰的。

    她有心想要出去看看,卻無奈身體不給力,想要從那叫秋雁的丫鬟口中探聽些什麼出來,卻不想那個丫頭雖然話兒極多,可卻幾乎沒有一句是能給她提供消息線索的,而且不管她怎麼問都問不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這種動彈不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狀況簡直是糟糕極透頂了!

    她甚至閒著無聊,將她所知道的目前在京城的每一個王爺都給認真想了一遍,與她昨晚昏迷前聽到的那個聲音去認真比對,可她發現她其實並沒怎麼聽到過那些王爺們的聲音,聽見了也並沒有記住,就連身為她前未婚夫的楚玥辰,她都不太確定他的聲音到底是怎樣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造成的思維遲鈍,她越是想,腦袋裡面就越亂,以至於到後來連她昨晚聽到的那個聲音到底是怎樣的,也分不太清楚了。

    長長的歎一口氣,身體因為長時間保持著一個姿勢不變而有些僵硬,她努力小心的側了側身,卻牽扯得傷口又癢又疼,忍不住抽了口冷氣。

    守在外間的秋雁聽到響動忙撩起簾子走了進來,關切的問道:「姑娘,您有哪裡不舒服嗎?難道是傷口又疼了?」

    搖搖頭,無力的說道:「一直這樣躺著不舒服,身體很僵硬。」

    「那奴婢給姑娘揉揉吧。」

    說著就伸手在雲映雪的身上輕輕揉捏了起來,小心的避開傷口,肩膀、手臂、腰背、雙腿全都沒有落下,力道也是恰到好處,倒確實很舒服。

    雲映雪輕舒了口氣,半瞇著眼睛理所當然的接受著慇勤服侍。很快,她就感覺到了一陣困意襲來,可她還是誰不著,因為身邊有個不相干的人存在,除非是暈過去,不然她真的睡不著。

    不過睜開眼睛卻看到秋雁正眼巴巴的看著她,一副很想說話但卻又怕打攪到她休息的可憐模樣,於是她當即又閉上了眼睛,就算睡不著,也全當是閉目養神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才剛一會兒,也好像好久了,她迷迷糊糊的感覺到外面有人接近。

    嗯?有人接近?

    她「唰」的睜開了眼睛,一下子就徹底清醒了過來,而幾乎就在同時,有人在門外輕聲問道:「秋雁,雲小姐睡了嗎?」

    秋雁有些驚訝的轉頭朝門外看了一眼,又抬頭看看雲映雪,忙說道:「還醒著呢。董大哥,有什麼事嗎?」

    「你趕緊服侍雲小姐穿戴好了,王爺吩咐,讓雲小姐換個地方再休息。」

    「哎?為什麼呀?這麼大半夜的折騰人。」

    「你照做就是,這是王爺吩咐的!動作快點!」

    將這幾句對話全部都聽進了耳朵裡面,雲映雪面上不動聲色,眼底卻隱隱的湧起了點點波浪。

    這麼大半夜的要給她挪個地方?

    難道是楚玥璃找上門來了?

    想到此,雲映雪不由得眼睛一亮,可緊接著她就又平靜了下來,看著正給她穿戴衣裳的秋雁,以及在耳朵裡迴盪的門外那個男子的不停催促聲,沉暗了眸色。

    夜色深沉,有一個人影突兀的出現在了屋頂上,低頭掃過腳下沉寂在黑暗中的院子,黑暗中,只聽到他忽然疑惑的「嗯」了一聲,然後從屋頂跳了下去。

    這裡很安靜,沒有任何人的氣息,一如他先前查探過的那些無人院落,可空氣中,隱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苦澀味道,是從就在他眼前緊閉著的房門後傳出來的。

    走得近了,這股藥的苦澀味就又明顯了些。

    他當即伸手推開了門,那股藥味依然若有若無的,但確實更明顯了些。

    視線一轉,黑暗中看得不真切,但這麼粗略看去,似乎一切都很整齊,沒有什麼人動過的痕跡。

    而此刻,雲映雪正身處在一間密室之中,看著對面那個滿臉笑容的看著她的翩翩公子,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驚訝,「竟然是你。」

    「怎麼?你先前難道都沒有懷疑過本王?」

    「誰都是我的懷疑對象,不過你確實排名比較靠後。」

    「那真是本王的榮幸。」

    「你的目的是什麼?」

    「弟妹不必如此戒備,本王若是想要害你,昨天就不會救你回來了。現在嘛,不過是想要看看本王那七弟著急的模樣罷了,過幾天就會把你還回去的。」

    「他會找到我的!」雲映雪絲毫不為所動,說得也非常篤定。

    他卻笑著攤開了手,將躺在他手心裡的那枚耳環展現在了她的眼前,說道:「這似乎是弟妹的東西,剛才不小心掉在房裡了。」

    雲映雪一愣,然後眉梢輕佻,微側了側頭,說道:「你有沒有發現,我兩隻耳環都不見了?」

    他也跟著一愣,將那只耳環輕放在了桌子上,說道:「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只要本王不承認,他難道還能搜本王的王府不成?」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4:58 PM

     第五十三章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一定會找到我的!」雲映雪並沒有因為他的話產生絲毫動搖,反而兩眼彎彎笑得甚是輕快。

    「你就這麼相信他?」

    「我只是相信我自己的眼光。我所喜歡的男人,怎麼可能會連我都找不到呢?」她笑著說得理所當然,眼中閃爍的光芒幾乎亮瞎了對方的雙眼,勾起嘴角施施然說道,「況且你若不是擔心我會被他找到,又怎麼會大半夜的不睡覺,急急忙忙的把我帶進了這密室裡面。我說得可對,四殿下?」

    沒錯,這個昨天救了她,但卻一直將她藏在王府裡的人,正是四殿下,禹王楚玥霄!

    就像雲映雪先前自己說的那樣,每一個人都是她的懷疑對象,但這位四殿下,真的是排名非常靠後,但事實上卻恰恰就是他。

    他想做什麼呢?如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想看看楚玥璃著急的模樣,還是另有目的?

    一直以來,這位諸皇子中最溫文爾雅的四殿下都沒有表現出對權勢的特別熱衷,也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位與每個兄弟都關係不錯的皇子,幾乎從沒聽說過他與哪位兄弟鬧出了不愉快的事。

    雲映雪看著他,眼神難明,他也看著雲映雪,卻是饒有興味。

    「弟妹可知,就在今天,父皇已下了聖旨,將你與七弟的婚期定在八月十二,也就是八天後。」

    不是吧?這麼急?

    雲映雪難免有些驚愕,面上卻不動聲色,說道:「本來賜婚的時候就說了,只等我外公回京,就即刻成婚的。」

    不過還真的是「即刻」就要成婚啊,吐血!她還想著要溜出去玩兒一段日子呢,這下可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難道楚玥璃那魂淡已經猜出了她的心思,所以即便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都沒有想要將他們的婚期推延一段日子?

    楚玥霄有些驚訝於她的平靜,聽到這麼一件大事,她難道不該表現出一點欣喜或者嬌羞或者期待之類的情緒嗎?畢竟,無論是對男子還是女孩來說,這都是一輩子中最大最重要的一件事,至少也應該是之一的。

    看著她的眼神不由得又多了些探究,「本王很好奇,七弟他究竟是因為什麼而看中了你。」

    「四殿下認為呢?」

    他打量著她,說道:「你既無傾城外貌,也無背後權勢,且各方面都表現得非常平庸普通,以至於這些年來,如果不是雲映月的二小姐身份,甚至沒人會想起相府還有你這麼一位大小姐,那麼你到底有什麼能吸引七弟的呢?難道是因為帝師大人?」

    「四殿下你在開玩笑嗎?我外公早已退出朝堂,不過空有一個尊貴的身份頭銜罷了。」

    「弟妹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無知?帝師大人雖然早就退出朝堂,可你卻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不管你嫁給誰,他都定會竭力相助那個人。帝師大人滿腹經綸,雄才偉略,只他一人,便是在朝能抵百官,上馬能擋千軍。雖然他曾說不會再入朝,但他若是真心想要幫助一個人,那可是會讓很多人夜不能寐的。」

    雲映雪神色不動,聽到他這話後亦是漫不經心的喃喃道:「這麼說起來,那楚玥辰還真是瞎了眼了,竟放棄我這麼好的一個未婚妻,你說他若是娶了我,難道就不是相府的女婿了嗎?」

    楚玥霄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說道:「還不都是因為帝師大人自當年的變故之後,就再沒有出現在人前嗎?即便是你這個他在世上的唯一親人,他都沒有回京城來看望過一眼,有人甚至以為他老人家說不定早已仙逝,就算還活著,也已不在乎你這個流著一半雲家血脈的外孫女了。」

    冷峭的微微一笑,對此話不作任何評論。

    他也跟著微微一笑,道:「所以一旦發現帝師大人並沒有不關心你,還為你再次踏入了京城的地界,很多人就都忍不住了。難道弟妹竟沒有發現?」

    「我外公才剛回京兩天,我與他相處的時間更是只有可憐的一兩個時辰,之後就一直在四殿下的府中打攪,關於你說的這些,我還真沒發現。」

    話雖如此,她眼前卻幾乎第一時間浮現了昨天早上雲相一聽說老爺子已經到了京城,還進宮去見了皇上,就連到肅王府的目的也不顧,急急轉身離開的身影。

    不由斂了眉,有些事,或許真的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關於外公,雖然一直在強調他現在不過是空有尊貴的身份,對很多人來說都是無害的,可就算不再入朝,如果他真心的想要幫助一個人,那麼因此而產生的效應也絕對是會讓許多人驚懼不已的。

    本以為帝師大人銷聲匿跡,說不定已經仙逝了;本以為他根本就不再關心那個體內流著雲家血脈的外孫女了;本以為……可現在,他卻突然為了這個外孫女高調的踏入京城。

    這事兒,有得好鬧了。

    楚玥霄微笑著,說道:「本王也只能想到這個原因了,確實,如果能得到帝師大人的傾力相助,七弟定會更加的如魚得水。」

    「你這是在挑撥我與楚玥璃之間的感情嗎?」

    「弟妹何出此言?這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是嗎?」

    輕一撇嘴,或許對大部分人來說,這確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管楚玥璃是為了什麼才想要娶的她,肅王妃的位置能彌補一切。

    可她是雲映雪,她才不會為了那麼一個虛名就把自己給賠上,而且她相信楚玥璃,就算不相信楚玥璃,她難道還能不相信流玥嗎?

    她漸漸的閉上了眼睛,說了這麼多話,她感覺很累,雖然身邊有個楚玥霄存在著,她根本不可能睡得著,但閉著眼睛總是要更省力一些的。

    她也相信,如果楚玥霄想要對她不利的話,她就算把眼睛睜得再大也沒有用。

    楚玥霄愣了下,不過看到她好像確實很累的模樣,又想到她身上又有毒又有傷的,也沒有再打擾她,只是很溫和的說著:「你就安心在這裡休息吧,有任何需要或者哪裡不舒服了,只需要喊一聲,就會有丫鬟進來服侍你。你儘管放心便是,本王不會對你做什麼,將你藏在這裡只是想要看看七弟緊張的模樣,畢竟難得一見。我會在八月十二前將你送回肅王府。」

    「你讓人都離我遠一點,不然我沒法睡覺。」她聽到楚玥霄站起來的聲音,也沒有睜開眼睛來的,隨口說道。

    動作一頓,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另外,被安排來服侍她的丫鬟也都離得遠了些,但還在能聽到她的聲音的距離內。

    等到再聽不到任何聲音之後,雲映雪又緩緩睜開了眼睛,側頭看著楚玥霄離開的方向,眉頭輕蹙,若有所思。

    這個人,他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她總覺得他說的是真的,但又似乎不是真的。

    奇怪的感覺。

    想著,她也在不知不覺中迷糊著睡了過去。

    而在另一邊,雲映雪先前所停留的那個房間裡,突然有一點火光亮起,湊到燭台邊引燃了連燭油都尚未完全凝固的蠟燭,房內的情景一下子也隨著光亮了起來。

    房內很整潔,除了沒有能這麼快就徹底散去的絲絲藥味,以及沒來得及這麼快凝固冷卻的燭台之外,沒有其他的任何可疑痕跡,可只是這麼兩樣,就已經足夠讓他起疑的了,況且,他還找到了一隻耳環。

    這是一隻除了看起來有些精緻外,也可以說是很普通的耳環,可落在他的眼裡卻覺得分外眼熟。因為就在前不久,與這一模一樣的一隻耳環曾落在他的手上,還是他親自送去還給他家雪兒的。而這些日子以來,他也沒見她更換過別的樣式,似乎是相當喜歡這一對。

    他不知道雲映雪現在是怎麼個情況,但根據他所瞭解到的線索來看,雪兒肯定受了傷,可能還不輕。

    只是想到這點,他就不由得心中一緊,將那只耳環用力的握進了手心裡,然後轉身就那麼沒有半點遮攔的翻箱倒櫃了起來。

    夜已經很深了,人也早該靜了,可正是夜半三更的時候,禹王府內卻突然間喧鬧了起來,大量的侍衛全部朝某座小院奔去,將那裡給團團包圍。

    楚玥霄真的是剛睡下沒多久,怎麼也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會有動靜,或者說,該死的那小子根本就一點都沒有想要遮掩的意思,是吧?

    他出現在楚玥璃面前的時候,衣服上的扣子都還有兩顆沒有扣好,看著已經一片淩亂的房間,堆積在桌子上的傷藥紗布之類,以及好整以暇的坐在旁邊凳子上的某殿下,眼皮狠狠跳了兩下,這傢夥!

    「不知七弟你深夜造訪本王的後院,是有何貴幹?」

    不管是「深夜」這兩個字,還是「後院」這兩個字,都在明明白白的告訴楚玥璃他這般行為是多麼的失禮,不過楚玥璃聽著卻是半點反應也沒有,自顧自的將一瓶傷藥放回到桌子上,轉頭看著楚玥霄說道:「多謝四皇兄出手相救,還照顧了我家雪兒一天,我也該接她回去了,不知她現在何處?」

    楚玥霄愣了下,好像聽到什麼十分意外的事情,反問道:「七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也聽說了弟妹似乎失蹤不見了身影,可你怎麼竟跑到我這兒來要人了?」

    聞言,楚玥璃眉梢輕揚,竟也似乎並不怎麼意外會聽到這樣的回答,轉而問道:「四皇兄的意思是說,昨日在街上救走雪兒的那個人,並不是你?」

    「自父皇的壽宴之後,本王就再沒有見過弟妹了,卻不知七弟你為何竟會認為弟妹在我這府上?」

    他的手中把玩著那只剛才撿到的耳環,看著楚玥霄的眼神已經有了一絲冷意,嘴角的笑意卻妖異非常,道:「既然我家雪兒人並不在四皇兄的府上,卻為何她的耳環會在這裡找到?」

    楚玥霄看了他手中的耳環一眼,神情未動,笑著搖頭道:「這不過是只普通的耳環,就算弟妹也有與這一模一樣的,也不能肯定別人就沒有啊。」

    「那不知這耳環是誰的?」

    剛說著,突然聽到一個女子的驚呼聲響了起來:「呀,這不是奴婢的耳環嗎?什麼時候竟掉在這兒了?」

    兩人都轉頭望了過去,就看到一綠衣丫鬟正側頭摸著一隻耳朵,另一隻耳垂上,正晃蕩著與楚玥璃此刻手中一模一樣的耳環。

    這似乎真是她掉的。

    楚玥霄突然感覺心中一悸,忙從那丫鬟的身上轉過頭去看向楚玥璃,卻見他只是看著那綠衣丫鬟耳垂上掛著的那只耳環,神色平靜,而剛才那種驚悸的感覺也已消失不見,似乎只是他的錯覺而已。

    而那丫鬟被這裡的幾乎所有人注視著,頓時顯得有些無措,也跟著反應了過來,忙小心走到楚玥霄身邊將一件外衣披在了他的身上,說道:「王妃吩咐奴婢給王爺送衣服來,說夜涼風寒,請王爺當心身子。」

    然後她又轉身朝楚玥璃行了禮,小心瞄著看著他手中的那只耳環,囁嚅著說道:「七殿下,這……這是奴婢不小心掉的,能否……能否……」

    楚玥璃目光輕和的看著她,就像在看著一件東西,一團空氣,手指輕輕的摩挲著那只耳環,而後忽然手指微動,耳環瞬間就扭曲成了一團,無視丫鬟突變的臉色,也不去看楚玥霄輕抽的嘴角,漠然說道:「雪兒不喜歡別人隨便碰她的東西。」

    這一刻的他,就是那個初次以楚玥璃的身份與雲映雪在山林裡相見的楚玥璃,清傲冷漠、冰封千里。但不同的是,那時候他是為了不被雲映雪認出來而故意假裝的,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真情流露。

    他的手指繼續輕輕按壓著手中已成團的銀絲小球,直將這個小球壓縮得越來越緊實,越來越小,幾乎再分不出銀絲的時候才停了手。

    楚玥霄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精光,然後說道:「七弟,你這是做什麼?不過是一隻耳環罷了,又不是只有弟妹一個人才有,我這丫鬟可是都快要被你給嚇哭了呢。」

    聞言楚玥璃突然輕笑出聲,輕佻著眉梢,微彎著嘴角,笑得既邪異又妖魅,笑得讓人忍不住心中發毛脊背發冷。

    他冷冷的看著楚玥霄,說道:「四皇兄若不相信,倒是再去找一副與這一模一樣的耳環出來。」

    這耳環是雪兒親手設計,並看著千金齋的手藝師傅幫她打製出來的,世上僅此一份,可惜今天被毀於一旦了。

    楚玥璃看了眼手中的銀球,目光晦澀。

    其實就算他不動手,雲映雪也不會再佩戴這件首飾,她向來如此,除非這個人是紫筠或者白芍。

    楚玥霄心中有異,感覺就好像是在不知不覺間驚擾了某種蟄伏的怪獸,讓人心裡一陣陣的發毛。

    可他畢竟不是一般人,並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心裡的異樣就怯了步,反而看著楚玥璃的眼神越發的莫測了。

    「七弟你這話又是何意?當真賴上了本王不成?說話可得講個真憑實據。你說這耳環是弟妹的,我卻說這分明就是我家丫鬟的,而且另一隻還好好的在她身上戴著呢。」

    楚玥璃轉頭看了外面一眼,似若有所思,而幾乎就在同時,在禹王府的另一個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

    楚玥霄不由得臉色一變,楚玥璃卻笑意盈盈、春意盎然,揮了揮衣袖就朝門外走去,隨口說道:「既然四皇兄都這麼說了,再糾纏下去倒顯得本王不講理。那麼就先告辭,今日多有打攪,還請四皇兄勿要怪罪。」

    然後他一步跨出門外,再一閃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楚玥霄緊跟在他的身後也走出了門外,抬頭就看到王府裡與這相對的另外一個方向一片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抽了抽嘴角,楚玥璃這是什麼意思?洩憤?警告?

    一個纖柔的身影朝這邊飛奔而來,連衣衫都沒有穿好,只胡亂的在身上披掛了兩層,直接就從楚玥霄身邊衝過,衝進了房裡一陣尋找,嘴裡怒吼著:「楚玥璃呢?那個混蛋跑哪去了?」

    楚玥霄忙將她給拉進了懷裡,伸手為她整理著淩亂的衣衫,柔聲安慰道:「別生氣了,不就是被他在府內放了把火嗎?沒什麼大不了的,你要真氣不過,大不了改天去他的王府燒回來便是了。」

    而楚玥璃在離開禹王府之後,與另外的人在醉霞閣碰了面,不過才剛一見面,白芍就直接一腳朝他踹了過去,冷笑著說道:「既然都知道雪兒在禹王府了,你為什麼還要中途退縮回來?直接按照我們現在說好的那樣,他還人便好,不還就殺進去!」

    楚玥璃避過她的飛來一腳,只淡淡的問了一句:「你知道雪兒被藏在什麼地方了嗎?」

    白芍頓時無言,紫筠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小芍你冷靜點,如果不知道小雪兒被藏在什麼地方,我們殺進去也沒用。」

    「威逼利誘,總會有一種方法有效的。」

    「人家也是王爺,甚至比流玥還要大一點,四皇子呢,當心反而把我們的流玥公子也給一起搭進去了。」

    「哼!如果不是因為他,雪兒又哪裡會遇到這種事?」

    於是「唰」的一下,三人六隻眼睛全部都落到了楚玥璃的身上,風吟雖然從始至終什麼話都沒有,不過看現在的反應,顯然是跟紫筠她們站在同一邊的。

    老爺子敲了敲桌子,說道:「行了,這事跟璃兒無關,你們別遷怒到他身上去!現在既然已經知道了雪兒在禹王府,事情就簡單多了,楚玥霄那小子要真敢不還的話,老夫一點都不介意殺進他的王府裡去,這樣做雖然會有後患,但也是個最直接的辦法。」

    「就是說嘛!」

    他們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

    其實要打探某王府中是否有他們要找的人,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十分困難,因為藏得再好,府中總還是會有些蛛絲馬跡,府中的下人也肯定會有知道或者耳聞過的,尤其要找的還是個受傷需要大夫和藥的人。

    可想要把人從一個王府裡面找出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如同他們現在雖然知道了雪兒就在禹王府內,但她到底被藏到什麼地方去了,卻一時間也找不到。

    王府深深,誰知道暗中設置了多少外人不知道的機關暗室,要一個個找出來,簡直是難如登天。

    所以他們原本的打算就是一旦查探到雪兒的蹤跡,對方若不肯還人甚至不承認,就直接殺進去,到時候驚動了皇上,他們這邊有帝師大人和身為雲映雪未婚夫的肅王殿下,只需一口咬定,請求皇上下旨搜府,不管是因為擔心找到雲映雪之後他更加的被動,還是因為不想讓人知道自家府中的各種不為人知的設置,都會忌憚的。

    只是真這樣做的話,也有許多後患,但確實是最直接最簡便的方法,而這邊的幾個,還真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守在外邊的安邑和安宇也頗有些遺憾,他們可等著今天晚上大鬧京城的呢,不過好像王爺沒有那個意思了。

    面對著再一次的討伐,楚玥璃伸手輕揉了揉袖子,說道:「在見到四皇兄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一個法子,或許比我們先前計劃的那樣還簡便更直接,亦沒有那麼多後患。」

    「什麼法子?」

    楚玥璃的眼睛在一閃一閃的發亮,就像是瞄上了獵物的狐狸,身子從椅子坐直微微往前傾斜,屋內的幾個馬上極有默契的湊了上去,然後只聽到楚玥璃輕聲軟語的如此這般說了起來。

    「哦,這個辦法倒真是不錯。」紫筠捂著小嘴,彎彎的眉眼之中有什麼在閃閃發光。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白芍咬著手指,陰測測的說道。

    「……」風吟無語,只是幽幽看他一眼,然後點點頭。

    老爺子摸著鬍子,作了總結:「既然如此,今天大家都累了,就都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按計劃行事。」

    「是!」

    次日,四殿下正在書房裡批閱著他今天的工作,突有管家匆匆來報,說王妃出門被劫了!

    這話「轟隆隆」的就是一個晴天霹靂,楚玥霄當即驚得手中的毛筆也握不住,「啪嗒」一聲掉落下去,汙了正攤開在書桌上的摺子。

    「怎麼回事?」

    好好的出去逛街買點東西,怎麼可能會被劫?何況以他家王妃的功夫,豈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說劫持就劫持的?

    幾乎下意識反應的,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頓時頭一暈,身子跟著一搖晃,臉色扭曲的說道:「是楚玥璃那小子?」

    管家期期艾艾的回答道:「香香回來說,她與王妃剛從千金齋走出來,就迎面遇上了幾個穿粗布灰衣,流裡流氣的人,二話不說便與王妃動起了手來,王妃一人難敵,被他們給抓走了。香香衝上去想要搶回王妃,被他們給扔到在地上,之後就是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挾持著王妃就揚長而去。」

    「對方有幾個人?」楚玥霄問道。

    「說……說是四個人。」

    「四個?四個地痞流氓就能劫持了菲兒?」楚玥霄當即氣得跳腳,急躁的踱了幾步,問道,「那四人中,有沒有楚玥璃?」

    管家遲疑,支吾著說道,「香香說,那些人的穿著打扮與普通的百姓沒多大差別,臉上似乎還抹了些別的什麼東西,看不真切,不過其中有個人,確實與七殿下有幾分相像。」

    楚玥霄渾身都在抽抽,轉身看著肅王府所在的方向,整張臉都扭曲了。

    半個時辰不到,四殿下就出現在了肅王府內,旁邊站著肅王府的管家,正對他點頭哈腰的賠小心,說著:「四殿下來得真是不巧,我家王爺這兩天忙著尋找王妃的下落,連早朝都沒有上,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而與此同時,在肅王府的後院某廂房內,正有咒罵聲源源不斷的傳出來,而被咒罵的那個人,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房內,看著渾身動彈不得的躺在床上的女子,施施然說道:「四嫂還是不要再浪費力氣了,本王只不過是想到我家雪兒現在內力被阻,渾身無力,還受了傷,卻被幽禁著不得自由,就忍不住想要讓四嫂你也嘗嘗這個滋味。你看,我都沒有在你的身上開幾個血口子,已經是比我家雪兒的待遇還要好許多了,難道你還不知足?」

    「你……」四王妃的聲音不由為之一頓,卻依然怒視著他,冷哼道,「你的雪兒遭遇不幸,憑什麼讓我一起陪著她?楚玥璃,你個王八蛋,趕快放了我!」

    「遭遇不幸?」楚玥璃顯然對這四個字很是介意,看著四王妃的眼神微凜,喃喃說道,「最好你們真的只是將雪兒藏了起來而已,前面的那件事與你們無關,不然……」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四嫂你認為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他臉上的陰霾一閃而過,轉瞬間又是笑得漫不經心,風情萬種的,看著她說道,「我不過是想要找回我家雪兒罷了,可既然四皇兄不肯還,那就只好委屈四嫂在這裡委屈幾天了。」

    「你自己的王妃找不到,就只會胡亂賴到別人的身上嗎?」

    「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四嫂又何必還要繼續故弄玄虛?你這是想要把我當傻瓜騙,還是想讓我把你當小丑看?」

    「你……」這話真毒!

    這時,門外響起安宇的聲音,「主子,四殿下來了。」

    躺在床上的四王妃當即眼睛一亮,可緊接著,她又聽到楚玥璃問道:「現在在哪裡?」

    「在前院,管家說您出去了不在府中,他似乎不相信。」

    楚玥璃笑看了四王妃一眼,其中的戲謔是那樣的顯而易見,然後起身走出了房外,吩咐著:「好好服侍四王妃,可千萬別讓她覺得被忽略,感到委屈了。」

    「是!」

    楚玥霄才不過剛開始喝第三杯茶,楚玥璃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看著這張臉,他就覺得心頭一陣火起,忍不住衝動的想要將手中的茶杯朝這張臉砸過去。

    「不是說你一早就出了門,忙著找你的未來王妃,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嗎?」

    楚玥璃淺笑不語,施施然在主位上坐了下來,有丫鬟迅速的奉上香茗,他端起來淺抿了一口,這才說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就是說什麼時候都有可能回來。」

    冷笑一聲,事關自家王妃,最最溫潤如玉的四殿下也變得陰陽怪氣了,「我還以為你至少也得讓我再等幾個時辰才會出現。」

    「我本來也是這樣想的,讓四皇兄你也嘗嘗這般迫切焦急的滋味也不錯。可與此相比,我更等不及的想要見到雪兒。四皇兄,有句話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楚玥霄捧著茶盞的手忽然一顫,一點茶漬從杯中蕩了出來,落在他手背上。他低頭靜靜看著,忽而笑了起來,說道:「這可不是能讓帝師大人感激的最好辦法。」

    「那是因為我喜歡的不是帝師大人,而是雪兒。」

    「你說真的?」

    「自然。或者四皇兄你認為,我會為了所謂權勢,而委屈自己娶個不喜歡的王妃進門?」

    「那個女人有什麼好的?竟能得你如此的青睞?」

    「關於這個,我自己心裡清楚就可以了,不必告訴別的不相干之人。」

    「……我王妃在哪裡?」

    「自然是在我府上。」

    「你倒是老實。」

    「因為從一開始,我的目的就只是想要找回雪兒,對於窩藏別人王妃的事情,我一點興趣也沒有。而且我想,四皇兄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也應該知道得差不多了。」

    「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隨口念叨而已。」他放下茶盞,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頭看著楚玥霄說道,「四皇兄,請帶路。」

    那時,雲映雪正在迷迷糊糊的閉目休息,睡了幾個時辰,感覺身上的力氣稍微恢復了一點,可內力依然毫無動靜,顯然她體內的毒並不是靠著時間的流逝就能消彌的。

    傷口已經在開始癒合,於是又癢又麻的難受極了,再加上現在雖然已入秋,可氣溫依然不低,這就讓她更加的難受了。

    密室的門被打開,發出很輕微的「呲」的一聲,然後是腳步聲接近,楚玥霄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了雲映雪的面前。

    雲映雪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又閉上眼睛休息了起來,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直到感覺楚玥霄走到床邊之後還沒有停下,仍在朝她接近的時候,她才不得不又睜開了眼睛,「你想做什麼?」

    楚玥霄停下了腳步,看著她道:「你知道本王的七弟做了什麼好事嗎?」

    輕佻眉,微瞇眼,她淡淡的說道:「抓了你的王妃?」

    「……」她為什麼竟幾乎連想都沒有想一下的就說出了答案?而且這答案還是正確的。

    本還有一堆的話想要對雲映雪傾吐,可這突然的,他什麼話都不想說了,真的!

    所以他突然將她從床上抱了起來,轉身就朝密室門外走去,在踏出密室之前,有一厚實的帕子兜頭罩在了她的臉上,如同她昨天晚上被帶到這裡來的時候一樣,任她眼神再好,也看不見外面的場景,自然也就不知道這密室是建在何處,如何開關。

    之後,她只感覺到一陣騰雲駕霧般的感覺,等終於靜止下來,面上的帕子也被掀開了,出現在她的眼前是楚玥璃的臉。

    「雪兒,我來接你了。」他小心的將她從楚玥霄懷裡接過去,低頭看著她,說出這句話的聲音很平靜,可她卻看到了他眼中閃爍著的激動和緊張。

    仔細的在她身上迅速掃過,看到從肩膀滲透出來的血跡,纏繞到手背的紗布,以及抱在手上,那明顯厚實的觸感,讓他緊緊的皺起了眉頭,眼中直冒冷光,抱著她的姿勢,則是越發的小心了。

    仰著頭靜靜看了他一會兒,雲映雪突然覺得這兩天來一直都沒什麼著落的心,在看到他的時候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不禁柔順的窩進他懷裡,貼著他的頸間蹭了蹭,輕聲埋怨著:「好慢。」

    楚玥霄站在旁邊用力咳嗽了兩聲,「咳咳!七弟,既然你已經找到了你要找的人,現在是不是也該趕緊回去,把你四嫂給放了?」

    「四嫂?」楚玥璃抬頭看著他,一臉的無辜啊,十分加非常並極度不明所以、疑惑不解的問道,「四皇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讓我把四嫂給放了?難道她竟不在府中嗎?況且即便如此,四皇兄你怎麼來問我要人呢?我這兩天忙著尋找雪兒,可是一眼都沒有見到過四嫂。」

    又一個晴天霹靂啊!

    楚玥霄微張著嘴,呆呆的看著笑得親切而無辜的楚玥璃,心底有什麼在瘋狂的嚎叫著,讓他緩緩握起了拳頭,止不住的咬牙切齒,聲音低沉如同從牙縫裡拼了命才擠出來的一般,一字一頓道:「楚、玥、璃!」

    七殿下微微一笑,很親切很溫柔很和善的說道:「四皇兄這是怎麼了?竟連叫個名字都這般困難,莫非是身子不舒服?既然如此,那小弟就不在這裡打攪了,等改日,再和雪兒一起來登門拜訪,告辭。」

    說完,他抱著雲映雪直接轉身朝禹王府大門外走去,只是楚玥霄又豈會就這樣讓他離開?

    冷哼一聲,他突然發難,朝楚玥璃的背影攻打了過去,「你當這裡是你的王府,可以任你自由來去?今天你如果不把菲兒放回來,你們兩個就一起在這裡再住幾天吧!」

    楚玥璃可不想跟他打,不管打不打得過,只要他做出任何激烈的動作,首先受苦受難的就是他懷裡滿身傷的雪兒。

    腳尖點地,他突然輕盈的飛躍而起,躲過了楚玥霄的攻擊,他又淩空一個翻身,竟落到了屋頂上。

    他站在上面,不等楚玥霄追上來,就又一次在屋頂借力,抱著雲映雪遠遠的飛掠了出去。

    楚玥霄又是一聲冷哼,沒有絲毫遲疑的緊追而上,同時,跟在他身邊的一名侍衛也朝另一個方向朝楚玥璃包抄了過去。

    他們本是在前院的,距離王府大門雖不很近,但也不遠,以楚玥璃的速度不過眨眼間就從禹王府那高聳的圍牆上翻了出去。看著從兩個方向將他包圍的楚玥霄和他的侍衛,另外的禹王府內的侍衛也在迅速的朝這裡湧過來。

    楚玥璃將雲映雪抱得緊了些,輕聲說道:「雪兒,再忍耐一下,我們很快就會離開。」

    雲映雪不語,只是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身後的楚玥霄就要追上來了,前面卻有人先一步擋住了去路,楚玥璃瞇起的眼中幽芒一閃,而後抱著雲映雪直直的往前衝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就在楚玥璃與那攔路的侍衛將要相遇的時候,突然從斜刺衝出了另外一個人,狠狠的將那侍衛給撞了出去。

    一看,竟是安邑!而安宇則是突然衝出來,利索的纏上了楚玥霄。

    楚玥璃於是就這麼暢通無阻的衝了出去,幾個縱身就遠離了禹王府。

    這邊,安邑和安宇兩人見王爺已經安全遠離,也不再繼續跟楚玥霄及禹王府的人糾纏,尋個機會就跳離了開來,看著臉色陰沉的楚玥霄和已將他們半包圍的禹王府眾人,說道:「四殿下,先前我家主子說過,有一句話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楚玥霄暫停下了腳步,冷冷盯著他們。

    兄弟兩對視一眼,安宇接著說道:「現在我家主子吩咐我們告訴四殿下,說還有一句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傳完話後也不給禹王府的人反應時間,直接轉身便縱身躍起,兩人分朝兩個不同的方向飛竄而去。

    楚玥霄看著他們離開,並沒有下令追擊。只是看著肅王府的方向,臉色極其扭曲。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5:16 PM

     第五十四章 這嫁衣好眼熟

    一路幾乎是狂奔著回的肅王府,王府內早有人等候多時,楚玥璃抱著她進了房內,輕放在床上,大夫正要上前來診個脈,卻突然被人從斜後方一擠,直接就將他給擠飛了出去。

    這個膽大妄為的傢夥自然帝師大人。

    他將大夫被扒拉到旁邊之後,一步就邁到了床前,側身在床沿落座,然後伸手搭上了雲映雪的腕脈。

    而那被擠飛出去的大夫不由大怒,他好歹也是肅王殿下的隨軍軍醫,醫術不說獨步天下,也是數一數二的,即便是那宮中的太醫,也未必就能比得上他,往日裡誰敢對他這般不客氣?

    但他一抬頭,便看到了坐在床沿的那個凝神沉吟的帝師大人,頓時就敢怒不敢言了,只能擦擦冷汗,然後乖乖的站到了旁邊角落裡。

    好的麼,帝師大人經才偉略、驚才絕艷,聽說這世上就沒有他不精通的東西,區區醫術,自是難不倒他滴,聽說現任太醫院的院長大人還承蒙帝師大人指點過一二呢。

    大夫於是又擦了擦冷汗,縮得更無聲了。

    蒼老爺子沉吟了半餉,才輕輕放開雲映雪的手,然後大手一揮,說道:「閒雜人等全部都出去,再叫兩個伶俐的丫鬟進來!」

    閒雜人等於是都乖乖的退了出去,很快兩個伶俐的丫鬟也從外面走了進來,朝楚玥璃和蒼老爺子行禮,之後就安靜的站在那兒等候隨時的吩咐。

    不過這個時候,蒼老爺子和楚玥璃還在大眼瞪小眼,半餉老爺子眉頭一皺,沒好氣的說道:「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快出去!」

    「我也是閒雜人等?」七殿下反手指向自己的鼻子,一臉的不認同。

    老爺子於是又一瞪眼,怒道:「你怎麼就不是閒雜人等了?不就是有了個婚約嗎?我家雪兒還沒嫁給你,這婚約就隨時可以取消,你信不信?」

    信!怎麼不信?我就是不相信天下人,也不得不相信您老人家絕對有這個能力。

    楚玥璃抽了抽嘴角,還不死心的說道:「既有了婚約,那我便是雪兒的未婚夫,怎麼是閒雜人等了?」

    他可不想離開,儘管才兩天不見,但他現在是真覺得一刻都不想見不著雪兒。

    蒼老爺子卻只是哼哼了兩聲,冷笑著說道:「怎麼?這還沒嫁給你呢,你就想先把我家雪兒的身子給看了?」

    「……」

    「出去出去,老夫還要給雪兒檢查傷勢呢,那兩個丫鬟,你們過來。」

    「又不是沒有看到過,老爺子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也正好可以幫個手,絕對比這兩個丫鬟俐落多了。」

    雲映雪一直忍著聽這兩個人爭執,臉色一點點的發黑,聽到這裡也終於是忍不住了,陰著臉色涼颼颼的說道:「你們夠了沒有?我看你們全部都出去算了,我自己的傷勢我自己會理會!」

    此話一出,兩人頓時都不再廢話了,吩咐丫鬟褪下她身上的衣服,然後仔細查看起了她身上的傷勢,尤其是背後和肩膀的那兩處,讓老爺子和七殿下的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我沒事。」反倒是她安慰的他們,雲映雪對此不禁有些無語。

    一個時辰後,雲映雪的傷口被全部都重新包紮了一遍,並且也服下瞭解體內阻塞她內力流轉,渾身無力的毒的解藥,又沉沉睡了過去。

    房內只剩下雲映雪和楚玥璃兩人,他坐在床沿靜靜看著沉睡中的她,面上的所有鎮定冷靜全都在一瞬見消失不見,緩緩俯身貼上了她的臉頰,輕攬著她的手止不住的輕輕顫抖著。

    「我沒事。」

    雲映雪又是輕聲呢喃著說了同樣的三個字,微微側身窩進了他的懷裡。

    他低頭看著懷裡依然閉目的人兒,輕柔的撫摸著她的臉,「吵醒你了嗎?」

    她無言,只是安靜的窩在他懷裡,發出清淺的呼吸。

    她一直都是只要身邊有別人,就會睡不著,但總也有那麼一兩個作為例外的存在。

    一覺醒來,楚玥璃就在身邊淺眠,而她也因為體內的毒已解的原因,身體的力量恢復了許多,尤其內息在體內經脈中流轉,也給她提供了力量,以及緩解了她對於身體上的傷痛的忍耐。

    她才稍微一動,楚玥璃就驚醒了過來,抬頭看著她問道:「雪兒,有沒有感覺好一些?」

    「除了有些疼之外,沒什麼其他的問題。」她輕聲說道,聲音還有些虛弱的沙啞,側頭看著他問道,「這兩天,發生很多事了吧?」

    「沒什麼,只要你能安全回來就夠了。」

    他小心的抱著她,生怕觸碰到她身上的傷口,眉宇之間有著抑制不住的陰鬱和心疼,夾雜著絲絲暴虐的冷煞。

    雲映雪閉上眼睛輕喘了口氣,說道:「都只是些皮外傷而已,你別太擔心。倒是那收買了地痞流氓們的幕後之人,查到什麼線索了嗎?」

    「還什麼都沒有查到,那人藏得很深,就連派去與地痞們交涉的人都從不曾出現在人前,無從查起。」

    「交涉的人?」

    「嗯,你等一下。」他起身到旁邊拿出了一張紙卷,攤開在她面前,說道,「根據那倖存者的描述,又經過他的多次辨認,大概長得這個模樣。」

    那紙上面是一個眉目面容都極其普通的人,還有大半個身子籠罩在寬大的斗篷裡面,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從額頭開始,橫貫了左邊大半張臉的一道猙獰傷疤。

    雲映雪看著一愣,吶然說道:「這要如何尋找?況且就連這最明顯的傷疤,也未必就是真的。」

    「這只能算是一條線索,我定會將這事查出個結果!」

    那個幕後的人,從一開始就上了七殿下的死亡名單,不管那人是誰!

    雲映雪看著他眉眼中的陰冷殺氣,伸手拉下了他,說道:「隨便查查就好了,不必為了那種人花費太多的精力,我自己以後也會小心些,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雪兒這莫非是在關心我?」他頓時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賤兮兮的湊在了她面前。

    「……」她是不是不該說這麼一句話呀?轉而馬上將話題轉移到了另外一個方向,「你說倖存者?有什麼知情人活下來了嗎?」

    「就是在那院子裡的八個地痞,有一人當時還有最後一口氣。」

    「那人,應該是與雲明浩動的手吧。」

    她那個時候也有看到躺在雲明浩腳邊的兩個人,有一個還會哼哼的,應該就是那人。

    不過說到雲明浩,楚玥璃的臉色突然又變得難看,雙手捧住了她的臉,很嚴肅很認真的說道:「雪兒,以後不許你再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他們的死活,於我們何干?」

    只要想到雪兒這次的受罪,罪魁禍首就是那對兄妹,而且他們在事後除了似乎受到點驚嚇外,半點損傷也沒有,楚玥璃就恨不得活剮了他們。

    雲映雪怔愣的看著他,他從來沒用這樣嚴肅到嚴厲的神情語氣對她說過話,可現在聽著,卻並不覺得難過生氣。

    她莞爾淺笑,輕聲說道:「以後就算他們死在我面前,我也不會再去管他們了,我保證!」

    他定定的看著她的眼睛,然後緩緩的嘴角勾起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溫柔的摸著她的臉頰,俯身低頭,便親了下去。

    「雪兒,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他都說不出這兩天他到底有多害怕,從未有過的害怕,只覺得這兩天的時間過得像是到世界末日那般漫長,時刻都在承受著煎熬,能看到雪兒安然回來,真的是太好了!

    身上的傷,總是會好的,只要還活著,只要還能活蹦亂跳的,只要雪兒還在,只要雪兒還是雪兒,他就……他依然還是忍不住的想要殺了那個在幕後設計傷害雪兒的混蛋!

    此刻這裡情意綿綿,另一邊卻是正在電閃雷鳴著。

    什麼?你問怎麼回事?罪魁禍首就是那被七殿下「請」來肅王府「做客」的四王妃了。

    楚玥霄沒有能把楚玥璃阻攔在他的禹王府內,於是便悍然殺到了肅王府,此刻就坐在王府前殿,若沒有身旁一眾對著他虎視眈眈的王府侍衛們,他早就已經殺進肅王府後院去了。

    「你們王爺呢?讓他滾出來!」溫文爾雅的四殿下,已拋開了他的溫柔,變得面目猙獰,殺氣騰騰。

    管家站在旁邊陪著小心,笑瞇瞇一臉和氣的說道:「四殿下恕罪,我家王爺在親自照看王妃,現在恐怕暫且是走不開的,還望四殿下諒解則個。」

    「他不來也可以,只要你們把本王的王妃交還出來,本王馬上就帶人離開!」

    「四殿下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四王妃難道不是應該呆在禹王府中嗎?四殿下怎麼到這兒來要人了?這個實在是為難老奴,還望四殿下明鑒。」

    這話說得楚玥霄一陣慪火,不由冷笑著說道:「就在前一次本王前來的時候,楚玥璃還親口承認本王的王妃就在肅王府上,怎麼,你們全部都轉身就變了主意,想要反悔不成?」

    管家無辜的眨眨眼,然後繼續笑瞇瞇的說道:「原來四殿下說的是這個啊。先前的時候,我家王爺不是因為擔心我家王妃嗎?所以就隨口將事情給認下了,不然四殿下也不肯就這麼輕易的把我家王妃還回來不是?其實四王妃去了哪裡,我們也確實是不知道。」

    楚玥霄被噎了下,這事確實是他自己先引的頭,可想要讓他就這麼離開,任由自家王妃在肅王府內受委屈,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可這該死的,他們竟敢不放人!

    楚玥霄的視線陰測測的從旁邊這些人身上掃過,思考著倣傚楚玥璃那個方法的可行性,無奈發現可行性並不高,他還是另外再想辦法來得更簡潔一些。

    後院廂房內,雲映雪正在七殿下的親自服侍下吃了膳食,又喝了藥,而後兩人面對面的,說著這兩天內發生的事情。

    「你說四皇兄他派了個話極多,極囉嗦的丫鬟來服侍你,讓你不管想問什麼問題,都最終消彌在那丫鬟的廢話連篇中?」

    楚玥璃摸著下巴若有所思,那雙好看的狐狸眼微微瞇起,顯得越發狹長,如一隻修煉千年成了精的狡詐狐狸,尤其嘴角的那一抹弧度,更顯得邪異。

    看到他這個表情,雲映雪也忍不住彎了眉眼,沉吟著說道:「而且那丫鬟若是被我問急了,還故意在我的傷口上下重手,讓我痛得再沒心情去關心其他的。」

    於是七殿下當即五指收攏緊握成拳,眼中寒光閃爍,然後笑得陰測測寒磣磣,貼近她輕聲問道:「那不如,我們把這筆賬連本帶利的算到四皇嫂的身上吧。」

    「好。」

    半個時辰後,安置這四王妃的廂房內,出現了兩個丫鬟,兩人不可愛也不俊俏,甚至不囉嗦,只是渾身死氣沉沉的,總是用那陰沉沉的眼睛盯著四王妃看,讓人即便是在睡夢中,也會被驚醒過來。

    之後才過了不到一個時辰,四王妃的叫囂就從廂房內遠遠的傳遞了出去,並且很清晰的傳到了就在隔壁不遠的雲映雪那裡,引得她不由與楚玥璃面面相覷。

    「是四王妃的忍耐力太差,還是你找來的那兩個丫鬟太過強勁?」

    七殿下含笑不語,只是坐在床邊陪著她,聞言摸了摸她的頭髮,笑著說道:「別去管那些了,你得盡快好起來。」

    「如果是八月十二之前,我身子還沒恢復,是不是就會暫停我們的婚禮了?」

    聞言,只見七殿下突然就笑得好溫柔好風騷,笑盈盈的看著她說道:「別多想好麼?雪兒你應該非常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抱著你行禮,我會在八月十二那天把你娶回家的。」

    「……」她飄了飄眼神,然後側身換了個姿勢,面朝裡背對他,嘟囔著說道,「我要休息了,別來打攪我。」

    楚玥璃莞爾,為她掖了下被角,突然側頭看向門口的方向,眉梢輕佻,然後站了起來,走出門外。

    「什麼事?」

    安邑正站在門外,見到主子出來,忙行禮道:「主子,雲明浩和雲相府的四小姐又來了。」

    聽到這話,楚玥璃回頭看了房內一眼,眉宇間也不由得多了點冷冽,轉而漫不經心的說道:「這麼點小事,就不必特意跑來稟告了,不是早告訴過你們,隨便把他們打發走就行了嗎?」

    安邑遲疑了下,說道:「雲明浩似乎是聽說了王妃回來這件事,說是想要向王妃道個謝,再陪個罪。」

    「不必了。」楚玥璃毫不猶豫的替雲映雪拒絕,並說道,「你去告訴他們,讓他們以後別再來肅王府了,也別再來找雪兒,從此以後,雪兒跟他們將再沒有任何關係。」

    「是!」

    雲明浩和雲映夢兩人正在王府前殿,與楚玥霄大眼瞪小眼,聽到安邑的回答之後,雲明浩的臉色有些蒼白,雲映夢卻眼淚汪汪的一副受到天大委屈的模樣。

    楚玥霄突然嗤笑了一聲,對著安邑說道:「就算你們的王妃現在身份不同往日,可再怎麼說,也算在相府被養了十幾年,怎麼竟半點情分也沒有,翻臉就不認人了?竟然還說從此後再沒有任何關係,薄情寡義莫非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安邑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大好看了,正要為自家王妃辯解幾句,卻聽主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是本王的意思!如果四嫂也有這麼一個時刻都有可能出賣她,與別人聯合起來傷害她的所謂妹妹,我相信四皇兄你定然也不會願意讓她們再有任何聯繫。」

    「我……我沒有。」雲映夢眼裡噙著淚水,低聲囁嚅著。

    楚玥璃卻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說道:「這次的事情,本王便念在你們與雪兒往日的情分上,不再追究,但以後再不許你們與雪兒有任何聯繫,無論你們是死是活,都與雪兒再沒有關係,她並沒有欠你們任何東西。」

    「王爺言重了,是我與妹妹欠大姐的。這次也是多虧她出手相救,我才能僥倖逃得一命,映夢不懂事,做出了傷害大姐的事情,還請王爺恕罪。也不知大姐她現在傷勢如何了。」

    「你若真能這麼想最好,怕就怕有些人得寸進尺,認為雪兒對他們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但不知感恩還心生怨念,誰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再做出格的事?你們回去吧,本王再不會允許你們來打攪雪兒。雲公子是個聰明人,也應該知道,從此沒有任何關係,大家都清淨。」

    說完後就再不理會那兄妹二人,走到主位上坐了下來,施施然道:「四皇兄今日倒是空閒,竟又前來拜訪,卻不知是有何貴幹?」

    同時,安宇上前,將雲明浩和雲映夢兄妹兩請出了門外。

    楚玥霄在看了場戲後,乍然聽到這話,不由冷哼了一聲,說道:「說吧,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人?別懷疑,你願意為了找回你王妃而做的事情,本王未必就做不出來。」

    這是……威脅麼?

    其實楚玥璃扣留著四王妃在府中,還真不能對她做什麼,最多就是給她些精神上的折磨,而且還不能折磨得太過分了,除非他想要跟楚玥霄鬧翻了臉。

    那顯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可想要讓他就這麼放了四王妃離開,又實在是不甘心,而且也不太可能。

    當然,這些都是楚玥璃要考慮的事情,對雲映雪來說,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乖乖的躺在床上養傷養身子,身體的創傷和失血過多,並不是解了毒,恢復了內力之後就能馬上恢復健康,還必須得再好好的養上一段時日。

    而轉眼間,八月十二就近在眼前了。

    「你忍心讓我拖著這個傷痕纍纍的身子陪你行那大婚之禮嗎?」雲映雪吊著胳膊坐在榻上,眼巴巴的看旁邊笑得春風得意的楚玥璃,她顯然還沒有放棄心裡的某個執念。

    而關於這個問題,七殿下直接就將其給無視了,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猶自說著:「嫁衣已送到,雪兒還是趕緊試穿一下,看是否合身。」

    竟然還在想著逃跑的事情,你覺得本王會給你這個機會?

    「可是我不怎麼高興跟楚玥辰和雲映月那兩個人同一天成親,而且還是在一起舉行婚禮,不管怎麼說,那好歹也算是本小姐的前未婚夫呢。」

    「我也不高興。」七殿下摸摸下巴,尤其對「前未婚夫」這幾個字不爽,沉吟著說道,「那要不,我們去搞點破壞,讓他們兩天後成不了親?到時候自然就只有我們了。」

    雲映雪抑鬱,親愛滴七殿下,您難道不能讓我們的婚期稍微延後那麼幾天嗎?

    這時,有丫鬟聽到主子的吩咐後,小心的捧著一捧大紅描金走了進來,一下就吸引走了雲映雪的全部注意力。

    她看著那鮮紅的嫁衣,挑挑眉,又抽了抽嘴角,帶著幾分遲疑的問道:「這嫁衣,看著怎麼這麼眼熟?」

    「這不是雪兒你自己設計的嗎?」

    抬頭看著楚玥璃的笑顏如花,雲映雪卻只看出了他的居心叵測,這嫁衣看著真的很眼熟,簡直就跟她多年前一時心血來潮,根據腦袋裡的記憶並結合這個時代的風格設計出來的一款嫁衣一模一樣!

    可她明明記得她只是隨手畫了那麼一張畫而已,從沒讓人真的以此縫製出來過,而且其實那張畫在很久以前就丟失了,她也沒想過要再去重新畫一張之類的。

    丫鬟伶俐的把嫁衣在架子上掛好,頓時就讓雲映雪看得更加清楚了,卻惹得她臉色越發忍不住的開始發黑,喃喃說道:「我記得那張設計圖在被我畫出來不久之後就丟失了,難道其實並非真的丟失,而是身邊出了個善於順手牽羊的?」

    七殿下連眼珠子都沒有轉悠一下,滿臉無辜的說道:「雪兒你這可是冤枉我了,那圖紙,是我撿到的。」

    「在哪裡撿到的?」

    「霓裳閣的藏寶樓裡。」

    「……」

    「既然這嫁衣是雪兒自己設計出來,我想你定會喜歡,所以就讓人將其縫製了出來,一直在霓裳閣內藏了兩年了。」

    「……兩年?」

    無視雲映雪的滿臉黑線,楚玥璃猶自喜滋滋的說道:「是啊。雪兒,你在兩年前就已經想到要為自己設計嫁衣了,難道那個時候其實就已經……」

    「啪!」

    雲映雪頓時惱羞成怒,一巴掌過去打斷了七殿下的自以為是、洋洋得意,扯著嘴角說道:「你給我閉嘴!我都還沒找你算賬呢,你倒是先自己開始得瑟了。竟敢不經過本小姐的同意就動了本小姐的東西,你自己說,你想怎麼死?」

    七殿下揉著被拍紅的腦門,左右看了看旁邊低眉順眼,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什麼都沒聽到看見模樣的下人們,抬頭望……屋頂,沉吟著說道:「我可以實話實說嗎?」

    「說!」

    「昨日在書上看到了『精盡人亡』這四個字,我覺得挺有感覺的。雪兒,要不我們試試?」

    「……」

    這魂淡,他可真是逆天了!

    雲映雪眼前一黑,幾乎當場一頭栽到暈迷過去,而站在旁邊的兩個丫鬟和安邑安宇兩人,也在他們主子的這句淫蕩之極的話後,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

    他看的,那是什麼書啊?還挺有感覺的?

    只可惜七殿下的臉皮一向不薄,面對這般情景也依然面不改色,伸手拿過放架子上的大紅嫁衣,親手在雲映雪的身上比劃了起來。

    「肯定是不合身的好嗎?」雲映雪黑著臉抽著嘴角,沒好氣的說道,「你自己都說在霓裳閣內藏了兩年了,難道你覺得我這兩年來,都沒有一點長大的?」

    兩年前她十五歲,好歹這也是人生中最長身子的時候好吧?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身材沒有任何改變的。

    卻沒想到楚玥璃聽到這話之後沒有半點反應,頭也不抬的說道:「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我讓人按你現在的尺寸,又重新縫製了一套。」

    「……什麼時候的事?」他們被賜婚才過了幾天?以這個時代的工作效率,要做出這麼一套繁複精緻的嫁衣,沒有兩三個月是絕對不可能的。

    楚玥璃這回抬起頭來了,笑得甚是風情萬種的看著她,還帶著那麼一點點邀寵的味道,笑盈盈說道:「就在楚玥辰與你退婚後的幾天,我在離開京城前吩咐下去的。」

    「……」

    他早就算計好了的,是吧?在幾個月以前……不對不對,應該是在兩年前,甚至更久,他就都已經把她給算計上了!

    另外,楚玥辰跟她退婚,是不是也有他的那麼一點功勞在裡面?

    雲映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莫名的輕笑一聲,然後竟乖乖的配合著他試起了這身嫁衣。

    再有兩天,她和他就要成親了。

    雖然要跟楚玥辰和雲映月同一天成親而且還是在同一個地方舉行婚禮這一點,讓她稍微的有那麼一點不爽。

    當然,如果婚期能再稍微延後一段時日,她會更滿意的。

    楚玥璃看到她眼珠子溜溜的轉著,不禁莞爾,自然是知道她此刻心裡在想些什麼,但他才不會傻乎乎的去點破呢。

    期待多年,終於即將就要到手的王妃,說什麼也是不能因為那麼一點點的不小心,而讓她給飛了!

    八月十二,乃黃道吉日。

    皇家娶親,娶的是相府嫡小姐和帝師府的嫡小姐,分別為六皇子安王和七皇子肅王的王妃。

    這是緊跟在皇上五十大壽之後的又一樁大喜事,臨邊各小國的使者在給皇上賀壽之後就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都停留在京城,等參加完這一場皇室婚禮之後,才會打道回府。

    雲映雪在前一天就被外公帶往了帝師府,那個連他自己都已經足足十多年沒有踏入過一步的帝師府,去了之後才發現那裡竟意外的乾淨整潔並準備周全,連奴僕丫鬟都是恭順慇勤,數量繁多。

    老爺子明顯有些抽抽,不過反正他也認定了不會在這裡久住,只這一晚之後,他肯定會馬上跟著外孫女一起住回去肅王府,也就眼不見為淨了。

    八月十二當日,雲映雪尚還在睡夢中,就有一大群的嬤嬤宮女湧進了她房裡,半拉半扯的將她從床上拖了起來,就要開始沐浴淨身,梳妝打扮。

    雲映雪有些發懵也有些惱怒,雖然不想承認,但她昨天晚上確實是很晚才睡著的,因為……好像有些激動,以至於有那麼點睡不著。

    「王妃,讓奴婢們服侍您先沐浴吧。」嬤嬤笑得更花兒似的,對雲映雪說道。

    雲映雪卻頓時渾身汗毛都齊刷刷的豎立了起來,就算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也還是忍不住的眉心直抽抽。

    眼看著她們就要朝她伸過手來,她忙後退了兩步,說道:「不必服侍,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豈料此話一出,無論嬤嬤還是宮女們,皆都是瞪大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還是那個嬤嬤急忙的說道:「這怎麼可以?就讓奴婢們服侍王妃吧。」

    她可以直接惡言相向嗎?

    雲映雪稍稍的糾結了那麼一下,好像在今天的這個日子,她因為這件事而對專門前來服侍她的人惡言相向是很不對的行為,可她更加不想被人盯著光溜溜的身子猛瞧不止,還要被無數只手摸遍全身上下的每一個地方!

    只是想想,她就渾身一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真想轉身落荒而跑啊。

    她可以逃婚嗎?如果現在跑出去的話,能順利逃脫的概率有多少?主要是外公,他是會站在她這一邊呢,還是會幫楚玥璃那魂淡?

    就在她為難的時候,從門外又進來了兩個人,一進來就見到這麼個陣仗,不由得一樂,忙走過來擋在了雲映雪的前面,將幾個紅光閃閃的紅包塞了過去,笑著說道:「有勞各位嬤嬤姐姐們了,只是我家小姐不習慣沐浴時有人在旁,還請幾位切莫見怪。就請讓我們代勞吧,幾位嬤嬤和姐姐們一路從宮裡出來辛苦了,也該先歇息一下,待會兒的梳妝,還要勞煩你們呢。」

    幾個人都喜逐顏開的收起了紅包,還不忘對雲映雪說一番恭賀的話,至於她不喜歡被她們服侍著沐浴這件事,這本就不是什麼大事。

    雲映雪總算是鬆了口氣,然後被紫筠和白芍兩人拉著沐浴去了。

    畢竟對她來說,紫筠和白芍兩人,總是跟其他人不一樣的,而且她們也不會真的做出伺候她沐浴這種事情,最多就是在門口給她守個門之類的。

    「雪兒,恭喜大婚。」白芍背靠著房門坐在門口,支愣著下巴說道。

    門後沒有任何響動。

    紫筠不由得輕笑一聲,瞥著白芍說道:「你這話應該去對我們的流玥公子說才對,我家小雪兒這可是被逼出嫁呢。」

    「唔,那要不,我們助雪兒一臂之力,助她逃婚吧。」

    話音一落,只聽「嘩啦」一聲,房內響起一陣拍水聲,同時雲映雪的聲音也幽幽傳了出來,「好啊。」

    於是兩人當即閉嘴,林紫韻更是直接轉移話題,從懷裡摸出了一個盒子,將房門推開一條縫,然後將這個盒子扔了進去,說道:「小雪兒,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你順便把你臉上的東西也給一起洗乾淨了吧。」

    雲映雪輕嗤一聲,就知道這兩丫頭沒膽真幫她逃婚。

    難道是她的威懾力不夠?

    雲映雪不由瞇起眼睛,幽幽的綠光閃了閃,隨手接住從那門縫裡扔進來的小盒子,輕輕把玩著,撇嘴說道:「不就成個親嗎?有必要搞得這般鄭重?我覺得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大小姐,成親這種事情,可是一輩子也就這麼一次,你別說得這樣無所謂好嗎?若是讓某人聽到了,可是會出事的。」

    「紫筠,你是不是覺得寧得罪雲映雪,也不能得罪楚玥璃啊?」

    紫筠頓時心中一涼,忙說道:「沒!絕對沒有的事!你可千萬別誤會,流玥那傢夥怎麼能跟你相比呢?」

    話落,她馬上就耳尖的聽到了雲映雪哼哼兩聲,那聲音很是森森,不由淚流滿面,她真是作孽!

    兩刻鐘後,雲映雪沐浴完畢,然後紫筠和白芍兩人才推門進入房間,幫她將那繁複的嫁衣穿上了身,一時間,只覺得絕世無雙、傾國傾城。

    嫁衣如血般鮮艷潤紅,上面以金線描繡著精緻的龍鳳呈祥,衣擺點綴著搖曳璀璨的星星,那是一粒粒光芒四射的珍珠寶石,那樣的尊貴奢華,似乎將天地間所有的光芒全部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再看她,只見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那如畫黛眉暈暈染染美不勝收,那雙美眸映出了世間所有的光彩,那只鼻子筆挺如梁,那嘴唇粉潤晶瑩散發著無盡的誘惑美好,那肌膚如脂賽雪,那修長的脖子,那性感又可愛的鎖骨,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更是如同那劃過天際的一道曼妙弧線,引人遐想又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

    她就像是集這世間所有迷人光芒於一身的精靈,就連她身上那吸引了日月之光的嫁衣,也只能在她的美好下黯然失色。

    儘管早就見過她的真面容,可此刻看到,無論白芍還是林紫韻,都忍不住的再一次看呆了,然後兩人突然跳起,將她給撲進了懷裡,磨蹭著。

    紫筠說道:「啊啊啊,小雪兒你嫁給我算了吧!」

    白芍卻說:「難怪說穿上嫁衣的女子,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雪兒你一穿上嫁衣,就連妖孽見了你都只能繞道啊!」

    雲映雪眨著眼,滿臉無辜。所以說嘛,幹什麼要把臉上的東西洗掉呢?

    當雲映雪出現在那群嬤嬤丫鬟們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著她,呆了。然後先前的那位似乎是領頭的嬤嬤突然指著她,驚叫了起來:「你……你是何人?」

    雲映雪摸了摸自己的臉,說道:「雖然臉上少了許多東西,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但也總不至於半點熟悉的痕跡都沒有留下吧。」

    「你你你……你是……」

    「雲映雪。」

    突然有人身子一晃,就要往地上栽倒下去,滿臉都是暈乎乎的,還有人依然不相信,甚至是轉身跑出門外,然後很快的,帝師大人都被驚動,出現在了這裡。

    「外公,您是不是也覺得我還是保持先前的那個樣子比較好?您瞧,現在都沒有人認識我了呢。」

    老爺子一出現,她就笑瞇瞇的摸著自己的臉,又眨巴眨巴眼睛如此說道。

    不過帝師大人就是帝師大人,絕不會出現跟凡人一樣的反應,看到她的時候連愣都沒有愣一下,反而瞇著眼睛笑得一臉滿意,摸著鬍子說道:「胡鬧!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別人都使勁兒的想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哪裡有故意往臉上抹東西讓自己變醜的道理?老夫的孫女,就該是這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於是,剛才還不相信的人,都不得不相信眼前這位美得不像人的姑娘,真的是往日裡那位平庸得讓人看了一眼後都不想再看第二眼的雲大小姐。

    雲映雪也輕輕彎起了眼睛,然後突然朝老爺子跪了下去,說道:「外公,在出嫁前,有件事還請外公主持。」

    這下,老爺子反而愣了下,他也算是一路看著她長大的,清楚的知道,就連面對神佛的時候,也從不曾見她下跪,這突然的,是怎麼了?

    「什麼事?」

    「請外公賜名,從此以後,我捨棄雲姓,入蒼家族譜!」

    老爺子怔忪的看著她,突然眼睛也微微的潤濕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3 07:33 PM

     第五十五章 互不相讓,迎親打架

    一般來說,女兒是不能入族譜的,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比如,雲映雪的母親當年如果還有一個孩子,過繼到了蒼家,那麼她的名字也會被收入到蒼家族譜之中,又比如,女兒招婿入贅,也是可以如族譜的。

    而雲映雪雖然好像這兩樣都不符合,但蒼家到她這一代,已經只有她這麼一個孩子了。

    老爺子伸手將她扶了起來,情緒的波動已迅速收斂,摸著她的腦袋問道:「你真的決定了嗎?你要知道,若真這麼做了,從此以後,你就真的跟雲相府再沒有任何關係。」

    「早就決定了,只是一直也沒有找到機會與外公說。至於雲相府,外公你也是看著我長大的,難道還會不明白我對那個地方的態度?」

    老爺子的眼神不禁又微微波動了下,雖有些不厚道,可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確確實實是感到很高興的。

    這可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也是傳承自他的唯一血脈,再加上極度的厭惡甚至可以說是仇恨著雲相府裡的人,所以此刻聽到雲映雪的這些話,如何能夠不高興?

    摸著她的腦袋沉吟了下,隨後說道:「映雪是你母親生前為你娶的名字,就不必改了吧,以後,你就叫蒼映雪。」

    蒼映雪?蒼蠅血?

    映雪於是忍不住的神情扭曲,很是猙獰了一下,突然有那麼點後悔改姓這件事了。

    幸好「映」和「蠅」的讀音並不真的一樣,也算是一點點安慰了。

    旁邊的人,哪個不是七竅玲瓏的?聽到這裡也紛紛朝帝師大人恭賀了起來,儘管大家都知道雲映雪本是雲相府的大小姐,可那又如何呢?在皇上壽辰之時,她就已經不是相府的大小姐了,而現在,她更已經是帝師府真正的嫡小姐,不再姓雲,而是蒼大小姐。

    蒼老爺子儘管極力的保持冷靜,但面上還是抑制不住的有著興奮之色,摸著鬍子笑得眼睛都瞇成縫隙了,摸著雲映雪的腦袋說道:「好了,還是趕緊準備吧。楚玥璃那小子一大早的就不安生,竟然現在便已經把花轎抬到了府門前,就等著要接新娘子進宮裡去舉行成婚大禮呢。」

    雲映……哦不是,是蒼映雪:「……」

    接下去自然是各種梳妝打扮,映雪坐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雲鬢高髻、妝容精美,又見紫筠拿過了鳳冠,與白芍一起仔細的為她戴在了頭上。

    「王妃娘娘真是奴婢見過的最美的新娘子。」一切都已裝扮就緒,嬤嬤笑著說道,一半恭維,一半真心。

    映雪只是微微笑了下,透過銅鏡看著自己,也看著站在她身後兩側的紫筠和白芍,輕彎起了眼角,說道:「紫筠,小芍,你們說這鏡中的人是誰呢?竟美成這般模樣,我都快要被迷住了。」

    兩人頓時無語,齊齊翻了個白眼,而這時,有下人在門外稟道:「王妃,吉時就快要到了,您已經準備好了嗎?」

    帝師大人走進來,親自為她戴上大紅蓋頭,然後扶著她朝外面走去。

    蒼家到了現在,已經只剩下了老爺子和映雪這兩個人,她沒有兄長弟弟來抱她上花轎,便只能由外公這個唯一的親人來扶她出娘家門。

    門外,早已經喜樂喧天,就等著新娘子出門,好抬著她進宮去舉行成婚大禮。

    今日有兩位皇子同時成親,所以便將那舉辦成婚大禮的地點定在了皇宮裡面,既不必因為皇上分身乏術只能前往以為皇子的府上主婚而產生偏頗,同時,對兩對新人來說,能在宮中舉行婚禮,亦是莫大的恩典。

    楚玥璃此刻正在帝師府的前院,眼神不住的朝後院的方向飄,就如老爺子先前抱怨的那樣,他今天可真的是天不亮就從肅王府帶著儀仗出發,在帝師府內已經等了好幾個時辰了,那急切的模樣,簡直就像是……第一次當新郎官兒似的。→_→

    「新娘子到了!」

    有人大聲喊了起來,一下子本就喧鬧的帝師府,越發的掀翻了天。

    楚玥璃忙站了起來迎上去,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身穿大紅嫁衣的曼妙身影上,旁邊有人在衝著映雪吹口哨,除了楚玥修還能有誰?

    蓋頭下,映雪的臉色微微發黑,真想脫下鞋子就朝那口哨聲傳來的方向拍過去。

    話說,這是來接新娘子的,楚玥修怎麼也跟著一起來了?規矩呢?規矩跑哪裡去了?

    他算是小叔吧?這個時代似乎還不時興伴郎這種生物吧?

    在她如此想著的時候,楚玥璃已走到她的面前,眼裡,滿滿的全部都只有她,垂在身側的手,手指輕顫,似乎想伸手來牽她的手,但動了幾次竟都沒有能伸出手來。

    分明以前連抱抱親親都有過了,可此刻,他卻突然莫名的很緊張,緊張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在司儀的引導下,兩人並肩一起拜別了老爺子,隨後映雪就在喜娘的攙扶下出了帝師府。大門口,有喜娘蹲下來仔細的為她換了鞋子,然後忽然的她整個人都騰空而起。

    旁邊有驚呼聲,似乎還起了一陣不小的騷亂,映雪卻在第一時間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只微微一愣就放鬆了下來,伸手環上那個並不寬厚但很讓人感到安心的肩膀,輕聲說道:「風吟,你今天來當我的兄長了?」

    風吟略微一頓,然後一如他往常的表現那般,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說道:「老爺子說,我也算是你的半個兄長。所以出了帝師府大門之後,由我抱你上花轎。」

    「……」半個兄長是可以被這麼解釋的嗎?

    今天的京城,註定是比皇上五十大壽的時候還要更加熱鬧的。

    皇上壽辰,雖說是普天同慶,可真正熱鬧的卻是皇宮裡。皇子成親,而且是兩個皇子同時成親,熱鬧的卻是整個京城。

    一大早的,京城百姓就紛紛湧上了街頭,意圖搶佔一個好位置,爭相觀賞今日的皇家儀仗。

    遠遠的,從相府的方向過來了一隊鮮紅儀仗,喜樂喧天,安王殿下騎著高頭大馬率先而來,最吸引人注意的卻是緊跟在花轎後面的長長望不到尾的嫁妝。

    對面,從帝師府的方向,也過來了一隊同樣鮮艷的儀仗,同樣的喜樂喧天,同樣的俊俏美男一身喜服騎著高頭大馬款款而來,身後,是尊貴奢華的花轎,當然,同樣最吸引人注意的,依然是跟在後面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嫁妝。

    這邊有美玉,那邊有碧璽,這邊有珍寶,那邊有明珠,這邊有綾羅,那邊有綢緞……

    兩邊皆是出自除皇室外最尊貴的家族,嫁的都是在朝中權勢熏天的皇子,而且天下人都知道,這兩位皇子不合,天下人都知道,今天出嫁的兩位王妃,也同樣是對頭,而天下人最知道的,是今日出嫁的肅王妃曾經是安王殿下的未婚妻,今日出嫁的安王妃,曾經是肅王妃的親妹妹。

    於是,在被楚玥辰退婚前,名不見經傳了十多年的映雪大小姐,今天最受關注的人,依然是她。

    兩隊大紅儀仗從兩邊而來,於天守街相匯,然後……兩邊相持,誰都不肯讓誰。

    花轎突然停了下來,坐在花轎裡的映雪一愣,稍微掀開一點窗簾,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緊跟在花轎旁邊的丫鬟聞言忙恭敬的回稟道:「王妃不必擔心,不過是恰巧與安王府的迎親隊伍遇到了一起,他們不肯讓路。」

    這語氣,就好像安王府的人不肯讓路,是一件多麼人神共憤不可饒恕的事情。

    映雪聞言眉梢輕佻,透過掀起的縫隙朝前方看去,只看到楚玥璃一身鮮紅的背影,正悠然騎在馬背上,對前方的什麼人說著:「真巧啊,竟與六皇兄在此相遇,不過今天是本王的大喜之日,吉時不可誤,還請六皇兄行個方便,讓一下路吧。」

    楚玥辰的聲音緊跟著從對面傳來:「今天也是本王的大喜之日,倒要請七弟行個方便,讓一下路,回頭過兩日,本王定當親自登門拜謝。」

    「六皇兄客氣了,這本也沒什麼,只不過似乎本王的吉時比六皇兄要早了半個時辰,所以還是請六皇兄讓個路,回頭過兩日,本王也定當會親自攜王妃一起,登門拜謝。」

    「七弟此言差矣,離吉時還有不短的時間,而所謂長幼有序,應當是七弟讓個路。」

    「若依六皇兄所言,今日的婚禮也該不去管什麼吉時不吉時,理應讓六皇兄先行禮了?」

    映雪托腮坐在花轎內,透過那被掀開的縫隙看著外面的事態發展,從她這裡看出去,能清楚的看到楚玥璃騎在馬上的背影,至於楚玥辰,只能隱約的看到一點。

    兩邊誰也不肯先讓路,剛開始楚玥璃和楚玥辰還在友好的商洽,但漸漸的語氣中就多出了一絲火氣,自然而然的,兩人身邊的人也跟著沾染上了這絲火氣,然後一點點的劍拔弩張了起來。

    也不知是誰先開的頭,兩邊王府的人都加入到了對陣之中,剛開始還是含蓄的互相問候對方的家中女眷,到後來就直接破口大罵了。

    當然,他們罵的都只是那些與他們同樣身份的迎親隊伍中的儀仗人員,兩位王爺和兩位王妃,卻是不管哪邊的人,都不敢出言輕謾的。

    可是……可是,吵得凶了,總會有那麼一兩個被沖昏了頭腦,口不擇言的。

    就是在這樣的混亂之中,突然有個嬌嬌軟軟的聲音,倏然在這一片地的上空炸響:「就憑雲映月那個不知廉恥不守婦道,跟她那就喜歡去勾引有主男人的娘親一個德行的賤人,也配叫我們家王妃給她讓道?」

    此話一出,剎那間萬籟俱寂,映雪更是當即一頭磕撞在了花轎壁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在此刻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響亮。

    她忙坐直了身子,飛撲到花轎的另一側,「唰」一聲掀開了窗簾,就看到紫筠和白芍兩人一身丫鬟的打扮,正施施然站在她的花轎旁邊,而剛才喊出那麼一句話的,赫然就是紫筠。

    兩人聽到聲響,轉過了頭來,只是皆都無視映雪的滿臉黑線,白芍更是一巴掌過來,將她推回到了花轎裡面,嬌軟的聲音輕輕響起:「你乖乖在裡面待著!真是的,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在大婚禮成前,能由得你這樣拋頭露面的嗎?」

    映雪渾身直抽抽,一把扣住了白芍的手腕,咬牙切齒道:「你們也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白芍用力扯了幾下手,但被映雪扣住了,又豈是這麼輕易就能掙脫的?

    「雪兒你生什麼氣啊?你不是想要逃婚的嗎?這不,我們給你製造混亂,然後你就趕緊趁亂逃走吧。至於那楚玥辰,放心好了,有流玥在,他肯定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這話卻只是讓映雪更加的牙癢癢,就算她真要逃婚,可被這麼一鬧,她也逃不成了好吧?除非她想要至楚玥璃的顏面、處境等等這些全部都不顧。

    顯然,她是做不出這種事情來的。

    在紫筠的話之後,不過靜了一瞬,然後楚玥辰最先反應過來,當即臉色比鍋底還要更黑,目光淩厲的射向了肅王府這邊的儀仗隊中,沉聲低吼道:「混賬!是哪個大膽奴才膽敢辱罵王妃,滾出來!」

    楚玥璃的嘴角也在聽到那個聲音後抽搐了兩下,但此刻面對楚玥辰,他又豈會讓步?

    於是,他眉眼彎彎、唇角張揚,笑得煞是親切溫和,並同樣溫和的說道:「下人不懂事,回頭本王自會嚴加管教,不過六皇兄又何必生氣呢?難道就只許你們做,卻不許我們說?」

    這是毫不猶豫的在往楚玥辰和雲映月兩人的臉上扇耳光啊!同時也是把兩個王府推到了對立面上,雖然這本來就是眾所皆知的事實。

    只一句話,頓時就讓兩方的氣氛更加的劍拔弩張,更加的火藥味十足。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從楚玥辰身後的花轎內,傳出了雲映月的聲音:「今天是小女子的大喜之日,同樣也是姐姐的大婚之日,在這麼一個日子裡,肅王殿下你們說出這種話來,合適嗎?還是說,姐姐至今仍在念著我家王爺?」

    這話一出,周圍又是跟著一靜,映雪也不禁愣怔了下,然後緩緩放開白芍的手,暫停了與她們兩人的拉扯,隔著重重疊影看向雲映月所在的方向,忽然輕笑了一聲,說道:「確實有些唸唸不能忘,畢竟就算是只小貓小狗,被人搶了還會不高興不能釋懷呢。雖然我早就知道雲小姐身為雲相夫人的女兒,多少也會與自己的親娘有些相像,喜歡搶別人的男人。」

    「噗!」有人率先噴笑了出來,又聽他說道,「七嫂你怎麼能拿小貓小狗與六皇兄相比呢?」

    是楚玥修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夥。

    先前映雪失蹤,被藏在四王府裡的時候,他被楚玥璃趕了回去,是因為不願讓他摻和進來,也跟四皇子鬧得不愉快,他一度還為此滿腹怨念。不過現在面對的是六皇子楚玥辰,楚玥璃就顯然沒有那個顧忌了,反正麼,不管鬧不鬧,他們的關係就擺在那裡,好不了,也再壞不到哪裡去。

    映雪聽到這話,當即說道:「呀,真是抱歉,是我一時疏忽有些口不擇言了,六殿下豈能與小貓小狗相比呢?小貓小狗的話,餵它們吃些東西還會見著我就搖搖尾巴呢,六殿下可沒有尾巴。」

    「噗!」

    這一回,忍不住笑出聲來的人數更多了幾個,除楚玥修外,最有恃無恐的當數安邑和安宇這兩個。

    雲映月一時再無聲息,楚玥辰更是氣得臉色發青,死死的盯著映雪所在的花轎,冷哼著說道:「當街辱罵親王,別說你現在還不是親王妃,就算是,也罪責難逃。」

    「六皇兄此話是何意?不知我家雪兒辱罵你什麼了?還是說,其實六皇兄是有尾巴的,那可真是我家雪兒的不對了。」

    「若真如此,小女子也在這裡向六殿下陪個罪了,是我沒有查明真相就隨口胡說,沒想到六殿下竟然跟我們長得不一樣,是有尾巴的。」

    這兩人,一唱一和,直將楚玥辰氣得不輕,後面的那些安王府所屬人員更是一個個都義憤填膺,很快的,兩邊的隨行人員再一次對罵了起來,而楚玥璃和楚玥辰則高坐在馬背上,不去理會身旁的隨行人員們,只互相凝視,似乎正在透過眼神進行著無聲的「訴情」。

    街道兩旁的百姓們一個個都激動了,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兩隊狹路相逢的迎親隊伍互不相讓,互指著對罵,甚至不乏蠢蠢欲動想要加入進來的。

    漸漸的,對罵升級,變成了互相推搡,兩方都在爭奪著天守街的優先行走權,誰都不能讓誰。

    然後終於,推搡再次升級,兩方人員轟然撞成了一團,打起來了!

    看著已經亂成一團的兩方人員,楚玥璃也不禁抽了抽嘴角,如此變故,多少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但他並沒有想要去阻止的意思,反而策馬稍微後退了一點,給衝撞到一起的兩方人員留出了空間。

    映雪透過花轎簾子的縫隙看到外面的情況,緩緩瞇起眼睛,又咬了咬手指,忽然說道:「給我去把雲映月那個賤人從花轎裡轟出來!」

    她說得很輕很輕,就是那站在花轎旁邊的丫鬟也沒有聽見,但這並不表示紫筠和白芍她們也聽不到。

    兩人聞言對視,不由賤賤的微笑一聲,然後忽然矮身竄進了人群之中,朝對面迅速又悄無聲息的摸了過去。

    很快的,她就聽到一聲尖叫從對面傳來,伴隨著什麼重物倒地的聲音,透過花轎側邊窗簾的縫隙,她看到對面有紅色劇烈的晃蕩了起來,然而還不等她看仔細,就忽然又是「轟」的一聲,她所在花轎好像被什麼重重的撞擊了一下,撞得她整個人都被直接拋飛了起來,同時屁股下的花轎也眼看著就要傾翻了!

    一驚,忙穩住身子,內力迅速運轉全身,將剛剛已經有一側離了地的花轎又給壓了回去。

    然後又是沉重的一擊,她整個人又被連帶著劇烈震動,外面已是一片混亂。

    楚玥璃正在欣賞對面的花轎傾翻,雲映月被毫不留情的從花轎裡面顛覆出來的好戲,就聽到身後的異動,回頭一看頓時臉色一變,當即從馬背上飛身而起,一腳將那不知什麼時候潛伏到這邊,並突然從人群裡衝出來的兩人給踢飛了出去。

    「今天是本王的大喜之日,不殺生,否則定讓你們血濺當場!滾!」

    對面,紫筠和白芍掀翻了雲映月的花轎之後,就一刻也不停留,直接後退又退入到了人群之中,連雲映月從花轎裡面飛出來,摔了個狗吃屎的美景都沒有來得及欣賞。

    前面,兩方人馬衝撞成一團,打得不可開交,這邊,花轎被掀翻,王妃更從花轎裡飛了出來,也是亂成了一團,楚玥辰也是第一時間來到了雲映月的面前,親自將她扶起,眼看著紫筠和白芍兩人迅速隱沒在人群之中,再找不到蹤影,他的神情卻是莫測。

    花轎平穩了下來,映雪正要探頭看下外面的情況,楚玥璃就輕掀門簾鑽了進來,看著她說道:「已經沒事了,雪兒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待在這裡不要出去!」

    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忽而嫣然一笑,輕點了點頭,「好。」

    那一笑,當真是千嬌百媚,萬種風情,楚玥璃看得都不禁晃了下神,忽然探身在她唇上親了一口,而後在映雪的巴掌與他的臉將要親密接觸之前,「哧溜」的一下又鑽了出去,繼續製造事端去了。

    皇宮內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大紅披掛,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此刻,更是人聲鼎沸、喧鬧不已,連皇上和太后娘娘都眼看著時辰差不多,也到了這裡。

    但再熱鬧,大家最大的注意力都放在宮門口的方向,等著今日那兩對尊貴的人兒華麗登場,腹內更是早已打好了待會兒要說的恭賀話。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跌跌撞撞的從外面跑了進來,然後「撲通」一聲跪伏下來,顫巍巍的說道:「皇上,大事不好了!六殿下和七殿下的迎親隊伍在天守街相遇,現在兩方已經打起來了!」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啊!

    寧貴妃更是一下子就站立了起來,花容失色。

    「你說什麼?六殿下和七殿下打起來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那太監不敢遲疑,當即說道:「是六殿下和七殿下的迎親隊伍在天守街上相遇,誰也不肯讓誰先行,就將路給堵了,洽談不成,便動起了手來。」

    滿宮殿的人都只感覺頭頂有烏鴉齊飛,可轉念一想,卻又覺得這似乎並不是什麼太出乎意料外的事情。

    是人都知道這兩位殿下不合,同一天成親已是皇上下旨,迎親隊伍相遇,要是誰會給對方讓個路,讓他們先行,那才是真正奇了怪了,說不定被讓路的一方還未必能安心的走在先頭呢。

    寧貴妃下意識轉頭看向皇上,臉色楚楚的說道:「皇上,您看這是個什麼事兒啊?辰兒他好歹也是兄長,這……」

    太后淡淡的瞥了眼神情激動,以至於有些失儀的寧貴妃,其他的倒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轉頭望向皇上,眼中一抹詢問之色。

    皇上的臉色明顯很是扭曲,但也只是猙獰了一瞬就恢復正常,視線在下方大殿上一掃,著重看了眼寧貴妃,最終的視線則落到了四殿下楚玥霄的身上,說道:「禹王,你帶朕的旨意前往九城兵馬司一趟,讓他們去迎接兩支迎親隊伍入宮!天守城作為天守城的主要大街,只是讓兩支迎親隊伍並排而行,應該是不會感覺到擁擠的。」

    楚玥霄當即眼神微動,浮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與身旁的親親王妃對視一眼後站了出來,躬身領命後就退下往宮外去了。

    寧貴妃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接觸到坐在她旁邊的巫娜譏誚的眼神,突然就似想到了什麼,狠狠瞪她一眼後,安靜的閉上了嘴。

    巫娜卻只是回給她一聲冷笑,然後轉頭看向大殿外,至於此刻大殿內的另外兩道格外熾烈的視線,直接就被她無視了。

    她當然知道那位體內流著一半與她相同的血的王兄已經不止一次的想要單獨與她見個面,可她就是不想跟他見面,省得心煩。

    反正說來說去,也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

    她已經履行了身為公主的責任,把自己這個身子獻了出來,別的,在那個人死了之後,就真的再沒有什麼了。

    另一邊,楚玥霄出了皇宮之後倒是直奔九城兵馬司而去,等他帶著九城兵馬司的人趕到事發地點的時候,那裡正是最熱鬧的時候,兩方人馬衝突到一起,都是大紅披掛,基本上已經分不清哪些人是哪一方的了。

    雲映月已經回去花轎裡面,只是剛才被拋飛出來,蓋頭也落地了,這實在是很不吉利,多少還是讓安王府這邊的人有些受打擊,也讓前方馬背上的楚玥辰臉色非常難看,儘管他也做了同樣的事情,可不是沒成功嗎?

    他們的對面,楚玥璃同樣的高居馬背上面,不過卻面含微笑,騎著馬乾脆就守在了花轎旁邊,雖然這非常的不合規矩,可七殿下顯然沒有半點關於此類的意識。

    楚玥霄一眼就看到了此刻停在大街當中的兩頂花轎都有些淩亂狼狽,楚玥璃身側的花轎更是有被重擊過的痕跡,看上去倒是更狼狽一些。

    他看到了楚玥璃臉上的笑容,莫名的手指輕顫,原先在宮內初聽到這件事而有些蠢蠢欲動的那顆心啊,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就悄無聲息的平靜了下來。

    手指輕揉了幾下韁繩,也不知想了些什麼,然後帶著九城兵馬司的人直接闖進了亂鬥之中,朝兩邊的楚玥辰和楚玥璃拱手說道:「六弟、七弟,我奉父皇的旨意,帶了九城兵馬司的人來迎接你們進宮。」

    他這麼一走動,就換了個角度,才看到最狼狽的並非肅王府的花轎。

    他剛才的角度只能看到安王府的花轎的其中一面,現在一走動,就看到另一面就好像是曾被人掀翻側倒過,上面的精緻紅綢都被磨壞了,簡直是慘不忍睹啊!

    瞧這親成的!

    雙方因為爭道而發生的打鬥在九城兵馬司的幾千士兵的干涉下平息了下來,儘管雙方之間的火藥味仍然十足,而楚玥辰和楚玥璃在看到楚玥霄出現的時候,就知道這一場亂鬥,到了結束的時候。

    所以也沒有再發生意外情況,很快的,雙方重新整隊,並在楚玥霄的協助下,九城兵馬司幾千士兵的護衛下,兩支迎親隊伍齊頭並進,浩浩蕩蕩的朝皇宮的方向走去,反倒是大街兩旁的百姓,似乎還有那麼點意猶未盡的感覺。

    終於,前方雄偉高闊的宮門已經在望,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楚玥辰突然聽到從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陣騷亂,似乎一下子,這隊伍就扭曲混亂了起來。

    心中不由一驚,最重要的,是他還聽到了雲映月的尖叫聲。

    這又是怎麼了?

    連忙轉頭看過去,就見雲映月所在的花轎,不知為何那轎底竟突然與轎身脫離,轟然的砸落了地面,坐在轎中的雲映月自然也跟隨著一起砸落了下來,那聲巨響和尖叫就是源自於此。

    瞳孔剎那收縮,猛然轉頭看向了旁邊肅王府的迎親隊,眼角的餘光掃到肅王府的花轎中一隻瑩白玉手縮了回去,閃過一抹晶瑩的膚色,然後他看到楚玥璃好整以暇的轉頭看著轎身與轎底脫離的花轎,似笑非笑、雲淡風輕。

    「呀?這大喜之日的,怎麼竟會發生這種事?不過六皇兄你未免也太精簡了,怎麼能用這般劣質、不堪顛簸的花轎來迎娶王妃呢?」他笑看著身側的楚玥辰,對於他的怒目而視不但視若無睹,反而還笑得越發燦爛了些,輕飄飄施施然的說道,「這眼看著吉時快到,我就不等候六皇兄,先行一步了。」

    這突來的變故,也讓肅王府的人一下子越發的來了精神,紛紛將目光投向那可憐的花轎,並從懸離的縫隙中鑽了進去,很輕易就看到一抹鮮紅的裙擺,還有一雙精緻小巧的繡花鞋。

    「撲哧」聲大作,各種反應各種表情啊,不過他們腳下的步子卻沒有任何停留,反而在自家主子的指示下邁開了腳步,加速朝皇宮走去,一下子就將安王府的隊伍給甩到了身後。

    哎呀,今兒可真呀麼真歡樂啊!安王妃的花轎竟然都塌了!

    喜樂陣陣,肅王府眾人歡天喜地的揚長而去,留下一地的塵埃迎接安王府眾人,楚玥霄都不禁轉頭,頗有些驚愕的看向了那塌了轎底的花轎,嘴角一抽而後轉頭問楚玥辰:「六弟,這可如何是好?」

    這婚成的未免也太不順了!

    而不管這邊如何,肅王府的人卻已經吹吹打打的進了皇宮,正好是踩著吉時的點到達了。

    皇宮裡的人,已望穿秋水,眼看著吉時已到,新人卻還沒出現。

    終於,遠遠的看到肅王府的迎親隊伍過來了,可是就只有他們,並不見安王府的人。頓時,有許多大臣驚詫了,尤其寧貴妃的臉色,更是忍不住變了變,如果不是多年來的涵養和心思,她幾乎都要忍不住跳將起來了。

    她不認為楚玥霄會做出違背聖旨的事情,而且那位四殿下一向與每一位兄弟交好,應該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偏頗。

    那麼,難道是又出什麼事了?

    不等她詢問,就有她先前打發出去查探消息的太監悄然回來了,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幾句,頓時讓她的臉色紅橙黃綠分外精彩,眼前亦是一陣陣發黑,幾乎當場暈迷了過去。

    怎麼可能?花轎的轎底塌了?

    雲映月的花轎為什麼會塌了呢?這當然不可能是無緣無故就會發生的事情,罪魁禍首,依然是紫筠和白芍。

    或者,難道你們以為這兩人真的會甘心只做到掀翻了雲映月的花轎,將她從裡面拋飛出來這麼點程度的事情?

    此刻,花轎已停下,兩人作丫鬟裝扮低眉順眼的站在花轎邊,看著眼前正在進行的繁冗儀式,耳邊,能聽到輕微的敲擊聲從花轎裡面傳出來,似乎是裡面的那位新娘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蒼映雪確實是不耐煩了,花轎停下已經好一會兒,外面的各種聲響也能傳進她的耳朵裡面,她知道正在進行著某個儀式,可這儀式未免也太長了些吧!

    「叩叩叩」的,她自己蓋好了蓋頭,手指輕擊著花轎,果然她還是不怎麼喜歡這個所謂的榮寵。如果只是在肅王府內舉行婚禮的話,肯定要比眼前的這個簡單多了,她坐得好累啊!

    好像感應到了她的心聲,她終於感覺到眼前一亮,楚玥璃已輕輕掀開簾子,伸手到了她的面前。

    兩隻手相握的瞬間,映雪突然心跳漏了一拍,儘管早已認識他十年,儘管說著想逃婚其實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她依然昨天晚上因為忐忑和激動而幾乎一夜沒睡,此刻更是忽然間恍惚如墜夢中,莫名的有些飄飄然了。

    她感覺到手被他用力的握緊,還感覺到了他手指的輕顫,以及手心裡的一點濕意,不禁一愣,隨之唇角輕輕勾起,也用力的回握住了他的手。

    楚玥璃因為她的這個動作而一怔,映雪因為蓋頭而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旁邊的其他各位王公貴子、朝中大員們則都看到了,七殿下的臉上,突然間綻放出了無比炫目,讓人不敢直視的燦爛笑容。

    這個笑容不同於以往任何時候所見到的,輕易的就讓人覺得此刻的他很開心很激動很幸福。

    映雪沒有看到,但卻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只是接下去等待她的,是更加繁冗的儀式,直將她繞得頭暈眼花,渾身乏力,這感覺,簡直比前些天中毒的時候還要更加的累人!

    「我以後再也不做成親這種事兒了。」

    她低聲抱怨著,這又累又煩的差事,她真想現在就撂擔子不幹。

    雖然她說得很輕,但就在她身邊的楚玥璃自然是將這話給聽了個一清二楚,不由莞爾,同時也更握緊了她的手,微側過身子同樣的低聲問道:「難道你還想再成一回親?」

    蓋頭下,映雪微撅嘴,輕哼了兩聲。

    她都給了他這麼大的面子,被他各種算計,都沒有發生逃婚這種事情,他難道還不許她在心裡想上那麼一想嗎?

    七殿下眉眼彎彎,嘴唇微動輕聲說道:「雪兒,別再想著逃跑了,禮將成,你從此以後就是我的王妃。而今天晚上,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映雪聞言頓時一僵,然後手上用力,狠狠的掐上了他。

    遠處,又有喜樂聲傳來,是安王府的人終於進了宮,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花轎的轎底塌了這個問題又是如何解決的,現在那兩位的臉色如何,心情怎樣?

    不過現在這裡正在舉行楚玥璃和蒼映雪的成婚大典,楚玥辰和雲映月的吉時也未到,得先在旁邊偏殿等上一等。

    什麼什麼?為什麼不乾脆兩對新人一起行禮,也好更方便些?

    嗯哼!吉時是什麼意思知道嗎?

    不同的人加不同的生辰八字,當然會出現吉時不同時的情況了,這可是香積寺的廣緣大師親自算的卦。

    那和尚,再一次的不守本分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5 01:08 PM

     第五十六章 奉旨鬧洞房

    肅王府,同樣的披紅掛綠、張燈結綵,其喜慶之色,比皇宮裡還要更加的濃厚。

    今天是他們王爺的大喜之日,王府裡的每個人也都一身喜慶,笑逐顏開,尤其想到今日與安王府的爭鬥,取得了完勝時,忍不住的就笑容越發燦爛,連腳步也更加的輕快了。

    在主院中,新房內,一切也都早已佈置妥當,似乎沒有任何一個人覺得王爺將他的臥房作為他和王妃的新房,從此以後王妃與他同住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而映雪此刻正坐在新房內,靜等著肅王殿下來掀起她的紅蓋頭。

    其實她早就想要自己掀開了,一般的丫鬟之流根本就別想能阻止她的動作,可問題卻是,此刻正站在旁邊對著她虎視眈眈,防止她有任何不規矩動作的兩個丫鬟,竟是白芍和紫筠。

    「你們不累嗎?要不要坐下來歇息會兒?」

    「不用了,我們站在這裡挺好的。」

    「嗯?那有件事我想不太明白,話說你們今天的這副打扮是個什麼意思呢?陪嫁丫鬟?」

    「……如果小雪兒你不反對的話,我們也可以委屈點,從今往後,定當盡心竭力的服侍王爺和王妃。」

    話音剛落,突聞「砰」的一聲,白芍一腳將紫筠給踢飛了出去,然後正色說道:「你是你,我是我,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我知道你覬覦流玥許久,就算讓你當個陪嫁丫鬟你也願意,但是,我可不願意!」

    這話真毒,這話真毒!

    紫筠趴在那兒撓地,憤恨的瞪白芍一眼,然後楚楚的看向映雪,說道:「小雪兒,你可千萬別聽她胡說八道,人家對流玥的心,純潔的就跟那藍天白雲似的。」

    白芍當即鄙夷的瞥了過去,輕嗤道:「你什麼時候能跟『純潔』兩個字沾上邊了?」

    於是紫筠一下子就炸毛了,忽從地上躍起,捏著拳頭陰測測的說道:「小白芍,你想打架嗎?」

    白芍不理她,而是轉向映雪,說道:「雪兒,我必須得提醒你一下,你可千萬小心紫筠這個色女,她覬覦流玥的美色良久,甚至還曾多次意圖對他下手。」

    紫筠渾身抽抽的盯著白芍,這死丫頭,她想幹什麼?難道是想要挑撥起小雪兒對她的怒吼,然後順手將她給滅了嗎?

    然而不等她反應,聽了許久一直沒出聲的映雪,這個時候終於開了口。

    只聽她輕應了一聲,然後柔柔軟軟的說道:「這些我早就已經知道了,不過沒關係,因為我還知道,紫筠這麼做雖有著幾分色女本性在作祟,但更重要的,卻是因為她想要以此來引起咱家風吟的注意。只是咱家風吟也實在太遲鈍了些,竟到現在都一副情竇未開,對咱家紫筠的情意毫無所覺的模樣,簡直就是根木頭!改日若有機會,我們也該稍微提點他一些才是。」

    「……噗!」

    忍了又忍,白芍終於還是沒有能忍住,噴笑出聲。而紫筠則一下就被刺激得體無完膚,抽了抽嘴角,臉色大紅。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然後新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一身大紅喜服的楚玥璃邁步從外面風情萬種的走了進來。

    第一眼,他看向了坐在床沿的映雪,然後飛快的掃過旁邊的白芍和紫筠兩人,視線尤其在紫筠的臉上多停留了一瞬,似微微的有些驚訝。

    這丫頭,今日竟沒有大發花癡!

    還有,她這滿臉的含羞帶怯、面色酡紅又是怎麼回事?

    啊喂!肅王殿下,就算咱家紫筠再性情古怪、愛好奇特,但她至少也是個女孩子好嗎?

    白芍忍不住的笑意盈盈,看到楚玥璃進來後朝他點了點頭,然後拉著有些僵硬的紫筠轉身出了門,將空間留給了楚玥璃和映雪兩個人。

    理該還有許多程式的,但以楚玥璃對他家雪兒的瞭解,知道若出了皇宮之後,還要繼續那般折騰下去的話,很有可能會真的撂擔子不幹了。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他很聰明的大手一揮,也不管合不合禮儀,直接就將那些繁冗的程式給省略了。

    現在,只剩下最後的掀蓋頭,喝交杯酒,然後……就是洞房花燭夜了!

    看著那個坐在床沿的嬌俏身影,他突然再一次的感覺到緊張了起來。

    這個他愛了多年的丫頭,終於成為自己的王妃了!

    是從什麼時候愛上她的呢?

    他已經不記得了。

    只記得十年前的第一次見面,正是他的世界被翻天覆地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件事給破壞殆盡,從未有過的痛苦在侵蝕著他的所有的一切,他恨不得去死,並且他真的那麼做了。

    不過,他遇到了她,並被她所救,之後卻是遭受了來自於她的好一頓蹂躪,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猛然發現,他的世界好像漸漸的平復了,侵蝕著他的心,讓他恨不得去死的痛苦,也沒那麼強烈了。

    身體好轉了之後,他回宮,自廢了太子之位,劃了當時最混亂的西北三城作為自己的封地,從此遠離京城。

    其實,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雖然真正在京城的時間並不多,可只要她還在這裡,他就不可能真的遠離。

    那是他最痛苦的時候,然而那些痛苦卻一點點的被她給撫平了,儘管她似乎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可他只要看到她,就會忍不住的感覺到心平氣和,忍不住的有一種很溫暖很幸福的感覺。

    一過就是十年,他愛她,愛得刻骨銘心,愛到深入骨髓,只是這個沒心沒肺的人呵,總是一副懵然不懂的模樣,對他跟對待紫筠等人似乎並沒什麼區別,不禁讓他的心也跟著她一起飄飄忽忽,怎麼都落不下來。

    她不喜歡麻煩,討厭她自己的那個身份,更討厭跟最大的麻煩源——皇室扯上關係。所以他一直都不敢告訴她他的身世,怕她會從此疏遠他,更不敢告訴她他對她的愛意,擔心她會因此逃離,再不讓他尋找到。

    她說她要取消跟楚玥辰的那樁親事的時候,天知道他有多開心,為此不惜悄然入宮去面見父皇,還對他各種威逼利誘,最後在付出了以真實身份回京,並且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不得再擅自遠離作為與父皇的交換條件,才讓他鬆了口。

    其實他知道父皇根本就是在趁人之危,即便他最後不答應那個條件,父皇也未必會真的不應允他的請求,可他不願意有哪怕只是萬分之一的差錯。

    為了能順利的把她娶回家,他進行了許多安排和算計,即便明知道這樣做有可能會惹怒她,他也沒有了其他更好的辦法。

    畢竟,他年紀也不小了,雖然這些年他有意的推拒著,可此次回京定然會有人提及到他的婚事,他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先把雪兒給定下來,天知道會發生其他的什麼變故。

    就如他先前曾對映雪說的那樣,即便她現在不喜歡他,但她也並沒有喜歡其他的人,不如就乾脆嫁給他算了吧。

    他覺得,只要把雪兒給娶了回來,不給她任何喜歡上別人的機會,到最後,她也只能喜歡自己了吧?

    他是那樣的忐忑,不敢太過自信,面對她的時候,不管表現得多自在,其實心裡總還是有些忐忑有些小心翼翼的。

    一直到最近,他才漸漸的發現,似乎雪兒也是有那麼點喜歡他的,不是對朋友夥伴的那種喜歡,而是就像他喜歡她一樣的那種喜歡。

    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下滿心的緊張和激動,以及那如墜夢中的不真實感,他捏了捏拳,然後一步步的朝她靠近。

    蓋頭被一點點的掀起,露出了精緻的下巴,晶瑩的粉唇,剔透的肌膚,小巧可愛的鼻子,然後是星辰般閃亮的美眸,流轉之際璀璨奪目,更透出幾分精靈般的嬌俏可愛,眉如遠黛,長長的彎出一抹柔和的色澤。

    她也跟著蓋頭的掀起而抬頭,睫毛輕扇,就那麼輕輕柔柔的看著他。

    剛才還滿心不耐、跳脫不定的她,在楚玥璃出現之後,就突然安靜了下來,輕抿著粉唇似有些不自然,那看著他的眼中,還透露出幾分澀澀的羞赧。

    她都不知道她現在的表情是何等的誘人,反正楚玥璃看著,只感覺胸口滿溢,食指大動,眼中冒出了幾分幽幽之色,恨不能夠現在就將她給吞吃入腹了。

    「雪兒。」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脈脈看著她輕喚道,這一聲「雪兒」,夾雜了太多的感情,太深的感情,胸口中滿溢的情感幾乎就要盡情的噴薄而出。

    這一刻,他等好久了!

    然後緊接著,他低頭俯身,親吻上了她散發著誘人光澤的粉唇。只是還不等他細細品嚐,就被外面傳來的喧鬧聲給打斷了。

    映雪清楚的看到他眉心一凝,一絲絲的幽暗之氣透體而出,夾雜著點點暴虐和森冷,然後下一秒,他們的新房門被轟然拍響,楚玥修的聲音首先傳了進來:「七哥,快開門,別想這麼輕易的就能享用春宵時刻,我們還沒鬧洞房呢!」

    這傢夥,真是好大的膽子,肯定長這麼大都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

    楚玥璃眉宇間已氤氳起了黑氣,側頭盯著那「砰砰」作響,毫不停歇的新房門,就要起身。不管怎麼說,總也得先把這幾個竟敢來打攪他好事的混帳傢夥給收拾了。

    不過他才剛站起身子,就突然又被毫無徵兆的拉了回去,一愣,轉頭便看到映雪撲閃著眼睛不滿的看著他,輕哼著說道:「不理他們!」

    然後她忽然伸手纏上了他的脖子,將他用力的拉下去,仰頭便主動親上了他。

    只感覺到「轟」的一聲,他的腦海裡有一瞬間的空白,緊隨而來的是無以言表的狂喜。

    這還是雪兒第一次這般主動的對他表現出親熱,頓時讓他只覺得滿心歡喜,如此的受寵若驚,他哪裡還有其他的心思去理會正在砸門的那些人?

    當即化被動為主動,伸手將她緊緊的摟進了懷裡,唇齒相觸,口舌交纏,那樣的狂野而熱烈,只恨不能夠將她嵌入到自己的身體裡面,從此融為一體。

    往常他各種偷襲算計外加厚顏無恥,也大都只是蜻蜓點水般的淺嘗輒止,他各種心懷不軌,卻無奈她一向滑溜似魚,他又不願太過於強迫她,所以只能將那份情悸和衝動壓在心底。

    甚至今天的洞房花燭夜,他都早已經做好了會被雪兒趕出門外的準備。

    然而此時此刻,她主動送上,他若還不抓住機會,趁勢而上,那他就不是楚玥璃了!

    房內的氣溫在一點點的升高,連空氣都變得春意盎然,曖昧旖旎。

    不知何時,兩人已躺倒在了床上,他托著她的腰,她纏著他的肩膀,兩具身體緊緊的相貼在一起,糾纏廝摩。

    映雪自己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就這麼主動,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想親他,於是也就由著自己的心思這麼做了。

    他輕壓在她身上,儘管小心的沒有將全部重量都落到她的身上,但她還是覺得背後的床上有什麼,硬硬的咯得她很不舒服。於是摟著他肩膀的手臂更緊,輕抬起一條腿纏在了他的腿上,整個身子也跟著一擰,頓時兩人就翻了個面兒。

    楚玥璃微微睜開眼睛,柔和的看著近在咫尺的臉,並沒有任何的多餘動作,只是原本貼在她腰側的雙手,隨著她的這個動作而收攏上移,一手放在她後腰,一手則往上移動,經過後背揉入到了她的髮絲之中,輕輕用力就讓兩人貼得更緊。

    唇未分,映雪閉著眼顫了顫睫毛,然後緩緩睜開,看著他,眼中有幾分羞赧,更多的卻是跳脫的光點,一閃一閃的,分外璀璨。

    兩人的氣息均有些不勻,映雪卻又調皮的伸出舌頭在他唇上舔了舔,然後在他眸色越發幽暗的時候,微支起身飛快的移開了唇。

    他貼在她身上手緊了緊,眼睛微瞇,透出一絲絲危險的幽芒,嘴角的弧度卻是怎麼看怎麼溫柔,怎麼看怎麼含情脈脈。

    「雪兒,你喜歡這個姿勢嗎?」

    她就那麼趴在他的身上,聞言側頭想了想,但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雙手捧著他的臉,又低頭在他唇上舔了舔,那神態那動作那表情,簡直是該死的誘人極了。

    楚玥璃不由得身體緊繃,看著她的目光中出現了壓抑不住的火光和沉迷,喉結滾動,口乾舌燥,心中更是翻滾著強烈的想要將她吞吃入腹的衝動。

    認識十年,他從未見到過她如此刻這般的妖媚神態。

    輕輕彎起的眉眼之中,溢出絲絲縷縷的媚意,那樣的勾人心魂。看著此刻的她,他腦海裡突然就蹦出了「妖精」這兩字。

    她是妖精,他的妖精!

    他摟在她身上的手更加的用力收緊,映雪由著他,只是雙手依然捧著他的臉,低頭又在他唇角親了親,並在他側頭想親她的時候迅速轉移,追逐著他的喉結輕咬,頓時引得楚玥璃倒吸了一口氣,喘息著幾乎是呻吟般的說道:「雪兒,你在調戲我。」

    「不可以嗎?」她又直起了身子,彎起的眼中一片明媚動人,歪著腦袋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難道你還不想被我調戲?」

    他連搖頭,聽著這話,怎麼也忍不住心中的那份雀躍,眼神也不禁變得春情蕩漾了起來,說道:「雪兒這說的是什麼話?你儘管調戲便是,千萬不要客氣。」

    映雪卻忽有些沉凝,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然後很輕很輕的說道:「流玥,有件事,我一直都沒有能對你說清楚。」

    「什麼事?」

    「我喜歡你。」

    她輕輕的說,面上帶著淺淺的笑,俏臉卻因此而暈染開了淡淡的紅。

    楚玥璃聽到她的那一聲「喜歡」,心中的那份旖旎反而突然就消散了,只剩下溢滿了胸口的濃濃幸福的感覺,更加用力的把她抱緊,輕輕磨蹭著她的髮絲她的臉,忽有種想要流淚的錯覺。

    這兩個人呵,完全就把此刻還在拍門的那些人給無視了,或者說把那些聲音全部都當成了他們柔情蜜意的背景。

    一直到門外的楚玥修大聲的喊出:「再不開門,我們可就要踢門進來了!到時候如果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七哥你可別怪我!」

    什麼叫不該看到的東西?楚玥璃抬頭,颼颼的看向了門口。

    該死的,什麼好氣氛都被他們給破壞了!

    然後,他又聽到了另外一個聲音,似乎很溫和的響起:「七弟,你還是快開門吧,我們可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前來鬧洞房的,你應該不會想要抗旨吧?」

    「……」

    奉旨鬧洞房?

    楚玥璃和蒼映雪兩人的臉色都忍不住有些發黑,皇上未免也太無聊了些,竟下旨讓人來鬧洞房?而且楚玥修這傢夥來也就算了,怎麼竟連楚玥霄都來了?難道皇上會不知道這位四殿下剛跟他們鬧了點不愉快嗎?

    於是映雪「唰」的一下直起了身子,朝門口的方向冷哼著說道:「有本事,你們就這麼闖進來,想讓我們去開門放你們進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門外一靜,顯然都沒有想到出聲的竟然會是映雪,而不是楚玥璃,不過一靜之後,楚玥霄的輕笑聲緊跟著響起,說道:「莫非弟妹竟不惜違抗聖旨?」

    「笑話!奉旨來鬧洞房的是你們,我們可沒接到要放你們進來鬧洞房的聖旨。所以,要擔心能不能完成聖上的旨意的人,應該是四殿下你們才對吧?」

    門外又是一靜,然後「砰砰砰」的砸門聲再次響起,楚玥修大聲叫囂著:「開門開門快開門!再不開,可就真闖進來了!」

    「哼,你大可以試試!」

    試試就試試!

    幾乎是在映雪話音剛落,房門就被推了開來,然後一串兒的人從外面浩浩蕩蕩的闖了進來,還紛紛叫嚷著:「鬧洞房了,鬧洞房了啊!」

    楚玥霄和楚玥修兩人最是安之若素,跟在他們後面的人倒是有些瑟縮,不過也沒太多的顧忌,顯然先前映雪與他們的對話,讓他們以為就算現在這麼闖進來,也應該不會看到那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難道肅王殿下的新王妃還能一邊跟他們對話,一邊和王爺辦事嗎?那也太……

    可事實上,似乎並不如他們想像中的那樣。

    然而才剛叫嚷了沒幾聲,當他們看清此刻房內的情形時,頓時就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鴨子,集體瞪大了眼睛,然後無聲了。

    此刻的新房內,喜床上,楚玥璃正躺在那兒,身上坐著個嬌俏的美人兒。

    美人珠釵淩亂、鳳冠歪斜,大紅的奢華嫁衣已半解,露出了精緻的鎖骨和半邊肩膀。

    她就這麼跨坐在楚玥璃的腰腹上,轉頭看著他們這群毫無眼力見的就這麼闖進來的不速之客,神情微訝,轉瞬間卻又瞇起了眼睛,眼中的神采那叫一個寒光閃爍,灼灼逼人。

    這些混蛋,竟真的就這麼闖進來了!

    楚玥霄、楚玥修打頭,身後還跟著一群傳說中的王公貴子,其中夾雜著兩位不知是公主還是郡主殿下,最後面,安邑和安宇的身影一閃而逝。

    好像該來的,不該來的,全部都來了。

    然而與映雪的微訝相比,那些闖入進來要鬧洞房的人卻是更加的驚訝,或者可以說是震驚、驚駭了。他們全部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個傾世風華、絕色無雙的人兒,眼珠子都幾乎要直接從眼眶裡瞪了出來。

    「你……你你……」

    楚玥修的反應最大,伸出手指著映雪,滿臉的驚駭不敢置信之色,許久都沒有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終於,他深吸了一口氣,卻依然難掩震驚的問道:「你是誰?」

    如此反應,成功取悅了映雪。

    只見她輕輕的勾起唇角,然後優雅俯身,趴回到了楚玥璃的身上,手指勾纏著他的頭髮,妖媚一笑,道:「你們不是奉旨來鬧洞房的嗎?你說我是誰?」

    每個人的反應似乎都沒多大的區別,呆了呆,愣了愣,又看了看她,然後一起傻了。

    「雲雲雲……雲映雪?」

    楚玥修幾乎是尖叫著喊出的這個名字,可一落到映雪的耳中,她就坐起了身子,伸手指向他,一臉嚴肅的說道:「錯!雲映雪這個名字已經與我再沒有任何關係,今天早上,我就已經改了姓氏,併入了蒼家族譜,從此往後,我叫蒼映雪!」

    在此的人不禁又是一呆,有幾人更是互相對視了眼,在內心裡消化著這個突然聽到的消息。

    新房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了幾分異樣。

    楚玥璃一手仍然摟在她的腰上,另一隻手則先為她拉了下有些淩亂的嫁衣,將剛才不小心露出的肩膀重新遮了個嚴實,然後屈起支撐著腦袋,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們問道:「剛才不是說什麼奉旨來鬧洞房的嗎?那麼不知你們打算要如何鬧?」

    其實在心裡,他很想做點類似於殺人滅口的事情,雪兒的肩膀竟然都被他們給看到了。

    他的話重新將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了相對正常的話題上面,只是大家都還在對著映此刻的容顏失神,誰也沒有能說出其他的話來。

    楚玥璃眉頭一皺,突然坐起轉了個身,他與雪兒的姿勢不變,可他這麼一轉身,就隔斷了他們看向雪兒的視線,變成是他正對著眾人,再次開口道:「或者,誰先來為本王解答一下疑問,這奉旨鬧洞房是怎麼回事?」

    這回,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楚玥霄,他若有深意的看了楚玥璃一眼,又從背對著他的映雪身上掃過,面含微笑的說道:「父皇只是覺得不能讓今日成親的兩位皇弟冷清了,所以就特意下旨,讓我等分成兩隊,前來鬧洞房。」

    楚玥修也連說道:「父皇本來是要抽籤決定誰去哪個王府鬧洞房,不過我可是直接點名了要來這裡,怎麼樣七哥,我夠有意思吧?」

    有意思?確實很有意思。

    楚玥璃笑盈盈的看了眼明顯很欠扁的九殿下,頓時讓楚玥修的笑容一僵,抖了抖身子。

    他怕怕,楚玥霄可不懼,尤其想到前些天的事情,心中更是湧起了強烈的衝動,想要給楚玥璃找不痛快啊不痛快!

    哼哼,今天晚上本王若是會讓你們安安心心的去春宵一刻值千金,本王就不叫楚玥霄!

    他走上前一步,視線一掃,卻意外的掃到了金盞中的兩杯酒,倒是不禁一愣,伸手指了指那兩杯酒,詫異道:「七弟,你們該不會還沒有喝交杯酒吧?」

    被他一提醒,楚玥璃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件事,頓時恍然道:「我說怎麼好像缺了什麼似的呢,原來是忘了喝交杯酒。」

    說著,他不甘不願的放開映雪,也不管此刻自己是否儀表不整,走過去端了那兩杯酒後又走回到映雪面前,將其中一杯遞給她,柔聲說道:「雪兒,先喝了這交杯酒吧。」

    映雪眨了眨眼,想到他們竟還要別人提醒才想起尚未喝交杯酒,不禁有些難為情的輕咳了一聲。

    旁邊,楚玥修早已瞪大了眼睛,唯恐天下不亂的嚷嚷了起來:「不是吧?我說七哥你未免也太猴急了些,竟連交杯酒都忘記了喝!」

    「而且更沒想到七弟你竟是下面的那一個。」

    楚玥霄不失時機的補上一句,用心極其險惡。

    沒有任何的意外,隨著他這句話的出口,站在他們後面的那些人紛紛笑得很是曖昧,那兩位不知是公主還是郡主的女孩,也紅了臉,看向映雪的眼神,卻始終透著幾分不敢置信和好奇。

    對於映雪,這裡的人都不熟悉但也絕不陌生,在她還是相府大小姐的時候,就一直聽說她長相平庸,身無長物,是無才無貌無德的典範,是光芒萬丈的雲映月身後的陪襯,腳下的爛泥。

    之後六殿下的退婚,滿街的流言蜚語,無不是以她為中心的。在今年的賞荷會上,當時在場的人基本上對她沒留下任何印象,而皇上的壽宴,她卻一下子就成為了眾所矚目的對象,可其實就她當時的表現來說,亦是沒什麼出彩的。

    有太多的人不能理解七殿下為何竟會想要娶她,之後事態的發展更讓大部分的人將這個理由歸結到了帝師大人的身上。

    然而此刻的驚鴻一瞥,卻是如此的震撼人心。不說其他,但只是她的容貌,就絕不遜色與被譽為大宛帝國第一美人的雲映月,讓人不得不懷疑,她真的是那個雲映雪嗎?

    是她一直以來都隱藏了容貌,還是根本就換了個人?

    看著完全無視楚玥霄的險惡話語,以及他們這麼一大群人,悠然與楚玥璃喝交杯酒的映雪,楚玥修忍不住渾身抽了抽,終究還是不敢相信,儘管他十分明白七哥不可能會娶除她之外的其他女人。

    撫著額頭,忍不住的晃了晃身子,他幾乎呻吟般的說道:「你真的是映雪?」

    映雪將喝乾的酒杯交給楚玥璃,抬頭瞥了他一眼,施施然道:「九殿下怎的這般沒大沒小?竟直呼皇嫂的名諱。」

    那一眼,輕飄飄的落在他身上,卻讓他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於是九殿下一剎那間就相信了,眼前這個風華絕代的大美人,絕對不是什麼冒牌貨!

    好的麼,以後不能直呼她的名字了,得叫七嫂。

    從門外又「嘩啦啦」的進來了一群人,不過這次進來的,全都是丫鬟,並且每個人的手上都捧著些東西,整整齊齊的在桌上擺放好後,朝楚玥璃屈膝道:「王爺,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

    那些被擺放在桌上的,可不正是鬧洞房所需的物品嗎?

    其實這些東西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有準備的,只是基本上都被他家雪兒在剛才等他的時間裡消滅乾淨了。

    楚玥璃看著,臉色不禁有些發黑,「誰讓你們準備的?」

    丫鬟們面面相覷,相顧茫然,倒是楚玥霄給她們解了圍,「自然是本王讓她們準備的,堂堂親王大婚,若是連這些都沒有,像什麼話?」

    這傢夥,還真是卯足了勁的想要讓今晚的春宵不得安生啊。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5 04:44 PM

     第五十七章 看起來像個姑娘

    事實證明,最溫文爾雅,最不與諸兄弟各皇子們鬧矛盾的禹王殿下,若是刻意的想要折騰人,那殺傷力也是非常強大滴!

    很明顯,他那是在報復,報復楚玥璃劫了他的王妃,並且在他付出了大代價之後才終於讓他將愛妃接了回去這件事。

    映雪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四殿下的厚顏無恥以及牙尖嘴利,這鬧騰起來,竟是比楚玥修還要更加的難應付。當然,這其中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九殿下對楚玥璃和映雪兩人下意識的有種驚懼而不願鬧騰得太兇狠。

    要說所有兄弟中對楚玥璃的性子最為瞭解的,無疑就是信王殿下了。至於其他的人,與他相比可就要遜色多了。

    畢竟楚玥璃離開多年,在當年的那場變故一發生之後就連太子都不當了,這些年來不管是性子還是其他各方面,總還是會有不小的變化。

    況且,七殿下其實一向都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的。

    九殿下在鬧騰了幾場之後就不動聲色的安寧了下來,笑瞇瞇看著其他人繼續鬧騰,不再加入,但也絕對沒有要去幫七哥七嫂的意思,只是當側頭看到窗外的天邊已出現了一抹白色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然後身子一矮,「哧溜」的閃了出去。

    這些人,實在是太沒眼力見,也太膽大包天了!虧得他們竟能面對七哥越發燦爛的笑容而沒有生出絲毫的危機感,還是說,他們以為只要跟在四哥的後面,七哥就會無視了他們的罪過?

    嘖,真是些沒有半點危機意識的傢夥!

    四殿下眼尖的看到楚玥修溜了出去,頓時神色微動,又見紅燭將要燃到盡頭,窗外的天邊,朦朦朧朧的有了一線亮光,他終於收起了摺扇,張揚著他的溫潤笑意,說道:「天色已不早,我們也不再繼續打攪了,今日就先到這兒吧。所謂春宵一刻值千金,七弟和七弟妹可得抓緊時間,千萬別浪費了如此良辰美景。」

    楚玥璃笑得很溫柔很燦爛了,看著眼前這些人的眼神,那叫一個含情脈脈,聞言更是說道:「這天都還沒亮呢,時間尚早,四皇兄你怎麼就說要結束了呢?不如再熱鬧一會兒,待會兒大傢夥都在府上一起用了早膳再回去吧。不然若是讓大家空著肚子離開,豈不是讓人笑話我肅王府有失待客之道?」

    此話一出,楚玥霄身後的其他人,頓時有幾個露出了心虛之色,尤其當對上王妃娘娘的平和眼神,再看看外面已開始放亮的天色,頓時就覺得他們如此做法,實在是太過分了。

    楚玥霄倒是沒有半點心虛和罪惡感,反而看到楚玥璃笑得越溫柔親切,他就越覺得開心,甚至連前幾天積累在心裡的那口悶氣,也因這一晚的鬧騰而一下子發洩了出來,不由得渾身通暢。

    至於說之後有可能會遇到的來自楚玥璃的報復,他已經能夠預見,但那又如何?

    能擾亂楚玥璃的洞房花燭夜,可比其他的任何事情都要更加的讓他感覺到痛快!況且,他又不是笨蛋,又豈是楚玥璃說想對他進行報復,就一定能報復得了的?

    所以面對楚玥璃的出言「挽留」,他神色絲毫不變,還能裝腔作勢的說道:「七弟這說的是哪裡話?打攪了你們的洞房花燭夜已是十分的不好意思,又哪裡還能繼續浪費寶貴的時間?畢竟,春宵一刻,可就值了千金,如此珍貴,七弟與弟妹還是抓緊把握吧。離天亮還有點時間,相信以七弟的能力,這點時間應該也足夠了。」

    四殿下再一次的展現出了他的毒舌。

    無論任何人,被如此詆毀都不會高興,楚玥璃的臉色也不禁因為這句話而有些發黑,卻在這個時候,映雪突然開口說道:「四皇兄怎會知道我家王爺的能力如何?莫非是曾親身體驗過?這算什麼?斷背,而且還是兄弟亂那啥!」

    「……」

    所有的人都被她這句話給嚇到了,如此的肆無忌憚、震撼人心,這樣邪惡的話語,她為什麼竟可以說得這樣面不改色?

    楚玥霄直接被嚇得手中摺扇「啪嗒」一聲掉落了地面,這句話,換成任何另外的一個人說,他都不會這樣驚嚇。

    就連楚玥璃,那本就有些發黑的臉色,頓時就黑了個徹底,抽了抽嘴角,捏了捏手心,好不容易才忍下掐死她的衝動,轉而幽幽的看向了她,說道:「雪兒可不許亂說話,就算我當真對男人有興趣,你以為我會飢不擇食到這個程度嗎?」

    咦?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誰想,映雪聽到這話竟還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沉吟道:「你說得倒也是,可能四殿下本身就持久力不足,所以才會下意識的認為你應該也是如此,畢竟是兄弟嘛,說不定就在這個方面有所相似。」

    雲……哦不,是蒼大小姐,您的矜持呢?

    於是,在這洞房花燭夜的最後時刻,在禹王殿下終於想要放過他們,就此告辭的時候,因為映雪的這一番話,落荒而逃。

    新房內,終於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楚玥璃當即將其他的所有閒雜事情全都暫且拋到了腦後,手一伸就將她抱進了懷裡,磨蹭著說道:「雪兒,你早這麼說的話,他們早就該走了。」

    映雪斜睨了他一眼,哼唧著說道:「無緣無故的,他若不先開了個頭,我又怎麼說得了這些話?」

    「嗯,那倒也是,不過雪兒,你可千萬別相信四皇兄的話,持久力不足的是他,絕不會是我。」

    「……你怎麼知道的?莫非曾試過?」

    「沒有,絕對沒有!本王可是一直都為雪兒守身如玉,冰清玉潔、一塵不染!」

    映雪嘴角抽抽,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既然你都沒試過,又怎麼會知道自己行不行?」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而楚玥璃也是眼眸一瞇,一點幽芒閃爍,隨後眼中漾出了一絲絲的火熱春意,貼在她耳邊磨蹭了幾下,輕聲說道:「雪兒竟然懷疑我的能力,我現在就可以證明給你看哦。」

    敏銳的感覺到他的體溫有些不正常的上升,映雪頓時渾身一僵,俏臉也在不知不覺中泛起了兩抹紅暈,眼珠子亦緊跟著滴溜溜的轉動了起來,然後點了點頭。

    正當肅王殿下欣喜若狂,就要對她下手的時候,她卻忽然異常滑溜的從他懷裡鑽了出去,然後撲到床上以最快的速度用被子把自己裹了個結實,打著哈欠說道:「好累哦!我先睡了!」

    「……雪兒?」

    「嗯?」

    「我們是不是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錯?」

    「什麼事?我怎麼不知道?」

    「今晚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說還有什麼事沒做?」

    他幽幽的看著她,神情相當之楚楚可憐。

    她眨眨眼,一臉無辜的說道:「還有什麼事嗎?」

    於是他的神情越發幽怨,似乎從他的眼裡都有絲絲縷縷的怨念傾瀉而出,張開手臂朝她猛撲了過去,連同被子一起將她抱得緊緊的,輕凝神,然後一臉嚴肅一本正經的說道:「自然是做夫妻之間做的事,似乎叫圓房、或者恩愛纏綿之類的,當然,就今天來說,應該是洞房花燭夜。而且,我都還沒有給你證明呢。被娘子懷疑自身的能力,可是會讓我很傷心的哦。」

    「……」

    「雪兒。」他開始扯她的被子。

    她忙用力拉住,身子扭了扭,讓被子裹得更緊一些,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外面,可以說是很有些狼狽的搖頭說道:「你誤會了,我沒有懷疑你的意思,絕對沒有!」

    「真的?」

    「真的!我怎麼會懷疑你的能力呢?我家流玥自然是超凡脫俗、天賦異稟的,不行、不足、不能這些形容詞怎麼會出現在你的身上呢?」

    她再一次的口不擇言了,很顯然楚玥璃給她的壓力有些大了。

    這種壓力,與壓力本身無關,只與釋放這個壓力的人有關。

    所以她都不知道她此刻的反應到底有多可愛,勾引得肅王殿下眼中一片流光溢彩,越發靠近了她,很妖嬈很勾人的問道:「那雪兒要不要試試?」

    「不要!」她斷然拒絕,然後很鴕鳥的縮起了脖子,更埋進被窩裡面,閉著眼睛說道,「我好累,要睡覺了!」

    被鬧騰了一整夜,楚玥璃很清楚的能看到她眼瞼下的一片陰影,於是他立馬就心疼了,雖心裡難免有些失望,但他卻將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都歸罪到了楚玥霄的身上。

    本來就是如此嘛,如果不是那些人突然出現說什麼奉旨鬧洞房的話,他現在恐怕早已經將他家雪兒給吃幹抹淨了。

    那是多麼美好而又順其自然的機會啊,結果卻是被他們那麼一鬧騰,他家雪兒似乎也有些清醒過來了。

    肅王殿下的眼眸之中,幽芒明滅,已在心裡將今晚前來鬧洞房,而且還一直鬧到現在天都快要亮了的所有人,全部都釘上了十字架!

    低頭看向她的時候,神情卻在瞬間重新變得溫柔。輕輕鬆開抱著她的手,又在她臉上親了下,說道:「雪兒,你還沒洗臉呢,先把臉上的妝容洗乾淨了再睡吧。」

    「你幫我洗!」她說得一派理所當然,還將腦袋朝他蹭過去了些。

    於是楚玥璃就像個小璃子似的,下床,端水,擰乾面巾,然後仔細又輕柔的擦拭起了她的臉,直到將她臉上的所有妝容全部洗乾淨,又恢復了那白嫩嫩粉嘟嘟、原滋原味的水靈肌膚後,才罷手。

    自己也洗漱乾淨之後,他才返身回到床上,幫她除去身上繁複的嫁衣,輕手輕腳的沒有再去吵到她,只是免不了的被他吃了幾塊滑嫩嫩的豆腐,然後在她身旁躺下,側身將她抱進懷裡,隨後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他們再醒來的時候,外面早已日近正午,映雪是在他的懷裡醒來的,並且醒來後也沒有想要挪位置的意思。

    趴在他胸口,短時間的迷濛之後她就很快清醒了過來,正滴溜溜的轉著眼珠子,不知在想些什麼壞主意。

    其實在很早以前,她就跟楚玥璃一起同塌而眠過,每次醒來也都是如八爪魚樣的躺在他懷裡,一派安然。然而不知是因為昨天的成婚大禮,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今天再次面臨這樣的情況,卻總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楚玥璃也已經醒了,但並沒有動彈,任由她趴在他懷裡,一隻手放在她的背上。一如以前,但又好像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這種變化讓他竊喜,因為以前,他只能偷偷摸摸的趁她睡著的時候抱抱她,即便是她主動的投懷送抱,也不帶絲毫的旖旎,若佔了便宜,他亦只能像個白癡似的在心裡暗暗的偷著樂。

    現在,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想抱抱就抱抱,想親親就親親,儘管她經常會有些抗拒,但她的抗拒也同樣的讓他驚喜,尤其是在昨天晚上,她親口告訴了他,她喜歡他的這個事實。

    不知不覺間,他抱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些,低頭輕吻著她的額頭。

    啊啊,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做出來的,他再有那個強烈的意願,也只能努力表現得自然平淡,就像對白芍對紫筠甚至是對風吟那樣,生怕嚇到了她從此被她疏遠。

    其實在早些天,他就應該有這樣的感歎了,可事實上,他真的是到現在才突然產生了這樣劇烈的心理波動。似乎,從今天開始,他才是光明正大的,是名正言順的。

    映雪從他懷裡抬起了頭,一臉狐疑的看著他,怎麼都覺得他突然間變得有那麼些怪怪的。

    看了幾眼也沒有看出什麼,她便坐了起來,伸一個大大的懶腰,輕蹙眉,嘟囔著說道:「今天是不是還要進宮去請安?」

    他也順著她一起坐了起來,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肩膀上,說道:「沒關係,只要能在午膳前去請安就可以了,皇祖母似乎說過要讓我們與她一同用午膳。」

    側頭,看著他,問道:「那楚玥辰和雲映月會不會也一起?」

    「皇祖母一向公平,對每個孫子都沒有太大的偏頗。」

    也就是說,楚玥辰和雲映月也是會一起的?

    映雪額角的青筋一突,忽的又倒回床上,「我再睡會兒!」

    再睡?再睡就要趕不上午膳了。

    楚玥璃含笑看著她,倒也沒有要硬拉她起來的意思,不過映雪也才躺了一會兒,就又坐了起來,有些陰鬱的抓了抓頭髮,然後直接從床上跳了下去。

    「起床起床!再不進宮請安,皇上和太后娘娘都要怪罪了。」

    開門,外面早有丫鬟等候多時,映雪卻只讓她們把東西放下後就馬上離開,然後她自己動手洗漱,對著銅鏡瞇了瞇眼,伸手將其中一個脂粉盒拿了起來。

    然而還沒打開,脂粉盒就落到了楚玥璃的手上,隨手塞進抽屜裡面,說道:「昨天都已經被人看到了你的真容,定是隱瞞不住的,以後,雪兒也不必再往臉上塗抹這些了吧。」

    映雪於是對著銅鏡摸了摸自個的臉,又拋了個千嬌百媚的媚眼,嬌滴滴的說道:「這麼漂亮的美人兒若是走出門外,你就不擔心會被狂蜂浪蝶們包圍嗎?」

    七殿下柔柔的笑著,並柔柔的說道:「你定要相信你家夫君有滅殺一切狂蜂浪蝶和登徒子弟的能力。」

    映雪沒能忍住,不禁笑出了聲,而楚玥璃此刻已經拿起了梳妝臺上的眉筆,將她輕轉過身,細細的勾勒了起來。

    「哎呀,王爺的手藝真不錯。」她攬鏡自照,笑瞇瞇的說道。

    他放下眉筆,又拿起梳子為她梳理起了長髮,施施然說道:「這還得多虧了愛妃一向連眉都懶得畫,讓本王有機會多次練習,才有了這樣的手藝。」

    「咦?聽你的語氣,似乎不太高興。」

    「怎麼會呢?能為愛妃畫眉,是本王前世修來的福分,分明就是受寵若驚。」

    「嘻嘻!嗯?王爺您是不是弄錯了?我記得成了親的女子,要把全部青絲綰起,不能再梳姑娘的髮髻。」

    正在為她整理頭髮的肅王殿下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隨後微微皺起了眉頭,緊抿著嘴唇似很認真的想了一下,最終卻一臉無辜的說道:「我不會。」

    「……」她忘了他就只會梳那麼兩種髮髻,還是當初千辛萬苦的向紫筠請教學會的,那是向來驚采絕艷,似乎沒有任何事情能難倒他的流玥公子第一次現出狼狽,足足學了一個多月,梳起的髮髻依然歪歪扭扭,慘不忍睹。

    時至今日,手藝倒是在為映雪……也只為她不斷打理頭髮的過程中越發精湛了,可那確實是他唯二會的。

    透過光亮的銅鏡,兩人相互對視,映雪有心想說她自己來,可她其實連楚玥璃也不如,就只會一種最簡單的,以前流玥不在京城的時候,她就是頂著那個髮型過了十年。

    「讓丫鬟來幫個忙吧。」她無奈妥協。

    「不行!」他卻斷然反對,手中停頓的動作繼續,輕嗤道,「誰規定的嫁了人就要把青絲全部綰起?真是多此一舉、莫名其妙、吃飽了撐著沒事幹!雪兒你就先這樣綰著吧,放心,本王都沒意見,誰敢再多說廢話?在本王眼裡,雪兒永遠是姑娘,到一百歲也是姑娘!」

    映雪眨眨眼,膩歪著嘴角問道:「這麼說,你決定以後都不碰我了?」

    他暫停了動作,俯身到她耳邊輕吹了口氣,笑道:「雪兒你真可愛,盡想些不著實際的事情。我那句話的意思是說,在我的眼裡,雪兒你永遠都看起來像個姑娘,是看、起、來像個姑娘。」

    「……」

    很快就把一切都收拾妥當,然後就出了門。

    馬車轆轆,載著兩人往皇宮的方向行去,宮內,早有人等候多時,連忙將他們引到了太后的寢宮之中,並且在詢問下,還得知楚玥辰和雲映月兩人一早就來了,正在陪著太后娘娘說話呢。

    還在門外,他們就聽到了從寢宮內傳出的一陣歡笑聲,顯然是氣氛正好,不過很快就安靜了下來,那是因為有人進去通報,說七殿下和七王妃來了。

    「給父皇請安,給皇祖母請安!」

    兩人對著最上方的兩位齊齊拜下,倒是並沒有打什麼折扣。

    皇上很和善,只是在看到映雪的時候,眼中難免有一抹驚訝閃過,顯然早已知道些事情,但真的見到也是有些出乎意料的。

    太后娘娘一如既往的很慈祥,但這卻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緊接著她就瞪大了眼睛,緊緊的盯著映雪,滿臉愕然。

    至於旁邊的其他人,除一早就來到這裡,專門是為了看戲的楚玥修和楚玥霄之外,無不是驚詫萬分,看著映雪的眼神就好像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唔,或許,他們是真的不認識她。

    楚玥璃與她對視一眼,又朝太后娘娘說道:「請皇祖母恕罪。為了免除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雪兒一直都掩藏著自己的本來容貌,現在這個才是她真實的模樣。」

    又是靜默了下,然後才有人反應了過來,卻是越發的盯緊了映雪的臉,無不驚詫、震驚、不敢置信,一個個的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映雪輕蹙了下眉,不太高興被人這麼盯著看,而且還是這麼多的人盯著她猛瞧,其中還有幾道尤其強烈灼熱的目光,她微微側頭,就對上了雲映月的眼神。

    有人也看向了雲映月,然後看看楚玥辰,再轉頭看看映雪和楚玥璃,忽有一個輕軟的聲音響起:「以前見了安王妃,就驚訝於這世上竟有這般精緻的人兒,只怕是再找不出能與她相比的了,卻沒想到前些天看到了淑妃,頓時驚為天人,今日又見了肅王妃的真容,才發現是我見識淺薄了。」

    此話一出,始終都只是安靜的坐在那兒,好奇打量著他們的淑妃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至於雲映月,卻是不由得臉色一變,轉眼間卻又微笑著說道:「傳聞姐姐的母親就是大美人,姐姐又豈能差到哪裡去?先前還覺得奇怪,卻原來竟是姐姐一直掩藏了真容,才會以那副平凡的容貌示人。今日終於得以見到姐姐的絕色無雙,真讓妹妹自愧不如。」

    映雪含笑相對,神態表情無不顯示著她的謙遜友好,聞言輕聲說道:「六皇嫂太謙虛了,您可是我大宛帝國的第一美人,與六皇嫂您相比,我不過是略有幾分姿色罷了。」

    一句話,她連說了兩句「六皇嫂」,就好像是兩個響亮的耳光「啪啪」的扇在了雲映月的臉上,再一次的讓她僵了笑容,可是卻又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她現在已經是相府真正的嫡小姐了,映雪也已經跟相府沒有什麼關係,至於那個所謂的養女身份,不過就是個無關緊要的藉口罷了。

    況且就算真如此,若嚴格的按照親屬關係來算,雲映月對映雪的稱呼,最多也應該是妹妹,而不是姐姐。因為她是六王妃,而映雪卻是七王妃,所謂出嫁從夫就是這麼個意思,況且她們嫁的,還是比丞相比帝師都要尊貴的皇子殿下。

    她們現在,是妯娌,而非姐妹。

    雲映月的臉色因此而變了變,轉而卻又微笑著說道:「真是我的疏忽了,該稱弟妹才對。不過這太謙虛的可是七弟妹你呢,你這樣若還只是略有幾分姿色的話,我就不能出門見人了。」

    就在這個時候,又聽楚玥璃施施然說道:「雪兒你就別謙虛了,你要相信你自己的魅力,若不是你因為不喜歡張揚,始終低調的掩起了容貌,那什麼第一美人之類的,早就沒別人什麼事了。」

    「……」

    映雪笑容依舊,連看著雲映月的眼神都沒有稍微變那麼一下下,只是暗暗的在沒有別人能注意到的角度,伸手,用力的掐上了某人的大腿。

    肅王殿下,您能不能別隨便的一句話就是來挑撥此刻正好的氣氛?本王妃還想繼續調戲雲映月那個賤人呢!

    楚玥璃這句話的針對性實在是太強了,簡直就是那鋒利的針芒啊,連一點彎兒都不轉的刺向了雲映月,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刺向了楚玥辰。

    雲映月抓著秀帕的手倏然緊握,楚玥辰也冷哼了一聲,開口說道:「再美的容顏也終有消逝的一天,七弟你如此計較這一張面皮,未免也太膚淺了些。」

    楚玥璃不動聲色的將掐在他腿上的小手挪了挪,反手握緊掌心裡面,對於楚玥辰的話,更是絲毫不惱,只是不置可否的微瞇起了眼睛。

    從映雪的這個角度看過去,頓時覺得他狡黠如狐,眼角還閃爍著點點算計的光芒,然後又見他點了點頭,說道:「難得能與六皇兄有如此相似的看法,什麼第一美人的頭銜都不過是虛名而已,我可不想我家雪兒也去被別的男人品頭論足,我自個兒欣賞就夠了。」

    這火藥味怎麼越來越濃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5 05:21 PM

     第五十八章 大哥?

    楚玥璃的這句話可謂是頗有些惡毒,至少楚玥辰的臉色因此而變得有些難看,雲映月更是浮現了那麼點蒼白之色。

    眼看著這理應高高興興的日子又要像昨天一樣,正在朝著崩潰的方向飛快發展,太后忙打起了圓場,說道:「行了行了,在哀家看來,這兩個孫媳婦不管哪個,都是獨一無二、絕世無雙的,哀家可是看看誰,都喜歡得緊。不過呢,我說老七,你今兒個來得還真不是一般的拖遝,哀家幾乎都要以為你樂不思蜀,連進宮來請安的事情都給忘記了呢。」

    最後的那句話,讓整個宮殿裡都緊跟著響起了一陣輕笑聲,尤其看向楚玥璃和映雪的那些眼神,幾乎每一個都透著那麼幾分曖昧,也在無形之中讓本有些沉悶的氣氛,緩緩的舒展了開來。

    當然,請千萬別忘了要把某些人除掉哦!

    所幸,不管楚玥璃還是映雪,那臉皮都不是一般的厚,只是這個程度而已,就連映雪都沒有流露出半點的羞赧之意。

    不過她還是低頭作嬌羞狀,總得做個樣子不是?而楚玥璃則朝皇上太后拱手說道:「請皇祖母恕罪,昨日孫兒有些太過高興,鬧騰得忘了時間,不想今天一醒來就已經日上三竿,急急忙忙趕來還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讓父皇和皇祖母及各位娘娘久等了。」

    這話,怎麼越聽越覺得曖昧呢?

    太后點點頭,算是接受了他這個解釋,反正她本也只是隨口那麼一說而已,並沒真的想要追究的意思。

    況且,她老人家雖然身在深宮,可對昨天的事情還是留了些心的,也就知道奉旨去鬧洞房的那些人,到今天清晨天都快亮的時候,才離開了肅王府。也就是說,楚玥璃昨晚上的洞房花燭夜,基本上算是被這些人給折騰沒了,實在是太不像話!

    想到這兒,她不禁轉頭瞪了對她笑得無辜的楚玥霄一眼。

    當然,也就是瞪一眼而已,隨即她又看著楚玥璃說道:「念在你昨日新婚大喜的份上,哀家就不多作追究,不然可就要讓你們說哀家不通情理了。」

    然後她又側身從旁邊宮女的手上接過了一對玉如意,笑著對映雪說道:「雪兒是吧?從今往後啊,你就是我皇家的媳婦了,你可要好好的管著老七,他若是膽敢欺負你,儘管來找皇祖母,我給你撐腰!來,這對玉如意就送了你們兩人,還不快上來拿?」

    這樣的話,以及這個說話的語氣,似乎都不該是出自身為太后娘娘的人口中,但她如此說來,卻在無形中讓人感覺多了幾分親切。

    楚玥璃很自然的牽起了她的手,拉著她一起走到了太后娘娘的面前,恭恭敬敬的接過這一對玉如意。

    行禮謝恩之後,就聽坐在太后旁邊的皇上也開了口,說道:「你二人以後定要夫妻和睦,相敬如賓。」

    隨後,他也從身旁太監的手上拿過了早已準備好的見面禮,遞給了兩人。

    楚玥璃和映雪同樣的接過謝恩,然後朝其他的娘娘們各施了禮,就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對於那些後宮妃嬪們,他們只是行禮卻並非請安,除寧貴妃之外,其他的妃嬪也並沒有任何的不滿。

    因為,楚玥璃可是皇后娘娘的兒子,儘管他現在已經不是太子,皇后娘娘也早已仙逝。

    只是這麼一圈行禮下來,映雪就又收了一堆的禮物,而他們隨後坐下的位置,竟正好對著楚玥辰和雲映月。

    今天的雲映月,一身奢華的桃紅羅裙,雲髻高挽,上有顫顫的金步搖,映得她眉目如畫,美艷不可方物。

    與她相比,蒼映雪的打扮就未免顯得有些樸素了,不過卻更多了幾分清雅脫俗。

    一身淺粉的雲錦裙,隱約中有點點銀光閃爍,眉如遠黛,眸含春水,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就自有一股清靈鍾秀之氣洋溢而出。頭上的一束頭髮輕輕挽起,另有大片青絲柔順的垂落在肩頭背後。一隻鎏金綵鳳斜插,旁邊點綴著幾粒珍珠,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金釵玉簪。

    只是此時今日,她的這個髮型確實有些不合時宜,太后娘娘倒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說什麼,可寧貴妃卻終於得空找到了插話的機會,頓時就說道:「肅王妃今日的髮髻可真是別出心裁,不知道的人看了,還當肅王妃尚是個姑娘家呢。」

    映雪摸了下頭髮,含羞帶怯的對寧貴妃說道:「映雪不守規矩,讓貴妃娘娘見怪了,只不過這是王爺親自為映雪梳理的,不說這是個姑娘梳的髮髻,就算是老太太的盤髻,映雪也甘之如飴,不願拆除。」

    此話一出,肅王殿下剎那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然而他卻施施然渾不在意,還甚是親暱的替她攏了下鬢角,說道:「這髮髻如何都不過是形式上的東西,隨時都能更換,沒想到貴妃娘娘倒是這般重視這些,本王下次定會注意些的。」

    咦?這不是在拿她兒子的話來堵她的嘴嗎?

    不知不覺的,火藥味好像又開始瀰漫了。

    皇上伸手揉了下眉心,輕斥道:「好了,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雖有些不合時宜,但這也是人家夫妻間的問題,別人就不要管了。」

    寧貴妃頓時閉了嘴,只是眼中的神色,卻不自覺的透出幾分怨憤,儘管她也不是才剛知道皇上對楚玥璃的偏愛。

    有皇上和太后娘娘在此鎮著,接下去的時間雖然也難免有些針鋒相對,但大體上倒也還算安然,至少沒有再發生類似於昨天迎親路上的那種事情,只是期間,落到映雪身上的視線,卻是比看向雲映月的目光多了許多。

    其中,以楚玥修這個傢夥最是跳脫,不斷的沖映雪擠眉弄眼,臉上的笑容賤賤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與七王妃之間有什麼呢。

    映雪直接給他一個白眼,之後就不再理會,至於另外的四殿下那一邊兒,映雪已經放心大膽的交給楚玥璃去解決了,而且說起來她竟還有那麼點感激四殿下呢,不然昨天晚上可就……

    只是想著,她就不禁有些心神搖曳,俏臉微熱了熱。

    其實,倒也不是她不願意,只是總有些不自在,若是能再拖久一些,她也是十分樂意的。

    一頓午膳,便是在如此這般的有驚無險中度過,皇上在午膳後就因為要忙國事而離開了,其他的人則又陪著太后娘娘說了會兒話,眼看著太后娘娘似有些困乏了,這才起身告辭離開。

    剛走出太后的寢宮大門外,楚玥修就笑嘻嘻的湊了上來,很是誇張的拱手朝映雪拜了下去,道:「給七嫂請安了!」

    映雪閃身讓到旁邊,白眼一翻便沒好氣的說道:「七殿下你這是幹什麼?這麼大的禮,我可承受不起。」

    楚玥修渾不在意的直起了身子,「唰」的一聲將摺扇打開,晃悠著笑瞇瞇說道:「小弟這是在向七嫂賠罪呢,昨兒晚上真是冒犯了。不過小弟也實在是因為聖命難違,還請七嫂能多多諒解。」

    不得不說,九殿下還是很聰明,並且也確實是十分瞭解真實情況的,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七哥不能當場發作,但事後則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在這個時候,找七嫂求情顯然要比向七哥求情來得更有效果,而且他這還是主動認罪呢,理應也該被寬大處理吧。

    儘管他不得不承認,在面對奉旨鬧洞房這件事的時候,他心裡還是暗搓搓的有些激動興奮的,但他絕對不會把這種情緒表露到臉上來,尤其是在現在這個時候。

    楚玥璃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不語,映雪也好整以暇的瞥了他一眼,然後笑容頓現,輕輕軟軟的說道:「九殿下何出此言吶?你們昨天晚上都已經說清楚了,是奉旨來鬧洞房的,現在這麼說,卻又是個什麼意思呢?」

    她刻意加重了「你們」和「奉旨」這兩個詞,頓時讓楚玥修覺得他跟四哥他們就是一丘之貉,在蒼大小姐兼肅王妃的眼裡,並沒有太大的分別。

    九殿下不虧是九殿下,其臉皮之厚,比之天守城的城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聞聽此言,只見他面不改色,還甚是慇勤的為映雪扇起了涼風,依舊笑瞇瞇的說道:「瞧七嫂您說的,我那不是聖命難違嘛,所以才不得不去打攪了您和七哥的恩愛纏綿。不過即便如此,我也只是稍微的做了做樣子而已,之後可一直都沒有再想要鬧騰的意思。」

    是啊,他確實是只鬧騰了幾下就安靜了下來,可那絕對不是因為不忍心打攪兩人,而是因為看到七哥越來越燦爛的笑容而不敢再繼續鬧騰了。況且,只是站在旁邊看著其他人鬧騰,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啊!

    多麼精彩又熱鬧的好戲啊!

    映雪朝楚玥璃的身旁挪了挪,手挽著他的臂彎,就這麼又睨九殿下幾眼,眼中光芒閃爍,若有所思,不置可否,看得信王殿下的那顆小心肝啊,七上八落,顫顫的就是落不了地。

    不過可千萬別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對昨天晚上的事情感覺到後悔了哦!能欣賞那麼一場好戲,信王殿下其實心裡正舒暢著呢,無論七哥還是七嫂,就算再惡毒狠辣可怕,難道還能真滅了他不成?大不了就是受些皮肉之苦或者心靈的折磨之類的。

    他現在就是這麼個心思,渾然不知有些時候,被直接滅了反而是一種解脫。

    楚玥璃繼續用那若有深意的眼神看他,然後忽然俯身在映雪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讓映雪都不禁一愣,隨之忍不住嘿然,點了點頭,又輕飄飄的看了楚玥修一眼。

    信王殿下頓時心中一寒,渾身發毛,正要說什麼,卻在這個時候,從他們的身後傳來了另外一個更加不和諧的聲音。

    「不過是空有一張好看的臉皮,就真以為天下第一了,果然淺薄之人也就只有這般淺薄的見識而已,以前更是自以為是的說什麼掩藏起了真容,不想招惹麻煩。真是可笑,映月你又何必與這種人去置氣?沒的掉了身價。」

    這話,分明就是針對映雪的,儘管她是對著雲映月說的。

    映雪輕佻眉梢,轉過了頭去,就看到雲映月正站在寧貴妃的身邊,而說那句話的,是旁邊另外一個風姿卓越的中年女子,看其打扮,應該是後宮裡的妃嬪沒有錯,且份位似乎還不低。

    這個人,映雪並不認識,但楚玥璃和楚玥修自不會陌生,耳邊很快就響起了楚玥修的輕聲解說:「這是齊妃,十三皇弟的生母,出身齊平侯府,是現任齊平侯的親妹妹。聽說她從進宮開始就是寧貴妃的追隨者,當年能得父皇恩寵也是多虧了寧貴妃的提攜。」

    楚玥修的話自然不會無的放矢,哪怕他說的是「聽說」,但若不是確實真有那麼回事,這樣的話他就不會隨便出口。

    這與他的性情如何無關,而是他的身份和從小生長的環境所致。

    映雪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扯回了楚玥璃,並放開聲音說道:「原來只是個依附於人,連恩寵都要拜別的女人所賜,不然就毫無作為的人而已。何必跟這種人置氣,你就不怕掉了身價嗎?」

    楚玥修頓時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要一頭栽倒去了地上,轉頭,渾身抽抽的看著映雪。

    大小姐,您這話好毒啊!

    而且,人家好歹也是父皇的妃嬪,就算身份不如你尊貴,你也不能這樣出言羞辱啊,雖然聽著是覺得很解氣沒有錯。

    周圍突然就安靜了下來,就連原本已經相互告辭,各自分散離開的其他人,也因為聽到這句話而停下腳步,紛紛轉頭看了過來。

    映雪卻並不理會,拉著楚玥璃就朝宮門口的方向走去,她可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人的身上,除了會被人圍觀之外,似乎並沒有其他能引起她興趣的好處。

    而且就如楚玥修想的那樣,對方畢竟是皇上的妃子,若真就這麼吵了起來,怎麼說都是他們無禮,最主要的還是,楚玥璃不好自處啊。

    只是才剛走了幾步,身後齊妃就怒喝道:「站住!」

    映雪頓時眉心一跳,緩下了腳步,轉身和楚玥璃一起朝齊妃施施然行個禮,聽楚玥璃說道:「不知齊妃娘娘叫住本王,是有什麼吩咐?」

    齊妃顯然怒極攻心了,竟連還禮都忘了,直接幾步走到映雪的面前,沉著臉說道:「你剛才說什麼?竟敢羞辱後妃,你該當何罪?」

    這女人好囂張,竟敢對雪兒這般不客氣。楚玥璃的臉色,頓時就那麼明明白白的陰沉了下來,連絲毫要掩飾一下的意思都沒有。

    旁邊,楚玥修也同樣的沉下臉色,但當然不是因為齊妃對映雪的不客氣,而是……

    「齊妃娘娘,虧得你在宮中多年,怎麼竟到現在,還連宮中禮儀都沒有完全學會呢?」

    就算是尋常的皇子,她一個份位不低但也不高的後妃亦不能忘了要在皇子對她行晚輩禮之後還禮,更何況七哥還是嫡子。

    即便他現在已不是太子,但在整個大宛帝國,除了父皇和皇祖母之外,依然沒有不需要向他行禮的人存在,包括寧貴妃都不能免除。

    楚玥修倒是說得輕飄飄的,齊妃聞言一愣,臉色也跟著微變。

    這些年來,她跟在寧貴妃的身邊,也算是作威作福慣了,本身的份位雖不高但也不低,還有個十三皇子傍身,已經好久沒有遇到過眼前的這種情況了。

    反應過來,她忙向楚玥璃和映雪還了禮,這才說道:「肅王妃,你剛才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你如果不能給本宮一個滿意的答覆,這事就算鬧到皇上那兒,本宮也絕不罷休!」

    「你果然是沒什麼腦子的人。」突然有另外一個聲音在映雪之前橫插了進來,轉頭,就看到巫娜正抱臂站在旁邊,冷眼看著齊妃,說道,「就許你自己指桑罵槐,卻容不得別人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了?況且,人家又沒有指名道姓,說不定只是隨口那麼一說呢,你倒是馬上犯賤的把自己給代入了進去,蠢貨!」

    沒想到這位南疆來的淑妃娘娘竟會突然開口幫襯,讓映雪也不禁有些意外,然而巫娜卻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並沒有其他的任何反應,就好像說這麼一番話,只是心血來潮,隨口說說而已,跟別人可是沒有半點關係。

    她的這一番話下來,可謂是不客氣至極,夾槍帶棍,毫不掩飾她的囂張和對齊妃的輕蔑不屑,間或從寧貴妃身上掃過的眼神,冷冽而又充斥著一種叫挑釁的東西。

    面對巫娜,這位僅次於貴妃的淑妃娘娘,齊妃也是敢怒不敢言,怒氣隱現,卻又無法,只能求救般的看向了寧貴妃。

    寧貴妃不禁眉頭一皺,但此時此刻似乎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看向巫娜,說道:「如果本宮沒記錯的話,淑妃的禁足一月尚未到期,因為兩位王爺的婚事,皇上才特許你昨日與今天各出淑蘭宮一次,不過現在,你還在這裡也沒關係嗎?」

    巫娜冷哼著瞥了她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轉身離開,走得很是乾淨俐落。

    映雪突然感覺到兩道探究的視線,不禁轉頭順著看了過去,竟正好對上了楚玥辰的目光。

    下一秒,楚玥璃拉著她轉身朝皇宮大門的方向離開,根本就沒有想要再去理會齊妃,當然,也同樣的沒有去理會其他人。

    齊妃停留在原地,看著這兩方離開的背影,臉色好一陣青紅交加,不過這件事到了現在,也是結束的時候了。

    她難道還能真鬧到皇上那裡去不成?

    她雖不怎麼精明,但也知道若真如此,只會讓皇上更不喜歡她。

    況且楚玥璃是什麼身份?那可是皇后嫡子。她又是什麼身份?雖有個十三皇子,但她畢竟只是個普通的妃嬪,皇上又豈會為了她這麼一個並不得寵,幾個月也未必能見上一面的後妃而去為難他最寵愛的兒子?別到最後反而是白白的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而最重要的還是,寧貴妃似乎並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王爺。」雲映月看著身側的楚玥辰,伸手搭在他的臂膀之上,輕聲喚道,眼中有一抹哀怨閃現。

    楚玥辰收回了跟隨蒼映雪離開的視線,似安撫般的拍了拍她的手,隨後對寧貴妃說道:「母妃,兒臣和映月送您回宮吧。」

    寧貴妃看了齊妃一眼,然後才緩了臉色,又兒子兒媳扶持著離開了,楚玥修看著他們離開的方向,陰陽怪氣的笑了兩聲,隨後也轉身就離開了。

    而另一邊,楚玥璃拉著映雪已上了步輦,正往宮外走去。

    步輦上,映雪正撅起嘴嘟囔抱怨著:「都怪你,如果我還是以前的那個樣子,就不會有這些麻煩事了。」

    楚玥璃含笑聽著她的抱怨,身子一歪就歪進了她懷裡,腦袋枕在她的腿上,手指輕輕纏繞著她那垂下的青絲,柔聲說道:「你若是先前的模樣,自會有另外的麻煩找上門,況且,昨天晚上的那群人都已看到了你的真容,又哪裡還能繼續隱瞞得住?」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楚玥璃頓時眼中冒出了寒光,那些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昨天晚上,他身為新郎官,只能任由著他們來鬧洞房,而且竟然還該死的是奉旨鬧洞房,將他原本期待萬分的洞房花燭夜攪得一團糟,到天亮才罷休。

    而且最重要的,還是那些人闖進來的時候,竟被他們看到了他家雪兒的肩膀,雖只是驚鴻一瞥,他在反應過來後就迅速遮擋了起來,甚至如果不是雪兒那麼會動的話,他還能遮擋得更快一點。

    可看到就是看到了,那兩位妹妹倒是可以暫且放過,其他的人,他是該乾脆點殺人滅口呢,還是手下留情點只挖了他們的眼珠子算了?

    他突然就變得殺氣騰騰的,映雪眨眨眼,忽然伸手用力的揉了揉他的臉,問道:「你在想什麼?」

    殺氣瞬間收斂,他幽幽的看著她,越發埋進了她懷裡,雙手張開緊抱住她的腰,說道:「雪兒,那幾個混賬竟敢攪亂了我期待已久的洞房花燭夜,實在是該死!你說,我要怎麼處置他們才能解了心頭只恨呢?虐殺還是活剮?」

    「活剮就是虐殺的一種好麼?」

    「雪兒,你別刻意忽略中心,意圖轉移話題好麼?」

    「我哪有?」她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手卻捏著他的臉用力扯了扯,哼唧著說道,「隨便你想對他們虐殺還是活剮,反正跟我又沒關係。況且,那些似乎都是有權有勢的王公貴子吧,我一個勢單力薄的小女子可不敢去找他們的不痛快。」

    他任她扯著,看她的眼神忽然間神光璀璨,流光溢彩,同時更有著溫柔寵溺、含情脈脈,輕聲說道:「怎麼會呢?你現在已經是肅王妃,整個肅王府都將成為你的堅強後盾,不管你想做什麼,看誰不順眼,想要誰的麻煩,都只管率性去做便是。」

    「我是那麼任性的人嗎?」

    「當然不是!誰不知道我家雪兒一向本性純良,溫柔嫻淑,最是懂事乖巧,任性這種形容詞是斷然不會與你扯上哪怕只是一丁點的關係的。」

    映雪於是滿意了,還很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臉,以作獎勵。

    步輦到了宮門口,他們便換乘了肅王府的馬車,一路慢悠悠的溜躂,等回到肅王府的時候,已過去了快一個時辰。

    王府的門口有一輛青色馬車停在那兒,映雪好奇的多看了幾眼,楚玥璃卻在看到這輛馬車的時候神色一凝,隨之才似突然想到了什麼般的,臉色一變,拉著映雪的手就快步進了府內。

    「怎麼了?」

    她輕聲問道,他卻眉頭輕蹙,喃喃說道:「有客人來了。」

    是什麼樣的客人,竟讓你這麼重視?

    這個問題很快得到了解答。

    他們進入之後,就看到王府的前殿內正坐著一個青色身影,旁邊還有個以守護姿態站立的冷面侍衛,手上捧著不知什麼東西。再旁邊,則是王府的管家,靜靜的垂手站在那兒。

    看到楚玥璃和映雪進來,管家連忙躬身行禮,「王爺,王妃,你們回來了。」

    楚玥璃點了點頭,然後目光直接落到了那唯一坐著的青色身影上,喚了一聲:「大哥。」

    聽到這一聲稱呼,映雪頓時眉頭一跳,詫異的看向了那個青色身影。

    大哥?

    下意識的,腦袋裡的資訊迅速運轉了起來,隨即眼神一凝,以及還有些許的驚訝。

    這位莫非就是那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連皇上和太后都難得才能見上一面,在很久以前就過著半隱居生活的大皇子,楚玥天?

    不然除了他,還有誰能得楚玥璃稱呼一聲大哥?

    這青衣男子朝楚玥璃點了點頭,下一眼就看向了映雪,笑著說道:「這就是弟妹吧?與傳聞中倒是有些不一樣。」

    你說得太含蓄了,何止是有些不一樣?

    楚玥璃輕聲說道:「這是大皇兄。」

    映雪順勢行禮,道:「見過大皇兄。」

    楚玥天忙抬手虛扶,說道:「弟妹不必多禮,你只需和七弟一樣,叫我聲大哥就行。」

    映雪點了點頭,這才抬頭,認真的打量起他來。

    這是一個很英俊的男子,算起來應該也有快三十歲了,不過若只是從表面上,最多也就能看個二十三四歲。神態很平和,臉很白,是那種不健康的蒼白,但他的眼睛卻很亮,比之楚玥璃,竟也不遑多讓。只是楚玥璃的眼睛,是幽深而璀璨,讓人一眼望不到底,他的眼睛卻清澈純淨,似能望進人的心底,讓這世間的一切汙濁都在他的眼前自慚形穢。

    他的笑容很清透,似能撫平人心底的浮躁,被他那麼笑看著,就彷彿好像連世界都變得清透了起來。

    手心忽然一痛,映雪頓時嘴角一抽,轉頭盯上了他。

    然而他卻好一副無知的模樣,唯有手指在她掌心裡輕揉,並拉著她一起在椅子上坐了下來,眼看著楚玥天問道:「大哥怎麼會想到我府上來?」

    楚玥天從眼前這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上掃過,有一絲莞爾,道:「七弟似乎不歡迎。」

    「怎麼會?我正想著過幾天去拜訪大哥,沒想到反而是大哥先來了。」

    「你大婚,我又怎麼能不送上一份賀禮?」他笑著,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苦澀,說道,「只是我想昨日你應該很忙,我也不太喜歡喧鬧,所以才今天前來,補上這一份賀禮,還請弟妹不要見怪。」

    他說著的時候,站在他旁邊的那個冷面侍衛雙手捧著盒子走上前幾步,將其遞到了映雪的面前。

    送我的?

    映雪愣了下,感覺楚玥璃捏了下她的手心,然後緩緩鬆開,她才伸手將那盒子接了過來,朝楚玥天說一句:「謝大哥。」

    楚玥天只是微笑著,而楚玥璃又問道:「大哥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還是老樣子,活不好,也死不了。」

    在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映雪看到那冷面侍衛飛快的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馬上低下頭,依然是那隱隱呈守護姿態的站立。

    楚玥璃也看了那侍衛一眼,才說道:「大哥千萬別這麼說,活著才有希望。」

    一抹苦澀迅速蔓延,但很快他就又恢復了清透的笑容,說道:「你看我,今天可是來恭賀你們成婚的,怎麼盡說些掃興話?」

    隨後又聊了些別的,倒也算是賓主盡歡,一直到日暮西沉,楚玥天才告辭離開,儘管楚玥璃和映雪都想留他下來用了晚膳再走,他也都婉拒了。

    看著那青色馬車緩緩消失在街頭,映雪支著下巴,似自言自語的喃喃說道:「活著才有希望嗎?」

    楚玥璃忽然渾身一僵,轉頭,便見雪兒也正歪著腦袋在看他,眼神很清很柔,在夕陽餘暉下反射著點點光芒,卻讓楚玥璃覺得胸口很沉很悶,都有些透不過氣來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5 08:13 PM

     第五十九章 中秋大比

    十年前,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距天守城有近百里遠的某懸崖邊,她和風吟他們三人被老頭子強壓著負重奔跑,從天守城出發跑步三百里,她偷奸耍滑繞近道,恰好經過懸崖邊,而他則正意圖從那懸崖上跳下去。

    那個時候,見到這般情景,她幾乎是出自本能般的解下背上的石頭,揚起手臂就是一石頭朝他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伴隨著石屑紛飛,人倒是沒砸到,而是砸在了他的前面,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能砸扁他的腳趾頭了,不過這一石頭也把他給嚇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然後還沒等她從「竟然砸偏了」的失敗中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身子一歪,暈了!

    後來她才知道,他並不是被嚇暈的,而是在心力交瘁、飢腸轆轆之下又突然受到了驚嚇,這才會暈倒。

    說來說去,他就是被她一石頭給嚇暈的!

    當然不得不提的是,她那次的偷奸耍滑意圖繞近道不但沒有成功,反而還更多了個沉重的拖累。當她背著他終於找到老爺子的時候,一條命只剩下連小半條的小半條都不到。直接將他掀在地上之後,她也跟著暈倒了。

    等她清醒過來,自然是把這一賬全部算到了他的頭上,也不管他是不是還身體虛弱,整個人也都死氣沉沉的,各種蹂躪競相上演啊!

    漸漸的,他倒反而有了絲活氣,只是對於她的欺負,他依然從不還手,最多也就抵擋幾下,抵擋不住了也就隨她折騰了。

    他那個在老爺子口中慘不忍睹、慘絕人寰的糟糕身體也在仔細調理下一點點的恢復,之後他突然消失了一段時間,再出現的時候,他笑著說他以後都不會再離開。

    他當時的那個笑容啊,映雪至今都沒有忘記,那般璀璨那般奪人心魂,她看著,幾乎要當場流下口水來了。

    之後的十年,他果然如他所說的那樣,再也沒有離開,儘管他在京城的時間不多,跟他們見面的時間也不多,但他確確實實從沒有離開過。

    他從來都沒有提起過,他當初為什麼要跳崖,那個完全虛脫了的身體又是怎麼回事,她也從來都不問。

    在他的身份完全暴露之後,她自己有過一些猜測,但究竟如何卻依然沒能想明白。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從沒問過他那些事情,總覺得那是他心底的一個巨大傷口,她怎麼能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將他的傷口重新撕裂?

    如果不是因為他剛才對大皇子說的那句話讓她莫名的心潮湧動,突然就無比清晰的浮現出了當年看到他時,他那死灰、絕望的表情,以及不斷朝著懸崖邊挪動的腳步,她現在也不會重複了這麼一句話。

    楚玥璃的表情沉沉的,似乎有什麼沉重的東西積壓在他胸口,阻隔了他的心跳和呼吸,很深沉很哀傷。映雪突然覺得心疼極了,也後悔為什麼要說那句話。

    伸手,用力抱緊了他的腰,深深埋進他懷裡,輕聲說道:「你別多想,我沒其他的意思。」

    他也緩緩伸手,用力的緊擁住她,一時無聲。

    良久,他輕聲問道:「雪兒,你為什麼從不詢問?」

    她聞言在他懷裡蹭了蹭,同樣的輕聲問道:「你願意告訴我了嗎?」

    他又是一僵,手臂用力,將她抱得更緊了。

    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這些年來,關於那些事情,雪兒從來都沒有問過,對此,他心裡有些輕鬆但又似乎難免失望,那種既害怕她開口詢問卻又希望她能問上一句的心情呵,究竟是為什麼?

    「雪兒……」

    她在他懷裡用力搖了搖頭,說道:「沒關係,我不喜歡你為難自己。等你覺得說了也沒關係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嗯。」手輕托著她的腦袋,就這麼緊抱著她,忽然覺得一直以來在心裡的那一絲空落,也消失不見了,不禁貼著她蹭了蹭,呢喃般的說道,「雪兒,你真好。」

    「那當然!」

    「你難道就從來沒懷疑過我嗎?我來路不明,出現的形式又那麼奇怪,還莫名其妙的消失又出現。」

    「你不覺得你現在才問這種話,有些遲了嗎?」

    「我就是隨口問問。」

    她默了下,忽然側頭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才說道:「要說來路不明,紫筠白芍和風吟他們三人,都是來路不明的,我從沒懷疑過你們,儘管似乎我看人的眼光一向都不怎麼樣,但顯然對於你們四個,我並沒有走眼。」

    是啊,她看人的眼光是何等的糟糕,前世就是因為看錯了人落得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就在前段時間,她也因為看錯了人,而差點重蹈覆轍。

    可對於他們,她總還是信任的。而且相處整整十年,如果她真的到現在都還沒有看清他們對她是否真心實意的話,那她也認了!

    不過認真想起來,她還真是對小孩子情有獨鍾,無論是前世的那個孩子,還是雲映夢都是孩子,甚至流玥他們四個在十年前也還是小孩,按照概率來算,她看走眼的概率竟高達三分之一!

    楚玥璃依然緊抱著她沒有鬆手,只是忽然捏了捏她的耳朵,似對她的這個回答不怎麼滿意,幽幽的說道:「雪兒你怎麼能把我和其他人一概而論?什麼我們四個?我可不要被這樣子包括進去。」

    「……可本來就是你們四個啊。」

    於是他繼續捏她的耳朵,說道:「你別忘了,我可是你夫君!你怎麼能用那麼四個字就把自己的夫君和其他閒雜人等給一起囊括了進去?嗯,我決定了,以後你不得再喊我流玥,那又不是我的真名,是吧?我叫楚玥璃,乃大宛帝國七皇子,肅親王,而你,是肅親王妃。」

    耳朵被他捏得一陣陣酥麻發燙,她縮了下脖子,一腳踩在他腳背上,面上卻是嬌嬌軟軟的說道:「那我該怎麼稱呼你呢?喂、相公、夫君、王爺、楚玥璃?或者,直接叫一聲璃哥哥?」

    他眼睛剎那發亮,也不管腳背正被她碾得發疼,笑意盈盈的說道:「我比較喜歡最後那個……絲!」

    這一下,不禁腳背慘遭蹂躪,連兩邊腰側都不能倖免了。

    旁邊的王府侍衛們,見狀無不瑟縮,然後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什麼都沒看見啊,什麼都沒看見!

    楚玥璃側頭從周圍人身上掃過,眼神颼颼的,渾然不覺他們就這樣站在大門口親親我我的有什麼不對,反倒是門口這些守衛們礙了他的眼。

    「嗯哼!」忽有哼唧聲從另一邊傳來,蒼老爺子正站在肅王府大門口神色詭異的看著那兩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外公,您老人家怎麼來了?」映雪鬆開爪子,滑溜的從楚玥璃懷裡鑽了出來,就到了蒼老爺子的面前,笑盈盈的臉上沒有絲毫不自在。

    老爺子於是又哼哼了兩聲,一臉膩煩的說道:「怎麼?我不能到這裡來?」

    「怎麼會呢?人家只是有點意外而已嘛,因為你先前不是還說,要等我回門之後,再搬回到肅王府來住的嗎?」

    聞聽此言,老爺子也不由得面上微訕,於是就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老夫是有這麼說過沒錯,可難道就連來看看你們也不行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麼快就胳膊肘拐到腦後跟去了。放心,老夫可不會那麼沒眼力見的來打攪你們親親我我。」

    您分明就已經打攪了好嗎?

    楚玥璃心裡一聲誹謗,表面上卻幾步走到老爺子的面前,拱手行禮道:「外公這說的是什麼話?您能來看我們,我們高興都來不及,雪兒剛才還在念叨著您呢。」

    老爺子的臉色頓時多雲轉晴,也不去計較楚玥璃這番話的真假,卻是突然說道:「我今天過來,是來跟你們兩個說一聲,明天雪兒回門之後,我也不搬到肅王府來了。」

    這話一出,楚玥璃和映雪兩人都是一愣,不由對視了眼,然後映雪才帶著幾分疑惑的問道:「老爺子,你怎麼突然想住在帝師府了?不是說那個地方全是皇上的人,讓你渾身不自在嗎?」

    「誰說我也住在那裡的?」想起這個,老爺子就是一肚子的氣,他當然明白皇帝在打什麼主意,可他不是也早跟他說過了,這輩子都不會再如朝堂的嗎?真是多此一舉!

    這句話,以及這樣的表情和這樣的語氣,映雪當即心中有了幾分預感,蹙眉問道:「你該不會這麼快就又要離開了吧?」

    老爺子摸著鬍子,得意一笑,當先走進了肅王府大門內。

    第二天,楚玥璃陪著映雪一起回門,整個過程倒是一切正常,只是不知是湊巧還是冤孽,在他們返回的時候,竟又在天守街上遇到了楚玥辰和雲映月的車駕。

    今天也同樣是雲映月回門的日子呢!

    這次,倒沒有再發生搶道的事情,只是雙方掀開窗戶互相看了幾眼,點個頭算是打了聲招呼,再不陰不陽的說上幾句帶刺的話,之後就各走各的了。

    再第二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節了。

    中秋佳節,朝臣放假三天,皇宮設宴,設的也是家宴。

    午時剛過,楚玥璃和映雪兩人就從肅王府出發,前往皇宮。他去了禦書房,她則在宮女的引領下去後宮拜見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雖早已不主事,但一般此類事情,都是首先要去給她老人家請安,至於寧貴妃,她雖然執掌著後宮,但畢竟不是正宮,追究起來,總還是缺少了那麼點什麼。

    「給皇祖母請安!給各位娘娘請安。」

    映雪朝太后和旁邊的各位娘娘們行禮,太后笑著讓她平身,隨後又有娘娘朝她還禮,之後又與其他皇子的王妃和公主們互相行了禮。

    「映雪,來,過來到哀家這兒。」

    太后朝她招了招手,映雪也不推脫,應了聲「是」就走到了太后娘娘的前面。

    「這就是七殿下的王妃吧?我先前聽說這七王妃掩了真容,實際上是個風華絕代的人兒,尚且還不敢相信,現在見了,才發現,這何止是風華絕代四個字所能夠形容的呢?」

    旁邊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映雪轉過了頭,就看到一個滿頭花白的老太太,大概六七十歲,臉上已有許多皺紋,但或許是因為保養得好,所以並沒有如尋常老太太那樣溝壑縱橫。

    她笑著,看起來讓人覺得她很慈祥很爽直。眉毛有些疏落了,眼神也有些渾濁,但從她的輪廓中還是能看出,她年輕時定也是個大美人。

    太后也拉住了她的手,轉頭朝那老太太笑著說道:「可不是?哀家第一次見著,也是被嚇了一跳呢,難怪我那孫兒巴巴的要將她娶回去。」然後,她有對映雪說道,「這是晉王府的老王妃。」

    映雪當即順勢朝這位老王妃屈身行禮,道:「見過老王妃。」

    晉王,乃是當今皇上的堂弟,上一代晉王,更是先皇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曾救先皇於危難之中,甚至為此而英年早逝。先皇感念他的恩情,福澤他的妻妾後代,特賜他的王妃一等貴妃銜,見聖駕也不必下跪,繼承了他爵位的長子,則依然是親王。

    而眼前的這位老王妃,便是那個見皇帝也不必下跪,幾乎能與太后平起平坐的前代晉王妃,甚至皇上見了她都得行禮,並叫一聲嬸娘。

    一系列資訊迅速的從腦海中過濾一遍,映雪笑得越發溫婉親切了,配上她那本就看著純良的外表,頓時勾引得晉王老王妃眼中光芒大熾,伸手便將她給拉了過去,手輕輕的一滑,原本戴在她手腕上的一隻鐲子,就落進了映雪的手中。

    「果然是個妙人兒,與七殿下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叔祖母也沒什麼好東西,這個鐲子就當是見面禮了。」

    「謝叔祖母。」

    她馬上就順其自然的改了稱呼,一切能給她帶來好處的人,都值得她熱情相待。

    旁邊,寧貴妃冷冷的看了映雪一眼,然後笑著與老王妃說道:「我記得晉王府上的世子也有十九了,不知何時能討到一杯喜酒來喝?」

    寧貴妃的切入點實在是太好了,老王妃一聽,果然是馬上就被轉移了注意力,搖著頭一臉苦悶無奈卻又難掩歡喜的說道:「我都不想提起那小子,實在是太不像話了,整日裡遊手好閒的,就是不肯把那顆心給安定下來!訓斥他幾句吧,他卻說什麼姻緣天註定,既然現在還沒有出現讓他心動的姑娘,那肯定就是緣分未到,讓我不要急,也不想想我這是在為誰急啊我!」

    晉王府的世子名楚玥軒,乃是晉王府在連出了五位小姐之後的唯一男丁,深得老王妃的寵愛甚至可以說是溺愛,年方十九,聽說長得也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只是好像有些遊手好閒、無所事事,是出了名的紈褲子弟。

    可再紈褲,人家也是晉王府世子,其身份尊貴程度僅次於皇子,甚至一般出身的皇子還未必就能比得上他。

    映雪被暫且冷落在了旁邊,老王妃一說起那個她最最寵愛的孫兒,就有些止不住嘴了,那興奮和喜愛的神色溢於言表。

    門外,又有人唱了起來:「安王妃到!」

    隨後,雲映月帶著一個丫鬟,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如映雪先前的那樣,向太后和其他的各位娘娘都行了禮,然後也被太后招到了身邊。

    太后的行為有規有矩,並沒有對誰表現出格外的偏愛,只是這兩個人一旦相遇到一起,卻總還是會不由自主的電閃雷鳴,火藥味瀰漫。

    不過在那之前,卻聽老王妃感歎著說道:「哎呦,我現在是看誰家的新媳婦,都覺得好呀!」

    這話頓時引起了一片歡笑聲,太后更是左右拉著蒼映雪和雲映月的手,笑著說道:「你就算這樣說,也沒用啊,難道還能搶了別人家的新媳婦不成?我看你啊,還是趕緊給你家那小子相個好姑娘趕緊把婚給成了,這才是正事。」

    「那有什麼用?太后您是不知道,我家那小子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他要不願意,我是怎麼逼他也沒用啊。況且,我看著怎麼都覺得好孫媳婦都落到您身邊去了。」

    太后娘娘笑得一臉舒坦,左右看了看映雪和雲映月,說道:「你這話,哀家就算是厚著臉皮,也得認下。」

    「誰若敢因此說您臉皮厚,我第一個跟他急!這一個是相府千金,還是我大宛帝國的第一美人,另一個則是帝師大人的親孫女,就算只繼承了帝師大人的萬分之一才智,也足以當上我大宛帝國的第一才女了。」

    如此一句話,一下子就給映雪定了個第一才女的頭銜,只是她難道不知道正被她誇讚,還相提並論的兩個人,是死對頭嗎?她這麼一說,能不讓本就好不容易才壓制住的火花迸濺嗎?

    映雪眉梢輕佻,嘴角微勾,笑得越發溫婉純良了,就那麼柔柔的看著老王妃,說道:「叔祖母謬讚了,映雪不過是個不學無術之人,哪裡能當得上這第一才女的名聲?更不敢與外公的才智去比較。」

    「是你太謙虛了才對。堂堂帝師府的千金小姐,就算只是感受帝師大人的睿智氣息,恐怕也不是其他的普通人能相比的。」

    突然插入進來的話,讓映雪也不由抬頭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就看到寧貴妃正看著她笑得一臉親切慈祥,不由嘴角一抽,忍了忍才沒有將帶刺的話說出口。

    形象啊形象,千萬不要忘了,她在出門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今天要做個溫柔純良的淑女。

    所以她朝寧貴妃慢聲細語的說道:「映雪惶恐,不敢當貴妃娘娘的如此誇讚。」

    「咱們的肅王妃可是帝師大人的親孫女,自不是一般的尋常小姐能夠相比的,臣妾還以為貴妃姐姐的說法輕了呢。」

    齊妃巧笑倩兮,毫不掩飾的對映雪大加讚賞,真正是笑裡藏刀啊。

    這是在費盡心思的將蒼映雪往天上捧啊,就眼巴巴的等著看她待會兒跌落地面,死無葬身之地。

    太后的另一邊,雲映月也微笑著輕聲說道:「現在誰還不知道七弟妹你深藏不露呢?掩藏著的仙子般容貌就已經讓大家驚詫失色,相信定還有更多能讓我們驚艷的地方。」

    這是在說她除了美貌之外就再無一是處了?

    確實,除天生就有的如容貌那些,其他的許許多多東西都不是生來就會的,而以映雪在過去這些年在相府中的地位,自然是沒有機會能學到那些的,比如琴棋書畫,比如詩詞歌賦,比如其他的許多才藝,都不是生來就會的。

    雲映月顯然就是這樣以為,認為蒼映雪除了那一張好看的臉之外,可能真沒別的什麼可供欣賞的地方了。

    映雪低垂下了眼瞼,眼角的餘光不經意間瞥到老王妃皺了皺眉,看向她的眼神中竟隱隱有著幾分擔憂。

    這個發現讓映雪也不禁有些意外,隨後眼底漾起了一絲捉摸不定的神彩,微笑著對雲映月柔聲說道:「六皇嫂才是真正的才女呢,我還未出門就已經期待了您今晚的表現,定能藝壓群芳。」

    「那敢情好,既然兩人都期待對方的表現,不如就一起吧,我們也正好能開開眼界。」

    齊妃又跳了出來,而另外旁邊的那些娘娘,王妃公主夫人們也神色各異,但很顯然誰都沒有想要再站出來表現一番的意思。

    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寧貴妃的忠實追隨者,但就算如此,也沒有想要明確的來幫襯映雪的意思。

    太后有些擔憂的看了映雪一眼,她自然是知道映雪的情況,心裡也就有些把握不定,由此對今天一直都在挑事的齊妃,也多了幾分不滿。

    她雖然一向不對任何一個孫子偏頗,但也不想看到哪個孫子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出醜,下不來台,畢竟映雪現在的身份是肅王妃,代表的就是肅王府和楚玥璃。

    映雪抬頭淡然的瞥了齊妃一眼,將冷芒很好的隱藏在眼底深處,不透出絲毫,然後嘴角輕勾,異常柔順的說道:「既然如此,映雪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會這麼順趟的答應,反而讓寧貴妃她們都愣了下,太后和老王妃也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然後老王妃撫掌而笑,說道:「哎呀,這可好,老身今天也有福了。自上次聽了映月一曲琴音,至今仍餘音繞耳,本也想今日定要叫映月再奏一曲。當然了,也同樣的期待映雪的表現,想必定是不會叫人失望的。」

    「能得老王妃的鍾愛,是映月的榮幸,那下面就請讓映月為老王妃奏鳴一曲吧。」

    她說著的時候,就已有宮女下去準備,並很快就擺出了琴案。雲映月隨後在那面前坐下,背對著正大門的方向。

    纖纖玉指輕柔的放在琴弦之上,輕輕的一撥,頓時一聲清音裊繞而出,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精神一震,皆聚精會神的看向了她。

    她的琴確實彈得極好,清越動聽,一如她一直以來給人的印象,溫婉細緻,繚繚繞繞,讓人不自覺沉浸其中,為她的琴聲而感動。

    一曲終了,眾人都還猶在回味,許久才漸漸的清醒過來,太后看向雲映月的眼神越發的溫柔慈祥了,老王妃更是搖頭晃腦的一臉回味,其他人亦不吝對她的讚美欽佩之情,而雲映月卻抬頭,看向了映雪,其想要表達的意思不言而喻。

    順著她的視線,其他人也逐漸的看向了映雪,太后笑著輕拍了拍她的手,說道:「沒關係,映月的琴乃是一絕,少有人能與她一較長短,你不必在這方面跟她爭執,要比,就得比你自己擅長而她卻不擅長的!」

    映雪真心接受太后的好意提醒,隨後站了起來朝太后與老王妃微施禮道:「聽了六皇嫂的琴,真是讓映雪深感觸動,說句不怕羞的話,就好像是沉浸在我家王爺的身邊,小女含情,溫情脈脈。」

    說到這裡,她的臉色微微泛紅,隱顯幾分嬌羞之色。但這裡都是女眷,她這麼說雖不夠矜持,但也不算是有失體統,反倒還得到了一部分人的隱約認同,紛紛面含霞色,目露春光。

    就連寧貴妃,以及看寧貴妃臉色行事的齊妃,也難得的沒有表示出絲毫的不認同,只是看向她的眼神有幾分得意,還帶著些許挑釁輕蔑之色。

    映雪並不理會,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稍微斂起了臉上的羞赧,說道:「映雪自認沒有六皇嫂的那般精湛技藝,但無奈心中感觸甚深,也想撫上一曲,若是不好,還請皇祖母、叔祖母和各位娘娘嫂子和公主們切莫見怪。」

    「你也要撫琴?」太后不由驚訝,她可是都提醒她了呀,怎麼這孩子竟是沒聽懂還是怎麼的?

    卻見映雪神色平靜,淡然的輕應了一聲「是」,然後就已經在雲映月先前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手指輕撥,一聲略顯低沉的清越激盪而出。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6 03:36 PM

     第六十章 繼續鬥

    琴聲清越激昂,全然沒有絲毫靡靡之音,有的是直衝雲霄的錚然,還有那如在雲間自由飄蕩的灑脫,剎那衝開了雲映月留下的溫婉細膩,讓人不由得精神一震,連六識都隨之舒展了開來。

    一曲笑傲江湖,從映雪的指尖奏響,繚繞著朝遠處傳遞,忽然從遠處隱隱的響起了一陣簫音,清幽悅耳,與琴聲遙相呼應,琴簫合奏,合拍得就像是同出一曲。

    這一刻,除了琴音渺渺簫聲悠悠,這世間的其他似乎都突然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動作,仔細傾聽著,就連天上的雲彩,也流淌得越發輕快了。

    一曲終了,人們還依然沉浸其中,直到從門外進來了幾個原本不在這裡的身影,其中一人的手上還握著一管洞簫,掛在尾端的紅纓隨風輕搖,但再風姿脫俗,也比不上執簫人的風華萬分之一。

    此人,正是楚玥璃,而隨著他們的出現,屋內的其他人也終於緩緩的紓解清醒了過來。

    映雪側身望過去,正好對上他的視線,就看到他眼中含著淡淡的笑意,以及更多的深情密意,他走到她的身旁,然後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

    與他的淡然相比,其他人的反應卻明顯激烈得多,其中尤以齊妃的反應最為激烈,竟連雲映月都有些比她不上,而寧貴妃則看著她,神色一片莫測。

    忽然,有掌聲響起,映雪抬頭看去,就看到老王妃毫不吝嗇她的讚賞,看著她鼓掌說道:「妙,實在是太妙了!琴音清越,簫聲悠揚,簡直是天造地設、天作之合!只是不知剛才的那首曲子,叫什麼?」

    「回叔祖母,此曲名為笑傲江湖。」映雪輕聲說道。

    老王妃眼睛一亮,點頭笑著說道:「好一個笑傲江湖,老身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聽過的絲竹之音不知凡幾,最喜歡的,卻還是這一首笑傲江湖啊!」

    「謝叔祖母誇獎。」

    太后卻忽然眼神微變,不由多看了映雪和楚玥璃兩人一眼。

    笑傲江湖嗎?

    反響絕對是很激烈的,畢竟她先前的那些個名聲擺在那裡,突然發生的這般強烈的反差,最是震撼人心。

    雖然她最近的風頭有點盛,但那是借的楚玥璃的聲勢,借助的是皇家聲威。在剛才之前,其實在場的大部分人都還是不抱什麼希望的,最多就是有些好奇罷了,更有甚者,還在等著看好戲呢。

    就如雲映月想的那樣,絕世容貌是天生的,各項才能卻不是一朝一夕能有的,以映雪在過去幾年裡在相府中的地位,她顯然是得不到這些方面的精心教導,又能有什麼作為?

    顯然,她們壓根就沒有能夠想到,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映雪真正留在相府裡的時間,其實少得可憐,她身邊更是有一個這世間最博學最睿智最好的老師,她本身也同樣的不凡,只是她一直都懶於表現而已。

    而今天,她似乎有心想要驚艷一把。

    想當初,帝師大人可是一門心思的想要把她打造成溫婉嫻雅的淑女的,雖然最終的結果不如他想像的那樣,但作為一名淑女應該會的技藝,她是一樣都沒有落下,只是相比較而言,她在其他比如武學,比如詭計陰謀方面的天賦更勝一籌罷了。

    這一曲笑傲江湖,就連帝師大人當年第一次聽到也是不由心神搖曳,不要說是眼前的這些從出生到現在都未必踏出過大門幾次的貴夫人們。

    雖然這個時代對女子出門這件事並不是很嚴格,但也不是想出門就能出門的,越富貴顯赫的人家,越是如此。

    映雪的琴音,沒有那種小女兒的溫婉細膩,卻顯得更狂放更直率更灑脫,倒有些不像是一個閨閣之中的千金小姐能夠演奏得出來,再配上楚玥璃的簫,真正是如老王妃所說的那樣,天造地設、天作之合。

    看著周圍這些人的神色各異,七殿下更是覺得比自己得到讚賞還要更加的榮幸,幾乎差點就要忍不住的俯身到她臉上親一口了。

    牽著她的手,朝太后行禮道:「給皇祖母請安,我家雪兒的琴音,不知能否如皇祖母的耳?」

    太后已恢復了神色,聞言笑著嗔怪道:「你這是在存心埋汰哀家吧?映雪實在是讓哀家驚訝又驚艷,倒是讓哀家越發的好奇,接下去你還會有怎樣驚艷絕俗的表現?」

    「這是映雪的榮幸,定當竭盡全力的不讓皇祖母失望。」

    「好好,那哀家可就靜候著了。」太后笑著點頭,又看向楚玥璃和他旁邊那些與他一同前來的其他人,問道,「你們今兒個怎的這麼早就過來哀家這邊了?皇上那兒沒你們的事了嗎?」

    迅速的將目光從映雪的身上收回,楚玥辰拱手說道:「回皇祖母的話,父皇操勞國事,殫精竭慮,以至於身子有些不舒服,只留我們說了會兒話就打發我們過來給陪皇祖母,父皇也正好可以稍作休息,今晚的中秋家宴上也能更有精神些。」

    此話一出,頓時就引起了在場的大部分女人的強烈關注,太后也眉頭一皺,說道:「皇上身子不適?可有宣太醫來瞧過了?」

    「太醫已經診過,說父皇是國事操勞,有些精力不濟,其他的並無大礙,只需修養幾天就會沒事。皇祖母不必擔心,想必父皇不讓人告知皇祖母這件事也是不想皇祖母為此擔憂。」

    既然如此,你還對太后娘娘說個毛線啊?

    不過太后聽到這話卻是鬆了口氣,點頭歎息著說道:「那就好,今天的中秋宴也只是家宴而已,皇上還是身體重要,即便是不參加,也無妨的。」

    頓時,就有些娘娘們面露不虞之色了。畢竟對她們來說,想要見皇上一面實屬不易,今天正好就是這麼一個好機會,更是早在許久以前,就為今日的中秋宴做準備,決定要大放光彩吸引皇上的注意。若皇上不來,豈不全部都白白浪費了?

    不過皇上身子不適,太后娘娘這麼說也是應當,況且太后娘娘也就是這麼一說,皇上應該還是會出現的,她們也就不怎麼表現出心裡的不高興,只是隨聲附和,一時間,剛還聚集在映雪身上的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了開來。

    映雪倒不在乎是否被時刻關注,只是淡淡的瞥了眼楚玥辰,又朝從一進門就對她擠眉弄眼做鬼臉的九殿下楚玥修翻了個白眼,才抬頭看向楚玥璃,眼中帶著一抹詢問之色。

    楚玥璃握緊她的手,帶著幾分寬慰的輕搖了搖頭。

    隨後眾人紛紛重新落座,映雪就與楚玥璃坐在一起,旁邊,是四殿下夫婦,正對面,竟是楚玥辰和雲映月兩人,真是冤孽!

    這一平靜下來,重新落回到映雪身上的視線也又多了起來,不僅僅只有剛才在這裡的各位娘娘王妃公主們,還有之後和楚玥璃一起過來的皇子王爺世子們。

    「沒想到七弟妹竟還有這般才藝,真叫我等驚艷不已。」四殿下笑盈盈的說道。

    楚玥璃和映雪兩人的另一邊,楚玥修當即笑瞇瞇的跟上,道:「七嫂這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映雪於是捏了捏自個兒的手心,暗暗告訴自己今天是淑女,之後才笑得一臉溫情柔意的說道:「不過是些粗淺技藝罷了,上不得檯面,承蒙二位王爺給面子,誇讚幾句,映雪深感榮幸之至。」

    聞言,楚玥修不禁眨了眨眼睛,咦?怎麼回事?怎麼感覺今天的某人跟平常時候不太一樣?

    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對面的雲映月說道:「七弟妹真是太謙虛了,若是你這般精湛技藝都上不得檯面,那我可真要低微到塵埃裡去了。」

    「謙虛的是六皇嫂才對。」映雪當即客客氣氣溫溫軟軟的說道,「映雪的琴藝確實是不如六皇嫂精湛的,畢竟我一向懶散,不願意把時間花費在這些事情上面,外公也曾教導映雪,說練琴首重心態,這可更是讓我給找了個偷懶的理由。」

    雲映月頓時臉色微變,這豈不是在說她空有精湛的技藝嗎?

    只是映雪的表情那樣純真無辜,似乎說的這句話就只是隨口那麼一說而已,絕沒有其他的任何意思。

    楚玥辰目光微動,看著蒼映雪說道:「不愧是帝師大人,任何話都能一語中的。不過莫非帝師大人很早就在京城裡了,不然如何教導你?」

    就知道你們肯定會關心這個。

    映雪輕抿唇,神情越發的純良無辜了,輕聲說道:「外公確實是很早就來找過映雪,就連讓映雪掩藏真容這件事也是他老人家的意思,還說真心喜歡我的人,就不會被平凡的外表所迷惑,所喜歡的,定是我本身。」

    說著,她含情脈脈,含羞帶怯的看向了楚玥璃,頓時惹得旁邊的楚玥修脊背一涼,打了個冷顫,而對面的楚玥辰卻是臉上的陰影再一次的加深了,至於雲映月,差點就沒有忍住扭曲了臉。

    楚玥璃倒是很享受,就算明知道她只不過是在做戲而已,但能被她這麼含情脈脈的看著,他依然賤賤的感到很幸福,並且還很配合的伸手,溫柔的為她將幾絲淩亂碎發別到耳後,說道:「你看你,都冒出汗來了。」

    她於是主動湊過去,他於是打開摺扇為她輕輕的扇,好一副郎情妾意、情意綿綿的美妙景象。

    「你把我頭髮都扇亂了。」她微撅著小嘴,輕聲嗔怪道。

    「沒關係,我會幫你重新梳理的。」他含笑相對,神態動作無不流露著對她的溫柔寵溺。

    這一副恩愛場景,讓部分人目瞪口呆,也讓部分人羨慕嫉妒恨,有人輕笑著道:「七弟與七弟妹真的恩愛,讓我等羨慕不已啊。」

    映雪於是忙又坐直了身子,好像才發現此刻四面都是人,不由得面露嬌羞之色,緩緩低垂下了腦袋,輕聲說道:「讓三皇兄見笑了。」

    楚玥修於是又抖了抖身子,斜眼看向映雪,實在想不明白這人今天到底是要鬧哪樣,為什麼他總感覺有些陰測測的呢?

    是錯覺嗎?是錯覺吧?

    楚玥璃淺淺的笑著,側頭甚是溫柔親切的看了信王殿下一眼,隨後看向三皇子,說道:「當年三皇兄就曾讓我們這些猶是形單影隻的兄弟們羨慕不已,難道還不許我現在終於娶到了愛妃,從而到三皇兄面前也來得瑟一下嗎?」

    「這話有禮,看來還是七弟最聰明,我可是都沒想到這回事,看來也得補上那麼一回!」四皇子竟然沒有跟楚玥璃抬槓,認同了他這句話,轉而帶著那麼幾分賤兮兮的朝四王妃湊了過去。

    旁邊,楚玥修幽幽的看了身旁都有王妃相隨的皇兄們,一臉苦悶的說道:「你們這是在存心刺激本王是吧?」

    「這不是還有十弟和十三弟陪著你嗎?」五皇子淺抿一口,淡然說道。

    楚玥修側頭看了眼今年也才不過十二歲的兩位皇弟,撇了撇嘴。

    這是映雪第一次見到十皇子,他此刻正一臉乖巧的坐在一位宮裝女子的身邊,看起來很可愛很溫順很乖巧,卻讓映雪連忙移開了視線,她現在對一切可愛的孩子都有些過敏。

    倒是十三皇子,映雪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此刻正坐於齊妃身旁。

    與十皇子的乖順不同,他就顯得有些跳脫了,坐在那兒,屁股下面似乎有什麼在紮著他一般,碾來轉去的,腦袋也不停轉動,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只看了一眼,映雪就收回了視線,而此時太后也在對楚玥修說著:「這可不是在刺激你,而是在提醒你,你年歲也不小了,該成親娶個王妃回去了。回頭,哀家定要好好的給你物色個好姑娘,省得你下次又要說這種話。」

    楚玥修一聽就臉色都變了,連忙搖頭擺手的,連說道:「皇祖母您可千萬別,孫兒這不只是隨口說說而已的嗎?您可別當真啊,孫兒還想自己去找個喜歡的姑娘來當娘子呢。」

    「噗!」

    突有輕笑聲響起,只一聲就又馬上被伸手悶了回去,但還是無法避免的被人聽了個清楚,映雪還沒轉頭看清楚是誰竟這麼大膽,就首先見老王妃朝著某個方向發起了話,「臭小子,你還有沒有規矩了?竟敢在太后娘娘面前如此無禮!」

    太后卻並沒有怪罪,反而朝那邊笑盈盈的說道:「無妨,今兒個是家宴,沒那許多規矩。軒兒這小子哀家也是喜歡得緊,又巧了正好與修兒同歲,不如哀家一併為你也挑個好世子妃吧?」

    那是一個面色白皙光潔,通俗一點講就是有些油頭粉面的年輕公子,長得跟傳說中有些出入,算不上是玉樹臨風,只勉勉強強有幾分英俊,至於瀟灑不瀟灑那就不知道了。

    最顯眼的當是他那分外圓潤的娃娃臉,所以與其說他英俊瀟灑,倒不如說他親切可愛更合適些。他的身材也同樣的有幾分圓潤,但並不是很誇張的肥胖,只是看上去,有些圓潤,僅此而已。

    而看到他,映雪忽然嘴角輕輕勾起,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不懷好意的清淺笑意。

    他當然是沒有注意到,而是正溜溜的轉著眼珠子,對太后娘娘說道:「這麼點小事怎敢勞駕太后娘娘您呢?我不急,您還是先忙九哥的吧。」

    這小子太沒義氣了!

    楚玥修面容猙獰,卻又忽的平靜了下來,然後衝著楚玥軒詭異一笑,說道:「哎呀,本王差點都要忘了,你小子早已經……」

    「啊!九哥,我突然想到前些天得了匹好馬,正想與九哥你一起探討下呢。」

    只是他的反應未免也太激烈了些,瞬間就讓太后娘娘和老王妃起疑了。

    「你們兩個給我等等,把話說清楚!」

    楚玥修淺笑不語,楚玥軒則又轉溜了兩下眼珠子,忽然羞澀靦腆的看了映雪一眼,期期艾艾支支吾吾著說道:「奶奶,其實真沒什麼的。只是剛才在遠處聽到七嫂的琴音,頓時驚為天籟,連心神都不禁為之沉迷,還道若能娶得如此佳人,也算是此生無憾了。這話恰巧就被九哥給聽見了,所以他剛才才會那般說,孫兒又不想唐突了七嫂,才會急急迴避。」

    此話一出,楚玥璃握著摺扇的手突然微微收緊,白玉扇骨因此而發出了一聲嬌柔的呻吟,映雪也不禁嘴角一僵,隨後卻笑得越發溫婉了,看著楚玥軒的眼神,簡直就好像能滴出水來。

    宮殿內靜默了瞬間,然後寧貴妃忽然輕笑著說道:「七王妃確實魅力不凡,一曲勾魂。」

    這是在說映雪招蜂引蝶,不安於室嗎?

    聞聽此言,就連楚玥軒都不由得愣了下,忙抬頭看向映雪,卻見她一臉溫婉的笑意,似乎並沒有受寧貴妃那句話的影響,不知是沒聽出來還是別的什麼,然後就聽她悠然說道:「能得世子喜愛是我的榮幸,只可惜我母親只生了我這麼一個女兒,不然的話,我定要將自家妹妹帶來給太后娘娘和老王妃過目。」

    一句話,說得老王妃渾身舒坦,太后也滿意的點了點頭,以至於看向映雪的眼神,越發的柔和了。

    而關於楚玥軒的問題,雖不會因為他這個有些荒誕的藉口而相信了,但老王妃似乎也沒想要在這裡繼續追究下去。

    接下去一直閒話家常,倒也算平和,一直到夜幕降臨,在太后的一聲令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移步望月台,並且在不久之後,皇上也駕臨了此地。

    晚膳就是在望月臺上用的,等用過晚膳之後,月亮已經高昇,皎皎的月光輻射而下,將這天地間的所有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紗,此時月好。

    碗盞收起,宮女太監們換上了瓜果點心,美酒香茗,一眾貴人們相聚在一起,舉杯邀月。

    這是一個能勾引得人詩興大發的美景,不少的王爺世子們都已吟了詩作了賦,每每都能引來一片叫好稱頌聲,漸漸的,有公主王妃娘娘們也加入了進去,其中作詩最好的,竟是四王妃。

    「七弟妹,你怎麼只坐在這裡?」雲映月俏生生的站在楚玥辰身邊,笑看向映雪,輕聲問道。

    這一問,就將其他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來,頓時幾乎所有的視線都落到了映雪的身上。

    儘管雲映月問得輕柔,兩方的表現都有禮有據,有進有退,但誰不知道這兩方是死對頭?六王妃在白天的琴技上輸了一回,自是不可能就此認輸。

    映雪卻搖了搖頭,說道:「我並不擅詩詞。」

    這真是一句大實話,儘管她的腦袋裡面多少還是有些千古絕句之類的,但那些並不是屬於她自己的,她也沒想要拿這些出來表現,所以她今天就沒想過要吟詩作賦。

    不過雲映月又豈會就此放過她?尤其是有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她現在已經不敢再小看蒼映雪,就算她說她不擅詩詞,這句話也只能相信一半。

    可就算如此,雲映月還是依然很有自信的,她本身也是天之驕女,才不信她會樣樣比不上蒼映雪。

    想至此,她於是又接著說道:「七弟妹不必客氣,先前你還說你自己琴藝不精,結果卻是讓所有人都驚艷不已,現在又說不擅詩詞,說不得所作的詩依然能讓人再次驚艷呢,畢竟,你可是帝師大人唯一的孫女。」

    怎麼又拿老爺子出來說事了?

    映雪輕蹙了下秀眉,眼中多了一抹涼意,但她可不會因此而遂了他們的願,更不會因為這麼幾句話就改變了原本的計劃,儘管她現在只要從腦袋裡隨便挖幾首詩出來,就能將雲映月比到塵埃裡面去。

    所以她依然搖頭,說道:「我真不會作詩,不過既然大家都有表現,我也不好獨身事外,便以這天地為幕布,作幅畫吧。」

    以天地為幕布?

    這話說得可有些虛了,就連楚玥修都不禁擔憂的看了過來。

    我說七嫂大小姐,您就算想要跟雲映月置氣,也別說出這種話來呀,若是做不到,可是會丟臉的。

    因為映雪的這句話,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紛紛轉頭看向這邊,連皇上和太后以及老王妃也一臉好奇的望過來。

    「映雪,你要如何以這天地為幕布?」皇上若有興致的問道。

    「請父皇稍後片刻,映雪馬上就會為父皇揭曉答案。」

    說著,她轉身附在楚玥璃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什麼,見他笑著點了點頭,她才站起來走到就放在望月臺臨欄處的一張桌案前,而楚玥璃則讓人拿來了一張紙,仔細的在那桌案上攤開,攤了滿滿的一桌子,他隨手,將一個只倒了杯清水的普通茶盞放在映雪的右手邊。

    似乎這樣就將一切給準備了妥當,眾人尚且意味不明,映雪就已經接過了楚玥璃遞上的畫筆,在那茶盞中輕輕一蘸,就在面前的畫紙上仔細勾勒了起來。

    她這是想要幹什麼?用清水來作畫?

    好奇之下,所有人都在朝她身邊聚集,連皇上太后也都走到了她身邊,仔細看著她作畫。

    清水落筆,只在紙上面暈染開了一層水漬,並且在晚風的吹拂下很快就又乾涸了,紙面上一直都是乾乾淨淨,似乎什麼都沒有多出來。

    凝神細看,根據她筆尖的勾勒,倒是能看出她畫的大概是什麼形狀,可紙面上卻依然什麼都沒有,這不由得讓人越發的好奇。

    她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手執筆,蘸這一盞清水,映雪不停的在潔白的紙上畫著什麼,隨著手腕的翻轉,一筆筆水漬在紙上暈染又乾涸,大概有半刻鐘後,她已經將整張的紙都已經畫遍,但紙上依然什麼都沒有,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沒有錯。

    停下,擱筆,她看著最後一點水漬也從紙面上消失,這才後退一步轉身對著楚玥璃巧笑倩兮,柔聲說道:「王爺,接下來就拜託你了哦。」

    她這一聲王爺,讓楚玥璃輕佻了下眉,不高興了。

    直到她又踏近了一步,在他耳邊輕喚了聲:「璃。」他才滿意的上前,打開摺扇就對著那無畫的白紙輕輕搖了起來。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只是這麼對著一張白紙搖晃,實在是有些奇怪,有人甚至都快要忍不住笑出聲來。可就在這時,忽有點點星光從紙上浮現,還不等人驚訝,那些星光就匯聚成了一隻隻蝴蝶,隨著他摺扇的搖晃,那一隻隻蝴蝶從紙上翩然躍起,朝空中飛去。

    月光將每一隻蝴蝶都映射出了不同的色彩,星光點點,彩蝶翩翩,順著晚風朝月亮飛去,不斷的接近,整個天空都在瞬間被渲染得一片迷離,讓置身其中的人覺得如同身處夢境,夢中的仙境。

    所有的人,不管是否對映雪和楚玥璃成見深沉,此刻皆都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如斯美景,看著那漫天的色彩斑斕的蝴蝶緩緩的朝月光而去,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嘴唇微張,有人已在無意識中發出了一聲聲的驚歎。

    天,這實在是太美了!

    許久許久,一直到色彩斑斕的蝴蝶們都消失在了月光中,在場的眾人還依然沉浸在那美麗的幻境之中,終於,皇上忽然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蝴蝶消失的方向,眼中異彩連連,口中更忍不住的讚歎道:「妙極,實在是妙極啊!」

    太后憑欄而望,臉上還猶有夢幻之色,老王妃更是站在那依然潔白的畫紙前面,小心的仔細的尋找著什麼。

    面前忽然跳出了一個人影,卻是楚玥修,正兩眼放光的盯著她,連問著:「這是怎麼做到的?七嫂你簡直是天才!快告訴我快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做到這些的?」

    「七嫂好,初次見面,小弟這項有禮了。請問七嫂是否能將此法教給小弟?小弟定當感激不盡。」又一個人跳了過來,卻是楚玥軒,並且與楚玥修同樣的兩眼冒光。

    「說不定這根本就是七殿下想出的法子呢。」

    身後突兀的響起雲映月的聲音,讓楚玥修和楚玥軒兩人皆是一愣,然後同時皺眉轉頭看了過去。

    就算真是七哥想出來的又如何?反正只要七嫂點頭同意,七哥定是不會反對的,他們可早就看出這一點來了。

    映雪透過面前兩人的縫隙抬頭看向了雲映月,清婉一笑,道:「我哪裡想得出這般精妙的法子?自然全都是我家王爺的功勞,我不過就是動動手,畫了幾隻蝴蝶罷了,也就是博大家一笑,若有不足之處,還請見諒。」

    雲映月的臉色頓時一僵,幾乎是在同時,她就感覺到了來自不同方向的好幾道不滿的目光,就連身側的楚玥辰,也皺起了眉,看向她的眼中一抹不虞,隨後他竟又一次的轉向蒼映雪,神色複雜難明。

    最讓雲映月難以忍受的,正是這一點!

    她委屈的低垂下腦袋,用力的絞緊了手中的帕子,這時又聽楚玥璃在對面冷笑著說道:「本王與雪兒乃是夫妻,這事是本王或者是她的功勞,又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拿出來供大家欣賞一番罷了,何必定要分清我們夫妻間的事情?」

    雲映月突然比往常的任何時刻都要更加的嫉妒蒼映雪,不僅僅因為她今天搶足了本該是她的風頭,還因為她的夫君將她視若珍寶,對她是讓所有女人都羨慕嫉妒的好。

    「七殿下誤會了,我並沒有這個意思。」她輕聲說道,臉上的神色已恢復如初,「我只是覺得這般精彩絕倫的技藝應當是七殿下這樣驚采絕艷的人才能想得出來。」

    楚玥璃嘴角一勾,輕輕的執起映雪的手,輕聲說:「你怎就知道我家雪兒不如我?」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6 03:41 PM

     第六十一章 璃,我愛你

    一場中秋家宴,映雪大放異彩,讓所有的皇家人都見識到了她這位帝師府大小姐的驚采絕艷,也為肅王府賺足了臉面,而期間楚玥璃對她的每一個寵溺維護,亦是同樣的落在所有人眼裡,並放進了心裡,讓他們明白肅王妃不只是一個名稱一個頭銜,而是完全能夠代表肅王府的。

    這說起來簡單,似乎也該是理所當然的,然而在場的那麼許多王妃裡面,又有幾個能真的代表他們所在的王府?

    她們不過就是能管理王府內的事務,管理著自家夫君府上的那一群下人奴僕,以及女人們,而一旦走出了門外,那麼出身再尊貴,也不過是自家男人的依附物,萬事都得為夫君著想,不然就是不懂規矩不知輕重。

    甚至是府內,一切也都得以王爺夫君的意願為前提。

    就如同在幾乎所有人的眼裡,映雪將功勞歸於楚玥璃是雍容大氣的表現,但也僅此而已,而楚玥璃對她的維護關愛,卻是無上榮寵,是會讓無數女人羨慕嫉妒恨的。

    這一場中秋家宴,成全了映雪的名聲,而她也如今日出門時所決定的那樣,從中午到晚上離開皇宮的這一段時間裡,始終保持著溫婉嫻雅,純良淑德的淑女形象,尤其是讓寧貴妃等人大失所望。

    夜深,宴散,一輛輛的豪華馬車,一頂頂的富貴攆轎從皇宮們走了出來,並在宮門口分散朝著各自的方向離開。

    映雪坐在肅王府的馬車內,已徹底的拋棄了她的淑女形象,正全無半點優雅姿態的趴在那兒,一條腿高高的擱在身旁楚玥璃的腿上,埋首在柔軟的靠墊裡,不住的搖頭晃腦,歎息著:「啊啊啊啊,累死我了!」

    這裝文雅扮淑女,真不是人幹的活兒,特麼滴簡直比當年被老爺子蹂躪著訓練,各種極限運動的時候還要累啊!

    楚玥璃不禁莞爾淺笑,輕輕的為她捏捏腿,捏捏腰,再捏捏肩膀,看著她如貓兒般舒服的瞇起了眼,眼神更是越發的溫柔,低聲說道:「辛苦雪兒了。」

    她側頭斜睨著他,忽然坐起身來湊到他面前,笑嘻嘻的問道:「怎麼樣?我今天表現不錯吧?」

    他輕刮著她的臉頰,笑著說道:「這是自然,我家雪兒出馬,豈有表現不好的道理?」

    「那你覺得該怎麼表揚我才對呢?」

    她斜著眼睛,膩膩歪歪的,卻不知她這個模樣有多可愛,直看得楚玥璃心中一片悸動,眼神越發的柔和,輕喃著道:「親你一下如何?」

    本只是隨口這麼一說,其實並沒抱什麼希望,卻不想她聽了這話之後眨眨眼,然後竟真的湊了上來。

    如此驚喜,怎能錯過?

    當即便擁她入懷,摟著她的腰,托著她的腦袋,低頭就親了下去。

    正是唇齒相觸,口舌交纏的旖旎時光,卻忽聽外面正在駕車的安邑一聲輕喝之後又是一聲輕咦,然後馬車一顛,再然後就是「呼啦」的有人從外面闖了進來,「七哥七嫂,我……呃?我什麼都沒看見!」

    然後又是「呼啦」一聲,縮回去了!

    只是現在縮回去又有什麼用?楚玥璃已經惱火得想要滅口了,而映雪則正跨坐在他的腿上,俏臉微紅但卻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側頭看向剛才露了兩個腦袋的馬車外面,輕聲問道:「不知九殿下和晉王世子如此急急忙忙的攔路上前,是有何貴幹?」

    馬車外,楚玥修和楚玥軒兩人面面相覷,互相瑟縮,溜了溜眼珠子,又互相推讓了一番,這才由楚玥軒開口說道:「給七嫂拜禮了,小弟只是有點小事想要請教七嫂,如果七嫂沒空的話,小弟等明日再去府上拜訪也沒關係的。」

    誰能想到你們才剛登馬車就親熱上了呀?他們竟然還好死不死的撞了進去,真是罪過啊罪過!

    他們能來請教什麼事?無非就是那幅畫是怎麼做到的罷了。

    映雪正要回答,楚玥璃卻突然伸手摀住了她的嘴,轉頭朝馬車外陰測測的說道:「既然是有所求,自然是該親自登門請求才對。安邑,回府!」

    安邑當即應了一聲,連瞄都沒有再瞄一眼旁邊的這一位王爺加一位世子,揚起馬鞭就驅趕著馬車徑直朝肅王府的方向行走而去了,留下楚玥修和楚玥軒兩人在原地面面相覷,然後忽然推搡著怨怪了一番。

    「小軒子,這下你死定了我跟你說,竟打攪了七哥與七嫂的親熱。」

    「你也別想置身事外,要知道這最先登上馬車的人還是你呢,我才不信七哥會只把賬算在我的頭上!」

    「你怎麼能跟本王相比?這急急忙忙要來找七嫂詢問的人可是你。」

    「難道你不好奇不想知道?」

    「我當然想知道,但沒你那麼急就是了。怎麼,你想學了後拿這個去討好你的那位心上人?」

    楚玥修用扇柄戳了戳他的胸口,臉上的神情和此刻的語氣,無不帶著濃濃的揶揄之色,讓楚玥軒不禁臉色微紅,一巴掌拍開了他的摺扇,沒好氣的說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我至少還有個能追求討好的心上人,雖有些困難,但我定會讓奶奶接受了她。你就等著什麼時候皇伯父或者太后娘娘隨便挑個千金小姐指給你當王妃吧!」

    信王殿下聞言頓時色變,輕嗤了一聲,道:「你得意什麼?你那位心上人可沒有把你當心上人,也根本不稀罕晉王府世子妃的位置,你這追妻之路尚且還漫長得很呢。」

    「那也比你什麼都沒有的好!」

    「……」

    信王殿下嘴角輕抽,忽然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一勾一夾,便夾著他的脖子用力的拖了過來,說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七嫂還未必願意告訴你呢。只要七嫂不願意,七哥也就絕對不會鬆口!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三天前,七哥與七嫂的洞房花燭夜,你是跟在四哥身後鬧得最歡快的一個吧?這兩天七哥有沒有來找你算過賬?」

    此話一出,楚玥軒頓時臉色一僵,哭喪著臉說道:「這……不會吧?七哥應該不會這麼記仇才對啊,我記得他小時候可是很純善很溫柔的。」

    楚玥修看向他的眼神,頓時透露出了無限的同情加憐憫。

    這小子是從哪裡看出的七哥很純善很溫柔?況且就算真如此,他難道都沒有聽說七哥自回來之後的所作所為嗎?還有的還有,就算七哥當真很純善很溫柔,可竟然連洞房花燭夜都被你們給折騰沒了,誰還能繼續保持純善溫柔的性情呢?

    被楚玥修看得心裡直發毛,楚玥軒連甩開他的手,轉身就搖擺著離開了,口中還嘟囔著:「少在這裡危言聳聽,明日本世子就去七哥府上拜訪,那天的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厚道,但那不是有些高興過頭了嗎?只要我認錯態度好一些,七哥定還是會原諒我的。」

    說著,他就不由得面泛桃花,就好像已經看到了心上人感動於他為她製造的無上美景,正在對他投懷送抱、互訴衷情的那一幕。

    這不禁讓楚玥修深深覺得,單純真好!

    而另一邊,安邑駕著馬車轆轆遠去,馬車內,楚玥璃用力摟抱著她的腰不讓她離開,她掙了兩下也沒有再堅持,伸手摟上了他的肩膀。

    兩人額頭互抵,都沒有說話,只是在他還想親她的時候,她總側頭閃避,並不可抑制的發出幾聲嬌俏輕笑。

    「雪兒。」他不禁幽幽輕喚。

    「嗯?」她淺笑看著他,嘴角輕揚,還一點一點的觸碰著他的唇。

    他深吸一口氣,摟在她腰上的手更用力了,其中一隻更往上游離,輕輕的貼在了她的後背,啞聲說道:「你這是在勾引我。」

    在他說話的時候,嘴唇嗡動,總能觸碰到她的,可每每他想要更貼近些的時候,她就會馬上讓開,這不是在勾引他就是在折磨他。

    所以他更樂意將此理解為勾引。

    映雪淺淺的笑著,終於不再閃躲,主動的親吻了上去。

    輕輕的勾勒著他的唇形,學著他以前對她做的那樣伸出舌頭鑽進了他的口中,不停的遊走嬉戲。

    她學得認真,也勾引得他血脈憤張,本就貼在她身上的雙手貼得更緊,反被動為主動,引導著她再次的沉淪。口舌交纏,緊貼在一起的身子隔著衣服摩挲,就如同是那乾柴烈火,迅速的引燃了空氣,讓馬車內的氣溫迅速升高,到處瀰漫著旖旎之氣。

    馬車輕輕顛簸著,外面有人聲傳來,似乎已到了肅王府內。

    馬車內的兩人卻已衣衫半褪,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著躺在他身下面帶霞色的嬌俏女子,看到她露在衣服外面的肩膀上,幾粒嬌艷的草莓,眸色倏然深沉,忍不住又俯身下去……

    她抑制不住的一聲嬌吟,一雙柔嫩的小手從他的腰側拂過,撫上胸口,又環上了肩膀,略微抬起身子,緊貼在他身上,也貼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璃,我愛你。」

    這是世間最動聽的情話,楚玥璃聞言不禁渾身一震,雙手猛然收緊將她抱得更緊貼得更緊,然後就這麼抱著她忽然從馬車內破門而出,直直的朝他們的新房飛掠而去。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6 04:00 PM

     第六十二章 雪兒想當皇后嗎?

    如狂風掃過,楚玥璃抱著她飛快的回到了他們的新房,將她輕輕的放在了床上。

    身體因為激動和壓抑而有些微的顫抖,抱著她的手臂,也有點點僵硬。

    幸福來得有點突然,也讓他在幸福激動之餘,不免有些緊張。

    她窩在他懷裡,俏臉微紅,眸含春水,看著他繃緊的下巴,忽然湊過去咬了一口,輕笑著挑逗道:「你行不行啊?」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被她質疑他的能力了。

    七殿下頓時眉梢輕佻,鳳眸微瞇,眼中那點點的火光,攝人心魄、勾魂奪目。

    俯身,將她限制在兩臂之間,低頭,輕咬著她的唇,吻過她的臉頰,落到了她粉嫩可愛的耳垂上,低聲說道:「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映雪不由得嘴角一僵,環在他肩膀上的手,手心裡忽然滲出了一層膩膩的汗水。

    好的麼,她自己也不過是在強自鎮定,故作冷靜而已。

    心跳在加速,呼吸越發的急促,俏臉發燙,連帶著整個身子都緩緩的泛起了粉色,他的手,他的親吻,似乎帶著一陣陣的電流,所過之處,帶起她的一片戰慄,細碎的呻吟終於抑制不住的從誘人粉唇中流溢而出。

    這是最誘情的音符,引誘得楚玥璃喘息聲越發粗重,隱約中似乎有一道火焰,轟然跳躍著怒漲,直要將兩人都燃燒殆盡才罷休。

    伴隨著一聲疼痛的嬌吟和壓抑的悶哼,一室的春情燃燒,無限的旖旎,無盡的纏綿。

    在這中秋佳節團圓月的映照下,肅王殿下終於補回了他被毀的洞房花燭夜,甚至比成親的那天還要更加的心靈相貼。

    此刻,無人賞月,只有呼吸相纏,抵死纏綿,輕軟的嬌吟響起,連天上的月兒都羞得躲進了雲層之中,卻又好奇的探出點點,羞怯的看著下方那輕紗之內的春光旖旎。

    許久之後,那如水波般蕩漾的輕紗才平息了下來,映雪已沉沉睡去,楚玥璃卻如一隻饜足的狐狸,看著懷裡的人兒,全無半點睡意。

    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又親親她的臉頰,再親親小嘴,臉上的笑意蕩漾,賤兮兮的怎麼止也止不住,直到睡夢中的映雪皺起了秀眉,不滿的嚶嚀了聲,他才稍微收斂一點,安靜的抱著她不再去吵她。

    次日,映雪醒過來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光溜溜白花花的肉,在光照下,似乎還有點絨絨的,貼在臉上,溫溫的暖暖的硬硬的但是卻又頗具有彈性的感覺,以及就在她眼前的一粒茱萸。

    瞬間,昨晚上的各種少兒不宜的鏡頭全部湧進了腦海,她的臉「轟」的一聲,燃燒了起來,不過很快就又一點點退下,還張嘴在他胸前咬了一口。

    環在她腰上的手一緊,隨後映雪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再安靜下來的時候,兩人的體位就調換了一下,他俯身在她上方,笑得很不懷好意。

    「雪兒,這是在勾引我嗎?」

    此刻的他,嘴角含笑,劍眉輕揚,鳳眸深深,看起來有著說不出的性感誘人,讓映雪不由得呼吸一窒,然後便毫不客氣的伸手換上了他的肩膀,淺笑著,拋了個媚眼,柔膩的說道:「璃哥哥,你昨晚弄得人家好痛哦,現在還痛。」

    這般勾人的姿態,楚玥璃頓時只覺得下腹一緊,那某個部位已經蠢蠢欲動,可看著她略有些凝結的秀眉,又想到她昨晚也是第一次,他哪裡還能再下得了手?

    不禁低頭,狠狠的在她唇上親了一口,聲音沙啞的歎息著說道:「你這個妖精!」

    這不是故意折磨他嗎?

    映雪嬉笑兩聲,俏臉上悄然泛起了點點紅暈,也不再繼續逗弄他,只是貼著他磨蹭了兩下,微微半合了眼瞼,軟軟說道:「我想洗澡。」

    他依依不捨的放開她,穿上了衣衫後開門向一早就守在外面的人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很快就有丫鬟抬著浴桶走了進來,身後還有捧著熱水的。

    這些丫鬟早就已經等候多時,水都重新燒了好幾回了,只是楚玥璃知道她一向警覺,不想吵醒了她,所以才一直到現在才讓人將準備好的都送了進來。

    溫熱的水倒了滿滿一桶,上面還灑了晶瑩的花瓣,丫鬟們準備好之後就馬上又退了出去,而楚玥璃則走回到床前,輕柔的將她抱起,放進了溫水之中。

    緩緩沉浸到溫水之中,映雪不由得輕歎了一聲,將身子沉在水裡,任溫水輕輕撫慰。

    楚玥璃站在旁邊,很有些蠢蠢欲動、躍躍欲試,頓時讓映雪心生警惕,伸手探出了水面,指著他沒好氣的說道:「你想做什麼?」

    他嘴角輕勾、眉目蕩漾,笑得那叫一個風情萬種,俯身朝她湊近了些,輕聲說道:「不如我們一起洗吧。」

    「不要!」她想都沒想的斷然拒絕,剛才故意挑逗他是一回事,但現在要跟他洗鴛鴦浴可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有些受傷,就那麼幽幽的充滿著怨念的看著她,手,輕輕撩撥著浮在水面的花瓣,繼續不死心的說道:「那我幫你清洗?」

    映雪的臉又黑了黑,只覺得頭頂有一大片烏鴉高叫著呼嘯而過。

    似乎是得知了主子已起來,門外有安宇的聲音響起:「主子,九殿下和晉王府的世子一大早就來了,逛了一圈的王府,此刻正在前面喝茶呢,不知主子什麼時候能與他們見上一面。」

    何止是逛了一圈王府啊!

    那兩位爺進了肅王府之後,首先就是興致勃勃的將王府好一通觀賞,晉王世子也就罷了,可安宇實在是想不明白,早就把這裡熟悉得比他自己的王府還要清楚的九殿下為什麼竟然還能逛得那麼興致勃勃?

    之後,他們爬上樹掏了一個鳥巢,掘地搗毀了一個蟻窩,在水池邊弄死了兩條錦鯉,跟丫鬟們一起收集了幾杯晨露之後又不知從哪裡抓來了幾隻秋蟬,他們的所過之處,那就猶如是狂風過境啊,完全想不明白他們這一大早就到肅王府裡,究竟是幹什麼來的。

    此刻已經日上三竿,晉王世子雖催促詢問了幾次,但似乎也並沒有很急急忙忙的要見主子的意思,反而是跟九殿下兩個人在前院,就著今晨剛收集的晨露,細細品茗了起來。

    聽著安宇細細的將那兩位爺到了肅王府之後所作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房內卻只有一片安靜,良久,忽聽映雪「撲哧」的笑出了聲來。

    怎麼以前竟沒發現那晉王府世子與楚玥修倒是十分的搭配,湊在一起還能做這麼多童心未泯的事情。

    楚玥璃卻是眉梢輕佻,眸色深深,只覺得這兩個人怎麼總是出現得這麼不合時宜呢?

    於是他果斷的不理會,渾然無事般的拿過了放在旁邊的柔巾,無視她略微抗議的為她仔細擦拭起了身子,期間自免不了各種吃豆腐。

    等他們兩人都收拾妥當,又慢悠悠的享用了早膳,已是足足一個多時辰之後了,肅王殿下也才終於攜著她走出了門外,施施然的朝前院走去。

    那兩位倒是等得沒有一點不耐煩,晉王世子是覺得昨天晚上打擾了七哥七嫂的親熱有些不好意思,也或許是因為覺得八月十二那天,一手摧毀了七哥的洞房花燭夜很是過意不去,所以現在雖急急的想要得到解惑,可等上這麼半個上午也無所謂。

    至於楚玥修,他就更無所謂了!

    天知道因為七哥至今沒有再提起他成親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的這顆心啊,是有多惴惴。昨天又不小心擾了七哥的好事,想到當時七哥看他的那個眼神,以及之後的那個語氣,他就忍不住的到現在還覺得脊背一陣陣發涼,要不是楚玥軒硬要拉著他一起,他今天才不來肅王府呢!

    (話說,信王殿下您脊背發著涼,還能玩兒得那麼歡呀?)

    楚玥璃和映雪來到前院的時候,他們正相對坐在花廳裡,在對弈!

    咦咦?是看錯了嗎?還是先前安宇的稟報有誤?

    映雪看著那兩人挑了挑眉,她還以為出來會看到類似鬥蛐蛐的場景呢。

    那兩人也馬上就發現了楚玥璃和映雪的身影,忙就放下手中的棋子,站了起來拱手行禮道:「七哥,七嫂。」

    映雪還禮,楚玥璃則直接牽著她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看著眼前這兩個笑得異常燦爛的傢夥,沉吟著說道:「聽說你們今兒一早就到這裡來了,嗯,有什麼事嗎?」

    楚玥修眨眨眼,說道:「是小軒子硬拉著我來的,我也不知道有什麼事。」

    楚玥軒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回到楚玥璃身上的時候,卻又瞬間恢復無辜的模樣,同樣眨眨眼,說道:「七哥,小弟是特意前來請教七嫂一件事的,剛才到的時候聽說你們還未起身,就不敢打攪,靜候七哥七嫂起來呢。」

    「靜候?」

    楚玥璃對這兩個字表示出了嚴重的懷疑,這一重複,也惹得兩人眼珠直轉,終還是世子爺稍微純良了些,對楚玥璃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年前,並且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嘿嘿,七哥,我們這不是無聊嗎?而且我也是第一次來肅王府,自然是想要好好逛上一逛,又正巧九哥也在,就讓他這個熟悉的帶著我逛了一圈。」

    「哦?你這是第一次來肅王府?」

    「呃?」世子爺頓時冷汗,怎麼突然覺得七哥的笑容那麼的詭異森冷呢?

    摸了摸鼻子,訕訕的說道:「這個……上次來那不是匆匆來又匆匆去的嗎?而且大晚上烏漆抹黑的,連肅王府長的什麼樣子都沒有看清楚呢。」

    「那麼來去匆匆,可真是本王有失待客之道了。」

    「不不不,七哥言重了,分明是小弟不知好歹,一時高興過了頭,打攪了七哥才是。」

    「這娶妻的又不是你,你有什麼好高興的?」

    「我這不是為七哥高興嗎?想著與七哥分別已久,你回來後也沒有能好好的聚上一聚,小弟就想著趁鬧洞房的時候跟七哥聊聊也是不錯的,還能順便恭賀,這一時高興過了頭,就有些失了分寸。」

    說著,他還抬頭瞄了眼映雪,心裡暗暗嘀咕,還是七哥有眼光啊,這蒙了塵,騙過了幾乎所有人的明珠,都能被他給找出來,還那麼乾脆俐落的娶回了府中!

    旁邊,楚玥修暗搓搓的斜睨著他,沒想到這小子還挺會說話的嘛,話說,他身上的那股子蠻橫勁都跑哪去了呀?

    失望,真失望,還以為今天能見到七哥狂虐小軒子的一場好戲,按這麼個情況看來,好像有點困難了呀。

    小軒子今日態度這麼良好,就算七哥尚且有氣,也定會稍微手下留情點的。

    九殿下好像又忘記了,他尚且還有欠賬在他七哥的心裡記著呢。

    楚玥璃的視線不著痕跡的從楚玥修身上掃過,似乎在想著什麼,然後他聽到旁邊他家雪兒忽然開了口,「世子,你說今天是來請教我一件事的,不知是什麼事?」

    「七嫂,您直呼我名字就好,這世子世子的,多見外啊。」他笑瞇瞇的說道,配上他那略有幾分圓潤的娃娃臉,怎麼看怎麼親切,怎麼看怎麼可愛,實難想像他在外面有多麼紈褲和蠻橫。

    映雪其實對他真的一點都不陌生,所以看到他這一副親善純良的模樣,也沒半點心緒波動,只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套了,就像九弟一樣,叫你小軒子吧。」

    楚玥軒頓時嘴角一抽,好想問一句,你是七哥的王妃,幹什麼要像九哥一樣的稱呼本世子?

    可七哥在場,他又有求於人,所以只好,忍了!

    而且,他也算是見識過映雪彪悍一面的人,又有七哥對她寵溺無度,他倒也不敢對她不客氣。

    「你是不是想知道昨晚的那幅畫,是怎麼作出來的?」

    突然聽到這麼一句,楚玥軒頓時就什麼不痛快都沒有了,連連點頭,臉上的笑容啊,比剛才可是要燦爛多了。

    映雪也跟著微笑,眼底深藏著一絲戲謔,說道:「這倒也不是什麼不能告知於人的事情。」看到他眼睛一亮,她接著又說道,「可是我又實在是好奇,你又不是個姑娘家,怎麼會想知道這種事情的呢?難道,莫非是想要去討哪位姑娘的歡心?」

    楚玥軒嘴角又是一抽,心裡就是好一陣誹謗,就在楚玥修眼睛一亮以為他要口出狂言的時候,他卻又笑瞇瞇的說道:「七嫂這說的是哪裡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那般讓人入墜夢境的美景,又怎麼會只有女子喜歡而已?你沒看到昨晚上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七嫂你製造的美景給驚呆了嗎?」

    「這麼說來,你是沒有什麼心上人咯?」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若是真有心上人,現在又哪裡還會形單影隻的?」

    這話出口之後,他就忽然發現七嫂看他的眼神,對著他的笑容之中,透出了幾分詭異的顏色,讓他不由得心中一涼,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可之後,她卻沒有再跟他說什麼,而是側頭在七哥的耳邊輕聲說起了悄悄話,他不動聲色的伸長了耳朵,但可惜什麼都沒有聽見。

    他只是看到七哥聽著七嫂的悄悄話,輕點了點頭,然後掀起眼瞼,很溫柔的看了他一眼。

    他不由得渾身一激靈,一股冷氣就這麼順著經脈骨骼蔓延了開來,眼前這在他的心裡,一向都溫柔親切的七哥,也不知為何,變得有那麼些陰森森的。

    用力的把眼睛眨啊眨,似想要將他的心情通過腦電波傳遞到七哥那裡去。

    七哥七哥,你想要幹什麼?咱雖不是親兄弟,但也一向都勝似親兄弟的啊,你可千萬別被個女人給蠱惑了,要知道兄弟如手足啊女人如衣服!

    他家七哥顯然是將他的腦電波給遮罩了,所以沒有能夠接收到,反而是任由著自家女人對他各種蠱惑,輕握著她的柔荑,側耳傾聽,含笑點頭。

    然後,在世子爺各種忐忑下,他終於稍微坐直了點,笑看著他說道:「你七嫂說了,將作畫的方法教給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答應知道了後就只能是你自己一個人知道,不得再告訴別的任何人。聽清楚了,是任何人!」

    哎?只是這樣?

    世子爺一愣之後,連忙點頭,道:「這是自然,七哥七嫂能告訴我就已經是感激不盡,又怎麼還能將這事兒去到處亂說?」

    半個時辰後,世子爺興沖沖心滿意足的走了,徹底將被他死拉著一起來的九殿下給忘記在了肅王府內。

    看著他就這麼匆匆離去,九殿下不禁凝眉皺眉再挑眉,忽而朝楚玥璃和映雪拱手說道:「似乎沒什麼事了,那本王也告辭了。」

    說著,轉身就要離開,然而腳步才剛邁動,身後便傳來了一個天籟般的嗓音:「九殿下,你就這麼輕易的走了?」

    楚玥修聞言一僵,側過轉過身來,笑著說道:「我本來也是被小軒子硬拉著來的,現在他都自己離開了,自然也就沒我的什麼事了。」

    轉過身的時候,他看到,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七嫂就已經挪移了位置,從原先的椅子轉移到了七哥的腿上,雙手環繞在七哥的肩膀上,撅著嘴似乎在輕聲的說著些什麼。

    唔,好像是在……撒嬌?

    九殿下頓時滿臉黑線,他們這是把他當透明的了?我說你們,能不能稍微考慮一下本王的感受?

    沒有接收到來自信王殿下的絲毫怨念,七殿下伸手摟著寶貝雪兒,為她輕輕揉著腰,目光卻輕飄飄的落到了弟弟的身上,道:「沒有能看到好戲,是不是很失望?」

    眼珠斜瞟,「嘩」的一聲打開摺扇遮住了半邊臉,只露出一雙彎彎的眼睛,笑著說道:「七哥果然是最瞭解我的,不過我相信,現在跟著小軒子去,也一樣能看到好戲。」

    「這樣是看不到的。」這次說話的,是在楚玥璃懷裡的某人,眉眼輕佻,笑得很不懷好意。

    楚玥修頓時心頭一跳,「難道你們剛才給他的方法沒問題?」

    「你這是在開玩笑嗎?這種事關信譽的錯誤我可從來都不會犯,那個方法絕對沒問題,除非是他自己操作不當。」

    於是這下,楚玥修疑惑了。

    楚玥璃扳回她的腦袋,不然她跟楚玥修那麼的「深情對視」,透過她的頭頂看過去,說道:「老九,你現在還是先別回去了,我想起有點賬似乎還沒跟你算清楚。」

    楚玥修頓時一個趔趄,轉身就要跑。

    然而腳才邁出了幾步,他就又停了下來,轉頭就看到七哥依然好好的坐在那兒紋絲不動,只是笑得越發溫柔了。

    心臟抽搐啊抽搐,信王殿下終於不再企圖做無謂的掙紮,咬牙說道:「七哥,你想怎樣?」

    將下巴擱在映雪的頭頂,手依然為她輕輕的揉著腰,眼睛卻看著楚玥修說道:「父皇似乎有意要將駐紮在京城外百里處的龍騰軍交給我,你替我去吧。」

    「啪」的一聲,摺扇滑落了地面,信王殿下卻渾然不覺,只是瞪大了眼睛盯著楚玥璃,半餉狠狠的倒吸了一口冷氣,當即蹦躂著說道:「七哥,你開什麼玩笑?」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楚玥修卻不管,只顧著連連搖頭,說道:「七哥,你別亂來,你又不是知道龍騰軍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我若真去了,指不定連骨頭渣子都找不回來一點。」

    「放心,我會給你安排些侍衛。況且你好歹也是皇子,他們再囂張,也不敢把一位皇子給挫骨揚灰了。」

    他依然連連搖頭,說道:「七哥,咱雖不是同一個娘生的,但也是親兄弟啊,我一向對你敬重有加,不敢有絲毫二心,你可不能這麼心狠手辣的害我。」

    這話說的……

    楚玥璃不禁輕笑出聲,溫柔的看著他那驚懼的模樣,笑著說道:「不過是讓你去過個場而已,不用你做其他的事情。」

    「你這分明是狹私報復!」

    「嗯?你說什麼?」

    「沒!我什麼都沒說!不過七哥,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只是去過個場而已,其他的什麼都不用做。」

    「你就算想做,也做不了什麼啊。」

    楚玥修頓時嘴角一抽,無盡幽怨的看了楚玥璃一眼,這才懨懨的離開,那樣子,真是說不出的可憐。

    花廳內,只剩下了夫妻而已,映雪窩在他的懷裡,此刻才問道:「龍騰軍?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她一向不關心朝中之事,不知道也正常。

    況且龍騰軍身負守衛天守城的職責,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就連一般的官員,也只是聽說有這麼一支軍隊,卻從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楚玥璃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才說道:「十萬龍騰軍,自大宛帝國開國以來,就身負著守衛天守城的責任,是帝國最重要最精銳的軍團之一,向來只聽從皇上的調遣。」

    映雪「唰」的一聲就坐直了身子,身上的疼痛也不顧了,只皺眉說道:「那父皇把這麼一支軍隊給你,是什麼意思?」

    他捏了下她的臉,又將她給摟抱了回去,說道:「父皇國事繁忙,自然不可能親自統帥這支軍隊,而是會選一個信得過的人,替他掌管虎符。而且那虎符與一般的虎符並不相同,在龍騰軍團內,那虎符比聖旨還大。」

    聽到這兒,映雪頓時眉頭又皺了起來,說道:「你確定你剛才沒說錯?這真是只聽從皇上調遣的軍隊?」

    他卻只是刮了下她的鼻子,但笑不語。

    他家雪兒就是聰明,即便是面對毫無興趣的東西,她也能一語中的。

    這龍騰軍建立最初,確實是如他說的那樣沒錯,那虎符也是嚴格掌控在當朝皇上的手中,從不外落。可到現在都已經過去幾百年了,有很多事情都是會發生改變的。

    他輕輕揉著她的腰,又捏捏她的腿,忽然低頭輕聲問道:「雪兒,你想不想當皇后?」

    「不想!」她頭都不抬一下。

    開玩笑,現在嫁給個王爺她就已經覺得很麻煩了,還當皇后?

    他輕笑了一聲,又親親她的臉,說道:「既然雪兒不想當,那就不當了吧。」

    說得好輕鬆呀,簡直比人家夫妻討論要不要買顆糖還輕鬆。

    映雪眼珠子往上,瞥了他兩眼,也不知想了些什麼,忽然整個身子都膩歪進了他的懷裡,磨蹭著,抬起腦袋笑嘻嘻的說道:「昨日中秋我們要進宮去參加宮宴,今天十六,月亮比十五還要圓呢,我們去找白芍他們吧。」

    「好。」

    雪兒有令,他自然要唯命是從的。

    而且,晚上還有一齣戲呢。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6 04:12 PM

     第六十三章 西北戰報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這是有科學依據的。

    城西,當初安置過楚玥璃主僕幾人的那個小院內,映雪,楚玥璃,紫筠和風吟四個人圍坐在院子裡的石桌邊上,有滿滿一桌子的精緻佳餚,有上好的美酒,還有天上的圓月與地上的美人,實乃是人間仙境!

    映雪張開,頓時就有剝了皮的葡萄餵進口中,她輕輕嚼了嚼,然後鼓囊著腮幫子問道:「小芍怎麼還不來?」

    楚玥璃又餵進了一粒葡萄,才笑著說道:「可能是被什麼事耽擱了吧。」

    對面,紫筠睨了這邊兩眼,酸溜溜的說道:「你們兩個能不能別當著我們的面親親我我的?好歹考慮下我們這些旁人的感受啊。」

    「我不介意你當著我的面前跟風吟去親親我我的啊。」映雪當即反唇相譏,並在同時,楚玥璃也笑盈盈的說了一句:「我也不介意。」

    紫筠臉一黑,旁邊始終悶聲不響的風吟手一頓,緩緩的放下了杯子,然後也沒見他做什麼,就是突然的那麼降低了存在感,於是紫筠的臉色更難看了。

    輕哼一聲,隨手抓起石桌上的一個蘋果,直接朝楚玥璃砸了過去。

    捨不得砸壞了小雪兒那張讓她愛極了的漂亮臉蛋,但楚玥璃的臉,她可是一點都不心疼。

    伸手接住,放下,又餵了雪兒她最愛的葡萄,這才慢悠悠的說道:「你這是惱羞成怒。」

    映雪在旁邊嬉笑,全然沒半點想要規勸一下的意思,反倒將目光對準了風吟,托著下巴說道:「風吟,你這樣悶聲不響,好像遊離在塵世之外,周圍的一切都與你沒有關係的模樣,可是不好的,當心以後都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你。」

    風吟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又飛快低頭,越發的縮進了陰影裡面。

    映雪恍若無覺,視若無睹,稍微的遠離楚玥璃一點,湊到了座位另一邊的風吟面前,繼續托著下巴說道:「風吟,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你倒是說說看,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我就算是搶,也定給你去搶來!」

    此話一出,她就馬上接收到了對面紫筠幽怨的眼神,不過她同樣的恍若無覺,只是眼巴巴的看著風吟,就等他的回答呢。

    卻見風吟又朝陰影裡縮進去了一點,實在躲不開映雪的目光了,這才終於幽幽開了口,道:「不勞大小姐費心。」

    「我不給你費心,還能有誰來費這個心思?咱好歹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出嫁那天,還是你抱我上的花轎呢,我自然也是不能委屈了你。你就說說唄,喜歡什麼樣的姑娘,也好讓我找起來有個目標不是?或者,你想要老爺子來給你費這個心?他可是會直接隨便指個人給你的哦,定不會管是圓是扁,是美還是醜的。」

    「嗯哼!」對面,紫筠忽然好像嗓子不舒服,哼唧著,眼睛卻死死的盯著映雪。

    映雪直接就飛過去一個白眼。

    臭丫頭,你自己沒本事,搞不定咱家風吟,這麼多年了都沒有把人弄上手,還不許本王妃關心關心他,給他覓幾個姑娘來啊?

    你是我姐妹,那風吟也是我兄長啊,我可不會做厚此薄彼的事情,或者要不,給你也去找幾個長相或者氣質與咱家風吟有幾分相似的小相公來?

    映雪如此惡劣的想著,就又朝風吟湊過去了些,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一瞬間,她感覺到風吟渾身都抖了兩下,就好像突然炸了毛,並且身子不動聲色的挪移,越發的朝陰影裡縮去。

    映雪不由得就樂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握成爪收縮用力,又將他給扯了回來,眼中盈盈笑意,臉上卻佈滿了楚楚,說道:「風吟你這是做什麼呢?就好像我會把你怎麼了似的。我這可是關心你。」

    他扭了扭身子,企圖將抓在他肩膀上的那只爪子扭開,又是同樣的那一句:「不勞大小姐費心。」

    這可真讓她傷心啊!

    楚玥璃坐在旁邊,含笑靜看著,再一次聽到這句話,也忽然開了口,道:「那不如我為風吟挑個好姑娘如何?就是不知你喜歡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

    石桌下,紫筠伸出了腳,狠狠的朝楚玥璃的方向踢了過去。

    利用巧勁,輕易的將紫筠的攻擊化解,他又繼續對風吟說道:「還是說,你有什麼為難的?我們都是從小一起長大,比別人親的兄弟姐妹還要親,不管是什麼樣的事情,只要你說出來,我們都會幫你的。」

    「這個別人,該不會就是你吧?」紫筠突然開了口,哼唧著笑得咬牙切齒。

    可不就是嘛?楚玥璃身為皇子,身處在那個淩亂的地方,他的那些兄弟姐妹,有幾個是真有親情的?

    楚玥璃輕笑一聲,轉頭看了過去,道:「紫筠這莫非是吃醋了?」

    看著紫筠臉色一變,他卻不給她反應的時間,當即又接著說道:「也對,我們都只顧著問風吟,竟將紫筠你給忘記了。說起來,你比雪兒還要大一歲,若是再不嫁出去,可就要變成沒人要的老姑娘了。」

    紫筠抽了抽嘴角,又怨念的看了風吟一眼,然後輕哼一聲低頭,猶自吃起了月餅,風吟也不顧映雪的拉扯,越發的縮進了陰影裡面。

    映雪不禁轉頭,與楚玥璃對視了一眼,然後微微的撅起了小嘴。

    小院一時間變得有些安靜,遊蕩著幾分異樣的氣氛,映雪就著楚玥璃的手咬了口月餅,腮幫子鼓囊著抬眼看天上的月亮,然後她看到有個黑影,正從月亮上而來。

    眨了眨眼,那個黑影就離得近了些,再一眨眼,已經近在咫尺。

    頭髮花白,卻滿面紅光,尤其一雙眼睛粲然生輝,全然不像是長在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臉上。一身普通的灰衣,一雙陳舊的布鞋,亂髮飛揚,卻竟有幾分道骨仙風的味道。

    「外公,你還沒離開京城呀?」映雪眨巴著眼,看著突然就站在了她眼前的老人,笑嘻嘻的問道。

    一個爆栗忽然就落到了她的頭上,老爺子身子一轉就擠到了映雪和楚玥璃的中間,竟是硬生生的想要將兩人隔開,隨手抓過一個月餅就咬了口,頓時巨大的一個月餅只剩下了三分之一。

    「你就這麼想外公離開?」

    「這不是你自己說要離開的嗎?我不過就是隨口問問而已,你做什麼打人?」她捧著頭頂,不滿的嘟囔道。

    被擠到了旁邊的楚玥璃已從老爺子身後繞過,轉而擠進了映雪和風吟之間,對老爺子那自是敢怒不敢言的,只能摟著親親娘子,為她輕揉被敲的腦袋,說道:「痛不痛?我給你揉揉。」

    老爺子當即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又轉而對映雪說道:「知道外公要離開京城了,你也不知道要來送一送?」

    自映雪和楚玥璃成親之後,老爺子就好像有點越來越看楚玥璃不順眼了,甚至是敵視。

    楚玥璃才不跟他計較呢,不說老爺子是他家雪兒的外公,還是對他有教導之恩的老師,又是帝師,連父皇見了他都得行個禮這些,就說老爺子為何才會敵視他這一點,他就心裡暗樂著呢,權當老爺子這是在嫉妒他。

    在楚玥璃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映雪懶懶的倚靠著,對自家外公不滿的說道:「你不是說要悄悄的離開京城,絕不能讓父皇知道嗎?這讓我怎麼去送你?」

    「你就不能悄悄的來送我一程?」

    映雪當即膩歪了嘴角,哼唧著說道:「我堂堂肅王妃,豈能做出如此偷偷摸摸的事情?」

    「砰」的一聲,她的腦袋頓時又吃了顆爆栗子,幸好有楚玥璃護著,稍微偏了些力道,不然定是要腦震盪了呀!

    於是映雪立馬就怒了,張開爪子就在空氣中撓了幾下,怒道:「就算你是我外公,但是竟敢毆打本王妃,你該當何罪?」

    老爺子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那斜睨過來的眼神啊,怎麼看都覺得透著一股子的輕蔑和鄙視,又吞下一個月餅,才摸著鬍子說道:「要是惹老夫不痛快了,連皇帝都打,你個臭丫頭不尊長輩,還敢威脅你外公我?」

    楚玥璃在旁邊抽了抽嘴角,又將張牙舞爪的人兒給重新拉了回來,輕輕的為她揉著腦袋。

    這個時候,他也只能做這點事而已了,不然就是怎麼說怎麼錯,怎麼做怎麼不對啊。

    映雪哼哼了兩聲,撇著腦袋說道:「要走就快走,唧唧歪歪的你是女人還是小孩子啊?」

    旁邊,看戲看到現在的紫筠終於開了口,「老爺子,你又要走了?」

    老爺子摸著鬍子點點頭,又是歎息著說道:「還是紫筠丫頭好啊,知道關心下老夫,不像某個白眼狼,還虧得是老夫的外孫女呢!」

    「紫筠只是隨口問問你而已,你有什麼好得瑟的?」映雪輕哼了一聲,然後忽然站了起來,拉著老爺子的袖子就要轉身往外走,嘴上,「快走吧走吧,再不走可就又要天亮了。」

    紫筠的嘴角抽啊抽,楚玥璃倒是微笑著一臉尋常,還站起來跟在映雪的身後走了出去,至於風吟,哦,請忽視他就可以了。

    老爺子也不惱,只是轉頭四顧,問道:「小芍呢?怎麼不見她人影?」

    「那我們先去找小芍,讓她來一起送你吧。」

    映雪話落就停下了腳步,卻是轉頭看向了楚玥璃。

    眾人還在疑惑不解,楚玥璃就已經微笑著到前面去帶路了,隨著這一路走去,幾人的臉色各異,老爺子已眉頭連皺,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一路來都有記號?小芍做什麼去了?」

    「到了你不就知道了?」映雪膩歪著嘴角,笑得極其邪惡,極其不懷好意。

    紫筠當即抖了下身子,然後眼睛一點點發亮,臉上出現了一種叫興致盎然的光芒,連腳步都不由得加快了許多。

    他們甚至是換上了馬,一路出了天守城,除了映雪和楚玥璃兩人,其他三個都是摸不著頭腦,但誰也沒有再多問。

    這裡已經是有些偏僻,這大晚上的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不過這附近有一個湖,非常的幽靜。

    而遠遠的,能看到一些亮光,也不知是什麼發出來的,似乎帶著幾分迷幻。

    一步踏出,他們就來到了湖邊開闊地,頓時,就仿若置身夢境。

    天上的月光皎潔,照耀得一池湖水波光粼粼,而在湖邊,青草地上已積了點點露珠,月光下散發著清冷的柔光,還帶著沁人心脾的青草氣味。

    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都不是讓人仿若置身夢境的關鍵。

    因為此刻,就在那湖邊草地上,有被月光映射得五彩斑斕的蝴蝶,閃爍著點點星光,朝月亮的方向翩翩飛去。

    下方,一紫衣女子抬頭仰望,追尋著彩蝶的痕跡,如夢似幻。

    旁邊,還有一個娃娃臉公子,卻不去追尋彩蝶的痕跡,反而側頭,脈脈的注視著身側的女子。

    忽然,他們好像聽到了什麼,連忙轉身就看到有幾個身影從灌木叢中鑽了出來,正朝他們這邊走過來。

    「什麼人?」他冷喝一聲,下意識的踏前一步將身側女子給擋在了身後。

    「我們來得可真不是時候,看吧,多麼好的氣氛,就這樣被我們給生生的打破了呀?」

    忽有聲音從對面那些人中傳來,讓他愣了下,女人?

    他沒有看到他身後的女子在聽到那個聲音後,臉上飛快的閃過一絲侷促和羞赧,然後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朝來人問道:「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男子一愣,側頭看向她,問道:「你認識嗎?」

    這個時候,人已經走到近前,都能在月光下看到他們的臉,他的視線一掃而過,當即整個人都蹦躂了起來,驚道:「七哥七嫂?你……你們怎麼……呃,帝師大人?」

    人卻不理他,映雪更是直接蹦躂進了彩蝶堆裡,笑瞇瞇的對楚玥璃說道:「昨日是我們給別人表演,今天竟也好好的欣賞了一回。」

    看著她笑靨如花,還有什麼是比這更能讓他滿足的呢?

    楚玥璃看著她,滿臉寵溺,說道:「定是小軒知道我們要來這裡,所以就提前準備好了。」

    聽到這話,楚玥軒差點就當場哭出聲來,連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卻見她驚喜的上前,走到了帝師大人身邊,親切的拉著他說道:「老爺子,您怎麼也來了?」

    眼前的這番景象,終於是讓楚玥軒的腦袋有點不夠用了。

    唉唉?這是怎麼回事?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張臉,一張千嬌百媚,美艷不可方物的臉,在他的眼前一瞬間放大,又慢慢的縮小,看著他的那個眼神哦,怎麼這麼的讓他心底發毛呢?

    還有,這張臉他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晉王府的世子爺,你怎麼會在這裡的?而且竟然還是跟我家小芍在一起。」

    紫筠嬌嬌俏俏的問道,就是這個神態語氣,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在楚玥軒的頭頂轟然炸響,讓他不禁嘴唇抖了抖,緩緩的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

    「世子爺認識奴家嗎?」紫筠輕眨著眼睛,作期待羞澀狀。

    所有認識她的人,有九成九以上是逛過芸香樓的。

    隨著紫筠的這個問題出口,楚玥軒忽然看到正在帝師大人身旁的白芍,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頓時讓他一個激靈,連剛還有些暈乎乎的腦袋也清醒了幾分。

    而這個時候,他又聽到身後的映雪說道:「小芍,你怎麼會在這裡的?難道是一早就知道我們要來這兒,所以就先到此等候了?」

    「嗯。」白芍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

    楚玥軒還來不及失望,就又聽映雪說道:「小軒子,你又怎麼會在這裡的?而且竟然還在這裡放蝴蝶。」

    轉身看著映雪,背後還有來自白芍的兩道灼熱視線,楚玥軒忽抓耳撓腮的,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七哥,卻見七哥壓根就連眼角的餘光都沒瞄他一眼,只是專注的看著他家王妃。

    微微側頭,又看向了白芍,那眼神,似乎在說「我說了哦我說了哦。」

    白芍眼珠一瞥,世子爺頓時「唰」的一聲渾身激靈靈,抽搐著嘴角,乾脆就閉嘴什麼話都不說了。

    彩蝶已經消散在空中,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給整片大地都籠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紗,泛著點點的清冷。

    白芍輕輕蹙起了秀眉,有些不捨的看著老爺子,說道:「老爺子,您又要走了?這才剛回來沒幾天呢。」

    楚玥軒豎起了耳朵,儘管心裡還有許多的疑問,但這句話也同樣的讓他驚訝。

    什麼意思?帝師大人要走了?走去哪裡?離開京城還是其他的什麼?

    他雖是個紈褲,但身在皇家,那麼一點基本的敏感還是有的。

    老爺子拍了拍白芍的腦袋,然後不知為何,竟走到了楚玥軒的面前,摸著鬍子道:「你就是晉王府的那小子吧?」

    「見過帝師大人,正是。」他可不敢對這位老人家無禮,且不說他的身份之高貴,但是他讓小芍這麼尊敬,他就要好好表現才是。

    得到答覆,老爺子點了點頭,然後直接伸手抓上了他的肩膀,一步就到了十丈之外。

    就著月光從這裡看過去,能看到老爺子將他帶到那裡之後似乎在說些什麼,他則始終微躬著身,姿態謙遜,不時還點點頭,拱拱手,好像在回答著什麼。

    這邊五人面面相覷,然後齊齊的將目光對準了白芍,那眼神,可曖昧了!

    很快,兩人就又走了回來,老爺子走在前頭,楚玥軒像個小廝似的跟在後頭,不過那臉上的神情卻似乎相當愉悅。

    「好了,你們都回去吧,既然現在就已經踏出了京城之外,我也懶得再踏入進去。你們快回去,再不久,就要關城門了。」

    聽他這麼一說,幾人頓時又都安靜了下來,就連映雪也輕抿了抿嘴唇,眼中飛快的劃過一抹不捨。

    雖然剛才還渾不在意的,一臉嫌惡的,可這畢竟是她外公,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更重要的,還是他是那個教導了她多年的人,多年不見,這才剛見了幾次面,他就又要離開了。

    楚玥璃握緊了她的手,然後朝老爺子說道:「既然如此,那老爺子此去一路順風,隨時歡迎您再回來。」

    點了點頭,視線從眼前的這幾個人身上一一掃過,著重在映雪和楚玥璃的身上多停留了會兒,然後卻也沒有再說什麼,直接伸手到嘴邊,打了個呼嘯,就聽遠處傳來一聲馬嘶,一匹紅棕色的馬兒就從灌木叢內竄了出來。

    飛身上馬,扯著韁繩調轉馬頭,乾脆俐落的就這麼策馬遠去。

    遠去的馬背上,老爺子忽然輕咦了一聲,隨手一摸就在馬鞍旁的袋子裡摸出了一疊……銀票。

    他一愣,然後忽然暢快的大笑起來,遠遠的傳遞了出去。

    而在那湖邊,六人目送著老爺子策馬竄進樹林子裡面,然後六人面面相覷,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竟一下子就又將目標對準了楚玥軒。

    世子爺渾身都發涼啊,扯著嘴角連忙說道:「這天也不早了,還是趕緊回城去吧,不然可就要被關出城門之外了。」

    映雪首先飄了過去,笑瞇瞇的問道:「小軒子,你就在白天的時候,不是還說你沒有心上人的嗎?你真的沒有心上人?」

    楚玥軒的嘴角抽啊抽,溜著眼珠子小心的瞄了身旁的白芍一眼,就見她瞇眼看他,眼中的深色愈濃了。

    他算是明白了,故意的,七嫂她絕對是故意的!

    她肯定是早就已經知道了他的事情,所以才會用那樣的話來擠兌他!

    可是,知道了她和小芍的關係匪淺之後,他更加是不敢得罪她了。

    他們終於是在宵禁關閉城門之前回到了城內,對於帝師大人悄然離開的事情皆都閉口不談,就當是什麼都不知道。

    夜深,最是繁鬧的京城也都已經沉寂了下來,沉入到了睡夢之中。

    遠遠的卻有馬蹄聲傳來,一直來到城門前,有人直接從馬背上滾落了下來。

    他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奔到城門前,舉手就用力的砸起了城門,並大喊著:「開門!快開城門!八百里加急,西北戰報!開門……」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6 04:17 PM

     第六十四章 半夜宣召

    從城外回來,又跟紫筠他們在一起待了會兒,將楚玥軒給捉弄得就差沒有鑽地底下去了,才心滿意足的被楚玥璃全程抱著回了肅王府。

    回來後又是洗漱又是聊了會兒天,雖然他心疼她昨晚剛破了身,沒有再與她纏綿,但被吃些豆腐總還是難免的。

    所以說,他們真的是才剛睡下而已。

    正是萬籟俱寂,人也迷迷糊糊將要睡著的時候,忽然從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並且還在一路朝這裡接近。

    不管楚玥璃還是映雪,都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在黑暗中對視一眼,然後齊齊看向了門口的方向。

    腳步聲果然一路來到了他們的房門外,停下,然後聽到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安邑的聲音也同時傳了進來:「主子,宮裡來了人,說皇上請您即刻進宮,有要事相商。」

    「有說是什麼事嗎?」他抱著映雪一起坐了起來,問道。

    門外,安邑緊接著回答道:「那位公公也說不知道是有何事。」

    映雪頓時眼皮一跳,這三更半夜的,宮裡來了人讓楚玥璃進宮去?

    這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下意識的,她已握緊了他的手,楚玥璃也感覺到了她的不安,抱著她的手用力收緊了些,輕聲安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先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傻丫頭,你去做什麼?」他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道,「去了你也什麼都做不了,也依然什麼都不會知道。我會盡快回來的,你就安心在家裡睡覺吧,昨天晚上你也沒能好好的休息。」

    映雪不由臉色微紅,卻又同時皺起了眉頭,但她也明白他說的是事實,她就算跟著一起去了,也沒資格參議國事,只能待在被隔絕的地方,等他而已。

    想到這裡她就是一陣不甘心,可此時不甘心也沒用,只能點了點頭,拉著他說道:「那你快點回來,回來後得把全部的事都告訴我。」

    她才不管能不能告訴她,又合不合規矩呢,反正在他的面前,她從來就是沒有規矩的。

    「好!」

    他點頭應下,又扶著她躺著,為她蓋好了被子,這才自己動手收拾了起來,也沒點起蠟燭燈盞的,一邊還在穿著衣服,一邊就摸黑大步走了出去。

    房門被輕輕的關好,腳步聲不斷遠去,間或還有隱約的說話聲傳來,映雪獨自一個人窩在床上,剛才還濃鬱的睡意卻早已不知跑去了哪裡,只能大睜著眼睛,發呆。

    她本是不關心朝廷裡的那些事情的,也深深覺得那是無盡麻煩的源頭,可現在,事關楚玥璃,她又怎麼能做得到真不去關心?

    這大半夜的,皇上想必也定是早已睡了,可怎麼就突然派人來宣召楚玥璃進宮去了呢?是宮裡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大宛帝國發生了什麼事?

    她在這裡胡思亂想,就算是想破了腦袋也是想不出什麼結果來的,可又忍不住不去想,只覺得這尚且還留有他體溫和氣息的被窩,也不那麼暖和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還是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等她睡醒過來,外面依然是黑漆漆的一片,顯然是離天亮還有段距離。

    睡不著,乾脆就起來走出了門外。

    縱身躍上屋頂,面朝著皇宮的方向張望,不知不覺間眉心輕輕的鎖了起來,似有些心緒不寧。

    「王妃?」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並沒有讓她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微側過身,說道:「你下去休息吧,我只是想在這裡站會兒。」

    來人是安宇,安邑隨從主子進宮去了,安宇卻留在王府裡守衛,剛才突然看到主子的屋頂上出現了個人影,這才過來看看,沒想到竟會是王妃。

    他躬身,略微後退了兩步,卻並沒有離開,而是就站在那兒守衛著,說道:「王妃請放心,王爺不會有事的。」

    「我知道他不會有事,只是依然有些擔心罷了。」她隨口說道。

    是啊,楚玥璃能出什麼事呢?不過進個宮而已。她擔心的,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讓皇上半夜三更的來宣召他進宮?

    氣氛一時靜謐,只剩下夜風吹拂衣擺的聲響,天邊漸漸的升起了啟明星,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也過去了,天邊泛白,一抹朝陽從遠處的地平線下跳躍了起來。

    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朝陽照拂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輕薄的金色,使她看上卻越發的光彩動人。然而她對此卻絲毫不為所動,依然佇立在屋頂上,看著遠處皇宮的方向,似乎這樣就能更早一點知道她想知道的事情。

    忽然,她眼睛一亮,竟直接從屋頂跳了下去,再一縱身,人已飄到了十丈外,再一轉眼,連個影子都沒有了!

    安宇站在原地呆了呆,看著王妃離開的方向那是一陣欽佩啊!

    他雖然聽自家大哥說起過王妃的身手,但畢竟沒有親眼所見,總還是覺得一個女人家家的,功夫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況且看王妃平時的那個疲懶模樣,也不像是什麼武林高手啊!

    不過現在,他似乎有那麼一點點見識到了。就憑眼前的這個輕功,他就拍馬也趕不上的。

    他也忙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朝王妃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不明白王妃突然的跑那麼快做什麼,莫非是王爺回來了?

    肅王府大門口,楚玥璃剛下了馬,就看到有嬌俏的身影一陣風似的衝了出來,直接就衝進了他的懷裡,全無半點優雅姿態的掛到了他身上,笑嘻嘻問道:「你可算是回來了,說吧,父皇半夜三更的召你入宮,是為了什麼事?」

    「咳咳!」旁邊,有咳嗽聲傳來,映雪這才注意到和楚玥璃一起回來的,還有別人。

    只是看到這個人,她就不由得眉梢輕佻,也不離開楚玥璃的懷抱,更沒有收起她那八爪魚的姿態,就這麼朝他點了點頭,算是行禮,並說一句:「六殿下。」

    沒錯,這個人就是六殿下,楚玥辰!

    這傢夥怎麼會跟你在一起的?而且竟然到咱家裡來了?

    映雪看向楚玥璃的時候,眼裡透露著的就是這樣的疑問。

    楚玥璃托著她的腰防止她摔倒,也不介意她此刻的姿勢有多不雅多沒規矩,輕聲說道:「昨日淩晨,有八百里加急送達京城,與我大宛帝國西北相鄰的赤瀆對我過發動了戰爭。」

    「西北?那不就是在你封地的那邊?」映雪頓時心頭一跳,眉心也緩緩皺了起來。

    他點了點頭,道:「我的封地,首當其衝的就在赤瀆的正對面。」

    「七弟。」旁邊被忽略了好一會兒的楚玥辰忍不住開口說道,「這些事情,不必對女人說吧,我們還是商議正事要緊。」

    此話一出,映雪直接就涼涼的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說他多管閒事,楚玥璃則在她的背上輕拍了下,說道:「好了,我過會兒再與你細說,可別讓六皇兄久等了。」

    話雖如此,他卻絲毫沒有要鬆開懷抱的意思,只是側身伸手一引,對楚玥辰說道:「六皇兄請先入內再行商議。」

    然後,他就那麼旁若無人的打橫抱起了她,在楚玥辰近乎呆滯的目光中,踏入了肅王府大門內。

    「讓你好好休息你就是不聽,你看你,黑眼圈都出現了。」

    「真的?亂講,我明明有好好休息的,睡到睡不著為止!」她忙摸了摸眼睛,捂著半邊臉撅嘴說道。

    旁邊,跟著楚玥璃一起回來的安邑抽了抽嘴角,強忍下到嘴邊的笑意,又朝楚玥辰道:「六殿下請!」

    楚玥辰稍微回過了神,只是看向前方楚玥璃抱著映雪前行的身影,滿滿的狐疑和不解。

    他顯然無法理解楚玥璃的行為,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即便這個女人是新娶的王妃,可楚玥璃的這般行為,是否也太把她當回事了?如此言行,身為男人的威嚴何存?

    楚玥璃才不管他心裡的狐疑,只專心抱著寶貝雪兒一路去了書房,並將她放在書房內室的床上,親了親她有些陰影的眼睛,說道:「乖乖在這裡休息,我先跟六皇兄商量些事情。」

    她卻抓著他的衣服,瞥了瞥外面,嘟著小嘴說道:「他怎麼會到我們家來的?你還要跟他商量事情?」

    一句「我們家」讓楚玥璃十分受用,忍不住就又親了親她,道:「過會兒我再與你細說,你快休息吧。」

    她於是乖乖躺了下去,卻依然大睜著眼睛,眼珠溜溜的轉著,「你讓我在這裡休息,這不是存心想讓我偷聽嗎?」

    他只是微笑,為她脫了鞋襪外衫,又蓋好了被子,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外面,楚玥辰正坐著在喝茶,見到他出來不由淡淡一瞥,手中的茶盞放到桌子上,發出「咚」的一聲。

    「七弟,這裡似乎並不是什麼能商量國事的好地方吧。」

    楚玥璃輕笑一聲,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肅王府內,再找不出比這裡更適合談話的地方了。」

    「是嗎?」

    無視他瞥向內室的眼神,七殿下點頭說道:「當然,這裡是本王的王府,難道會反而六皇兄更加的瞭解?」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6 04:23 PM

     第六十五章 我喜歡用做的

    在離開前,楚玥辰很是神情古怪的看了映雪一眼,不過她只是假兮兮的微笑相對,並沒有其他的特別反應。

    看著他轉身離開,映雪直接就跳到了楚玥璃面前,拉著他有些驚訝的問道:「父皇竟然讓他和你來共商國事,這是個什麼意思?」

    天下人都知道這兩位爺不合好嗎?皇上這是想要幹什麼?打算要逆天而行,當一回和事老?

    楚玥璃笑得意味不明,看著楚玥辰登上了馬車,消失在了遠處,才摟著映雪轉身走回了王府內,說道:「父皇可不會做這種無聊事,是方才在商議時他自己主動請纓的,且言辭鑿鑿,父皇也不知該如何反對這件事,所以就答應了下來。」

    「他想做什麼?公然干涉你肅王封地內的事情?」

    「怎麼會呢?赤瀆犯我大宛邊境,這是任何一個帝國子民都不能容忍的事情,六皇兄身為當朝皇子,又豈能安然的坐在後方享受榮華富貴?自該身先士卒,勢要將的赤瀆的那些賊人趕出門外,並讓他們以後都再不敢犯我大宛帝國絲毫。」

    楚玥璃字字在理,句句圓潤,那叫一個義正言辭啊,只是那夾雜在語氣中的絲絲詭異,卻也同樣的不容忽視。

    映雪看了他一眼,莫名的勾了勾嘴角,說道:「那麼你這個皇子又打算要怎麼辦呢?夫君。」

    這一聲夫君啊,柔柔膩膩的,直撓得七殿下骨頭都酥酥麻麻,如墜雲霧之中了,直接抱著她就是低頭用力親了下去,全然不顧她的掙紮和反抗。

    「啪」的一巴掌就蓋在了他臉上,映雪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你正經點!」

    「我很正經啊。」他無辜的看著她,然後忽然彎腰就將她給扛到了肩上,邁步就朝後院跑去。

    映雪頓時那個囧啊,雙手雙腿的連連踢打了起來,怒道:「楚玥璃,你個魂淡!快放我下來,你想做什麼?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聲音遠去,肅王府內的侍衛奴僕們無不低眉順眼,並且自動的關閉了聽覺,該幹嘛還是幹嘛。

    一路扛著她到了房內,一用力就將她扔到了床上,不等她平穩下身子坐起來,他就已經撲了過去,將她壓個正著。

    此情此景,映雪頓時就虛了,雙手抵在他的胸前,一臉戒備的看著他,問道:「你要做什麼?」

    「你說呢?」他笑得千嬌百媚、風情萬種、媚眼如絲,伸手從她嬌嫩的臉上輕輕拂過,無論神態還是動作,無不張揚著一種叫色慾熏心的氣質。

    映雪頓時渾身一哆嗦,身體也跟著微微發燙,眼神遊離,不知該看望哪裡去才好。

    腦海裡,止不住的浮現出前天晚上那春情旖旎的畫面,於是臉也紅了,手也軟了,心也酥了。

    此刻,春情蕩漾,楚玥璃看著她的目光也不禁越發的沉迷了,俯身,低頭,緩緩的,緩緩的朝她靠近。

    她有些緊張,忙就閉上了眼睛,卻仍能感覺到他的靠近,甚至反而更加的感覺敏銳了。

    忽然,她感覺有什麼重物落在了肩膀上面,然後耳邊響起了清淺的呼吸聲。

    一怔,然後猛的睜開了眼睛,側頭就看到該死的楚玥璃,他竟靠在她的肩膀上面,睡著了!

    有一股氣,在胸口位置蕩漾啊蕩漾,終於還是轟然爆發了出來。

    「楚玥璃!」

    她怒吼著,一腳將他給踢翻了下去。

    「噗!」他穩住身子,防止了身體落下床去與地面進行親密接觸,翻身就又壓到了她的身上,並忍不住的笑出聲來,「雪兒莫非很失望?」

    映雪直接抓過他的手,張嘴就用力的咬了下去。

    他笑著,任由她咬,還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道:「既然雪兒如此希望,我又怎能讓你失望?」

    「滾!」映雪黑著臉,用力將他推了開,又說道,「我看你還是快點睡一覺才是真的,昨晚一晚沒睡,今天又忙到現在,你不累嗎?」

    「有點累了。」他真安靜了下來,緊緊抱她在懷裡,之後就閉上了眼睛。

    午後,忽有聖旨送到,楚玥璃穿戴整齊,就攜著映雪一起到了前面去接聖旨。

    公公徐徐的展開了明黃聖旨,開始高聲宣讀了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近赤瀆大膽包天,狼子野心,竟犯我敵國邊境……特命皇七子肅王為兵馬大元帥,領兵二十萬,火速趕往滁州邊境,將赤瀆賊子驅趕出境,揚我大宛帝國國威,定叫他們再不敢覬覦絲毫。欽此!」

    洋洋灑灑一大篇讀下來,無非就是斥罵了竟敢擾亂大宛邊境安靜的赤瀆,以及任命楚玥璃為兵馬大元帥,領兵去擊退敵寇。

    楚玥璃接旨謝恩,旁邊馬上有人上前,將一張不知道數目的銀票塞進了公公的手中,公公自是連推辭一下都沒有的,笑納了。

    「恭喜七殿下,賀喜七殿下,有七殿下帶兵前往清除敵寇,定能馬到成功,凱旋而回。」

    楚玥璃笑得不置可否,隨意的說道:「借公公吉言,還請坐下喝杯淡茶再走也不遲。」

    卻不想他竟連忙搖手推辭,道:「謝王爺厚愛,只是奴才還要再去安王府走一趟,怕是不能再久待了。」

    「哦?父皇也給六皇兄下了聖旨?」

    他問得不動聲色,其中的意思卻不需要表現出來,也應該是能讓人明白的。

    果然,這公公一聽這話,頓時就湊近了些,笑著躬身說道:「可不是嘛?奴才可得盡快把這聖旨給六殿下送去,不然皇上若問罪起來,奴才可擔待不起啊。」

    「不知父皇給六皇兄的聖旨上面寫了些什麼?」

    「呃?」七殿下,您這問得未免也太直接了吧?這話若是讓人聽見傳來出去,可是會惹來災禍的!

    可七殿下顯然沒有半點自覺,還看著他笑得一臉親切,親切得讓人心裡發毛,讓人不敢違背他的任何旨意。

    「督軍?」看著匆匆離去的宦官,楚玥璃口中喃喃念叨了一句,然後忽而嘴角輕輕勾起,側頭對映雪說道,「雪兒,你與我一同去滁州吧。」

    「不去!」她卻直接搖頭,眼中不知為何,竟閃爍起了點點異樣的光彩,嘴角是一抹同樣的清淺弧度,抬頭看著他說道,「我要留在京城。」

    「我會想你的。」他沒有問為什麼,只是想到要跟雪兒分開,而且還是分開那麼長的時間,那麼遠的距離,就覺得心情壓抑,竟然現在就開始有些想念了。

    這可如何是好?

    映雪踮起腳尖,難得主動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說道:「我要留在京城裡,既能讓許多人放心,也能在暗中做點別的事情。」

    這個許多人,其中還包括皇上。

    雖不可否認,皇上確實疼愛楚玥璃,可同樣的,他也不希望楚玥璃再次遠離京城,如果她留在京城,自然能讓皇上放心許多,儘管映雪一點都沒有想要永遠留在京城這個地方的意思。

    至於其他的人,如寧貴妃之流,就不必多說了吧。有個肅王妃在京城,還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自然就能讓他們對楚玥璃放心一些,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映雪的真面目,有多恐怖。

    楚玥璃卻還在皺眉,他一點都不在意爭權奪勢這種事情,反正他又不想當皇帝,雪兒也同樣的不想當什麼皇后。

    似乎知道了他心裡所想,映雪伸手覆上他的臉,笑得賊兮兮的說道:「我可不要就這樣什麼都沒有留下的離開了京城,況且,你就算不在乎那些,總還得顧及著點九殿下。」

    說到楚玥修,果然是讓楚玥璃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些,但還是不滿的說道:「那雪兒你就捨得與我分開,要好久都見不到面了?」

    「小別勝新婚呀。」

    「我們本來就是新婚,才剛成親不到五天呢,就要小別了?」

    話雖如此,行動上,他卻忽然將一不知什麼物體放進了她的手中,說道:「如果你覺得無聊,或者有興趣的話,倒是不妨去城外的龍騰軍軍營裡逛逛,想去的時候,讓九弟陪你去就行了,他知道地方。」

    映雪低頭,就看到她的手上,赫然躺著一個虎符,底下有龍飛鳳舞般的兩個字:「龍騰」。

    「你把它交給我了?」帶著幾分驚訝,她雙手托著此刻已到她手上的這個護符,放到眼前仔細欣賞了起來。

    「滁州形勢緊張,我恐怕得馬上就啟程離開,這龍騰軍的虎符我不能帶走,自然要交給身邊信得過的人。」

    映雪眼珠一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也不客氣的將虎符收進了袖子裡面,點頭笑瞇瞇的說道:「我知道了,沒人會想到你竟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了一個女人保管,還是個最近雖名聲有所好轉,但依然有些不著調的女人。所以他們就算有心想要竊取,恐怕也只會去找楚玥修那傢夥。」

    他捏了下她的臉,嫩嫩的滑滑的,真是讓他愛不釋手。

    「雪兒。」

    「嗯?」

    「我就要離開了。」

    「嗯。」

    「你難道就沒什麼話要對我說的?」

    「哦,一路順風,早去早回。」

    「其他的呢?」

    「其他的還要說什麼?」

    「你再想想。」

    「嗯~哦,我知道了,不過我不喜歡用說的,有句話叫心動不如行動知道嗎?我們還是趁著還有點時間,趕緊回房去做點喜歡的事吧。」

    「……好!」

    下一秒,她已懸空而起,然後消失在了原地。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6 04:30 PM

     第六十六章 送別

    旌旗獵獵,戰馬嘶鳴,二十萬大軍整裝待發,楚玥璃一身銀白戰甲,站在映雪的面前。

    「雪兒,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

    他還在做著最後的努力,想到以後要很長時間不能見面,他就恨不得直接將她擄上馬背,打馬離開!

    映雪瞇著眼笑,說道:「你是去打仗的,隨身帶著個女人,像什麼樣子呀?就不怕引起將士們的不滿?」

    「不怕!」

    「……」

    旁邊,楚玥修蹦躂著,幾乎是拍著胸口的說道:「七哥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一定會照顧好七嫂,絕不讓人將她給欺負了去。」

    楚玥軒也湊在旁邊,連連說道:「還有我還有我,七哥你儘管放心,在你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裡,誰若敢欺負七嫂,那就是跟我過不去!」

    旁邊,隨皇上一起來送大軍出行的晉王不禁側目,似乎有些不明白他家的這個小子,什麼時候竟跟楚玥璃這麼要好了。

    看到旁邊的楚玥辰,他微微蹙了下眉頭,但在現在這個時候,他也只是看了幾眼,就什麼都沒有說的轉開了視線。

    映雪伸手為他整理了下戰袍,隨手,將一不知是什麼東西的物體塞進了他的懷裡,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從旁邊看過去,只覺得肅王殿下的夫婦感情真好,在這個臨離別的時刻,還不忘耳廝鬢摩,親親我我,不過他們沒有看到肅王殿下略微低垂的臉上,那突然間發亮的眼睛。

    楚玥修和楚玥軒相互擠眉弄眼,賊賊的笑了起來,然後悄然退開些,將空間留給了這依依惜別的兩人。

    而在另一邊,楚玥辰也正在與雲映月和寧貴妃離別,眼神一瞥,就瞥到了湊在楚玥璃身邊的楚玥軒,頓時眼中精光閃爍,又若有似無的從站在皇上旁邊的晉王身上掃過。

    低頭,與寧貴妃說了幾句什麼,寧貴妃不動聲色的點頭,而雲映月,則安靜的站在旁邊,只將不捨癡纏的目光,牢牢的繞在楚玥辰的身上。偶爾,她會看就在離他們不遠的肅王府眾人身上掃過,當然著重關注的,肯定是映雪沒有錯的!

    「王妃放心,我等兄弟定會誓死保護主子!」安邑站在楚玥璃側後方,拱手朝映雪說道,安宇也連連點頭。

    映雪從楚玥璃的懷裡抬起了頭,看向安邑和安宇,以及他們身後的其他那些一直跟隨楚玥璃的侍衛們,抿唇淺笑,道:「我會準備好慶功酒,就等你們凱旋而歸。」

    「謝王妃!」

    楚玥璃摟著她,視線始終停留在她的身上沒有移開分毫,眼中有著太多的依依不捨,然後閉眼,摟著她的手臂用力,將兩人貼得更緊,低頭就親吻上了她的額頭。

    「雪兒,照顧好自己。」

    「嗯。」

    身後有壓著聲音的輕笑,楚玥璃轉頭輕飄飄的瞄了一眼,剎那間就安靜了。見此,映雪也不禁輕笑出聲,伸手環上了他的腰,無視周圍成千上萬雙眼睛的虎視眈眈,踮起腳尖就親上了的嘴角,然後埋首在他的肩膀,手用力抱緊。

    「這麼捨不得我,不如就跟我一起走吧。」

    「不要!」

    「……」

    大軍終於開撥,浩浩蕩蕩的朝著西北的方向行去。

    映雪站在城牆上,看著那些遠去的身影,不知為何,眉宇間忽而染上了些許的深色。

    「七哥很快就會回來的,七嫂就別才剛一分別就露出這麼一幅想念七哥的表情了。」

    旁邊,響起楚玥修的調侃,還有楚玥軒的賊笑聲。

    映雪囧然,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想到這整整二十萬大軍,有多少人能活著再次踏入京城?」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無不變色,寧貴妃忽然大聲喝道:「大膽!這戰爭才剛開始,你竟然就說出這般不吉利的話。我大宛帝國兵強馬壯,又有精英戰將,此戰定能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這話一下子將所有的矛頭都對準了映雪,映雪也不禁眉心一跳,涼涼的看向了她,說道:「貴妃娘娘言重了,我只是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有感而發而已,難道貴妃娘娘您認為打仗是不用死人的?」

    楚玥修在旁邊扯她的衣袖,映雪直接將衣袖給扯了回來,側頭涼涼的瞄了他一眼,又道:「無論是多兵強馬壯的軍隊,只要打仗就難免傷亡,我只是不忍那些即將以身殉國的將士們,還是貴妃娘娘您認為我們只需要靜坐在後方,等著軍隊凱旋而歸就萬事大吉了?」

    楚玥修扯不來衣袖,開始抽搐起了嘴角,旁邊的其他許多大臣們,也因為映雪的這番話,而忽然就眼觀鼻鼻觀心的。

    這是屬於肅王府和安王府的較量,儘管一個是肅王妃,一個是寧貴妃,可誰讓皇上就是最疼愛肅王殿下呢?又誰讓寧貴妃是貴妃娘娘呢?

    可總也還是有例外的人存在,比如明確的站在誰那邊的那些大臣,就不會在這個時候作壁上觀。

    比如,雲相大人!

    他看著映雪的眼神,全然已沒有了半點溫度,絕不像是一個父親看女兒該有的眼神,儘管他本來就不喜歡映雪。

    然而他才剛一聲冷哼,還沒有說什麼話來,站在最中央的皇上突然將視線從正在遠去的將士們身上收回,開口說道:「行了,你們這像個什麼樣子?大軍才剛開撥,還在你們的視線之內,就因為這麼點小事吵上了?」

    皇上一開口,頓時一片靜默,映雪和寧貴妃都行禮告了罪,然後各持一方,互不理睬。

    眼角的餘光瞥到了被晉王拉回到身旁去的楚玥軒,正在暗暗的對著她豎大拇指。

    一直到再看不到遠去的大軍身影,皇上才下令折身回宮,映雪也自然是跟著下了城牆,恭送皇上之後就要登上馬車回肅王府。

    「七殿下可真是情深意重,竟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對你做出親暱舉止,真是要恭喜七妹了。」

    突然響起的嬌軟聲音讓映雪微頓了下腳步,側頭就看到雲映月正在旁邊溫婉而立,笑得一臉和善,眼中卻似乎有些異樣的嫉妒。

    不由得嘴角一勾,笑得比花兒還嬌,說道:「六皇嫂才是讓人羨慕嫉妒的,這般溫婉嫻雅,是滿朝文武都公認的賢德王妃,不像我,當了王妃還是什麼規矩都沒有,還被璃哥哥說沒大沒小。哦還有啊,他竟然還想帶我一起去打仗,說是不放心我一個人留在京城,萬一闖了禍可怎麼辦?真是的,像六哥這樣多好,可以讓六皇嫂在京城一個人逍遙自在。」

    這是什麼話?

    雲映月在聽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變了臉色,又看到映雪那嬌嗔的模樣,臉色於是就更黑了。

    然而映雪可沒功夫跟她打嗑,說完這句話之後也沒有再跟她多廢話,直接轉身就登上馬車,然後離開了!

    她真的就這麼離開了,完全無視留在原地,滿臉發黑的雲映月。

    還沒回到肅王府,後面就又有人追了上來,這一次不請自來的卻是楚玥修,他倒是半點都不知道何謂客氣,直接跳上馬車就鑽了進來。

    「九殿下,你不覺得你的行為有些欠妥嗎?」映雪安坐在馬車內,斜睨著他說道。

    楚玥修全部無視,只是嬉笑著湊了上去,笑瞇瞇的說道:「七嫂,這七哥也離開京城了,短時間內好像也不會回來的樣子,這接下去,不知您有什麼打算?」

    「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這不是關心您嗎?您剛才也聽到了的,我可是在七哥面前說了要在他離開的這段日子裡照顧好您,若是您出了點什麼意外,等七哥回來還不直接扒了我的皮啊?」

    「你確定你是因為這個?」映雪輕輕的彎起了眼角,突然笑得很溫柔很親切,連帶著語氣也變得柔和了,「難道不是因為城外百里處的某個地方?」

    於是,九殿下頓時就洩了氣了,映雪似乎能看到他頭頂的幾根頭髮,也隨之一點點的焉巴了下來。

    眼珠子溜啊溜,臉色也隨著一起變幻,笑得滿臉諂媚的又湊近一些,說道:「七嫂,那您有什麼打算沒有?」

    「要把那虎符交給你嗎?」

    「不不……不要!您別嚇唬我啊,我想啊,既然七哥在離開前把那東西交給您了,那不如連同那地方,您也給一起接收了吧。」

    「那不是你的任務嗎?」

    「七嫂啊,您就行行好吧,我去了那裡,肯定會連骨頭渣子都不剩的!」

    「我去就沒關係了?」

    「你不是女人嗎?而且還是這麼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他們再野蠻也肯定不會對您動手的,您看……」

    「我拒絕!」

    她拒絕的很乾脆,連稍微考慮一下的意思都沒有,更沒有因為九殿下的奉承討好而有絲毫動容。

    於是九殿下就更加的焉巴了。

    映雪笑,笑得很輕很柔,伸手掀開窗簾,轉頭欣賞起了外面街邊的風景。

    在接下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京城裡的事情就只能她來處理了。就算他們都不喜歡那個位置,但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對有些事情隨意處置。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6 04:39 PM

     第六十七章 跪下賠罪

    肅王府內,映雪輕蹙著秀眉,正一臉抑鬱的看著在她眼前打晃,笑得跟花兒似的楚玥修。

    視線又掃過跟隨他一起前來,此刻正低眉順眼的站在旁邊的隨從,好像叫阿良什麼的,以及提在他手上的一個巨大包裹,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我說九殿下,你這是想要幹什麼?」

    九殿下於是「唰」的一聲在她面前站定,笑得更加見眉不見眼,連聲音都在輕輕的打著飄兒,就彷彿是在唱戲般的說道:「這不是七哥不在家,小弟不放心七嫂一個人,所以就打算搬來府上住一段時日,也方便就近照顧七嫂您嘛?」

    這下,連眉心也跟著抽搐了起來,好不容易才止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只膩歪著嘴角說道:「你確定?」

    「自然!」他點頭點得很篤定。

    映雪托腮,凝神看著他,似乎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些比如意圖謀害她的神色,不過她這麼一眼看過去,唯一看到是就是他笑得一臉賤兮兮的。

    「九殿下,你這是想要害我嗎?」

    「七嫂此話怎講?」

    他眼珠子亂飄的,顯然也是明白映雪這句話所說的意思,可就是還要裝作不明白。

    映雪屈著手指輕敲桌面,冷笑看著他說道:「你不要名聲,我還不想被各種流言蜚語包圍呢。你最好給我馬上消失哦,不然你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扔出去?」

    誰想,她話才剛這麼說出口,楚玥修卻「咻」的一下,竄到了旁邊,然後張開雙手就緊緊抱住了柱子!

    @,&*¥……(此處省略來自小雪兒心裡的一萬句謾罵!)

    定了定神,她又在椅子上換了個坐姿,皺眉看著撒潑無賴,全然沒有半點親王氣勢的某人,嘴角輕勾,笑得那叫一個冷冷清清啊!

    「既然你這麼想要住下,倒也不是不可以。」眼看著他眼睛突然大亮,她卻勾著嘴角笑得更森森了,說道,「但是,如果因此而傳出了任何於我清譽不利的流言,你就跪下給我賠罪吧!」

    旁邊提著包裹的阿良聞言頓時一個哆嗦,而被楚玥璃留在京城裡照顧映雪的管家,則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只是低著頭,倒看不出他臉上是否因為忍笑而扭曲成了一團。

    楚玥修眨了眨眼,當真是淒淒慘慘慼慼,神情好不可憐。

    這會有流言傳出,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他正當少年,尚未娶妻,七嫂是正值新婚,卻夫君遠離,兩人雖是叔嫂,相互照顧本是理所當然,可無奈身份特殊,若是他真住到了肅王府內,那麼會有流言蜚語出現將是沒有任何意外的事情。

    更何況,這麼好的機會,如寧貴妃她們又怎麼會錯過?

    他又眨了眨眼,可憐兮兮的說道:「七嫂,你不能這麼狠毒。」

    「哦,我以為你應該很早以前就發現了我的狠毒本性。」

    「……不不,在小弟的心裡,七嫂您可一直都是這世間最美最漂亮最純善最溫良的女子。」

    「你就算把我吹捧到天上去也沒用!你以為本王妃是那種被人隨便奉承上幾句,就會改變初衷的人嗎?」

    「七嫂啊,您說的那個流言蜚語,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不過反正您以前也從來都沒有在意過那些,以後也自不用理會的。」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在意過?知道後來楚玥辰和雲映月勾搭成奸,姦夫淫婦的流言是怎麼出來的嗎?」

    信王殿下的表情突然很精彩,張開的嘴幾乎能完整的塞進一個雞蛋,那眼神哦,怎麼就好像被映雪欺騙了他脆弱而幼小的心靈似的呢?

    映雪無視之,反而笑得賊兮兮的,略微探身上前,朝他勾了勾手指。

    楚玥修腳步挪啊挪,手卻還沒從柱子上鬆開,似乎還沒有從剛得知的那個消息中回過神來。

    他真的不知道,他一直以為這是七哥的傑作,而映雪,雖然似乎不如普通的大家閨秀那麼賢良淑德,但也一直都沒有表現得太過驚世駭俗,儘管偶爾被她瞥到,會忍不住的有種脊椎發冷的錯覺,但他仍然下意識的認為她也就比普通的千金小姐們更有趣更好玩更讓人討喜些罷了,最恐怖的人,還是七哥。

    「七嫂,那不會真是你的意思吧?」

    「那當然,你以為我是被人那麼陷害卻無動於衷,不加反擊的人嗎?」

    「那七哥他……」

    「他只是很好的執行了我的吩咐而已。」

    「……」

    「小九,你說你要住到肅王府來,是吧?」

    哎哎?怎麼突然的連對他的稱呼都變了?

    有那麼短短一瞬間,他對他的這個絕對出現了一絲遲疑,但很快的,這絲遲疑被拋諸腦後,手也從柱子上鬆開了,搖擺著摺扇就又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風騷模樣,清了清嗓子很騷包的說道:「沒錯!我跟七哥許諾了要代他照顧好你,自然就不能食言。肅王府和信王府雖近,但也有段距離,兩邊來回跑未免有些不方便,所以本王才決定暫時搬到肅王府來住上一段時日,七嫂若有任何需要,儘管吩咐就是,就像是七哥還在府上一樣。」

    眨了眨眼,映雪忽然臉色微紅,眼中溢出了點點波光,含羞帶怯的看著他說道:「璃哥哥他會陪我一起睡覺,你也要陪我嗎?」

    「噗!」站在旁邊的管家一口氣憋不住,直接噴了出來,阿良手中的包裹落了地也渾然不覺,而直面映雪的楚玥修,更是直接一個趔趄,幾乎一頭栽倒在地。

    抬頭,只見他面容猙獰,神情扭曲,已瀕臨了抓狂的邊緣,直接就是張牙舞爪的說道:「七嫂,您可千萬別害我啊!」

    「怎麼會害你呢?」她眨著眼,媚眼拋得好無辜,羞怯的說道,「小九你也不小了,聽說府上也沒有個侍妾、暖床丫頭什麼的,可千萬別憋壞了。我是你嫂子,自當關心你愛護你心疼你,能讓你感覺到滿足,嫂子也會很榮幸的。」

    你那臉上的紅暈是怎麼回事?你那含羞帶怯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還有那個水光粼粼的眼神又是怎麼回事?

    七嫂啊,您的矜持呢?

    九殿下當即崩潰,用力搖晃著腦袋,連連說道:「七嫂,您別害我啊!就算七哥他現在不在您身邊,您有些空虛寂寞……」

    「嗯?」

    「呃,不不不,是小弟能得七嫂這般關心愛護,真是惶恐,有些受寵若驚了,不過不敢勞煩七嫂。小弟的任務是保護照顧好七嫂,只要七嫂能在七哥回來之前的這段時日裡安然無恙,不出任何的意外,不被任何人給欺負了,小弟就深感滿足,再沒有其他的任何遺憾了。」

    映雪摸著下巴,看著他若有所思,直看得信王殿下心中惴惴,又想去抱柱子了。

    也不見她有什麼特別的動作,只是突然的,她從椅子上飄然離開,一下就出現在了楚玥修的面前,臉都已經要貼到臉了。

    信王殿下驚魂未定,又受新的驚嚇,竟一屁股就跌坐到了地上,不由得神情扭曲。

    超丟人好嗎?他信王殿下何時這麼沒出息過?

    映雪也被他這麼大的反應驚了一下,隨即卻笑得越發不懷好意,俯身,湊到跌坐在地上的楚玥修面前,伸手,輕輕勾起了他的下巴,笑意在臉上不停的蕩漾啊蕩漾。

    「呀,小九你的皮膚好滑好嫩呀。」

    楚玥修驚悚了,只覺得有陣陣電流從映雪的指尖流出,竄進他的體內遊走全身,渾身的毛也都一瞬間就炸了起來。

    「小九你的反應真可愛。」映雪又湊近了些,還屈起手指撓了撓他的下巴,一臉調戲的說道,「莫非小九你還是個處?那要不要嫂子我給你去尋幾個姑娘來給你暖暖床?或者,你來給我暖床?」

    楚玥修身子後仰,雙手撐著身後地面上,忽然雙手用力,「唰唰唰」的往後退了出去,看著映雪的眼神,那是滿滿的全部都是驚魂未定。

    然後,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而在這個過程中,他竟就這麼平靜了下來。

    「七嫂您就別開玩笑了,別人或許不知道,但難道連我也會不知道你跟七哥是怎樣的情深意重?我倒是不怕什麼流言,就怕七哥有所耳聞後會直接將我挫骨揚灰,七嫂您忍心?」

    映雪挑眉,心中暗歎一聲,真不愧是在皇家長大的,也真不愧讓楚玥璃那麼看重,竟能這麼快的就冷靜下來。

    彎腰撿起他掉落在地上的摺扇,自個兒打開搖晃了起來,笑著說道:「我可沒有跟你開玩笑,只需要你吱一聲,我就馬上給你去找來姑娘,你要幾個就幾個,你要什麼類型就有什麼類型的。」

    「……」

    映雪又輕飄飄的落回到了椅子上面,拿著楚玥修的摺扇搖風,微仰著頭俯視他,說道:「就跟剛才說的那樣,你要住在肅王府內也不是不可以,但如果出現了什麼有損我清譽的流言,你就下跪來給我賠罪吧!」

    「七嫂,我可是親王。讓堂堂親王下跪賠罪,就算您是我皇嫂,也是一樣會被殺頭的。」

    這就是男權至上的社會。

    映雪手上搖晃的動作頓了頓,眼神幽深的看著楚玥修,不知在想些什麼。

    九殿下忽然有些脊背發涼,再想起方才發生的事情,還真的有那麼一點點退縮了。他是不是不該到肅王府來呢?

    不待他想出個所以然來,映雪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頓時就如同是條件反射一般的,他下意識裡後退了兩步,看向映雪的眼神滿是警戒。

    映雪挑眉,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走過去將摺扇拍回到了他的懷裡,說了一句:「你跟我來!」

    然後就頭也不會的出了花廳,逕直離去。

    楚玥修猶豫了下,然後一咬牙,毅然跟了上去,那神情,就好像是奔赴刑場似的。

    半個時辰後,晉王府後院,楚玥修爬上了牆頭,賊眉鼠眼的四處張望了一陣,然後直接翻牆而進。

    沒過多久,他就又出現在了這裡,不過身後更多了個同樣鬼鬼祟祟,探頭四處張望的身影,然後一起翻牆,出去。

    繞過兩條巷子,一輛青灰色的馬車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兩人接連登了上去。

    馬車內,映雪正好整以暇的坐著,看到她的時候,楚玥軒有一瞬間的失神,但又馬上恢復了正常,拱手行了個禮。

    「七嫂!」

    映雪似乎並沒有看到他的異樣,看著他說道:「我才知道你竟被你父王禁了足,你又做什麼惹晉王爺生氣的事情了?」

    「呃,這個……其實也沒什麼。」楚玥軒支吾著,摸著鼻子,眼神有些遊離不定。

    映雪也沒有等他繼續支吾,直接問道:「是因為肅王府,還是因為小芍?」

    「這跟小芍可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馬上反應強烈,然而一出口,看到映雪瞭然的眼神,他頓時就垮下了臉。

    「晉王爺不許你與肅王府相交密切?」映雪盯著他,神色平靜眼神平和,問道,「那麼你自己的意思呢?」

    楚玥軒有些意外的看著她,問道:「七嫂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希望能得到一個屬於你的答案,不被任何人影響,也不必考慮太多。」

    楚玥軒又低頭摸了摸鼻子,苦笑著說道:「我不過是個無所作為的紈褲而已,七嫂如此詢問,也實在是太看得起我了。」

    「那麼你的回答是……」

    「我自然是願意跟著七哥的。小時候曾深受七哥的照顧,雖然多年沒見,但一直也沒有忘記當年的初衷。」頓了下,他又摳了摳衣角,輕聲說道,「況且,我雖然對小芍和七嫂的關係尚不清楚,但也能看出應該是很親密的,我不想讓她感到為難。」

    映雪定定的看著他,沒有放過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最終點了點頭,轉頭朝楚玥修說道:「小九,你帶路。」

    小九?

    楚玥軒不由得側目,看到九哥的神情扭曲,他也不由得嘴角膩歪了一下。

    「七嫂,這是要去哪裡?」他又回過頭來詢問。

    竟還要九哥帶路?

    馬車在楚玥修的吩咐下朝目的地行駛而去,映雪淡淡的說道:「去城外。」

    「去城外?」

    「沒錯。不知小軒子有沒有聽說過龍騰軍?」

    「這個自然是聽說過的,那可是守衛天守城的最精銳大軍,常年駐紮在天守城外。而且我前些天還聽我父王稍微提起過一點,說是皇上將龍騰軍的指揮權交給了七哥,因此而引起了朝中的一片……呃?」

    他說到這裡,好像才突然想到了什麼,當即住嘴,只是眨巴著眼睛,有些傻愣又有些無辜的看著映雪。

    「七嫂,您難道是要去龍騰軍營地?」

    「我確實是想去看看,怎麼不行嗎?」

    下一秒,楚玥軒忽然毫無徵兆的跳了起來,直接轉身就要往外竄,卻被楚玥修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又將他給拉了回來,晃悠著扇子悠哉哉的說道:「你跑什麼跑?上了馬車,你以為還能這麼輕易的就下去?」

    扭不過,世子爺哭喪著臉看向映雪,道:「七嫂,您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嗎?」

    「龍騰軍的軍營啊,還能是什麼地方?」

    「不不不,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知道那裡是個什麼情形嗎?」

    「我從沒見到過軍營長什麼樣子,這個問題我還真回答不出來。」

    楚玥軒默了一下,轉頭看向楚玥修,道:「九哥,你也要去?」

    「這是自然,沒看到我也坐在馬車上嗎?」

    愣了下,他有漸漸的回過了神來,不禁看向楚玥修沉吟著問道:「九哥,你該不會是故意把七嫂也給一起拉上的吧?七哥怎麼可能讓七嫂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這分明就是你的任務啊!」

    信王殿下神光瀲灩,矜持一笑。

    楚玥軒頓時就抓狂了,忙轉向映雪,急急忙忙的說道:「七嫂,您可千萬別被九哥給騙了,他這是……唔唔唔!」

    他的聲音直接消失在了楚玥修的掌心之內,張牙舞爪,手舞足蹈。

    映雪無辜的看著,微微笑得很柔軟,說道:「我知道軍營一般都是不許女子隨便進入的,不過我也只是好奇想要去看看而已,想必他們應該不會為難我的吧。」

    「唔唔唔!」七嫂您太天真了,九哥這是在赤果果的害你啊害你啊害你啊啊啊!

    九殿下一手捂著世子爺的嘴,一手拍了拍他的臉,說道:「你就給我安靜點待著,別多說廢話,更別意圖中途逃竄。」

    「唔唔唔!」九哥你太過分了,你就不怕七哥回來之後找你算賬嗎?

    九殿下自然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的,他只是自顧自的說著:「既然你自己都已經說了要跟隨七哥,那麼首先,你就要在七哥離開京城的這段日子裡,好好的保護七嫂,明白了沒有?」

    「唔唔唔!」

    映雪微笑不語,隨著馬車轆轆,一路朝城外走去。

    龍騰軍嗎?

    不管是楚玥修還是楚玥軒,竟都對那個地方這般的驚恐、忌諱莫深,她倒是很想要見識見識。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6 04:46 PM

     第六十八章 我是統帥

    在中午前,他們終於來到了天守城外龍騰軍的軍營外。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軍營重地?」

    守在軍營外的士兵看到一輛青灰色的馬車直直的朝他們行來,當即拔劍相對,冷喝道。

    從馬車內,探出了一隻修長的手,手上,一塊金牌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隨後一個帶著幾分佻達和懶散的聲音緩緩響起:「讓所有副將以上的將領到主營集合!」

    看到這塊金牌,守門的士兵臉色一變,互相對視一眼,其中有一人轉身奔進了軍營裡面,其他的人也收起了武器,但依然沒有完全消除警戒之色,行禮道:「閒雜人等不得在軍營內騎馬行車,請大人下馬車!」

    這「閒雜人等」四個字,他說得既大聲又理所當然。

    馬車內,楚玥修冷哼了一聲,「如果本王是閒雜人等,那麼你們又算什麼?」

    說著,他伸出到馬車外的手一翻,金牌消失,卻又出現了一虎頭物體,暗暗淡淡的,即便是在陽光下也沒有反射出太多的光芒。然而在龍騰軍等人的眼裡,這卻是比任何物品都要更加的光芒萬丈,一出現就幾乎當場刺瞎了他們的眼。

    忽然「嘩啦啦」的所有人全部都跪了下來,轟然喊道:「拜見統帥!」

    楚玥修將手縮了回來,冷聲道:「走!」

    然後馬車繼續往前,直直的駛進了軍營之內。

    馬車內,他正雙眼放光的看著手中的虎符,滿臉得瑟。可下一秒,他就微微垮下了臉,雙手將虎符遞回到映雪的面前,可憐兮兮的說道:「七嫂,接下去你打算如何?」

    映雪沒有看他,而是透過馬車窗簾的縫隙,看到外面跪了滿地的士兵,以及幾個在最後面,趁人不注意悄然朝軍營中央飛奔而去的身影。

    輕勾了勾嘴角,隨手抓過楚玥修手中的虎符塞進了袖子裡面,從眨巴著眼一臉無辜的晉王世子爺身上掃過,再看向巴巴看著她的信王殿下,淺笑著說道:「這是你們男人的事情,小九你怎麼反而來問我了呢?我不過是跟著來長長見識的而已啊。」

    「……」

    「噗!」楚玥軒直接噴笑了出來,這一路過來,他也算是有點看出來了,似乎被逼著來的那個人,是九哥。

    他們一路直接來到了主營,當楚玥修和楚玥軒兩人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還沒有什麼,但當緊跟在他們後面的映雪也出現在了眾人眼前的時候,終於還是引起了一片嘩然。

    這軍營之內,可是拒絕女人進入的!

    映雪略微低垂著腦袋,被楚玥修和楚玥軒兩人一左一右的護著進入了主營,那低眉順眼,溫婉嫻雅的模樣,還真是惹人憐愛,又似乎被這麼多人圍觀,有些怯懦,有些驚懼了。

    在主營內坐了許久,除了有小兵來送了次茶之外,竟始終沒有其他的將領過來。

    映雪托著香腮,凝望營帳的大門,手指在旁邊桌面上敲擊著,發出「篤篤」的聲響,一聲聲,就如同是敲擊在旁邊某兩個人的心上,讓他們很是一陣心神不寧啊!

    「這算什麼呢?下馬威?還是別的什麼?」映雪優雅的換了個坐姿,繼續盯著門口看,輕點著嘴唇,喃喃說道,「統帥駕臨,理該是馬上前來拜見才對吧?他們這麼做是完全不把統帥放在眼裡,還是有恃無恐?」

    兩人齊齊打了個冷顫,到底還是楚玥軒稍微純良了些,忙對映雪說道:「七嫂您可千萬別在其他人面前說這種話,要知道……」

    「你是說他們曾將上一任的統帥殺了扔到山林裡面去餵狼這件事嗎?我早就已經知道了。」映雪很是隨意的接過了楚玥軒的話,忽而笑得森然,若有深意的從楚玥修和楚玥軒兩人的身上掃過,說道,「是不是只要沒有絕對的證據,就算在這裡殺人放火,也沒有半點關係?」

    楚玥修頓時悚然,下意識裡坐直了身子,小心瞥一下營帳的外面,才又看向蒼映雪問道:「七嫂,你要做什麼?」

    映雪側頭,很無辜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他們再囂張,也是大宛帝國的臣子,將領和士兵,如果不是背後有連父皇都不願輕易與之翻臉的人,他們敢把皇上指派來的統帥給殺了?而且殺了之後竟還拿去餵狼,欺瞞說是他自己不聽勸阻,獨自一人進入山林,卻沒想到竟被野狼圍困,拚殺不出,落得個被分而食之的下場。」

    冷汗,就這麼順著光潔的額頭滑落了下來,信王殿下從沒有哪一刻,如此刻這般的將她和七哥真正重合到了一起。

    「七嫂,你……你可別衝動。」

    「我不衝動。」她笑得很無害,並說道,「他們不敢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我們的,我們這裡的三個人,哪一個不是皇家中人?再肆意妄為,但若真讓皇子世子王妃都餵了野狼,我保證,就算是他們背後的那個人,也絕不敢站出來為他們說哪怕只是半句的好話。」

    這話聽著,怎麼愣是感覺到身上涼颼颼的呢?

    映雪說完這話之後,就沒有再繼續多說,而是再次將目光轉移到了門口的方向,然後終於,有嘈雜聲傳來,隨之一個個或魁梧或彪悍,渾身都瀰漫著男人氣息的人湧入了進來。

    「這是怎麼回事?為何主營之中竟會有女人?」

    有人才剛進來,就第一眼發現了映雪,當即怒目圓睜,嚷嚷了起來。

    真的,她真是想讓人不注意她都不行啊,因為她此刻就坐在最中央,那個只有統帥才能坐的位置上面。她一個女人,竟敢坐到這個位置上面去,這不是存心刺激人嗎?

    面對齊刷刷的那麼多眼睛,她眨了眨眼,才好像突然受驚了一般,神色之中滿溢出了驚懼,便是越發的縮進椅子裡面去了,囁嚅著說道:「我……我只是想……想來看看而已,沒別的意思,我……嗚嗚!」

    說著說著,她竟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哭了起來,那神情,當真是好不可憐,那看向剛才嚷嚷得最大聲的將領的目光,似乎在控訴著他的粗魯野蠻。

    楚玥修嘴角一抽,楚玥軒眨著眼,比映雪還無辜,而那將領,忽而有些窘迫,看著映雪那縮進了椅子裡面,楚楚可憐的模樣,臉色都漲紅了。

    映雪本就長得一副純良溫順的模樣,又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此刻這麼一嬌柔,只怕是個男人都做不到無動於衷。

    所有的將領都不由得呆了呆,似乎沒想到這個擅自進入軍營的女子,竟會這樣就被惹哭了。

    一呆之後,就有人冷哼了一聲,語氣極其不屑的說道:「女人就是女人,就知道哭哭啼啼,別以為這樣就能逃脫擅闖軍營的罪責!」轉頭,又對楚玥修說道,「我倒是誰,原來竟是信王殿下,不知信王殿下駕臨我龍騰軍軍營,是有何貴幹?」

    面對除映雪之外的人,楚玥修馬上就又是一派親王的作風,微仰著下巴,神色中幾分倨傲,幾分俯視,道:「莫將軍,這就是你見到本王的禮節?」

    此話一出,那莫將軍頓時臉皮一抖,頗有幾分森冷的看了楚玥修一眼,然後抱拳躬身道:「不知信王殿下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恕罪就算了,遠迎本王也不敢當,只要幾位將軍以後能夠在得知本王的命令之後,來此的腳步能稍微快一點,本王就心滿意足了。」

    眾位將軍又是跟著臉色一變,更有人冷笑著反問道:「命令?信王殿下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不就是龍騰軍嗎?」

    雖然剛才他還對龍騰軍小生怕怕的,可此刻,他卻表現得相當精彩,對龍騰軍的渾然不在意是表現得多麼酣暢淋漓,直接讓在場所有的將領們全都再次變了臉色。

    這許多將領一齊爆發出來的怒氣,直面而來,即便是楚玥修,也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可即便如此,他面上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膽怯,甚至越發張揚的說道:「諸位將軍也不是傻瓜,應該明白本王今天既然會來這裡,自然是帶著統帥一同前來。你們可以不必聽從一個王爺的命令,但誰若敢冒犯統帥,那就是軍法處置!」

    那莫將軍目光沉了沉,說道:「末將聽聞我龍騰軍的新任統帥乃是七殿下肅王,而肅王殿下早在兩天前就已帶兵離開京城。怎麼,莫非他竟將虎符交給了信王殿下您來保管?」

    「虎符在這裡。」

    忽有個柔柔軟軟的聲音橫插了進來,眾將領一怔,下意識回頭就看到了兩隻晶瑩剔透的玉手上面,正端端正正的放著一枚虎符,正是專屬於龍騰軍的虎符。

    莫將軍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幾乎就要忍不住上前去奪取了那雙玉手中的虎符,不過他總算還是克制住了衝動,視線上移落到了映雪的臉上,目光甚是咄咄逼人,道:「虎符為何竟會在你的手上?」

    在他們看來,這是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堂堂能號令帝國十萬最精銳將士的虎符,竟會出現在一個女人的手上!

    映雪眼波流轉,軟軟的說道:「這是夫君離京前交給我保管的,還說他不在京城的這段時日裡,龍騰軍就暫由我掌管,誰若膽敢不服,只管拿出這虎符,將那人軍法處置了便是。」

    好的麼,這話簡直是比楚玥修剛才的全部表現加起來還要更加的石破天驚,主營內的所有將領不僅僅只是變色,更是忍不住喧嘩騷動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竟讓一個女人來掌控我龍騰軍,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七殿下簡直是胡鬧,怎能將這般重要的東西交給一個女人來掌管?還說要讓她對我等軍法處置,我看七殿下這是分明沒有將我們放在眼裡!」

    「軍法處置?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將我軍法處置!」

    「……」

    主營內隱隱的有著將要失控的跡象,所有的人都朝一點點的朝著坐於帥位上的映雪靠近,而映雪依然坐在那兒紋絲不動,連捧著虎符的姿勢都沒有改變一下,就這麼靜靜的看著激動的諸位將軍,緩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清淺的弧度,眼中閃爍著的,是狼一樣的幽芒。

    此刻的她,哪裡還有半點剛才的嬌柔?所有的楚楚盡皆都變成了讓人不敢逼視的凜然,明明她坐在那裡紋絲不動,明明她嘴角還含著一抹柔和的笑意,但這所有的一切卻都不能讓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稍微溫和一點。

    漸漸的,主營內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這個前後氣質截然不同的女子。

    「你們好像對這個東西很有興趣。」她淺淺的笑著,手輕輕把玩著虎符,眼睛所看的,卻是接近了她一大截的眾位將軍。

    那莫將軍看著映雪,眼中神光閃爍,陰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她這麼說,也跟著說道:「王妃言重了,只是這軍營之中,實在不是你一個女人家該來的地方,你若是有什麼吩咐,還是由末將代勞吧。」

    映雪看向他,笑得輕輕柔柔,很是親切,手上繼續把玩著虎符,說道:「這虎符乃是皇上所賜,就算你們真從我手中得走了,也依然不會是你們的,除非你們想造反。」

    「王妃您這說的是什麼話?我等忠心耿耿,一心為我大宛帝國不惜肝腦塗地,死而後已,王妃如此說,可是會讓將士們寒心的。」

    「我當然知道龍騰軍一心為大宛帝國,可我不相信莫將軍你也是一心為大宛帝國的。」

    「你……」

    「我聽說龍騰軍一向只認虎符,不認人。現在虎符在我的手上,那麼我就是你們的統帥,我的命令,就是軍令,任何膽敢違抗或者敷衍的人,都將軍法處置!」

    這一瞬,從她身上爆發出來的氣勢,那般渾厚而懾人,若非常年身居高位,絕沒有可能培養得出這樣的氣質來。

    莫將軍神情莫測,忽然冷冷的笑了下,抱拳躬身就朝映雪拜了下去,道:「末將領命!」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6 04:55 PM

     第六十九章 要麼閉嘴,要麼滾

    雖然是貌似恭順的應了下來,可誰都沒有真把映雪這個龍騰軍統帥放在眼裡,甚至是還沒開始呢,他們就已經在心裡打起了各種注意。

    映雪似乎也並不在乎他們心裡有些什麼樣的想法,不偏不倚的受了諸位將軍的禮,沒有絲毫要閃避的意思,之後更是無視他們有些難看的臉色和各種桀驁的眼神,施施然說道:「本帥這還是第一次前來龍騰軍營地之中,那麼接下去,就請莫將軍來安排,讓士兵們到校場集合,一起來拜見本帥吧。」

    「你……」

    有人忍不住衝動,就要朝囂張著卻又一副對軍中之事全然不懂模樣的映雪衝上來,卻馬上就被莫將軍伸手擋住了,然後只見他又朝映雪抱拳,道:「主帥有令,末將不敢不從,還請統帥移步校場。」

    「這士兵集合不是也需要不少的時間嗎?莫將軍就先去吧,本帥先在這裡坐著歇會兒,過會兒再過去校場那邊。」她說得平淡,眼神有些不安分的左右張望,似乎有些不耐煩,輕聲說著,「真是的,我還倒這地方有多好呢,竟讓夫君那般看重,現在看來,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而且看起來還這麼破舊。」

    莫將軍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眼神卻不知為何,明顯的緩和輕鬆了些,意味深長的看了映雪一眼,然後一抱拳,領命轉身出了主營帳外,去集合士兵去了!

    其他的那些將領也跟著紛紛離開,神情各不相同,不過顯然沒有一個是真對映雪這個憑空跳出來的統帥有敬意的。

    顯然她確實是拿著虎符過來的,可她畢竟是個女人,即便她的夫君是七殿下,她也依然是個女人!

    女人,在這些將軍們的眼裡,不過是用來解決生理需要和生孩子的工具而已,能成什麼事?也實在是想不明白,七殿下為何竟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她來保管,而且還任由她胡鬧。

    當然,就算是楚玥璃他親自到這裡來,其實也未必能得到多好的待遇。

    映雪看著他們離開而渾不在意,楚玥修在旁邊擦了擦冷汗湊將上來,倒是楚玥軒,揚著他那張娃娃臉,神情淡然,其表現竟是比楚玥修不知好了多少倍。不過下一秒,他本想要跟著楚玥修一起湊過來,卻不想腳下竟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栽到在地。

    好吧,他可能比楚玥修還要激動,只是沒有表現到臉上來罷了。

    「七嫂,接下去你打算怎麼辦?」楚玥修弱弱的問著,神情可憐得就好像是慘遭蹂躪的小白兔。

    映雪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沒有任何的反應。

    秋風送爽,天闊雲高,守護著天守城的龍騰軍營地,已經好久沒有這般熱鬧。

    隨著號角聲響起,成千上萬的士兵奔赴校場,迅速的聚集了起來,氣勢恢宏。

    等映雪楚玥修和楚玥軒兩人,施施然來到校場的時候,那裡已是人頭擠擠,陽光下只見大片大片的森冷光芒。

    她的出現,一下子就將所有的視線全部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被這麼多人齊齊注視,即便是楚玥修也一時間有些受不了,然而映雪卻渾然未覺,站在高臺之上看著下方密密麻麻排了滿地的士兵們,笑意盎然。

    「啟稟統帥,士兵們全部聚集到位,請統帥指示。」

    莫將軍躬身說道,剛才還有些緩和的神色,因為見到映雪此刻的表現後,又不自覺的收緊了,不著痕跡的落在映雪身上的視線,充滿著探究。

    這個女人,怎地竟能這般鎮定?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映雪點了點頭,視線從下方掃過,說道:「列隊整齊,軍容不俗,氣勢恢宏,真不愧是我大宛帝國最精銳的軍隊。」

    旁邊的將領們聞言,無不露出幾分得色,以及看向映雪的眼神,越發的倨傲了。

    然而下一秒,映雪卻又突然補上了一句:「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沒有錯。」

    似乎能聽到「唰」的一聲,旁邊聽到這話的將士們,無不齊刷刷沉下了臉,更有將軍沉聲說道:「就算你現在是統帥,也容不得你這般詆毀我龍騰軍!」

    「詆毀?我有必要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做這種事嗎?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你……」

    有人激動的想要上前來,似乎打算跟映雪先幹一架再說,不過馬上就被旁邊的其他將領給拉住了,冷哼著說道:「不過是個女人而已,竟也敢這般大言不慚,我等定當向皇上稟明今日之事,絕不許一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口出狂言,不知輕重的女人到我龍騰軍中來指手畫腳!」

    映雪看都沒有去看他們一眼,視線依然落在下方排列整齊的軍陣上,漫不經心的說道:「龍騰軍身負守衛天守城的重任,自當是選取的最精銳士兵,最優秀將領,以及最精良的裝備,只是可惜,這麼一支精銳的軍隊,卻要白白虛耗在和平安逸之中,一直到他們退伍為止,恐怕也未必能上一次戰場,殺一個敵人。這樣的軍隊,再精銳,也不過只是虛有其表而已。」

    莫將軍等人又是臉色一變,然後他們竟又聽到她加了一句:「我家夫君就是這麼說的。他還說,讓我不必太過在意龍騰軍,時至今日,龍騰軍也不過只是虛有其表,空有一個赫赫名頭罷了,要真打起來,他只需帶領幾千近衛,就能讓十萬龍騰軍全軍覆沒呢。」

    楚玥軒忽然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冷汗。

    七嫂啊,您這話說得有些過了啊,您看到旁邊這些將軍們憤恨的眼神了嗎?感受到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冽殺氣了嗎?我現在很懷疑,我們今天是否還能完好無損的離開這裡。

    反而是剛才一直在偷偷抹冷汗的楚玥修,此刻竟神色沉凝,看著映雪的眼中偶爾閃過若有所思的光芒。

    他好像,有點明白七嫂想要做什麼了。

    「唰」的一聲,打開摺扇就悠然搖晃了起來,無視周圍各種虎視眈眈,輕飄飄的說道:「七嫂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以本王之見,根本就不需要七哥親自動手,只需七嫂出手就能輕易的將這十萬龍騰軍給打垮了。先前還被各種傳言嚇得不輕,現在真正見到了,才發現也不過就是這麼回事。」

    「九殿下,請慎言!」

    「這位將軍難道有不同的意見不成?本帥倒是覺得九殿下說得對極了,莫將軍,你認為呢?」

    映雪直接就將矛頭指向了莫將軍,這位從一開始就對他們的到來表現出了明顯敵意,同時也是龍騰軍的大將軍,在映雪的虎符到來之前,是龍騰軍中一把手的莫將軍。

    而根據她先前的調查顯示,這位莫將軍還與楚玥辰的關係非常曖昧。

    這不就是現成的一個供她打壓的對象嗎?儘管要打壓他,似乎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面對映雪的詢問,莫將軍冷哼了一聲,道:「您這是在挑釁整個龍騰軍的十萬將士。」

    只恨不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做出殺人滅口的事情,不然他定是早已動手。

    前一任的龍騰軍統帥,不就是趁著四周無人下殺手,被那麼殺了的麼?

    怪只怪他出身不夠份量,皇上也不願為他與某些勢力翻了臉,死也是白死了。

    莫將軍看向映雪的眼神,已沾染上了幾分殺意。他不敢殺楚玥修這個皇子,楚玥軒又是晉王世子,也殺不得,但是這個女人……就算她是肅王妃,可難道皇上竟會為了一個隨時都能再娶的兒媳婦而不惜翻臉?

    映雪側頭看著他,忽而一步挪到了他的面前,嘴角輕勾,幾乎是貼在他的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你想殺我?」

    如此近距離,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在聽到這句話後,身上的氣息猛然波動了下,但嘴上卻是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映雪輕笑了一聲,說道:「你可以試試,相信你也早已有了做這種事的經驗。」

    「統帥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說,你敢殺我嗎?」

    「……」

    「你這莫非是想要被我罵一句孬種?」

    他身上的氣息又是一陣劇烈的波動,眼中迸射出了極其冷冽的精光,幾乎沒有能夠忍住當場動手,殺了這個該死的女人!

    「肅王妃,別以為有七殿下給你撐腰,你就真的可以肆無忌憚了!」他咬牙切齒,這話幾乎是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的擠出來的。

    映雪卻繼續挑釁,說道:「我即便是肆無忌憚,你又能如何?暗殺還是圍殺?」

    「哼!」

    他冷哼一聲,竟是閉嘴不言了。

    映雪也離開了幾步,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剛才一瞬間交流的那幾句話,落在別人眼裡,似乎也沒有引起什麼特別的注意。

    「莫將軍似乎對本帥的話很是不滿。」她放開了聲音,微仰著下巴,神情中幾分倨傲幾分不以為然,說道,「那麼我們打個賭如何?」

    「如何賭?」

    「你我各選取一百名士兵,分成兩方對戰,我若輸了,就將這虎符交給你,父皇那裡自有我會去說,從此以後,你就是龍騰軍的統帥,而我若贏了,就麻煩莫將軍卸甲歸田,離開龍騰軍,如何?」

    這個賭注大了,聽到的人無不色變,莫將軍臉色變換,又緩緩的沉凝了下來,沉聲說道:「這等事關整個龍騰軍的大事,豈能被當做遊戲來玩耍?統帥如此行跡,實在是讓末將不能苟同!」

    「你怕了,你怕會輸給我一個女人,從此顏面掃地不說,還要離開這個你為此奮鬥了大半輩子的地方。」

    她說的直接就是肯定句,不帶任何詢問,神色中的倨傲不屑之色,更濃了。

    這般行跡,頓時讓其他的將領也都騷動了起來,紛紛摩拳擦掌的,一副打算上來狠狠教訓蒼映雪一頓的架勢。

    映雪直接拿出了沉甸甸的虎符,托在手心上,倨傲道:「虎符就在這裡,你們誰若不服,儘管放馬過來便是,只要你們能打敗我,這虎符馬上就交給你們,可若是挑戰失敗,就給我滾出龍騰軍!現在,你們有任何不滿都先給我忍著,等會兒自會輪到你們。莫將軍,你倒是敢不敢接小女子的挑戰吶?」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他若是不接,往後還有什麼顏面繼續留在這裡?

    只是,若是輸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下的賭注,他也同樣的不能抵賴,即便是日後真能將蒼映雪給殺了,他也不可能再回到龍騰軍中來。

    莫將軍的臉色好一陣變幻莫測,冷冷的說道:「軍中禁止一切賭博行為,末將身為將軍,又豈能率先破壞了規矩?」

    嗯?竟然不接?

    映雪眼眸微瞇,心中對這位莫將軍的警惕越深了。

    都到了這個份上,他竟還能忍下滿腔的怒火?而且還是對著她一個女人。

    是他太謹慎了,還是其實在心裡很看得起她?

    手指在虎符上面輕撫了幾下,映雪忽然笑著說道:「莫將軍這話說得在理,倒是本帥疏忽了。軍中自不能賭博,不過將士之間可以相互挑戰。本帥現在就給你們這個機會,只要你們誰能贏了本帥,本帥馬上將這統帥的位置讓給你們,可若挑戰失敗,也得按照本帥的規矩來,如何?」

    「統帥,別忘了你這個統帥也只是臨時的,即便你是肅王妃,但能代替七殿下做這樣的決定嗎?」

    「不是說龍騰軍中,向來都認虎符,不認人的嗎?現在虎符就在我的手上!」

    「……」

    「況且,既然我家夫君將這東西交給我了,自然是一切都隨我處置,而皇上那裡,你們也不必擔心,若是有怪罪下來,也自有本帥一力承擔,不會牽連到你們身上。」

    然而此刻,這高臺之上,卻是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被映雪忽然散發出來的強勢給鎮住了。

    這些一身彪悍氣息的將軍們,似乎從來也沒有見到,甚至是想到過,只是一個女人,卻竟然會有這般凜然的氣息,做得出這樣大手筆不顧後果的事情。

    莫將軍緩緩的瞇起了眼睛,掩藏起眼中的精光暴閃,又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的氣息澎湃,看著映雪問道:「若是不挑戰,又如何?」

    挑眉,勾唇,強勢說道:「若不挑戰,就說明你們對本帥心服口服,沒有任何的不滿,往後也定當唯本帥馬首是瞻,謹遵本帥的任何一個命令,無論這個命令是何等的荒唐,都只許服從,不得反抗!」

    此話一出,所有的將領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隨後轟然喧炸了開來。

    「你這未免也太……」

    「砰」的一聲巨響,直接讓所有喧鬧全部都壓制了下去,只見映雪一巴掌將虎符拍在了桌子上,直接將那青石桌面拍出了無數細小的裂痕,不停的朝四周圍蔓延,然後「嘩」的一聲,巨大的青石桌,坍塌成了一堆碎末。

    所有人再次目瞪口呆,楚玥軒更是一下子將手塞進了口中,用力咬住才防止驚呼出來,看向映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楚玥修愣了下,然後忽然整個表情都舒展了開來,「唰唰唰」歡快的搖晃著摺扇,只覺得這天是這麼的藍,這雲是這麼的白,這風在這麼的舒暢,這空氣是這麼的清新。

    小心瞥了眼砸碎一張青石桌的虎符,發現竟是絲毫未損,頓時就更加的心寬了。

    映雪冷笑看著他們,說道:「所以我給你們機會,但凡對我有任何不滿的,只要你們能贏了我,我就馬上留下虎符,滾出龍騰軍,不然的話,你們就給我閉嘴,或者,滾!」

    說這話的時候,她使出了內力,直接將這句話遠遠的傳遞了出去,校場內的所有士兵,全部都聽了個清楚。

    頓時,下方也出現了一陣騷亂,可又很快的,平息了下來。

    高臺上直面映雪的所有將領,全部都漲紅了臉,終於還是有人忍不住,直直的朝映雪衝了上來,指著她吼道:「老子跟你比!老子堂堂先鋒大將,還會怕了你個娘們不成?剛才不過是看你是個女人,不想跟你一般見識罷了!」

    「你要比什麼?」映雪抬高下吧,神色中沒有因為他的話語而出現絲毫的怒意,有的只是冷峭倨傲。

    「老子是先鋒大將,只知道衝鋒陷陣,就跟你比馬上功夫!」頓了下,他似乎稍微冷靜了些,又說道,「念在你是個女人,你只要能在老子的手下堅持上一炷香時間,就算你贏,省得你過會兒說老子欺負女人!」

    映雪莫名的抽了下嘴角,轉頭看了眼就碎在腳邊的青石桌,又看向他問道:「你確定?」

    他也跟著看了眼那些石屑,忽然怔了下,這才好像徹底的冷靜下來,臉色忽然侷促,但還是梗著脖子說道:「本將軍就跟你比對陣!你功夫是好,但在馬背上,可不是只要功夫好就一定能贏了的!」

    這是實話,映雪也點了點頭,然後側身,伸手一引,道:「那麼,請!」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6 05:00 PM

     第七十章 暫時鎮壓

    戰鼓擂響,有士兵牽來戰馬,那將軍一翻身就坐了上去,同時,映雪也已上了馬背。

    手牽著韁繩,她有些生澀的挪了挪身子,秀眉輕蹙似乎還在調整之中。

    這般表現,讓對面的先鋒大將微微舒展了神色,隨之心中叫囂,勢要將這個囂張的女人打落馬下,叫她以後再不敢踏入龍騰軍營地半步!

    他並沒有急急的衝殺上去,而是等著映雪在對面熟悉馬匹,等到她似乎調整好了,這才開口說道:「我王猛今日就在此挑戰統帥,若是輸了,但憑統帥處置!」

    好久沒有騎馬,映雪也難免有些不習慣,總覺得這般雙腳懸空的,有些不著力,不好動手。

    果然,在馬背之上,單只是功夫好,是沒有用的。

    但她畢竟適應能力一流,很快就調整了過來,雖依然難免不自在,但總還不至於會被打落馬下,又聽到這自稱王猛的將軍如此說,也便抬起頭來看向他,說道:「看在王將軍沒有趁本帥尚自調整的時候就衝殺上來,總算還是有幾分光明正大,本帥也不太過為難你,所以如果你輸了,你不必要離開龍騰軍,只需下馬,去後營當個火頭軍吧!」

    「你你……你欺人太甚!」

    「不是你自己說的,若輸了就但憑我處置嗎?我喜歡性情爽快的男人,所以還真捨不得讓王將軍就此離開龍騰軍。」

    「你一個女人家家的,竟說出這種話來,羞也不羞?」

    「我不過是欣賞而已,莫非王將軍還以為我對你有其他的心思?那你大可放心,我家夫君比起你來,可是優秀了不知多少倍,我就算是瞎了眼,也知道該怎麼選啊。」

    「廢話少說!可以開始了沒有?」

    說不過映雪,這王猛握緊了手中兵器,已做好了隨時衝殺上來的準備。

    他的兵器也奇特,並不是尋常的刀劍槍戟,而是一對流星錘,錘上佈滿了猙獰的突刺,由一根粗重的鐵鏈連接著,隨著他的動作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映雪在馬背上微微伏低了身子,騎馬在空地中緩慢的遊走了起來,在經過兵器架的時候,隨手抽出了一把長劍。

    無數的將士們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這裡,他們終於看到戰馬奔騰,然後一個流星錘忽然橫空出現,呼嘯著朝前方馬背上的嬌小身影砸了過去。

    「砰」的一聲巨響,流星錘幾乎是擦著映雪的身體呼嘯而過,砸落在了地面上,頓時一片塵土飛揚,而那流星錘才剛一接觸地面,就又「呼」的一聲飛了起來,繼續追蹤著朝映雪砸了過去。

    撥轉馬頭,映雪閃躲得有些狼狽,不由得緊抿了嘴唇,瞇起眼睛盯上了王猛,忽然做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匪夷所思的動作。

    她忽然雙手舉起了手中的長劍,然後竟然就這麼直直的朝迎面而來的流星錘劈砍了下去。

    王猛也是大驚,雖然他十分的不爽這個女人,可也沒有想要殺了她,而且若真殺了她,他自己也定是不得好的。可她這般舉動,是要用那單薄的長劍來硬抗他的流星錘了,一旦被砸中,那可真是不死也重傷。

    下意識的,手上就收回了幾分力道,而他在這頭一拉扯,那飛奔的流星錘也就稍微偏移了些軌道,映雪一劍下去,直接擦著流星錘而過,然後「吭」的一聲,砍在了連著流星錘的鐵鏈上。

    只見一陣火星跳躍,伴隨著一陣聽著就讓人牙酸的摩擦聲,下一秒,忽然「嚓」又「砰」的一聲,那流星錘的錘頭就直接從鐵鏈上脫離,砸落到了地上。

    鐵鏈「嘩啦啦」的朝王猛倒捲了回去,映雪縱馬也一併朝他衝了過去,揮劍,「啪」的一聲拍在了王猛的腰上,直接將他從馬背上拍落了下去。

    又是一聲重物砸地的巨響,好一會兒之後,王猛才灰頭土臉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手上還抓著只剩下一顆流星錘的鐵鏈,瞪圓了眼睛,滿臉不敢置信的看著高居馬背上的映雪。

    「我不服!如果不是我怕傷著你收了力道,被你佔了空子的話,我是不會輸給你的!」

    「王猛將軍,你是小孩子嗎?」映雪抬手舉劍,劍尖輕觸在他的胸前盔甲上面,冷笑道,「兩軍對陣,你身為陣前戰將,卻竟然對敵人手下留情,你就算是因此而被殺了,也沒資格說半句怨言!」

    王猛頓時好一陣面紅耳赤,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映雪,「呼哧呼哧」的,幾乎能看到有白氣從他的兩邊鼻孔中噴出來。

    顯然是氣極了,可又一時找不到話來反駁。

    映雪又用劍尖戳了戳他的盔甲,冷笑道:「王將軍,你輸了,所以就請你過會兒去火頭軍營地報道吧。」

    「你你你……」

    「怎麼?你還不服?還想打?再打,你若還是輸了,可就連火頭軍都沒得當了。」

    這個時候,站在旁邊觀戰的楚玥修很是洞察時機的顛顛跑了過來,雙手捧起被映雪一劍砍斷了鐵鏈的那一隻流星錘,走到王猛將軍的面前,說道:「我說王將軍,你現在連武器都被破壞了,就別再繼續打了吧。火頭軍也不錯,只要你表現得好一點,還是有機會再回到陣前來的,我七嫂最是賞罰分明了。」

    王猛將軍看著本楚玥修雙手捧在懷裡的流星錘,眼神忍不住的有些發直,愣了愣神,才好像稍微冷靜了下來點,一手抓過那猙獰的流星錘,又朝映雪一抱拳,甕聲甕氣的說了句:「統帥神功蓋世,末將甘拜下風!」

    然後直接轉身,走了。

    映雪抬頭,從旁邊的其他人身上淡淡掃過,冷然道:「機會就只有這麼一次,還有誰不服的大可以站出來挑戰本帥,否則的話,本帥就當你們對本帥心服口服,往後更不得對本帥生出絲毫的質疑,否則,軍法處置!」

    這話已經是不給人留下絲毫的退路,只是她才剛發了一次威,一時間竟也沒有誰再站出來當那個出頭鳥,更甚至有一半以上的將領,將目光轉向了莫將軍。

    這算是眾望所歸嗎?

    莫將軍的臉色有些難看,第一次覺得被這麼多人看著是一件讓他渾身不自在的事情,抬頭,對上了映雪投過來的視線,那其中的挑釁戲謔和輕蔑譏誚啊,真讓他恨不得就真這麼衝出去,將她給打落下馬來。

    可僅剩的那一點理智卻在不斷的告訴他,不能衝動,千萬不能衝動!

    整個校場之上,都在這一刻陷入到了無聲的寂靜之中,而就在這樣的安靜中,映雪手中的那把長劍,忽然發出了幾聲清脆的斷裂聲,然後一片片森白的光芒掉落到了地上。

    那精鐵煉製的長劍,竟寸寸斷裂了開來!

    映雪似乎皺了下眉,但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隨手將唯一還握在她手上的劍柄也給扔到了地上,然後抬頭再次望向神情陰沉得有些扭曲的莫將軍,嘴角一抹冷峭的弧度,說道:「莫將軍,你應該沒忘了剛才我對你的挑戰吧?」

    他的臉頰劇烈的抖動了幾下,臉上緩緩的擠出了一點笑容,說道:「統帥說笑了,末將自當是謹遵統帥的軍令,不敢有絲毫懈怠,往後,也定當追隨統帥,誓死守衛龍騰軍的榮耀!」

    「這麼說來,你是對本帥沒有絲毫的不滿了?」映雪眸色不由得深了幾許,不用打是好事,可她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感覺,反而是對這個人,越發的驚覺了。

    他抱拳拱手,朝映雪就是一拜,說道:「身為軍人,末將理當一切遵從軍令,你身為龍騰軍統帥,說的話那就是軍令,末將自當遵從,不敢有絲毫不滿!」

    楚玥修搖晃著的扇子緩了下來,映雪也不由得拽緊了手中韁繩,面帶微笑眼神卻沉凝的看著他,問道:「這麼說,莫將軍是不打算向本帥挑戰了?也不要這虎符了?」

    「末將惶恐,不敢有絲毫非分之想。」

    這是打算要忍下來了。

    可是他忍下來了,映雪卻是感覺渾身不舒坦,這個人留在身邊,可是會讓她輾轉難眠的。

    然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又豈能當著這萬千將士的面,做出將莫將軍強行驅逐的事情?那不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嗎?

    想到此,映雪又深深看了眼莫將軍,然後翻身下馬,又走回到了高臺之上。

    「七嫂,接下去你打算如何?」楚玥修走在她的身邊,嘴唇嗡動,一絲聲線就傳進了她的耳朵裡面。

    映雪輕抿了下嘴角,冷然說道:「他會暗中動手腳,難道我就不會?」

    楚玥修頓時眼睛一亮,心已躍躍欲試了,忙又輕聲說道:「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七嫂請儘管吩咐。」

    「自然有用得著你的地方,不然我帶你來這裡做什麼?不過現在先不說那些,得把眼前的事情給過了,我這個龍騰軍統帥,可是第一次來見十萬將士呢。」

    楚玥軒從旁邊竄了過來,站到映雪的另一邊,用手不動聲色的半遮在嘴邊,低聲說道:「七嫂你簡直太強悍了,不過現在恐怕也只是暫時的將這些人鎮壓下來,等我們一轉身,皇上的龍案之上,大概就會出現狀告你的奏摺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7 12:34 PM

     第七十一章 半途攔截

    憑藉著強悍的武力值,映雪算是暫時的將龍騰軍中的那些桀驁將領們給鎮壓了下來,可這只是暫時的,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將被壓縮進了心底的能量一瞬間爆發出來,到時候要麼他們屍骨無存,要麼直面他們的映雪,屍骨無存。

    這裡既然是讓朝中無數人驚懼的存在,那麼這裡的人自然也不是單憑著一個小小的挑戰,一個強硬的打壓就能收服,映雪此刻身處在這裡,就猶如是身處在山谷裂縫之中,兩邊的山崖隨時都有可能坍塌,將她屍埋穀底。

    而這個狀況想要徹底解決,將這一支大宛帝國最精銳的軍隊真正收歸己有……映雪首先就將目光對準了那位莫將軍。

    「七嫂,我看你還是快點回去吧,再不回去可就要天黑了。」主營內,只剩下了映雪和楚玥修、楚玥軒三個人,沒了其他閒雜人等,楚玥修也微沉了臉色,一臉鄭重的看著映雪說道。

    映雪從龍騰軍將士名冊上抬起頭,看著楚玥修,眼中流轉過幾絲異樣的神采,淺抿著嘴角說道:「為何要回去?我現在是龍騰軍統帥,留在這裡也是理所當然,而你,有你七哥給你的權杖,身為龍騰軍副帥,留在這裡也同樣的應當,倒是小軒子,趁天還未黑,你可以動身回京城了。」

    楚玥軒一愣,然後微擰起了眉頭,不滿的說道:「七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能留在這裡,不是因為你的身份,而是因為若是讓你父王知道了,只怕又要生出更多的變故了,他顯然是不想讓你介入到皇子們的爭權之中。」

    「這是我的事情,身為皇室中人,我總有一天要面對這種事情,就算父王現在不同意,也最多只是將我禁足。況且我可以去找我奶奶幫忙,她最疼我,也一向開明,一定會幫我的。」

    這一刻,那一張娃娃臉上,雖還有些習慣性的佻達,但更多的,卻是首次顯露出了身為皇室子弟的森嚴,與他一貫的紈褲形象截然不同。

    映雪眼中有光彩湧動,也不知想了些什麼,忽然低頭執筆,攤開一張紙就書寫了起來。

    半餉,將那紙封入到新封之內,又寫了四個字後,遞給楚玥軒說道:「你現在就離開,並順便的,幫我將這封信交給白芍。記住,一定要親自交到她的手上!」

    「小芍?」他一怔,下意識的雙手接過了信封,看著新封上面的「白芍親啟」四個字,他忽然一個哆嗦反應了過來,猛的抬頭就看向映雪,說道,「七嫂,小芍她只是個……嗯,商人而已,你別將她牽扯到這些事裡來。」

    「你確定?」映雪只是看著他,落在他身上的視線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手指點了點桌面,說道,「小軒子,有許多事情恐怕你還不明白,但你難道以為,憑我與璃和小芍的關係,她有可能對我們的事情置身事外嗎?還有,若小芍真只是個開了家店舖的商人,你這個晉王府的世子爺能將她明媒正娶的可能性有多高?」

    「可……」

    「別急著辯解,我現在就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如果不能將小芍明媒正娶,並且保證從此以後都只有她一個女人,絕不納妾的話,小芍她就算是孤身一人浪跡天涯,也絕不會嫁給你的哦。」

    這就是一處死穴啊,楚玥軒一下子就沒聲了,只是看著手中的那封信,依然有些遲疑。

    映雪舉手,輕托著香腮,依然是那輕飄飄的眼神,看著他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若真能將她娶進門的話,那她就是晉王府的世子妃,等於是入了皇室的大門。那麼到時候,你是想讓她對朝中的事情置身事外,只安心的呆在晉王府內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賢良淑德,偶爾出去跟貴夫人們喝喝茶聊聊天,平常就在家裡撫琴刺繡,相夫教子,就跟這天下間所有的尋常女子沒有任何差別的世子妃就夠了嗎?」

    抬頭想像了下這樣的一個畫面,世子爺忽然打了個冷顫,連連搖頭說道:「小芍不是這樣的人。」

    「你總算還是對我家小芍的性子有些瞭解,如果你要真敢那麼做,我保證,她一定會馬上就休了你!」

    楚玥軒頓時嘴角一抽,這離能將小芍娶進門的目標還有好長的一段距離呢,就先聽到了有可能會被未來娘子休棄的話,實在是讓世子爺有些吃不消。

    又低頭看著手中的這封信,不由得苦了臉。

    這就是一個深淵,進來了就出不去。雖然或許小芍可能一早就涉入了進來,但他並不知道,總還是希望她能遠離,離得越遠越好。

    可若真離得遠了,也就相當於是離他也遠了。

    「快走吧。」映雪沒有再跟他廢話,敲了敲桌子,說道,「現在動身,應該能在天黑前回到京城。」

    楚玥軒再沒有多說什麼,而是隨手將那信塞進懷裡,又看了映雪一眼,然後轉身就朝門外走去。

    似乎想到了什麼,映雪突然又開口說道:「對了,帝師大人的結義孫女,這樣的身份夠不夠進入你晉王府的大門?」

    楚玥軒腳步一頓,轉頭看向她的眼神初還有幾分迷茫,但緊接著就猛然大亮,朝映雪一抱拳,拱手說道:「多謝七嫂成全!」

    然後直接轉身就興沖沖的奔了出去,反而惹得映雪一怔,隨即笑得頗意味深長,喃喃說道:「謝我有什麼用啊?最關鍵的,還是得我家小芍點頭才行啊。」

    不過話雖如此,映雪其實也明白,白芍多少,還是對這位世子爺有些好感的,不然八月十六那天晚上,她也不會跟他去城外「放」蝴蝶。

    如此,不正好是兩全其美?

    轉頭,卻見楚玥修正在看著她,神情莫測,若有所思。

    「小九你有什麼想法?」

    他摸了摸下巴,喃喃說道:「本王倒是一直都不知道,七嫂竟似乎與甜品坊的白老闆相識。」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我不僅與她相識,而且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甚至不僅僅是我,連我家王爺,也是一起長大的呢。」

    「這不可能!」他連搖頭,顯得有些不敢置信。

    映雪攤手,無辜的說道:「這有什麼不可能的呢?聽說過流玥公子這個人嗎?」

    「不就是醉霞閣的幕後老闆?這個人本王自然是聽說過,只是似乎從來也沒人見到過他的真面目,神秘得緊……等等,你該不會是想要說那位流玥公子,就是七哥吧?」

    「本來就是他。」

    「這怎麼可能?這……流……流玥?」他忽然眼神閃爍,竟一下就沉默了下去。

    映雪忽然心中一動,盯著楚玥修的表情,不放過他絲毫的神情變換,輕托著下巴說道:「我與他第一次見面,是在十年前,當時,他正打算跳崖自盡,而我一不小心,把他給救了。」

    聽到「自盡」這兩個字的時候,楚玥修猛的跳了起來,死死盯著映雪的表情,見她不似說謊,這才有些慌措的左右踱步了起來,喃喃說著:「這怎麼可能?我竟從來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情,這怎麼可能?」

    「小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十年前,他身為太子,卻為何竟會出宮,似乎還消失了一段時間,又為什麼竟會那麼想不開的去自殺?而且,當時他的身子可糟糕得很,如果不是遇到了我,就算他不去自殺,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楚玥修忽然「唰」的轉身,就盯上了她,那眼神,竟看著讓人覺得有幾分恐怖,可他就是什麼都不說。

    映雪也不由得眼神微閃,心卻跟著沉了下去。

    不自覺的就已坐直身子,毫不示弱的與他對視,道:「我曾自己去查過,能查到的那段時間與他相關的,似乎只有皇后娘娘仙逝這一件事。或許他與他母后的感情極好,但我依然無法接受,他會因為母后的離世,而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楚玥修的眼神閃爍了幾下,然後徹底沉靜了下來,沉聲說道:「七哥小時候,確實十分的孺慕皇后娘娘。」

    「你想說的就只有這個?」

    對上映雪通透似乎能望進他心底裡去的眼睛,楚玥修微瞇起了眼,輕聲的,似乎還有點飄忽不定的說道:「七嫂心裡若是有什麼疑問,想要知道的,只管詢問七哥就是了,以七哥對你的寵愛程度,相信他定也不會隱瞞你什麼。」

    映雪托腮,沉吟著說道:「你這話雖然沒錯,可問題是我不能問他。我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讓他做出那般不管不顧的行為,但那定是他心裡的傷疤,我又怎能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將他的傷疤重新撕裂?」

    楚玥修怔了怔,有些吶吶的問道:「那你還問?」

    「我好奇呀。」她忽而笑得如青蓮花開,清清淡淡的,卻愣是又透出幾分狡黠,說道,「你又不是他,問你自然就不必擔心會讓他想起不好的回憶這個問題。小九,你還是老實的交代吧,不然我可不敢保證我不會做出嚴刑逼供的事情。」

    就如她自己說的這樣,這事一直都是她心裡的一個疑問,甚至一直到現在,她都會偶爾看到他神情恍惚的模樣,這怎能讓她不去在意?不想要去查個清楚?

    當初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還有些無從下手,現在知道了他的身份,自然是暗中調查了許多,可愣是什麼有用的資訊都沒有查到。

    她知道她若問了,他一定會告訴她,可她怎麼捨得讓他去回憶那樣傷心的往事?

    楚玥修深深的看了她兩眼,眉頭輕鎖,沉吟著說道:「當年我年紀尚小,就算真知道些什麼,也記不太清楚了。況且,我也是真的不是很清楚,只記得當年皇后娘娘仙逝之後,七哥不知為何突然發狂,我想前去安慰七哥,卻被父皇派人阻攔了下來,後來七哥就突然消失了一段時日。我知道的,未必就比七嫂你查到的多。」

    映雪微瞇起眼睛,問道:「那你當時都沒有去打聽什麼嗎?」

    他連連搖頭,說道:「七嫂你就別問了,我真不知道多少事情。你都不知道當時七哥的反應有多激烈多恐怖,隨後父皇就下了旨,不許宮中人再談論有關那件事的半句,否則殺無赦!我就算想要打探消息,也沒地方去打探,更沒人敢告訴我啊。」

    「是嗎?」映雪淡淡應了一句,側著腦袋若有所思。

    總覺得,這件事透著幾分古怪和詭異。

    正在她還想繼續詢問的時候,敏銳的察覺到有人大踏步的朝這邊過來,當即收了聲,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那人並沒有進來,而是站在主營門外,朝裡面喊道:「啟稟統帥,幾位將軍設了宴席,恭迎統帥駕臨,請統帥移步!」

    映雪與楚玥修對視一眼,然後直接站起身,走出了門外。

    宴席就擺設在主營附近的一片空地上,映雪來到的時候,果然是有所有將領們的恭迎,一切正常,就好像他們是真的很真心誠意的恭迎她這個統帥的出現。

    映雪不動聲色,安然入座,還真的是將這當成了一場歡迎她的尋常宴席。

    整個宴席之中,沒有任何的意外發生,一直到夜幕深沉,才起身,回了主營。

    「七嫂,夜已深,您也早點歇息吧,我就在旁邊的營帳之內,如果有什麼事,只需叫喚一聲便可。」

    站在主營門口,楚玥修伸手指了指旁邊的一頂營帳,對她輕聲說道。

    映雪看一眼,然後點點頭,道:「放心吧,就算真有什麼事,我也能應付。」

    「我答應了七哥會照顧好七嫂您,定當不能讓您有任何閃失,不然七哥回來,還不活剮了我?」

    「……」

    映雪無語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直接邁步,踏進了主營帳內。

    今天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平靜到天亮。

    而在另一邊,楚玥軒懷揣著信一路飛奔回了京城,直接就去鏡湖邊上的甜品坊,找了白芍。

    見到他出現的時候,白芍眼睛微亮,但又似乎嫌惡的看了他一眼,可當看到他手上那封信的時候,卻一瞬間變了臉色。

    當即一把奪了過去,拆開仔細的看了起來。

    看到她這個模樣,世子爺只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挪挪腳步朝她靠近了些,期期艾艾的問道:「小芍,我以前怎麼一直都不知道你跟七哥、七嫂他們竟那麼熟?」

    白芍從信上抬起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後直接轉身,那姿態,那動作,那叫一個瀟灑,那叫一個乾脆俐落!

    於是,世子爺一下子就傻眼了,隨之而來的,是滿腔委屈。

    卻不想,白芍才剛走了兩步,竟又停下腳步,側身朝他說道:「跟上!」

    世子爺當即喜逐顏開,也不管什麼委屈不委屈的,顛顛的就跟了上去。

    從十六那天見到帝師大人之後,他就明白他的這個心上人肯定不簡單,不過當他跟著她一起進入到了一間密室,順著密道來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的時候,他還是有些被震驚到了。

    那裡,密密麻麻的好多人,他一隻腳才剛踏入進去,就感覺到了迎面而來的一陣濃鬱煞氣,側頭看去,卻見小芍一臉平靜,與尋常時候沒有絲毫的兩樣。

    「你既然已經得到了雪兒的信任,有些事情也該讓你知道,但是今天無論你看到什麼,都不得告訴任何人,否則的話……」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他有點不喜歡她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話,就好像他只是一個隨便的什麼人。

    白芍側頭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嘴角輕扯,一絲笑意就止不住的洋溢了出來。

    楚玥軒一呆,但不等他說什麼,白芍就已經邁步,走到前面去了。

    半個時辰後,一隊大概有三十個黑衣人忽然就出現在京城外,並迅速分散,卻又目標一致的朝龍騰軍營地所在的方向潛伏而去。

    那天晚上,從龍騰軍營地內出送信送消息送奏摺的大量士兵,全部都被半途攔截了下來,再不見天日。

    楚玥軒始終跟在白芍的身邊,親眼目睹了這一晚的情形,忽然有些渾身發涼。

    身為晉王府世子,皇室子弟,他當然清楚的明白處在陰暗中的事情,可他畢竟是紈褲著長大的,親眼目睹,甚至是親自參與到其中的,卻還是第一次。

    恍惚中,有一隻軟弱無骨的小手滑入了他的手心裡,溫溫軟軟的,直將他起伏不定的心,也給熨帖了下來。

    他一怔,下意識的反手握緊,儘管轉過頭去也只看到她一張恍若無事般的側臉,可他還是忍不住傻傻的咧開了嘴角。

    「小芍……」

    「閉嘴!」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7 12:42 PM

     第七十二章 殺吧!

    「大哥,情況有些不對勁啊。」

    龍騰軍營地內,某軍帳之中,燈燭盡滅,外面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火盆,發射出光芒,照耀進來了營帳之內,映出了三個朦朧的身影。

    說話的,就是這三人中的其中一個。

    聽聲音,有些陌生,似乎在白天的時候並沒有聽他講過什麼話。而隨著他話音落下,另外一個稍顯陰柔的聲音緊跟著響起,道:「那個女人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動靜,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她不過空有一身武藝,智謀卻也不過如此,另一個可能就是她早有準備,已是成竹在胸。」

    「雖不想承認,但我並不認為那娘們是個蠢貨,儘管是個女人,可既然七殿下會如此放心的將虎符交給她來保管,還任由她胡作非為,定也是有些信心的,況且,她還是帝師大人的親外孫女呢!」

    又是先前的那個聲音,語氣中,充滿著對映雪的忌憚,不知是她的身份背景讓他忌憚了,還是她今天白天時的表現將他給震懾了。

    軍帳內一時無聲,然後不屬於先前兩人的另外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老六,你親自跑一趟,看看是否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那晉王府的世子在下午就離開回京城去,若是真出了什麼變故,應該也是在他的身上。」

    這個聲音,赫然就是莫將軍。

    而聽到他這句話,第一個說話的聲音馬上應道:「好,那我現在就走一趟!」

    那陰柔的聲音也跟著說道:「晉王府的世子怎麼也會攙和到這件事裡面來?晉王不是向來保持中立,一心只站在皇上身邊,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的嗎?」

    「哼!誰知道呢?說不定早就已經投到七殿下那邊去了,別忘了,皇上最寵愛的,從始至終都是七殿下。」

    「我就想不明白了,當年七殿下既然連太子都不要當了,那現在卻為什麼又跑回來爭權奪利來了呢?要早知道會這樣,我們……」

    「老六,閉嘴!」莫將軍忽然冷喝一聲,打斷了那位老六接下去的話,沉聲說道,「你現在馬上就動身,如果我沒有預計錯的話,我們派出去的那些人,恐怕都難以到達京城。」

    老六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吶吶說道:「那娘們應該不會這麼狠吧?」

    未了,又嘟囔著加了一句:「不過是個女人。」

    莫將軍似乎瞪了他一眼,沉聲說道:「別小看這個女人!你剛才自己也說了,七殿下既然能放心的將虎符交給她,還任由她胡作非為,自然是有足夠的信心,況且,她還是帝師大人的親外孫女!這麼些年來,一直都沒有聽說過相府的那位落魄大小姐有什麼驚采絕艷之處,甚至有多少人將安王妃當成了相府的大小姐?可就是這麼一個平淡無奇默默無聞的人,卻竟一躍成為了七殿下的心上人,更被七殿下在皇上壽宴上欽點,成為了肅王妃,帝師府的嫡親大小姐,從此與相府再沒有任何關係!」

    那有些陰柔的聲音也隨後響起,說道:「而且就以她今日白天表現出的身手,也能看出,她這些年來不可能真的默默生活在相府後院,與帝師大人也應該一直沒有失去聯繫。」

    「帝師大人不是只在京城停留了幾天就又離開了嗎?不過已經是昨日黃花。」

    「你懂什麼?就算他不再入朝,但他的那顆腦袋,就是最大的武器!被他教導出來的肅王妃,即便是女流,又豈能將她與尋常女子相比較?」

    火光映射下,能看到那老六伸手撓了撓頭髮,又嘟囔了兩句,然後轉身就走出了軍帳之外。

    很快,馬蹄聲起,有駿馬邁著矯健的步子,朝龍騰軍軍營外飛奔了出去。

    主營之內,和衣躺在床上的映雪忽然睜開了眼睛,俐落的翻身就從床上下來,一步來到營帳邊,將窗簾掀開了一點往外看去,只看到火光搖晃中,一騎膘肥體壯的戰馬絕塵而去,馬背上,一個黑甲將領,看其身形,有幾分熟悉,但更多的是陌生。

    應該是在白天見過的那些將領中的其中一人,只是白天的時候表現不出挑,所以也沒有被映雪多加注意。

    輕風吹拂,吹起了門簾的一角,而一個人影就在那一瞬間,忽然從外面閃了進來。

    看到就站在旁邊的映雪時,腳步微頓了下,似有些詫異,但隨即就直接來到了她面前,輕聲說道:「七嫂,他們有動作了。」

    映雪隨手放下了窗簾,黑暗中,她的一雙眼睛卻在閃爍著幽幽的冷芒,伸手,搭上了楚玥修的肩膀,以讓人牙酸的溫柔語氣輕聲說道:「小九,我聽說你輕功很好,能輕易追上最神駿的千里馬。」

    「與七嫂相比,算不了什麼。」他可還記得當初被她追著繞了京城N圈的事情,怎麼甩也甩不掉啊!

    映雪於是又朝他靠近了些,聲音越發溫柔的說道:「我聽說你內力深厚,連綿不絕,以普通戰馬極速奔馳這個速度來算,你能持續追蹤至少四五個時辰,中途不需要任何休息。」

    九殿下嘴角一抽,他好像已經知道七嫂想要讓他去做什麼了。

    連忙搖頭說道:「七嫂過獎了,沒有那麼久。若真以那個速度持續追蹤四五個時辰,我會死的。」

    「你持久力不足呀。」

    她忽然輕嘖一聲,頗為不滿的說道。

    然而聽到她這句話,九殿下頓時一口鮮血噴灑而出,吐血而亡啊有木有!

    抹抹忍不住滲出滿頭冷汗,他有些氣息奄奄的說道:「七嫂,您別玩兒我了,還是趕緊的直說吧,到底想讓我去做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

    「什麼勾當不勾當的?你這話說得真難聽!」她指著他的鼻子,毫不客氣的指責,然後又馬上話鋒一轉,說道,「追上去,看看他到底是要去做什麼,如果是對我們不利,而你又無法控制的事情,你就乾脆點,順手結果了他。」

    楚玥修悚然一驚,低呼道:「七嫂,你瘋了?殺害軍中將領,可是只有死路一條!而且還是身為統帥,卻做出殺害下屬將領這種事。」

    「你在開玩笑嗎?那我問你,前一任的龍騰軍統帥,是怎麼死的?」

    「那不一樣!」楚玥修忽有些口乾舌燥,他可是怎麼也沒想到七嫂會說出這麼驚悚的話來,他還以為最多就是讓他跟上去瞧瞧而已。越發的壓低了聲音,說道,「雖然事情到底如何,大家心裡都明白,可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而且每一步都精算得極好,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可現在不同,你今天剛來龍騰軍就與眾位將領鬧得不愉快,這是十萬龍騰軍將士們全部都親眼目睹的,若是現在又這樣將人給殺了,可就……」

    下面的話,他突然說不下去了,因為在黑暗中,他看到對面七嫂的眼睛,灼灼生輝,落在人身上,卻只讓人感覺森冷森冷的。

    「那又怎麼樣呢?」

    她輕聲反問,對楚玥修說的這些事,渾不在意。

    是的,那又怎麼樣呢?

    楚玥修猛的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裡的驚駭和躁動,緩緩變得平靜。

    定定看了映雪一會兒,他很是鄭重的點了頭,聲音平靜得沒有絲毫起伏和波瀾,輕聲說道:「我明白了!」

    然後直接轉身,如進來時的那樣,又閃身出去了,沒有驚動到就守在外面的任何一名士兵。

    映雪站在窗邊,看著楚玥修如幽靈般的朝軍營外飛掠了出去,眼中,閃爍著幽幽的冷光,在這深夜裡,連營帳外面燃燒的火焰都似乎因此而帶上幾分冷意。

    然後,她放下窗簾,轉身,又走回到床邊,一如剛才的那樣,繼續和衣而眠,似乎外面的任何血雨腥風都與她沒有關係。

    她是在一陣不怎麼友善的喧鬧伴奏聲中睜開眼睛的,在睜開眼睛的同時,她就已經徹底的清醒過來,並從床上坐起。

    側頭,看向門口的方向,然後就看到一群大老爺們毫無顧忌,浩浩蕩蕩的闖了進來。

    一抹冷光從眼底飛快滑過,她保持著側坐在床的姿勢沒變,看著以莫將軍為首的這群闖進主營內的將領們,冷聲說道:「擅闖主營,已是觸犯了軍規,更何況,本帥終究還是女子,更是肅王妃,你們一群大老爺們就這麼大清早的闖入進來,確定沒問題?」

    有人露出了訕訕之色,或低頭或別開視線,而有人,則如昨天那樣,再次將目光投到了莫將軍的身上。

    見此,映雪目光微凝,忽然透過他們看向外面,問道:「現在外面是哪幾個士兵把守,竟讓人擅自闖入了主營帳內?」

    所有的將領都一愣,而隨著她的話落,有兩名士兵從外面走了進來,臉色有些發白,說道:「統帥恕罪,小的……小的……」

    「我不喜歡聽人解釋,你們二人身負守營之責,卻竟讓人隨便闖入進來,下去,先領二十軍棍!」

    兩人頓時臉更白了,「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然而還不等他們開口求饒,映雪就突然飄到了他們面前,直接一人一腳將他們給踢飛了出去,冷然說道:「身為士兵,犯下了這等不可饒恕的錯誤,只是被懲處責打二十軍棍而已,竟還敢求饒!你們還算不算是我大宛帝國最精銳的士兵?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身為軍人的氣魄?你們簡直就是廢物!」

    兩人忽而臉色漲紅,猛的抬頭看向了映雪。

    龍騰軍的士兵,從進來到出去,都幾乎沒有經歷過戰爭的洗禮,就算有最好的人才,最好的裝備,但與從戰場上走出來的普通士兵相比,也少了那份獨屬於他們的氣勢。

    他們慣於享受安逸,並依靠著那份來自於大宛帝國第一軍團龍騰軍的榮耀而驕傲,事實上,若真將他們放到戰場上,一如楚玥璃曾對她說過的那樣,他只需率領幾千普通士兵,就能將他們全部擊潰。

    沒有接受過戰爭洗禮的軍隊,表面看上去再精銳,也擺脫不了他們最容易被擊潰的命運,並且,一旦真的被攻打,這個地方,絕對是逃兵最多,混亂最快的。

    可不管如何,這般的直面辱罵,是個人都會感到氣憤難平。

    然而映雪只是不屑的冷笑,抬頭不再看他們,朝外面喊道:「來人,將這二人拖下去,責打三十軍棍!」

    這是一下子,又增加了十軍棍。

    有士兵進來,將這二人拖了下去,很快就傳來沉悶的擊打聲,以及近乎有些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映雪怔了怔,然後秀眉輕蹙,側頭看向了旁邊的一群將領,嘴角笑意盎然,卻森森涼涼的,說道:「這聲音多好聽啊,真不愧是我龍騰軍的士兵。」

    將領們紛紛嘴角抽搐,面露尷尬窘迫之色,而映雪在說了這麼一句之後,悠然在旁邊椅子上坐了下來,看著他們說道:「那麼現在,輪到諸位將軍了。」

    怔愣的神色出現在了幾乎每個人的臉上,然後有人首先抱拳躬身,道:「末將魯莽,竟擅闖主營,冒犯了統帥,請統帥責罰!」

    此話一出,就連映雪都不禁愣了下,怎麼也沒想到竟會遇上這麼一個似乎還真把她這個統帥當回事的人。

    轉頭看他,第一眼,就覺得此人甚是硬朗,看第二眼,覺得他眼睛很有神,似乎特別專注,看第三眼,才發現他似乎長得也不錯,很男人的感覺。

    瞇了瞇眼,映雪好不容易想起昨天似乎在各將領堆裡看到過這麼一個人。

    「二十軍棍。」映雪直接伸手指向外面,淡漠的說道。

    「是!」

    他也乾脆,竟就這麼應命退下,自己領罰去了。

    身後,還有幾名將領,互相對視了一眼,竟自動的跟在後頭,領罰去了。

    這下,映雪也不由得驚愕了。

    這是什麼意思?

    外面,很快又多響起了沉悶的擊打聲,不過沒有再多出慘烈的尖叫聲,映雪挑了挑眉,轉頭看向了莫將軍。

    兩人對視,無聲,而站在莫將軍身後的另外幾個將領,則互相對視著,但似乎是以莫將軍唯馬首是瞻的。

    「莫將軍,不知你還有什麼要事?」

    他臉色陰沉,比剛才眼看著映雪恍然無人的軍法處置了兩個守門士兵的時候還要更加的陰沉許多。顯然,是那幾個突然轉向的將領,讓他的心裡不痛快了。

    但心情再糟,他也沒有這麼光明正大的發作出來,抱拳朝映雪行禮,問道:「統帥,不知末將的六弟現在哪裡?」

    「莫將軍的六弟?」映雪一臉無辜的看著他,帶著幾分訝然的說道,「不知莫將軍的六弟是哪位?」

    他臉皮一抽,又沉寂下來,繼續說道:「他也是龍騰軍一方將領,昨晚因為急事而連夜離開,卻不想竟到現在都沒有見到他回來,末將實在是有些擔心,所以來問統帥一聲,不知你是否知道他去哪裡了?」

    「他是你的六弟,又不是我的,我怎麼會知道他去了哪裡?」映雪笑著接下話來,轉而又神情一冷,肅然道,「莫將軍身為龍騰軍將領,卻未經本帥的同意,就擅離軍營,該當何罪?」

    莫將軍也面色一冷,沉聲說道:「統帥,你最好馬上放了我六弟,不然的話……」

    「莫將軍真是好大的威風啊,竟敢這般對本帥說話,你這是絲毫不將本帥放在眼裡,還是想要造反?」

    「統帥請慎言!末將一向忠心耿耿,豈敢對統帥有絲毫不敬的念頭?只是末將心焦六弟的安危,統帥若是知曉,還請,放人!」

    映雪冷冽一笑,看著他說道:「莫將軍這話說得更奇怪,你口口聲聲的讓本帥放了你的什麼六弟,本帥卻還要問你要人呢。私自離營,本帥定當將他軍法處置!」

    「統帥要將他軍法處置,末將沒有任何怨言,但還得先將他找回來!」

    「確實如此,那麼莫將軍,這件事本帥就交給你去辦了,務必要將另外那位莫將軍給盡快找回來!」

    「統帥!」他似乎氣壞了,忽然大喝一聲,說道,「人分明就在你的手上,你休得再狡辯!」

    映雪眉頭一凝,深深的看向了他。

    這人此刻的表現可一點都不聰明,是他確實太關心他那位六弟了,還是另有別的目的?

    冷笑一聲,傲然道:「莫將軍此話何意?本帥自昨日踏入軍營開始一直到現在,就沒有再踏出過軍營半步,甚至所言所行也皆都在眾多將士的眼皮底下,你說人在我的手上?當真是可笑之極!」

    「那麼末將請問統帥,九殿下去哪了?」

    「這個本帥又如何能夠知道?雖說我們是一同前來軍營,但畢竟叔嫂有別,難道我還能昨晚一晚上都跟他在一起不成?」

    「你這分明是藉口!」

    「大膽!」

    映雪拍案而起,而就是在這個時候,忽有個賤賤的聲音從門口響起:「這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本王不過去軍營各處溜躂了一圈回來,就好像錯過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似的?」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7 12:55 PM

     第七十三章 血染軍營

    楚玥修回來了!

    映雪精神一振,轉頭看向他,淡漠問道:「你這一大早的跑哪裡去了?莫將軍可是在質問本帥你的去向呢。」

    「莫將軍好大的威風。」楚玥修皮笑肉不笑的邁步走進來,說道,「且不說你是否有那個資格來質問統帥,就是本王的去向,似乎也不該是莫將軍你能隨意詢問的事情。況且,你來我七嫂這裡詢問本王的去向,這又是個什麼意思?」

    視線迅速的在楚玥修身上掃了一眼,似乎想要找出他身上是否有不妥之處,比如血跡啊,打鬥的痕跡之類的。

    可他失望了,楚玥修的身上除了點點朝露的痕跡之外,再沒其他特別之處,似乎他真的剛在軍營裡轉了一圈回來。

    信王殿下竟會在現在這個時候突然就出現,還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而面對他的反問,莫將軍也不禁抽了抽嘴角,當即抱拳說道:「九殿下誤會了,末將也是因為有事要請教殿下,卻沒有能在營帳內找到殿下的身影,這才會來詢問統帥,絕沒有任何質問的意思。」

    「那難道是我七嫂冤枉了莫將軍不成?」

    莫將軍當即臉色一沉,他雖只是個將軍,可龍騰軍中多年沒有統帥,他早已經是這裡實際上的一把手,更是有多年沒有人這樣對他說話,只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裡,就讓他受了這麼多氣。

    忍耐,面容扭曲,神色猙獰,幾乎忍不住就要發作了出來。

    這一天來,他客客氣氣,只是迫於那虎符的威壓,不能光明正大的跟眼前這兩位對著幹,可心裡的不服氣不甘心,卻是清清楚楚的在煎熬著他。

    眼看著就要發作,忽然站在他旁邊的一個將領上前一步,朝楚玥修躬身說道:「九殿下切莫誤會,莫將軍也只是太過關心他親弟,才會有些唐突,忘了規矩冒犯統帥和九殿下,其實並無任何不敬之意。」

    「關心親弟?難道是莫將軍家中出了事?」楚玥修明知故問,還大咧咧毫不修飾的揚著他那滿是無辜的臉,點頭說道,「這倒也是人之常情。不知本王有什麼能幫忙的?畢竟莫將軍身為龍騰軍的一方將領,於情於理,本王都該多多關心啊。」

    莫將軍嘴角一抽,剛才的那名將領似乎生怕他做出什麼衝動的事來,連忙替他回答道:「莫將軍的六弟也是我龍騰軍中的一方將領,昨晚因家中有些事所以就連夜離開回了京城,只是不想竟到現在都沒有回來。莫將軍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就想來問一聲,不知統帥和九殿下是否知道莫副將的下落?」

    「哦?竟有這種事?這身為軍中將領,卻竟因為私人問題而不先向統帥稟報一聲就擅離軍營,可真是肆無忌憚,罪不可恕!」

    這說的,怎麼竟是一樣的話?

    那將領還想說什麼,楚玥修卻在映雪旁邊的位置上坐下,然後轉頭問道:「七嫂,外面的那幾位正在受刑的將領,是怎麼回事?好像還有兩士兵,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好像還是給主營守門的兩士兵,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映雪瞥他一眼,其實心裡正有著一堆的問題要他交代清楚,但現在可不是個好時候。

    當即漠然說道:「身為將領,卻竟敢擅闖主營,難道不該被責打二十軍棍?而身為守衛的兩名士兵,更是沒有做好他們的本職工作,甚至是沒有多加阻攔的就讓這許多的大老爺們闖進了本帥的營帳之中,本帥沒有將他們斬首示眾,就已經是從輕發落了。」

    楚玥修一愣,然後冷笑著沉下了臉,輕嗤一聲,那是滿滿的不屑,說道:「就這樣軍紀鬆散,士兵疲懶的軍隊,竟身負著守衛京城的重責?我說七嫂,你這樣未免也太心慈手軟了。」

    「你廢話很多。」

    「我這是關心七嫂。不過七嫂,將領擅離軍營,該受什麼樣的責罰?」

    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映雪挑眉看他一眼,又若有所思的從莫將軍身上掃過,沉吟著說道:「我不清楚龍騰軍的軍規是怎樣的,不過既然現在我是這裡的統帥,那麼軍規就由我來制定。身為將領,卻竟因為私事而擅離軍營,輕則削其軍職,重則斬首示眾!」

    「統帥……」

    儘管從昨天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女人不是個簡單人物,但也沒想到她會這麼輕易的說出如此不留餘地的話來。

    外面的受刑已經結束,一共四名將領瘸著腿,但腰桿卻挺得筆直的從外面走了進來,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神情卻依然堅毅,相互對視了一眼,似乎什麼色中還透著幾分古怪。

    他們進來後,就首先朝映雪拜禮說道:「請統帥指示!」

    「先在旁邊站著。」

    「是!」

    於是楚玥修又有新問題出現了,當即指著莫將軍為首的那幾個將領,說道:「七嫂,莫不是這幾位並沒有擅闖你的營帳?」

    「闖了,不過他們好像並不願意受罰。」

    「哦?那違抗軍令,不遵軍法,是個什麼罪名?」

    幾位將領紛紛對視,似乎有些頂不住了。而莫將軍抽了抽臉皮,說道:「冒犯了統帥,末將等人甘願受罰,只是在那之前,還請統帥能給末將一個滿意的答覆。」

    「你有什麼資格如此強硬的讓本帥給你一個答覆?」

    「你……」

    「你要的答覆,本王可以給你啊!」楚玥修在旁邊笑得像花兒一樣燦爛,說道,「方纔本王去軍營各處都溜躂了一圈,順便還去周圍附近看了看,就在軍營北面不遠的山林裡,看到了有位身穿我龍騰軍副將黑甲的將領在那不停的轉悠,一臉焦急,滿頭大汗,似乎正在找什麼。本王上前去詢問了才知道,他竟然說他迷路了,於是本王就順手將他給帶了回來,此刻就在外面,等著接受軍法的處置呢。」

    「什麼?」

    不僅僅是莫將軍等人,就連映雪也有些目瞪口呆了,當即狐疑的看向他,有心想讓他多解釋幾句,可現在又不是能做這種事的時候。

    忽略七嫂瞥過來那帶有幾分狐疑和冷意的眼神,楚玥修率先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邊說道:「這莫副將好像受到了什麼刺激,整個人都有些恍惚,神神叨叨的。莫將軍,你既然是他的兄長,正好待會兒就由你來詢問一下,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本王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身為龍騰軍的將領,他怎麼竟會在龍騰軍軍營附近迷路了呢?」

    莫將軍聽著臉色就又是一變,緊隨在楚玥修身後走出了主營外。

    映雪反而是落在了最後面,側頭看那筆直的站在旁邊,剛受完刑法的四位將領,若有所思。

    「這位將軍如何稱呼?」她問的是那第一個站出來領罰的將領。

    他愣下,忙說道:「末將陳飛雲!」

    「陳將軍。」她點了點頭,然後將視線轉移到他旁邊的另外三人。

    那三人對上她的眼神,也忙抱拳自我介紹道:「末將林成(白勳、穆元榮)!」

    映雪依然是點頭,隨手將一瓷瓶放在了旁邊桌子上,說道:「這裡有幾粒藥丸,每天早晚各服一粒,對筋骨的損傷很有效。」

    一怔,互相對視一眼,然後齊聲說道:「謝統帥!」

    「嗯,如果還有力氣的話,不妨再看會兒好戲,若傷痛難忍,就回去軍帳內趁早療傷吧。」

    說完,她也不再逗留,邁步就走出了主營。

    她走出主營的時候,就看到那位莫副將神情憔悴,對著莫將軍各種神神叨叨,直說得莫將軍臉色墨黑。

    他說他離開軍營之後就一直朝京城的方向策馬奔去,卻不知為何,他覺得他已經走了很久,平常時候早就應該到京城了,可昨天晚上卻愣是連京城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一點。

    他停下馬打量四周,發現周圍很熟悉,就是直通京城的那條路沒有錯,可那個地方離京城卻至少還有一半的路程。他覺得可能是他心急,估計錯了時間,所以就繼續往前奔走。

    又是奔了許久,他再停下來,竟發現自己好像在原地踏步,仍然在那個地方似乎從來也沒有移動過。

    這下,他也不禁有些慌了,暗道莫不是遇上了鬼打牆,當即沉下心來策馬慢慢的走,時刻注意著周圍環境的變化。

    當時天黑,他一路走去,只覺得樹影婆娑,形似鬼魅,對著他張牙舞爪,讓人忍不住的心底發毛,偶爾有夜風從林間吹過,瑟瑟的幽冷幽冷。

    他小心的往前走,然而等他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又回到了原地。

    然後他就一直在那裡走啊走,走啊走,無論是直線還是曲線,到最終都會回到原地,無亂他做了多少記號,用了什麼手段方法,都走不出那個圈子。

    一直到剛才九殿下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他才好像從夢中猛的清醒過來,轉頭四顧,發現他轉了大半個晚上,此刻卻依然在軍營附近。

    「大哥,是鬼打牆,那絕對是鬼打牆!」

    他抓著莫將軍的手,一臉的驚魂不定。

    聽到這裡,映雪若有所思的看了楚玥修一眼,而莫將軍黑著臉,看著他六弟的眼神頗有些恨恨,轉頭,看著映雪說道:「統帥好手段!真不愧是帝師大人的親孫女,不僅武藝高超,冰雪聰明,連其他方面的學識,也當真不凡。」

    映雪冷冷的與他對視,傲然道:「莫將軍,請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語,你如此不分青紅皂白的將矛頭指向本帥,就算本帥能原諒你的以下犯上,也不能容忍身為統軍將領的你竟會有這般沒有大腦的言行舉止。況且,我也實在是想不明白,身為龍騰軍的一方將領,為何竟會被人暗算還尚且不自知,還說出了『鬼打牆』這般可笑的理由?」

    「你……」

    「莫副將!」映雪直接無視莫將軍的怒火,將矛頭對準了莫副將,冷聲道,「你可知罪?」

    他正為映雪的話而憤恨,突然又聽到這麼一問,當即大聲道:「不知末將犯了何罪?」

    「你身為將領,卻擅離軍營,你還不知罪?」

    「我請示過大哥的意思……」

    「你大哥?莫副將,你倒是說說,莫將軍憑什麼能接受你的請示?」

    「這……」

    「你們雖然軍職不同,然所屬營地也是不同,並非直接的上下屬關係,莫副將,你擅離軍營不說,竟還搞錯對象,向莫將軍做了請示,豈不是要罪加一等?莫將軍,你越俎代庖,擅自處理了不在你勢力範圍內的事務,亦罪責難逃。」

    莫將軍神色猙獰,已通紅了眼,似乎再也忍不下心中的怒火了。

    他想不明白,這個女人憑什麼能囂張如斯?即便她手中握著虎符,可她也不過是個突然空降而來的統帥而已,尚未在龍騰軍中站穩腳跟,她竟然就敢幾次三番的囂張跋扈,如此的目中無人!

    她這是在找死!

    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變化,映雪眼神微凝,嘴角輕輕勾起,冷聲道:「莫副將擅離軍營,藐視統帥,不配成為一個合格的將領,而莫將軍以下犯上,目中無人,越權處理軍中事務,其野心勃勃,罪大惡極,但念在你兄弟二人為龍騰軍操勞多年,本帥從輕發落,只削去你二人的軍職,逐出龍騰軍!」

    周圍只餘下一片死寂,沒人能率先做出反應,就連楚玥修也「咯」的一聲,牙齒打滑,一下咬在了舌頭上面。

    胸口急劇的起伏著,莫將軍的眼神凶殘而猙獰,忽然挺直了脊背,傲然道:「本將軍倒要看看,今日,誰敢把我兄弟二人逐出龍騰軍外!」

    映雪側頭,看向站立在旁邊的士兵們,冷喝道:「沒聽到本帥的命令嗎?還不快動手將這二人趕出軍營外?」

    那些士兵們面面相覷,又小心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竟紛紛低下了頭。

    「我看,要離開這裡的,是你才對!」莫將軍得意的俯視她,朝左右喊道,「來人,將肅王妃和九殿下請出到軍營外去!」

    「嘩啦啦」的,映雪和楚玥修一瞬間就被圍在了中央。

    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而且是對映雪他們的絕對不利,面對著莫氏兄弟得意輕蔑的眼神,映雪抿緊了嘴角,緩緩的,伸手舉起了虎符。

    「你們可要想清楚,我才是龍騰軍的統帥,你們聽從他的命令對本帥動手,形同造反,輕則斬首示眾,重則誅滅九族。」

    「你休要蠱惑人心,你一個女人竟然也妄圖來當我龍騰軍的統帥,傳了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現在全軍將士都不服你這個冒名頂替的統帥,女人還是乖乖的在家裡相夫教子的好。」

    莫老六叫囂著,莫老大則陰著臉,冷冷的看著她。

    映雪淡淡的瞥他們一眼,視線又落到將她和楚玥修圍在中間的士兵們身上,冷冷說道:「現在放下武器還來得及,本帥可以不計較你們的以下犯上,意圖造反。你們的家中是否還有慈祥的父母,溫柔的妻子,乖巧的孩子?現在確定真的要為了聽從一個並非你們統帥的人的命令,而棄你們最親的親人於不顧嗎?」

    士兵中隱隱起了陣騷動,這件事,他們做來,本就是心虛的,畢竟眼前的這個既不是敵人也不只是朝中顯貴,而是手握他們龍騰軍虎符的統帥啊!

    「肅王妃,你不必再危言聳聽。」莫老大沉聲說道,「我敢保證,就算是皇上,也不知道你竟敢拿著七殿下讓你暫且保管的虎符來龍騰軍中,還意圖當統帥,不然的話,他也定會將虎符收回。」

    映雪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一個個的從身旁士兵們臉上掃過,說道:「最後一次機會,我數到十,你們若是退下,此事便既往不咎,若不退下,可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說著,她直接翻手將虎符收了起來,一點點的森寒殺氣散發而出,越來越濃鬱,口中也開始倒數最後的十秒:「十、九……」

    當她數到「五」的時候,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已經濃鬱得讓人遍體生寒,她站在那兒,就彷彿是來自九幽深淵的殺神修羅,烈日驕陽也無法穿透到她身週三米之內。

    髮絲,無風自動,衣袂,翩然飄揚,她是來自深淵的魔王,渾身都已被黑暗氣息籠罩,卻自有一股尊貴優雅,睥睨天下的氣勢。

    楚玥修看得心驚不已,但依然站在她身旁紋絲不動,旁邊的其他將領們,無不為之色變,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的驚訝,而那些士兵們,忍不住的後退了一步,有一部分,已經忍不住的放下了武器。

    「……三、二、一!」

    映雪念出最後的一個字後,環顧四周,看到那雖滿臉驚懼,但依然針對著她的士兵,微微斂下了眼瞼。

    不管他們是因為對莫將軍忠心耿耿,還是抱著她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的僥倖心理,在映雪的眼裡,他們都死定了!

    「你們果然是忠心耿耿,只可惜好像用錯了人。」

    她漠然說道,然後下一秒整個人都如同虛幻了一般,忽然消失在原地,而幾乎是在同時,伴隨著血花飛濺,有慘叫聲響起。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因為他們從沒想過她竟然真的敢殺人,而且還是在她孤身一人面對上百士兵的時候。

    她的姿勢很優美,動作很俐落,身形閃爍,就像是那沒有實體的幽靈,所過之處,便是慘叫連綿,鮮血飛濺。

    莫氏兩兄弟瞳孔猛然緊縮,看著那如嗜血修羅般收割著一個個生命的身影,幾乎沒有人能在她的手下有任何反抗之力,連心臟也緊縮成了一團。

    就要上前去阻攔這個囂張又瘋狂的女人,眼前卻忽然人影一閃,信王殿下冷冷笑著出現在了他們的前面。

    「九殿下,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我大宛的士兵被如此無情的殺害嗎?」

    「身為士兵,卻竟敢藐視統帥的威嚴,聽從其他人的命令將刀劍指向統帥,如此行為簡直是罪惡滔天,又與造反有何區別?」

    「九……」

    「而你們兩位,違反軍紀軍規,不服處罰,而命令士兵將統帥驅趕出軍營,帶頭造反,其罪,當誅!」

    太囂張太狂妄太狠辣太凶殘了!

    這是在場的其他將領們,看著在士兵中穿梭的映雪,看著與莫氏兩兄弟打成一團的楚玥修兩人時的最真實心情,然而看著那個渾身都已沐浴在鮮血中的身影之時,即便是他們,也不禁被震懾得挪不開視線,抬不動腳步。

    轉眼間,地上就躺倒了十多具屍體,她身上的殺神氣息越發濃鬱,所過之處,所有的人都下連連後退,看向她的眼神,充滿著驚懼。

    龍騰軍是大宛帝國最精銳的軍隊,但再精銳的軍隊士兵,若沒有經歷過戰爭的洗禮,也不過只是些比普通人精悍些的尋常人。

    多年的安逸生活已磨去了他們的鋒銳,只沉浸在昔日裡大宛帝國第一強的榮耀中,看不清自己。遇到危險,他們會下意識的逃避,見到鮮血,他們會忍不住的害怕,遇到殺神,那渾身瀰漫的森冷殺氣,能輕易的擊潰他們早已變得脆弱的心神。

    映雪停下了腳步,緊握著不停滴血的匕首,瞇眼從驚懼的後退的士兵們身上掃過。

    她的眼神幽深冷冽,若過之處,沒有任何人敢與她對視,有兵器落地的聲音響起,然後忽然有一個士兵直接崩潰,跪倒在地上,哭喊著說道:「統帥饒命,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有第一個,第二個就會很快出現,然後第三個,第四個……最後每個人都扔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地求饒。

    他們的面前,躺著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同夥,鮮血滿地,死相猙獰。

    映雪冷冷看著他們,然後轉頭,看向了一個個都呆立在原地的將領們。

    另一邊,莫氏兄弟還在與楚玥修打鬥,一時間似乎分不出個高下。

    遠處,有士兵朝這裡湧動,聞到從這裡飄過去的濃鬱血腥味,看到滿地的屍體,紛紛變了臉色,又迅速遠離。

    而原本就在近處的士兵們,也都臉色蒼白,有幾個更忍不住刺鼻的血腥味和眼前猙獰的畫面,趴在那兒就嘔吐了起來。

    這樣的一支軍隊……

    映雪站在那兒,身上的冷冽已緩緩收了起來,只是忽然間滿心茫然。

    「這真的是傳說中大宛帝國最精銳的軍隊嗎?由他們來守衛的天守城,不堪一擊。」

    「統帥。」有人在旁邊說道,「天守城是整個帝國最不受戰爭騷擾的地方,再精銳再優秀的將士,若安逸久了,甚至是根本就從來也沒有親眼見到過戰爭場面,都會如此。」

    映雪迅速的穩下心神,側頭看過去,就見陳飛雲站在旁邊,臉色蒼白,眼神卻不知為何,有著深沉的哀傷,以及點點熾熱。

    她好像看明白了他的這個眼神,不禁微瞇起眼眸,看著他說道:「陳將軍,處置這些士兵和屍體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他一愣,忙拱手說道:「是!不過請問統帥,這些士兵該如何處置?」

    看到映雪因為這個問題而忽然浮現的一抹嗜血笑意,他連忙又說道:「他們也只是聽從莫將軍的命令,身不由己,還請統帥能網開一面,放他們一條生路。」

    映雪又看了他一眼,然後竟是什麼都沒有說,直接轉身就加入到了楚玥修的戰團之中。

    「慢死了!」她一劍刺向莫老大,話則是對楚玥修說的。

    楚玥修因此而得以緩了口氣,但聽到她這話卻又立馬一口氣沒來得及喘完就有哽在了喉嚨裡。

    「七嫂,你這也太冤枉人了,這裡可是龍騰軍營地,面前的兩位是龍騰軍將領!」

    「那又如何?龍騰軍簡直就是垃圾,若真指望這樣的士兵來守衛京城,大宛帝國早就被滅了不知道多少次!」

    楚玥修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七嫂,你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

    雖然他也發現了,龍騰軍確實名不副實,某幾位將領也好像頗有些疲懶次品,但其中像莫將軍這樣,絕對是從戰功顯赫的將領中精挑細選來出的,並且個人武力值絕對頂尖。

    「你最好馬上放了我!我要親自去向皇上稟明今日之事,你一個女人竟也妄圖掌控龍騰軍,簡直是笑話!」

    當終於被抓了起來,莫將軍卻依然沒有停止叫囂,那模樣,當真是囂張狂妄,有恃無恐。

    只是旁邊那些剛才還以他馬首是瞻的幾位將領,此刻卻都低垂著腦袋,在努力的降低存在感。有兩人的臉色,竟是比剛受了二十軍棍的那四位將領的還要蒼白,還有一位則看著莫將軍這邊,眼中神色變幻,隱隱透出幾分陰桀。

    映雪將利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面,冷笑著說道:「見皇上?你憑什麼去見皇上?你以下犯上,野心昭昭,蠱惑士兵意圖造反,罪不可恕,本帥現在就下令,將你軍法處置,斬首示眾!」

    「你敢!」

    「來人!將這二人拖下去,斬了!」

    「是!」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7 01:09 PM

     第七十四章 朝堂之爭

    今天的朝堂之內,氣氛異常活躍,而最熱鬧的事情,莫過於幾位朝中大員對肅王妃的聯名聲討。

    「皇上,莫將軍兄弟二人戰功赫赫,為我大宛帝國立下汗馬功勞,卻沒想到竟被肅王妃一句話就給斬殺了!肅王妃的如此行跡實在是讓我等心寒,還請皇上為兩位莫將軍主持公道!」

    「臣等懇請皇上收回龍騰軍虎符!七殿下離京,將虎符暫且交由肅王妃保管,這本就有失鄭重,肅王妃竟還拿著虎符前往龍騰軍中自命為統帥,這簡直是荒誕至極!她一個女人,不安守本分的待在王府內,如此拋頭露面,還意圖染指我大宛帝國的軍隊,更殘忍的殺害軍中將領,不知她這是想要幹什麼?」

    「請皇上收回虎符,懲處肅王妃!」

    大臣們轟然下跪,朝皇上請命著,當然也有大臣依然安穩的站在他們的位置上,有閉目養神,恍若什麼都沒有聽見看見的置身事外的,有臉色沉凝,若有所思的,有斜眼亂瞥請命同僚,不屑的撇嘴的,也有紅光滿面雙眼發光摩拳擦掌的。

    很顯然,後面的那部分大臣,是忠實的七殿下派!

    距離有些遠,下面的大臣也不敢隨意的抬頭盯著看,所以他們都沒有發現坐在最上方的皇上無辜的眨了下眼,眼底卻是漾出了一絲笑意。

    伸手揉了揉眉心,就好像是也為這件事頭疼著,可實際上他只是想要將有點止不住在臉上浮現的笑意壓下去而已。

    「肅王妃還沒到嗎?」他面無表情,語氣也平淡無波的朝大殿門外詢問著,「還有信王,和龍騰軍的其他將領們,都還沒有到?」

    皇上這就好像是有預感似的,因為就在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馬上便有人來稟報說肅王妃和九殿下領著龍騰軍的幾位將領都已進宮,此刻正在大殿外候著。

    「宣!」

    不久,映雪和楚玥修以及幾位龍騰軍將領就邁步進入了大殿,朝上方的那個人行禮道:「參見父皇(皇上)!」

    當映雪踏入這朝堂的時候,大部分的大臣都下意識的愣了下。

    這個紅衣勝血,肌膚勝雪,眉目輕俏,身姿婀娜,飄飄如天上雲彩,渺渺似落凡仙子的女子,是肅王妃?

    這裡是大部分人,還是第一次見到映雪的這個真面目,儘管最近時常聽說肅王妃並非他們以前所見到的那樣平凡無奇,那被遮掩在平凡容顏下的,其實是讓人不敢逼視的風華絕代和傾世無雙,可聽說總歸只是聽說,怎麼也沒有親眼見到來得更震撼人心。

    然後,他們只聽皇上平和的聲音響起:「平身!朕今日為何會召你們前來,想必你們自己心裡也應該清楚。映雪,你可有什麼話要說的?」

    只問她,而無視了就站在她身邊,作為她同夥的楚玥修?

    映雪秀眉輕佻,視線從前方跪在地上,好像在對皇上跪請著什麼的幾位大臣,美眸輕瞇,嘴角微勾,高高揚起了下巴,直視那尊位上的人,說道:「啟稟父皇,兒媳有一事不明。」

    「何事?」

    「龍騰軍營地在京城外百里處,昨日我將兩位莫將軍斬首之事也沒有讓任何人傳遞出去,這些在皇城中的文武大臣們,卻為何竟好像全部都知道了這件事?而且似乎,比父皇您知道得還要更早。」

    大殿內忽然間一片死寂,蓋因為映雪的這個問題,太有殺傷力了。

    旁邊的楚玥修不由得嘴角一扯,暗中朝映雪豎起了大拇指。皇上坐在他的龍椅上面,做了個與他的九五之尊身份極不相符的動作——摸鼻子。

    然後他將目光轉向那幾個大臣,一如既往的平靜問道:「你們誰能回答一下這個問題?朕也很想知道。」

    這龍騰軍營地在京城外,又不屬於這幾位大臣的管轄範圍,卻如此迅速又清楚的知道軍營內發生的事情,他們這是想要做什麼?竟敢把手伸得那麼長,在找死麼?

    「臣接到了莫將軍的求救,說肅王妃拿著虎符前往龍騰軍營地,強行坐上了統帥的位置,之後更是對軍中將領多方壓迫,其行為囂張跋扈之極,還將王猛將軍驅逐到了火頭軍營,之後又對兩位莫將軍多方迫害,似乎不將他們趕盡殺絕,便不甘心。」

    映雪順著聲音看過去,就看到言之鑿鑿的說出這番話來的,是一個滿頭花白的老大臣,臉上溝壑交錯,但那雙眼睛,卻異常的明亮,身上的氣勢,也極強盛。

    寧大人,寧貴妃的父親!

    映雪冷笑,踏上前一步,問道:「不知寧大人是何時接到的這個求救?」

    「肅王妃,你竟敢拿著七殿下暫且交由你保管的虎符前往龍騰軍作威作福,實乃是罪大惡極,更是辜負了七殿下對你的一片信任,你還有何話要說的?」

    「寧大人,請注意你的語氣,你有什麼資格對本王的七嫂如此大呼小叫,厲聲質問的?」楚玥修忽然也踏前一步,站在了映雪的身邊,冷冷瞥寧大人一眼,道,「請寧大人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請問你是何時收到莫將軍的求救的?」

    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沉思,然後說道:「昨日清晨!」

    楚玥修當即嘴角一扯,冷冷的笑了聲,後抬頭朝皇上說道:「啟稟父皇,兒臣認為寧大人所言,有虛!王猛將軍確實是去了火頭營,但兩位莫將軍,到昨天早上為止,七嫂始終對他們禮讓有加。況且,即便真如此,寧大人昨日清晨就已經接到了莫將軍的求救,卻為何等到今天早朝,莫將軍都已經身首分離才向父皇稟報這件事?而莫將軍,又為何單單向寧大人求救?」

    「九殿下!你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寧大人你自己心裡清楚。而本王認為,兩位莫將軍皆是罪該萬死,死不足惜,若是還不信,你們大可以問問本王身後的這幾位將軍,那兩位,究竟該不該被斬首示眾!」

    一直在旁邊置身事外的雲相,就在這個時候走了出來,作揖說道:「皇上,臣認為首要問題應該是肅王妃身為女子,卻竟拿著虎符前往龍騰軍當了統帥,此舉便已經罪責深重。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軍中將領們對肅王妃有所不滿也是正常,而她竟還仗著手中的虎符,殺害戰功顯赫的將軍,更是罪大惡極,請皇上明察!」

    他話音剛落,從旁邊突然響起了一聲輕嗤,道:「雲相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你的女兒當然是當不了什麼統帥的,可肅王妃乃是帝師大人的親孫女,自當不能將她與尋常女子相提並論。況且,既然七殿下能放心的將虎符交給王妃,此舉就如同是將龍騰軍交到了王妃的手上,王妃身居龍騰軍統帥之職,又有何不對?」

    這話說得那叫一個抑揚頓挫,而這個與雲相在此針鋒相對的人,除了御史大夫崔宏,還能有誰?

    雲相冷眸對上崔禦史,道:「龍騰軍身負著守衛京城之責,是何等重要的所在,若是讓一個女人當了統帥,這成何體統?傳了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女人又如何?當年帝師大人的千金,肅王妃的親娘身為女人,不也曾獨身一人降服東海賊寇,讓多少男子自慚形穢?只可惜,如此傾世紅顏,竟福淺命薄,到最終也沒有落得一個好下場。」

    雲相霎時震怒,握緊了拳,抿緊了嘴角,臉色陰桀的看著崔禦史,咬牙道:「崔宏,你……」

    「雲相如此激動做什麼?老夫說的這些跟你又沒有關係。哎,想當年,老夫也曾是蒼小姐的傾慕者之一,只可惜蒼小姐冰雪聰明,卻偏偏在選夫婿的時候走了眼,僅僅是那麼一次看走眼,就是毀了終身啊。」他感歎著,又轉頭看向映雪,說道,「不過現在看到七殿下對王妃這般疼愛有加,相信定是不會重蹈您母親的覆轍的。」

    對於那位母親,她知道得很少很少,也並沒有什麼母女之情的東東,可此刻聽到崔禦史如此說,卻莫名的有種欣喜和驕傲的感覺。

    奇怪的反應。

    她將心裡的感覺如此歸類,並朝崔禦史點頭道:「承禦史大人的吉言,相信母親在天之靈,也定會保佑我的。」

    雲相的臉色黑了又黑,看向映雪的眼神,陰森得宛如鬼魅。

    龍椅上的皇上似乎有些神遊太虛,坐在那兒,看出來的眼神有些虛無,手指輕輕的摸著龍頭扶手,顯得有些無辜。

    伸手以袖子遮擋在前,打了個無聊的哈欠,轉瞬間卻又是一派尊崇,看著楚玥修說道:「信王,你的那番話是什麼意思?說清楚點。」

    此言一出,幾方人士神色各異,皇上這莫非是打算保下肅王妃?

    楚玥修優雅一笑,說道:「回稟父皇,莫將軍常年把持龍騰軍,儼然已把他自己當成了龍騰軍統帥,絲毫不將七嫂放在眼裡,此罪一。他在昨日清晨,未經通報就直接闖進了主營之中,此罪二。隨後他更是對七嫂全無半點敬意,以下犯上,還不服處罰,此罪三。他身為一方將領,卻越俎代庖,越權決定了不屬於他管轄的事務,還絲毫不知悔改,此罪四。七嫂身為統帥,將這般無視軍紀軍規,不將統帥放在眼裡,更不服管教的將領逐出龍騰軍,他卻竟反過來下令士兵,將七嫂和兒臣趕出龍騰軍,此罪五。」

    這五個罪名下來,尤其是最後一個罪名,讓朝堂內頓時一片嘩然,連一直都沒有在狀態的皇上,都略微坐直了些。

    他似乎很生氣,還有些不敢置信,沉聲問道:「此話當真?」

    「兒臣不敢有絲毫隱瞞。」

    「那後來呢?」

    「後來,七嫂拿出了虎符,讓將我與七嫂圍困的士兵放下武器,然而莫將軍兄弟二人依然冥頑不靈,更是大聲蠱惑士兵,勢要將我與七嫂趕出龍騰軍軍營外。儘管有部分士兵放下了武器,不敢對統帥動手,但還是有部分士兵依然冥頑不靈。七嫂再三勸說無果之下,直接大開殺戒,在斬殺了十六名士兵之後,讓圍攻的士兵當場崩潰敗退,隨後七嫂與兒臣聯手,捉拿了莫將軍和莫副將,將他們二人斬首示眾!」

    在楚玥修說到「大開殺戒」這四個字的時候,朝堂內就響起了一片的抽氣聲,有大臣更是直接跳了出來,指著楚玥修和映雪說道:「九殿下,你們竟在軍營中大肆殘殺將士……」

    「啪」的一聲,那大臣直接被一巴掌扇飛了出去,轟然撞在大殿兩旁的柱子上面,又反彈出來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映雪施施然恍若無事般的收回了手,冷笑著說道:「鼓動士兵造反的將領,不該殺?竟敢對統帥刀劍相向的士兵,不該殺?那這位大人,你倒是來說說看,本王妃該如何處置這些人,才是最妥當的?」

    那大臣掙紮著站了起來,滿臉血污,在他剛才落地的地方,還掉落著兩顆染血的牙齒,他抬頭,看著映雪的眼中是滿滿的驚怒交加。

    而旁邊的大臣們,有讓開身子繼續當什麼都沒看見的,有縮了縮脖子一臉肉痛的,有微笑著幸災樂禍的,當然也有對映雪怒目相視的。

    另外,還有部分武將,對映雪表現出來的武力值,似乎相當的感興趣。

    一巴掌拍飛一個大活人啊。

    後退一步,朝皇上行禮道:「兒媳魯莽了,請父皇恕罪!」

    有人幾乎沒忍住一口老血直接噴灑而出,也有人差點噴笑出聲來,而皇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眼中閃爍著讓人看不懂的異彩。

    崔禦史抖了兩下肩膀,也朝皇上說道:「皇上,老臣以為王妃殺得好。那般以下犯上,意圖造反的人,豈有輕饒之理?不管他們是因為什麼而做出的如此舉動,膽敢對統帥刀劍相向,那無論如何也都是罪不可恕的,請皇上明察!」

    「皇上,臣尚有一個疑問。九殿下方才只說了莫將軍的罪行,那麼不知莫副將又是犯了何罪?」

    「莫副將未經統帥同意而擅離軍營,過後又拒不認罪,以下犯上衝撞統帥,並夥同他的兄長一起鼓動士兵們對統帥刀劍相向。這樣的罪過,相爺認為,夠不夠判他死刑?」

    他猛然轉頭,死死的盯上了映雪,然後緩緩的,一點點瞇起了眼睛,說道:「這不過是你和九殿下的一面之詞。」

    「你若不信,大可以親自詢問當時在場的這些將領們。」

    「你既然現在身為他們的統帥,他們又豈敢說出於你不利的話來?可別到時候又被你胡亂找個理由給殺害了。」

    「那麼請問相爺,你又憑什麼認為我說的都不是真的?凡事都講究一個真憑實據,你這般刻意的詆毀本王妃,到底有何居心?」

    「身為丞相,豈能眼睜睜看著你殺害國之棟樑,戰功赫赫的將軍而無動於衷?」

    「身為龍騰軍統帥,我有權處置軍中觸犯了軍規的將士,事先不必向任何人請示,丞相大人你逾越了!」

    「你……」

    火花四濺啊,電閃雷鳴啊,雲相氣息淩然,映雪亦毫不相讓,一時間,似乎連空氣都炸開了一朵朵的火花。而隨著這兩人的相持,旁邊的其他大臣之間,也互相之間隱隱出現了對峙的情況,氣氛緊張。

    上方的皇上又莫名的摸了摸鼻子,突然說道:「好了,既然現在事情都已經解釋清楚,那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吧。」

    「皇上……」寧大人大驚,還想說什麼。

    皇上直接揮了揮手,說道:「自古在龍騰軍中,虎符在聖旨之上,而朕既然將虎符交給了肅王,那麼他要如何管理龍騰軍,即便是朕,也不會再多說,只要他能帶領龍騰軍守衛天守城,這是龍騰軍的唯一職責。」

    「可是……」

    「寧愛卿,你身為內閣大臣,龍騰軍並不在你的管轄範圍內,你逾越了。」

    頓時冷汗就冒了出來,忙低頭道:「皇上恕罪,是臣逾越了。」

    「好了,如果再沒有別的事情的話,就退朝吧。」

    話是這麼說著,可他才剛一說完,就直接站起來離開了。

    眾大臣紛紛傻眼,但也只得恭送皇上。

    步出朝堂大殿之外,映雪一路迎接了太多的注目,她皆視而不見,只在經過雲相身邊的時候,微頓了下腳步,然後如同什麼都沒有看到一般,繼續往前走去。

    「王妃!」有一位大臣追了上來,躬身對她行禮,輕聲說道,「王妃此舉真讓人大快人心,不過有件事還請王妃細細斟酌,龍騰軍中耳目眾多,還請王妃接下去千萬小心。」

    映雪愣了下,沒想到會突然跑出來一個大臣跟她說這麼一番話。因為往日裡也不太關心朝中的事情,所以她還真叫不出這位大臣的名字,只是覺得有點眼熟。

    但儘管如此,她還是點了點頭,道:「謝大人提點,我會注意的。」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抬頭看到映雪的身後,愣了下,然後就直接這麼又重新拜了下去,後退兩步直接轉身就離開了。

    映雪正愕然,就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同時一個尖細的聲音傳進耳朵裡面:「王妃娘娘,請留步!」

    是皇上身邊的公公。

    他氣喘吁吁的跑到了她面前,說道:「王妃,皇上請你過去禦書房一趟。」

    楚玥修忽然湊了上來,問道:「父皇讓七嫂去禦書房做什麼?」

    「這個……奴才不知。」

    「那有沒有請本王也一起去?」

    「這……皇上並沒有提起。」

    映雪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急什麼?我自己過去就行了,你要麼在這裡等我下,要麼先離開也隨你。」

    隨之她就跟在公公的身後到了禦書房。

    剛一進入,就看到皇上坐在禦案之後,低頭似乎在仔細的看著什麼。

    「參見父皇!不知父皇宣召兒媳前來,是有何吩咐?」

    他抬起了頭,朝那領映雪過來的公公揮了揮手,那公公當即領命躬身,然後悄然退出到了門外。

    確定這周圍沒有閒雜人等了之後,皇上才伸手將手中的似乎是一個盒子的,給合上了蓋子,看著映雪說道:「龍騰軍內的情況,想必你應該也大概清楚了吧?」

    一怔,這個話,卻是什麼意思?

    「父皇您莫非早就知道了龍騰軍內的情況。」

    他不語,只是點點頭。

    「那您怎麼……」

    他忽然瞇了瞇眼,一絲笑意浮上嘴角。

    這個神情,莫名的讓映雪感覺到熟悉,似乎……似乎有幾分楚玥璃的影子。

    好吧,他們是父子,有些相像,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伸手在禦案上輕輕敲擊著,說道:「你這幾日的表現讓朕也不禁眼前一亮,非常不錯。多餘的廢話,朕也就不多說了,龍騰軍雖自古肩負著守衛京城的職責,可他們安逸太久了,尤其是最近這十幾年來,更是到了名存實亡的地步,朕若還指望著他們來守衛京城,護衛皇城……呵呵。」

    「父皇?」

    「從很多年前,朕就是打算將龍騰軍交給璃兒的,只是他突然連太子也不要當,跑去了大西北那個荒涼之地。但即便如此,朕也不會將虎符交給除璃兒之外的其他人,他們或許也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便勾結了龍騰軍中的高級將領。」

    「父皇為何不阻止?」

    「為何要阻止?」他竟如此反問,看著映雪笑得若有深意,伸手將剛才把玩著的那個盒子遞了過來,說道,「等回去後,你再打開看裡面的東西。而關於龍騰軍,你若願意,就繼續當那個統帥吧,隨你高興怎麼折騰,朕只有一個要求。」

    她雙手接過那個盒子,只覺得沉甸甸的,聞言忙說道:「父皇請說。」

    他深深的看著她,眼神忽然變得複雜無比,並又飛快的恢復了平靜,極其認真的說道:「朕的要求是,你要真心實意的,做好肅王妃。」

    捧著那盒子的雙手倏然收緊,有一股異樣的情緒剎那劃過心間,她抬頭,定定的與這位九五之尊對視,然後忽而嘴角輕勾,點頭道:「就算父皇沒有這樣的要求,我也會這麼做的。」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7 01:29 PM

     第七十五章 貴妃,你未老先衰啊

    「七嫂,父皇叫你去,都說了些什麼?」

    她剛從禦書房出來,就看到楚玥修湊到了面前,視線在她和禦書房大門之間來回轉動,帶著幾分好奇,和隱隱的擔心。

    微微一笑,搖頭說道:「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父皇只是讓我安心的當好了龍騰軍的統帥,若是有什麼需要改革的,儘管動手便是,不必有所顧忌。」

    「父皇真讓你當龍騰軍統帥?」楚玥修瞪大眼睛,儘管心中其實早有些準備,但還是免不了吃驚。半餉長出一口氣,說道,「這下,七嫂終於可以完全放心大膽的去做了。」

    「就算父皇不同意,我也一樣的放心大膽。」

    「……」

    見識過她的肆無忌憚,他除了無語望蒼天,已經不會對她這樣的話感到驚訝了。

    眼角瞄了瞄她,忽然邁步圍著她轉了兩圈,托著下巴沉吟道:「除了你與我七哥成親的那天,之前之後都沒見你穿過紅色的羅裙。剛才把心思都放了在面見父皇這件事上,都沒有注意,現在才發現七嫂你穿紅色,當真是特別美艷啊。」

    這話有些孟浪了,不過映雪似乎並不在意,只是眉眼彎彎笑得輕柔,說道:「因為,這是鮮血的顏色,豈能不美艷?」

    信王殿下頓時一個哆嗦,心有餘悸的問道:「七嫂,你想幹什麼?」

    「沒幹什麼呀?小九你怎麼如此詢問?」

    楚玥修睨著她,腳步側移,離得她遠了些,神色中輕易的就染上了幾分諂媚,問道:「七嫂接下去打算去哪裡?是先回肅王府呢,還是直接回龍騰軍營地?」

    「你和幾位將軍們先回龍騰軍,我隨後就會趕到。」

    「我也要回我王府裡去瞧瞧。」他斜眼撇嘴,對此頗為不滿,但當他看到七嫂那突然變得溫柔的笑容,頓時心中一凜,神態更是來了個顛覆,笑瞇瞇的說道,「不過既然七嫂都這麼吩咐了,那就這麼決定了吧。」

    信王殿下,您太沒骨氣了好麼!

    當即,兩人一起朝宮門的方向走去,只是似乎今天的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剛不過才離開了禦書房沒有多遠,就見迎面走來一個宮女,朝映雪和楚玥修行禮道:「奴婢拜見九殿下,七王妃。」

    「免禮,你有何事?」在別人的面前,楚玥修永遠都是那一副親王殿下的高姿態。

    那宮女小心的瞥了他一眼,臉上飛快的竄過一抹紅暈,然後又飛快的低下頭,輕聲細語的說道:「我家娘娘請七王妃過去敘個話。」

    「你家娘娘?」

    「奴婢是貴妃娘娘宮中的。」

    寧貴妃?映雪眉梢輕佻,正待答應,去瞧瞧她到底想要怎樣,楚玥修卻在這個時候橫插一槓,說道:「本王覺得,七王妃跟貴妃娘娘之間似乎並沒什麼好話可以敘的,如果貴妃娘娘有什麼其他吩咐的話,儘管開口,至於那敘話什麼的,我看還是免了吧。」

    那宮女臉色微變,越發的謙恭了,說道:「我家娘娘只是想要跟七王妃聊聊家常,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可是七王妃忙得很,可沒有那個空閒功夫去閒話家常。」

    「請九殿下不要為難奴婢……」

    「為難又如何?」

    他只說了這麼一句,就突然頓住,因為他感覺到他的背上,正有根手指在輕輕劃拉著,似乎……是在寫字。

    不過兩個字而已,那隻手馬上就又離開了,然後映雪踏前一步,側頭對他說道:「先前與貴妃娘娘一直有些不愉快,我還正想著能找個機會和解一下呢,九殿下你就不要管了,去忙自己的事吧。」

    然後,轉頭,看著那宮女說道:「你到前面帶路。」

    「是,王妃請隨奴婢前來!」

    楚玥修沒有再阻止,看著那朝後宮的方向走去的身影,捏著摺扇若有所思,然後眉眼輕彎,低笑了一聲,轉身又朝他們來時的路折返了回去。

    而映雪隨著宮女一路來到了寧貴妃的宮中,剛踏入大門,迎面而來的就是一種叫下馬威的氣息,一邊是宮女,一邊是宦官,站列在她的兩旁,將她這個弱女子夾在中間,空氣都變得渾濁,呼吸也變得壓抑。

    腳步微頓,她側頭看兩遍的宮人們,嘴角緩緩勾起,然後繼續邁步,來到寧貴妃的面前,屈身行禮道:「貴妃娘娘安好。」

    她在喝茶,看到映雪面不改色的走到了她的面前,眼神微動,轉而笑意溫和,如春光燦爛,暖風拂面,連放下茶盞說道:「不必多禮,快快到這兒來坐下吧。」

    「謝娘娘。」她走在旁邊坐下後,才又問道,「不知娘娘叫映雪過來,是有何吩咐?」

    「呵呵,哪裡有什麼吩咐?只是本宮想到七殿下離京也有幾日,獨留你一人在府中,也不知會不會寂寞,所以就想與你說幾句閒話罷了。」

    「謝娘娘關心,九殿下會時常來探望我,所以倒也不會覺得寂寞。」

    寧貴妃微頓了下,越發笑得溫柔親切,道:「哦是嗎?九殿下倒是熱心,還不忘要去探望你這個七嫂。」

    「是。九殿下一向熱心,我家王爺在臨行前,也曾託付他照顧臣妾。」

    「七殿下對你也是寵愛有加呢,看來,在肅王府中,你倒也不會受了委屈。」

    「娘娘說笑了,我是肅王妃,誰敢讓我受委屈呢?」

    「這話倒也在理,是本宮多慮了。」她笑著點頭,淺抿了口茶水,又說道,「你與七殿下成親也有些日子了,可曾想過要給七殿下房裡添幾個服侍的人?」

    映雪一愣,隨後才想到寧貴妃所說的到底是怎樣的人,頓時美眸微瞇,嘴角的弧度卻漸漸擴大,笑得明媚而燦爛,說道:「謝娘娘關心,不過我一向小氣得很,可不想讓別人來染指了我的夫君。」

    寧貴妃頓時眉頭一跳,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大好的事情,轉而卻又是笑顏如花,說道:「七殿下身為當朝親王,三妻四妾實乃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映雪你這般行為,可是不恰當的。」

    「我只知道,凡是屬於我的東西,就容不得任何人來染指,誰碰誰死!」

    「你……」

    映雪已徹底失去耐心了,本來還有心想要跟寧貴妃繞上幾句的,可她竟敢把注意打到她男人的身上來,這不是觸碰,而是在死命的摳她逆鱗啊!

    所以她直接站了起來,撣撣衣擺的褶皺,抬頭直視寧貴妃,說道:「看來,貴妃娘娘叫我過來,似乎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行告退了。」

    說著就轉身要離開,卻從身後傳來寧貴妃惱怒的聲音:「站住!」

    「貴妃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她側頭斜睨著她,見到寧貴妃端坐在軟榻之上,臉色沉凝。

    挑挑眉,一臉的不置可否。她若是會被這麼點陣仗嚇住了,那她就不是蒼映雪!

    寧貴妃似乎也發現了她的威嚴對映雪沒有任何的作用,不由便緩下了神色,看著她說道:「你身為王妃,豈能說出這般心胸狹窄,意圖獨佔夫君一人?哎,本宮明白你心裡的委屈,可這終歸是免不了的事情。七殿下現在是喜歡你,寵愛你,可總也會有疲乏厭煩的一天,你現在要做的,應該是趁著七殿下還疼你的時候,好好的調教他的房裡人。」

    「我不喜歡調教女人。」

    寧貴妃剎那失聲,看著映雪那秀眉輕蹙,已明確的表現出不耐之色的臉,抽了抽嘴角,說道:「既如此,你就更該親自為七殿下挑選幾個乖巧的人了,本宮倒是有幾個不錯的人選,你……」

    「貴妃娘娘!」映雪忍不住打斷了她的話,轉過身去看著她說道,「如果您覺得那幾個姑娘不錯的話,儘管送來肅王府便是,我保證,絕對不會讓她們活過一天!」

    「你……」

    「您有沒有覺得,您管得太多了點?我家王爺既不是您的兒子,您也不是當朝皇后娘娘,您憑什麼對我家王爺的房中人指手畫腳的?父皇都沒有多說什麼,您這般越俎代庖,多管閒事的,是為哪般?」

    「蒼映雪!」寧貴妃拍案而起,伸手顫顫的指向她,怒道,「本宮好心提點你,你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竟還敢這般的目中無人,你簡直……」

    「所以說啊,貴妃娘娘您就別拿您的熱臉,來貼我的冷屁股了!」

    「你你你……」

    貴妃娘娘再狠辣,那也絕對是尊貴的貴婦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像映雪這樣,口沒遮攔、漫不經心的說出「屁股」這兩個字來。

    於是映雪撇嘴,輕嗤一聲那是滿滿的譏誚和不屑,悠悠說道:「您以為我是你兒媳婦還是怎麼地?或者您以為我家王爺也跟您的兒子一樣,吃著碗裡不夠還要瞧著鍋裡的?貴妃娘娘,您還是省省心吧,不該你管的事情最好不要管,免得傷了我的心,又傷了彼此的和氣,雖然我們之間好像從來也沒有和氣這種東西存在過。」

    寧貴妃的臉在抽搐。

    映雪轉身就要離開,又好像想到了什麼,當即頓下腳步,側頭說道:「哦對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聽說龍騰軍中的莫將軍與貴妃娘娘您自幼相識,還結拜了兄妹。那個真是不好意思,就在昨天上午,莫將軍以及他的弟弟莫副將,兩個人都被我下令給砍了腦袋。」

    「你……」

    「我還聽說,莫將軍府上尚有一個待嫁的閨女,貴妃娘娘,您剛才提起的認為很合適的人選中,該不會也有這位莫小姐的名字吧?哎呀,那您可真是太慈悲心腸,聖母瑪利亞啊次奧!您這是覺得莫將軍在黃泉路上太孤單,想要讓我把他的女兒也順手送下去算了嗎?」

    在她到龍騰軍軍營之前,她就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把龍騰軍中的幾位重要將領的祖宗十八代都給查了一遍,而在昨天斬殺了莫氏兩個兄弟之後,她又特意關注了下莫家的情況,意外得知,那位莫小姐很得寧貴妃的喜愛。

    其實她說後面那句話的時候,自己也沒什麼把握,不過當她看到寧貴妃變換的臉色時,就知道自己還真猜對了。

    頓時心裡一陣抽搐,轉回了頭,就要離開。

    忽然「嘩啦」一聲從背後響起,她下意識的轉頭看,就見寧貴妃將在她手邊的茶盞果盤全部都一股腦的劃拉到了地上,而隨著她的這個動作,旁邊站立著的宮人們如同得到了命令一般,一下子就將映雪圍在了中間。

    連續兩天,她都遇到了被人圍困的事情,映雪看著這些對她虎視眈眈的宮人們,微微瞇起了眼睛,嘴角亦勾起了一抹嗜血的弧度。

    寧貴妃重新坐回到了軟榻上,陰沉的看著她,說道:「你不過是個王妃,竟也敢對本宮這般不敬,看來是要本宮好好的教導你些規矩才是。」

    映雪身上的氣息波動了一下,但在一瞬間就又平息了下去,她抬頭冷冷的看一眼寧貴妃,然後徑直朝著宮殿門口的方向走去。

    如此目中無人,不說寧貴妃本人,就是那些伺候了她多年的奴才們,也不由得義憤填膺,並在貴妃娘娘的命令下,朝蒼映雪撲了過去。

    「你們在做什麼?」

    從門口方向突然響起一聲怒喝,眾人下意識抬頭看去,便見皇上此刻正滿臉怒容的站在門口,而在他的旁邊,九殿下神色冷峻。

    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但衝出去的動作不是說停下就能停下的,幾乎是眨眼間,十幾個宮人就已撲到了映雪的面前,眼看就要將王妃娘娘給撲倒在最底下了。

    眾人無不驚駭,就連寧貴妃也猛的站起了身子。

    卻見映雪在原地轉了個圈,下一秒整個人都化成了一抹虛影,只聽到一連串的「砰砰」聲,所有撲向她的宮人,全部都倒飛了出去,有撞到柱子上的,有摔落在地的,有從窗戶穿透飛了出去的,甚至還有一個最倒楣的,被映雪一腳往上踢飛了起來,直接砸穿了屋頂,然後又從半空中狠狠的摔落下來,已只剩下了出的氣,奄奄一息了。

    寧貴妃倒吸了一口冷氣,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映雪。而映雪,解決完這些平常時候沒少幫著寧貴妃作威作福的宮女宦官們,冷冷的睇了寧貴妃一眼,然後轉身,朝已從門外踏入進來的皇上行禮,道:「參見父皇!」

    其他人也都紛紛反映了過來,紛紛掙紮著爬起來,跪在地上都不敢站起,「參見皇上!」

    皇上冷哼一聲,大手一揮徑直走到上方坐了下來,這才視線從下方眾人身上掃過,沉聲問道:「誰能來給朕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貴妃忙說道:「回皇上的話,臣妾本也是好意,想要與肅王妃說幾句體己話,沒想到這肅王妃實在是太目中無人,狂妄自大,完全不將臣妾這個貴妃看在眼裡。不僅無視了臣妾的那一番好意,更大膽頂撞臣妾,一點都不懂規矩。臣妾氣不過,便想教導她一些宮中規矩,只是她卻越發的囂張,才會出現了方才皇上所見到的那一幕,請皇上明察!」

    「頂撞了你幾句,你就讓你這群奴才圍攻堂堂親王妃?嗯?」

    「臣妾冤枉,臣妾斷不敢下此命令,只是……只是希望肅王妃能稍微靜下些心來。」

    皇上的眼神好一陣陰晴不定,然後轉頭看向了映雪,問道:「映雪,你來說說,你為何頂撞貴妃?」

    「啟稟父皇,貴妃娘娘對我肅王府中的事情非常感興趣,說讓我為七殿下選幾個房中服侍的人,還說她有幾個好人選,可供我選擇。我不同意,所以就頂撞了貴妃娘娘幾句。本來是想著不要與貴妃娘娘起什麼衝突才好,就想離開,可貴妃娘娘卻突然讓這些宮人將我圍了起來,之後便是父皇您所看到的那一幕,請父皇明察!」

    「你為何不同意?你身為肅王妃,為肅王挑選房中人乃是你分內之事,你卻竟因此而頂撞貴妃,難怪貴妃說你目中無人,囂張狂妄。」

    抬頭,毫不忌諱的直視著皇上,傲然說道:「我蒼映雪的夫君,娶了我之後便從此一輩子都只能有我一個女人,不然我便休了他!而誰若膽敢染指我的男人,就要做好隨時被我滅殺的準備!」

    站在旁邊楚玥修抽了抽嘴角,七嫂,注意語氣啊,眼前的可是父皇,寧貴妃也就罷了,可父皇,您不能在他的面前也這麼囂張的。

    而寧貴妃,聽到這裡就忍不住的挑唆道:「皇上,您也聽到了,她這說的都是些什麼話啊?身為女子,卻竟如此狂妄不守本分,臣妾實在是不忍目睹。」

    「那你就別看呀!」映雪當即一個白眼就翻了過去,說道,「就算我家王爺當真要娶小的進門,那也不是貴妃娘娘你能插足理會的,你來多什麼事啊?還有,你說話是不是都不經過大腦的啊?你竟然說要跟我說體己話?你開玩笑還是腦袋被門給夾了?我跟你有什麼體己話好說的?況且,你的體己話就是讓我去找別的女人來一起分享我男人?我記得當初在那個什麼賞荷會上你要我去當楚玥辰側妃的時候就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呀,我不管我的男人以前是怎麼樣的,但要了我之後,那麼從身體到心靈,都只能有我一個,不然我會覺得噁心的。沒想到貴妃娘娘你竟然這麼健忘,我記得你年紀也不大啊,怎麼就年老體弱、記憶力衰退了?」

    這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抑揚頓挫,活色生香,從開始到結束,竟連氣都不換一下,仍然臉不紅氣不喘的,在場聽到這番話的人,無不目瞪口呆,傻傻反應不過來。

    然後,「噗」的一聲,楚玥修忍不住噴笑了出來,又連忙伸手摀住,卻仍止不住肩膀抖動,那露在手掌上方的一雙眼睛,笑意早已滿滿的溢了出來。

    皇上瞥他一眼,似有些責備,但也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又轉頭看向了映雪,微不可察的抽了下嘴角,說道:「大膽!你這是什麼態度?竟敢這般與貴妃說話。」

    「父皇恕罪,在映雪的眼裡,向來都只分三種人。」

    「哦?是哪三種?」

    「一種是在意的,一種是不在意的,還有一種則是看著就討厭的。」

    「……」

    「皇上,您看……」

    寧貴妃又不甘寂寞了,不過這次,她才說了幾個字,皇上就冷冷的瞥了過去,說道:「雖說是肅王妃頂撞了你,但貴妃,有些事,不該你管的,你就別管了。」

    一驚,寧貴妃忙弱弱的低下了身子,道:「是,臣妾知錯了。」

    她是貴妃沒錯,也確實執掌著後宮,可她畢竟不是皇后,不是皇后啊!

    就只差了那麼一步,她卻覺得這輩子都恐怕無望。寧貴妃低著頭,捏緊了拳,滿臉憤恨。

    多麼的讓人不甘心啊!

    皇上站了起來,再次冷冷的掃過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奴才們,冷哼一聲後看向映雪,說道:「還不快向貴妃道歉認錯?這般不懂規矩,出宮後給我好好的去學習宮規禮儀!」

    「是,兒媳謹遵父皇旨意。」然後又微側過身子,朝寧貴妃行禮道,「映雪不懂規矩,方才衝撞了貴妃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寧貴妃能說什麼呢?自然是原諒她了。

    隨後,映雪跟隨在皇上的身後,離開了貴妃宮中。

    繞出後宮,皇上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她,眼神之中滿是探究之色,半餉忽然莫名的輕笑了一聲,然後轉身就離開了。

    映雪站在原地,只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旁邊,楚玥修湊了上來,將翹得高高的大拇指伸到了她面前,說道:「七嫂,你是小弟所見過最彪悍的人,剛才那罵寧貴妃的幾句話,簡直是太精彩了。」

    斜斜的睨他一眼,冷哼道:「你在說什麼昏話?我何時罵了貴妃娘娘?」

    「哦對對,七嫂如此賢良淑德、溫婉可親的人,怎麼會做出那般沒有規矩的事情呢?剛才只是跟貴妃娘娘說了幾句體己話而已。」

    「……」

    他的臉皮好像比她還厚一點。

    映雪無語望天,繞過他直接朝宮門外走去。

    已經耽擱不少時間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4:03 PM

     第七十六章 又是十萬兵馬

    出了皇宮,馬車一路往肅王府的方向駛去,馬車內,映雪與楚玥修相對而坐,隨著馬車一路晃悠。

    「七嫂,貴妃娘娘叫你過去,該不會真的只是為了讓你給七嫂找房中人吧?」

    將視線從馬車外收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隨口道:「確實只說了這麼一件事而已。」

    楚玥修挑眉,冷笑道:「她的手伸得夠長的,竟連肅王府內的事情都想管上一管。她這是覺得她身為貴妃,七嫂你定然不敢當眾違抗她的話嗎?」

    說到這裡,他就想到先前七嫂在貴妃宮中說的那一番抑揚頓挫的話,不由咧嘴,忍不住的想笑。

    也虧得父皇護著她,不然她那般言行,不死也得被扒層皮啊。

    映雪眼珠子飄了飄,似沉吟著說道:「昨天被斬殺的莫將軍,與寧貴妃乃是自幼相識,還結拜了兄妹。那莫將軍府上有一位待字閨中的小姐,寧貴妃似乎覺得這位姑娘性情優良,十分適合到肅王府來當一位側妃或者侍妾。」

    「咚」的一聲巨響,信王殿下一腦袋撞在了車壁上,順道的還被自己的口水給嗆著了,一手捧著後腦勺,一手捂著嘴,彎腰用力咳嗽。

    貴妃娘娘那莫非是覺得兩位莫將軍在黃泉路上太過孤單,所以想要讓七嫂再送一位莫小姐下去陪伴他們同走那最後一段路程?

    馬車緩緩的慢了下來,最終在肅王府門口停下,早有人在門外守望,見馬車停下,忙從台階上走下來,躬身說道:「王妃,您回來了?」

    看著王妃從馬車內鑽出來,直接跳下,肅王府的人早已見怪不怪,而映雪在下了馬車後,又轉頭看向馬車內,說道:「小九,下次,你若是去軍營,還是改騎馬吧。」

    楚玥修愣了下,然後點頭道:「好!既然七嫂都這麼說了,那也不必下次了。」

    說著,也跳下了馬車,讓車伕解下拉馬車的馬,翻身就坐了上去。

    映雪嘴角一抽,這馬和馬車,好像都是屬於肅王府的。他這騎了,是不是就不打算還了呀?

    「小九,你還是先回信王府去,騎了你的坐騎再說吧,這麼一匹劣馬,怎麼配得上你的身份?」

    楚玥修頓時斜斜的睨了過來,拍了拍馬背說道:「七嫂你未免也太小氣了,不就是一匹劣馬嗎?送給本王又能如何?好了,既已送七嫂回到府中,本王也就先行一步,回軍營去了。告辭!」

    說著,直接揚鞭朝街頭奔去,在他身後的那些龍騰軍將領們也紛紛朝映雪一抱拳,然後緊跟著揚長而去。

    映雪又抽了抽嘴角,劣馬?肅王府內,就沒有劣馬這種生物,因為每一匹馬,都是在幾個月前從戰馬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那一路回京,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啊!

    「王妃?」管家站在旁邊,覺得自家王妃的氣息有些異樣。

    映雪轉身,朝肅王府大門內走去,隨口問道:「這一匹戰馬,價值多少?」

    他遲疑了下,才說道:「回王妃的話,好的戰馬,即便是價值千金,也不算貴。」

    「我知道了。」映雪點頭,沒有多說其他的任何話,逕直進入到了王府內。

    管家眨眼,無辜的盯著地面猛瞧,將到了嘴邊的那句「九殿下方才騎走的那匹收購來的時候就價值八百兩黃金」這句話給嚥了回去。

    收購價就八百兩黃金,那麼現在,經過訓練並經歷了戰爭和鮮血的洗禮之後,它的價值至少要翻上一翻。

    下意識裡,他就預感到王妃很有可能會以十倍幾十倍的代價,讓九殿下還回來,他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吧?

    「這兩天,王府裡有什麼事發生嗎?」

    「回王妃的話,一切如常,並沒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我不過是順道回來看一下,很快就又要出城,去軍營裡。有關王府內的事情,接下去還要勞煩您忙活。」

    「王妃言重了,這本就是老奴的分內之事。倒是王妃,雖有九殿下在旁幫忙,但您在那軍營中也要千萬小心。要不,老奴安排幾個侍衛,讓王妃隨身帶著?」

    映雪失笑,忙搖頭說道:「不必了,我現在好歹也是龍騰軍的統帥,就算真要帶侍衛,也應該是從龍騰軍的將士中選取,帶幾個肅王府的侍衛,像什麼話?」

    管家一臉不贊同的搖頭,說道:「王妃您除了龍騰軍統帥之外,同樣也是肅王妃,隨身跟隨幾個肅王府的侍衛又怎麼了?」

    「還是不用了,我會小心的,您老就別太擔心了。」

    說著的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書房門口,管家連忙上前兩步將書房門打開,這才側身讓到旁邊,讓王妃進去,而他也恭敬的跟在身後。

    「王妃,您還是帶幾個吧,不然老奴不放心。那龍騰軍中是個什麼情況老奴雖不清楚,但也能猜測個一二,那裡恐怕是早就被折騰得不成樣子了,您就算想要從中挑選護衛,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映雪轉身在書桌前坐下,抬頭看向他,說道:「我有些餓了,能麻煩您給我去找點吃的來嗎?」

    管家瞪眼,有些不甘心的抿了抿嘴角,做著最後的努力說道:「王妃,您真的不用老奴給您安排幾個護衛?其實老奴都已經為您挑選好了,都是早年就跟隨王爺,忠心耿耿,身手也都不凡。」

    都已經挑選好了?

    映雪再一次的抽了抽嘴角,但依然堅持己見的搖頭說道:「真的不用了!我的身手您老可能沒有親眼見識過,不過應該聽安邑提起過,即便是王爺,也未必是我的對手,所以一般不會遇到我都應付不過來的狀況。除非你挑選的人,身手能跟王爺相比,不然的話,還是算了吧。我還嫌他們會礙手礙腳的呢。」

    於是管家再一次的瞪眼,見王妃簡直油鹽不進,只能無奈的撇了撇嘴角,微微躬身,不甘不願的說道:「那既然如此,老奴也不敢強求,現在老奴就去讓人為王妃準備些點心來。」

    「慢慢來,不必著急。」

    「是!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說著,他退出了書房,並順手將書房門也給關上了。

    終於只剩下她一個人,幾乎馬上的,她伸手進了袖子裡面,輕輕摸著藏在這裡的那個精緻盒子,那凹凸不平的紋路,那沉凝溫潤的觸感,無不讓她的眼中神光璀璨,暗自猜測著藏在這裡面的,到底會是什麼東西。

    她已經猜測了一路,並且一直到現在馬上就能揭曉,她還在不停的猜測著。

    不過巴掌大小的盒子被拿出來放在面前的書桌上,映雪終於能仔細的將它打量。

    不知是何種材質製作而成的這個盒子,通體黑色,鏤刻著精緻的花紋,以金絲描邊。

    看到那花紋的時候,映雪莫名的抽了下眉心,因為那花紋,竟是兩條互相交纏著騰空而起的金龍,簡直……簡直就跟多年前,她曾有一次被外公脅迫著入宮一遊的時候,所見到的那個裝玉璽的盒子一模一樣。

    父皇這莫名是把玉璽送給她了?

    她不禁摸了摸鼻子,但這盒子實在有點小,恐怕裝不下一個玉璽。

    想不出個所以然,便也不再多想,伸手將盒子給輕輕的打開。

    大概一刻鐘後,有丫鬟捧著點心來到書房門前,正要行禮通報,忽然聽到從書房內傳出一個清脆悅耳,空穀幽靈,宛如天籟的聲音,「次奧!」

    然後書房門「啪」的一聲用力打開,她們家王妃如旋風般的從書房內衝了出來,從她們的身邊繞過,所帶起的勁風讓兩個丫鬟一陣站立不穩,也跟著在原地轉了兩個圈,衝撞到一起。伴隨著「辟裡啪啦」「叮鈴匡當」的聲音,兩個丫鬟尖叫著在地上滾作一團,點心什麼的,自然也跟著一起問候了石板地面。

    已經衝出一段距離的王妃娘娘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身後,看到那兩滾作一團的丫鬟,以及滿地打滾的點心,無辜的挑了下眉梢。

    兩個丫鬟已慌亂的從地上爬起來,跪伏在那兒驚慌道:「請王妃恕罪!」

    這邊的響動也引來了就在後頭,並正在往這邊走的管家,以與他的年紀絕不相符的利索身手忽然出現在這裡,一見那滿地的點心,頓時就怒道:「你們兩個是怎麼做事的?竟將給王妃的點心都打翻在地。」

    「管家。」映雪開口說道,「好像是我撞倒她們的,你就別責怪她們了。我還有點事,得出去一趟,就勞煩您讓人去拿點傷藥來,她們剛才摔倒的時候有些擦傷了,可別留下什麼疤痕。」

    「王妃,您要出去,那……」

    他還想問一句的說,可就在王妃說完那句話之後,他就眼睜睜的看著她縱身躍上屋頂,然後一個起落就消失不見了。

    呆了呆,又抽了口冷氣,王妃好快的速度!

    這一整片的地方,都是朝中顯貴們的府邸,越是顯貴的,離皇城越近,尤其是幾座親王府,相互之間其實真的很近。

    以映雪的速度,她很快就來到了她的目的地。

    儘管這裡是地位與肅王府等同的地方,但她並沒有選擇從大門進入,而是直接從這個屋頂到那個屋頂,那麼乾脆俐落,肆無忌憚的進入到了別人家的王府。

    這裡基本格局與肅王府差不了多少,不過比肅王府相比,這裡有更多的植物,各種花草樹木,各種小橋流水,這裡的環境清幽,透著一股子的清靈婉約,就如同是住在這裡的那個人。

    當映雪突然出現在花園裡,他面前的時候,他愣了下,而時刻守護在他身邊的那個冷面男人則突然拔劍出鞘,冷冷的指向了她。

    他揮揮手,讓身邊的男人收起武器,隨後看著映雪笑得很溫和,似乎面前的這個,不是未經同意就擅自闖入進來的不速之客。

    「弟妹的出場方式倒是別具一格,與七弟頗有幾分神似。」

    「誰讓我們是夫妻呢?」她也笑著接過了這句話,又說道,「而且我這也是第一次前來大哥府上拜訪,都沒有個人陪著,一時間都找不到大門,便只好用我自認為最方便的辦法了。」

    大哥?沒錯,這裡便是大皇子楚玥天的王府。

    聽著映雪的話,楚玥天不禁輕笑了聲,側頭對身旁的侍衛說道:「七王妃前來,你去讓人準備些茶點來吧。」

    「我正巧餓了。」

    映雪大方的在楚玥天對面坐下,朝冷冷盯著她的那個侍衛挑了下秀眉。

    這侍衛怎麼這麼沒有隨從的樣子啊?竟敢對她冷眼相對!

    反正麼,她是絕對不會認為這是因為她出現的方式太過別具一格,讓忠心護住的侍衛,對她不敢放鬆了戒備。

    然後只見他「唰」的一聲消失不見,但不過才一會兒,他竟又「唰」的一聲回來了,依然是以一個護衛的姿態站在楚玥天身旁,看向映雪的眼神,頗為戒備不善,還有冷冰冰的。

    映雪抽了抽嘴角,楚玥天也有些囧然,但好像十分的瞭解他這個侍衛的性子,所以他什麼都沒有說,只將他無視在旁邊,看著映雪問道:「不知弟妹前來,是有什麼要事?」

    「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想要問一聲大哥,不知這裡說話,是否方便?」

    她只是看著他,但楚玥天卻明白她口中的方便,不僅僅是地點,還有此刻就站在他身邊的這個人。

    「弟妹但說無妨。」

    映雪挑眉,不由多看了那侍衛一眼,然後伸手,將一個小巧的,大概只有拇指大小的印章呈現在了楚玥天的面前,問道:「大哥是否認識這東西?」

    清楚的看到他在看到這枚印章的時候,眼神微變,隨後抬頭深深的看向她,說道:「沒想到父皇竟會將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了弟妹。」

    「很奇怪?」

    「確實有些讓人驚訝,雖然我早就知道這是為七弟準備的,但是沒想到父皇會將它交給你,而弟妹是否有能力駕馭得了,本王只能拭目以待。」

    映雪翻手將印章收了起來,對於他的不信任,她並不在意。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如此,他若一下子就對她信心十足,心誠悅服,那才是奇了怪了。

    況且,即便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她對他也沒有全然的信任。

    「我們不需要換個地方再商談事情嗎?」她左右看了看花草樹木,如此問道。

    他搖頭,說道:「沒有這個必要。我這裡是什麼地方?不過是個早已隱世,平常時候連王府大門都不出一步,還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皇子的府邸,多年來,本王也從不曾去參與朝中之事,無權無勢無地位,沒人會想要浪費這個精力,派人到這裡來監視查探的。」

    「這倒不失為一個掩人耳目的好方法。」她直說本意啊,半點沒有想要安慰他一下的意思。

    那冷面侍衛又冷冷的看了過來,楚玥天卻反倒莞爾失笑,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不過真這麼當面對我這樣說話的,卻幾乎從來都沒有過。」

    「真話往往會比較難聽。」

    「但你或許可以說得稍微委婉點。」

    「大皇兄,我今天來可不是為了跟你討論這個話題。」

    映雪笑盈盈說道,楚玥天微笑著相對,氣氛和睦,非常和睦。

    有丫鬟奉上香茗茶點,隨後又悄然退下。有那麼一瞬間,映雪突然白芍附身,不動聲色的一口氣消滅了大半茶點,這才停下動作抬頭看向楚玥天,說道:「那麼大皇兄,不知現在,是否可以開始我們的談話了?」

    「弟妹請講。」

    「我就問幾個問題。首先,父皇在信中所說的那支有十萬之數,每一個將士都是從血雨腥風中闖過來的鐵血軍隊,在哪裡?其次,我該如何才能完整的接收這支軍隊,或者說我要接收這麼一支軍隊,需要什麼條件?再次,接收之後,他們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這一刻,她的雙眼明亮,神色肅然,身上的氣息無比的強勢深遠,就好像是一名劍指沙場,縱橫睥睨的戰神。

    楚玥天不由得眼神閃爍了兩下,看著她,又多了層探究,忽然從凳上站了起來,說一句:「你隨我來。」

    然後率先往前走去,那冷面侍衛又瞪了她一眼,儘管他面無表情,冷冰冰的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可映雪就是察覺到了他對她的出現非常不滿。

    挑眉,然後若無其事的站起來,跟在了楚玥天的身後。

    真是誰能想到,在守衛著天守城的龍騰軍已墮落成泥的時候,竟還有另外一支鐵血軍隊被隱藏在暗中,而暫時統領著這支軍隊的,竟然是早已不問世事,身體虛弱,隨時都有可能見不到明天太陽的大皇子。

    楚玥天領著她在花園裡繞了一圈,來到假山前面,然後直接從一個縫隙中鑽了進去。

    剛走進去,就感覺到地面輕微的震動了下,然後是一聲輕微的摩擦聲,前路變得通暢。

    這裡應該是一個密道,很暗,但空氣清新,也並不潮濕,旁邊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東東。

    映雪就這麼一直往前走著,隱約的,能看到前方楚玥天和那冷面侍衛的身影,還有不住響起的咳嗽聲,似乎楚玥天的身體很不舒服。

    黑暗中,什麼都看不清楚,但映雪此刻的秀眉確實是輕蹙著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就這麼一直走了大概有大半個時辰,期間楚玥天還停下來歇息了會兒,前方隱隱的有了亮光,似乎還有人聲。映雪以為就要到了,但到了那裡之後才發現那裡也不過只是個更寬闊的大廳,不過這裡明顯比密道裡面明亮許多,有火盆鑲嵌在牆壁上,熊熊燃燒著。

    一陣熱浪撲面而來,映雪頓時感覺身上有些黏糊糊的了。

    大廳中有人,在見到楚玥天的時候皆是眼睛一亮,然後紛紛圍了上來,每一個看向楚玥天的眼神,都是熾熱而充滿著敬意的。

    「王爺,您怎麼來了?」

    「王爺,您身子不好,如果有什麼事,讓人來說一聲就可以,可千萬別累著了。」

    「是啊王爺,您現在這是要去那裡嗎?快上馬車,小的駕車送您過去。」

    「……」

    氣氛很熱烈,明明這裡總共也才不過十幾個人而已,但每個人對楚玥天都是熾熱而又尊敬的,竟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看到就站在楚玥天身後的映雪這個大美人。

    這些全都是士兵,不是龍騰軍中那些連戰場長什麼樣都沒有見到過的,而是真正從戰火中走過來的士兵。

    映雪在看到第一眼的時候,就感覺到了他們身上的鐵血氣息,儘管那個時候,他們其實一個個都看似有些疲懶的或坐著,或歪著,或斜著,還有個躺著的。

    這裡竟然有馬車,就好像是專門等候在這裡準備接人似的,而且還不止一輛。

    坐在馬車上,映雪今天第二次與一位王爺面對面,楚玥天也好像緩過氣來了,抬頭看著她問道:「不知弟妹有什麼看法沒有?」

    「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他繼續看著她,神色中有幾分不解。

    映雪便又說道:「我在腦海中想像著我將會見到的鐵血軍團的樣子,不過我有預感,當我真正見到的時候,依然會出乎意料之外。」

    他笑了,笑得清澈而明朗,就好像聽到別人誇獎自己的孩子聰明伶俐又可愛一樣,讓映雪不由愣了下,隨之輕斂眼瞼,似若有所思。

    馬車在黑暗的密道中前行,沿路不時的能看到只著粗布衣衫的士兵,在有限的空間內做著各種鍛煉。

    腦袋裡面自動的出現了一張線路圖,從她進入那假山的密道口開始,到現在,每一個轉彎都清楚的標注了出來,很快就發現她身下的馬車現在正在往東行走。

    這個時代,城市是外面就是野地,而天守城外,有連綿的山脈縱橫東西北,只有南面是一馬平川的平原。

    那十萬將士,莫非也在山林之中?

    不過這也確實是很好的藏身之地,十萬兵馬藏在深山老林之中,還真是滄海一粟,想找都不容易。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4:04 PM

     第七十七章 龍騰軍的變革

    在隨著馬車搖晃了幾個時辰之後,她終於見到了真正的鐵血軍隊,就算他們當時沒有盔甲在身,卻依然難掩他們身上的錚錚兇悍之氣。

    對於楚玥天的到來,無論將領還是小兵,全部都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那一雙雙粲然生輝的眼睛,讓天地都不禁為之黯然失色。

    所以,當楚玥天要對將士們介紹她這個空降統帥的時候,她突然說道:「我聽說京城之外,有一支比傳承了幾百年,向來以大宛帝國第一軍隊著稱的龍騰軍還要更加精銳的軍隊,先前還尚且不信,就硬是央求大皇兄能帶我來見識一番,才知道果真是名不虛傳。」

    此言一出,楚玥天愕然,眼前不明就裡的將士們則紛紛拱手道:「七王妃過獎了,我等愧不敢當!」

    他們對於這位好長時間內都在京城裡被傳得沸沸揚揚的肅王妃,多少還是有些好奇的,但或許是因為楚玥天的關係,也或許是因為來到這裡之後,映雪的表現讓他們很是舒坦,所以並沒有誰對映雪表現出不敬之意。

    還有她的這句話,也讓他們覺得舒坦啊,儘管他們基本上都知道龍騰軍現在可能並沒有傳說中那般厲害了,可畢竟沒有親眼見識過,又能想像出個什麼樣子來?

    除了其中一位今天早朝時還在朝堂上出現,並親耳所聽親眼所見了這位肅王妃的所作所為的將軍,看向映雪的眼神透著幾分詭異之外,其他的人,終究還是覺得肅王妃不過是個女人。

    恍若無事般的參觀了這一支精銳軍隊,很快,夜幕即將降臨,而她又與楚玥天一起往回走。

    依然是那黑暗的密道,依然是那晃悠的馬車內,楚玥天終於忍不住的開了口,問道:「弟妹如此做法,是為何?」

    映雪抬頭,漫不經心的說道:「這些年來,他們一直由大皇兄你統領著,並且都對你心誠悅服,敬重有加,那麼我又為什麼要多此一舉的插入進去?為此,我還不得不做許多的事情來讓他們對我臣服,聽從我的命令。倒不如請大皇兄繼續統領下去,若是您哪天覺得身子扛不住了,您只管說一聲,我會馬上來接手的。」

    怔怔的看著她良久,楚玥天忽而輕輕的笑了起來,但這一笑就好像牽動了體內的某處,使他不停的咳嗽了好一會兒。

    「王爺,您怎麼樣?」

    這是映雪第一次聽到那個冷面侍衛的聲音,出乎意料的竟很是柔和,還帶著幾分糯糯的甜音,與他的冷酷外表極度的不相符啊!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映雪忽然莫名其妙的扯了扯嘴角,似在強忍著笑意,而看向對面楚玥天的眼神,也蕩漾著幾分詭異的光芒。

    楚玥天並沒有察覺到這些,他只是捂嘴輕咳著,緩下來後便朝外面輕聲說道:「我沒事。」

    然後抬頭,又看向映雪,問道:「你就放心,把這樣一股恐怖的力量,放在我手中?」

    「這麼多年來一直就在你的手中,要真有什麼變數,我現在擔心也沒用。」

    「我倒是寧願相信弟妹有那種能力,先前你不就只用了兩天的時間,就收服了龍騰軍嗎?」

    「大皇兄拿龍騰軍與他們相比,不覺得這是一種詆毀玷污嗎?」

    愣了下,看向她的眼神更多了些認真,輕笑著說道:「這麼說來,你是當真不打算接手了?」

    「不是,只是請大皇兄繼續統領而已,什麼時候您覺得身子扛不住了,我自會來接手。」

    「這算是壓搾本王的最後一點利用價值?」

    「大皇兄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我與我家王爺可從沒有想過要利用你,而且對那個位置也一直沒有什麼興趣。我只是覺得,手上有兵,不管做什麼事,總是會更有底氣一點。」

    楚玥天的目光忽然一凜,聲音卻依然溫潤儒雅,「既對那個位置沒興趣,為何要回京城來?」

    「回來娶我啊!」

    「……」

    「況且,父皇五十大壽,作為皇子,豈有不回來的理由?」

    「……」

    「再還有,大概就是因為楚玥辰勢力越發的膨脹,他若再不回來,恐怕很快就要變成是楚玥辰的天下了。這怎麼想都讓人覺得不爽。」

    「……」

    用了花費了近三個時辰的時間,才終於回到楚玥天的王府,從假山內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漆黑一片,抬頭,漫天的星光璀璨,還有一彎下弦月盈盈如玉般的鑲嵌在墨色天空中。

    現在至少已經三更之後了。

    楚玥天顯然累得不輕,本就蒼白的臉色已經隱隱泛青,額頭鼻尖也細細密佈著一層薄汗,呼吸喘重,腳步漂浮。

    那冷面侍衛扶著他,深深的皺眉,並將部分怨念擴散到了映雪的身上。

    「已經很晚了,弟妹不如就在府上暫歇一晚吧。」楚玥天藉著冷面侍衛的手站立著,已有些搖搖欲墜,但看著映雪的眼神,卻依然清透。

    映雪搖頭,道:「不必如此麻煩,兩府相距這麼近。」

    「那讓冷焰送你。」

    於是映雪又知道了這位冷面侍衛的名字,她轉頭看他,一眼就看到他眉頭皺得越發緊了,冷冷看著她,明確的表示著對這個命令的不樂意。

    嘴角輕抽,再次搖頭說道:「不必,冷侍衛還得照顧大皇兄,我也不需要人護送,告辭!」

    說完,一如來的時候那樣,堅決不走大門,而是縱身躍上屋頂,從空中離開了。

    看著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楚玥天咳嗽了兩聲,側頭對扶著他的侍衛說道:「冷焰,你太失禮了。」

    冷焰微垂下眼瞼,輕聲說道:「那分明是主子花費了無數心血才練就出來的,他們憑什麼這樣隨隨便便的就得走了?」

    聞言不由得一愣,隨即歎息著說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主子?」

    楚玥天卻沒有再說什麼,用力喘息了兩聲,輕聲說道:「我有些累了,扶我回房吧。」

    「是。」

    而另一邊,映雪很快就回到了肅王府,並同樣的沒有走正門,而是直接從空中落下。

    一落進院子裡,她就看到院子外有個人影在走來走去,旁邊不遠處,還放著一個燈籠,正在散發著濛濛的光芒。

    「管家?您老人家怎麼還在這兒晃悠?」

    那人自然是管家沒有錯。聽到聲音,他腳步當即停頓,順著聲音「唰」的轉過身來,看到王妃竟已在院子裡面的時候,還愣了下,隨之忙快步走了上來,說道:「王妃,您可算是回來了。」

    「嗯,有什麼事嗎?」

    「呃?沒什麼事,只是這麼深夜了,老奴見王妃竟還不回來,有些擔心您是不是遇到了什麼意外,便忍不住的跑到這兒來了。王妃,您這是何時回來的?」

    「就現在,剛回來就看到你在外面夢遊。」

    「呃?」他無辜的眨了眨眼,然後無奈接受了一個事實,他家王妃白天離開的時候,走的就不是尋常路。

    「已經很晚了,您老也趕緊去休息吧,可千萬別累壞了身子。」

    映雪說著,就要送管家出門。嚇得他連連擺手推拒,說道:「王妃留步,老奴馬上就下去休息,您留步。」

    然後就見他一步三回頭的下去休息去了,映雪站在院子裡,抬頭仰望星空,努力的醞釀尋常,卻無奈發現自己全然沒有半點睡意。

    要不,再去哪裡逛逛?

    半夜不睡覺的後果就是第二天,她一直睡到正午時分才睜得開眼睛。當然,儘管她成為肅王妃也不過才幾天的時間而已,但王府內的眾人卻都早已對此見怪不怪,並且就好像早就知道一樣,在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及時送上洗漱用水,然後就是各色早點。

    嗯,確實是早點沒有錯。

    之後,她將王府裡的事情隨意的交代了一聲,其實就是讓管家全權負責罷了,就像一直以來的那樣,再然後,她便動身,前往龍騰軍營地。

    雖然父皇是說隨她怎麼折騰,頗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但她顯然並沒有這樣的想法。

    既然已經到了她的手中,那要麼再次成就輝煌,要麼就乾脆點,消失算了,也省得浪費她的時間和力氣。

    一路晃悠著,到軍營的時候,太陽已有一般沉入到山頭,龍騰軍的營地之中,一如既往的透著寧靜祥和的氣息。

    那麼美好的氣氛啊,一看就讓人覺得心也平靜了,靈魂也安逸了。

    映雪瞇了瞇眼,一路來到主營,在門口遇到無所事事的蹲在那兒跟士兵們聊天的楚玥修,隨手就將他招呼了過來。

    統帥回營的消息倒是很快就被許多人知道了,在映雪與楚玥修說著話的時候,門外紛紛響起了一個個將領的通報聲。

    這些將領明顯的分成了兩派,一派是陳飛雲等四人,一派則是在前天之前,緊隨在莫將軍後面的那些。

    而時至今日,這兩方的將領站在這裡,那氣場也是非常不一樣的。

    映雪手中拿著一本冊子,不知上面寫了些什麼,讓她看得津津有味,半餉抬頭,說道:「九殿下特意調查了一下,發現我龍騰軍中的伙食十分的好,幾乎每天都有大魚大肉,甚至不乏還能大碗喝酒的時候。這讓我很懷疑,我們這兒到底是軍營,還是別的什麼安樂之地?」

    有將領扯了扯嘴角,似乎想說什麼,但一接觸到映雪淡漠的視線,頓時就把所有的話全部都給吞嚥了回去,而映雪則繼續說道:「傳令給火頭營,從今天開始,一月內不許再出現任何肉食,一個月後,本帥再根據各將士的表現,酌情改變伙食情況,而酒,沒有我的命令,再不許出現一絲一毫!」

    「統帥,末將認為不妥,貿然改變了士兵們的伙食,只怕會引起士兵不滿,甚至是發生嘩變。」

    她才剛把話說完,就馬上有將士站出來反對。

    而聽到這個理由,映雪的神色忽然沉凝如冰,冷冷的望了過去,冷哼道:「嘩變?那本帥倒是想看看,他們要如何嘩變!嚴將軍,聽說你從小生活在京城,幾乎沒有過任何的遠行,更是連戰場長的什麼模樣都不知道。本帥實在是想不明白,你這樣的人,為何竟能當上龍騰軍的一方將領?」

    那人頓時臉色一白,低著頭眼珠卻左右亂轉,卻見左右的同伴皆都眼觀鼻鼻觀心的,根本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由得在心裡暗罵一聲沒義氣,更是將映雪給罵得早已體無完膚。

    可面上,他絲毫不敢表現出來,惶恐道:「統帥,這個……這個……末將自小就熟讀兵書,那個……呃……」

    「哦,是嗎?那你來說說太祖兵法的第二十六條,是什麼?」

    「呃?這個……是……是……」

    他在那兒面紅耳赤,滿頭大汗,映雪卻已經轉開視線,不再理會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那個冊子,冷笑著說道:「此刻西北邊境上,正有敵軍入侵,每天都有大量的士兵血灑疆場。同樣是士兵,他們願意啃著乾硬的食糧,也要浴血奮戰,你們卻竟敢說因為沒肉吃,就要發生士兵嘩變?那就嘩變吧,本帥不介意將那些不知所謂不知好歹更不知死活的傢夥,一個一個的全部斬殺!」

    最後一句話,已帶上了濃鬱的血腥味,營帳中的人,無不凜然。

    她冷冽的目光再次從眼前的這些將領們身上掃過,說道:「我不管你們當初是為什麼進的龍騰軍,又是憑什麼坐到現在的位置,既然現在我是這裡的統帥,那麼一切就得按本帥的規矩來辦事。」

    頓了下,她合上手中的冊子,隨意的放在面前桌子上,才繼續說道:「曾上過戰場,立下過戰功的將領,暫且原位不動,其他的人全部貶為小兵!」

    「統帥……」

    「你可以選擇脫離龍騰軍,若想留下,就給我從小兵做起!」

    「你……你不能這麼做!」

    「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從來都不曾見識過戰場慘烈的人,竟也妄圖當一方將領?到時候到了戰場之上,死得最快的,就是你!」

    「你不也一樣沒有上過戰場,又憑什麼來當龍騰軍的統帥?」

    「你又怎麼知道我沒上過戰場?本帥在戰場上殺人的樣子,比你能想像的極限還要慘烈,你信不信?」

    他頓時臉色一白,卻又強作鎮定的說道:「我大宛帝國和平幾百年,哪裡會有什麼戰爭?」

    「現在正在西北邊境上演的,是什麼?」

    「那……那遠在邊境,與……與我們又沒關係。」

    「啪」的一巴掌,那將領直直的被扇飛了出去,不知何時,映雪已離開她的座位,站在了那位將領先前所站立的位置前面。

    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側頭,對正在抽著嘴角的楚玥修說道:「小九,還不動手?」

    信王殿下於是慢悠悠的走上前來,對著特定的幾位將領說道:「是你們自己卸甲出去呢,還是讓本王助你們一臂之力?」

    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主營內除了映雪和楚玥修之外,就只剩下另外的六名將領,而前天自動領了罰的那四名將領,赫然一個都沒有少。

    另兩位,自然就是曾唯莫命是從的其中之二。

    映雪恍若無事人般的又坐回到了位置上,說道:「很好,已經完成了兩件事,那麼本帥接下去就來說說第三件事。」

    「統帥,末將有話要說。」

    一直沉默著,但在神態上卻是一副支持統帥模樣的陳飛雲,竟突然開口,讓映雪微訝,便道:「說!」

    「王猛將軍曾立下赫赫戰功,極為的驍勇善戰,如今淪落到火頭營,未免可惜了。末將請求統帥,讓王猛將軍恢復原職。」

    龍騰軍中,總還是會有些優秀將領的,只是一直以來,都被打壓冷落了而已。

    而這也是為什麼,如陳飛雲這幾位將領,能這麼快就臣服於映雪的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映雪托腮,若有所思,但卻並沒有就這個提議做出特別的反應,只是喃喃說了一句:「確實很適合當先鋒。」

    然後,就木有然後了。

    當天晚上,龍騰軍的士兵們就發現了他們的伙食突然變得很簡單,很清淡,很樸素,正想要抱怨的時候,卻被緊隨而來的另外一個消息,剎那間給震懾住了。

    統帥有令,從明日開始,將重新任命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以及萬夫長,而全體龍騰軍將士,都有資格參加選拔,都有機會成為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乃至是萬夫長。

    於是,所有的士兵頃刻間就沸騰了,至於伙食變差這麼點小事,早已被忘到了九霄雲外。

    當然,也有不滿的,比如原本就身居千夫長、萬夫長的,自是又驚又怒又惶恐。

    可就在兩天前,還發生了莫將軍莫副將紛紛被斬殺的事情,他們再驚怒,暫時也不敢做出出格的事情。

    而關於如選拔,卻並不只是武藝好,或懂軍事謀略,或知道行軍佈陣就行的,與軍事相關的所有一切都得比試,到時候自會有統帥和將軍們推選出最優秀的士兵,來各司其職。

    至於到底統帥和將軍們有什麼要求,那你們就不需要知道了,你們只要認真的去進行每一項比賽就可以。

    整個龍騰軍營地,都因為這件事,而一下子熱烈了起來,那一瞬間所爆發出的能量,也似乎有了那麼一點熱血沸騰的味道。

    他們是慣於安逸沒有錯,他們是幾乎從沒上過戰場沒有錯,但這並不能影響他們可此的熱情,那種對前途有望,那種渴望身居萬人之上的野心,正在彭攀,並在等著一個落地的過程。

    「七嫂,你這般胡來,就不怕控制不住?這十萬士兵一旦動亂起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楚玥修到現在都沒有能停止臉上肌肉的抖動,實在是七嫂的行為太過於驚世駭俗,太過於肆無忌憚了。

    卻不想,聽到他這句話之後,映雪竟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動亂?你以為他們能怎麼動亂?他們敢動亂嗎?」

    「什麼意思?」

    「首先,你必須要明白,這是一支幾乎沒太大戰鬥力的軍隊,即便其中有不少是經歷了戰爭廝殺存活下來,可大部分卻是被安逸湮沒了幾乎所有熱血的普通人,聽清楚,是普通人!其次,陳飛雲幾位將軍雖然對這個提議很吃驚,但同時似乎也非常的有興趣,他們定會助我一起穩定士兵們的情緒。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就算他們真敢動亂,我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自有別人來對付他們,而他們卻要因此背負上沉重的罪過,甚至是禍及家人。所以,我為什麼要怕?」

    說到最後,她已笑瞇瞇的彎了眉眼,那麼的溫柔可愛,那麼的親切婉約,那麼的無辜又無邪,卻讓信王殿下整個人都忍不住抽了,鄙視鄙視,各種鄙視!

    而映雪的那一句「自有別人來對付他們」,楚玥修或許並沒有聽懂,可她卻是真那麼想的,自昨天雖楚玥天去見到了那同樣被藏在深山之中的軍隊之中,她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

    所以她完全無視楚玥修的抽抽,說完後就自顧自的低頭翻看起了士兵的名冊。

    「我發現,從戰場廝殺中爬過來,被重點挑選進入龍騰軍的士兵,還真不少,只是到現在為止,能在龍騰軍中混出頭的,竟是微乎其微。」

    她依然埋頭在名冊之中,似不經意的說道。

    楚玥修卻聽得神色一凜,眸色也沉沉的幽暗了下去。

    若能混出頭,那龍騰軍現在就不會是這個樣子了。

    「小九!」映雪抬頭,看著他,說道,「重點關注這部分士兵,我還想以後能帶龍騰軍去哪個戰場上溜躂溜躂呢。」

    楚玥修嘴角抽搐,眼睛卻亮了起來,點頭道:「是!」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4:04 PM

     第七十八章 被截下的信

    龍騰軍內的比鬥,就在第二天太陽升起的時候,浩浩蕩蕩的開始了。

    首先第一輪,校場上以最快的速度搭建起了足足一千多個小型擂臺,一百士兵一組,在三天時間內,決出前十名,進入下一輪選拔之中。而這勝出的十分之一,就是十夫長。

    至於他們是否還能成為百夫長、千夫長,乃至萬夫長,就要看他們接下去的表現了。

    第一輪是最簡單的,單純的比武而已。

    什麼,如此不科學?會讓一些武力值不高,但卻有真才實學的人與機會失之交臂?

    可是千萬別忘了,這裡是軍營,這裡的人都是將來要上戰場去與敵人廝殺的,在這最簡單的武力較量中若是都進入不到前面的十分之一,你又憑什麼說你能勝任更高的職務?

    身懷內力,神功蓋世的畢竟是極少數,這裡的大部分人,其實都只是普通人罷了,最多,就是比普通人稍微強壯了些,反應迅速了些,動作敏捷了些而已。

    三天的時間,百選十,當初映雪在說出這個時間限制的時候,再次驚呆了一群人,但事實證明,三天的時間,完全能做到這件事,甚至還有兩個時辰的剩餘。

    經過三天的比鬥,勝出的人至少已經坐實了十夫長的位置,這其中的人選與原先的相比,倒也沒有太大的改變,畢竟這只是一支軍隊中,最小的官職了。而映雪另外又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勝出的一萬零幾個人中,大部分是曾上過戰場的。

    果然經歷過廝殺和沒見過血腥的人相比,更多了些勝出的優勢。

    映雪坐在桌案前翻著第一輪勝出士兵的名冊,目光灼灼,神采奕奕,而旁邊,楚玥修軟若無骨蟲般的癱在椅子上,神色鬱鬱,氣息奄奄。

    眼珠傾斜四十五度的瞥他一眼,鄙夷道:「又沒讓你也下去參加對戰,你這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是什麼意思?」

    癱軟在椅子上的信王殿下於是掙紮著扭了扭身子,近乎呻吟般的說道:「我寧願下場去跟士兵們對打。」

    映雪輕佻眉,冷哼一聲,「你確定?」

    「呃?」他抽搐,掙紮著爬了起來,可憐兮兮的對她說道,「七嫂,您可不能趁著七哥不在,就大肆的欺壓我?」

    「這跟他在不在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小軒子現在在幹什麼,七嫂您有沒有給他什麼任務?」

    「他是晉王府世子,晉王爺好像不怎麼想摻和進我們的事裡面。」

    「七嫂,你在開玩笑嗎?前些天,是誰讓我偷偷潛入晉王府,將小軒子給拐帶了出來?之後又是誰,以美人相誘惑,讓小軒子顛顛的跑回去京城,又是送信,又是半路攔截的?」

    「你知道得挺多的。」

    「一般般,其實還是有很多不解之處,想請七嫂您為小弟解惑一下。」頓了下,見映雪沒有半點反應,便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道,「那天晚上,在林間擺下陣法,讓莫副將轉了大半個晚上以至於被本王輕易的拎了回來受死的那位高人,不知本王是否有幸能與他相識?」

    「你沒與他見過面?」

    「沒!」

    於是挑眉,似乎對這個答案非常的意外,側過頭來將楚玥修上上下下好一陣打量,這才斂神沉吟著說道:「該不會,你也像那誰一樣,在林子裡打了大半個晚上的轉吧?」

    「怎麼可能?本王只是跟在莫副將的身後,看著他在林子裡打轉。」

    「那麼很顯然,我那位朋友,對跟你相識這件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

    有什麼撲騰著翅膀從外面飛了進來,熟門熟路的落在映雪的肩膀上,輕輕的似乎還帶著那麼點蔑視的瞥了旁邊的信王殿下一眼,然後自顧自的梳理起了羽毛。

    九殿下眉心抽搐,顫顫的伸手指向她肩膀上的白色鳥類,道:「我怎麼覺得,它好像在鄙視我?」

    聞言,映雪也不禁輕飄飄的睨了他一眼,伸手將在她肩膀上梳理羽毛的鴿子抓下來,手指輕撥從它的腿上解下了一卷小紙條,輕輕攤開仔細看了起來。

    幾乎是在一瞬間內的事情,她的臉色迅速變得柔和,嘴角勾起,眼中更是閃爍起了一種叫甜蜜幸福的光芒。

    信王殿下眨眨眼,然後「咻」的一聲湊了上去,低頭就看,然而才剛看到了「雪兒」這兩個字,那紙條就被突然收起,抬頭便對上了七嫂微瞇的美眸。

    後退半步,再退半步,信王殿下斜著眼,膩歪著嘴角,吊著嗓子說道:「哎呀,七哥總算是來信了,這下七嫂也可以稍微安心點,不用再每天對著那個方向張望,一臉思念了。」

    這傢夥,還真的是完全不怕死呢,無論被怎樣的懲罰調教,轉眼間就忘記了,並且之後一有機會,他就又會馬上賤賤的跳出來各種挑釁啊!

    映雪睨著他,似乎在思索到底該怎麼打壓才能讓他安分上一段時間。

    如此具有殺傷力的眼神,讓楚玥修又後退了小半步,眼珠一轉,就賤賤的問道:「七嫂,不知七哥在信上說了些什麼?他這一路過去可順利?六皇兄有沒有出什麼麼蛾子?他們現在已經到哪裡了,什麼時候能抵達邊境?」

    好吧,他這是在意圖轉移話題。

    映雪蹙眉,靜靜的打量著他,然後沉吟著說道:「你不是都看到了麼?」

    「沒啊,我就只看到了兩個字。」

    「哪兩個字?」

    信王殿下抬頭看帳篷,低頭……還是看帳篷,眼珠溜溜的轉著,好像在回想著剛才看到的那兩個字,又好像是在思考著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半餉,他抬頭,見眉不見眼的說道:「親親。」

    「……」

    他於是又一手環胸,一手托下巴,思索著說道:「真奇怪啊,實在是難以想像,像七哥這麼……嗯,這麼英明神武,絕代無雙的人,竟然會說……哦,是寫出這麼肉麻的兩個字。」

    說著,還似乎被刺激到了一般,用力抖了兩下身子。

    然後他看到七嫂美眸瞇得更緊,手指在那紙條上輕輕摩挲著,輕啟櫻唇,冷冷的說道:「限你在半個時辰內,將第一輪勝出的一共一萬零三十二人,全部在校場集合完畢。」

    「啪嗒」一聲,手中的某隨身攜帶物直直的掉落了地面,信王殿下嘴唇微張,呆呆的看著映雪,隨後又忽然打了個冷顫。

    他剛才只是隨口胡說的而已啊,其實他根本就沒有看到那樣的兩個字啊,那七嫂的這個反應是怎麼回事?莫非他竟歪打正著,那信上還真有這麼兩個字?

    我勒個晴天霹靂!七哥你實在是太太……太變態了!

    「你怎麼還站在這裡?」

    耳邊迴盪起一個非常溫柔的聲音,九殿下當即一個哆嗦清醒了過來,知道求饒沒用,只會更加重任務,於是當即哭喪著臉,轉身就奔出了主營外。

    他下次,絕對要實話實說!

    而映雪在他離開之後,就又將手中的紙條攤開,細細看了起來。

    從這一天開始,每隔個兩三天,映雪就會收到來自楚玥璃的飛鴿傳書,有時候可能他實在忙碌,有或者有什麼突發情況,那麼就會延遲上兩天,最長的相隔時間,也沒超過五天。

    而龍騰軍中的熱烈,仍在繼續,並且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

    從百夫長開始,武力雖依然是其中一樣不可或缺的因素,但又多了其他方面的比鬥,比如兵法,比如沙盤演練,甚至到千夫長的時候,還出現了真人對陣。

    隨著越到後面,人越少,所花費的時間卻反而越長,所有的比鬥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舉行,所以越是緊張激烈,周圍觀看的士兵們,那氣氛自然也就更熱烈了,無形中,讓許多的人熱血澎湃,也發生了不少精彩故事,士兵們之間,不知不覺的產生了一股凝聚力。

    雖然還有些薄弱,但龍騰軍,終於有點像是精銳軍隊的樣子了。

    整整兩個多月,轉眼就到了十一月,天氣已經變冷,寒風呼嘯,而在昨天晚上,終於下了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現在有千夫長一百零一名,也就等於現在有一百零一支千人隊伍,都在拼盡了全力的朝萬夫長前行。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什麼個人武力都已經不重要了,映雪直接讓這些千人隊伍進行互相之間的攻防作戰,每一支隊伍都必須與另外的一百支隊伍分別對戰,一攻一防,加起來就是每支隊伍,都必須要進行總共兩百次對戰。

    龍騰軍的營地足夠大,周圍的空曠地帶更是廣袤,完全能容納下十萬人的操練對戰。

    統帥有令,每支隊伍每天都必須與另外一支隊伍進行攻防的對戰,時間地點都可以隨意決定,而這也就等於是每天都要對戰兩場,贏了加一分,輸了就沒有分,一百零一天之後,將會根據這個分數,決定萬夫長的人選。

    前面的選拔十夫長、百夫長和千夫長的時間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兩個月而已,單只是從千夫長中挑選萬夫長,竟然就要足足一百多天的時間,甚至還有可能更久。有人覺得不可思議,但也有人覺得這才是理所當然的。

    今天,不過才剛進行到第八天而已,但士兵們的精氣神卻比之八天前,又有了明顯的提升,儘管他們因為每天都要進行一攻一防兩場對戰,而顯得有些疲累。

    而今天,有一場讓全軍營十萬將士們都翹首以盼的對戰,為了能親眼觀摩,百名千夫長聯名請求統帥,將對戰的時間地點提前告知他們,好讓他們能調整了今天他們各自的對戰時間。

    映雪准了!

    一百零一支隊伍,兩兩相對,自然就會有一隊輪空,那是他們在這一百零一天的對戰中,唯一能休息的一天。

    這一百零一支隊伍中,其中有一支相當的生猛,在與其他隊伍對戰中,千名士兵在他們千夫長的帶領下,一路碾壓過去,簡直就是如入無人之境,對方根本連稍微抵抗下的力量都沒有。

    至少到目前為止遇到的那七個對手,都是連反抗掙紮一下都沒有的就敗在了他們手下。

    而這支隊伍的千夫長,叫王猛,來自火頭營。

    昨天晚上抽籤的時候,他們竟奇跡般的輪空了,讓剩下的九十三支隊伍紛紛鬆了口氣,儘管他們都明白,遲早一定會碰上的。

    便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們英明神武的統帥大人突然站了起來,說:「既然王猛千夫長明天空閒了下來,不如就與本帥對戰兩場如何。若是你贏了,本帥馬上將你恢復原職,若是平手,你也不必每天辛苦的跟別人對戰了,本帥直接升你為萬夫長。」

    當時,周圍靜了一瞬,然後瞬間沸騰了起來。

    到了千夫長這個層次,入選的一百零一人皆都曾是從戰場的腥風血雨中滾爬過來的,放到任何地方都是精英人物,只是這麼些年來,始終被打壓埋沒在了龍騰軍中,現在終於能大口的喘氣,對映雪這個統帥,那是發自真心的敬重。

    只是她畢竟是個女子,就算她雷厲風行的斬殺了把持龍騰軍多年的莫將軍,之後又是一系列的舉措,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龍騰軍換了個樣,但這些大老爺們依然無法想像她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子,竟還會行軍打仗。

    此刻她突然主動提起,雖只是兩軍對戰,也依然讓人熱血澎湃。

    而關於王猛,他們也都對這位先鋒大將心悅誠服,就算統帥直接將他升為萬夫長乃至恢復原職,他們也都無法可說。

    當即,他們紛紛叫好起哄,更有人大聲問道:「那若是輸了呢?」

    此話一出,就見王猛拍案而起,怒道:「你在說什麼混賬話?老子怎麼可能會輸?」

    「剛兩個月前,你不就輸給了統帥了嗎?」

    「就是就是!」

    王猛頓時滿臉漲得通紅,吭哧了半天,才甕聲甕氣的說道:「那我要是又輸了,我就再回去火頭營,再也不出現在統帥面前了!」

    「那怎麼可以?」映雪在那個時候說道,「本帥可不想讓有才之人埋沒了,若輸了就還是保持原樣吧。我這麼做,只是想要給大家演示一番,與王猛千夫長對陣,應該用什麼樣的方法。」

    「統帥,你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太看不起我王猛了?」

    「自然是對我自己有信心。」

    「……」

    事情就是這麼決定下來的,而此刻,就在軍營校場內,密密麻麻的圍滿了將士,一個個全部瞪大眼睛,不願放過任何一個精彩的鏡頭。

    剛才發生什麼事了?他們只看到突然一股濃煙起,飛快的遮蓋了防守方的王猛千夫長所率領的一千士兵,然後只見統帥方的士兵們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奇怪的東西,罩在眼睛上,又摀住了口鼻之後,直接衝進了濃煙之中。

    等到風將煙吹散,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王猛千夫長的帥營已被佔領,就連王猛都被生擒。

    「我不服!」

    就像先前的那一次,王猛依然不服竟就這麼輕易的又輸了。不要說他,就是旁邊觀看的人,也看得莫名其妙啊。

    映雪有些為難的皺皺眉,說道:「王猛千夫長,你為什麼又不服呢?難道就因為我的方法詭異了點,所以你就想要輸不認賬?你要知道,兵不厭詐,無論是任何手段,光明正大或者陰險狡詐,只要能讓戰爭取得勝利,能讓更多的士兵活下來,那這就是一個好方法。你不服有什麼用?若真是兩軍對陣,你早就被本帥一刀砍下腦袋來祭旗了。」

    王猛臉頰一陣抽搐,他本是直來直往的性子,就跟他打仗一樣,論嘴上功夫,那是怎麼也比不上映雪的。

    見他依然滿臉不甘,映雪放開了他,說道:「那好吧,再給你一次機會,我們來個光明正大的。」

    於是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剛開始的時候,等到一切準備就緒,對戰再次開始。

    這一次,果然很光明正大,就那麼直接衝了上去,對防守方廝殺到了一起。

    映雪坐在馬背上,並沒有跟著一起衝殺上去,而是低頭看手中握著的沒有開封的長劍,神色幽幽。

    自小,外公就不停的往她的腦袋裡面塞大量的東西,曾有段時間,他非常的熱衷跟她一起探討行軍佈陣,她就是在那個時候,瞭解了大量的這個時代的軍事兵法,而外公也曾對她根據前世經驗而提出的話題感到很是驚訝。

    現在是她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親身應用,但這又如何?她才不信她竟會在面對一個先鋒大將的防守中,還會輸。

    遠處空中,有一抹白色飛掠而過,並撲騰著翅膀飛進了校場,卻被此刻校場的喧鬧給嚇了一跳,高高的站在旗桿頂上,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張望。

    這些人類真是奇怪,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哦哦,那個傢夥竟掉下去了,衝上來了衝上來了!啊,又退下去了……

    它似乎看得津津有味,還單腳站立,不時撲扇幾下翅膀,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陣寒風吹過,吹得它披著羽絨衣的身子也不禁一僵,站在那兒一陣晃悠,然後直直的朝地面掉了下去。

    一隻手忽然伸了過來,將不停的撲騰著翅膀,但其實已經暈頭轉向的它給穩穩的接住。

    有一隻手在翻著它身下的羽毛,很快就有一卷小紙條被抽了出去,被那隻手輕輕揉開……再然後,抓著它的手突然用力一捏,好像有什麼斷裂的聲音響起,隨後這只從幾千里之外,冒著寒風辛苦飛到這裡來的小鴿子,便這麼香消玉殞了。

    正在指揮著進攻的映雪突然莫名的心頭一跳,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身後的方向,然而剛才的那一絲異樣氣息,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由眉心輕蹙,再次細細看去,但她的身後,只有大量士兵,並沒有其他的任何奇怪的地方。

    此刻,在大宛帝國西北邊境還要更加往北的荒漠中,這裡人跡罕至,幾乎可以說是人類的絕地,死地,而就是在這裡,正有一隊大概十三四人艱難的跋涉著。

    「主子,您感覺怎麼樣?」有男子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

    「沒事!」

    「您傷勢不輕,要不我們先歇會兒吧。」

    「不必!」

    「可是……」

    「安邑,閉嘴!」

    「是!」

    安邑?被安邑稱呼為主子的人?

    沒錯,這些人正是楚玥璃和他的幾名屬下,只是他們明明應該在邊境上與赤瀆打仗,為何竟會出現在這裡?

    一陣勁風迎面而來,揚起一片塵沙,楚玥璃伸手遮擋,身子卻忍不住搖晃了兩下。

    旁邊馬上有下屬伸出手扶著他,又有另外的人說道:「主子,反正要走出這裡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我們先休息下吧,屬下們也好去附近找找,是否能找到些吃的。」

    楚玥璃眉頭緊縮,那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唯有那雙眸子,依然粲然生輝,只是此刻,卻是寒光內斂,冰凍三尺。

    他舉目看著前方,然後點了點頭,在下屬的攙扶著找了處避風地坐下。

    「主子,您不必灰心。誰也想不到楚玥辰身為我大宛帝國的皇子殿下,竟會與赤瀆勾結,不然我們哪裡能被他給暗算了?」

    「是啊主子,您不是已飛鴿傳書給王妃了嗎?算算日子,她已經也快收到了。王妃那麼厲害,她一定會來助我們的。」

    「主子……」

    楚玥璃無力的揮了揮手,說道:「好了,你們不用安慰我。這麼點小事,如果都要你們來安慰,本王以後就不要混了!你們都抓緊時間休息,盡量恢復體力,我們很快又要出發了。身後的追兵,可沒有要這樣輕易就放過我們的意思。」

    「是!」

    安邑卻在旁邊又嘟囔了一句:「不過還真是丟臉啊,在滁州的地界上,我們竟然都被楚玥辰這個外來者給暗算了,我%¥#@&……」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4:05 PM

     第七十九章 連夜闖宮

    龍騰軍內的對戰還是如火如荼的舉行著,那次映雪與王猛的對戰,無論攻還是防,王猛都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他面對著映雪,就如同是前面的那幾支隊伍面對著他一樣。

    至此,蒼映雪在龍騰軍統帥的位置上,進一步的穩固了,甚至或許大概可能是受到了她的啟發,接下去的對戰中,經常能出現一些奇怪的佈置,有些反而降低了原先的戰鬥力,但也有那麼幾個,特別的有效果。

    而接下去與王猛的隊伍對戰的,漸漸的似乎開始有了些反抗之力。

    或許是因為那些千夫長本身才智不凡,只是沒有在前面遇到王猛,所以讓他囂張了那麼幾天,也或許是因為看了統帥與王猛千夫長的對戰之後,有所領悟。

    具體的到底怎麼回事,誰知道呢?

    映雪也不去管這些事的原因,安穩的看著一天比一天更熱鬧的龍騰軍營地,看著一支支隊伍之間的互相對戰,偶爾還會手癢了親自下去虐一虐那天輪空的某支隊伍。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她面上無事,心裡卻早已開始隱隱不安,有什麼在心底騷動著,欲要破湧而出。

    已經過了整整十一天,她沒有收到楚玥璃的來信,這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能用天氣太冷,信鴿說不定在半途凍僵了這樣的藉口來安慰自己,可她越這麼自我安慰,就越是覺得這不可能。

    從第七天開始,她就派人去朝中,去外面多方打聽,並且讓楚玥修和楚玥軒也一併出動了,可得到的消息無不是西北邊關與赤瀆的戰事進行得很順利,肅王殿下雄才偉略、英明神武,在他的率領下,赤瀆賊人節節敗退,已退出滁州境內,說不定很快就要打馬回轉,滾回他們的野蠻地去了。

    然而這一切順利的,卻為何遲遲沒有來自於他的消息?

    天氣越發的冷了,眼看著就要進入臘月,映雪也覺得這幾日特別的冷,冷得她都快要凍僵了。

    她披著狐裘站在主營外,遠遠的眺望西北的方向,心底的不安在騷動,她不知道她還能忍耐多久,只絕對隨時都有可能不顧一切的前往西北邊境,去找他。

    「七嫂!」楚玥修從外面飄飄然走了進來,笑意盎然,一如平常時候沒有任何兩樣,然而那看過來的眼神,卻閃爍著幾分急切,伸手過來扶著她說道,「外面冷得很,雖然我知道七嫂你有內力護體,無懼這麼點寒風呼嘯,但還是進帳內去吧。」

    這個動作真是相當之孟浪,可抓著她的手臂在不住收緊的五指,卻讓映雪當即拋卻了所有芥蒂,點點頭就轉身進了帳內。

    「發生什麼事了?」

    楚玥修「咻」的鬆開了手,探手入懷就抓出了一把羽毛,低聲說道:「七嫂,你來看看,這些像不像是信鴿身上的羽毛?」

    看到他手中的羽毛,又聽他這麼說,映雪也不由得心臟猛的收縮了一下,死死的盯著他問道:「怎麼回事?說清楚!」

    他用力的拽著手中那幾根羽毛,剛才還在臉上蕩漾的笑容已在進入營帳的頃刻間消失殆盡,剩下的只有緊皺的眉心和滿臉的焦躁。

    原地踱了幾步,才好像平靜了些下來,說道:「我剛才無聊在周圍的林子裡閒晃,看到雪地裡一隻不知是貂還是狐狸的一閃而過,就忍不住追了上去,想把它抓回來給七嫂你當個玩具。可是那東西狡猾得很,速度又快,我拼盡了全力也只是沒有將它追丟而已。」

    他喘了口氣,跺跺腳又接著說道:「後來追得近了,就看到它嘴裡還叼著個白色的血淋淋的東西,很像是一隻鴿子。這寒冬臘月的,山林裡連隻鳥都難得能見到,哪裡來的鴿子?我當時就覺得情況有點不對,就又加緊了追上去,可那東西開始朝灌木叢荊棘叢裡亂鑽,我追了半天都沒有追上,最後只能眼睜睜看著它鑽進密林裡消失了。我就又順著原路往回走,一路上只找到幾根羽毛,還有就在離軍營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剛被刨開的土坑,淩亂的散落著好些羽毛,有些還連著碎肉的,應該是那隻小東西找到並刨出來的。」

    手在他的述說中無意識的握緊了,死死的盯著他手中的羽毛,瞇了瞇眼,只覺得心頭亂跳,那不安的感覺再也壓抑不住的狂湧出來。

    「七嫂,你怎麼樣?」看到突然伸手扶額,搖搖欲墜的映雪,楚玥修一驚,忙又伸手扶著她,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說道,「你別激動,可能只是個誤會而已。」

    她衝他揮了揮手,說道:「別吵,先讓我好好想一下。」

    然後主營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楚玥修在低頭研究著手中的幾根羽毛,映雪則坐在旁邊,撐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身上的氣息很不穩定,一會兒有森森煞氣溢出,一會兒又恢復平靜,緊接著又有癲狂的氣息洶湧,之後又回歸平靜……

    如此反覆無常,她好像暫時的並沒心情去想太多的事情,尚在努力控制情緒的過程中。

    時間一點點流逝,外面的士兵一撥撥的都完成了今天的對戰任務,有集合的,又從外面回歸軍營的,顯得很是熱鬧。而主營內,還是剛才的那個樣子,唯有楚玥修在研究羽毛的過程中,不時的抬頭看一眼映雪,有些擔憂有些緊張有些焦慮,還有些冷冷的桀氣。

    「小九!」

    映雪突然放下手,坐直了身子,臉上的神色也已恢復到平靜無波,與往常沒有任何的兩樣,甚至仔細看還能看到那一抹帶著幾分狡黠、幾點頑劣和幾絲淡漠的清淺笑意。

    楚玥修頓時神色一振,忙抬頭看向她,道:「七嫂,怎麼說?」

    瞇了瞇眼,收斂起眼中剎那間閃爍的森冷,繼續平靜的說道:「待會兒,我會將陳飛雲、林成、白勳、穆元榮、宋毅和孫玉龍這六位元將軍全部叫到這裡來,你看我的暗號,當著他們六人的面拿出那些羽毛,並將你是在何地發現這些羽毛的,仔細再說一遍。」

    「七嫂,你是要……陳飛雲那四位,也是你的懷疑對像?」

    「在他們沒有取得我信任前,任何人都可疑!」

    「那若是他們之中誰當真有誰有異樣,你打算怎麼處置?」

    「你說呢?」

    「呃?七嫂,你不會又要施展你的獨斷專橫了吧?」

    映雪根本就懶得回答他這個問題,冷冷的瞥他一眼,一節一節的捏著自己的十根手指,語氣平靜卻依然讓人感覺到殺氣撲面的說道:「我不喜歡冤枉人,可只要鎖定了目標,我自有辦法讓他乖乖的交代出他所知道的全部事情!」

    楚玥修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可心裡卻在跳躍著期待,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難得一見的出現了陰桀。

    不久,那六位將軍就來到了主營內,映雪一如往常般的問了下軍營中的情況,並且就她認為的,接下去要做的事做了指示。

    主營內氣氛很好,跟全些天相比沒有任何的異樣,然而就在今天的會議將要結束的時候,楚玥修突然站出來說道:「統帥,在下有件事,不知該不該向你稟報。」

    「什麼事?」

    此時,主營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楚玥修的身上,他也遲疑了一下後,探手入懷中,抓出了一把白色的羽毛,說道:「我剛才在外面巡邏的時候,無意間在雪地裡看到了一處被不知是什麼刨開的泥土地,周圍散落著不少羽毛。」

    隨著他的動作他的話,那注視著他的六位將領大都有些茫然,不明白只是幾根羽毛而已,九殿下為何要如此莫名其妙的向統帥稟報。但有一人,在看到楚玥修抓出一把羽毛的時候,就眼神忽然閃爍了兩下,聽到他的那些話之後,垂在身側的手也跟著顫了顫,隨後一切恢復正常,與旁邊的同僚們露出了一樣的茫然不解之色。

    可幾乎是在同時,他感覺到了兩道極其淩厲的視線,比這冬日裡的寒風還要更加的寒冷徹骨,如利劍,如針芒般的,森森刺向了他。

    他一驚,幾乎條件反射般的轉頭順著這個視線看了過去,下一秒就正正的對上了一雙幽暗的眼眸,其中翻湧著的黑暗氣息,讓他這個曾從屍山血海中爬過來的將軍,也不禁被攝了魂,寒了膽。

    這一刻,他突然有一種被修羅閻王盯上的錯覺。

    對,是錯覺,一定是錯覺沒有錯!

    「宋毅將軍,你有什麼解釋沒有?」她突然就這麼問他。

    他很鎮定,至少表面上不出他心裡的絲毫慌亂,看向統帥的眼神還有些茫然和無辜,道:「末將不明白統帥這話的意思。」

    映雪冷笑,繼續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將本帥的信鴿截獲殺了之後,將它埋進雪地裡面是最安全的方法?只可惜這寒冬臘月的,想要能安然過完這個冬天的動物們,總是能用各種方法找到食物,並且還倒楣催的恰巧被九殿下看到了。」

    「統帥!」他皺眉,臉上明確的表現出被詆毀冤枉的憤怒,沉著聲音低吼道,「你說的這些,末將完全就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況且,單憑著這麼幾根羽毛,你就對末將問罪,實在是讓末將不得不懷疑你這分明就是在隨便找藉口,欲要剷除末將,畢竟在你剛來軍營的時候,並沒有對你馬首是瞻!」

    這話一出,那位孫玉龍將軍也不由得變了臉色,因為現在還留在這裡,並且當初對統帥並無什麼尊敬的將領,就只剩下他和宋毅了。

    映雪繼續冷笑,冷冷說道:「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你還不忘要挑撥離間一下,足可見你本就心存不良。只是幾根羽毛?難道一定要本帥告訴你,本帥的信鴿上都有獨特的記號,而正巧九殿下撿回來的那幾個羽毛,其中有一根上有本帥的獨門記號,你才肯認罪?」

    他一愣,轉而依然是滿臉的忿怒,說道:「就算如此,你又憑什麼說是末將截了你的信,還殺了信鴿?」

    「因為剛才九殿下拿出羽毛並說那番話的時候,你很慌張。」

    「什麼?」他怔忪,然後突然仰頭大笑了起來,忽而伸手一指,直直的指向了映雪,滿臉悲憤的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統帥你一定要將這樣的罪責加到末將的身上,末將無話可說!」

    以退為進?

    很好!只可惜他遇上的偏偏是從來都不按規矩來辦事的蒼大小姐。

    漠然看著他,然後側頭對楚玥修說道:「小九,將宋毅將軍拿下!」

    「哎?七嫂……」

    楚玥修囧然,這樣就動手,也未免太那啥了點。可緊接著七嫂說的那句話,卻一下子將他的所有顧慮全部打消,並且再不敢遲疑,「咻」的一聲就竄了出去。

    她說:「你第一天認識我?」

    宋毅並沒有任何的反抗,就被楚玥修制住了,而他高仰著頭,一副被逼無奈、含冤受屈的忿然表情,也實在是讓人不好下手啊。

    可映雪才不會覺得不好下手呢,別以為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她就會哪怕稍微心軟那麼一點點。

    尤其是在她隱隱察覺到楚玥璃可能出事了的現在這個時候,她可是什麼手段都能毫無壓力的施展出來!

    她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對著臉色各異的另外五名將領說道:「只要是對本帥忠心無二的,本帥自然也會萬事都護著你們,就算你們誰另有主子,只要現在說出來,本帥馬上就讓你們安然的離開這裡。可若誰敢對本帥陽奉陰違,就別怪我心狠手辣!關於宋毅將軍的事,本帥稍後自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交代,而現在……小九,帶著人跟我走!」

    說著,她頭也不回的直接走出了主營,楚玥修不敢久留,也忙帶著人跟了上去。

    他們出了主營之後,並沒有去軍營內的什麼地方,而是直直的朝軍營外面走去,除了他們三個人之外,沒有其他的任何人跟隨。

    誰都不知道統帥到底帶著人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什麼。剩下的五名將軍面面相覷,等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竟在這大冬天裡冒出了一身的冷汗,被寒風一吹,頓時渾身都涼颼颼的。

    統帥的跋扈不是第一次了,他們竟也好像已經習以為常,除了孫玉龍尚有些惴惴不安,心神不寧之外,另外四位互相打了聲招呼,就各自回營帳去了。

    「陳將軍,陳將軍!」

    陳飛雲才剛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喚,停下腳步轉過身去,看著身後追上來的人,問道:「孫將軍,你這是有什麼事嗎?」

    追上來的正是孫玉龍。

    面對這個問題,他好像也有些難以啟齒,撓了撓頭皮,又左右張望了陣,才囁嚅著問道:「陳將軍,你覺得,宋毅將軍是不是真的做了截取統帥信鴿的事情?還是……」

    陳飛雲於是馬上就明白了他追上來,到底是所為何事。

    沉吟了下,說道:「以我這段日子來對統帥的觀察,她行事乖張,性情跋扈,一向都是想到什麼就會去做,肆無忌憚,蠻橫強勢,但也正因為如此,她若真看誰不順眼,是不會特意的去找些藉口理由出來的。就比如你與宋毅將軍,她如果真因為你們曾站在莫將軍那邊無視她這個統帥存在這件事而心裡不痛快,不願讓你們繼續留在龍騰軍中的話,在兩個多月前就已經將你們與另外那幾位一起貶下去了。」

    孫玉龍一呆,然後若有所思,喃喃道:「這麼說,可能真是宋將軍做了什麼?」

    「我倒覺得我們的統帥是個性情女子,有勇有謀有智慧,對於真心跟隨她的人,她不會做出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事情。」

    說完這句話後,陳飛雲就轉身離去,獨留下孫將軍一個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就像以往的每一個夜晚一樣,龍騰軍內一片平靜,他們並不知道他們的統帥此刻正在用著怎樣殘虐的手段,對付他們的宋將軍,也不知道在旁邊觀看的信王殿下,已忍不住的冷汗淋漓,渾身抽搐了。

    第二天天沒亮,守在軍營大門口的士兵就看到九殿下從遠處騎馬而來,馬背上還馱著一個巨大的包袱,不知裡面裝著什麼東西。

    天太暗,所有幾乎沒有人發現九殿下此刻臉色蒼白,滿臉憔悴得就好像受了一整晚的刑罰。他騎著馬直接進了軍營,並讓士兵將五位元將軍全部請到了主營內。

    五位將軍到的時候,首先就看到九殿下軟綿綿的攤在椅子上,而在他腳邊的地上,有個巨大包裹,還是不停的蠕動著,仔細聽,還能聽到輕微的細碎的呻吟。

    看到這個場景,就好像已察覺到了什麼似的,五人齊齊打了個冷顫,陳飛雲忙拱手問道:「九殿下,統帥還沒回來嗎?」

    一聽到「統帥」這兩個字,楚玥修就毫無徵兆的猛打了個冷顫,然後面上一點點的恢復了血色,卻依然無力的揮揮手,說道:「她回京城去了。嘔……這事兒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你們先把那袋子打開,宋毅將軍就在裡面,有些話,得讓他親口告訴你們才更有說服力。」

    眾人對他的反應表示深深的不解,但還是走過去將那袋子解開,露出了宋毅將軍的身影。

    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幾位將軍沒有一點準備,頓時就被熏了個正著,「嘔!」信王殿下在旁邊,反而先一步吐了起來。

    他覺得,他被留下陰影了,絕對的!

    昨天一晚上,那簡直就是身處地獄啊,地獄!

    而宋毅將軍真的就如同七嫂先前所言的那樣,把所有他知道的事情,全部都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啊!

    嘔——

    而此刻,映雪一路狂奔已到了城門外,此刻尚早,距城門打開還有一段時間,城門外卻已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就等著城門開啟,便能馬上湧入進去。

    映雪的策馬本來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然後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她直接衝到最前面,還不等排在前面的人表達不滿,她就突然從馬背上拔身而起,在無數視線的跟隨著,輕靈如燕的飛上了城牆。

    城牆上起了一陣騷動,但又很快平靜了下去,黑夜依然無聲,而排隊在城門外的人群,卻一下子就喧鬧沸騰了起來。

    這些都與映雪無關,她過了城牆後,就放開了速度的朝皇宮的方向飛掠而去。

    不去繞路到宮門,直接就用她多年修得的輕功越過宮牆。

    此刻剛到寅時,父皇應該還在睡覺,卻不知他昨晚夜宿哪位娘娘的寢宮。

    映雪略停頓思索了下,就直接朝臥龍殿掠去,這個過程中驚動了不少隱藏在暗中的隱衛,但都在看到她亮出的金牌之後,又悄無聲息的隱匿了回去。

    在進入臥龍殿的時候,她看到了父皇身邊的那個宦官,於是她知道她來對了地方,不需要再多等。

    那宦官是被強烈的視線驚醒的,一睜開眼睛就看到站在他面前的肅王妃,當即一驚,又忙低聲行禮道:「七王妃,您怎麼大半夜的跑這來了?」

    「我要見父皇!」她直接提出她的要求,毫不拖泥帶水啊!

    宦官愣了下,為難的看了看映雪,說道:「這恐怕還要請王妃您稍等,皇上還在歇息呢。」

    映雪眉頭一皺,她可不等不了!

    耳朵突然一動,她側頭看向了旁邊寢殿的大門,然後在宦官極力想要阻攔但又不敢發出太大聲響,生怕吵醒了皇上的過程中,走到寢殿門前,說道:「父皇,映雪有要事求見!」

    那宦官已開始翻白眼了,大冬天裡驚出一頭的冷汗啊,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皇上的聲音從寢殿內傳出:「來人,為朕更衣!」

    大概一刻鐘後,映雪終於順利見到了皇上。

    他似乎還有些困乏,捧著個暖爐坐在龍椅上看她,帶著那麼點雲淡風輕的說道:「說吧,你這麼火急火燎的來見朕,是為了什麼事?」

    「我要離京前往西北找七殿下,請父皇恩准!」

    聞言,皇上不由得眉頭一皺,聲音也更低沉了些,道:「給朕一個同意你這麼做的理由。」

    他沒有說其他,只直接這麼一問,也足可看出他對映雪的看重了。

    映雪抿了下嘴角,有幽幽的暗芒從眼底流竄而過,冷冷的說道:「楚玥辰勾結赤瀆,在玥璃與赤瀆交戰的時候暗算了玥璃。此刻,玥璃正在西北荒漠中躲避楚玥辰和赤瀆的追殺,我不知道他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但我必須要去找他!」

    皇上靜靜的聽她把話說完,又靜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凝起沉色,聲音低而沉,「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我與玥璃一直用飛鴿傳書,沒有斷過聯繫。他最後一次與我傳書的時候已經在荒漠中,將他那裡的情況盡都寫在了信上,卻沒想到信鴿被楚玥辰在龍騰軍中的尖細截獲,並毀屍滅跡。到今日,已經過去了整整七天,若再加上信鴿從西北一路飛到京城,以及他在給我傳書前的日子,他遭遇暗算,至少也有半個月了。」

    握著暖爐的手猛的收緊,將那黃銅暖爐都直接捏得變了形。

    他站了起來,左右踱了幾步,口中喃喃說著:「好,很好!楚玥辰那個畜生,竟敢與赤瀆勾結!」

    他又突然站住,抬頭定定的看著映雪,問道:「你若去西北,需要多少人馬?」

    「不用!」

    「不用?」

    「是!我已吩咐九殿下,讓他帶領部分龍騰軍將士前往西北。而我會先行一步,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西北。去荒漠中尋找玥璃的話,太多的人未必有用。」

    皇上卻聽得眉頭直皺,不滿道:「龍騰軍?他們能做什麼?是能行軍佈陣還是能上陣殺敵?你……你去找楚玥天,讓他帶兵隨你一同前往西北!」

    映雪卻並沒有應下,說道:「父皇不必擔心,我定會將玥璃安然無恙的找回來!而我今天進宮見父皇,只不過是想要求得一份許我離京前往西北的聖旨,還有就是想問一聲父皇,我可不可以……殺了楚玥辰?」

    皇上的眼神頓時一凜,站在旁邊的那個宦官更是渾身都抖了兩下,猛然抬起頭來,看向映雪的那個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瘋子。

    映雪毫不畏懼的與皇上對視,亦是毫不掩飾對楚玥辰的殺意。

    半餉,皇上緩緩的扯開了一抹冷酷之極的笑意,冷冷說道:「如果你能證明他確實與赤瀆勾結,與戰爭中暗算兄弟,出賣我大宛帝國的將士們。」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4:05 PM

     第八十章 一路往西北

    皇上口中的這個證明,並不是有誰說身為六皇子的安王楚玥辰與赤瀆勾結,出賣大宛帝國的將士們這樣簡單就行的,而是得拿出明確的實質性的證據,讓滿朝的文武大臣都無話可說的證據。

    畢竟,皇子不是那麼好殺的。儘管一直都有句話叫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那不過只是口上說說,用來安撫民心的而已。

    皇子怎麼可能與庶民承接一樣的待遇?

    而且這件事從另一個角度來講,還是一位皇子殺另外一位皇子。

    映雪從皇宮裡用同樣的方法離開,已基本捨棄了地面,如一隻燕子般的在各家屋頂上輕點飛躍。對於皇上的要求,她甚至都沒有明確的答應下來,只是彎腰行了個禮,然後就直接離開了。

    她那麼問,只是想要看看皇上的反應而已,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最疼楚玥璃的父皇,她總還是得稍微尊敬著他一些的。

    這麼一問,不管他另外加上了怎樣的要求,都在表示著他並不反對映雪殺了楚玥辰,而她只需要知道並記住這一點,就足夠了。

    一路飛躍,終於來到了她接下來的目的地,輕盈的從屋頂跳下,落進了某個院落之中。

    這裡,早有事先得到消息的人等候,一見她出現就站了起來,圍到她的身旁。

    「小雪兒,你這麼急急忙忙的召集我們,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是啊雪兒,你竟然用了最高級別的緊急召集令,難道是軍營中出什麼事了?」

    看著眼前三張看了十年的熟悉面孔,以及他們臉上的焦急緊張之色,映雪抽了抽嘴角,感覺好像有什麼突然從心底破湧而出,然後她竟莫名其妙的就這麼哭了出來。

    這可嚇壞了眼前的三個人,與她從小一起長大,即便也經常能看到她各種如喪考妣,但那都只不過是作秀而已,真正的哭泣,那是從來也沒有過的事情。

    然而此刻,看著她突然伸手摀住眼睛摀住嘴,指縫間的晶瑩,肩膀的抖動,以及還有那幾乎就在他們耳邊響起的,壓抑到了極致的哽咽聲,他們若還是以為她只是在鬧著玩的話,簡直就是眼瞎了!

    「雪兒?」

    三人都嚇壞了,白芍和紫筠更慌忙站在她身邊輕拍著她的背,有些慌亂無措,即便是一向最會甜言蜜語的紫筠,此刻也不知該如何來開口安慰。

    而風吟站在映雪的正對面,看著她突然的哭泣也是怔怔的有些發呆,呆呆的看著不斷抽泣的她,好像終於有點反應過來了,喃喃說道:「難道,是流玥出事了?」

    一語中的好麼?

    虧得紫筠一直在抱怨他又呆又木又沒有存在感,其實他才是所有人中把什麼事都看得最明白的那個,他不過就是懶得說罷了。

    他這麼一說,白芍和紫筠就頓時一驚,他們的流玥公子現在可是在戰場上,在戰場上能發生什麼會讓雪兒忍不住哭泣的事情?

    難道是……頓時,兩人的臉色一下子就刷白了。

    「啪啪」兩聲,映雪直接給了這兩人一人一後腦刮子,臉上還帶著新鮮出爐的眼淚,咽著聲音說道:「誰許你們隨便亂想的?他不過是……呃!不過是被楚玥辰暗算了一把而已,呃!現在他可能還在西北荒漠中被追殺著,反正……呃……反正我是絕對不相信他會這麼輕易的就被楚玥辰給滅了。我們馬上動身,去滁州找他!」

    她說這一句話,就連打了三個哭嗝,而那麼短暫的一哭之後,她又很快讓自己平靜了下來。其實自己都想不明白,剛才怎麼突然的就哭了。

    而聽到她這麼說,三人都算是鬆了口氣,紫筠拍拍她的腦袋,難得的竟沒有取笑她哭鼻子。

    「既然如此,那我們現在就動身出發!」紫筠說道。

    而白芍則問:「要帶多少人一起去?」

    映雪搖頭,說道:「不用很多人,小芍和風吟跟我一起去就行了,紫筠你得留在京城。」

    「為什麼留我一個人在京城?」紫筠直接跳了起來。

    眼睛還紅通通的,神色卻已恢復到非常平靜的狀態,映雪看著她冷光沉凝,說道:「我們不能全部離開,京城裡也得有人看著才行。楚玥辰與赤瀆勾結,這才有機會暗算了玥璃,所以京城這邊的寧貴妃,雲相府,安王府,都得更加的時刻注意他們的動靜,不然就算我們在滁州將楚玥辰給殺了,京城若有變,我們也一樣會什麼都做不了。」

    她伸手入懷,拿出了一枚小巧的印章,塞進了紫筠的手中,說道:「紫筠,你一向最擅長收集各路情報,關注京城內各方勢力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不僅僅是楚玥辰一派的,另外幾位皇子也不能放鬆了警惕。如果真發生了你應付不了的事情,你就拿著這枚印章去找大皇子。」

    「大皇子?那個一直在生病,隨時都有可能駕鶴西去的大皇子?」

    「紫筠,別這麼說!大皇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他手上有一支真正守衛著京城的精銳軍隊,絕不是被折騰後的龍騰軍能夠相比的。如果京城裡真發生了什麼你應付不來的事情,你千萬不要逞強,去找大皇子,知道嗎?」

    她聽得眼中一片異光閃爍,下意識用力握緊了手中的印章,看著映雪,忽然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壞壞的笑容,問道:「你就這麼輕易的把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我了?」

    「紫筠,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若是連你都不能相信的話,還能相信誰?」

    她聽得笑容微斂,上前一步伸手就將映雪給用力的抱進了懷裡,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就放心的去找流玥吧,京城這邊的事情就交給我,在你們回來之前,絕對不會讓任何事情發展到脫離控制之外。」

    「嗯,拜託你了。」

    紫筠於是又手臂用力,將她抱得更緊了些,總覺得今天的小雪兒與往常相比,顯得特別脆弱了些。

    儘管才一會兒的事情,但她剛才竟然哭了!

    認識這麼多年,幾乎時刻都在一起,她從來也沒有見小雪兒掉過一滴眼淚。

    呃,假哭除外。

    此刻,天終於漸漸的放亮,露出一絲晨曦,一點點的照亮了這院子裡的四個人,誰也無法預料,今天的這一別,他們彼此身上將會發生怎樣的變故。

    京城有紫筠,又大皇子,更重要的是,還有父皇,相信就算真要出事也出不到哪裡去。

    映雪又對紫筠簡單的交代了一番之後,就直接騎馬奔出了城外,還有白芍和風吟一左一右的跟隨在她身後。

    至於先前被她放在城外的那匹馬,自有人會將它送回到肅王府。

    一路快馬加鞭,日夜兼程,連吃飯睡覺都在馬背上一起解決了。映雪只想盡快的趕到滁州,趕到大宛帝國的西北邊境,然後她才能進入到那傳說中生人絕跡的荒漠之地去尋找她的男人!

    楚玥璃,你一定要支撐下去,就算是獨自一人被千軍萬馬追殺包圍,也不許你有任何事!

    然而,或許是因為太過擔心楚玥璃,思慮過重,也或許是因為不注意休息,累壞了身子,從第三天開始,她就開始食不下嚥,不管面對任何的東西都沒有食慾,但她還能強迫著自己吃下一點。然而到第五天,這個情況就突然一下子加劇了,即便是她好不容易逼迫著自己吃下去的東西,也會馬上就又吐出來,嚇壞了跟在旁邊的白芍和風吟。

    三人坐在一條小溪邊,白芍的手指輕輕搭在映雪的手腕上,秀眉緊蹙。

    「小芍,怎麼樣?」風吟也顧不上什麼隱身不隱身了,巴巴的注視著白芍臉上的表情,小聲問道。

    白芍鬆開了手,抬頭看著她,忽然「啪」的一聲脆響,她的兩隻手用力拍在了映雪的臉上,並就這麼捧著她的臉很認真的說道:「雪兒,你難道就對流玥這麼沒信心?不過是不小心被暗算了一下而已,你以前不還經常說禍害遺千年?而我們幾個,無論哪個都不是什麼好人,其中尤以流玥最禍害,所以他一定不會有事,你就不要在這裡白白的擔心了。」

    「嗯,我不擔心。」

    「不擔心你這腦袋裡沒日沒夜的在想些什麼?」

    映雪不由瞇了瞇眼睛,喃喃說道:「想他。」

    白芍說的這些她都知道,也相信楚玥璃一定不會有事,現在就等著她去找到他呢。可知道是一回事,想要不去亂想不去擔心,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聽到她的回答,白芍又拍了拍她的臉,發出很清脆的聲響。

    她微微深吸了口氣,說道:「雪兒,你想太多,又太累了,才會什麼東西都吃不下,吃了就吐的。你看,你的身體都在對你的行為表示反抗了。所以,我們先休息一天,再趕路。」

    「我沒事!」她聽到這話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轉身朝拴馬的地方走去,並一邊說道,「已經休息過了,我們現在就走!」

    風吟幽幽的走到了她身邊,然後在她對他沒有絲毫防備的時候,手起刀……呃,手落,一個手刀就砍在了她的後頸上。

    映雪只覺得脖子一疼,然後眼前黑黑的什麼都看不見了,再然後就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她閉目暈倒,落進了風吟早就等好的懷抱之中,白芍見此呆了下,然後毫無壓力的朝風吟伸出了大拇指。

    這傢夥,一向都是沉默寡言,沒什麼存在感的,可卻也幾乎每次都能一語中的,一擊必殺。

    映雪再次醒來的時候,入目的就是青色帳篷,這是她根據前世的記憶,經過了改造的便攜式帳篷,收攏到一起的時候,只佔據很小的體積,而且搭建非常方便。

    風吟他們以前若有什麼事要離開京城的時候,都會隨身帶著一個,以便不時之需,她倒是不知道他們這次出來,竟也帶了這東西。

    側頭,看到白芍就在旁邊睡得香甜,她不由愣了下,然後目光緩緩沉凝。

    雖是被敲暈了,被迫睡的覺,但她此刻醒來除了脖子有些疼痛之外,也同樣的感覺精神清爽了許多,連帶著思緒也稍微冷靜了下來。又看到白芍在旁邊睡得沉,才想起她這幾天只顧著趕路,不禁她自己沒有能休息,連白芍和風吟也跟著她一起受累了。

    她怎麼能忍心?

    不久,白芍也緩緩睜開了眼睛,下意識轉頭看向剛才映雪躺著的地方,一眼看去卻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猛的一下坐起了身子,轉頭四顧,沒有找到除她自己之外的任何生物,不由得又是一驚,忙掀開簾子就出了帳篷。

    外面已經是夜幕降臨,沉沉的黑色籠罩著整個世界,而就在距帳篷不到三步的地方,正燃燒著一堆看著就讓人覺得溫暖的火焰,風吟就安穩的坐在那兒烤著肉,他的另一邊,映雪也坐著,手上抓一根柴棒,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火堆。

    「小芍,你醒了?」

    映雪轉過頭來看著她,笑問道。看她此刻的神色,似乎真的已平靜了下來,嘴角帶著一抹笑,眼中還有些許的揶揄之色。

    小芍呆呆的揉了下衣角,走過去緊挨在她的身旁坐下,伸手烤著火問道,「雪兒,你什麼時候醒的?」

    「就剛才,見你睡得香,就沒有吵醒你。這些天,也辛苦你了。」

    「呃?」

    這時,風吟將烤好的肉分成了三分,然後分別遞了過來。

    白芍結果就咬了起來,映雪皺了皺眉,但也伸手接過,一點點撕著往嘴裡送,再一點點吞嚥下去。在這個過程中,她始終眉頭緊蹙,怎麼也舒展不開。

    不過所幸,沒有再剛吃下去就又吐出來了。

    一隻手忽然搭上了她的肩膀,側頭就見風吟平靜的看著她,說道:「反正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若要出事恐怕也早就已經出事,你不用急,別想太多,還得好好休息,不然憑什麼進入到荒漠裡去尋找他?別到時候還要他來救你。」

    映雪斂眉,不語,只是繼續慢條斯理的撕著烤肉,一點點送進口中一點點的下嚥,然後爬進了帳篷裡面,繼續蒙頭大睡。

    沒日沒夜的極速奔跑了整整五天,他們其實已經離滁州很近了,然而越是如此,映雪就越明白她不能首先把自己的身體給弄壞了。不然就如同風吟說的這樣,她憑什麼進入到荒漠裡去尋找楚玥璃?又憑什麼去面對其他的許多未知的變故?

    而且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急又能有什麼用?她應該相信楚玥璃不會這麼輕易的就支援不住,即便被她耽擱了這麼多天,他也應該而且是必須繼續支撐下去!而她,首先就得保證自己的身體不會出任何意外。

    什麼食不下嚥,吃了就吐都不過是因為嚴重的長途奔波再加上睡眠不足,還有因為擔心楚玥璃的處境而有些憂思過重,才會造成了這麼個情況,只需放鬆心情,再好好的睡上一覺,自然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她自己非常的清楚這些,而且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她也不能再由著自己的衝動行事,必須,必須得靜下心來,好好的休息一下才行。

    這五天的時間,她換了多少匹馬?又一共睡了幾個時辰?

    好像,根本就沒有能睡著過。

    帳篷外,火堆邊,白芍打了個哈欠,轉頭對風吟說道:「你也快趁機睡會吧。見鬼的!本姑娘這五天可只在馬背上睡了幾個時辰,好幾次差點直接從馬背上滾落下來,你若再不去睡會,我可又馬上要睡著了。」

    風吟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直接側身,就地在火堆邊躺了下來,幾乎是在頭落到地面的瞬間,他就已酣然入睡了。

    而白芍,則拄著根木棒,坐在火堆邊打瞌睡,不時的伸手添一些柴火進去。

    映雪被一陣極其誘人的香味勾引醒的,從帳篷內爬出來就看到昨晚的那堆火竟到現在都還沒有熄滅,此刻在那火堆上,還架起了一個簡單的支架,一個小巧的鍋內,有香甜的味道散發出來。

    見此,映雪不禁有些愕然,轉頭看向在旁邊忙碌的白芍,道:「你還隨身帶著這麼些東西?」

    白芍聽到聲音轉過了頭來,那眼神很是鄙夷,說道:「要不是你這幾天沒日沒夜的趕路,連稍微休息一下的時間都沒有,我也不至於到現在才把這些拿出來啊。我可是已經餓了好多天了,你趕緊的去洗漱一下,馬上就可以吃早餐了。」

    映雪於是抽了抽嘴角,但還是乖乖的到旁邊小溪邊洗漱了一下,那刺骨的冷水呵,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好幾個冷顫,但也因此而整個人更清醒了幾分。

    這安穩的睡了一覺,她是真的平靜下來了,雖依然牽掛擔心著此刻不知在什麼地方的楚玥璃,但再也沒有前些天的那種慌亂無措。

    從知道楚玥璃被暗算流竄到荒漠開始,一直到現在,她才似乎真的徹底冷靜了下來。

    滁州離這裡已經不遠,而接下去她不但要趕路,更重要的,還得盡可能多的瞭解楚玥璃進入的那片荒漠中的情形,至於滁州,她反倒是在很久以前,就從楚玥璃的口中基本上都已經瞭解得差不多了。

    另外還有就是到了滁州之後,她要如何行動,也得好好的思考一下。

    「雪兒,你還蹲在那做什麼呢?」

    白芍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將正在思索中的映雪叫醒了過來,隨後她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皺褶,轉身就走回到帳篷邊,享用她這五……哦,是六天來,最豐盛的早餐去了。

    而此刻,在大宛帝國西北邊境還要之外的那一片荒漠深處,有人從斑駁的石林中探出了頭,小心的朝四周張望了一陣後,見沒什麼異常,才整個人走了出來,如一隻靈活的猿猴,迅速爬上高地。

    他看上去滿身的風塵,身上的衣服已基本上看不出原本到底是什麼顏色和材質。若再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他其實才只是個大概十五六歲的少年。

    他的手上還抓著一個黑色的圓筒狀物體,像短笛,但要比笛子更粗一些,兩頭還有光芒反射。

    他到了高地之後,就將那圓筒物湊到眼前,朝四面八方的眺望了起來。

    這物品他也是剛在幾天前才得到,主子說是王妃發明出來的,叫望遠鏡,可以讓人看到更遠的地方。他眼神好,所以這望遠鏡現在暫時歸他使用。

    王妃真聰明!這麼厲害的東西都能被她給發明出來,可是王妃啊,您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呢?您再不出現,我們可就要被這無邊荒漠給搾成人幹了。

    見鬼的,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他們也已非常的深入到了荒漠裡面,楚玥辰那卑鄙小人竟還不肯放過他們,一直在後面追殺個不停啊!

    還有,也不知道邊關與赤瀆的戰事進行得怎麼樣了,楚玥辰那卑鄙小人又是怎麼對將士們解釋主子失蹤這件事的?他們是否有發現楚玥辰正在與赤瀆勾結?

    真特麼該死的讓人揪心啊!

    他收起望遠鏡,對著某個方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然後又舉起望遠鏡朝那邊眺望,腳步移動,換了個角度,繼續看。

    終於,他好像確認了什麼,一下收起望遠鏡,直接從高坡上一路滑了下去,並衝進那形如鬼魅般的斑駁石林中。

    「主子,我發現前方不遠就有一處綠洲!我們昨天晚上真應該再多走一會兒,這樣就能早一個晚上到那裡,啊啊啊,我都快要乾枯了!」

    一隻手掌臨空而來,直接拍上了他的後腦勺,「啪」的一聲將他拍了個踉蹌,隨後安宇副隊長的聲音從後面幽幽傳來:「咋咋呼呼的,在主子面前竟還敢這麼沒規矩,你以為就你一人快要乾枯了嗎?」

    他摸摸腦袋,斜斜的瞥安宇副隊長一眼,敢怒不敢言啊!

    然後他「嗖」的一聲竄到旁邊,顛顛的整理起了並不多的行囊。

    安宇走到站在邊緣朝東南方向讓張望的主子身邊,與站在主子另一邊的兄長安邑對視了一眼,說道:「主子,王妃應該很快就會找過來了。」

    楚玥璃的臉色已恢復了正常,至少就這麼表面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受傷的痕跡,就是不知他這是在強行壓制,還是真的已經痊癒了。

    在這荒漠裡遊蕩了快一個月,除了風塵滿身之外,他看上去倒似乎並沒有什麼改變,依然是那麼的……呃,粉嫩無暇。

    聽到安宇的話,他卻眼眸微瞇,若有所思道:「雪兒她可能並沒有收到我的傳信,不然她早該來了。」

    「怎麼會?我們一直在往裡深入,王妃就算想要追上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的事,說不定她現在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呢。」

    「是啊主子,我們都在這鬼地方遊蕩了快一個月了,豈是說要找就能馬上找到我們的?」

    楚玥璃沒有給這兩句話做出回應,只是繼續看著他們來時的東南方向,眸色幽冷。

    半餉,他轉頭看了身旁的這對跟隨他多年的兄弟一眼,又看向了身後那十幾個滿身狼狽,但卻依然神色堅毅,甚至是有說有笑的下屬們,身上的冰冷舒緩了些,忽而瞇著眼,露出了一抹狐狸般的狡詐淺笑,說道:「身後的追兵短時間應該還追不上我們,我們就在那綠洲先休息一天,然後,本王帶你們去個地方!」

    所有的視線一下子全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儘管他們都不明白主子突然說這句話是要幹什麼,但每個人的神色中都沒有絲毫的遲疑。

    反正麼,主子到哪裡,他們就跟著到哪裡!

    安邑和安宇對視了一眼,又狐疑的看向主子,實在想不出來,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他們除了繼續在荒漠中遊蕩,還能去哪裡。

    楚玥璃沒有給任何人解釋,說完那句話後,就率先走出了石林,在剛才那探路少年的指引下,朝綠洲的方向走去。

    沒人看到,在他轉身的剎那,眼底倏然流竄過一抹深沉得能讓人窒息的黑暗。

    另一邊,映雪三人正在朝滁州趕,而他們並不知道,同樣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就緊隨在他們的後面,也在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的意圖想要追上他們。

    「公子,我們還是先休息下吧,根據沿路得來的消息,都說七王妃走得很急,連吃喝都在馬背上,騎的又都是好馬,這樣我們根本就追不上啊!」

    「要休息的話,你自己停下休息,別給我添亂!」隨著這句話同時響起的,還有清脆的馬鞭抽擊聲。

    「公子,你這樣不管不顧的就追了上來,王爺一定氣壞了。」

    「我又不是來追七嫂的,你不知道你家未來的世子妃就在前方嗎?」

    「呃……」

    這個人,赫然就是晉王府世子,楚玥軒!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4:06 PM

     第八十一章 意外找到的嚮導

    接下去的路程,映雪雖依然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但再沒有不眠不休的趕路,因此,也沒有再出現食不下嚥,吃了就吐的情況。

    終於順利的來到了滁州,她沒有去位於滁州的肅王府,而是只稍微停留了幾個時辰,將她想要打探的消息打探了清楚之後,就又上了馬背,直接朝邊境正在交戰的方向奔去。

    這一路過去,她發現一切如常,沒有聽到絲毫類似於肅王殿下失蹤,不在軍營中這樣的消息,民間也沒有出現驚慌,反而都在關注著邊境上的戰爭,在紛紛讚頌著肅王殿下英明神武,將犯我邊境的赤瀆賊人打得落花流水啊什麼的。

    這就好像,楚玥璃真的還在軍中率領著幾十萬將士英勇交戰,沒有被暗算,沒有流落到荒漠之上,而楚玥辰也並沒有與赤瀆勾結。

    就好像,一切是她自己誤會了一樣。

    一路過去,都是這樣的情況,卻反而讓映雪的心越發的沉了下去,因為這還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楚玥辰還在軍中安然無恙,甚至是正在引導著原本聽命於楚玥璃的將士們,一點點的落入到他的掌控之中。

    若真如此,那這個情況,可真是該死的糟透了!她甚至都必須要小心的行事,不能被人發現了,否則天知道等待著她的將會是怎樣的麻煩和變故。

    麻煩和變故她都不怕,並且也相信即便真被楚玥辰知道了她已來滁州,他也定不敢光明正大的把她怎麼樣,而若來暗的,她早有了防備,又豈會被他得手?

    但她就怕因為這樣的事,而被耽擱了太多的時間!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幾乎就是緊貼著大宛帝國西北邊境的小鎮上,這裡依然是屬於滁州的地界,也就是屬於肅王府的管轄範圍,然而映雪這個堂堂肅王妃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卻是喬裝打扮,改頭換面。

    這個邊境小鎮並沒有因為戰爭而顯得蕭條,反而是更加的繁華熱鬧,人流如織。有大量為了謀財而來的商販,有部分不怕死的特地跑來見識戰爭場面的無聊人士,當然還有更多的原本就世代居住在這裡本地百姓。

    他們倒也算是膽大包天,離邊境那麼近,戰場就在距離此地不遠,甚至誇張點說,戰爭開打的時候,那喊殺聲幾乎都能傳到這裡來。他們這是不怕死還是難離故地還是對大宛帝國的將士們太有信心了?

    「雪兒,我們接下去該怎麼做?是先去軍營看看,還是直接進荒漠去找流玥?」

    就在小鎮唯一一條大街邊的某座茶樓內,三名身穿綵衣,纏著頭巾,與在此刻街上走來走去的外來商販的打扮並沒不同,甚至就連那膚色也是黝黝的透著健康光澤的年輕男女正坐在臨窗的位置上,眼看外面大街的人來人往,小聲的說著話。

    這三人,只見那兩名女子一個嬌一個俏,讓人見了不由得眼前一亮,但也就是這個程度而已,比普通人要漂亮些,卻又離大美人有點距離。而那男子……呃,你不說,我還真沒發現原來旁邊竟還坐著這麼一個人!

    而這三人,自然是映雪、白芍和風吟。

    他們在幾個時辰前來到了這個小鎮,發現這裡依然是一片風平浪靜,滿街都是距離此地不足三十裡的邊境上的戰爭進行得如何了,但卻並沒有關於楚玥璃失蹤的一星半點消息。

    那軍中,不僅僅只有幾個月前隨楚玥璃奔赴邊關的十萬將士,還有原本就駐紮在此,由朝廷供養,但定然與肅王關係密切的軍隊,以及只屬於肅王的私軍。

    她先前似乎聽他提起過,對於這樣的情況,朝中一直有人上奏,但父皇始終也沒有對他忌憚,甚至似乎,有點巴巴的希望他能夠擁兵自重的意思。

    那麼在這一片肅王封地內,若真起了衝突,佔據上風的應該是楚玥璃,並且這部分將士,也不是楚玥辰一個外來的王爺能夠輕易撼動的。

    可現在毫無動靜,就說明楚玥辰與赤瀆勾結的事情還沒有被人知道,軍中因為少了統帥的騷動也被他暫且安撫了下來。

    映雪正低頭研究最新得到的一份聽說是最詳細的地形圖,看著那被特別標注成黑色的荒漠位置,輕輕的蹙起了秀眉。

    聽到白芍的問題,她從地圖上抬起頭,果斷說道:「進荒漠!我們現在就算去了軍營,也做不了什麼事,甚至還會因此而浪費許多時間。我們只需要把楚玥璃找回來,事情自然也就等於是解決了大半。」

    「那萬一楚玥辰趁著這段時間把持了軍隊,到時候……」

    「你以為楚玥璃的牆角是那麼好撬的嗎?他最多也就能趁現在這個時候,掌控幾個月前才剛來的十萬將士,其他的那些,楚玥辰若是撬得急了,還要擔心會引起他們的懷疑呢。」

    「掌控十萬還不夠?」白芍抽著嘴角,表情很無語。

    映雪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又低頭研究起了進入荒漠應該行走的路線。

    十萬?這不是還有更多的將士沒有被撬走嗎?只要楚玥璃回來了,楚玥辰就算掌控了十萬大軍,也依然什麼都做不了。而若是他回不來了,那就……什麼都不必多說了。

    映雪的眼中忽然閃過幽冷的光芒,然後將地圖收了起來,站起來就要去為進入荒漠做最後的準備,但就在她剛要起身卻還尚未站起來的時候,突然從旁邊傳來了一個異常洪亮的聲音,讓她一下子又坐了回去。

    「他娘的!老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本來想去軍營裡見見我那多日不見的兄弟,沒想到竟然被阻攔了回來,說什麼現在正在打仗,所有的軍中將士,一律不准見外人。老子是外人嗎?啊,老子是他親哥!」

    說這話的是一個非常魁梧的青年男子,身上裹著厚實的灰色皮襖,皮襖上面尚且還積著許多風塵,滿臉的鬍子拉渣。

    隨著他這番話,坐在他旁邊的一位不知是他朋友還是只是恰好拼桌的男子,開口輕聲安慰道:「現在正忙著打仗呢,不讓見也是正常的,你大不了就再多等幾天,聽說這與赤瀆的戰爭就快要結束了。」

    那男子於是又甕聲甕氣的說道:「我看現在也並沒怎麼打嘛!以前我哪次去找我兄弟,不是馬上就能見著的?就算正在交戰,也最多讓我多等會兒,從沒被直接阻攔在軍營大門外過!我兄弟可是肅王殿下的親衛,前段時間還隨王爺去了京城呢,我還想讓他給我講講那京城到底有多好,沒想到……」

    他還在不停的發洩著他的不滿,而將他的話聽了個清楚的映雪三人,卻不由得面面相覷,然後都安靜的坐回到位置上,繼續喝茶看風景。

    並沒有等很久,那男子抱怨了一通,又將一壺茶喝乾之後,就起身離開了。而與他坐同一桌的那個男人卻還坐在那兒,看來只是碰巧拼了同一桌而已。

    看到他離開,映雪三人當即也將茶錢隨手放在桌子上後,就站起來跟了出去。

    他走得很快,一邊走還在一邊嘟囔著不滿,眉心糾結正是滿腹怨念。

    一路穿街走巷,七拐八彎的,他最後在小巷深處的一座有些破落的小院門口停下,伸手用力揉了揉臉,將眉頭的糾結揉開,將滿臉的怨憤揉掉,才推門走了進去。

    「娘,我回來了!」

    聽到聲音,從小院的裡屋走出來一個滿頭灰白的婦人,快步走到他面前急急的問道:「阿大,怎麼樣,你見到你弟弟了嗎?」

    他扶著她,朝屋子裡走去,沒有一絲異色的說道:「見到了!那小子半年不見,又長高了不少。我問他怎麼路過家門口也沒回去看娘一眼,害得娘老擔心掛念了,他就說是因為戰事緊張,他身為王爺的親衛不能輕易的離開,才會沒有能回來看望您。不過他還說了,等跟赤瀆的戰爭一結束,他就向王爺告個假回來看您,還要跟您講講京城裡的事呢。」

    「只要他沒事就好,至於他回不回來看我倒也沒什麼要緊的。他能得王爺的賞識,還能雖王爺一起到京城裡去長了見識,他就應該多多為王爺效力才是。」

    「是啊娘,您說得很有道理!」

    「哎阿大啊,那你這次回來打算在家裡待多久?」

    「我想多待幾天,等過了冬再出去。」

    「哦是嗎?那你看,不如趁著這個時候把你的大事給辦了吧。你這常年的跑草原荒漠的不在家,都把自己的婚姻大事給耽擱了,況且娶個媳婦回來也正好可以給娘做伴。」

    「呃,娘,這事不急。」

    「怎麼不急?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都二十四歲了,隔壁的小六與你同歲,連孩子都有四個了,還有那……」

    他們說著的時候,已進入到了屋裡,所以都沒有發現隨後出現在他們院子門外的那三個人影。

    「雪兒,你有什麼打算?」白芍輕聲問道。

    映雪沉吟了下,喃喃說道:「剛才那位夫人說了,他常年跑草原荒漠的不在家,也就是說,他應該對那裡會很熟悉吧?」

    雖然她對荒漠這種地方也同樣的一點都不陌生,但不同的荒漠都會有不同的環境和危險,僅憑著一張地圖和聽說來的消息,怎麼也沒有帶著一個熟悉地形的人來得更方便。

    白芍聽她這麼說,當即眼睛一亮,道:「你想讓他給我們帶路?」

    「這個得先問一下,如果他對那片地也不是很熟悉的話,就算了,如果她熟悉又願意給我們帶路的話,自然是皆大歡喜。」

    最主要的,其實還是他的那個身份讓映雪放心,還有,一般孝順的人都會比較值得信任。

    於是,那對母子才剛走進屋裡就聽到了外面傳來的敲門聲,被他母親成為阿大的男子折身走出來,透過並沒有關實的院門看到外面站著三個年輕人,一男兩女。

    不由得一愣,因為這三個人他一個都不認識,但又剛剛才見到過。

    他雖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但剛才在那茶樓中,這三位也算是比較顯眼的了,他自然是看到,並且沒有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記憶模糊。

    帶著幾分狐疑和戒備,他走過去將門打開,看著他們問道:「不知三位來此,是有什麼事沒有?」

    映雪盡可能笑得和善,說道:「我們剛才在茶樓上無意間聽到了你的話,有所觸動,只是那裡並不是什麼談話的好地方,所以就忍不住跟了過來,還請不要見怪。」

    女人?這三人竟是以這個女人為首的?

    他驚訝的看了站在映雪身後的風吟一眼,又看著眼前這個笑得一臉和善的女子,神色中卻是越發的警惕了,下意識的扶著院門將身子擋住了門口,似乎在防止他們三人會突然衝進他家裡去。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與你弟弟有關。」

    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了些,緊緊的盯著映雪,神色更加的緊張。以他常年跑商的經驗,還是能看出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這三個人,不是簡單的人,身上也似乎感覺不到對他的惡意。

    可這依然讓他下意識的警惕。

    映雪如同根本就沒有看到他神色中的戒備,大方的直視著他,說道:「這裡方便講話嗎?」

    這個時候,從他身後的屋子裡傳出了他母親的聲音,「阿大,是什麼人啊?」

    他眉頭糾結了下,忙轉頭大聲說道:「是我這次出去的時候偶爾認識的幾個朋友,第一次來我們這裡,想讓我給他們當回嚮導,在鎮上到處逛逛呢。」

    「哎呀,那你還不快去?」說著,剛才那婦人又從屋裡走了出來,看到站在門口的竟然是一個年輕小夥和兩位年輕漂亮的姑娘,頓時眼睛一亮,笑瞇瞇的說道,「逛完了就來家裡吃頓飯吧。」

    映雪當即朝裡微微躬身,行禮道:「伯母好,我們兄妹三人初來乍到,也不怎麼認識路,漫無目的的走了半天,也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好玩的。剛才遠遠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就連忙跟了過來,都沒有帶什麼禮物,真是失禮了。」

    「什麼禮物不禮物的?姑娘真是太客氣了!既然不認識路,那就讓阿大這個認識路的,帶你們到處走走吧。」

    「謝伯母,那我們先告辭了。」

    婦人看著四個人離開的身影,站在門口很是喜滋滋的看了好一會兒。

    哎呦,這兩位姑娘可真是伶俐,她活了這麼大歲數,都還沒見過比她們更漂亮的姑娘呢。不知道……

    而映雪他們離開之後,就在阿大的帶領下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他轉身對著映雪說道:「這裡平常都不會有人來的,你們有什麼事,就說吧。」

    這裡距他家並不遠,還在那條小巷內,只是抬頭是一線天,旁邊是沒人居住的破落小屋,確實不像會有人到這裡來的樣子。

    映雪看了眼就點頭,說道:「我先前聽你說,你去軍營找你弟弟卻沒有見到,是不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說你弟弟是肅王殿下的親衛?他叫什麼名字?」

    他頓時後退了兩步,神色越發警惕,道:「你問這個做什麼?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映雪輕佻了下眉梢,隨後說道:「如果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那麼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弟弟他現在可能根本就沒有在軍營之中。」

    「什麼意思?」

    「肅王殿下在近一個月前被人暗算,遭遇了赤瀆的偷襲圍攻,不得已進入到了荒漠之中,至今沒有回來!如果你弟弟是肅王殿下的親衛的話,那麼他應該也是跟王爺在一起的。」

    聽到這話,他頓時臉色大變,猛的壓低了聲音,近乎的驚恐的說道:「不胡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弟弟豈不是有可能已經……」

    是啊,如果是真的話,他弟弟身為肅王近衛,很有可能已經被殺了。

    他明顯不相信她的話,看著他已明顯激動的表情,映雪沉吟了下,說道:「我沒騙你,因為我是收到了肅王的傳信,知道他被暗算進了荒漠,身後還有人一路追殺著挑眉,才從京城一路趕到這裡,就是為了能盡快的找到王爺。」

    「你從京城來的?」

    面對他更加懷疑的眼神,映雪點了點頭,說道:「我叫蒼映雪,你也可以稱呼我為肅王妃。」

    「撲通」一聲,他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瞪大眼睛滿臉不敢置信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有點回過神來,顫顫的說道:「你你你……你憑什麼說你是肅王妃?」

    「那要怎麼樣,你才能相信我是肅王妃?」

    「你你……你……」

    「那不如這樣,你告訴我你弟弟叫什麼名字,我說不定正好認識呢,然後再給你形容一下你弟弟的模樣,如何?」

    他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說道:「我叫安通!」

    映雪一愣,隨即恍然。

    只是……安通?

    「你姓安?莫非你的弟弟是安邑和安宇?呃,應該不可能,沒聽說他們還有兄長啊,而且他們的老家好像也不是這裡。那……」

    她皺眉思索,努力回想著她所知道的楚玥璃的那些近衛們的名字,可她其實就對安邑和安宇兩個人最熟悉,一時間還真是想不大出來。

    「抱歉,我還真想不出來,王爺的近衛除了安邑和安宇這兄弟兩之外,其他的我都不怎麼熟悉。」

    她攤手,無奈的說道。

    莫名的,他神色中的戒備之色竟好像少了些,聽到她這麼說,也沒有更激烈的反應,而是說道:「其實我叫夏勇。」

    「……」

    站在旁邊的白芍突然「噗」的一聲噴笑了出來,對映雪說道:「好了雪兒,我們還是想問他對那地方熟不熟吧,如果他並不熟悉,我們也根本就沒必要花費力氣的一定要他相信我們。」

    確實是這麼一個理。

    映雪定了定神,直接問道:「我先問你一個問題。你對邊關出去,再望西北的那片荒漠可還算熟悉?」

    他點了點頭,道:「熟悉!我出去跑商的時候,經常要經過那裡。」

    「好,那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我也不要求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身份,現在就問你一聲,你是否願意給我們當個嚮導,帶我們進入到那裡面?」

    「現在?」

    「當然!我夫君可還等著我去救他呢!」

    他頓時一臉懷疑,道:「如果真如你說的,你是肅王妃,那你這話說得未免也太自大了吧。肅王殿下是什麼人物,豈會要你一個女人去救他?」

    「他也是人,又不是神,怎麼就沒有需要人相助相救的時候?而且,在那其中,可能還有你的親弟弟。」

    這話的殺傷力不小,他當即神色一正,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兒,而後忽然點頭說道:「好!那我就暫且相信你幾分,帶你們去那荒漠中走上一走。反正我一個大老爺們,就算你們現在是在騙我,我也頂多就是白跑一趟!」

    映雪也不禁露出了幾分笑意,點頭道:「好,那我們現在就走!」

    可不想,聽她這麼說,他竟毫不猶豫的說:「現在不行!」

    「為什麼?」

    「現在都快要天黑了,你知道現在這個時節的晚上,荒漠中有多冷嗎?而且,若真要進荒漠的話,還得再準備許多東西,至少也要等明天再動身。」

    他說得有理,可映雪卻不想再等下去。當即搖頭道:「這些我都已經準備好了,而且從這裡到進入荒漠也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程,就算進入了,在邊緣地帶,也沒有你說的那麼恐怖。所以,我們必須現在就出發!」

    「可是……」

    「你要明白,救人如救火。況且,他們進入荒漠都快要一個月了,沒有食物飲水的接濟,身後還有追兵,誰知道他們究竟還能再堅持多久?」

    他一哽,看著映雪緊緊的皺起了眉頭,隨後說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好吧,不過我得先回去跟我娘說一聲。」

    「這是理所應當的。那我們現在分開,一個時辰後,在小鎮的北邊出口匯合。」

    「好!」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4:08 PM

     第八十二章 小軒子?

    一個時辰後,映雪三人與夏勇在小鎮的北出口匯合,之後就沒有任何停留,直接朝邊關奔馳而去。

    這期間,映雪不著痕跡的看向了風吟,眼中一抹詢問之色,見他對她點了點頭,這才神色稍緩,專心的趕起了路。

    先前雖說是各自分開,一個時辰後匯合,但其實分開後映雪就讓風吟暗中跟上了夏勇,目的就是看他是否會對其他人說了不該說的話,又是用什麼樣的理由對母親解釋這麼急匆匆的離開。

    雖說如此做難免有些陰暗,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此事事關重大,又是今天才剛認識的這個夏勇,相互之間幾乎沒有任何的信任感。而只憑了聽他說的幾句話,那麼幾個行為舉止,也不過能大概的判斷出一個人的品性,然而其內裡到底如何,卻是怎麼也無法輕易就能看透的。

    所以由不得映雪不小心一點,不陰暗一些。

    況且,她一向以來的行事風格,就是帶著幾分陰暗幾絲鬼魅幾點狡詐的,「光明正大」這四個字基本上跟她沒什麼關係。

    他們很快就到了邊關,並跨過了邊界,再往前走,就要到此刻大宛帝國的幾十萬將士們駐紮的軍營了。

    映雪並沒有想要去軍營,所以就在出了邊界之後稍微繞了個彎,繞過了軍營。

    當他們進入到了荒漠的範圍內,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前方的金烏正在一點點沉落,金色的夕陽傾照大地,將這荒蕪蒼茫的荒漠也給照耀得金碧輝煌,美不勝收。

    白芍和風吟都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景色,不由得呆住了,好半餉才一點點反應過來。

    遠處,有不少的人聚集在那,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突然有人看到朝他們奔騰過來的馬兒,不由得叫嚷了起來:「來了來了!主子來了!」

    來的正在映雪他們四個人,騎馬到這群人的前面停下,並從馬背上翻身下來,不等她說什麼,對面的人就先紛紛行起了禮,道:「見過主子!白姑娘好,風公子好!」

    映雪點點頭,然後問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全部都按照主子的吩咐準備好了。」回答她的是一個身材高挑,面容俏麗只是神色冷峭的年輕姑娘,看了看映雪,眉頭微皺,又說道,「主子,您確定不要再多帶些人一起去嗎?」

    「不用了,人太多反而麻煩,我是去找人,又不是去打仗的。」

    「可王爺還在被追殺著,您此番去,肯定免不了要發生打鬥廝殺。」

    「人太多的話,目標就會明顯,我比較喜歡來暗的。」

    見她這麼說,這姑娘也沒辦法了,視線一轉就看向了有些直愣愣的盯著她的夏勇身上,眉頭一皺,頓時就渾身的氣息越發的冰冷了,冷得夏勇一個哆嗦清醒了過來,忙訕訕的將目光移開。

    冷哼一聲,看向映雪問道:「主子,這位是……」

    「這是我找來的嚮導,叫夏勇。」

    這姑娘眼睛上方那兩根細細彎彎的秀眉頓時又擰到了一起,說道:「主子若要嚮導只管說一聲便是,何必要去找這種來路不明的?若是萬一半路壞了事,可如何是好?」

    映雪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突」的疼,白芍卻還站在旁邊捂著嘴笑,而夏勇聽到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儘管他覺得這位姑娘真心好看,剛才還看她看傻了眼,但此刻,他還是忍不住的反駁道:「你這姑娘怎麼說話呢?我常年跑商,不知道進入過這荒漠多少次,什麼地方好走,什麼地方不能去,要怎麼才能找到水源食物,我都清楚得很呢!」

    姑娘的眉擰得更緊了,就要說些什麼,但映雪突然揮揮手阻止了她,說道:「好了鶯兒,我知道這時節要找進荒漠的嚮導不好找,更何況還是要去荒漠深處,我們的人也一直都只是在邊緣地帶活動,對這裡瞭解有限。這位夏先生的弟弟是七殿下的近衛,聽了我的話之後表示願意給我們帶路,儘管他到現在都還有些不相信我跟他說的話。」

    聽到他的身份之後,鶯兒總算是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但還是又冷冷瞪了夏勇一眼,這才側身指著身後的幾大只駱駝,說道:「東西全部都在那兒,主子現在就走嗎?」

    「不,先找個避風的地方過夜,等明天天亮再出發。」

    貿然在黑夜裡行走,那是找死的行為,況且夜晚的荒漠,可是十分十分冷的。

    鶯兒點了點頭,就要吩咐旁邊的幾人牽好駱駝,去附近的避風地,但卻在這個時候,她一抬頭就好像看到了什麼,直直的看向映雪他們身後的方向,微微瞇起了眼睛,想要把遠處的事物看得更清楚一些。

    映雪當即也轉頭看向了身後,就見身後距離他們還要些距離的地方,在夕陽照射下,正有兩個黑點在跳躍,並且還在朝這邊接近。

    漸漸的,能看到那是兩匹馬,馬蹄落下,踏起一片塵土飛揚。

    再近了些,還能看到那馬背上分別有一個人。

    白芍忽然用力摀住了嘴,防止自己驚呼出聲,看著那不斷接近的其中某個人影,瞪大的眼中滿是驚訝,再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那麼一點點的熱切喜悅。

    「小軒子?」

    終於,映雪也看清楚了那馬背上的人,頓時眼前一黑幾乎暈倒在地。

    這小子怎麼竟會出現在這裡?而且看他那風塵僕僕的樣子,莫非這是一路追著他們過來的?

    終於是追上了!

    楚玥軒幾乎是從馬背上滾落下來的,正正的落進了白芍的懷裡,他抬頭看著她,然後咧開嘴傻乎乎的笑了起來。

    這一旦放鬆了下來,他就覺得渾身酸痛乏力,連身子都直不起來了。

    映雪在他面前蹲下,說道:「小軒子,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他無辜的眨了眨眼,盤腿就那麼坐在了地上,身子還往後死命的靠進白芍的懷裡,嘴上抱怨著:「七嫂,你實在是太過分了!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竟然都沒有來跟我說一聲就直接離開了京城,害得我這一路沒日沒夜的追趕,差點就沒有追上。」

    映雪於是皺皺眉,說道:「你父王知道你來這裡了嗎?」

    「知道啊!」他確認得毫不猶豫,更張著無辜的眼睛,說道,「我給他留了書信。」

    「……」

    映雪轉頭,看向另外一個從馬背上爬下來,正小心的揉著自個兒的腰的人。

    他一見映雪看了過去,揉腰的動作不由得一僵,然後行禮道:「小的孟巖,見過七王妃!」

    又看了看正被他家世子爺死纏著的白芍姑娘,遲疑了下,倒是也想行禮,可該怎麼稱呼呢?

    映雪衝他揮了揮手,問道:「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追趕的?」

    「回七王妃的話,那天世子從王府偷跑了出去,本是要去找白姑娘,卻被告知白姑娘清晨就離開了京城,之後世子從九殿下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然後就一路追上來了。」

    「哦,是嗎?」她又轉回頭看向正毫無形象可言的對著白芍在撒嬌的世子爺,說道,「你可真慢,我們在中途可是停留了一天,進了滁州地界之後,也是走走停停的,沒想到你竟然到現在才追上我們的腳步。」

    那隨楚玥軒一同前來的隨從「咕咚」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楚玥軒可憐兮兮的將目光轉移到映雪身上,說道:「七嫂,你不能這麼狠心的呀,我都已經有三天沒合眼了。」

    眼波流轉,似有什麼在眼底一閃而逝,映雪又問道:「那麼現在,你到底是什麼打算?」

    「我都已經追到這裡了,七嫂覺得我還能有什麼打算?」他眨著眼,一臉的破罐子破摔。

    見他這個反應,應許撓了撓頭髮,不禁有些苦惱的說道:「你要知道,你父王一直都不想讓你捲入到這些事情裡面,為此不惜將你禁足在王府裡,儘管你總是能輕易的偷溜出來。先前龍騰軍的事情,至少在表面上,我並沒有將你牽扯進來,就是希望你能想清楚,這事兒,一旦牽扯了進來,想出去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七嫂,你廢話真多!」

    「……」

    他的臉色在一瞬間內又轉變成了幽怨,那麼眼巴巴水汪汪的看著她說道:「你死抓著我家小芍不放,硬是將她給捆綁在你們那邊,我還能有別的選擇嗎?」

    「……小芍什麼時候成你家的了?你信不信只要本王妃不同意,你就一輩子都娶不到小芍?」

    楚玥軒頓時臉色又是一變,伸手拽著她的衣角,笑嘻嘻說道:「哎呀七嫂,瞧您說的,我這不是跟您開個玩笑嘛,您就別介意了哈!」

    白芍始終不語,聽到最後的這兩句也只是俏臉微紅了下,然後伸手,到世子爺的腰間,狠狠掐了一把。

    映雪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世子爺徒然的面色僵硬,逕直站了起來對站在旁邊靜候的鶯兒說道:「馬上就要天黑了,趕緊先去今晚休息的地方。」

    「是!」

    進入荒漠的隊伍,一下子就擴張了許多,從一開始的三個人到四個人再到九個人,現在又要加上楚玥軒主僕,就變成了一共十一個人。

    十一個人進入到這無邊荒漠之中,就如同是幾粒細沙進入了無邊浩瀚之內,一個小小的波浪就能將他們徹底的淹沒,再不見蹤跡。

    他們很快就找到了一處避風地,並打算在這裡度過一個平靜的晚上。

    這一晚,就連楚玥軒都沒有黏糊著白芍,而是在研究了一陣那極其方便攜帶的折疊式帳篷,又問白芍是否要與他同眠被拒之後,就直接鑽進去蒙頭大睡了。

    他確實是累極了。

    「主子,您也快休息吧,明天還要走許多的路。相信王爺定會逢凶化吉,不會有事的,您也別太擔心了。」

    鶯兒跳上了高處,對著站在這裡遠眺,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映雪說道。

    映雪點了點頭,視線卻並沒有收回,而是問道:「有沒有查到些什麼?」

    「根據查探,王爺他們應該是從距離此地大概二十裡的戰場邊緣,進入的荒漠,那一路上也還有些痕跡,只是因為我們畢竟對這裡不熟,所以不敢貿然深入。」

    「嗯,那我們明天就從那裡開始。」

    「是!」

    「還有,明天行走的時候,你讓那四人和晉王世子的那名隨從一起,趕著駝隊跟在我們後面,我們要先走一步!」

    「主子……」

    「這是命令!」

    「是!」

    映雪沒有解釋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當第二天晨曦展露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將一切都收拾妥當,準備要出發了。

    那孟巖自然是想要跟隨在世子爺身側的,可連他家世子爺都不敢反抗七王妃的命令,他就更加不敢了,尤其是在世子爺聽說他自己不必跟在後面之後,更是徹底的不管他了。

    將所有的反對聲全部都扼殺在冷眼之中,隨後映雪就翻身上馬,朝荒漠的深處奔去,身後,楚玥軒、白芍、風吟、鶯兒和夏勇緊緊跟隨。

    讓整個荒漠都忍不住為之顫抖的殺戮演繹,似乎就是從此刻開始的。

    而對即將到到來的血腥殺戮尚且渾然未覺的楚玥辰,此刻正在幾十萬大軍的軍營之中,手指一捏,頓時將剛收到的消息化成了粉末飄灑落地。

    抬頭,看向營帳外剛展露白芒的晨曦,喃喃說著:「楚玥修帶了五萬龍騰軍,離開京城,現已到了湄洲?他想做什麼?」

    在幾個月前,要說最瞭解龍騰軍真實情況的,莫過於楚玥辰,所以他絲毫不認為五萬龍騰軍能對他造成什麼影響,即便是全部十萬將士出動,他也不放在眼裡。

    儘管他現在需得盡力的維持著軍中的現狀,那些個跟隨了楚玥璃多年的將領們也對他並無多少敬意,甚至隱隱的好像有所懷疑。但那又怎麼樣?他是皇子,只要他們沒有證據,就不能將他怎麼樣,就算楚玥修現在就出現在這裡大聲喊著他與赤瀆勾結,暗算楚玥璃,他也大可以反口說楚玥修詆毀他污蔑他。

    所以,他是真的有恃無恐,並且肯定即便是楚玥璃,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與赤瀆勾結,暗算了他。

    可楚玥修怎麼竟還是帶了五萬士兵過來?而最讓他在意的,還有一個蒼映雪!

    想到那個女子,楚玥辰就忍不住的神色陰鬱,心情複雜得連他自己都理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個本應該是他王妃的女子,現在卻正在想方設法的給他找不痛快!

    誰能想到,被遺忘在相府後院十多年,向來深居簡出,默默無聞的大小姐,不過轉了個身而已,竟會是那樣的風華絕代,傾世無雙。

    如果當初他能夠……

    楚玥辰忽然眸色一沉,似乎是在拒絕自己繼續想下去,又似乎只是不屑再去想這些事情,他猛然轉身走到了桌案前面,執筆就洋洋灑灑的寫了起來。

    根據所得到的消息可知,蒼映雪也在七天前離開了京城,但是她到底是在那五萬龍騰軍中,與楚玥修同行,還是先一步趕往滁州,卻是至今沒有能夠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那個女人……

    楚玥辰握筆的手忽的用力,只聽「卡嚓」一聲,筆桿剎那間粉身碎骨。

    他雖遠在邊關,但京城裡的事情他也基本上都知曉,自然知道映雪在龍騰軍中的所作所為,也知道她那天在朝堂之上將包括她自己父親在內的一干大臣碾壓得幾乎沒翻身之力,更知道龍騰軍中的變革!

    越這麼想,他就越是心緒難平,總有種原本是屬於他的東西,卻竟被楚玥璃得了去的鬱卒、憤恨和不甘,而該死的楚玥璃,卻竟到現在還在那荒漠的深處活蹦亂跳,將身後追殺他們的人,繞得暈頭轉向,同時也損失慘重。

    那難道不是被稱為人類的絕地、死地,如同煉獄深淵,幾乎沒人能在那裡活上超過十天的地方嗎?

    該死的,他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而且據說他在逃進荒漠之前,還身受重傷了。

    「王爺!」

    門外的聲音將楚玥辰遊離出去的神識拉了回來,當即定下心神,臉色也恢復了正常,朝門口道:「進來!」

    進來的是一名中年將領,轉首四顧見並沒有不相干的人,才又朝楚玥辰走近了幾步,刻意壓低聲音說道:「王爺,末將剛得到消息,就是昨天上午來軍營卻被阻攔在門外的夏勇,他在回去之後,於昨日傍晚離開了小鎮,同行的還有另外三個年輕人,是一男兩女,以前從來都不曾有人在小鎮上見到過他們。而他們離開小鎮之後,就直接往荒漠的方向去了。」

    「什麼?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阿嚏!」正背著朝陽奔馳在荒漠上的映雪突然打了個噴嚏,不由揉揉鼻子,嘟囔著說道,「這該死的鬼地方,可凍死姑奶奶我了!」

    旁邊正想要表示下關心的幾人聞言頓時齊齊閉上了嘴,目視前方,神色泰然。

    什麼都沒聽見啊什麼都沒聽見!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4:23 PM

     第八十三章 終於相遇了

    「嗤」的一聲,某人連眼兒都不眨一下的將最後一人滅殺,然後抬頭看向身邊還站著的幾個人,挑眉道:「看來我們沒有追錯方向。」

    這個某人自然是映雪。

    他們一路順著那少得可憐的痕跡再加上推斷猜測,已經追尋了整整七天,才不過追到了這裡而已。

    但值得慶幸的是,就在大概兩個時辰前,終於發現了除他們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影,並在確認了這隊騎兵乃是敵人,而且還是赤瀆的士兵之後,映雪就當即出手,毫不留情的將他們給滅殺了,便是此刻已躺在血泊中的這一隊荒漠騎兵。

    他們只是普通的騎兵,所以即便人數上多了一倍不止,但這一共十六人,在映雪六人的面前,依然連反抗一下的能力都沒有。

    嗯,準確點講,應該是在映雪五個人的面前,因為那夏勇雖身手還算不錯,但那是在跟普通人相比較的情況下,而剛才,他差點就反被滅殺。

    「謝鶯兒姑娘出手相救!」

    不過面對他的感謝,鶯兒卻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然後逕自走到映雪身邊站定,說道:「主子,不可能只有這麼幾個赤瀆兵來追殺王爺,這些應該只是被前方隊伍落在了最後面,或者是分散了搜尋王爺的下落。」

    旁邊,白芍也說道:「我們已經持續的深入七天,這裡應該就已經是進入到荒漠的深處,只是這地方大得很,也不知道流玥他們究竟是怎麼走的,是在一直往深處走,還是在某個方位繞圈圈,或者是藏在了某個隱蔽的地方。」

    「我覺得,七哥應該不會甘心只是藏起來而已。」楚玥軒卻又這麼說。

    然後,所有的目光全部都落到了映雪的身上。

    她卻並不理會他們,而是自顧自的蹲在那些屍體旁邊翻找著,確定找不到什麼對她來說有用的東西之後才站了起來,看著荒漠的更深處,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得繼續往前。」

    轉頭,看向夏勇,問道:「朝這個方向繼續往前,會到什麼地方?是否有什麼需要特別注意的?」

    「你們還要繼續往前?」他似乎有些驚懼。

    但映雪卻如同什麼都沒看見,直接點頭道:「當然!」

    這讓他忍不住有種冒冷汗的感覺,說道:「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會進入到有名的死亡之地,幾乎從沒有人能活著從那裡回來。」

    「你也沒去過?」

    「我……我也沒過去,我曾經到過的最深入的地方,就是這裡了。」

    這個回答讓映雪不由得皺眉,轉頭看向了荒漠的更深處,眼神莫測,不知在想些什麼。

    就在夏勇以為她要就此停下腳步,不再繼續往前的時候,她卻突然翻身上馬,說道:「那就闖吧!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樣的死亡之地,在吞噬著人類的性命!」

    他頓時腳下一軟,差點跌坐到地上。

    此時,突然有一隻手橫空裡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映雪座下駿馬的韁繩,風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旁邊,輕聲說道:「我們這七天來是直線奔走,看到的只是這一條直線附近的情況,流玥他們未必就進入到了更深處,可能還在周圍遊蕩。」

    白芍也走到了另一邊,抓著她的手說道:「是啊雪兒,其實我們這七天走的是一條最安全的道路,這條路上平常時候也有商隊行走,是無數年無數人摸索出來的。而在這條路的外邊,卻是危險非常,而我不認為流玥他會走這條安全的道路。」

    事實確實如他們兩人所言,再危險的地方,經過無數年的探索和經驗總結,就會出現一條能讓人類行走通行的道路,而他們這七天來走的,正是這麼一條路。

    只是聽到他們這麼說,那夏勇就再一次的蒼白了臉色。離開他所知道的路線範圍,那可是連他也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可怕的事情。

    當即就想要勸解,但這個時候,楚玥軒突然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說道:「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就算你仍不相信我們的身份,但你就不擔心萬一我們說的都是真的,那在前方等著救援的人中,或許就有你的弟弟?」

    夏勇頓時一怔,滿臉的掙紮之色。

    其實他已經有些相信他們了,畢竟這一路來確實是發現了許多人馬的痕跡,而現在這個時節,一般的商隊是不會從這條路出行的。

    而且,就在剛才,他們還遇上了一隊赤瀆騎兵,血淋淋的屍體現在還躺在旁邊呢。

    映雪倒是並沒有去多關注夏勇,只是聽了風吟和白芍的話後沉凝了下來,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又轉頭看向身後那躺在血泊中的十六具赤瀆騎兵的屍體,微微瞇起了眼睛。

    「雪兒?」

    白芍狐疑的看著她,完全不明白她此刻的腦袋裡面在想些什麼啊。

    又是幾日後,此時正圓月高掛,那清冷的月色傾斜而下,給這無盡大地都籠上了一層如霧的輕紗。

    這裡是大宛帝國的西北邊境,有人行走在皎潔月色下,座下戰馬輕踩積雪,發出「嗤嗤」的輕響,而隨著越是靠近荒漠地帶,這積雪就越少。月光下,甚至能看到遠處有黑黝黝的泥土地面,光禿禿的暴露在空氣中。

    一人一馬安靜的踩著積雪而行,走上了高坡,進入到那矮小卻十分茂密的矮木林中。

    良久,突然有一個憤怒的聲音在被矮木林遮擋的高坡上響起:「混蛋!你是不是還有什麼重要的事瞞著我們?」

    「呼延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本王怎麼聽不明白?」

    「我別給我裝蒜!我赤瀆士兵慘遭屠殺,損失慘重,你難道要告訴我你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竟有這樣的事?本王確實是才剛聽說,還請呼延將軍能說得再清楚些。」

    「你……哼!你當真不知道那荒漠之中,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了一隊人,見到我赤瀆的士兵就殺,手段極其凶殘,從不曾留下一個活口?」

    「什麼?那會不會是楚玥璃他們幹的?」

    「不可能!楚玥璃還被我們追殺著跑在最前面,怎麼可能突然就繞到我們後面去屠殺我赤瀆士兵?」他呼哧著喘了幾口氣,又沉聲說道,「安王殿下,我勸你最好還是老實點,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大宛的士兵也有部分在荒漠中,追殺著楚玥璃嗎?」

    好像有殺氣隱現了那麼一瞬,然後一聲輕笑響起,說著:「呼延將軍這話可是不能隨便亂說,我大宛的士兵進入荒漠,那是去尋找統帥的。」

    「哼!我不管你們到底是去幹什麼的,總之你最好別耍花樣,不然你也休想得到任何好處!我聽說你到現在都沒有能將那失了統帥的軍隊收歸己有,怎麼,需要我們幫你嗎?」

    「不勞費心。」

    「其實這事情很簡單。只要楚玥璃一死,自然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所以如果安王殿下你知道些什麼,可千萬不要藏私啊。」

    林子裡有短時間的靜默,然後又聽楚玥辰的聲音緩緩響起:「三天前,有五萬將士從京城前來,抵達了邊境,而幾乎與他們同時離開的肅王妃卻並不在其中。如果我猜測得沒有錯的話,那跟在你們後面打死屠殺赤瀆士兵的,就是她。」

    「肅王妃?」那呼延將軍似愣了下,隨即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一個女人?」

    「呼延將軍可千萬別小看了這個女人。她的外公是我大宛的帝師大人,而就在幾個月前,她用最直接也最血腥的手段收服了我大宛帝國最精銳的一支軍隊,現在她是那支軍隊的統帥。」

    良久,有一人一馬從矮木林中率先衝了出來,直直的朝赤瀆軍此時所駐紮的方向奔馳而去,再過不久,又有一人一馬從這林子中慢悠悠的踱步而出,轉身朝那黝黝的荒漠深處眺望了會兒,然後回身打馬朝大宛帝國的方向奔騰。

    而就在他張望的方向,映雪正蹲在一斑駁的石林內,這種石林還有另外一個更好聽的名字,便是叫鬼叫林。

    為什麼說叫鬼叫林呢?這是因為這石林乃是經過多年的風沙侵蝕,內裡早就已經交錯縱橫,如迷宮鬼城,一般人要是進去了,想要再出來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而這樣的地貌,更使得若有風吹過,這整片的石林就都會發出如鬼叫的聲響,尤其是在晚上月黑風高的時候,那聲音聽在耳朵裡面,直讓人渾身的毛髮皆都忍不住的豎立了起來。

    此刻,映雪他們就在這鬼叫林的最邊緣,只消探個頭就能看到外面的情況,雖然那聲音實在刺耳,讓人不得安寧,但總好過到外面接受零下幾十度的寒風洗禮。

    映雪就蹲在一塊斑駁得像是蜂窩的石頭上面,伸手在火堆邊暖和著,喃喃說道:「我怎麼覺得這人好像越殺越多了?是赤瀆那邊發現他們的人大量被殺加派了人手,還是我們已經離目標很近了?」

    「就算他們想要加派人手,也不可能這麼快的就追趕上我們,所以我們應該是離目標越來越近了。」白芍一點點的撕著麵餅,嚼得有點辛苦。

    而這個時候,在旁邊附近搜尋了一圈的鶯兒回來了,手上卻拿著一個不知是什麼的物品,攤開放到映雪的面前,說道:「主子,我找到了這個。」

    那是一個烏黑的鐵扣,映雪見了一愣,只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旁邊楚玥軒卻一下湊了上來,驚道:「這不是七哥那些近衛身上的嗎?」

    楚玥軒這麼一說,映雪也馬上就想了起來,她確實是在楚玥璃那些近衛的身上看到過與這一模一樣的鐵扣,只是這東西實在太不顯眼,而且與這相似的也比比皆是,她才一時間沒有想到。

    當即本是坐在地上的人全部都齊刷刷站了起來,映雪更看向鶯兒,問道:「這東西是在哪裡找到的?」

    「就在那邊。」她伸手指了指身側的某個方向,說道,「我也是不小心踢到了這東西才發現的,那邊太黑,也不知道是否還有別的什麼。」

    楚玥軒已經開始在準備火炬,風吟直接拿出了隨身攜帶著的防風油燈,留夏勇一個人在火堆邊看守,另外五個人則隨鶯兒朝黑暗中走去。

    荒漠中風沙很大,即便這裡有石林遮擋,但有人存在過的痕跡也會被很快就湮沒乾淨,此刻周圍又是一片黑暗,就算想要仔細的搜查也沒那個條件和能力。

    仔細搜查,卻一無所獲,突然聽風吟在旁邊喊道:「雪兒,這裡!」

    在火焰光芒的照射下,只見那被風沙侵蝕得斑駁如蜂窩的石壁上面,隱隱浮現出了一個不知是用劍還是用刀劈砍出來的奇異符號,若不仔細看,還真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是流玥!」白芍已眼睛大亮,一臉的欣喜。

    進入荒漠都已經有十多天,終於是第一次尋到了流玥的蹤跡。

    「這是七哥留下的嗎?」楚玥軒看著那個奇怪的,完全看不出是什麼意思的符號,好奇的問道。

    白芍點點頭,映雪卻已經湊近了過去,旁邊風吟給她照明,並轉頭似乎還在尋找著什麼。

    搬開了那符號左邊三步距離的幾塊蜂窩石,在最下方的地面上,一個被深刻進地面的箭頭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內,下方,還有兩個狂狷的字「綠洲」。

    這個字體是何等樣的熟悉啊?映雪看著這兩個字,忍不住微微瞇起了眼睛。

    轉身,順著那箭頭的指向走到石林邊緣,看向外面遠處的黑暗,雖什麼都看不見,但她仍然覺得她離楚玥璃更近了。

    白芍走到她身邊輕拍著她的肩膀,說道:「從他留給我們的資訊看,距他們離開這裡至少也有十多天了,恐怕我們還需要不少的時間才能追上他們。」

    點點頭,嘴角已漾起了一絲清淺的弧度,說道:「我知道。不過他們走路,我們騎馬,怎麼也不可能相距太遠才對。」

    「那可未必。」楚玥軒湊了上來,說道,「不是有大量的赤瀆騎兵在追殺著七哥嗎?隨便搶幾匹馬來,就不用走路了。」

    「……」映雪突然就沉默了下,然後撇撇嘴,似有些不甘不願。

    她不過是下意識的希望他們是走路的,這樣的話,她就能更快的追趕上他們了。可是……

    嘖,小軒子怎麼就這麼討厭呢?

    第二天天邊剛出現一抹白色,映雪他們就動身朝楚玥璃給他們留下的指示走去,果然才走了不久便看到遠處地平線上的一抹景色,雖然那裡現在並沒有什麼綠色,但那確實是一片綠洲沒有錯。

    然而他們才剛踏入進去,還沒來得及去找那最最關鍵的水源,就只聽周圍忽然間響起一陣「悉索」的聲響,緊接著他們就被團團的包圍了起來。

    「陷阱?埋伏?我們被包圍了?」楚玥軒眨巴著眼愣愣的看著周圍這些正將他們團團圍困的赤瀆騎兵,有那麼點反應不過來了。轉頭看向映雪,問道,「七嫂,你確定那真是七哥留下的記號?」

    在楚玥軒轉頭問映雪的時候,從那包圍圈中走出了一個似頭領般的人物,伸出手指便那麼指了過來,問道:「殺了我們許多兄弟的,是不是你們?」

    從這些人身上一一掃過,映雪迅速的在心裡做出了計算,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衝破包圍,甚至是將這些人全部滅殺的可能性有多高,需要多少時間,又是否還需要再付出什麼代價。

    至於楚玥軒的問題,不好意思,她直接就將這個為忽略了。

    「是我們殺的,你想如何?」

    楚玥軒幾乎直接從馬背上摔落下去,儘管他並不認為若是他們不承認,對方就會相信他們的話,可七嫂如此,也未免太誠實了些。

    她不是這樣的人啊。

    而隨著她這句話落,將他們包圍的赤瀆士兵頓時其實猛然一漲,然後出乎意料的再沒有多說半句廢話,就直接朝中央衝殺了上來。

    一時間,殺聲四起,血肉飛濺。

    而現在這個時候,在距離映雪他們不足百里的地方,正有個人單膝跪在地上,雙手張開仰面朝天,極其抑揚頓挫的朝天喊著:「神啊,佛祖啊,請賜給我食物和水吧!」

    話音剛落,就突然「啪」的一聲吃了個結實的腦刮子,有人笑罵道:「有這個力氣求神拜佛,還不如省下力氣來繼續趕路!」

    他「咻」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揉揉被拍疼的後腦勺,不滿的說道:「我不過是想要尋求一下心理安慰,要你來多管閒事!」

    「你說什麼?」

    「沒!我說主子到底是要帶我們去什麼地方呢?這彎彎繞繞,彎彎繞繞的,都已經半個月了,我們現在離半個月前離開的那片綠洲恐怕都不到一百里。半個月啊,我們每天跑死跑活的,可實際上竟然才不過走了那麼點距離而已。」

    仔細看,這個少年真是那天爬上高坡眺望,並找到綠洲的那位少年,而此刻正與他說話的,赫然是安宇。

    不過……呃,好吧,畢竟已經在這荒無人煙,淒涼蒼茫的地方被追殺了一個多月,什麼蓬頭垢面,什麼衣衫襤褸,那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那少年說著,還不忘小心的朝旁邊瞥了一眼,見主子只是站在那裡看遠處,不知在想些什麼,反正就是沒有注意到他,這才輕輕的鬆了口氣。

    卻在這個時候,突然聽主子的聲音響起:「有沒有覺得最近幾天,身後的追兵追得沒那麼緊了?」

    他一驚,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忙定下心神,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見夥伴和兩位隊長竟都在看著他,不由得一咧嘴,說道:「回主子的話,我覺得可能是他們終於發現就算再繼續追下去,也定是追不上我們的,所以就決定要放棄了。」

    話沒說完,他就看到有一隻手掌直直的朝他後腦勺拍過去,當即一矮身,只覺得頭頂「嗖」的一聲,那手掌拍了個空飛了過去,頓時眉開眼笑,賤賤的得瑟了起來。

    楚玥璃並不轉過頭來看這邊的吵鬧,聽到這少年的話卻也默了一下,隨後搖頭說道:「本王倒是覺得,是他們的後方出了新的問題。」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幾乎同時神色一振,安邑問道:「難道是王妃已經來了?」

    楚玥璃神情莫測,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直接就地盤腿坐了下來,說道:「我們就在這等兩天,到時候自然會知道到底是不是她來了。」

    眾人一怔,安邑又說道:「主子,這恐怕不妥吧,要萬一王妃沒來,卻反而先被追兵找到,我們這麼多天的辛苦,可就都白費了。」

    楚玥璃卻絲毫不為所動,眼中光芒閃爍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突然伸手入懷拿出了一個荷包。

    那荷包非常的精緻,而且還是粉色的呢!

    在看到這個荷包的時候,旁邊幾位近衛就不由得一愣,然後忍不住嘴角抽搐,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樣。

    這麼精緻可愛的荷包,莫非是王妃送給主子的?

    楚玥璃也是在看到這個荷包的時候抽了下嘴角,然後才將其打開,從裡面拿出了一粒紅色的藥丸狀的東西,對站在身旁的近衛們說道:「點火!」

    那片綠洲上,此刻正血腥味瀰漫,映雪六人互相背對著背,將從四面八方衝上來的赤瀆士兵全部都給抵抗了下來。

    畢竟大部分的士兵都在大宛邊境上,還在與大宛帝國打仗呢,而追殺進來的雖然數量也不少,可畢竟也不多,而且因為楚玥璃的不按規矩來,總是繞老繞去,一會兒往這邊一會兒又往那邊的,本就數量不多的士兵就被分散了開來,再加上映雪他們這一路來,也是滅殺了不少。

    正有援兵從外面來,可想要在短時間內追到這裡,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們此刻面對的,一共也不過百多個人。

    這些,再精銳也只是士兵,而映雪這邊,除夏勇之外的另外五個,無不是能以一敵百的頂尖高手,也就楚玥軒稍微的有些手軟。

    眼看著,被殺的士兵越來越多,面對著這五個如殺神修羅般收割著性命的人,尚且還倖存著的赤瀆士兵們也不由得膽寒了。

    此時天色早已大亮,那冰冷的溫度也隨著太陽的升起而被驅散了許多,而隨著周圍還站立著的赤瀆兵的減少,映雪也不由得放鬆了些,這一放鬆,她眼角的餘光就突然瞥到極遠處的天邊,有一縷若有似無的紅色煙霧,飄飄散散,輕輕的一陣風吹過,就馬上的消失無蹤了。

    她一愣,猛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身看向那邊。

    緩緩的,她瞇起了眼睛,終於確認不是她的錯覺,那裡確實是有一縷紅湮沒有錯,儘管才剛一出現就又馬上在空中散去,但又馬上就會出現。

    那甚至說不上是一縷,只不過是有一點點而已,可落在映雪的眼裡,卻是那樣的讓她驚喜。

    然而驚喜過後,她突然一蹦的跳了起來,指著那邊就忍不住跳腳大罵道:「靠!楚玥璃那個瘋子!」

    他想幹什麼?這縷紅煙固然會將她吸引過去,可同樣的,正在這荒漠中大肆尋找著他,一路追殺著他的那些人,也同樣會被吸引過去啊!

    他雖然是到現在都沒有被敵人掌握確切的位置,可在他的附近,到處都是追兵,絕對只需要他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就會馬上追殺到他面前。

    瘋子瘋子瘋子!他甚至都不能肯定她已經到了附近,到了能夠看到這紅煙極限傳遞的範圍之內,他竟然就敢這麼做?

    待會兒,一定剁了他!

    而現在,必須要先把眼前的這些赤瀆兵全部解決掉!

    隨著映雪那突然爆出的一句話,白芍和風吟以及鶯兒都很快就發現了那縷似有若無的紅煙,倒是不明就裡的楚玥軒和夏勇,滿臉不解,他們甚至都沒有能看到那縷紅煙。

    轉眼間,無論映雪還是風吟他們,動作突然加速,本還只是想要衝出包圍將他們甩在身後就好的,此刻卻都推翻了這個決定。

    必須將他們全部滅殺在這裡,因為待會兒必將面臨更多的敵人,不能讓他們再有機會阻礙前路!

    而在另一邊,當安邑聽話的點燃了火,看到主子隨手將那不知是什麼東西的藥丸狀的東西扔進火堆裡,然後就是濃鬱的紅煙,凝聚成一束,裊裊婷婷的飄蕩上了高空,頓時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安邑幾乎是下意識的想要跑過去將那紅煙踩滅,卻在主子的目光中生生收回了腳步,轉頭看向主子,那臉上的表情絕對比哭還要難看。

    「主子,您要做什麼?」

    楚玥璃不回答,坐在原地也沒有動彈,只是眼中閃爍著的光芒,卻似乎有著某種篤定。

    轉頭,對著那被驚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的少年說道:「夏青,你去看看四周圍遠處,是否有什麼特別的動靜。」

    「特……特別的動靜?」

    「比如,有什麼人過來了,或者是,遠處也有同樣的紅煙升起。」

    這叫夏青的少年眨了眨眼睛,好像明白了點什麼,忙點頭然後轉身跑到旁邊最高的地方,那出那暫時供他使用的望遠鏡,不停的朝四周圍眺望。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也沒多久,他突然對著某個方向驚呼了一聲,轉頭就對楚玥璃說道:「主子,那邊有紅煙升起!」

    楚玥璃一下子站了起來,眼睛猛然發亮,以至於整張臉上的表情都一瞬間鮮活了起來,瞇著眼朝夏青指點的方向眺望,果然,他看到有若隱若現的紅煙,在空中飄散。

    雪兒!

    垂在身側的手不知何時用力的握緊,他就知道,他的雪兒定是已經到了附近,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強烈的她就在身邊的感覺?

    旁邊包括安邑和安宇在內的近衛們都在朝著那邊張望,有看到了那紅煙的,但也有眼神不大好,沒看到的,紛紛搶過夏青手中的望遠鏡,仔細眺望了起來。

    「真的有,那裡怎麼也會有紅煙升起?難道王妃就在哪裡?」

    眾人一下子就鮮活熱烈了起來,他們盼望著王妃的到來,可真是盼望了好久啊!

    主子果然沒說錯,即便是龍潭虎穴,王妃也一定會來找他們的!

    楚玥璃看著那在遠處高空中凝聚飄散又凝聚的紅煙,嘴角勾起,勾出了一抹異常燦爛的笑容,緩緩說道:「都準備下,我們去與王妃匯合!」

    「是!」

    大家都在主子的命令下回過了神,然後紛紛動手,牽出了從追殺他們的赤瀆騎兵手上搶來的戰馬,在主子的率領下,朝遠方那紅煙飄蕩的地方疾馳而去。

    而在那個方向,正同樣的有人朝這邊疾馳而來,只是氣氛卻似乎並不怎麼讓人愉快。

    「我一定要揍楚玥璃那魂淡一頓,你們待會兒誰都不許攔我!」

    映雪伏在馬背上,抓著韁繩的手捏得「咯咯」直響,旁邊,白芍和楚玥軒對視一眼,皆都笑而不語,風吟一如既往的沉默著,騎馬奔走在她的另一側,身後,還跟著鶯兒和夏勇兩人。

    這裡的幾位,似乎誰都不是會阻攔她做這種事的人,有不想的,當然也有不敢的。

    「小芍,七哥他真在那邊嗎?」楚玥軒輕聲問著。

    七嫂似乎正在氣頭上,他還是乖乖的最好離她遠一點。

    而且而且啊,問小芍也是一樣的嘛!o(≧v≦)o~

    白芍瞥他一眼,點頭說道:「應該是他沒有錯,這紅煙乃是特別製作而成的,一粒就能持續燃燒一個時辰,而且比狼煙還要更加的凝聚,並且能讓更遠處的人看見。我不認為除我們之外的其他人,竟也會有這東西,而且還恰好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被點燃。」

    「哦?竟然還有這麼厲害的東西,以前倒是從來都沒聽說過。」

    這東西要是能廣泛應用,那……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白芍毫不猶豫的給他潑冷水,「這紅煙製作不易,而且所需的費用也極其昂貴,並不是能大量使用的東西。」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4:37 PM

     第八十四章 炸你個血肉橫飛

    隨著越來越接近,那升騰到高空的紅煙已越來越明顯,不再只是能看到不停在空中凝聚又消散的紅煙,也不再只是遠處天邊的那一線紅色,此刻抬頭看去,那簡直就如同是垂掛在天上的長虹匹練,飄飄渺渺、裊裊婷婷。

    轉頭,身後也有同樣的一匹紅色仙幔,在指引著前方來人的方向,同時也在指引著周圍正苦苦追尋他們和楚玥璃等人的赤瀆士兵們的方向。

    這紅煙能持續燃燒一個時辰不滅,而一個時辰足夠他們快馬行一百里,若是人數多的話,足夠將這周圍一片都給仔細搜尋個遍。

    隱約的,已經能聽到一些異常的聲響,映雪卻只是隨意淡淡的一瞥,就繼續朝前方那紅煙飄起的方向奔走。

    剛才還在說著見到了一定要先揍楚玥璃一頓,可實際上,此刻她的心情正在隨馬兒的奔波起起伏伏,夾雜在其中的,更多的卻是欣喜和期待。

    她就知道,即便是被追殺進這人跡罕至的荒漠深處,他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死的。

    不過這個瘋子,他這是要把這附近的敵人全部都給吸引了過來啊!

    才僅僅奔出二十裡不到,他們就第一次遭遇到了赤瀆士兵的圍堵,見此,映雪馬不停蹄,手中長劍開道,直接就將赤瀆士兵的攔堵撕開了一個口子,並狂奔而過。

    身後五人緊跟著她從赤瀆士兵堆中間穿插而過,幾乎都沒有慢下絲毫的腳步,直朝前方狂奔而去。

    等被沖得人仰馬翻,有在映雪的長劍下身首分離的,也有不小心掉落馬背被馬蹄踏死了的,等剩餘的赤瀆兵重新整隊完畢,映雪他們六人早就已經奔出幾裡之外,一個轉身就繞到了一座沙丘的背後,不見了。

    然而這次才剛跑出不到十裡,前方就再次出現了赤瀆騎兵的身影,都已經擺好了陣仗,一見他們出現就直接衝殺了過來。

    映雪在馬背上越發的伏低了身子,鞭笞著馬兒一路往前,手中長劍再次出鞘,直直的迎了上去。

    刀劍相擊的聲音響起,衝在最前面的那四名赤瀆騎兵手中的刀忽然從中間崩斷,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白光一閃,有「撲哧」的聲音響起,然後四顆腦袋幾乎是不分先後的,飛了起來。

    血灑長空,濺了他們身後的赤瀆騎兵們滿滿一身,往前,也有鮮血朝映雪他們的方向噴灑,卻在距離映雪尚有一尺距離的時候,突然如同遇到了什麼無形的壁壘,再難靠近一分。

    身後兩側,風吟和楚玥軒揮劍,伴隨著鮮血噴灑,慘叫聲響,從左右兩邊衝殺而來的赤瀆士兵沒有一人能近得了他們的身。

    再後面,白芍、鶯兒和夏勇斷後,防止一切從他們背後偷襲的攻擊。

    一如剛才的遭遇,他們並不戀戰,只是將前方左右擋道的赤瀆兵砍殺,撕裂了他們的攔截之後,剎那間從刀劍森森,從殺氣騰騰中沖騰出去,然後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

    身後,第一次遭遇的那些赤瀆兵已經追了上來,第二次遭遇的也迅速反應過來,並死死的咬在他們身後,而前方,似乎又有了攔路的敵人,她能感覺到,從左右四周,正有更多的敵人在朝他們接近。

    戰馬嘶鳴,殺聲綿延,在那一片方圓兩百里內徘徊的所有人都因為那兩道突然騰空而起的匹練而騷動了起來,有朝那兩點奔去的,有在中途就遭遇了映雪或者楚玥璃他們的,更多的卻是順著兩邊留下的痕跡,轉頭就追了上來。

    周圍的敵人越來越多,浩浩蕩蕩的緊追在後面,從左右還有不斷匯聚的人馬,前方,又有了擋道的人。

    而在這個過程中,無論是映雪還是身後的其他人,全部都一言不發,只是冷眼看著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敵人,任他們跟在身後,而若前方有人擋了他們的去路,那麼無一例外的,殺無赦!

    抬頭,突然看到遠遠的地平線上正有黑影躍動,黑影之間,是濃鬱得讓人看不清身後人的塵土飛揚。

    坐在馬背上始終殺氣環繞的映雪突然下意識的將身子稍微直起了一點,眺目看向前方,渾身的殺氣也不禁為之一頓,然後打馬,更加迅速的朝那邊迎了上去。

    「是七哥!」

    身後,楚玥軒直起身在馬背上看了看,驚喜的喊了一聲。儘管他其實什麼都沒有看清楚,可現在這個時候會以這樣的聲勢朝他們這邊奔過來的,除了七哥他們,還能有誰?

    「啊快看!一定是王妃過來了!」

    而幾乎是在同時,對面的人群裡,也響起了這樣的一聲驚呼,讓所有的同伴幾乎下意識的加快了速度,而騎馬在最前的楚玥璃,身子卻微頓了下,抬頭遙遙看向前方那尚且還看不清楚的人影,眼角眉梢都抑制不住的蕩漾起了流光溢彩般的溫柔笑意。

    他的雪兒,就在前方。

    兩方人馬在迅速的接近,若是就這麼碰撞到一起,映雪和楚玥璃他們都勢必會被分別追在他們身後的赤瀆士兵包了餃子。

    此刻的赤瀆兵數量和先前在那綠洲上埋伏的數量絕對已經是天壤之別,若是真就這樣被包了餃子,即便是再神功蓋世,想要衝殺出去也絕不是容易的事。

    更何況,映雪這邊還好,除夏勇外的另外五人都是功力深厚的,可楚玥璃那邊就糟糕了,安邑安宇身手自然不凡,可其他的親衛,卻恐怕要再一次的遭殃。

    這是楚玥璃無法容忍的事情,映雪也不希望看到這種事情發生,所以就在兩方人馬相距大概兩三裡的時候,沒有任何徵兆的,映雪和楚玥璃突然一起調轉馬頭,朝右邊奔了過去。

    這一下,不說赤瀆兵們,就連跟在這兩人身後的同伴都愣了下,但誰都沒有在這個時候表示任何的疑問,只略微停頓了那麼一瞬,就馬上緊跟了上去。

    兩方的人就在這個即將要碰面的時候,突然錯開了身,朝側邊的空隙直衝。

    只是剛才的追擊,赤瀆方面顯然早就打算了要將他們包餃子,側邊已經有士兵追了上來,映雪他們這麼一橫衝,頓時就與他們撞到了一起。

    長劍橫掃而出,頓時有鮮血飛濺,有人慘叫著跌落馬背,有腦袋飛起,砸落在了身後戰友們的身上。

    只是部分的,還散開著的騎兵擋住了道路,實在是在映雪這些人的手下沒有一點抵抗之力,而大部隊還在身後,他們要抵擋的人卻已經開始一路衝殺,所過之處,就是一片慘叫綿延,鮮血飛濺,屍橫遍地。

    身後的追兵隨著他們而動,幾乎就在他們調轉方向的同時,他們也同時改變了方向,儘管因為映雪的意外舉動讓他們有些反應不及,被順利的衝出了包圍圈,但身後的尾巴卻依然甩不脫。

    另一邊,楚玥璃也面臨了同樣的情況。

    在衝出包圍之後,六人忽然一字排開,微微調準了方向,繼續奔跑,而另一邊,楚玥璃他們雖沒有一直排開,但也同時微微掉准了方向,只是這一次,映雪是稍微往左,而他們則繼續稍微往右。

    這個方向的調整並不明顯,若不仔細看,還以為他們仍然在橫向移動,但很快的,後面的追兵也發現了異常,可想要改變這個狀況,卻是那樣的有心而無力。

    這些人,實在是太會跑了!

    他們在後面不停的追,意圖追上他們,可他們卻在前面不停的跑,那速度很快,行動很靈活,就算偶爾有追上去的,也馬上就會被他們給殺退。

    漸漸的,他們繞了一個巨大的圈,從剛才的錯身而過,到現在,兩隊人馬已經在幾乎是並肩而行,只是中間的間距依然不小,但卻也正在隨著奔跑而一點減少。

    終於,後方分成了一隊的赤瀆士兵匯聚到了一起,然後很快,前面的映雪和楚玥璃,也終於匯合了。

    「王妃!」

    「王妃您可算是來了!」

    「見過王妃!」

    楚玥璃身邊的親衛們紛紛朝著映雪打招呼,那眼中閃爍著的光芒,璀璨而奪目,尤其是當初曾在京城外的那個樹林裡得她所救的那幾名親衛,眼中閃爍著的光芒,幾乎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崇拜了。

    而在這些人中,卻有一個少年,將目光落到了跟在王妃身後,此刻也同樣在看著他的夏勇身上,瞪大的眼睛裡是滿滿的驚訝,忍不住問道:「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正是那位眼神特別好的少年,夏青。

    此時夏勇的神色也十分的激動,正要開口跟自家兄弟說幾句,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射過來兩道極有存在感,讓人不敢忽視的目光,然後聽到鶯兒姑娘冰冷的聲音響起:「閉嘴!要敘舊也給我先看看情況!」

    夏勇當即閉嘴,這些天來,他已經形成了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本能,一聽到鶯兒姑娘的話就馬上閉嘴,不然單只是那冷冷的眼神,就能將人給凍成冰棒。

    夏青也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小心瞥一眼旁邊冷著臉的鶯兒姑娘,只覺得這姑娘真是好凶啊!

    映雪和楚玥璃終於是到了一起,兩人騎馬奔走在最前面,楚玥璃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握她的小手,身後的成百上千的追兵也全部都被他給無視到了塵埃裡。

    「啪」的一聲,肅王殿下的手背上卻瞬間出現了五個清晰的手抓印,同時,王妃殿下側頭冷冷的橫了過來,只見眼刀「嗖嗖」的飛啊,並冷斥道:「給我安分點!本王妃還沒找你算賬呢!」

    七殿下眨了眨眼,滿臉無辜。

    不過若是他嘴角的那抹笑意能再稍微減淡一點的話,此刻的表情肯定會更具有可信度一些。

    前方有高坡,並不是沙丘,遠遠看去,除了那上面幾乎沒有任何植物外,與普通的山坡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畢竟,這裡是荒漠,而且地形十分之複雜,各種沙漠、泥漠、巖漠、礫漠糾錯分佈,流沙、泥潭、戈壁、風蝕巖等隨處可見。

    看到那高坡的時候,映雪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伸手指著那兒說道:「我們上去!」

    「七嫂你瘋了?我們若是上了那裡,可就一下子就會被團團包圍……」

    「上去!」

    她只是又說了同樣的兩個字,眾人都不由得驚愕,但楚玥璃,白芍和風吟三人,卻都只是略顯驚異的看了映雪一眼,恍惚中,似乎有綠光在眼底閃爍。

    一共二十幾人迅速的上了高地,身後的赤瀆兵們似乎對他們的行為十分非常的驚訝,以至於都有些行動遲緩了,但緊接著就反應了過來,當即朝左右分散了開來,然後將映雪他們給團團圍住了。

    這是一個荒漠中很常見的高坡,他們很輕易的就將這一圈給圍了起來,然後抬頭看向那簡直就是自找死路的幾個人。

    這些赤瀆士兵們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們追殺了一個多月都沒有什麼進展,反而被殺了許多同伴的敵人,怎麼竟突然就做出了這麼愚蠢的事情?

    一個多月來對楚玥璃形成的警惕讓他們也暫時的不敢貿然行動,只是緊緊的圍繞在下方,想要看看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而登上了高坡的人,無論楚玥軒還是楚玥璃的那些親衛們,在看到下方已將他們團團圍困的赤瀆兵的時候,都不由得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只是見楚玥璃至今沒有任何表示,這才生生將心裡的疑惑給壓了下去。

    很快,他們就站到了最頂上,下馬轉身,看著已將他們圍困的赤瀆兵,映雪的眼底倏然劃過一道森冷的流光。

    從剛才她決定上這裡的時候開始,她就已經下了決定,絕不會後悔!

    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其中甚至是包括楚玥璃,而她在看了下方的赤瀆兵幾眼之後,回身從馬背上解下了一個大口袋,旁邊風吟和白芍見狀,也當即將他們馬背上的那個同樣的口袋給解了下來,鶯兒愣了下,然後也轉身,將另外三匹馬身上的同樣口袋都給解下。

    「雪兒……」

    楚玥璃欲言又止,他已經猜到了那裡面是什麼東西,但他還記得她曾說過不想把這些東西用到會大規模殺傷人的地方,比如戰場!

    現在雖不是在戰場上,但也相差無幾。

    楚玥軒也十分好奇,那個口袋從一開始就在他的馬背上了,他一直很好奇那裡面到底是什麼,但七嫂有令,沒她的吩咐誰也不許打開。他曾偷偷的掂量了一下,知道口袋裡面還有個四四方方好像箱子樣的東西,而那麼個不大的口袋實際上卻很沉重,就好像……裡面藏著鐵塊一樣。

    此刻見七嫂終於是有打算要動這些東西了,當即好奇的湊了上去。

    一共六個口袋,打開之後,從裡面拿出了六個小箱子,整齊的排在地上。

    映雪蹲下,將其中一隻箱子輕輕的打了開來。

    楚玥軒當即探頭過去張望,卻只見到箱子裡面一個個大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圓形黑色物體,整整齊齊的排放在箱子裡面,在每個黑球之間,有著大量的軟綿填充物,似乎是防止它們出現過大的碰撞。

    而且在最上面的一層下面,又是一層那種軟綿的不知是什麼的填充物,看這箱子的厚度,應該不只有上面這一層。

    「七嫂,這是什麼?」

    世子爺不恥下問,映雪卻看著這箱子裡的這幾個黑球,有些失神。

    這是什麼?這當然是最簡單的手雷,以她前世的身份地位和能力,想要製作出這樣簡單的東西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因為太瞭解它們的殺傷力了,所以她一直都有些抗拒使用這種本就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的東西,尤其是使用在大規模的殺傷上。

    可是當楚玥璃面臨險境,她突然對以前的所有此類想法,都只想說四個字——去你妹的!

    因為人力有限,所以她並沒有能夠攜帶太多的手雷,這六個箱子裡面的全部加起來,不過一百多個,可用來對付下麵的著赤瀆兵,卻是足夠了。

    站了起來,轉身對上正在皺眉的楚玥璃,說道:「我所有的抗拒和不願意,都是建立在你安好的基礎上。」

    楚玥璃眼睛一亮又是一暗,伸手輕輕的放在她的頭頂上,輕聲說道:「雪兒,就算不用這些,我們也定能逃脫。」

    「如果因為我那小得可憐的一點抗拒,而讓人員有所損傷,我會後悔的。」

    他愣了下,然後伸手將她抱進了懷裡。

    下方的赤瀆兵似乎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已經有部分開始意圖追上來,不過目前來說,依然還只是在探索階段,只是在一點點的往上移,一點點的更縮小了包圍圈。

    那山坡上,此刻卻幾乎沒人來看正在朝他們不斷接近的赤瀆兵,而是一個個都把目光落在了王妃腳邊的那幾個箱子裡的黑球上面。

    他們看到王妃彎腰拿出了一個黑球,放在那攤開的手心裡面,墨黑的鐵球與那白皙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襯得白更白,黑更黑。

    她說:「來不及讓你們訓練了,現在每個人都給我聽仔細,若是待會兒因為操作不對而傷了自己,傷了身旁的同伴,我就扒了誰的皮!」

    聞言,所在之人無不凜然,忙睜大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她手上的東西。

    不知是不是出於對危險的直覺,他們下意識的有點不敢靠近這個不起眼的黑球。

    約一刻鐘後,二十四人,人手一個黑球,按照王妃的命令站成了一圈,面對著還在一點點縮小著包圍圈的赤瀆兵,有些躍躍欲試,有人盯著赤瀆兵們眼睛通紅滿臉怨恨,有人緊張的嚥了嚥口水……然後,在王妃又一次下令之後,他們幾乎同時伸手,拔開了安全栓,然後朝著人最密集的方向扔了下去。

    只聽得轟隆隆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赤瀆兵一下子就被炸得人仰馬翻,鬼哭狼嚎,更有殘肢斷臂亂飛,血肉飛濺。

    隨著飛揚的塵埃緩緩落下,在那高坡之下,赫然出現了二十四個巨大的坑洞。

    只一下,赤瀆士兵們就被嚇呆了,丟盔棄甲慌亂逃竄,這邊楚玥璃的親衛們,還有楚玥軒和夏勇也被嚇呆了,看著下方那一片潰亂的模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難道真是那幾個小黑球造成的?一下子,不過只是這麼一下,就直接讓赤瀆的狼崽子們嚇得崩潰逃竄?只一下,就讓上百的赤瀆騎兵躺下再沒有能站起來?

    「愣著幹什麼?繼續!」

    耳邊響起王妃娘娘清冷的聲音,讓他們一激靈就清醒了過來,而然面對赤瀆兵,任是他們再如此的狼狽慌措,也沒有人會對他們生出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同情來。

    因為就是這些人,殺了他們的無數同伴。就是這些人,害主子身受重傷,害他們三百近衛只剩下了十七人。就是這些人,在這荒漠中追殺了他們一個多月。就是這些人……

    「轟!轟!轟!」

    爆炸聲接連響起,空氣中都瀰漫起了濃濃的硝煙味,赤瀆的士兵徹底的驚恐了,慌亂了,慌不擇路之下擠作了一團,然後又是「轟」的一聲,越是擁擠的地方,被爆炸問候的次數就越多。

    然後,映雪所帶的一百多個手雷,只扔了幾輪就一下子被扔光了。

    很多人還下意識的想要去拿手雷,可一拿之下,空了,不由得一呆,然後才反應過來去仔細的查看下方赤瀆追兵的情況。

    四個字:慘不忍睹!

    映雪看著那空蕩蕩的六個箱子,微微皺了下眉,這些傢夥扔起來太沒節制了!

    而楚玥軒卻突然後退了兩步,又後退了兩步,然後忽然轉身奔到旁邊去嘔吐了起來。

    這嬌貴的世子爺,終究還是跟其他人不太一樣的,即便他這一路來跟著映雪也算是殺了不少人,可從他的出手就能看出,他每次出手都有些手軟,而此刻見到下方那般血腥殘虐的景象,受不住也正常。

    反倒是只能算個平民百姓的夏勇,見到這樣的慘烈也只是臉色白了白,顯然,他那常年跑商,也不是什麼安生的活計。

    而除這兩人外的其他人,除了驚愕之外,再沒有其他的怯懦之色,甚至是看著那如被死神碾壓著瘋狂逃走的赤瀆士兵們,臉上漸漸的湧上了紅潮,然後轟然歡呼了起來。

    楚玥軒還在旁邊吐得不亦樂乎,白芍站在他身旁為他輕輕拍著背,這好像有點讓他感覺機會難得不容錯過了似的,竟吐得越發歡快了起來。

    半餉,他終於稍稍緩過了勁來,半死不活的倚靠在白芍的身上,不時有氣無力的哼唧上兩聲。

    映雪實在是有點看不下去了,深深覺得這晉王府的世子爺,也算是奇葩一朵,他怎麼竟然能如此無所顧忌的在心上人面前表現出這樣狼狽的一面呢?

    「小軒子,你吐好了沒有?」

    聽到七嫂的聲音,楚玥軒有氣無力的扭過頭來,眼巴巴水汪汪的看著她,問道:「七嫂有什麼吩咐沒有?」

    這一副慘遭人蹂躪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映雪美眸微瞇,對他的楚楚可憐視若無睹,只冷冷說道:「如果吐好了,就趕緊上馬,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裡!」

    轉頭,發現其他人確實已經在整理著準備離開,他眼珠一轉,卻越發的粘進了白芍的懷裡,一臉淒淒慘慘慼慼的說道:「七嫂,你老實跟我說,我那馬上還有沒有什麼危險物品?」

    映雪挑眉,不語。

    他便繼續說道:「天哪,本公子竟然坐著那麼危險的東西在這荒漠上奔走了十多天!只要想到這個,我就忍不住頭好暈!」

    你頭暈就頭暈吧,這拚命的往我家小芍的懷裡鑽是什麼意思?

    映雪涼涼的瞥了他幾眼,身旁楚玥璃嘴角微抽,似笑非笑的看著楚玥軒,然後俯身到身旁親親王妃的耳邊輕聲說了句話。

    下一秒,兩人直接轉身上馬,策馬從高坡上衝了下去,楚玥璃自然是緊緊的挨在映雪旁邊,身後,風吟,鶯兒,以及安邑這群親衛們緊隨而上,最後面,夏青護著臉色蒼白有點恢復不過來的兄長。

    他們就這麼直接衝了下去,馬蹄飛踏,濺起一連串的血花,還有那殘肢斷臂,如此清晰的出現在眼前,其血腥殘虐程度比之剛才竟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玥軒看得臉色又是一變,忍不住又想吐了。

    白芍見狀,忙拉著他轉了個身,然後翻身上馬又伸手到他面前,說道:「上來,我帶你!」

    世子爺一喜,頓時就連血腥恐怖也忘記了,忙喜滋滋的抓住小芍姑娘的纖纖玉手就翻身坐到了她的身後,並雙臂收攏,緊緊的摟上了那軟綿的纖腰。

    小芍姑娘似乎抽了抽嘴角,但也並沒有要將他踢下馬背的意思,而是驅馳著馬兒也衝下了高坡,朝前方至少已奔出到了三裡外的人群追去,楚玥軒的馬溜溜的跟在後面。

    那馬蹄踏碎殘肢血花的聲音,終於讓世子爺再一次找回了恐懼的感覺,摟在白芍腰上的手猛然收緊,然後低頭將整張臉都埋進了她的頸窩。

    白芍忽然一僵,眉心抽搐著,微微泛起了一絲惱羞成怒的表情,馬鞭飛揚,「啪」的一聲抽在了世子爺的大腿上。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4:47 PM

     第八十五章 去哪裡?

    赤瀆騎兵們被徹底的嚇壞了,這一逃就直接逃出了百里之外,並且至少在短時間內,再沒有那個勇氣接近楚玥璃等人。

    這一炸,就炸得他們死傷慘重,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死傷,還是他們自己造成的。

    他們的驚懼不敢上前,倒是給了映雪他們最好的機會,朝著他們相反的方向一直奔走了近一個時辰而緩下速度,紛紛轉頭四顧,發現大家雖然看上去都十分的狼狽,但卻都安然無恙,不禁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

    「謝王妃救命之恩!」

    他們朝映雪行禮感謝著,可映雪卻好像並不怎麼領情的模樣,只是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然後轉頭看向楚玥璃,挑眉問道:「為什麼你十幾天的時間,卻只走出了不過百里的範圍?」

    此話一出,親衛們剎那寂靜,暗搓搓的互相擠眉弄眼,媚眼橫飛啊。

    儘管他們也有些不明白主子這些天一直帶著他們繞圈圈是個什麼意思,但跟隨多年,隱約中還是能猜到一些,尤其是在王妃突然就出現了之後。

    所以此刻王妃突然詢問,他們一個個都忍不住低眉順眼的豎起了耳朵,在不被主子和王妃瞧見的前提下,眼珠子亂飄,其中飛揚著的神采更多的是幸災樂禍、興致盎然、興高采烈。

    七殿下輕飄飄的目光落到了周圍那些低著頭卻豎著耳朵的親衛們身上,頓時讓他們只覺得陰風鋪面,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又後退了幾步。

    然後,七殿下才將視線收回,轉而看向映雪,那目光,頓時就是柔情蜜意啊,情意綿綿,聲音更是婉婉綿綿的那叫一個輕柔,說道:「雪兒許久不來,我便猜到可能是你沒有及時收到我的傳信,又見身後的追兵尚遠,便想讓大夥兒休整一天就帶他們去另外一個地方。可後來轉念一想,覺得以雪兒的聰慧,就算沒有能及時收到傳信,也定能很快發現異樣,進而查出事情真相,說不定那個時候,你正在來的路上,就暫且在周圍轉悠了起來,免得你到了這裡卻又找不到我們。為這,我還特意跑回那鬼哭林去,做了我們特有的記號呢。」

    映雪挑眉,陰測測的說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們剛進那綠洲,就被赤瀆兵給圍困了?他們早就在那埋伏著呢。」

    「……」

    他抬頭望天,然後緩緩的皺起了眉頭,又低頭看向她,問道:「他們是埋伏在那裡等你們的,還是等我們?」

    「等我們。」

    他於是又摸摸下巴,喃喃說道:「看來雪兒應該是好些天前就離我們很近了,只是竟一直也沒有互相得到消息。」

    他這麼一說,映雪也想到了這點,可現在想這個也已經沒有意義。

    所以她直接將其甩到了腦後,轉而對準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剛才說想要帶他們去另外一個地方,那是什麼地方?你又憑什麼能這麼確定的認為能甩脫後面的追兵,而順利到達那裡?」

    楚玥璃的眼底忽然劃過一道幽芒,其中的凜然懾人,讓站在他面前的映雪不由得渾身一凜,若非眼前的這個人是楚玥璃,恐怕她都要忍不住出手了。

    這是怎麼了?

    頓時心中也不禁起了波瀾,下意識握住了他的大手,直直盯著他的眼睛,聲音卻是難得一見的輕柔,「怎麼了?」

    她總覺得剛才那一瞬在他眼底劃過的凜然,其中隱藏著最多的就是仇恨。

    沒錯,就是仇恨,已深入到骨髓的仇恨。

    所以她越發的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更多的,卻還是對他的擔心。

    她知道,他心裡一直都有事,對誰都難以啟齒,如果她問的話,他或許會告訴她,可那件事,同樣的也是他心上的一道傷疤,天知道那傷疤曾經是怎樣的鮮血淋漓,而現在又是怎樣的猙獰可怖。

    她好奇極了,可她不敢問,也捨不得問。

    只是剛才那一瞬的幽芒,實在是讓她該死的介意極了!

    他反手緊握住她的柔荑,所有的神色都已恢復正常,唯有聲音還有些不正常的沙啞,凝視著她說道:「雪兒,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握著她的手有些用力,都將她給捏疼了,但他渾然未覺,她也好像並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看著他點了點頭。

    「不過現在,你得先跟我去找幾個人,他們就在我們身後,帶著足夠的食物和水,還有衣服。」

    一聽到「食物」和「水」這兩個詞,就連楚玥璃都不由得眼睛微亮了下,那夏青更是突然跳了起來,嚷嚷著:「王妃簡直就是我的神佛啊,我剛剛還向天祈禱過,請神和佛祖賜給我們食物和水,這一下子就都有了!」

    言畢,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他一縮脖子就躲過了從後面拍過來的腦袋刮子,還不忘賤賤的回頭朝安宇副隊長笑兩聲。

    安宇不由得臉色有點發黑,直接衝過去抓住夏青,摁倒在地上就在一頓狂揍,絲毫也不顧忌在旁邊眼睜睜看著他的夏青的親兄長啊。

    映雪帶著他們,很順利的就找到了跟在後面的五個人,這五個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做的,跟了這麼多天,竟奇異的連一次攻擊都沒有遭遇到。

    看到那食物,儘管因為天氣和時間的關係,那些麵餅都已經跟石頭一樣硬了,可仍然是讓親衛們歡呼不已。

    因為畢竟離綠洲也不遠,所以相對而言,他們對水還沒有那麼渴望,可吃了快兩個月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此刻見到真正的大面製作而成的食物,哪裡還會去關它是不是堅硬得跟石頭一樣啊?

    就近找了個避風的地方,生火,搭棚,煮水,放麵餅,然後狠狠的大吃了一頓。

    然後,他們將身上那即便是送給乞丐都已沒人要的破爛衣服脫下,換上了新的棉襖。

    「咦?這衣服怎麼穿?」

    突然有這麼一個聲音響起,然後只著了裡衣的親衛們從遮蔽處走出來,無辜的看向王妃娘娘。

    映雪頓時囧了一下,這麼簡單又便捷的衣服,他們竟然不會穿?開什麼玩笑?想當年她只是研究了兩天,就能將這古代繁複麻煩的衣服完整的套到身上,他們竟敢說不會穿這麼簡單的衣服?

    不就是把手伸進袖子裡面,然後再把頭也鑽進去就可以了嗎?多簡單啊!

    套頭棉襖啊,多好!穿戴起來便捷又簡單,而且的而且,她給他們帶的,可全部都是絲棉襖,輕便更保暖。

    風吟默默的站了起來,走過去為他們示範了一遍,看到眾人恍然的表情,才又默默的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坐下。

    她撇嘴,側頭,正好就對上了楚玥璃看過來的眼神,那個似笑非笑,帶著點點促狹戲謔的眼神,讓映雪「唰」的伸出手,狠狠掐上了他的腰間軟肉。

    任爾銅皮鐵骨,也禁不起被女人掐上這塊肉,七殿下當即渾身一僵,忙安撫般的摸摸她的小手,並將其從腰上扯了下來。

    「雪兒,剩下的那些東西,除食物和水留下之外,其他的你讓人帶回去,他們也不必再繼續跟著我們往前了。」

    「我還帶了帳篷和睡袋。」

    「……那就留下足夠我們使用的,其他的也都帶回去吧。」

    「好。」

    他又轉頭,對站在旁邊有些激動有些興奮有些不自在的夏勇,說道:「夏勇,這次王妃他們這一路過來,多虧了你,本王在這裡說聲謝謝了。」

    「王爺千萬別這麼說,這是小的應該做的。」他忙擺手,又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好意思的事情,撓了撓頭又說道,「況且先前的時候,小的還不相信王妃的話。」

    楚玥璃顯然並沒有要計較這個的意思,聞言只是微笑了下,說道:「此去危險,本王並無意將你也給牽扯進來,所以待會兒,你便與鶯兒他們一同,回去吧。」

    「王爺,這……」

    「本王經常聽夏青提起,你們家中還有個母親,身子骨不是很好,本王怎麼忍心讓你兄弟二人全部都涉足險地?」

    「這……」他看了看楚玥璃,又轉頭看了看還在那兒折騰著衣服的夏青,滿臉為難,突然說道,「王爺,那讓小的替代我家兄弟怎麼樣?這裡雖然已經深入到荒漠之內,我以前從來也沒到過這裡,可我畢竟常年在這種地方跑,一定能幫到王爺您的。」

    「不行!」楚玥璃拒絕得毫不猶豫,「身為本王的親衛,豈是能如此隨便的就被替代?」

    他這麼說出來,就等於是已做好了決定,之後就再不跟夏勇多說,轉頭又看向正在旁邊皺眉的鶯兒,說道:「鶯兒,你帶著你的人,還有夏勇一起,馬上回去!」

    「我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回去就行,我得跟著主子!」

    「你得回去,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讓別人去做不行嗎?」

    「不行!」

    鶯兒冷冷的瞪了他一會兒,最終也只是不甘不願的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楚玥璃又將目光落到了風吟和白芍的身上,然而他還沒開口說什麼,白芍就先施施然的開了口,說道:「流玥,你以為你現在是王爺,就可以命令我和風吟做事了嗎?」

    風吟也隨著這句話抬頭看了他一眼,其中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

    而白芍不回去,楚玥軒自然也是不可能會回去的,他不回去,跟他一起來的那個隨從,也是肯定打死也不敢回去的。

    楚玥璃不禁默然,其實他壓根就沒有想過要讓這兩人回去,而至於楚玥軒,七殿下直接就將此人給無視了。

    一個時辰後,兵分兩路,一路往來路返回,一路則繼續在荒漠中奔騰,除了楚玥璃之外,似乎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他們到底是要去什麼地方。

    幾天後,鶯兒他們走出了荒漠,並與夏勇分開。看著那遠去的身影,夏勇捏了捏衣角,若有所失,一直等到再看不到那身影後才轉身,回到了家中。

    然而,他才剛踏入家門口,就見到有幾名士兵正坐在他家裡與他母親聊著天,似乎還聊得挺愉快。

    他下意識的腳步一頓,而他母親也已經看到了他,當即招呼道:「阿大,你回來得正是時候,這幾位小兄弟都已經來找你四次了,是你弟弟讓他們來的,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去軍營一趟,好像是有什麼事找你呢。」

    弟弟?

    夏勇當即心生警惕,比當初乍然聽到映雪說肅王殿下被追殺的時候還要更加的警惕,畢竟那個時候他什麼都不知道,而現在,他至少已經知道了他弟弟正跟隨肅王殿下在荒漠中,絕對不可能再會讓他去軍營裡找他!

    可是……他看了眼渾然不知,還對這幾個不知到底是誰屬下的士兵熱情相待的母親,微微沉下了心,臉上卻浮現出笑容,大步朝那幾人迎了進去,拱手說道:「我這些天正好有點事出門去了,讓幾位兄弟白跑幾趟,真是抱歉得很。不知我那弟弟讓我去軍營,是有什麼事?」

    他才這麼問,他母親就嗔怪著說道:「還能有什麼事?自然是你上次去找他沒有見著,你弟弟還以為有什麼事,又一時走不開,就讓你有空的時候再去找他了。你這孩子,上次那麼說,可是在騙娘啊。」

    「呃?娘……」

    「行了行了,娘知道你那麼說也是怕我擔心。」他母親揮揮手,對他的行為表示理解不必要解釋,轉而又反而對他解釋了起來,慢悠悠的說道,「這幾位小兄弟都已經跟我說了,說是你上次去找你弟弟的時候,你弟弟正巧隨王爺出去做什麼秘密任務,不在軍中又不能隨便告訴別人,所以才將你給攔了下來。前些天他就回來了,不過畢竟是跟隨在王爺身邊的,哪裡能那麼隨隨便便就回家裡來?所以阿大啊,你如果有時間的話,就去走一趟吧。」

    聞言,夏勇不著痕跡的看了旁邊的那幾個士兵一眼,完全摸不準他們到底是有什麼目的,又是否已經知道他帶著王妃進了荒漠,還見到了王爺,和他家那個聽說竟在軍營裡的弟弟。

    摸不準,他就只能繼續裝傻,一副聽了娘的話,有些訕訕又有些恍然大悟的模樣,連連轉身對那幾位士兵拱手說道:「原來是這樣,那真是有勞幾位兄弟了。我這也剛回來,肚子正餓著呢,等我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就馬上去找我那弟弟,幾位兄弟不如也坐下來一起吃喝點吧。」

    幾名士兵互相對視了幾眼,然後其中一人笑著拱手說道:「既然夏大哥都這麼說了,那我們也就不客氣了,正好過會兒我們一道回去。」

    「對對對,幾位兄弟快快請坐下來。」夏勇說著,又轉頭對旁邊的母親說道,「娘,勞您給我們準備幾個小菜。」

    「哎,好!」

    老婦人轉身就去了廚房,夏勇又轉頭對那幾位士兵說道:「兄弟們等會,我進去屋裡拿罈好酒出來,那可是我前些時候從西域帶回來的美酒,趁著這個機會,兄弟們一定要嘗嘗!」

    卻有士兵拉住了他,說道:「夏大哥千萬別這麼客氣,軍中有規定,士兵不能隨便喝酒,還是等下次有機會的時候再說吧。」

    「哦對對,我那兄弟似乎也確實有這麼說過,倒是我糊塗了。那幾位兄弟趕緊坐,來這個……以茶代酒,我那兄弟在軍中如果有什麼不對的,還請幾位兄弟能多多幫襯著點。」

    「夏大哥這話可是太抬舉我們了,夏青兄弟現在可是王爺身邊的大紅人,就算是幫襯,那也是夏青兄弟幫襯我們吶!」

    這兩方的人談得相當愉快,氣氛似乎很融洽,夏勇的母親很快就端上了新炒的小菜,後來夏勇說母親身子骨不大好,就自己下去廚房裡端來了滿滿的一大盆湯,還有一疊麵餅。

    這樣的食物其實已經算是很豐盛了,誰都沒有覺得被怠慢,就著肉湯和幾盤小菜,大口咬著麵餅,倒真是賓主盡歡。

    然後突然,其中有個士兵「咚」的一聲一頭栽倒去了地上,旁邊幾人一愣,然而尚不待反應過來,就緊跟著也「咚咚」的摔倒在了地上。

    本是坐在旁邊聽著他們將她那小兒子聽得喜滋滋的老婦人被這突發的狀況嚇了一跳,卻見他的大兒子突然像只豹子似的猛跳了起來,跳到她面前拉著她說道:「娘,別慌,我們馬上離開這裡。這些人想要害我們呢,弟弟他現在根本就不在軍營裡!」

    說著,也不等母親詢問,他就從不知哪個屋裡拿出了一捆繩子,將那被迷暈了的幾個士兵結結實實的捆綁了起來,還不忘用布團塞緊他們的嘴。

    他終究還是做不出直接將這幾個人給殺人滅口的事情,只是將他們捆綁起來,限制了行動而已。

    也幸好,他常年跑商,也算是見過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一些類似蒙汗藥這樣的東西,家裡竟然就備著,不然還真是迷不到他們啊!

    捆綁好之後,他又竄進裡屋,將放在家裡的所有銀錢全部拿出來貼身藏好,又隨意的打了個包,將一件厚實的披風披在他娘身上之後,就扶著仍舊滿臉茫然之色的母親,悄然打開後門,然後迅速的離開了。

    「阿……阿大,這……這這到底是發生什……什麼事了呀?啊?你弟弟,你弟弟他怎麼了?」

    「娘,我們先離開這,我再慢慢跟你說。」

    「這……這……那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呀?」

    他也愣了下,是啊,要去哪裡呢?

    然後他一咬牙,說道:「總之,先離開這裡再說!」

    而在另一邊,自兩路分開後,楚玥璃就帶著二十幾人在荒漠上連續奔跑了幾天。

    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偶爾看到赤瀆騎兵的痕跡,但後來就漸漸的銷聲匿跡了,也不知是被先前遭遇到的轟炸給嚇壞了,還是被楚玥璃那詭異的路線給繞暈甩開了,或者是這兩者結合?

    就在今天,從天邊出現一絲朝陽開始動身,他們已在荒漠上奔走了整整兩個時辰,漸漸的,周圍出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景色,與他們這麼多天在荒漠中奔走所見過的任何景色都不同,但在其他的地方,卻又是司空見慣的正常。

    那就是……有人!

    映雪突然停下了馬,轉頭看著周圍那明顯有人類出沒痕跡的景色,微微挑高了眉梢。

    其他人也紛紛停下馬,轉頭看著她。

    「雪兒,怎麼了?」楚玥璃走到她的身邊,輕聲問道。

    映雪將目光收回,落到他的臉上,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再往前面,就會出現人家了。」

    他嘴角輕勾,含笑點了點頭。

    映雪於是繼續凝神,緩緩說道:「雖然具體的方向分不清楚,但大概的還是能分辨的。我們這些天似乎一直都在往北走。」

    他也繼續點頭,道:「對。」

    她在馬背上坐直了身子,極目遠眺,望向他們的最前方。

    「你想帶我們去哪裡?」

    這個方向,這個速度,行走了這麼些天……

    映雪心裡隱隱的已經有了某個不大好的猜想,但她仍想要再被他確認一下。

    七殿下無辜的眨眨眼,嘴角的笑意卻越發的燦爛奪目,順著她的視線也望向了前方的極遠處,輕飄飄開口說道:「赤瀆國都!」

    猛的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舒展,伸手指了一圈旁邊那些聽到他那個回答而忍不住變色的人們,轉頭看著他問道:「你覺得只是帶著這麼幾個人,跑去赤瀆國都是一件正常人會做的事嗎?」

    「那雪兒你覺得如何呢?」

    「我覺得……」她抬頭望天,溜溜的轉了幾圈眼珠子,然後緩緩彎起了眉眼嘴角,側頭甚是嬌媚的看著他說道,「如果安排妥當的話,這肯定會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他挑眉,輕笑,輕輕的握住了她的小手。

    是的,他保證,這一定會是件很好玩的事!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5:13 PM

     第八十六章 母后?

    赤瀆國都,並沒有想像中的守衛森嚴,氣氛緊張,就似乎前方正在與大宛帝國進行的戰爭跟這裡的人沒有任何關係,一如……大宛帝國的天守城。

    當然,這裡可沒有天守城那麼繁華,儘管也同樣的人流不息,但沒有簷牙高築,沒有燈紅酒綠,所有的人都似乎只是單純的在為他們的生活奔波,卻又有一種與天守城截然不相同的彪悍氣息。

    二十多人都作本地人打扮,就連那裸露在外的肌膚都染成了這裡大眾的那種微微帶著點棕色的健康粗獷色澤,分散著一進入到人群之中,便與那普通的赤瀆人也沒有多大的分別。

    而且,從大宛帝國到這裡來的人也是不少見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商人,風吹日曬的,也大都跟楚玥璃他們此刻的打扮差不多,這就更加的不引人注目了。

    更何況誰能想到堂堂大宛帝國的肅王殿下,竟會在雙方仍在前方交戰的現在這個時候,只帶了這麼幾個人就出現在赤瀆的國都?

    他們分散著進城,進城後也沒有馬上匯合,而是都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楚玥璃和映雪無疑的定然在一起的,白芍在的地方,楚玥軒定然是不可能沒有蹤影的,而作為隨從的孟巖自當跟隨在世子爺的身側。另外,風吟一個人一隊,而安邑和安宇也分別帶人隱沒進了人群之中。

    「雪兒,你穿這件衣服真美。」在一個專門出售成衣的商舖內,楚玥璃看著身旁正拿衣服比劃的親親娘子,滿眼星光。

    而幾乎是在同時,從另外一個角落也傳來一個聲音,「小芍,這件好這件好,我再沒見過比你適合這件衣服的人了,絕對是最美的!」

    於是七殿下轉頭,赫然發現那小子此刻抓在手上的那件衣服與他家雪兒正在比劃的那件一模一樣,頓時黑眸輕瞇,冷冷的「嗯」了一聲。

    這小子,莫非是在故意跟他過不去?

    而楚玥軒也顯然聽到了那一聲冷哼,當即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眼珠子斜斜的睨著,表現出一副對所見之人不屑倨傲的神態,這世子爺做起這個來,還真是遊刃有餘,要多倨傲就有多倨傲,要多欠扁就有多欠扁。

    他視線越過楚玥璃,在映雪的身上輕輕的溜了一圈,然後是一聲冷哼響徹整個商舖啊。

    衝突頓起好麼?

    吵起來了,鬧起來了,就快要打起來了!

    周圍的無聊人士好熱鬧人士八卦人士紛紛聚集,將那商舖圍得水洩不通,看著那兩個男人為了一件衣服而起的衝突,更有好事者叫嚷助威,盼望著趕緊動手打起來。

    而就在這些人群中,風吟如幽靈一般的輕飄飄遊蕩而過,沒有引起哪怕半個人的注意,再然後,安邑和安宇也分別帶著人經過,也同樣的沒有把正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看熱鬧上的民眾給吸引過去。

    不過他們在經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商舖內的情況,看到自家主子和晉王府的世子爺在那位了一件衣服鬧得不可開交,不由得紛紛抽搐起嘴角,擠眉弄眼著飄然而過。

    沒辦法,實在是這個商舖的位置太好了,簡直就是他們的必經之路啊,而他們既不想被人注意,也不想繞路,所以就……只要委屈兩對大貴人了。

    畢竟,他們雖不是太顯眼,但也並沒有不顯眼,他們本身就與赤瀆人長得不大一樣,匆忙之下再喬裝也裝不得那麼逼真。

    不過真沒想到主子他竟然對赤瀆的國都這麼瞭解,其中的地形那簡直就是順手拈來啊!

    然後很快,這裡一片噓聲四起,只因為這兩人鬧著鬧著,最終竟然也沒有打起來,這豈能不讓圍觀的眾人大感失望?他們可就是為了看人打架,才會這麼興沖沖的擠過來的。

    最倒楣的要數商家,兩位爺吵就吵吧,卻不但趕走了他店裡的客人,又吸引來一群無聊人士圍觀堵住了他的大門,到最後,他們竟都沒有買下那中意的衣裳,揮揮手就這麼轉身空手離開了!

    這這……這什麼人啊真是!虧得他們剛才還一副有錢大爺的模樣。

    老闆站在店門口,朝外揮了揮手,就好像在驅趕著什麼晦氣一般,然後轉身就走了回去。而楚玥璃他們離開之後,則迅速的與風吟他們首次匯合到一起。

    「主子,接下去我們該怎麼做?」蹲在無人的角落裡,安邑輕聲問道。

    楚玥璃卻站在屋頂上看遠處的赤瀆王宮,眼中再一次閃過那讓人心悸的幽芒,連帶著嘴角的那抹笑意也變得鬼氣森森,透著幾分殘虐和嗜血的味道。

    「你們先去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主子,您呢?」

    「本王要去那赤瀆王宮裡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映雪頭也不抬一下的說道,這表示她已經決定,任何人反對都沒有用。

    他側頭看她,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然後又低頭看先安邑他們,說道:「都趕了這麼久的路,先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等晚上天黑了之後,隨時等候本王的命令。」

    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拱手應道:「是!」

    隨之迅速的消失了,誰都沒有去管他們到底要如何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解決休息問題,而且還不能離他們主子太遠了。

    於是楚玥璃又轉頭看向風吟、白芍和楚玥軒,微微有點頭疼。

    其實楚玥軒最好解決,從某個方面來講,比安邑這些親衛還要更加的好解決,可問題卻是風吟和白芍這兩個人,壓根兒就沒想過要聽他的話來行事。

    他又抬頭望天,這處在荒漠邊緣的草原地帶的赤瀆的天,真是好藍好乾淨好廣闊無邊啊!

    低頭,卻見白芍在把玩著指甲,好像那上面突然長出了花兒,怎麼看怎麼漂亮;楚玥軒賤賤的湊在旁邊,滿眼裡都只有他的小芍姑娘;而風吟已默默的隱身到了陰影之中,一副「我其實並不站在這裡,你就當我不存在吧」的無慾無求的模樣。

    稍微有那麼一點崩潰的感覺,揉了揉眉心,對他們說道:「我不希望你們摻和進這件事裡來。」

    白芍突然嗤笑了一聲,抬頭看他說道:「現在才說這句話,你不覺得有點遲了嗎?我們其實一早就已經摻和進來了。」

    楚玥璃的眉宇間有絲鬱鬱,聽到白芍的話後卻竟然沒有再反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看風吟一眼,之後便在屋頂上躺了下來,枕著手臂,另外一隻手卻依然緊拉著映雪,喃喃說道:「那隨你們。」

    如此輕易,反而讓白芍有些意外,不由轉頭與風吟對視了眼,卻見該死的風吟竟然已閉上眼睛,靠牆假寐了起來。

    映雪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到了現在也依然沒有,只是低頭看身旁閉目休息的男子,微微蹙起了秀眉。

    是她的錯覺嗎?總覺得自到了這裡之後,他的情緒就有些異常,而且她可沒忘記他先前的時候是說帶她來見一個人的,那個人呢?為什麼到現在都還不見,甚至都沒再聽他提起?莫非那人竟是在赤瀆王宮裡面不成?

    他們到赤瀆國都的時候,就已經是下午,躺在屋頂曬了一下午的暖融融的太陽之後,很快就到了夜幕降臨。

    當天邊的最後一絲陽光消失的時候,楚玥璃終於睜開眼睛悠悠坐了起來,傾身靠在身旁映雪的肩膀上,雙手環繞,繞上了她的纖腰,緊緊一抱。

    「睡醒了?」

    她的聲音平淡無奇,表情也十分的平靜,任他將腦袋窩在她肩膀上輕輕的磨蹭。

    他磨蹭了會兒就抬頭看她,輕聲問道:「雪兒你不累嗎?」

    她搖頭,當真不累,況且在這麼凹凸不平又相當傾斜的屋頂上面,怎麼能睡得舒服?別是越睡越累。

    心疼的摸摸她最近越發顯得小了點的臉,又低頭親了親,才抱著她從屋頂跳了下去。

    剛一落地,就聽到「唰」的一聲,然後白芍和楚玥軒一下出現在了他們身側,而風吟更是連聲都沒有半點的,如同幽靈般的在另一側飄忽。

    「先去吃點東西,等天再黑些。」楚玥璃輕聲說道。

    幾人點頭,然後迅速消失在原地。

    越兩刻鐘後,在附近的一家酒樓的某間包廂內,楚玥璃拉著映雪站了起來,而在他們的腳邊,風吟、白芍和楚玥軒皆都伏在桌上睡死了過去,就連楚玥軒的那個叫孟巖的隨從,也軟軟的倒在了旁邊。

    「我們走。」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她又淡淡的瞥了地上的四個人一眼,就點頭和他一起直接從窗戶跳了出去,出去後甚至還隨手將窗戶又給關好了。

    這裡已經離赤瀆王宮很近,周圍巡邏的守衛也隨著他們的越發靠近而更多了起來,小心的一一避讓過所有視線,兩人很快就來到了王宮的一個邊角地帶。

    「從這裡進去!」楚玥璃輕聲說道,「這裡是王宮守衛的一個死角,從這裡進去的話,一般不會被瞭望塔內的守衛看到。」

    當然,這個方位也不是一般人能發現得了的。

    很顯然,楚玥璃對赤瀆很熟悉,無論是赤瀆的都城,還是王宮。

    這讓映雪不由越發的好奇了,當即輕身飛躍,上了那高聳的宮牆,並迅速翻身跳進了這宮牆裡面,楚玥璃緊隨著她也翻身進來了。

    接下去的路程依然是他帶著她,彎彎繞繞,七拐八彎,有時候明明就是要走到前面十步遠,他都會帶著她繞幾倍甚至是幾十倍的路。

    夜色黑暗,看不真切周圍的精緻,但隱約中還是能看到這赤瀆的王宮十分的寬闊,以至於感覺都有點空曠了。精緻不足,但卻異常的粗獷,行走在其中,給人以遼闊無邊,張牙舞爪的感覺。

    也不知究竟避過了多少守衛,繞過了多少建築,前方出現了又一座宮殿,比剛才沿路來所看到的所有宮殿,都要更加的奢貴華美,而楚玥璃在看到這座宮殿的時候,突然就停下了腳步。

    隱隱的,有清脆的歡笑聲從那裡面傳出,伴隨著另外的嬌軟聲,似乎那裡面正在進行著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

    在聽到這些笑聲的時候,映雪感覺到楚玥璃握著她的手,突然收緊。她轉頭看去,在黑暗中,只見他一雙寒眸,閃爍著點點森冷的幽光。

    見到他這般,映雪不由得心中一緊,突然有著強烈的預感,她一直都好奇但又不敢問的那個問題的答案,就在眼前。

    然而此時此刻,她突然膽怯,突然的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她能感覺到他握著她的手是如何用力,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波動,心情是何等樣的不平靜。那歡笑聲還在不停的往耳朵裡面傳遞,然後握著她的大手突然放鬆了些,似乎手的主人已經平靜了下來,然後牽著她就大步的朝那裡走去。

    走得近了,從前面宮殿裡傳出的聲音就更加清晰,那似乎是一個孩子清脆的歡笑聲,還有女子逗哄的輕聲細語。

    孩子?女子?

    當這兩個詞彙在腦海裡竄起的時候,映雪突然湧起了某種極其荒誕的感覺,連忙搖搖頭將這種感覺壓下,只是安靜的跟著他繼續往前。

    又避過兩撥守衛,楚玥璃突然伸手攬上她的腰,抱著她兩個人都一起虛幻了,如同幽靈又像是輕風般,一掠,便已進入到了那宮殿之內。

    殿內有侍女,乍然看到兩個橫空出現的陌生人,都不由得愣了下,然後下意識的張嘴就要叫喊,然而嘴張開了,卻再做不出其他的任何動作,再下一秒,一個個的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應該是聽到了外面的響動,從裡面有個女子的聲音響起:「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聲音,與剛才聽到的,一模一樣。

    而如此清晰又如此近的聽到這個聲音,楚玥璃渾身的氣息又止不住的波動了一下。

    映雪伸出另一隻手,搭上了他的手背,雙手緊握著他。

    他一愣,轉過頭來看著她,而到此時映雪才發現,他的眼睛竟不知何時已佈滿了紅絲,有太多的森冷桀氣在其中瘋狂湧動,顯得那麼的猙獰,而在這猙獰之下,她卻更多的看到了哀傷絕望。

    這個眼神……

    映雪猛然間心神巨震,也不管此時此刻此地是否合適,一下子就貼近了他的身邊,張開手臂便將他用力抱緊,頭卻仰起,緊緊盯著他。

    「璃。」

    她緊緊的抱著他,盯著他,只覺得他此刻的這個眼神讓她心疼到了極點,也讓她忍不住想起了許多年前,她第一次在那懸崖邊上看到他的時候,他那死寂空洞而又夾雜著絕望恨意的眼神,還有後來很長時間內,他看人時的那個空茫沒有絲毫生氣的眼神。

    怎麼了?這究竟是怎麼了呀?

    那個女人是誰?那個該死的女人到底是誰?

    一點晶瑩忽然從眼裡滑落,落在了他伸出的手心裡。他忽然顫了下,手心裡的溫潤濕意讓他有些發呆發懵,怔怔的看著,然後眼中的桀氣似乎稍微的減少了那麼一點。

    他又抬頭看此刻將他緊緊擁抱的人兒,那緊蹙的秀眉,那水亮的眸子,那似乎能讓他沉溺到死的眼神,終於讓他不由得眼神微動了一下,然後伸手,用力的將她抱進懷裡。

    「別擔心,我沒事。」

    他輕聲說著,聲音低沉而暗啞,似乎正在努力的壓制著在心底叫囂,瘋狂衝突的猛獸,映雪的淚水,忍不住「嘩」的一下就狂湧了出來。

    不要這樣,她不要看到這樣的楚玥璃,這樣的流玥!

    她家流玥就應該是雲淡風輕的,風采迤邐的,甚至是狡詐似狐、邪佞妖孽的,而絕不是如此刻這樣,滿目猙獰,鬼氣森森。

    她心疼,心疼極了!

    而本在宮殿更裡面的那個女子,沒有聽到有人回答,不禁從裡面走了出來。

    只見輕幔飄動,一個身穿赤瀆華美服飾的女子蓮步輕移,從裡面裊裊婷婷的走了出來,而她的手上,還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這是一個極其美艷雍容的女子,如果不去看她那雙已染了滄桑的眼睛,只看那姣好光潔的面容,那婀娜聘婷的身段,只怕誰都會以為這只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家。

    而她手上的那個小男孩,一身王族的富貴裝扮,大眼睛娃娃臉,看上去分外的可愛,不過他唇色櫻白,身子瘦弱,似乎有些不健康。

    聽到身後的響動,映雪轉頭看了過去,楚玥璃也已抬起頭,卻是死死的盯著她。

    她略微驚了下,下意識將手中的孩子拉到了身後,然後才視線掃過倒在地上的侍女們,又從映雪的身上掃過,最後落到了楚玥璃的身上。

    剛看到的時候,她似有些茫然,然後漸漸的臉色也變了,最後更是微張著嘴瞪大了眼睛,緊緊盯著楚玥璃,帶著幾分遲疑幾分驚詫幾分慌措的喊道:「璃……璃兒?」

    映雪頓時眉心一蹙,冷冷的看著這個女人。

    而楚玥璃,突然間收斂起了渾身的氣息,不管是雲淡風輕的,還是猙獰陰桀的,所有的氣息都一瞬間被他收斂了起來,冷冷的看著她。

    然後他牽著映雪的手,往前走了兩步,輕聲說道:「來,雪兒,見過母后!」

    映雪只覺得心臟剎那緊縮,瞳孔卻無意識的猛然放大,呆呆的看著那個在聽到楚玥璃的話後就突然刷白了臉,身子也搖晃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跌倒的女人,一下子握緊了他的手,直握得自己的手指也隱隱作痛,卻仍渾然不覺。

    母后?母后?!

    楚玥璃攬了她的腰,扶著她又踏前了一步,冷冷的看著那個忍不住後退了兩步的女人,此刻的他,猶如地獄修羅,渾身都冰冷得沒有一絲一毫的人氣。

    他低頭,掃過了被護在身後的那個小男孩,輕輕勾起了嘴角,卻笑得沒有半點溫度,說道:「這就是母后與赤瀆王的兒子嗎?算起來,似乎也算是本王的弟弟呢。」

    女人的臉色愈加的蒼白了,將身後似乎被嚇呆了的兒子護得更緊,看著楚玥璃說道:「璃兒,我知道你怨我,你若是有什麼不滿儘管衝著我來便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有半點怨尤,但他還只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知道,你別為難他。」

    他面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可映雪卻能感覺到他攬在她腰上的手臂正在一陣陣收緊。

    「這麼多年不見,本王可是一眼就認出了母后來,反倒是母后,竟看了這麼久才遲疑不定的認出我來,你說,這奇不奇怪?」

    他繼續說著,又上前了一步。

    她則又後退了一步,說道:「當年璃兒還小,這麼多年過去,你都長這麼大了。」

    「是啊,當時還小,像他這麼小。」

    他又將目光落到了她身後的那個小孩身上,而這話,也讓她臉色越發的蒼白,幾乎接近了透明。

    「他應該有九歲快十歲了,怎麼看上去竟好像七八歲的樣子呢?本王的……弟弟?」

    他前進,她後退,一直到終於退無可退了,她都從始至終死死的護著身後的那個孩子,生怕楚玥璃衝動之下做出傷害他的事,卻不知她的這個動作落在楚玥璃眼裡,是怎樣的刺眼。

    映雪終於是有點反應過來了,伸手覆上他攬在她腰側的手,抓緊,用力抓緊。

    她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這個狀況,可這似乎並不是很重要,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的大宛帝國的皇后娘娘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大宛皇后為何竟會與赤瀆王生有孩子?這些全部都不重要!

    此刻的映雪只知道,眼前的這個女人傷害了她的流玥,狠狠,狠狠的傷害了!

    剛才聽到的歡聲笑語,此刻這個女人的言行舉止,無不是淩遲在他心口上的一把刀,那麼疼,那麼的鮮血淋漓。

    楚玥璃翻手將她的柔荑緊握進了手心裡,然後緩緩的將她拉到身前,雙手捧著她的肩膀輕聲說道:「雪兒乖,還不快見過母后?」

    映雪緩緩瞇起了眼睛,強忍下胸口的疼痛,和幾乎就要忍不住噴薄而出的殺意,踏上前半步,微屈身行禮道:「兒媳蒼映雪,見過母后。」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2 05:52 PM

     第八十七章 大宛皇后

    三十年前,季氏有女名芊筱,年方二八,風姿卓越、絕世無雙,當時還是太子的當今大宛皇帝一見傾心,跪請先皇下旨賜婚,極盡寵愛。

    然而季芊筱婚後多年未能有孕,朝中大臣已頗有微詞,唯有太子夫君依然真心相待,所幸她溫良賢德,與太子妃妾相處融洽,從不為難,更甚至將母妃難產而死的長子抱到身邊親身餵養,視如己出。

    幾年後,太子登基,她為後,統禦後宮同時也寵冠後宮,但她依然從不獨佔皇上,時刻不忘提醒皇上憐惜後宮中的其他姐妹,雨露均沾。

    一直到二十年前楚玥璃出世,她的寵冠後宮上升到了巔峰,整整八年,皇上沒有寵幸後宮中的其他任何妃子,而楚玥璃更是一出生就被皇上力排眾議,封為太子。

    這樣的獨寵一直維持到十二年前,皇上突然連續寵幸十幾名後宮的妃子美人,再兩年後,皇后薨!

    可是那個十年前就應該已經薨逝的皇后娘娘,此刻卻活生生的站在那裡,身後,還有一個輪廓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十來歲小男孩兒。

    當然,前面的那所有關於這位季皇后的傳說都只是傳說而已,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當事人才能知道。畢竟每一天都能發生太多的事情,更何況是以年,甚至是十年為單位的敘事?其中的恩怨情仇,其中的跌宕起伏,若要完完整整,清清楚楚的說個明白,恐怕連女主角都得好長一段時間從咱家小雪兒變成季皇后。

    儘管以映雪的眼光來看,她與那麼多女人一起共用她的丈夫,實在稱不上是件幸福的事,但若只是以這個時代的眼光來看,她無疑是極幸運並且榮寵無限,是極幸福的。

    更何況,當年皇上身為太子,她這個太子妃多年沒有身孕卻依然真心不改已是難得,之後有了楚玥璃之後,更是冷落了後宮無數美人整整八年,也足可見皇上對她的一片真心,未必就沒有想過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而八年後那突然的大肆寵幸……

    映雪直覺的以為,那定是發生了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十二年前啊,那不正是外公也被牽扯進什麼謀反之事的那一年嗎?雲映雪的母親也是那年病逝的,雲相也是那年廢了正妻,扶本是側室的石郡王府大小姐上位。

    十二年前,似乎發生過許多事情。

    然而不管具體的情況到底如何,至少對此刻的映雪來說,眼前的這個女人是讓她十分不喜歡的。

    她盈盈上前,又盈盈下拜,那一句「見過母后」也是同樣的盈盈出口,所有的動作言語皆都是溫和優雅,似乎是在真心的做著這件事,又似乎顯得那麼漫不經心,不溫不火。

    季芊筱看著她,本該是一派和樂的景象,以她多年的身居高位練就出的銅皮鐵骨,對著這個名副其實的兒媳婦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也不應該是什麼為難的事情,但此刻面對著映雪,她卻莫名的感覺到一陣壓力。

    這壓力來自眼前低眉順眼,正在對著她看似恭順的行禮的兒媳婦身上。

    明明能看到她嘴角含笑,明明看著她躬身行禮,然而從眼前這個身體裡傳遞出來的氣息,卻無比凜然,一點點的如芒刺,看似並不十分鋒利,但卻讓人不敢直面相對。

    而此刻就站在映雪身後的,正在冷眼看著她的楚玥璃,更是讓季芊筱恍若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讓她不知是受了這禮好,還是不受的好。

    一直被她護在身後的那個孩子,突然伸手輕扯了扯她的衣角,輕聲問道:「母親,他們是什麼人?」

    他話一出口,季芊筱就臉色越白,因為楚玥璃因為他的這句話,而再次將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她下意識的想要將他塞回到身後,卻突然橫刺裡伸過來一隻手,一下子就將人給從她的背後拉了出來。

    猛然一驚,當即反手就朝著那個已經將她的孩子扯出去一半的身影拍了過去,攻擊到中途才看到那個人竟是蒼映雪,那冰冷的目光,比之楚玥璃竟也不遑多讓。

    她一呆,手上的動作便不由得一緩,然而映雪可沒有半點緩慢,伸手架開了她的攻擊,那抓著那個小孩的手則越發用力,用力的將他從季芊筱的身後拉扯了出來,不管他的驚呼尖叫,隨手就朝身後扔了出去。

    身後,楚玥璃伸手將他給拉了回來,但只是拉到他的面前而已。

    「不要!」

    季芊筱大驚失色,就要衝過去,但擋在她面前的映雪卻紋絲不動,更甚至出手將她越發逼到了角落裡。

    「雖然我現在很不明白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母、後,你當著多年前被你拋棄的孩子的面,卻對另外一個孩子表現出這麼大的在意,你有沒有覺得你很過分呢?」

    映雪的聲音輕輕軟軟的,並沒什麼凜然相對的感覺,如果她的眼神能再稍微平和一些,不要夾雜著那許多森冷的話。

    而季芊筱聽著她的話,不由一呆,透過映雪的肩膀看向了她身後,楚玥璃正拉著那個赤瀆某王子,在仔細的打量。

    小傢夥在掙紮,只是任他再掙紮,楚玥璃抓著他的手也紋絲不動,如此場景,直看得季芊筱揪心不已,慌忙說道:「璃兒,不要!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要有什麼怨恨不滿的,只管衝著我來,你別傷害他,他還那麼小,什麼都不知道。他自小就身子骨不好,你先放開他好不好?」

    她話沒說完,眼前就突然一花,望向楚玥璃的視線被擋住了。不由一怔,看著擋在她面前冷凝著她的蒼映雪,她呆了呆,然後雙手捂臉,竟是軟軟的哭倒在了地上。

    「對不起,對不起,雖然我知道現在說再多的對不起恐怕也已經沒有用。當年我拋下你一個人是我不對是我不好是我對不起你,璃兒,對不起,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璃兒,你怨我恨我都好,你要怎麼懲罰我都沒有半句怨言,真的,璃兒,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好?」

    楚玥璃忽然震了震,終於將視線從那孩子身上移開,而他手中的孩子轉頭見到母親這個模樣,也是掙紮得越發厲害了,並口中叫囂著:「放開我!你這個混賬東西!我一定要告訴父王,讓他殺了你,還有那個該死的女人!」

    他因為激動,而使得原本蒼白的臉色都染上了霞色,而他的這一叫囂,頓時又將楚玥璃的目光給吸引了回去。

    而季芊筱突然猛撲了過去,正好抓住了她孩子亂揮的一隻手,哭著用力搖頭說道:「文兒,不得無禮,怎麼能對哥哥這麼說話?」

    轉身,又扯住了楚玥璃的衣角,說道:「璃兒,有什麼話好好說,你先放開文兒好不好?他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的!」

    楚玥璃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在那叫文兒的小孩身上點了下,然後一甩手便將他給扔到了旁邊。

    季芊筱滿眼心疼的跟著轉了半圈,但終於還是沒有跟著撲過去,而是繼續坐在那地上,看著楚玥璃哭得傷心。

    楚玥璃眼神似微動了下,隨之臉色也終於一點點的緩和了下來,在她面前蹲下,看著她輕聲說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那呼延絡舸到底有什麼好的,竟讓你不惜大宛帝國皇后的身份地位,不惜拋夫棄子也要跟他在一起。甚至你現在在這赤瀆的王宮裡面,還只是個尋常妃子,而當年,父皇曾願意為了你遣散後宮,之後,即便他明知道你離開皇宮,來到了赤瀆,也並沒有怨恨你,甚至為了不讓你背負上更多的罪名,而讓你就這麼輕易的死了。我想了很久很久,一直想到現在也沒有能夠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你能給我一個答案嗎?」

    季芊筱怔怔的抬頭看著他,眼裡滿是歉疚,拉著他的手說道:「對不起,璃兒。」

    「就在剛才,我已經聽過你說過很多次對不起了,不想再聽,你只要告訴我,我想知道的。」

    她卻仍然搖頭,淚水便止不住的落了下來,捧著他的手說道:「璃兒,我的孩子。我知道我不是一個盡責的母親,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次見到他開始,我就忍不住的整顆心也跟著他轉了起來。璃兒,你現在也是有王妃的人,我看得出來,你一定很愛她,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思嗎?」

    楚玥璃的神情,再一次的冷了下去,冰封了起來。

    冷冷的看著她,吐出的話字字如堅冰,「你竟然拿我跟你比!」

    「璃兒……」

    楚玥璃猛的將手抽了回來,站起來冷冷的俯視著她,聲音比表情更冷:「你身為大宛的皇后娘娘,深受父皇的寵愛和信任,為你擋下了多少磨難,抗下了多少壓力?而你卻為了一個不過有一面之緣的男人,而不顧與父皇之間近二十年的夫妻情分,罔顧他對你的所有寵愛和信任,更罔顧你的身份地位,你季氏全族的身家性命,投敵、叛國,才會造成了十二年前的那場變故。你竟然拿我跟你比?」

    「不,我不是……」

    「閉嘴!」一瞬間,楚玥璃身上散發的氣息鋒利如劍,冷冷的直射向她,又說道,「即便如此,事後父皇都為你將所有的責難全部都阻擋了下來,就是因為不想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我至今仍記得當年父皇在短短的數日內就消瘦了許多,連龍袍朝服都需重新縫製,甚至時常的在朝鳳宮外久久徘徊,卻又不敢進入。因為你,你做了什麼?你竟然對父皇說你願意為那呼延絡舸做任何事,無怨無悔?」

    背在身後的手死死的捏緊,指甲深深刺入到了手心裡,鮮血淋漓他卻渾然不覺,只冷冷看著她,喃喃說道:「我當時還小,分不清楚這些事到底有多嚴重,可我始終牢牢的記在心裡。現在我已經明白了,卻又不明白,你身為皇后,身為深得父皇信任的妻子,身為季氏族人,身為大宛的子民,你憑什麼能那麼義正言辭的說出為了呼延絡舸而不惜投敵叛國這樣的話來?而更可笑的是,你竟然還拿我跟你比,你竟敢來跟我相比?」

    季芊筱隨著這些話而止不住的渾身顫抖著,伸手用力抓著胸口的衣襟,哭泣著說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根本就不愛你父皇,當年也是因為聖命難違才會嫁給他的,後來他雖對我很好,我也曾一度以為我愛上他了。可不是,根本就不是,到我遇到呼延絡舸之後我才明白,那只是因為我感動,我感激他,可我依然不愛他!」

    「就因為不愛,所以你就可以將父皇十八年來對你的好全部無視,並且毫無愧疚的就把他給出賣了?」

    「我沒有……」

    「你都已經通敵叛國了,竟然還敢說沒有?」緩緩的,楚玥璃從腰帶上抽出了他的軟劍,反射著森冷鋒芒的輕的抵壓在了她脖子上,說道,「十二年前,因為你,讓呼延絡舸有機會與九皇叔勾結,意圖害父皇。而十二年後的現在,也因為你,讓呼延絡舸再次與我大宛的王爺勾結,意圖害我。你說,你該不該死?」

    緊貼在脖子上的森冷讓季芊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抬頭卻滿臉茫然的看著他,問道:「璃兒,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發生什麼事了嗎?」

    軟劍往前輕輕一送,頓時刺破了她脖子上嬌嫩的肌膚,惹得她忍不住一顫,但楚玥璃卻視若無睹,眼中的寒冰更是又增了一層,冷聲說道:「楚玥辰與赤瀆勾結,將我的行蹤出賣給了赤瀆,想要殺我,難道你竟然會不知道這件事?」

    她悚然一驚,忙伸手扯著他的衣角,緊張的問道:「怎麼會?璃兒你有沒有受傷?要不要緊?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這件事!」

    楚玥璃瞇了瞇眼,再次舉劍將她推得離他遠了些,無視她的所有緊張焦急,突然橫空而來的說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能救你和呼延絡舸的兒子?」

    一瞬間,真的只是一瞬間而已,季芊筱的臉色猛的就頓住了。

    「璃……璃兒……」

    無人看到,楚玥璃因為她的反應,握著劍柄的手忍不住的顫了顫,隨後緩緩瞇起眼睛,看著她說道:「你不是一直都在意圖來見我,好讓我答應救你的兒子嗎?聽說,我這半個兄長,還是這世上唯一能救你兒子的人了,用我的血。」

    本一直都只是安靜的站在旁邊聽著看著的映雪聽到這話,忽然猛的抬起了頭,緊緊的盯上了他,然後微瞇起眼,側頭看向了那被點了穴到扔在旁邊,臉上的表情猙獰扭曲,但卻連動動手指都做不到,也說不出半句話來的赤瀆小王子。

    用血?

    他若敢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救人的話,她首先就扒了他的皮!

    而聽到那話的季芊筱卻猛然間眼睛大亮,也不管還架在脖子上的利劍是否會傷到自己,再次朝楚玥璃靠近,用力抓住了他的衣擺,仰頭看著他說道:「璃兒,璃兒你願意救你弟弟嗎?」

    「我不願意!」

    「璃兒?」

    「你可知道,要救你的兒子需要多少血?」

    「我……我……」

    「你又知不知道,任何一個人,若失去了那麼多血,都會死的。」

    「璃……璃兒……」

    「還是你覺得,只要能救他就行,我死還是活都沒有什麼關係?」

    「不不……我沒這樣想璃兒,你的也是我的兒子,雖然當初……」

    「夠了!」楚玥璃突然冷喝一聲打斷了她的話,狠狠瞇起眼睛才掩起了眼中忍不住流露出的傷神,嘴角緊抿,冷聲說道,「兒子?你怎麼可能還會有我這個兒子?十年前我從京城追出來,有多少次差點死在荒漠裡,只為了想要能見你一面,然而最後當我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你是怎麼說的?你說自你踏出天守城的那一刻開始,就再沒有我這個兒子!你放棄了大宛帝國的皇后尊位,拋棄了寵愛你二十年的丈夫,拋棄了年僅十歲的兒子,只為了來這個該死的地方當呼延絡舸眾多女人中的其中一人!你當時撫著你已懷胎四個月的肚子告訴我,那肚子裡面的,才是你的孩子,而我,什麼都不是!」

    他的眼睛突然又充滿了紅線,將他的冰封割裂出一道道的縫隙,這一剎那,渾身的氣息暴虐而陰桀,似要毀天滅地,仍尚且不夠。

    「嗤」的一劍刺進了她的肩膀上,讓她不禁痛哼一聲,鮮血迸濺,楚玥璃恍若未聞,繼續說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時呼延絡舸是如何的將我羞辱?我又是如何才活著爬出這個地方?如果不是父皇派出的人及時找到我,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在荒漠中了!你又知不知道當我終於回到京城,遠遠看到天守城城門的時候,甚至連踏入進去的勇氣都沒有?我騙過侍衛逃了出去,之後若又不是遇到雪兒,我也早就已經死了。」

    「兒子?你的那個兒子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而你現在為了讓我救你和呼延絡舸生的雜種,竟敢說我是你的兒子!」

    又是「嗤」的一聲,劍尖直接穿透了她的肩膀從背後露出了一截。

    季芊筱又是痛哼一聲,身子也不禁搖晃了幾下,但卻依然緊緊抓著楚玥璃的衣擺,滿臉都是淚水,用力的搖頭說著:「對不起,對不起璃兒,我不知道會這樣,我不知道你竟然受了這麼多苦,我……唔!」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你真當以為我還是十年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你會不知道呼延絡舸對我的羞辱?會不知道我放棄了太子之位跑到西北那苦寒之地就只是為了找赤瀆的麻煩?你會不知道赤瀆十年不犯我大宛邊境,此刻的突然進攻是因為與楚玥辰有勾結,而犯邊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為了我?不,應該是為了抓我來救你兒子的命!」

    「璃兒……」

    「季妃娘娘請自重,本王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楚玥璃突然抽回了軟劍,那被帶出的鮮血沾染了身下華美的地毯,他隨意的瞥了一眼,又看向捂著肩膀一臉痛苦之色的季芊筱,說道,「如果你能拿到楚玥辰與赤瀆勾結的證據,並交給我的話,我便答應救你的兒子。」

    「我拒絕!」

    正在季芊筱眼睛微亮,又夾雜著幾分不知真假的傷心難過,想要不知是答應下來還是再討價還價一下的話出口之前,另外一個清靈的聲音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橫插了進來。

    楚玥璃一怔,下一秒映雪就站到了他的身邊,冷聲說道:「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所有物,沒有我的允許,你沒資格做出傷害我所有物的事情,即便那是你自己本身也不行。」

    「雪兒。」

    他呆呆的看著就在眼前的這個人兒,明明她剛才一直就站在旁邊,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見到依然有一種突然便開闊了的感覺,眼中的紅絲,那充斥在裡面瘋狂湧動的暴虐陰桀,也再一次的在她面前,輕輕的消散了。

    映雪伸手,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卻握了滿手的滑膩,頓時眸色一沉,冷冷的看向季芊筱,說道:「看來似乎也沒有必要再喊你母后了,剛才那一行禮,就當是在對著排位給婆婆請安。我不管你是誰,但敢打我東西的注意,那就誰都不行!你兒子的死活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我的人犧牲了來相救?」

    她又轉頭,狠狠盯著楚玥璃說道:「要證據不會自己去找嗎?你是沒這個能力還是沒那個本事?若真找不到,難道還不會製造一個嗎?」

    「雪兒……」

    「我知道了,你什麼都不用再解釋。」她又靠近了他一些,輕聲說道,「你猜到了此次赤瀆犯境,楚玥辰與他們的勾結暗算,以及在荒漠中的追殺都與她和這個赤瀆小王子有關,就忍不住心中悲憤跑來興師問罪了。你不用解釋,我都看明白聽明白了。」

    握著她的手用力握緊,頓時有更多的粘稠液體從他手心的傷口中滲透了出來,從兩人的指縫間溢出。

    他是那麼冷靜的一個人,若不是猜到了想要暗算他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他又怎麼會衝動的跑到這裡來?他那麼看重那些下屬,若不是受刺激過度,也斷然不會貿然帶著他們來這個危險的地方,要來,他也會一個人來。

    看他對這裡的一切都那麼熟悉,肯定不止第一次來了。

    表現得再冰冷,曾經受過的傷再嚴重,這終歸還是他的親生母親,不是如映雪對雲相的那種本身就毫無感情,而是在那最純真的年紀裡,真真正正的孺慕敬重了十年的母親,就算被拋棄被傷害,就算將她恨之入骨,又怎麼可能真的一點都不在意?

    不在意,他就不會怨恨不會心痛了,也不會衝動的跑到這裡來了。

    所以即便是出手傷她,他也下意識的挑了肩膀這麼個只會流血卻絕不可能會有性命之憂的位置。

    而同時,她也終於知道了一直以來都想要知道的那件事。

    映雪的眸色沉沉的,黑白異常的分明,分明到了晶瑩剔透都不足以形容的程度,在旁邊搖曳的燈光照過來,卻在她眼中折射出了一片冷光。

    又朝楚玥璃靠近了些,側過身另一隻手環上了他的腰,用力的抱緊,輕聲說道:「傻瓜,我早就說過,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並不是一定要知道的。」

    他的手顫了顫,小心的伸出摸上了她的腦袋。

    她睫毛輕扇,又說道:「況且,你跑到這裡來有什麼用?除了再次想起那些不好的記憶,再被狠狠的傷害一次,絕望一次,有什麼意思呢?你難道還能真殺了她不成?不說你是否下得了手,就算你當真下得了手,我又怎麼能忍心讓你背負上弒母的罪名?」

    他放在她腦袋上的手用力了些,唇角緊抿,神色冷酷。

    「所以,我們還是回去吧,璃。」

    他埋首,在她的頭頂,終於輕輕的「嗯」了一聲。

    而這個時候,突然從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腳步聲,透過門窗看到有火光跳躍,那是有人舉著火把奔走,並迅速的將這裡給包圍了起來。

    楚玥璃猛然抬頭看向了季芊筱,卻見她突然朝被點了穴動彈不得的呼延博文撲了過去將他死死的抱在懷裡,迅速後退,也不知她到底何時怎麼通知的外面的人。

    一直退到了角落,也與他們的距離足夠遠了,她才站定腳步,看向楚玥璃的眼神,卻是三分歉疚三分懇求還有四分的淒苦。

    「璃兒,求你救救文兒吧,我保證不會傷到性命的,只要分開一次次取就可以了,璃兒,求你。」

    楚玥璃的眼睛,一下子全紅了!

    映雪死死的抱著他,拚命咬著嘴唇才沒有讓突然就湧上了眼眶的淚水掉落下來,在他耳邊咬牙說道:「璃,我們殺出去!」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09 PM

     第八十八章 殺出去

    楚玥璃渾身都在顫抖,若不是映雪死死抱著他,他幾乎就要忍不住衝上去一劍殺了眼前這位所謂的親生母親,還有她懷裡的那個小、雜、種!

    「為什麼?」

    接觸到那血紅的眼睛,季芊筱不禁一陣陣發怵,下意識的更抱緊了呼延博文,看向楚玥璃的眼神也從三分歉疚增加到了四分,「璃兒,你救救文兒吧,他還這麼小,怎麼忍心看著他受此折磨,甚至是……」

    邊說著,她已手下落下淚水,越發用力的抱著懷裡那個明明已經快十歲,但看上去卻只有六七歲的孩子。

    「璃兒,我保證不會傷害你的,只要分開多次,便不會有危險。就當是我求你,救救文兒好嗎?他是你親弟弟啊。」

    楚玥璃顫抖得越發厲害了,渾身的氣息狂湧,瘋狂的衝突,手放在映雪的背上卻是緊緊的握起了拳,本就鮮血淋漓的手心越發的猙獰了。

    她怎麼忍心?她怎麼竟還能夠沒有絲毫負擔的說出這樣的話來?

    「親弟弟?」他死死盯著她,拚命忍著渾身的顫抖才終於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本王是親弟弟,怎麼可能會是赤瀆的王子?」

    外面的嘈雜聲漸響,似乎又有什麼重要的人物出現了,映雪用力抱著他,就地轉了個身不再讓他與季芊筱相對。

    透過他的肩膀,冷冽的視線直直的就刺了過去,「還真是人不要皮就天下無敵了,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可否有因為說出了這麼厚顏無恥的話而有半點不安?你手裡抱著的那個是你寶貝兒子,那在我懷裡的這個就只是你路邊撿來的嗎?哦我忘了,你不過是為了想要我家夫君救你的兒子,才會承認這也是你的兒子,不然他早就已經不存在你的腦海裡了,也難怪你能那麼厚顏無恥,那麼無所顧忌毫無負擔的做出拋夫棄子的事情!」

    季芊筱頓時臉色一白,就要開口不知道說什麼,但映雪根本就不想聽,直接打斷冷聲說道:「別以為楚玥璃對你下不了殺手,還當你是他母親,你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傷害他,對他提出這樣過分的要求。我告訴你,他下不了手,我下得了手!我不願讓他背負上弒母的罪名,但卻不在乎我自己背上一個誅殺婆婆的罪過!還有你最好記住並記牢了,楚玥璃是大宛帝國的皇子,他的母親自當是在十年前就已經死了的大宛帝國的皇后娘娘,與你沒有半文錢的關係,你最好別再說出更過分的話,不然我現在就先殺了你!」

    抱著她的手臂突然收緊,始終安靜的,沉默著任她對他的母親惡言相向的楚玥璃,終於有了點其他的反應。

    他的懷抱越來越緊,似要將她嵌入到自己的身體裡面,而那渾身的顫抖,也一點點的平靜了下來,埋首在她的髮絲裡,輕聲說道:「雪兒,我們走。」

    瞬間將視線從季芊筱的身上收回,擁抱著他用力點了下頭,「嗯!」

    而幾乎就在同時,宮殿的大門被轟然推了開來,然後一個身披華麗裘皮的高壯男子在侍衛的擁護下大步走了進來。

    「肅王殿下,既然你都已經來了,接別這麼急著走吧,本王還有點小事,希望能得肅王殿下的幫忙呢。」

    楚玥璃的手臂猛然收緊,然後緩緩的放鬆,讓映雪能在他懷裡側轉個身,轉身看向外面的情況。

    外面一片燈火通明,夾雜在其中的,是人影憧憧、刀劍森森,而這被擁護著率先進來的,赫然是赤瀆王,呼延絡舸。

    只見他腳踏金色馬靴,身披華貴裘皮,裘皮下面是怎樣的穿著倒是看不清楚,但從那不經意間流落出來的一片衣角,只覺得光滑柔韌,色彩鮮明。再往上看,一臉的絡腮鬍子,鬍子下麵,是一張菱角分明的臉,一雙明亮中帶著些陰桀的眼睛。

    不可否認,這確實是一個長得很有味道的男人,但無論是那通身的氣派,還是只論長相容貌,他似乎都比不上大宛帝國的至尊皇帝啊。

    映雪看著他挑了下眉,又忍不住轉頭看了眼身後的季芊筱。

    她就是對這樣一個男人一見鍾情,並毫不猶豫的投敵叛國,拋夫棄子了?怎麼想都覺得父皇好憋屈呢,無論是哪個方面,這個男人都無法與父皇相提並論好麼?這麼看過去,唯一父皇比他不上的一點,恐怕就是他的粗獷了。

    呃,莫非她就喜歡這樣的調調?

    且不論映雪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不著調的事情,楚玥璃卻已經與呼延絡舸對上了。

    楚玥璃此刻剛受過刺激,雖在讓映雪的氣息下暫時平靜了下來,可心裡卻依然有著一隻狂猛凶獸在瘋狂的咆哮衝突著,通紅的眼睛已消退,但依然泛著隱約的血光,只是這麼盯著人看,便自有一股子的殘虐暴桀。

    他顯然沒什麼耐心和心情跟任何人多說廢話,即便對面的呼延絡舸正一副打算跟他聊聊天,談判一下的姿態,在他的眼裡也同樣什麼都不是。

    手中軟劍輕顫,顫出一片迷離森然的白光,楚玥璃死死的盯著一臉趾高氣揚志得意滿模樣的呼延絡舸,忽然就消失在了原地,在那些赤瀆的王宮守衛們的驚呼聲中,只聽「叮」的一聲刺耳之極的刀劍相擊,伴隨著火光四濺,楚玥璃已出現在了呼延絡舸的面前,劍刃距離呼延絡舸不過只剩下一寸的空隙。

    呼延絡舸猛然瞪大了眼睛,眼中一片駭然驚懼,似乎沒想到楚玥璃的武功竟會高到這個程度,只這麼一擊,他就感覺到他那握刀的手腕一陣酸麻,虎口迸裂而鮮血淋漓。

    他雖是意外之下匆忙抵擋,但他一向對自己的身手,尤其是力量有十足的信心,卻沒想到楚玥璃那看似輕飄飄的一劍,竟讓他受到如此衝擊,豈能不震驚?

    楚玥璃可不管他是否震驚,一擊不中便當即變招,直朝劍柄的方向削去,「嗤」的一聲帶起一溜火花。

    這一下若真削中了,恐怕首先會被削下的就是呼延絡舸的手指。

    不過呼延絡舸畢竟不是尋常人,面對這樣的情況不退反進,悍然抽刀便朝楚玥璃劈砍了過去。

    又是「鏗」的一聲,一刀一劍再次撞擊在一起,楚玥璃站在那兒紋絲不動,呼延絡舸卻藉著這股力突然後退進了侍衛之間,被已反應過來的侍衛們層層疊疊的保護了起來。

    「大膽!竟敢行刺大王,你活得不耐煩了?」

    有人大喝一聲,所有的森然刀光都對準了楚玥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衝上來將這個膽大包天的傢夥給亂刀分屍了。

    呼延絡舸退入到侍衛中間之後,也是好一陣驚怒交加,透過層層疊疊的侍衛肩膀看向楚玥璃,冷哼道:「楚玥璃,你別以為你功夫好,就真能安然的從我赤瀆的王宮了走出去!你一個大宛的皇子也竟敢跑到我赤瀆來,真是不知死活!」

    楚玥璃聞言絲毫不為所動,一人執劍站在那兒,直直的,沒有絲毫畏懼猶豫的就這麼對上了外面的上千侍衛。

    「十年前,本王受盡你的羞辱,一步步的爬出赤瀆,十年後的今天,本王便以此刻所站位置為起點,拿你們赤瀆人的血肉為本王開道!」

    「哼,狂妄!」

    「只會站在侍衛堆裡尋求安全感的懦夫,沒資格與本王說話!」

    「混賬!」

    呼延絡舸暴怒,但同時,楚玥璃也再次動了起來,一瞬間便如狂風鋪面,死死的扼住了呼延絡舸的咽喉,讓他只瞪大眼睛再說不出任何話來。

    剛踏出一步,站在前面的三名侍衛便剎那身首分離,伴隨著鮮血狂噴,三顆腦袋也落地「骨碌碌」的在那華貴的地毯上滾動。

    第二步踏出,四名侍衛突然攔腰斷裂,「嘩啦啦」的腸子內臟流了滿地,而他們還尚且沒有馬上死去,雙手摳在地上,雙目圓睜,扭曲而猙獰的張嘴嘶吼著。

    又一步踏出,暴露在他面前的又三名侍衛突然從眉心到雙腿間裂開了一條長長的縫,伴隨著鮮血飛濺,又是「嘩啦」一聲,被直接開膛破肚,那流淌出來的腸子內臟,與先前的四個混合到了一起,而他們卻已發不出嘶喊,只是躺在那兒趁著最後的一點生命之光,抽搐扭曲著四肢。

    僅僅三步,這華美的宮殿內就剎那宛如人間煉獄,那殘缺的身體,那漫天的血腥味,那滿地的肚腸內臟……還有那淒厲的慘叫,那猙獰的表情,那扭曲的肢體……

    這所有的一切,無不在衝擊著在場所有人的視覺、嗅覺和聽覺,並將所感覺到的一切資訊在內部神經中迅速的遊走蔓延,最終到達位於大腦的神經中樞。神經中樞一接收到此類資訊就迅速的做出了反應,並再次通過神經傳遞到了身體的某個部位,然後就見幾乎所有的人,齊齊的後退了幾步。

    這只是個下意識的行為,但卻真實的反映出了他們對於此刻所面臨的情況的驚慌恐懼,以至於當自我意識回歸的時候,他們已幾乎退出到了宮殿之外。

    抬頭,便見楚玥璃宛如殺神般的一步步朝他們逼近,長劍輕垂,劍尖輕點在地面,隨著他行走時與地面的摩擦而發出「嗤嗤」的聲響,更有鮮血蜿蜒著從劍身滑落,落入地面,在地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紅線。

    他連踏三步,連殺十人,而此刻,那最是血腥的場景都成為了他的背景。

    他氣勢恢宏,對面的人卻慌亂失措,隨著他的逼近而忍不住後退,不然出現在他長劍能到底的範圍,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劍下亡魂,卻不知接下去迎接他們的是砍頭還是腰斬,或者開膛破肚?

    他們驚恐了,而呼延絡舸也驚呆了,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那如同從地獄而來的身影,終於發現這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可以任由他大肆羞辱而幾乎沒有反抗之力的小孩兒。此時的他,是大宛帝國的七皇子,是僅憑一人聲威就讓大宛帝國西北周邊諸小國各部落不敢侵犯大宛國土絲毫的肅王殿下!

    赤瀆十年不敢犯大宛邊境,呼延絡舸一直認為這是大宛西北守軍的精銳兇悍所致,楚玥璃於他的印象,始終停留在十年前被他大肆羞辱,被他拋扔在荒漠險地的那個時候,一直到現在此刻,他才終於明白過來,他想錯了!

    看到僅僅因為楚玥璃的三步,就已驚懼得毫無戰意的侍衛們,呼延絡舸不由得一陣驚怒,猛然大喝道:「不許退!誰若再敢後退,本王直接砍了他!都給我上去,殺了楚玥璃!他不過只是一個人而已,你們這麼多人一起衝上去,便是將他亂刀分屍了也是輕而易舉!」

    侍衛們頓時精神一震,是啊,他不過一個人而已,他們卻有這麼多,剛才只是他突然出手沒有太多防備而已,不然他想要得手也沒那麼容易。

    應該……是這樣吧?

    而這個時候,聽到呼延絡舸話的季芊筱突然衝上前了幾步,說道:「大王,不要!」

    呼延絡舸當即冷哼一聲,道:「怎麼?你捨不得了?」

    楚玥璃下意思的氣息一斂,頓了下腳步,然而卻聽季芊筱說道:「我……可是……文兒……」

    渾身的氣息剎那狂暴,面上卻是輕輕垂下了眼瞼,平靜得沒有絲毫波瀾,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同時,只聽從身後響起「咻」的一聲,有什麼從空中飛快劃過,然後一下就鑽進了季芊筱的體內,頓時讓季芊筱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卻並沒有昏迷,只是渾身無力動彈不得而已。

    他沒有回頭去看一眼,只是突然抬頭盯上了已停止後退,甚至又在朝他逼近的侍衛們,嘴角緊抿,抿出了一個殘忍的弧度,隨後他就直接衝殺了上去。

    宮殿內,季芊筱無力的軟倒在了地上,連一直抱在懷裡的呼延博文也再抱不住,滾落到了旁邊。

    一雙精緻的漂亮靴子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努力抬起頭,就看到蒼映雪正輕蹙著秀眉,在她面前蹲了下來,那看過來的眼神竟是一點都不淩厲,反而好像正在被什麼問題困擾著一般,還顯得有點無辜。

    「你這人真奇葩。」映雪喃喃說道,「我也算是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了,可像你這樣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滅絕人性到六親不認,殺父殺母,殺子殺女的人我見過,有情得悲天憫人,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我也見過,可像你這樣的,到底算是什麼呢?你那麼的在乎呼延絡舸和這個小子,卻又那麼的不在乎父皇和楚玥璃,你的心,到底是怎麼長的呀?讓我挖出來研究一下好不好?」

    說到最後那一句的時候,她臉上甚至都帶上了異常甜美的笑容,然後伸手就朝她的胸口抓了過去。

    一抓,便輕易的將她給抓了過來,湊近幾分看,才發現映雪臉上的那個甜美笑容,實際上是那麼的森冷,「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楚玥璃,讓你感到很開心是不是?你這算是哪門子的母親?楚玥璃該不會只是你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撿來的吧?你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的看著,看我們到底是如何從這裡一路衝殺出去,看你的寶貝兒子是怎樣的身體衰弱從而慢慢死去,看終有一天,我們定會率領大宛帝國的百萬將士兵臨城下,將赤瀆,將你的那個野男人,徹底的從這世上抹去!」

    說著,映雪突然將她拎起來拖到了門口,指著外面的人影重疊,笑得森森的說道:「你一定要看清楚了,看這鮮血飛濺,看這殘肢斷臂,看這猙獰的、扭曲的一張張面孔,還有那臨死的慘叫,痛苦的哀嚎,你要記住這全部都拜你和呼延絡舸以及你們所生的那個寶貝兒子所賜,而今日在這裡所造的殺孽,也會全部都落到你們的頭上,你的寶貝兒子,一定會死!」

    季芊筱臉色慘白,渾身顫抖,如被蠱惑了一般瞪大眼睛死死的盯著外面的血腥殺戮,開始淚流滿面,開始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不……不不……」

    映雪一甩手就將她扔在了地上,轉身一步步的朝呼延博文走去。

    季芊筱在地上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可渾身無力,又如何能站得起來?於是她就爬,用力的,拼了命般的朝映雪爬過去,就如十年前,她眼睜睜的看著年僅十歲的楚玥璃,也是這樣一點點的爬出赤瀆。

    映雪走到了呼延博文的前面,一彎腰就輕鬆將他給拎了起來,看著他滿臉憤恨,緩緩伸手,扼上了他的脖子。

    「不……不要……」身後有微弱的聲音傳來,那是眼看著映雪的動作卻無能為力而又驚懼萬分的季芊筱。

    恍若未聞,映雪掐住他的脖子後就毫不猶豫的一點點收緊,面無表情,就好像此刻在她手中的只是一無足輕重的螻蟻,而事實上,確實是無足輕重的。

    呼延博文被楚玥璃點上的穴還沒解開,所以他即便是快要死了也連掙紮一下都做不到,只是臉色通紅,那看向映雪時一直就是陰桀的眼神,也面臨死亡的現在這個時候,終於露出了深深的恐懼。

    多麼纖細的脖子啊,彷彿她只需要再稍微用力點就能發出「卡嚓」的脆響,那在她手心裡跳動的頸動脈突突跳著,恐怕比他生命裡的任何一個時候都要跳得更加急促而有力。

    嗯?脈搏?

    映雪突然愣了下,下意識放開呼延博文的脖子,伸出另一隻手抓著他的手臂繼續拎著,本掐著他脖子的手卻突然食中二指併攏貼在了他脖子上的頸動脈,微微瞇起了眼睛。

    呼延博文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咳嗽著,而當接觸到映雪眼神的時候,他更忍不住冷顫了起來,總覺得……總覺得她的這個眼神,讓他感到很恐懼。

    映雪並沒有看他多久,很快就放開手,然後竟抬頭看向屋頂的方向,冷冷說道:「看夠了沒有?下來!」

    就在屋頂上,風吟、白芍和楚玥軒三人正蹲在陰影中,爭執著到底是要不要現身。

    先前楚玥璃在他們吃的東西裡多放了些特別的調料,將他們給迷暈,不過實際上當楚玥璃和映雪離開之後,他們也馬上就醒過來並跟了上來,然後……自然就將剛才的所有事情全部都看了個徹底。也終於明白楚玥璃為什麼寧願迷暈他們也不願意讓他們跟著來了。

    可是現在知道有什麼用?不該看不該聽不該知道的好像全部都看了聽了並且也知道了,他們可以當什麼都不知道直接返身回去,繼續裝暈麼?

    便是這個時候,映雪突來的一句讓最是心神不穩的楚玥軒嚇得差點直接從屋頂滾下來,如果不是白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話。

    「雪兒,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們的?」三人乖乖從屋頂下來,白芍訕笑著問道。

    映雪涼涼的瞥了他們一眼,視線落在風吟和楚玥軒的身上,說道:「你們兩人,出去幫忙。」

    風吟點點頭,悶聲不響的就出去了,楚玥軒也忙不迭的奔了出去,在這裡面對七嫂的冷氣壓,他更願意跑到外面去殺人或者被人圍攻,反正他本來就早想衝出來幫七哥去了。

    留下白芍無辜的看著她,然後就看到映雪直接將手中的呼延博文為扔到了她面前,道:「你檢查下他的身體。」

    帝師大人乃是真正的天才般的人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武功絕頂,而其他的各方面也都有涉獵,而在過去的許多年裡,他便將自己的一身本事毫無保留的傳授給了這幾個孩子。

    其中的醫術,他們幾個雖都多少會一點,但只是懂了個皮毛而已,要說精通,卻只有白芍一個人。

    所以映雪剛才察覺到了呼延博文脈搏的異樣,但到底異常在哪裡卻不知道了。

    白芍愣了下,倒也沒有遲疑,直接蹲下就仔細檢查了起來。

    半餉,她突然抬起了頭,有些驚異的看著映雪,「雪兒。」

    「有什麼發現?」

    白芍沉吟了下,說道:「他好像並不是天生就體質薄弱,而是在還很小的時候,被人在體內下了一種毒,這種毒會溶於體內血液中,一點點侵蝕他的身體,讓人極度的虛弱,甚至到最後會衰竭而死。」

    季芊筱在剛才就安靜了下來,此刻聽到白芍這麼說頓時眼中爆射出了一道異常明亮的光芒,努力的挪動著身子湊得近了些,說道:「沒錯沒錯,為文兒診治的大夫也是這麼說的,姑娘你救救文兒吧。」

    白芍當即冷下了臉色,剛才的事情他們可是看了個仔細,自是對這個女人有許多不滿甚至是憤恨,若不是看在她畢竟是流玥的親生母親的份上,她剛才就忍不住要出手殺了她。

    映雪根本就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只問白芍:「要救他需要很多血?」

    點頭,道:「以我的經驗來看,若想要救他,必須得將他體內原有的鮮血全部換成新鮮的,而且也不是隨便什麼人的血都可以,需得非常親近之人,而且還必須是男子的鮮血才行。」

    聽到這裡映雪不禁瞇起了眼睛,而白芍說到這兒也突然冷笑了一聲,繼續說道:「看情況,似乎他父親和這赤瀆王宮裡其他王子們的血都不適合他,只有咱家流玥公子是唯一的人選。而且雪兒,我必須要告訴你,這換血得一次就換了全部,否則剛流進他體內的新鮮血液也會馬上變成毒血,所以剛才這位娘娘說的分多次,是不可能的。而這位小朋友雖還只是個孩子,但全身所有的鮮血也不少,況且既然是換血,那麼換進去的新鮮血液至少也得比他全部的鮮血再多半數以上,才能換得徹底,你應該不會想要流玥全身血液流乾而死吧?」

    映雪的心前所未有的發冷,她不是很明白這其中的各種問題,但她相信白芍。

    白芍也笑得有些冷,隨手將呼延絡舸扔在地上,拍拍手站了起來,笑盈盈說道:「我還發現了一個好玩的事情,雪兒你想不想知道?」

    「說。」

    「這毒我在以前見過,是流玥拿來問老爺子能不能解這個毒,所以我剛才才能那麼快就分辨了出來。我記得當時,雪兒你也在場的啊。」

    她這麼一說,映雪一下子就想起來了,似乎確實曾有過那麼一回事,也難怪剛才接觸到呼延博文的脈搏時會有那樣奇怪的感覺,原來如此。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六年前。」

    這一問一答之後,兩人齊刷刷的將視線落到了呼延博文的身上,季芊筱更是臉色刷白,喃喃說著:「什……什麼意思?文兒現在這樣,全……全都是璃……璃兒害的?」

    沒人回答她,只有白芍眼冒星光的盯著呼延博文猛瞧,喃喃說著:「我現在絕對相信,咱家流玥公子是這世上唯一能救他的人。」

    「不會救他的!」映雪當即冷冷說道。

    白芍連連點頭,「那當然,他就算真腦袋被門夾了的想做這種事,我們也是絕不會允許的呀!」

    隨後,兩人再也沒有管這宮殿裡的母子兩人,轉身就走了出去。

    不出去還能怎麼樣呢?即便真恨不得殺了季芊筱,可她畢竟是楚玥璃的親生母親,又怎能當著他的面殺他母親?況且,讓她活著慢慢的受煎熬不是很好麼?至於呼延博文,他本來就已經活不了多久了,而且還會活得很痛苦。

    門外,就如楚玥璃先前說的那樣,以他剛才所站立的地方為起點,所經之處便是一路伏屍。

    映雪和白芍站在門口,看著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拚殺的那個人影,然後抬腿,一腳就踏在了滿地的血肉之上。

    赤瀆王宮之內,頓時飄起了越發濃鬱的血腥味,楚玥璃甚至連稍微要繞路離開的意思都沒有,而是就這麼囂張的,瘋狂的,殘虐的,一步一步的朝赤瀆王宮大門直直走去,而旁邊的映雪、風吟、白芍和楚玥軒則陪著他一起瘋,伴在他身旁由著他發洩般的殺戮。

    前方的侍衛越來越多,可面對這五尊殺神,他們卻已經生不出半點的戰意,在後面推推嚷嚷,更甚至在將要接觸到他們的時候朝兩邊退了開去。

    呼延絡舸看得眼睛都紅了,看著那一個個的侍衛倒下,看著身旁的人早已對敵人生出了懼意,看著楚玥璃當真做到了他剛才所說的,用赤瀆人的血肉來給自己開道!

    拚命的大聲的吼叫著讓人衝上去殺了那五個人,但是當有一名統領被風吟悄無聲息的抹了喉之後,士氣被進一步打擊,即便是呼延絡舸這個赤瀆的王,也已經快要壓制不住侍衛們的退意了。

    他多想親自從上去殺了楚玥璃啊,可是他不敢,因為他怕死。

    「大王,放他們離開吧,不然只會死更多的人!」終於有人忍不住眼看著被那樣如屠殺般的殺戮,向呼延絡舸請求道。

    呼延絡舸頓時大怒,然而還不等他發怒,竟有有兩人對他做出了同樣的請求。

    「大王,放他們離開吧,侍衛們已經沒有任何抵抗力,如此下去也只會白白的被殺啊,大王!」

    「大王,要對付楚玥璃不急著這一時,今日就先讓他們離開吧,待得明日將人馬找齊……」

    殺戮持續上演,楚玥璃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每往前一步,就有侍衛倒地,然後他一腳踏過屍體,手中利劍毫不留情的繼續收割,為他的下一步做出最血腥的掃蕩。

    然後突然,所有的侍衛全部都退了下去,前路變得空蕩蕩再沒有了阻攔前行的障礙。

    「楚玥璃,本王今天就放你離開!你最好祈禱不要再被我找到,否則我定將你扒皮拆骨!」

    呼延絡舸站在高處臉色陰桀的喊著,然而這邊五個人,其中四人卻是同時將目光落到了楚玥璃的身上。

    他若現在就退,那麼他們就跟著他一起退,他若覺得發洩得不夠,還想繼續殺下去,他們也定相陪到底。

    楚玥璃不由得神色微動了下,緩緩伸出手,握住了映雪。

    「我們走。」

    身後的宮殿內,季芊筱掙紮著爬到了門口,努力抬起頭來看著外面的那個身影,淒然問著:「璃兒,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楚玥璃身形一震,看了眼身旁的白芍,卻見她只是對著他無辜的笑,一如這過去的許多年來,每當她擅自做了有可能會讓他不高興的事情之後,都會這樣無辜的笑,而這個笑容同時也等於是在告訴他,她剛才確實做了點擅作主張的事。

    再旁邊,風吟幽幽的飄蕩著,已經呈半隱身狀態,唯有那看向他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晶亮。

    還有楚玥軒,拄著劍大口喘氣,殺人殺得有些手軟腳軟,但依然不失時機的尋找一切能與小勺姑娘親近的機會,此刻正半倚靠在白芍身上,見七哥看過去,頓時咧開嘴,笑得賤賤的。

    還有最重要的雪兒,用力回握著他的手,眼神清澈而溫柔,對著他輕聲說道:「璃,我們會一直在你身邊。」

    楚玥璃忽然瞇了瞇眼,掩下了突然在眼中出現了點點晶瑩,然後深吸一口緩緩的轉過了身。

    身後,他的母親趴在殿門上,看著他的眼中淚光盈盈,有怨怪,有傷心,有不敢置信。

    看到此情此景,他瞇著眼,忽然一點點的勾起了嘴角,眉梢輕揚,剎那間風華絕代,便是那被他殺得膽寒的赤瀆王宮侍衛們,也不由得看呆了。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他輕輕的,堪稱溫柔的說道,「你當年將此毒下在了把你視為最親近之人的大哥身上,我找不到解毒的方法,便只好將同樣的毒又下了你兒子的身上,說不定你就能解了這毒,我也好仿照著回去救我大哥。不過我在下毒的時候,額外多下了一倍的量,就當作是……利息。」

    季芊筱頓時身子一晃,一下就滑落到了地上,呆呆的看著那個此刻笑得風華絕代的人,張了張嘴再無力說出任何一句話來。

    楚玥璃也收回了視線,轉頭又掃視了周圍嚴陣以待但卻神色驚懼,誰也不敢貿然上前來的赤瀆侍衛們,輕聲說了一句:「我們走!」

    然後伸手攬著映雪的腰,拔地而起,在某侍衛的肩膀上一點就躍上了屋頂,再一縱身,再不需要如進來的時候那樣彎彎繞繞,而是以最直接的路線朝王宮外飛掠而去,身後,風吟三人緊緊相隨。

    赤瀆王宮裡的侍衛們抬頭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就這麼飛身離開,誰都沒有去追擊。

    呼延絡舸臉色陰沉似水,狠狠的將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滿臉陰桀的盯著楚玥璃他們離開的方向,濃鬱的殺氣瘋狂蔓延,怒道:「傳令下去,全城的將士全體出動,給我把楚玥璃的小命留在赤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10 PM

     第八十九章 封城

    回程的這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靜,楚玥璃只顧摟著映雪往前飛掠,而跟在身後的那三個人也都保持了沉默,誰都沒有再提起剛才在赤瀆王宮內的事情,至於有關季芊筱的問題,更是下意識的在楚玥璃面前迴避,不敢提起絲毫。

    雖然他們的流玥公子現在看起來似乎已經恢復了正常,可天知道他心裡到底是真的平靜了,還是尚且有著一隻凶獸在瘋狂咆哮。況且無論如何,在他的面前談論將他拋棄了的母親,怎麼看都不是一件作為朋友能隨便做的事情。

    腳尖在屋頂輕點,繼續朝前方的黑暗中飛掠而去,而白芍在這個過程中,忍不住的最後一次回頭看了眼身後的赤瀆王宮。

    沒人看到她回頭張望的剎那,眼中是怎樣的光彩沉浮,閃爍不定。

    「小芍,怎麼了?」

    楚玥軒側頭問她,卻只見她搖搖頭表示沒事,在又一屋頂上一借力,頓時就「咻」的竄到了前面。

    見此,楚玥軒不禁有些狐疑的眨了眨眼,便沒有再多想的加速跟了上去,反倒是旁邊遊魂狀態的風吟,若有所思的看了白芍一眼。

    以他多年來對他們家小勺姑娘的瞭解,這事恐怕……

    前方就是他們暫時歇腳的地方,在他們出現的時候,那裡早有安邑等候多時,一見他們的目模樣就不由得首先大吃了一驚,忙側身讓開,待得五人進入屋內,他又左右張望,見沒有什麼異常之後,才也跟著進了屋。

    關門,轉身,看著眼前這五個渾身都充斥著血腥味的大人,安邑有些暈眩,喃喃說道:「剛才發覺到赤瀆王宮那邊有些響動,我便想到了肯定是主子闖了進去,可是……可是你們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竟是跑去那裡大肆殺戮了一番不成?」

    楚玥軒整個人都癱軟在了椅子上面,聞言朝安邑揮了揮手,說道:「何止是大肆殺戮了一番啊,我們可是殺得赤瀆王都不得不乖乖放我們離開。」

    「……」

    安邑仰頭,目光迷離中竟似有幾分嚮往之色。

    然後他再次轉頭看向主子,卻見主子輕斂著神色,似乎對什麼都沒什麼反應,旁邊,王妃輕聲說道:「去拿幾身乾淨的衣服過來,還有,讓大家都小心點,我們可能很快就要面臨大軍的征討了。」

    先前在王宮裡面,呼延絡舸畢竟沒有想到楚玥璃竟會出現在那裡。所以即便是季芊筱不知怎麼的給他報了信,也是匆忙之中,哪裡可能準備充分?更何況當時只有兩個人,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幾百王宮侍衛足夠將兩人亂刀分屍了。

    可接下去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呼延絡舸定會在城裡甚至是從城外調集人馬,若能將楚玥璃的命留在這裡,那即便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況且,楚玥璃還是唯一能救他與季芊筱的兒子的人。

    儘管目前還不知道他有多在意季芊筱和呼延博文,但從季芊筱所居住的宮殿,也能大概的看出,似乎也算得上的寵冠後宮。

    想到季芊筱,映雪不由得抬頭看向楚玥璃,他從停止殺戮開始一直到現在,始終很安靜很平靜,可她又豈會察覺不到他的異常?

    安邑忙領了命令退出去,雖不知道具體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從剛才赤瀆王宮裡傳出來的響動,以及主子他們身上的痕跡就能大概的猜測出定是戰況非常的激烈。

    至於主子為什麼突然就跑到了赤瀆的王宮裡面去,那就不是他所需要操心好奇的事情了。

    他很快就將王妃的意思傳達了下去,然後找出了王妃和白姑娘的兩個包裹,再找了另外三身衣服送回到那屋裡,順帶的,還拿了些傷藥。

    將身上染血的衣裳全部褪下,在這寒冷的空氣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隻手突然伸過來,輕輕的貼在了她的身上,為她擦拭著身子。

    「璃?」她不動,任他安靜的為她將身上的血跡都擦拭乾淨,在有些傷痕處格外的輕柔。

    他不語,神情仔細又專注,不帶絲毫的曖昧旖旎。

    洗乾淨又抹了傷藥,他繼續動手為她將乾淨的衣服一件件穿上身,攏了發,然後俯身,輕輕的吻上了她的額頭,她的鼻子,她的臉頰,她的唇。

    她能感覺到他現在很傷心,那被拚命壓抑著的凶獸正在同樣拚命的撕咬著他,而他,在一點點的親吻她,輕軟、溫柔,如若至寶。

    如此的,讓她心疼。

    伸手環上他的腰,用力的抱緊,然而他卻突然放開了她,輕聲說著:「髒。」

    映雪不由心中一緊,環在他腰上的手越發的用力,整個人都貼進了他的懷裡,搖頭說道:「沒關係,大不了再換一身衣服。」

    「雪兒……」

    「我想抱抱你,璃。」

    他僵了下,然後緩緩伸出手,用力的把她抱緊,並將腦袋深深的埋進了她的髮絲裡。

    外面廳內,楚玥軒正站在門口朝裡張望,喃喃說著:「七哥和七嫂怎麼還不出來?莫不是在做什麼少兒不宜的事情?嗯,也對,七哥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呢。」

    側頭,卻見另兩人都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風吟裸著上身坐在凳子上,白芍站在旁邊仔細的幫他上藥,怎麼看都是一副和諧溫馨的模樣啊。

    世子爺不禁有些微微的吃醋了,剛才小芍給他上藥的時候可沒這麼溫柔,還故意的弄疼了他的傷口呢。

    哼,哼哼!

    風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又馬上輕飄飄的將視線轉移,依舊坐在那兒嵬然不動,並側頭對白芍說道:「小芍,你的傷。」

    楚玥軒一下就豎起了耳朵,瞪大了眼,這傢夥想要幹什麼?難道竟還想要親自為小芍上藥不成?

    他當即「咻」的一下竄到了白芍的身旁,努力湊近以彰顯他的存在感,然而白芍依然瞥都不瞥他一眼,仔細的將風吟身上的傷口全部都上好藥之後,又隨手拿過來放在旁邊的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

    到這個時候,她才說道:「我沒受什麼傷,自己就能處理。」

    「小芍……」

    楚玥軒頓時一急,他可是親眼看到她身上好多處被亂刀開了口子,怎麼會沒受什麼傷?

    白芍看他一眼,忽而微微笑了起來,說道:「看在你剛才替我擋了不少攻擊的份上,你來幫我清理下傷口,好不好?」

    「好好!」世子爺當即眼睛大亮,哪裡還會有不願意的理由?看那表情,便是一臉的賤賤,定是在想些不怎麼好的事情。

    正在穿衣的風吟忽然勾了下嘴角,幾乎同時,白芍也伸出了手,一巴掌就拍在了楚玥軒的腦袋上。

    「小芍,你進來,我給你清理下傷口。」

    映雪的聲音從內室傳來,房門打開,一身整潔的楚玥璃從裡面走了出來,渾身都散發著血腥味和藥味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就連兩隻手,都被層層疊疊的紗布纏繞包括了起來。

    與方才相比,他的神色似乎又平和了些,只是眼中偶爾閃過的光芒,顯得異常淩然冰冷。

    楚玥軒看著他,風吟也在看著他,似乎是在等著他說些什麼。

    然而他還沒開口,門外突然一陣腳步聲響起,然後安邑從外面走了進來,說道:「主子,外面突然出現了大量的兵馬,正在挨家挨戶的搜查,而城門那邊也多了許多的守衛,將四扇城門全部都給封閉了。」

    這是想要將他們給堵在城內,再慢慢的圍殺呢!

    不過聽到這話,楚玥軒只是皺了下眉,風吟更是連半點神色變化都沒有,而是繼續看著楚玥璃。

    楚玥璃眼神微動,問道:「城門守衛情況如何?在城內搜查的兵力如何?是怎樣的安排,現在已經搜查到哪裡了?」

    「四個城門大概每個城門口都有一萬兵馬,城內的搜查情況,兄弟們正在打探中,還不是很清楚,但距離這裡最近的,已經到了大概一裡外,恐怕馬上就會搜到這裡了。」

    楚玥璃略微沉吟,側頭透過窗戶看向赤瀆王宮的方向,隨後對安邑說道:「讓人全部都先回來。」

    「主子?」

    「不用多問,你只管他們先回來就是。」他轉頭看向風吟,道:「麻煩你了。」

    風吟輕點了點頭,然後自顧自的飄蕩出去,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安邑一臉不解,楚玥軒也滿臉狐疑,楚玥璃卻走到窗前抬頭眺望著遠處赤瀆王宮的方向,喃喃說道:「如果沒有預計錯誤的話,只怕接下去在赤瀆王城裡的大宛人全部都會遭殃,我們這樣子出現在人前,太危險了。」

    「七哥,那怎麼辦才好?這赤瀆人長得可是跟我們不一樣。」

    「風吟會有辦法的。」他轉頭看向安邑,說道,「快去!讓所有人全部盡快回來,被讓人發現了。」

    「是!」

    安邑再次轉身離開,內室的房門也被打開,映雪和白芍從裡面走了出來。

    「呼延絡舸開始搜城了嗎?」

    她輕聲問著,語氣中神色間卻沒有絲毫疑問,顯然是早就已經預料到了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楚玥軒在旁邊說道:「就算風公子能給我們大家全部都易容裝扮,可我們身上的傷卻也是極大的破綻,到時候被抓走再用水在臉上那麼一抹,就什麼都露餡了。我覺得還不如趁早趕緊找機會離開這裡。」

    「四方城門全部都加派了兵馬,嚴密防守,如此能輕易的就讓我們離開?接下去迎接我們的可不會只是像剛才那樣被幾百侍衛圍攻的小打小鬧,而是成千上萬的敵人。」

    楚玥璃背著手站在那兒,從他們這裡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個背影,他此刻臉上的神情究竟如何,卻是怎麼也看不到。

    而聽了他的話,楚玥軒也是微微一愣,卻依然擔憂的說道:「即便如此,我們又能躲到哪裡去?而一旦被發現,迎接我們的同樣的千軍萬馬,或許比直接闖城門還要更危險。」

    「不用躲。」楚玥璃淡淡的說道。

    「什麼?」世子爺一陣暈眩,幾乎要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白芍走到他旁邊,輕聲說道:「赤瀆人大都好勇鬥狠,隨便什麼時候受些傷那是最正常不過的,就算當真懷疑到我們的傷勢,但他們要找的應該是大宛人,而不是赤瀆人,或者別的部落國家的人。」

    楚玥軒還想說什麼,白芍卻輕輕一眼橫了過來,又說道:「你以為當初雪兒那平庸的容貌是怎麼來的?要知道她可是曾經落了水後,還在野外奔波多日,但都沒有將臉上的易容化掉絲毫哦。」

    一呆,下意識看向映雪,他確實記得七嫂當初那普通到認進人堆裡就再找不出來的容貌,那麼的自然沒有絲毫修飾過的痕跡,若不是事實就擺在眼睛,誰會相信她這麼多年來其實都掩蓋了真容,那張找不出任何修飾痕跡的臉,其實是假的?

    可一看小芍姑娘對那風吟自信滿滿的模樣,世子爺還是忍不住冒起了酸泡泡。

    話說,那風吟跟他家小芍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呀?還有,七哥七嫂他們跟小芍又具體的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下屬?不像。朋友?好像也不大像。只是唯一能看出的,就是他們關係非常親密,就比如剛才,那風吟竟毫無顧忌的在小芍面前脫了衣服,而小芍也渾不在意的給他清理傷口又上藥的。

    一個個酸泡泡「咕嚕嚕」的從心裡往了上冒,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道:「小芍,你跟那風公子是怎麼認識的?」

    「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哦,還青梅竹馬呀。

    世子爺微微嘟嘴,酸溜溜的想著。

    白芍也不禁轉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馬上轉回頭去,再不理會他。

    映雪看著那站在窗口的背影,眉宇間有一絲淡淡的憂慮,反應過來前,她就已走到他身邊,握住了那纏滿紗布的手。

    他一頓,然後反手握住,而這個時候,剛幽幽飄出去的風吟也幽幽的飄了回來,不過與出去時相比,此時手上多了些不知有何作用的東西。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10 PM

     第九十章 全城搜索

    所有的人全部都被召集了回來,也所幸本來人數就不多,雖看起來似乎有些人單力薄,但同時也更具有了靈活性,更方便鑽進人堆裡面去各種掩人耳目。

    之前映雪進荒漠找他們的時候,帶的都是大宛常見的物品,不過先前他們甚至是在還沒有踏入這赤瀆王城之前,才不過剛進入了赤瀆國土疆域的時候,便已經就地取材的又備了當地的物品,比如衣服。

    便是他們進入赤瀆王城的時候,就是一副赤瀆人的打扮。

    所以當風吟沉默著,但動作卻無比迅速的在每個人臉上身上塗塗抹抹之後,再穿上當地的服飾,那出現在眼前的,就是十足十的赤瀆人,不僅僅只是膚色的變化,就連那輪廓,甚至是眼睛的顏色都變得與原本不一樣了。

    「哎呀,你是誰?」有人指著身旁的人大呼小叫,一臉驚奇,因為他發現,他還真的認不出這個人來,只覺得有些熟悉而已。

    此人摸摸臉,甚是風騷的朝他拋了個媚眼,然後直接揮手就一巴掌朝他腦袋拍了過去。

    「哎呀娘勒!是副統領!」這個巴掌就好像是給他的回答,他當即抱頭下蹲,感覺到頭頂「呼」的一陣風過,巴掌落空了,頓時暗暗慶幸,卻不想突然橫空飛來一隻腳,一腳踢在他屁股上,將他如滾地葫蘆般的踢了出去。

    看到這一幕,楚玥璃也不禁輕笑了出聲,看著那在地上連連打了好幾個滾的,說道:「夏青,起來站好!」

    他當即「咻」一下站得筆直,目光閃亮的看著楚玥璃,問道:「主子,我們接下去該怎麼做?」

    「各自散開,什麼都不用去理會,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只要躲過外面兵馬的搜查就行!」

    「哎?」

    「你們並沒有露過面,現在又裝扮成了這個模樣,如果這樣你們竟然還躲不過被抓了起來,那以後也不用再出現在本王面前了。」

    眾人頓時一凜,安宇又問道:「主子,那您呢?」

    楚玥璃眸中有寒光閃過,始終在注意著他的映雪不禁心中悸動,忽然說道:「我們也會分散開各自躲避,五個人在一起的目標太明顯,很容易就會被盯上,接下去我們要做的是如何躲過搜查,最好能早點找機會出城去,其他的事情,在這之後還有的是機會。」

    「是,王妃!」

    映雪又轉頭看了楚玥璃一眼,見他神色不動,似乎並沒有要反對她的意思,便又對安宇他們說道:「好了,你們都先離開,各自小心,若有變故,隨時都會通知你們的。」

    「是!那屬下等告退。」

    說著,十七個人當即迅速的退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楚玥璃也是一點都不擔心他們的去向,以及是否會遇到什麼危險。

    遠處的天邊已出現了一抹白光,楚玥璃站在門口看了天邊一眼,此時已經能聽到從外面傳來的嘈雜聲,聽動靜,那搜查的人馬應該離這裡也非常的近了。

    轉身,看著身後的風吟三人,正要說你們也該幹嘛幹嘛去吧,卻在看到他們的時候突然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不由得眉頭一皺,帶著幾分狐疑的說道:「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

    連同映雪一起,四個人都不由得一愣,不解的看著他,又互相對視一眼,還是楚玥軒反應最迅速,突然一蹦兒的跳了起來,幾乎是尖叫著喊道:「孟巖呢?他跑哪去了?」

    「……」

    終於想起來他們到底忘了什麼,可不就是那位跟隨在世子爺身邊,叫做孟巖的隨從麼?這可憐的傢夥,跟錯了主人啊,就這麼隨便的被他們給忘記在酒樓裡面,也不知道他現在是醒了沒有。

    在場的五個人面面相覷,然後齊齊錯開了目光。

    什麼都不知道啊什麼都不知道。

    再說孟巖,他先前的時候被七殿下一招暈迷在酒樓裡面,世子爺他們離開的時候也沒有叫醒他,直接將他留在了那裡,其實就是想要等他醒來之後順便去結個賬什麼的。

    況且,當時楚玥軒看七哥那麼不想讓他們知道,也是隱約猜到可能他要去做的事情不同尋常,不太好讓人知道,他們跟著去也就罷了,孟巖畢竟是個隨從,而且還不是七哥的隨從,所以在跟上去的時候也沒有將他給弄醒過來。

    於是他們這麼一走,發生了那麼些事情,回過頭之後就直接將可憐的孟巖給徹底忘了個乾淨,要不是楚玥璃突然發現好像少了點什麼,恐怕到現在都還沒有人想起他來呢。

    而此刻,在幾位貴人終於想起了還有他這麼一個人的時候,他正蹲在赤瀆王城內的某個屋頂上面,看著下方搜尋而過的兵馬,伸手撓了撓頭。

    他其實早就醒了,不過當然,他醒的時候那酒樓包廂內只有他一個人,他在茫然了一瞬之後就馬上清醒了過來,之後就一直在外面遊蕩。

    有心想要去找世子,卻擔心這樣貿然過去若打攪了世子,壞了七殿下的事可如何是好?想要去找安邑他們,但找了一圈,他發現他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找到他們!

    於是他茫然了。

    後來發現王宮裡面似乎有些不對勁,他正想去看看,卻不想還沒接近那兒就看到突然不知從哪裡湧出了大量的兵馬,大肆的搜查了起來,似乎是在找什麼人。

    他連忙小心的躲避了起來,很快就發現他們搜查的目標幾乎都是大宛人,或者是長得像大宛人的人,甚至他還看到有許多的大宛人遭了無妄之災,被直接無情的抓了起來。

    躲在暗中,還被他聽到了類似於三男兩女五個人這樣的話,於是他馬上就明白了他們在找的是什麼人。

    舉頭望明月,然後他又伸手撓了撓頭,心裡忍不住暗暗誹謗,幾位大人啊,你們可真是太會找事了!

    遠處,又有一隊兵馬挨家挨戶的搜查了過來,所過之處那就是一片雞飛狗跳、雞犬不寧,屋子裡上下裡外全部都仔細的搜查一遍才轉身出門,就連房梁屋頂上都沒有放過。

    孟巖臉色一變,忙悄然朝著更遠處遁了過去。

    前方又有一堆人「嘩啦啦」的過來,嚇得他猛的停下了腳步,緊緊的貼身在黑暗中,等到他們走過了之後才敢現身出來。

    這些該死的,雖然領命了來抓楚玥璃,可實際上所有長得像大宛人的人都是他們的目標。

    赤瀆王城內一片風聲鶴唳、人心惶惶,當晨曦微亮,新的一天到來的時候,往常早已經熱鬧非凡的街道上面,今天卻是冷冷清清,一陣風過,揚起一地的沙塵,在這空寂的街道上晃悠悠的飄蕩。

    而僅憑著單人之力就將這赤瀆王城給攪和得一片混亂的那五個人,正分散了開來隱藏在幾家客棧之中,那連容貌都改變,幾乎與尋常的赤瀆人沒有區別的模樣,讓他們混在赤瀆人中間,在迎接了接連三波的搜查之後,仍舊安然無恙。

    「這該死的,老子可是急著回家去呢,沒想到突然的竟封鎖了城門,誰也不得出入!」

    「我更鬱悶!本來昨天就要離開的,但想著天色不是很早,就不如再住一晚,也省得這大冷天的在荒原上過夜。要早知道會這樣,我就是夜宿荒原,也不多留這一晚了啊!」

    客棧的一樓大廳內,正有客人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吃東西,聊天,現在全城戒嚴,他們也不敢貿然跑到街上去,就只能呆在客棧裡面了。

    顯然,他們對於突然封城這件事皆都怨念深深,但也只敢坐在這裡抱怨上幾句。

    在角落的一個桌子邊上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人身材瘦削,似乎還只是個沒長大的少年,正像隻猴兒似的蹲在凳子上,皮膚黝黑,其貌不揚,只是那雙眼睛顯得異常靈活,咕嚕嚕的轉溜著將周圍每個人的表情全部都收進了眼裡。

    而在他的旁邊,則坐著一個與他同樣皮膚黝黑,相貌普通,仔細看似乎還有那麼幾分相似的青年,眼神平和,就連那渾身上下的氣質,也是樸素平和的,只是偶爾看向旁邊小個子少年的時候,那眼神會格外的溫柔。

    不過在他的左邊臉頰上,有一道大概三寸來長的傷疤。

    這兩人赫然是楚玥璃和映雪,至於楚玥璃臉上的那道傷疤本來完全可以不用,只是映雪一時心血來潮,硬是叫風吟在楚玥璃的臉上加了這麼個惡趣味的東西。

    楚玥璃默然,風吟則是更聽映雪的話。

    又有人從樓上客房走了下來,那是一個大概三十來歲的壯漢,他站在那兒朝大廳內環視一圈後,就朝角落的那桌走了過去,直接一屁股在楚玥璃的對面坐下,對著在大廳的桌子見穿梭的小二大叫道:「來五斤牛肉,再溫上一壺酒!」

    「這位爺請稍等,馬上為您送來!」

    果然是馬上就送了來,那人直接伸手抓起一塊牛肉就大口的撕咬了起來,幾口下去,五斤牛肉就只剩下了一半。

    映雪看得不禁咋舌,暗道這人好大的嘴啊!

    那人又撕咬下一大塊牛肉,「吧唧」嚼了幾下就直接吞嚥下肚,看到了盯著他猛瞧的映雪,當即一瞪眼,沒好氣的說道:「看什麼看?小心老子挖出你的眼珠子!」

    映雪倒也不升起,只是眼珠一溜,忙摸著腦袋笑道:「這位大哥別生氣,我只是見你吃得這麼香,也不禁有些饞了。」

    這人不由一頓,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此刻映雪雖裝扮普通,但這麼一笑,配上那雙靈動的眼睛,竟也頗有幾分可愛,極易讓人產生好感。

    所以聽映雪這麼一說,他似乎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當即將那裝了牛肉的盤子往映雪面前一推,說道:「那就吃上幾塊吧,甭客氣!」

    映雪也真不跟他客氣,伸手就抓了一塊拳頭大的,就往嘴裡送,咬了一口發現味道不錯,竟又伸手抓了一塊,隨手遞到楚玥璃的面前,說道:「哥你也吃一塊!」

    在聽到那一聲「哥」的時候,楚玥璃的嘴角輕抽了一下,然後伸手接過那塊牛肉,跟著映雪一起啃了起來。

    此刻,若是有熟悉的楚玥璃的人在這裡,比如安邑啊安宇啊之類的,肯定會大吃一驚,因為他們家主子此刻哪裡還有半分優雅尊貴?簡直就跟這周圍的每一個普通人都沒區別!

    那手抓牛肉的姿態,那大口啃咬的模樣,真是超……樸素。

    他似乎也覺得味道不錯,吞嚥下之後朝對面的男子點了點頭,說道:「我家小弟淘氣,讓你見笑了。如果這位大哥不嫌棄的話,就一起吃吧。」

    說著,將放在他們面前的一盤子麵餅推了過去。

    千萬別以為只是一盤麵餅未免太小氣了,在這赤瀆,尤其是在現在這個季節,這麵餅的價格絲毫不比肉類便宜。

    見楚玥璃神情真誠,他倒也不矯情,說了句:「那我就不客氣了。」隨後就直接抓了張餅子來吃,而那神態也較剛才要和緩了許多。

    「我叫柯默爾,兩位小兄弟怎麼稱呼?」

    「我叫鐵木真,這是我哥鐵木領!」映雪笑嘻嘻的隨口胡扯,轉眼卻又微微苦了臉,說道,「哎,這可真是糟糕極了,我和我哥本來還要趕著回去娶嫂子的呢,結果竟然被困在了這王城裡面。」

    楚玥璃的嘴角抽啊抽,抽啊抽,最終也還是埋頭吃東西,不過心裡是怎樣的千轉百回,又是否在算計著回頭要如何教訓他家親親王妃,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那柯默爾倒是沒有懷疑什麼,一聽映雪的話,還朝楚玥璃說道:「恭喜鐵木領兄弟了,不過這該死的,怎麼竟是說封城就封城了呢?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就是說的!他們那些大人不過只是張張嘴,倒楣的可就是我們這些小人物了。」眼角的餘光瞄見旁邊楚玥璃的表情越發的平和了,她不由心中一緊,眼珠子一溜便轉移了話題,問道,「柯默爾大哥,不知道你是本來就要留在城內的,還是也跟我們這樣被困住了?」

    說到這個,他就好像有一身的鬱氣,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我昨天晚上都要出城門了,那城門就在我眼前不到十丈的地方,卻突然衝出一隊兵馬,二話不說就把城門給封了!」

    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酒,又重重放回到桌子上面,發出「咚」的一聲巨響,抑鬱至極的又說道:「老子收集了那麼多貨物還等著趕緊賣出去呢,這麼一耽擱,不說耽擱了時間,昨天還兵荒馬亂的損失了不少!」

    映雪當即一咧嘴,對於自己就是這些事的罪魁禍首那是半點也沒有自覺,只覺得這傢夥倒也挺倒楣的。

    旁邊的人聽到了這邊的對話,也轉了過來說道:「這位柯默爾兄弟你還算是好的,我昨天都已經走到城門下了都被趕回來,更可惡的是那些魂淡伸手就收了我的賄賂,但就是不讓我出城,真是白白浪費了老子的幾百兩銀子!」

    這傢夥更倒楣。

    「那你就當這是給兒子們的零花錢唄!」

    那人一愣,當即看向映雪說道:「還是鐵木真小兄弟的這句話說得最好,呸!老子就當是養了回兒子!」

    大堂內頓時響起了一片哄笑聲,而映雪笑瞇瞇的摸著鼻子蹲在凳子上,偶爾與楚玥璃對視一眼,皆是不慌不忙,就好像真的只是這許多人中的一員。

    門外又有嘈雜聲響起,這客棧的老闆都已經有了經驗,一聽到那聲音就馬上跑了過去將門打開,頓時一陣寒風旋轉著湧入進來,讓大堂內的客人們無不瑟縮打個冷顫。

    不過也都只是不滿的咒罵了幾句,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因為又有兵馬搜查到這裡來了。

    楚玥璃眼神幽暗,如此密集的搜查,若他們只是一味的躲藏,只怕是掘地三尺也躲不過去,倒是不知道那叫孟巖的,現在怎麼樣了。

    一隊大概十幾個人裹著寒風湧了進來,有直接就朝樓上湧去的,有往後院搜查的,當然也有兩位留在了大堂內,將此刻坐在那兒吃喝聊天的每個人都仔細的辨認過去,手上,拿著幾張畫像,比對的極其仔細。

    「哇,這姐姐可真漂亮!」突然一聲呼叫在安靜的大堂內響起,頓時將所有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卻原來是那坐在角落桌邊的少年,正盯著衛兵手中的畫像,雙眼灼灼生輝。

    然後她還吸了下口水,嬉笑著說道:「以後我要是能娶個這麼漂亮的媳婦,那可就好勒!」

    這突然湊到前面來的腦袋讓那衛兵也是不由得一愣,等反應過來後,當即伸手在她肩膀上一推,沒好氣的說道:「坐下!幹什麼呢?就你小子也想娶這樣的美人?你知道這畫像上的是什麼人?那可是大宛國的貴人!」

    映雪被推坐下,倒是一點也不生氣,依然嬉皮笑臉的湊過去問道:「哎哎?這大宛國的貴人怎麼跑到我赤瀆的王城來了?這位大哥,你們找他們做什麼呀?還有還有,那城門要到什麼才能打開?我和我哥可還趕著時間回去娶嫂子呢!」

    說道這兒,她好像又想到了什麼,轉頭就對坐旁邊的楚玥璃說道:「哥,你說我那嫂子會有這畫像上的姐姐這麼漂亮嗎?」

    楚玥璃悠悠的瞥了她一眼,暗道這真是廢話,我媳婦不就是你嗎?自是比這畫像上還要漂亮了不知多少倍。面上卻嘿然一笑,頗有些難為情的摸了下腦袋,那黝黑的臉上甚至還出現了兩抹紅暈,說的卻是:「不許胡鬧!」又抬頭看那衛兵,笑得很平和很親切,道,「我弟弟淘氣,這位大哥千萬別見怪。」

    那衛兵瞥了他們兩眼,倒是沒有要為難的意思,直接從他們面前走過了。

    一絲狡黠從眼底飛快劃過,映雪輕輕勾起嘴角,笑得很是心滿意足。

    從頭頂傳來一陣嘈雜,伴隨著腳步聲聲,正有人在翻箱倒櫃的搜尋著,偶爾還有驚呼聲響起,應該是那還沒起床被驚擾了的客人。

    樓下的客人抬頭看頭頂的樓板,神色各異,但最終也都只是歎氣搖頭,敢怒不敢言。

    終於,又一撥搜查的隊伍離開了,這客棧老闆連忙將他們送出門口,然後馬上將門給關上了。

    轉身,搖頭歎息著說道:「真是的,這大宛國的貴人沒事跑我們這來做什麼?」

    「那肯定就是因為有事才會來的咯!」映雪笑嘻嘻說道,「老闆,你應該感到開心才對,現在大家都被困在了城內,可是讓你們客棧什麼的大賺了一筆呢!」

    「就是啊老闆,看情況好像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放我們出城的,我們這麼多客人把你的客房都給住滿了,老闆你就不能給我們算便宜點?」柯默爾也拍著桌子說道。

    映雪當即跳了起來,唯恐天下不亂的喊道:「就是就是,現在我們連客棧的大門都不敢出啊,吃的住的全部都在這裡,你必須得給我們便宜點,就算不能免了房錢,吃的總可以免費送我們些吧!」

    被這麼一鬧,頓時整個大堂內的賓客都開始起哄,嚇得老闆連連拱手打千的,不停說著:「小本買賣,小本買賣,這銀錢,也不好賺啊。」

    楚玥璃看著身旁異常活潑的人兒,忍不住莞爾,眼眸中也流轉出了融融的光芒。

    而在另外一家客棧內,也在上演著差不多的戲碼,不過這裡,跳脫撒潑的那個人,變成了咱們金尊玉貴的世子爺。

    一隻手突然橫空裡伸了出來,一把掐住了正在對著畫像流口水的世子爺那嬌貴的耳朵,然後只聽一個嬌橫的聲音在耳邊吼著:「看看看,你還敢看!再看,信不信老娘把你的眼珠子給挖出來?哼!」

    「哎呦媳婦,疼疼疼~我只是想看看這兩姑娘有沒有老婆貌美如花,沒別的意思,沒別的意思!」

    周圍賓客紛紛看向他口中的那個貌美如花的媳婦,只見斜眉吊眼,形同夜叉,再看那沒半點男子氣概的男人,胖嘟嘟的臉上,一雙冒著猥瑣之光的瞇瞇眼。

    見此,眾人又忙紛紛移開視線,感歎果然是非常的有夫妻相,就連那前來搜查的衛兵,也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就從旁走過了。

    卻不知道,咱家世子爺此刻面上淒楚,心裡卻是樂呵得很呢。

    輕輕握住小勺姑娘掐著他耳朵的纖纖玉手,世子爺真想高喊一聲:七嫂,我愛你!

    突然「咕嚕嚕」的連聲響,有人從樓梯上滾落了下來,所有人都不禁一愣,轉頭看過去,然後周圍的衛兵突然「嘩啦」的圍了上去,將那竟敢把他們的同夥給一腳踢下樓來狂妄之徒給圍在了中間。

    那人卻絲毫無懼,裸著上半身只穿了條褻褲的站在樓梯口上,瞪圓了眼睛一臉憤怒的吼叫著:「老子靠你爺爺的!竟敢來掀老子的被窩,還對我媳婦動手動腳的,找死!」

    「這人是誰?」白芍湊到楚玥軒耳邊輕聲問道。

    香氣撲面而來,世子爺不由得心神蕩漾了一下,隨後在耳朵突然一疼之後迅速冷靜,盯著那站在樓梯口的壯漢,皺眉若有所思。

    半餉,他正想搖頭說不認識的時候,突然從那男人的身後衝上來一個頭髮淩亂,衣衫也只是隨意的披掛在身上的女子,那眉清目秀的小模樣哦,剎那間讓世子爺和白芍同時渾身一震。

    我勒個晴天霹靂,那是衛陽和陳南平,七哥身邊最壯碩和最「嬌小」的兩名親衛!

    他們想幹嘛?竟敢去主動挑釁!

    就在這時,突然從外面傳來一陣陣喊叫聲,然後有一群衛兵「嘩」的從客棧門外衝了過去,一下子將客棧內的所有目光全部都吸引了出去,而在客棧內的那對衛兵的隊長突然從後院衝了出來,也不管現在客棧內是否還在劍拔弩張,直接說道:「快出去追,找到一個了!」

    衛兵們頓時精神一震,只有那剛才滾下樓梯來的狠狠瞪了衛陽一眼,然後轉身就全部衝了出去,朝剛才從門口席捲而過的那群同僚們追了上去。

    客棧內,白芍和楚玥軒面面相覷,眉宇間一絲疑惑,而那站在樓梯口上的衛陽也和陳南平對視了一眼,神色擔憂的望向門外。

    外面,街道上,伴隨著轟隆隆的兵馬追擊,有個身影正在前方跳躍著,動作靈動而矯健,「呼」的一下跳上了屋頂,然後直接跳到了隔壁的那條街上。

    此人卻並不是楚玥璃他們五人中的任何一人,而是那……孟巖!

    一邊躲避著身後的追擊,一邊卻將沿路的所有痕跡都盡量全部收進了眼裡,心中則正在哀嚎叫囂。

    世子爺,您老人家這到底是跑哪裡去了?

    擦,又有人追上來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11 PM

     第九十一章 再闖王宮

    赤瀆王城已經封鎖了整整三天,也翻箱倒櫃、掘地三尺的緊密搜尋了三天,然而三天過去了,他們要找的人卻依然連個影子都沒有,就如同是那鬼魂,悄無聲息的就消失了。

    緊鑼密鼓了三天,即便是那負責各方搜查的兵馬也不禁有些疲懶了,雖依然整天在滿城的跑,但搜查的時候已經不再如剛開始的時候那樣仔細,一切井然有序,但卻更像是在過個場而已。

    許多的人都開始認為,那五個人說不定早就已經離開王城,畢竟整整三天,四方城門緊閉,連只蒼蠅蚊子都沒有被允許出入,而城內更是有五萬兵馬大肆搜查,這樣都還沒有找到,他們除了早已離開,還能有什麼別的解釋?

    而城內的人們,被禁足了整整三天,也已漸漸的連空氣中都瀰漫起了一陣陣的騷動。

    這赤瀆本就是民風彪悍的一個民族,打架鬥毆的事情可以說是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剛開始還會因為有所畏懼而暫且忍耐下來,可都已經過去整整三天了,其中有急事要出城的有,憋悶的有,單純的不耐煩的也有,再加上有那麼幾個人不著痕跡的隱在人群中煽風點火,已經開始出現民眾與衛兵發生衝突的情況。

    剛開始還能壓制,但漸漸的到後來,騷動越來越大,只是想要壓制已經是不可能了。

    畢竟,這些都只是普通的人,而且還是赤瀆的子民,呼延絡舸總還是不會下令對自己的族民開殺戒。

    前方在大宛的邊境上,可還在打仗呢,他若再在自己的王城內斬殺赤瀆百姓……除非他是不想要繼續坐在赤瀆王的寶座上面了。

    有一些急於出城的百姓,已經開始朝城門的方向蜂擁,正在衝擊著城門,並跟守在城門口的兵馬發生了衝突,漸漸的開始出現死傷的情況,頓時讓人群越發的激憤,士兵們也漸漸的有點控制不住。

    眼看著就要在城門口發生一場暴亂,便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快馬而來,高喊著:「大王有令,開城門!」

    城門口的騷亂,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呼延絡舸也終於是扛不住壓力,下令開了城門,可儘管城門是開了,但想要安然出去卻也同樣的困難重重。

    映雪趴在牆角,看著那在城門前排起了長隊,等待通過嚴密的檢查而出城去的人群,輕輕皺起了秀眉。

    楚玥璃站在旁邊,看著那緩慢移動的隊伍而眸色幽暗,若有所思。

    「雪兒。」他輕喚一聲,湊到她耳邊來說道,「如果只是安邑他們,想要混出去並不困難,而我們先暫留在這裡。」

    「你還有什麼事要做嗎?」

    「嗯。」

    當即嘴角一勾,抬頭看著他眼中的幽芒閃爍,輕點了點頭。

    聽倒是能猜到一點他還想做什麼,儘管心裡還有些擔憂,但她從不會阻止他就是了,大不了就陪他一起。

    而儘管城門開始放行,城內的搜索卻依然緊密,他們回身朝客棧的方向走,倒是並沒有刻意的避讓沿路遇到的搜索衛兵,免得更引起注意。

    迎面,有一隊赤瀆人走來,當先一人竟是那柯默爾,他看到映雪兩人的時候還眼睛一亮,揮手便打招呼道:「兩位小兄弟,你們怎麼還不出城?不是說還急著要回家娶媳婦呢嗎?」

    每當說到娶媳婦的時候,楚玥璃總還是會忍不住的抽一下嘴角,倒是映雪半點沒有自覺,笑著對柯默爾說道:「我們正要出去呢,結果半路才發現有東西忘在客棧裡了。柯默爾大哥你趕緊快點過去吧,在城門口等著出城的人可是排出了老遠,隨時都在增加,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輪到最後面的呢。」

    隨聊了兩句,柯默爾就帶著他的人轟隆隆朝城門的方向奔去了,映雪看著他們離開的身影微微勾了下嘴角,楚玥璃站在她旁邊伸手捏了捏她掌心,幾乎是咬著牙的說道:「雪兒,我何時要回去娶媳婦了?」

    映雪當即咬了咬手指甲,斜眼怪笑幾聲,然後拉著他就往城內跑。

    他們並沒有回去客棧,而是到了另外一個映雪並不知道,但楚玥璃明顯很熟門熟路的地方,那是一個破敗不堪的屋子,周圍的一整片都是這樣的,而安邑他們竟也很快就出現在了這裡。

    「你們馬上出城!」

    主子一開口就是這麼一句,頓時讓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怔,安邑忙問道:「主子,那您呢?」

    楚玥璃神情不變,只是眸色微冷,說道:「本王還有點事要去做,你們先出城,做好接應的準備。」

    「是!」

    儘管還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但他們並不需要去弄明白,只需要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做就行。

    外面突然有人接近的聲音,屋內的幾人迅速的引入陰暗,然後當有人才不過剛伸出手來推門的時候,就猛然撲了出去,一拉便將人給拉進了屋內,一扯就將他摁倒在地,再翻身而上,手臂已橫在了不速之客的脖子上,只需再輕輕的那麼一擰,肯定就會伴隨著「卡嚓」一聲,脖子斷裂。

    那人沒想到他才剛接近就面臨了這樣的狀況,眼看著脖子就要被無情擰斷,他忙喊了起來:「別別別,是我是我啊!」

    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但卻也並不十分的熟悉,騎在他身上就要擰他脖子的夏青下意識低頭看去,看到那張臉的時候還愣了下,隨後才反應過來。

    「哎呀,孟巖大哥?」

    可不就是孟巖麼?

    在外面躲避了三天,也遊蕩尋找了三天,終於是被他發現了他家世子爺的痕跡,於是便找上了門來。

    站旁邊的楚玥軒一見到孟巖就跳了出來,將騎在他身上的夏青劃拉開,隨之伸手將孟巖從地上扯了起來,嘰嘰呱呱的說道:「孟巖你小子這幾天跑哪裡去了?本世子都已經找了你三天,還以為你被那些人抓走了呢。」

    如此熟悉的聲音,可出現在他眼前的卻是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孔,孟巖那被蹂躪了三天,已經接近要崩潰的神經讓他幾乎下意識的揮手拍過去,但總算還是在最後關頭忍住了,盯著眼前這張猥瑣的臉,遲疑了好半餉才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說道:「世子?」

    轉頭四顧,出現在他眼前的就沒有一張是熟悉的臉啊,幾乎都要讓他以為落入到了敵人的包圍之中。

    他好像終於有點明白為什麼這三天都找不到世子爺的身影了。

    楚玥璃並沒有給他們主僕太多的述說離別的時間,打斷道:「既然孟巖也回來了,那接下去的事情就只有兩件,離開這裡,然後你們在外面準備好隨時接應我們離開!」

    半個時辰後,一切都商量妥當,安邑等人從那破屋中閃身而出,並迅速的消失在了遠處,而孟巖,在風吟公子親自動手幫他易了容之後,再次被他家主子打發,跟著安邑他們一起離開了。

    當夜幕降臨,那城門前卻依然排著長長的隊伍,等著趕緊被檢查完畢好出城呢!

    只是那隊伍實在是移動得緩慢,從高處看,就好像是一隻大蟲子,在一點一點的蠕動著,不過這蟲子似乎也太長了點。

    夜已深,本該再次關閉的城門卻依然留著一條縫,依然還不停的有人從那條門縫中走出去城外。

    檢查的士兵已輪換了三崗,城牆上有大量的兵馬巡邏走動,城門周圍也依然嚴陣以待,一旦發現任何的異常,定會馬上就撲殺過去。

    有人混在等待出城的隊伍中,上躥下跳,左搖右晃,看看前面還有那麼多人,不禁抓耳撓腮,一臉不耐煩,轉身看看身後的隊伍似乎更長,頓時就眉開眼笑,似乎也沒那麼不耐煩了。

    「咻」的一個巴掌拍了過來,拍在他腦袋上面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旁邊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中年壯漢甕聲甕氣的說道:「給我安分點!馬上就要輪到我們了!」

    他縮一下脖子,摸摸被拍疼的後腦勺,倒是稍微安靜了點下來。

    再前面一點,正有一對看起來貌似是夫妻的在接受檢查,那男的虎背熊腰,怒目圓睜,那女的嬌小玲瓏,眉清目秀。

    現在在這裡,可不僅僅只是比對畫像而已,就連他們隨身攜帶的,甚至是身上都被仔細的檢查了,那男的看著這些人在他媳婦的身上毛手毛腳的有些驚怒,女子泫然欲泣,不知閃躲,排在他們身後的人已經開始出現騷動。

    終於,那兩檢查的士兵揮了揮手,放他們離開了。

    那男子忙背了行囊,狠狠瞪一眼那兩士兵之後,拉了媳婦就飛一般的衝出城門外,沒人覺得他這個行為有任何問題,當然也沒人看到在轉身之後,這「夫妻」兩對視一眼,眼中皆是閃爍著幽幽的綠光。

    綠光啊綠光。

    他們竟真的就這麼輕易出城了!

    而還在城內的人,誰都沒有問楚玥璃為什麼明明可以趁此機會,渾水摸魚的離開卻還一副不想走的模樣,只是都安靜的跟在他身邊,等著他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楚玥璃轉頭看向風吟三人,然而隨著他的目光落下,白芍直接將腦袋撇向了旁邊,楚玥軒自是賤兮兮的湊在小勺姑娘旁邊,風吟已經隱身了。

    這反應已經很明顯,在明白的告訴他,少說廢話!

    至於映雪,他甚至都沒有去看她,因為知道他就算是說破了嘴,她也定不會乖乖離開的。

    夜已經深了,全城搜查也變得不那麼密集,王宮的方向更是一片寂靜。

    「現在全城戒嚴,那王宮中肯定是更加的森嚴,斷不可能再出現我們上次輕易潛入進去的事情,你若要進去,最好還是先計劃一下。」

    映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儘管他什麼都沒有說,這三天來也一切表現正常,但她又怎麼可能會察覺不到他身上偶爾一閃而過的暴虐氣息?

    他還是很介意的。

    所以,她更加要陪他一起。

    楚玥璃聞言點了點頭,又轉頭看向白芍他們,說道:「我得去做點事情,你們恐怕不能一起去,得在旁邊給我開道。」

    白芍秀眉輕佻,「說!」

    他又轉頭,看向身旁的映雪,問道:「那些火雷,你還有剩下的嗎?」

    「一次性用光了。」

    「那……現在能製作嗎?」

    「不能。」她毫不猶豫的搖頭,說道,「我們現在在這城內雖然不是寸步難行,但想要去找那些材料,卻必然會引起人的注意,況且,還不一定就能找得齊。」

    見他眉宇間略有些沉凝,不由得又問道:「你想做什麼?」

    「炸了赤瀆王宮!」

    「……」

    映雪默然看著他,真想跟他說一聲,那只是火雷,炸炸人還可以,炸王宮卻是還欠火候,你以為那是火炮麼?

    他大概也是看懂了她的這個眼神,不由得悄然移開了視線,側頭看向赤瀆王宮的方向,神情幽幽,不知在想些什麼。

    「炸王宮?」楚玥軒在旁邊聽得眨眨眼,眼中忽然湧出了一抹異樣的神采。

    「七哥!」他突然就湊了過來,賊兮兮的從懷裡摸出一個黑黝黝的東西,說道,「你要的,是不是這個?」

    周圍剎那寂靜,映雪緊緊的盯著他手中的黑球兒,緩緩瞇起了眼睛。

    世子爺頓時渾身一涼,忙腆著臉說道:「嘿嘿,七嫂莫怪,我只是見這東西甚是奇特,所以上次就忍不住偷偷藏了一個下來。」

    楚玥璃挑眉,映雪側目,冷笑著說道:「就憑這麼一個東西,你就想去炸王宮?你是太看得起這東西了,還是太看不起赤瀆了?」

    聞言他眨眨眼,甚是可惜的看了眼手中的黑球,伸手摸一摸,然後竟又藏了起來,口中嘟囔著:「雖說是少了點,但用來嚇唬人總還是可以的。」

    楚玥璃突然眼睛一亮,一把奪過世子爺手中的火雷,瞇眼打量了半餉,忽而嘴角輕輕勾起,說道:「如果能把它扔到呼延絡舸的身邊,倒也跟炸了他赤瀆王宮沒什麼兩樣。」

    是的麼,炸不了宮牆,那就炸他們的大王啊,王都死了,那王宮也就相當於是沒什麼大用處了,儘管呼延絡舸似乎有不少的兒子可以繼承他的王位。

    現在是半夜過後,淩晨四更,正是一個人最困乏的時候,卻在這個時候,赤瀆王宮的上空突然瀰漫起了一陣危險的騷動,有人如幽魂般從外面飄蕩了進來,還沒等看到這幽魂的守衛反應過來,就突然有一支火箭憑空出現,「咻」的一聲,射進了塔樓裡面。

    那火箭好像不是一般的火箭,因為當它射入到塔樓之內,受到了撞擊之後,那箭頭竟突然炸裂了開來,然後一下子火勢猛漲,直接將塔樓內的幾名守衛給席捲了進去。

    當然,這樣的響動馬上就將周圍的更多人給驚擾了,本是安靜萬分的王宮,突然一下子喧鬧了起來。

    那時,呼延絡舸正在季芊筱的寢宮內,翻看著從下麵傳上來的各類情況,身後的寢殿內,季芊筱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眉頭緊蹙,似乎是生病了。

    突然在外面響起的騷動讓呼延絡舸猛的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門口沉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不用下面的人回答他就已經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因為就在他抬頭能見到某個方向,正有火勢沖天而起,而他剛才聽到的響動也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然後又是「轟」的一聲,另一個方向也突然有火焰升騰了起來。儘管映雪他們現在手上就一枚火雷,但只是製造出一些特殊的箭矢卻並不困難,而且這還不是映雪的手藝,而是風吟的。

    這種箭矢一點都不鋒利,那箭頭甚至是中空的,裡面灌滿了火油,只要輕輕一撞擊就會破裂開來。

    製造火雷的材料找不到,難道還會找不到助燃的火油不成?

    呼延絡舸看著遠處的火光,臉色極度的陰沉。

    大部分的兵馬都被他派了出去鎮守城門和城內的搜索,但留守在王宮裡的侍衛,也絕對是三天前的幾倍以上,儘管他萬萬沒有想到都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楚玥璃他們竟然還敢跑他的王宮裡來鬧事!

    王宮裡頓時一片混亂,大量的侍衛湧了出來,朝那人影飛掠處追過去。

    呼延絡舸站在門口,沉沉的看著遠處的混亂,隨著喧鬧的移動他能很輕易的知道那闖進王宮裡的人大概到了什麼位置,然後他突然臉色一變,下令道:「傳令下去,讓所有侍衛都聚集到此,只需留部分侍衛追捕!」

    隨著這個命令的下達,王宮內越發的喧鬧了起來,侍衛們紛紛朝他們大王所在的位置聚集,只留下了部分在意圖撲滅大火,以及追捕那該死的竟敢又闖進他們王宮裡來的賊人。

    「糟糕,呼延絡舸好像知道了我們的目的,把大部分侍衛都召集到他自己身邊去了。」映雪蹲在黑暗中,看著那人潮湧動的方向,喃喃說道,面上卻似乎並沒有什麼焦急之色。

    楚玥璃輕攬著她的纖腰,見此只是眼中寒光一閃,冷笑著說道:「那就先不去找他了,把這王宮給燒了似乎也不錯。」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12 PM

     第九十二章 大鬧赤瀆王城

    就在赤瀆王城終於開了城門的時候,有人卻再次闖進了赤瀆王宮裡面,那在空中呼嘯著飛過的火箭,將這赤瀆王宮點燃得越來越多。

    守衛們忙著撲火,忙著追捕闖入進來的賊人,忙著朝大王所在的位置迅速聚集。

    在這深更後半夜,本是一片靜謐的赤瀆王宮,一下子就喧鬧了開來,比之那三天前還要更加的熱鬧。

    映雪和楚玥璃隱在黑暗中,冷眼看著遠處的火光重重,人影閃爍,安靜等待屬於他們的那個好時機。

    再說城門那邊,長長的隊伍還在緩慢蠕動,伴隨著一撥撥的人流湧出城外,那隊伍卻是絲毫不見縮短,甚至其中還不乏本就家住在這王城裡的。

    或許是這三天的封城,閉門不出且隨時都要讓面臨如狼似虎的衛兵們的大肆搜查,期間難免各種擔驚受怕,更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損失,讓他們寧願在這個終於開了城門的時候,寧願先出去躲避一段時日,也不想繼續在這城裡待著了。

    當然也或許只是恰巧的,就跟那許許多多急著出城的人一樣,只是想要出城去辦事而已。

    且不管他們到底是如何想的,此刻那摻雜在隊伍中的十七名親衛,卻已經有十二人順利的出城去了。便是在說這麼一番話的時候,又有三人出去了。

    僅存下來的十七親衛,還只剩下最後的兩人尚且在隊伍中間悠悠的晃,這兩人,卻是他們這群人中名副其實、眾望所歸的最厲害的兩人,安邑和安宇。

    夏青就在安宇前面被放行了,他正在接受著檢查,後面人群湧動,似乎在為那絲毫不敢鬆懈,檢查得簡直是有些過分仔細,讓人的耐心一步步被嚴重消耗而不滿,而微微有些騷亂。

    便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從更後方的深處,突然有沖天大火騰空而起,剎那間映照了那半邊天空,鮮艷而妖異。

    城門的淡淡騷亂在空寂了一瞬之後,頓時也猶如那妖艷紅火一般,轟然喧炸了開來。

    怎麼回事?城內怎麼竟突然發生了大火?而且看那個深度距離,看那個方向,怎麼竟似乎是從王宮那邊傳過來的?

    人群中一下「嗡嗡嗡」的鬧了起來,而城門附近的士兵們不管是在城牆上的還是守在城門的,或者是那在周圍巡邏的,也無不抬頭,看向了那個方向。

    然後突然有人高喊道:「閉城門!」

    這一聲喊將幾乎所有等待初成的人們全部都驚醒了過來,看著士兵們得令後,那緩緩閉合的城門,本還是安穩接受著檢查的安宇突然就跳了起來,大喊道:「等等等等,請先讓我出去,我兄弟剛在我前面出去,還在城外等我呢!他還年幼,身子也不好,如果沒有我在身旁照顧的話,可根本走不了那麼長一段回家的路!」

    然而本門就沒有人理會他,這讓他不由得「怒極攻心」,「惱憤異常」,竟是突然身子往前衝,想要從那城門還沒來得及徹底閉合上的縫隙中鑽出去。

    他這一衝,一步就來到了城門前,再下一步就可以鑽進那門縫之中,而正在關門的幾十名士兵也因為他的這個突然行為而動作微滯。

    眼看著他就要這麼衝出城外了,當然也有可能被夾扁在城門之間,卻在這個時候從旁邊橫過來一把大刀,一刺一挑就將安宇給逼了回來!

    「站好!再敢衝擊城門,殺無赦!」

    那是一個輕甲將領,手中握著赤瀆特有的大刀,正對準了安宇,嚴厲喝著。

    安宇連連後退了幾步,然後裝作沒站穩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似被驚嚇了,但緊接著他卻竟又一下跳了起來,開始哀求起那守城門將軍。

    他說得情真意切,身後的人也並沒有覺得他所言有虛,畢竟大家剛才都看到他前面的那個小兄弟確實是先被放出了城,而且看那瘦削的身形,分明還只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年,再看那雖跳脫但似乎並不很健康的臉色,或許真是身子骨不大硬朗呢!

    安邑混跡在更後面些的人群中,看著自家親弟弟在城門前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眼角的餘光卻是瞥向了身後的火光沖天。

    他雖然不知道主子為何竟似乎對那赤瀆王宮特別的在意,但他先前也是隱約猜測到一些主子留下要做的事情,可能就在那赤瀆的王宮內,此刻看著那裡的火光沖天,便不由得有些擔憂。

    這裡是離赤瀆王宮最近的西城門,然而再近,那也是王城的最邊緣,而赤瀆王宮卻是在王城的幾乎中央位置,與此地相距幾十裡。然而那沖天的火光,卻竟站在這裡都能清晰看見,這要怎樣的大火才能做到?

    莫非,主子竟真的一把火殺了赤瀆王宮?

    不、可、能、吧?

    安邑有點不敢確定的想著,而安宇還在那上演著悲情戲碼,倒真是情真真意切切,竟連身後人群的情緒也被他給帶動了起來。

    此刻已無人去理會身後的火光沖天,在這裡排隊的人無不是急著想要出城的人,眼看著馬上就要出城,卻竟因為後方的一片火光而在此關閉了城門,天知道要讓它在此打開,需得再被耽擱,被禁閉,被騷擾,被擔驚受怕多少天。

    於是,城門口也群情激奮了,人潮往眼看就要禁閉的城門蜂擁而上,與守在城門口的士兵們發生了衝突。

    在旁邊戒備,在城牆上守望的士兵皆是大驚失色,忙就衝了過來想要阻止人群對城門的衝撞,想要疏散人群,然而卻不知為何,隨著他們的加入,那衝突卻竟越發的激烈了起來。

    而那早先出了城的十五親衛卻正分散在外面的黑暗中,看到那突然就開始閉合的城門而怔忪了下,但誰都沒有貿然行動,只是一下子沉凝,緊緊的盯住了城門的方向!

    那裡有火光顫動,有人影恍惚,然後他們聽到副統領的聲情並茂,夏青當即一腦袋紮進了泥土地裡面。然後他們又聽到城門內群情激奮,竟似乎打起來了。

    黑暗中,他們面面相覷,然後原先還站起了身準備靠近些去打探,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話,不放再衝入進去的人,又緩緩蹲了回去。

    赤瀆王城的西城門亂成了一鍋粥,那遙遙與之相對的火光沖天的王宮內,其實火勢並不大,只是因為那火焰是從最高的瞭望塔裡開始燃燒,所以就傳得格外遠了些。

    風吟,白芍,還有楚玥軒在忙著四處點火,即便是有好幾次被侍衛中的高手攔截,差點就陷入到包圍之中,也依然沒有放棄點火的打算。

    因為呼延絡舸將大部分的兵力全部都調集到了他自己的身邊,所以反倒是給風吟他們提供了方便,只是這麼些小部分的守衛竟也妄圖將他們留下,未免也太看不起他們了。

    而在那宮殿前,呼延絡舸站在成千上萬的守衛之間,被層層疊疊的保護著,抬頭眺望遠處的騷動,看著不斷升騰而起的火光,卻竟遲遲沒有人到這裡來打攪他,不由得心中憋屈,幾欲嘔出血來!

    可他又不敢將眼前的侍衛們分派了出去,在三天前還剛面臨過楚玥璃那般調戲的赤瀆大王,對那個十年前還曾被他肆意羞辱而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子,深深的懼怕了。

    那裡火光蔓延,也不知到底是用了什麼引燃的物品,竟一時間根本就難以撲滅,偏偏他們放火的速度又非常的迅速,很快,那火就生生圍繞著整個王宮燃燒了一圈,並且正在朝這邊一點點圍攏縮小。

    守衛們忍不住有些騷動,畢竟站在這裡眼看著賊人囂張,火勢蔓延,兄弟奔走甚至是就此躺下再站不起來,實在是太也憋屈。

    赤瀆王宮已大亂,那森嚴的守衛一下子就被打亂了個徹底,楚玥璃和映雪突然拔身而起,如兩隻幽靈,隨風翩然飄飛,悄無聲息的朝內宮掠了過去。

    那處宮殿之外,呼延絡舸突然眼神一凝,死死的盯住了隨風而來,飄然落在他對面,所有的侍衛所對外圍的那兩個人。

    「楚玥璃!」他咬牙,那話便是從牙縫中一字一頓的擠出來的,甚至於都沒有看站在楚玥璃旁邊的映雪一眼。

    楚玥璃和映雪並沒有貿然不要命的衝進到守衛圈中,他們再厲害,也不可能是這成千上萬的士兵的對手,三天前幾百守衛還能讓他們安然屠殺一回,今天的上萬士兵卻不是開玩笑的。

    他們只是直面那幾千名精悍的士兵,透過無數層人頭看向了最裡面的呼延絡舸。

    「呼延絡舸。」楚玥璃目光晦澀,幽幽帶起一連片的寒淵,手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鐵球,托在掌心裡細細把玩,說道,「本王實在是不捨得就這麼安然離開,所以就忍不住想要在離開前送你一份禮物。怎麼,你覺得還滿意嗎?」

    呼延絡舸的目光從他手上的黑球一掃而過,顯然是並不在意,不過他的這句話卻讓他臉色越發的陰沉,「楚玥璃,你藏了三天,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說不定就能混出城的機會,卻竟不知珍惜反而跑到這裡來撒野,你未免也太狂妄了。難道還當真以為本王拿你沒有辦法不成?」

    「不,本王始終覺得你赤瀆王心機深沉手腕高超,不過今日前來,本王當真只是想要來送份禮物而已。」

    說著,他又拋了拋手中的黑球,說道:「本王偶爾之間得到這東西,覺得與赤瀆王你簡直是絕配,便忍不住就想要送來給你。」

    呼延絡舸頓時眼神一凝,再一次將目光落到了楚玥璃手中的那個黑球上面。

    而這個時候,楚玥璃已經隨手在那黑球上扒拉了一下,然後直接將它朝千軍萬馬的中間,呼延絡舸的方向扔了過去。

    那黑球在半空中,發出輕微的「呲呲」聲響,還有點淡淡的硝煙味瀰漫出來,只是那味道太淡,即便是仔細去嗅也未必能嗅得出來。

    所有人,包括呼延絡舸,包括那上萬侍衛皆都下意識的抬頭,跟隨著那黑球的飛行軌跡移動視線。

    隨著接近,那「呲呲」聲更清晰了些,呼延絡舸看著那直面朝他飛來的黑球,雖然不明白這東西到底什麼,但也知道既然是楚玥璃送的,定然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可又確實是想要看看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即便明知道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於是他伸手,迎上那「呲呲」作響的黑球,便是在即將要接觸的前一刻,他突然毫無徵兆的心生莫名警兆,然後那已經伸出的手迅速收回,同時腳步後退,竟在頃刻間就退入了宮殿之內。

    那黑球無偏無倚的朝他剛才所站立的位置落下,就在他抬腿後退的同時,它也落了地面,然後「轟」的一聲巨響,一陣氣浪翻滾,一片碎屑紛飛,呼延絡舸只感覺的地面搖晃,迎面而來的氣浪一下子將他給掀飛了起來,然後轟然撞進宮殿之內,以及「嗤」的一聲,有什麼細碎的東西射入進了他的肩膀,當即一陣劇痛傳來。

    而同時響起的,還有周圍士兵的驚恐慘叫。

    待得他滿心驚駭的從地上爬起來,抬頭望去,就看到門外一片狼藉,有兩名侍衛直接整個身子都給炸了開來,而更多的士兵,則都受到了嚴重的傷害,血腥味頓時在空氣中瀰漫了開來。

    他瞳孔猛然間放大,呆呆的看著那恐怖的殺傷力,然後一步就又衝了出去,舉目望向前方,卻見剛才楚玥璃和映雪所站立的位置,哪裡還有什麼人影?就連宮中的四處騷亂,似乎也因這一爆炸而漸漸平息了下來。

    「楚玥璃!」

    他仰天咆哮,心中更多的,卻是無邊驚懼。

    而此刻映雪他們已迅速退出了王宮,對呼延絡舸竟逃過一劫雖有遺憾,但也並不是太失望,畢竟其實本來也並沒有抱很大的希望,只是心有不甘,想要在離開之前鬧騰一下而已。

    很快,楚玥軒他們三人也與他們匯合,暗歎一聲:「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真該多留幾個下來,說不定就能一舉將那呼延絡舸給炸死了。不過沒關係,下次多準備些就好了。」

    隨後,誰都沒有再多說廢話,直接而又迅速的朝城門方向狂奔。

    期間楚玥璃轉頭回望了一眼,下次?下次再到這裡,就是他率大軍踏平赤瀆的時日!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14 PM

     第九十三章 混亂

    城門口正在發生暴動,百姓和士兵衝撞到了一起,雖沒有喊殺聲四起,但各種叫囂卻是不斷,還有那拳打腳踢,還有那士兵們不停揮舞著武器定當的扁擔、木棍等,甚至那偶爾才會出現的刀劍。

    赤瀆一向民風彪悍,一般的人都會隨身攜帶鋒利的刀劍,只不過眼前的情況,凡是那沒有失去理智的人,都不會悍然拔刀,最多就是抓起隨身的一些鈍器與士兵衝突,畢竟一旦拔了刀,那意義可也就完全不同了。

    映雪他們五人來到城門口附近的時候,這裡衝突正酣,誰也沒有注意到那突然出現在角落裡,連身形都還隱藏在暗處,看不大分明的五個身影。

    抬頭,看向城門正中,映雪微微瞇起了眼睛,說道:「城門好像並沒有徹底關上,我們還是很有希望就這麼直接衝出去滴!」

    你這語氣咋地就這麼奇怪呢?

    旁邊另外四人無不側頭睨她,似乎想要看出她在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是否有一些不怎麼合時宜的表情。

    但他們看到的,是她的神色無辜,就連眼底都透著幾分純真無邪,楚玥璃在她的手心裡一捏,淡然相問:「你想就這麼衝出去?」

    那語氣中,大有幾分你若想,那我就陪你一起衝出去的意思。

    映雪彎彎眉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然後拉著他彎身混入到了人群之中。

    先前為了方便去王宮裡,白芍他們不動,但映雪和楚玥璃卻是將臉上的易容物去掉了,這一混進人群中,頓時就有種鶴立雞群的發光體的感覺。

    旁邊的人看到了他們的與眾不同,頓時一呆後馬上反應了過來,張嘴便要喊叫,然而嘴才張開,就迎面有什麼東西朝他張開的嘴飛了過來,並在他有所反應之前「噗」的一聲沒入了他口中。

    頓時,一股酸臭味充斥滿了口腔,旁邊有人驚呼:「我的鞋子!」

    白芍他們倒是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此刻混跡在那騷亂的人群中,正朝城門的方向一點點移動。

    而那被扔了一鞋子的倒楣鬼,還沒來得及將口中的酸臭鞋子吐出來,就見眼前突然兩排白森森的牙,然後下剎那間如鬼魂般的消失在了原地。

    這一整片地方都引起了一陣騷動,凡是楚玥璃和映雪兩人的所過之處,自然是群情湧動,然而這些終究不是什麼訓練有素的士兵,如此雜亂,如此沒有章法,便是人數再多,其中的高手再多些,也擋不住這兩人的腳步。

    不過這裡的騷亂很快就將前方的士兵們給吸引了過來,在楚玥璃一次從某人頭頂跳過的瞬間,遠處有不少的人看到了他的臉,那與他們赤瀆人全然不同的輪廓更顯柔和的臉。

    一靜,然後前方的士兵也轟然炸了開來,有統領指揮著士兵朝這邊包圍湧動了過來,然後此刻這裡民眾極多,又極混亂,他們拼了命的在人群中擁擠,伸手抬腳,推開踢走一切擋路的人,但卻總也保持不住有效的隊形。

    這邊的人似乎是知道了他們眼前的這一對人兒是很重要的人,可能就是害得他們三天連家門客棧們都不敢踏出的罪魁禍首,又見守城的士兵們正在朝這邊過來,頓時就「嘩啦啦」的往後退了出去。

    他們這麼一退,一下子就將本就沒什麼隊形,在人群中頗有點步履維艱的士兵們,越發的衝散了開來。

    楚玥璃忽然輕笑了一聲,拉著映雪就直直的朝城門方向衝了出去,憑藉著那絕非常人所能及的輕盈身法,在人擠人的人堆裡穿梭,竟也如入無人之境。

    這兩人,都是當世少見的高手,在人堆裡穿梭行走便是與空地奔走沒太大的區別,前方有人避開,有人卻似乎想要將被困了三天的憋屈發洩到他們兩人身上,想要衝上來找他們算賬,當然也有尚且不明所以的,跟著身邊的人或避開或衝前。

    本就混亂的城門口,因為這衝突而越發的混亂了。

    「讓開,全部都給我讓開!」有士兵還是統領用力推搡著人群,朝那兩人的方向擠過去,面紅耳赤,連眼睛都綠了。

    在城門附近的士兵迅速的擋在了城門前,盯著那最大的騷動朝他們一點點接近,神情凜然,嚴陣以待。

    便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從人群中衝出來幾個赤瀆人,好像是被太過擁擠混亂的人群給推擠了出來,有人一下撲倒在了地上,有人撞在了城牆上面晃悠悠的如喝醉了酒般的飄忽踉蹌並眼看著也要摔倒了,有人趔趄著控制不住身影的直直朝人城門的士兵們衝撞了過去……

    這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這麼多的人擠在一起,擠到幾個人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便是那隊長,也只是看了他們一眼,就繼續將全副心神都放到前方的人群湧動處。

    城門口,一片混亂!

    上方城牆上的士兵下意識的舉起了弓箭,可下方那麼多的百姓,他們若真這麼射了下去,未必能傷到那兩在人群中還靈活得跟水中魚兒一般的人,但定然會傷到更多的百姓。

    有個身影忽然拔地而起,踏過百姓的肩頭就朝楚玥璃撲了過去。

    看到那撲殺過來的身影,楚玥璃卻並不與他對戰糾纏,身子如魚兒一般在人與人之間的縫隙中輕溜的滑過,就又沒入到了人群之中。

    便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從城牆上傳來一聲冷厲的:「射!」

    映雪駭然抬頭,還沒看清楚她就先聽到「吱吱」的拉弦聲,然後「嗡」的一聲,無數箭矢遮天蔽日般的朝他們這邊蜂擁了過來。

    一時間,哀嚎四起,濃鬱的血腥味直撲而來。

    抬頭,她看到了一雙冷酷的眸子,冷冷的站在城牆之上,看著下方百姓如被收割的麥穗般倒下,神色絲毫不為所動,然後他又緩緩的舉起了手來。

    箭矢閃電而來,卻並沒有能傷到下方的楚玥璃和映雪絲毫,只是百姓倒了一片,倒是將這一片地方給清理得空曠了許多。

    「混蛋!」突然有暴喝聲響起,卻是那位剛才朝楚玥璃直撲過去的將領,他猛然抬頭看向城牆之上,看著那又拉起了弓弦的士兵們,大聲吼道,「住手!誰許你們射箭的?」

    那城牆上的士兵頓時一滯,而那將領甚至都沒有再繼續追擊楚玥璃,竟是直接返身就衝上了城牆。

    誰也不知道那城牆上面發生了什麼,映雪只看到人影閃動,城牆上面也有些微的騷動。

    但那並不是她想要關心的事情,他們周圍還有些站立的百姓,是運氣好沒有被射到的,是身手避過躲開了的,當然更多的是到底呻吟的。

    這些也不是她想關心的,她只是在人群一剎那寂靜之後轟然炸開的瞬間,再次飄入到了越發混亂的人群中,繼續朝城門口的方向奔走。

    守住城門的士兵也因為剛才的那一波箭矢而懵了下,血腥味順著夜風飄蕩而來,便是在這個時候,那幾位被人群擠了出來,小心的縮在角落裡看著眼前的混亂,而顯得有些慌措的人突然轉身就朝城門撲了過來。

    再說早已出了城的那些人,大部分都一出城就馬上離開了,但也有小部分人停下了腳步,比如那十五名親衛。

    他們身在暗處,躲避著城牆上的士兵的偵查,透過那小得可憐的城門縫隙看著瞪大了眼睛努力想要看清裡面的情況,本是交由夏青暫時使用的望遠鏡,在他被無情胖揍了一頓之後,也落到了別人的手上。

    他揉著被揍的地方,湊在衛陽旁邊,不住的問著:「怎麼樣怎麼樣?有沒有看清城內的情況?隊長和副隊長可還是裡面排隊呢,主子他們更是不知跑什麼地方去了,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危險,我……」

    「閉嘴!」衛陽不耐煩的低吼一聲,繼續轉著望遠鏡,努力透過門縫看裡面的情況。

    夏青小媳婦似的扁扁嘴,嘟囔道:「這可是主子交給我來使用的,你的眼神又沒我看,拿著望遠鏡說不定還沒我光眼看得清楚呢。」

    「小青青,你說什麼?」

    「沒,我什麼都沒說。」

    旁邊有「吃吃」的悶笑聲響起,夏青蹲在黑暗中,當即翻了翻白眼,繼續努力的朝城門口張望。

    「咦?什麼味道?」忽有人聳了聳鼻子,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色,只是隨之出口的聲音,卻是微微便了調,「好濃的血腥味!城內發生什麼事了?」

    血腥味正順著風一點點的飄蕩過來,其他人也很快就聞到了那腥甜的味道,幾乎是下意識的,朝城門的方向湊了湊。

    城牆上突然有兩個黑影閃爍,他們距離太遠了看不清楚,但隱約的還是能分辨出好像、似乎是在打架。

    正在他們抓耳撓腮,不知到底是給衝回去看看情況好,還是繼續待在這裡等待的好,忽然「轟隆」一聲巨響,然後在他們猛然瞪大的眼神中,那厚重的城門被緩緩推開了。

    隨著城門的轟然推開,血腥味一下子就濃鬱了許多,然後在十五親衛莫名不知所以的瞪視下,大量的赤瀆百姓從城內「呼啦啦」的擁擠了出來。

    那些百姓湧出城外之後就紛紛朝四面八方的竄了出去,而在這成千上萬的百姓中間,又是如此黑幕沉沉,該如何去發現夾在人群中的兩個大宛人?

    十五親衛愣了一下,並在看到突然升空而且的煙花時,忽的猛然跳了起來,圍攏,然後朝他們原先預訂好的路線飛快的竄了出去。

    此刻就在赤瀆王城之外,人潮湧動,即便是他們也無法在這樣的人流中找到主子,而且在這裡耽擱太久,終歸不是什麼好事。

    主子他們已經安全出城了,不需要他們做任何接應,他們只需盡快趕到約定地點與主子他們匯合,然後,終於可以離開這個該死的赤瀆王城了!

    半個時辰後,離赤瀆王城三十裡外的一處巖丘腳下,楚玥璃、映雪、風吟、白芍、楚玥軒,以及安邑和安宇一共七個人終於來到了這裡,與這十五親衛匯合。

    然後他們並沒有在這裡逗留,上了先前十五親衛離開赤瀆王城的時候一起帶出來的馬匹,就著天洩月光,在這無比凍人的荒漠上連夜朝大宛的方向奔去。

    「主子,剛才城內發生了什麼事?」夏青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那一雙眼睛,在月光下顯得異常晶瑩。

    楚玥璃關切的看著身旁的映雪,隨口說道:「赤瀆士兵不顧下方聚集成群的百姓對著我們放箭,射傷射死了不少百姓,引得人群憤湧,終於拔刀與守城門的士兵們對上了。」

    旁邊聽到這話的十五親衛無不瞪大了眼睛,半餉衛陽深吸了一口氣,道:「是哪個沒腦子的傢夥下令放箭的?」

    話剛說完,突然感覺到從旁射過來一道冷光,頓時一呆,然後點點恍然。

    他好像有點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楚玥璃將目光收回,再次看向身旁的映雪,眉頭輕皺,突然伸手向她,說道:「雪兒,過來,我帶你。」

    「不用!」她一口拒絕,連眉梢都沒有微動下,只是輕抿著嘴唇,微微有些泛白。

    風吟策馬上前幾步,走到了映雪的另一側,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個護衛的姿勢。

    楚玥璃的眉頭緩緩擰起,忽然從馬背上躍起,一下就翻身到了映雪的身後。

    手臂合攏將她圍在中間,伸手直接就搶過了她手中的韁繩,也搶過了對身下馬兒的駕馭,輕聲說道:「那你帶我。」

    映雪一怔,微微斂下了眉再沒有多說什麼。

    「王妃,您受傷了?」說著話的是十五親衛中身形最小,年紀也最小的陳南平,他此刻還是一身赤瀆女子的打扮,竟也是嬌俏可愛的。

    眼珠在王妃和主子的身上一轉,他便說道:「主子,我記得前方向百里有一處……」

    「不許停!直走!」映雪直接打斷了他的話,手緊緊抓著攬在她腰間的那隻手臂,抬頭看他,說道,「我沒事,璃,我們不能停,不然赤瀆馬上就會追上來。這次,再不會是先前在荒漠中遊蕩的那兩個月那般簡單。」

    他眉頭進擰,攬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緊,忽然調轉馬頭朝另一個方向奔馳。

    身後的人不由一愣,然後就是臉色微變,但誰都沒有任何疑問,當即也跟著調轉馬車,衝進了那無盡黑暗的荒漠之中。

    風吟忽然轉頭看了眼身後,幽幽的說道:「追上來了。」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15 PM

     第九十四章 傷勢

    一隊人越過了原先的道路,轟隆隆的再次闖進了那荒漠之中,夜色如許,遠遠的有轟鳴聲從身後傳來,連大地都為止微微震顫了起來。

    「你回你自己的馬背上去!」映雪在某人懷裡掙紮,想要將他趕回到旁邊的馬背上。

    這雖是精挑細選的好馬,但身後的追兵也同樣是精英戰馬,此刻她的馬背上馱著兩個人,自會給它施加更多的壓力。

    楚玥璃卻根本不理她,將她抱得更緊,揚鞭策馬,不住的朝荒漠中深入進去。

    身後馬蹄奔騰,似乎追上來的人有不少,白芍伏在馬背上回頭看了一眼,慘白的月光下,只見遠處地平線上一線黑影。

    「流玥,我來帶雪兒吧。」

    她的意思很簡單,她的體重畢竟是要比楚玥璃輕上許多的,她和映雪兩人同乘一騎顯然比現在更有利些。

    不過這一次,楚玥璃同樣的連理都沒有理會她,幽幽的光芒之下,他的臉上也散發著幽幽的光芒。

    白芍忽然莫名的一冷,看著楚玥璃的再一次加快速度,也忙揚鞭,緊跟在後面。

    身後的追兵不歇,他們的奔走也自不能停歇,在這幽幽月夜中,馬蹄聲隆隆,在這樣的夜晚,一眼望出去什麼都是朦朦朧朧,看不真切,映雪掙紮了幾下見他絲毫不為所動,也就不再繼續做那可能會讓他更加惱怒的事情,轉頭看著四周圍的景色。

    這裡似乎並不是他們來時的路,所以她這麼看出去,只有一片陌生。

    前方有山丘,他們繞了過去,身後追兵轟然而至,然而就是在大部隊經過那裡的時候,突然一陣騷亂便也這麼引發了。

    「怎麼了?」楚玥軒「唰」的一聲在馬背上轉過頭,看向身後遠處那騷亂都傳到了他們這裡的方向。

    「這附近有流沙泥沼。」楚玥璃冷冷的說著,都沒有回頭去看身後的追兵一眼,只是越發的摟緊懷中的人,對身旁的其他人說道,「跟緊了,別朝兩邊擴散得太遠。」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渾身一凜,儘管他們實在也有些想不明白他為什麼竟會知道得這麼清楚,分明連後面那些世代生活在這荒漠中的人都好像並不怎麼清楚。

    當天邊終於出現了一線曙光的時候,身後的追兵被甩在了遠遠的身後,不知是會繼續追上來,還是已經返回,而他們一共二十二個人,也終於停下了腳步,就著那晨曦的光芒互相看身邊的人,略微放鬆了下來,然後齊齊看向了楚玥璃。

    這一看,便不由得一愣,因為他們看到主子懷裡的王妃此刻臉色蒼白,雙眼半合,已是軟綿綿的癱在了主子的懷裡。

    「王妃怎麼了?」

    楚玥璃沉著臉將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小心的抱著她走到旁邊,風吟迅速飄過去將一張氈子放在了地上,好讓楚玥璃將她給放下來。

    明媚晨光下,赫然發現王妃的半邊衣衫已被鮮血浸染,並且已凝固成了紅褐色,而紅褐色最濃鬱的位置,便是在她右肋位置,已看不清那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傷口。

    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嚴重的傷,又是在馬背上顛簸了大半夜,這……

    即便是早就知道王妃手上的安邑和安宇,甚至是楚玥璃都不禁眼神一凝,昨晚太暗,並沒有看清,又見她除了稍微有些行動僵硬之外,並沒其他的異常,便以為只是輕傷而已,哪裡會想到竟這樣嚴重?

    況且,這大半夜的奔跑,也根本就沒有聽到她的一聲痛哼,便是將她抱在懷裡的楚玥璃,也只是感覺她身子微軟,有些無力而已。

    白芍跑了過來,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麼多血!

    楚玥璃和白芍兩人仔細的為她處理著傷口,其他人則迴避了開,並迅速抓緊時間準備吃食。

    「隊長,王妃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有親衛小心的問安邑,旁邊其他人頓時「唰」的齊齊豎起了耳朵來聽,手上的任何動作卻沒有絲毫停頓和減速。

    安邑轉頭看了那邊一眼,輕聲說道:「昨晚我們出了城之後很快就又遇到了追擊,王妃為主子擋了一劍。」

    他說得似有些含糊其辭,但他們也只需要知道王妃是為救主子才會受傷的,就夠了吧?

    安邑低頭看著眼前的泥沙土地,卻不知為何,莫名的打了個冷顫。

    那邊,白芍迅速而又輕柔的處理好了映雪右側肋下的那個猙獰傷口,楚玥璃始終抱著她,貼在她背上的手心裡,有源源不斷的暖流湧入到她體內,既是給她緩解傷痛,也是讓她在在這寒冷的天氣裡半裸了身子而感覺到太冷。

    衣服被鮮血浸染,從傷口上剝離下來的時候又將傷口扯開了些,但她只是微微一顫,連悶哼一聲都沒有,清理傷口的時候,她也只是抓著楚玥璃的手臂,指甲陷入到他的手臂幾分,忍耐了下來。

    當終於上藥,包紮之後,她才長長的輕軟了下來,軟進楚玥璃的懷裡。

    白芍看了他們一眼,看向楚玥璃的眼神卻不知為何,竟帶了幾分冷意,本是張嘴似想要說什麼,但又看了映雪一眼之後,她低頭收拾好東西就轉身離開了。

    楚玥璃沒有看她,仔細的為映雪整理好衣服之後,就地坐了下來,用力抱著她,但小心的沒有觸碰到她的傷口分毫。

    「璃,你在生氣嗎?」

    她靠在他懷裡,說話的聲音有氣而無力。

    他沒有回答,一如這大半夜奔波時的沉默,只是身上的冷冽倒是減少了許多,低頭輕輕吻著她的額頭她的臉,攬在她肩膀的手微微有些顫動。

    她合上了眼睛,雙手卻緊抓著他的手,喃喃說道:「我沒事,只是稍微有點失血過多了而已,昨天晚上看到你面臨了那般危險,我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這就如同是當你看到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也會想要以身相代一樣。」

    此話一出,楚玥璃頓時渾身一僵,連親吻著她臉頰的嘴唇,也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雪兒。」終於,他輕輕的呢喃出聲,「我發誓,以後再不會讓你受這樣的傷害!」

    映雪早已閉上了眼睛,覺得即便只是讓她睜開眼睛,也是極花費力氣的事情,迷濛中聽到他的話,卻是只是腦袋裡面過了一遍,其實根本就已經分辨不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麼,只自顧自的喃喃說道:「璃,我知道你心裡還是在意著母親的,本來我不該也不能說什麼,可是我不希望你因此而被她利用,被她幾次三番的傷害,你是我的……」

    最後的聲音消失在清淺的呼吸聲中,她已說著話就睡著了。

    楚玥璃輕微的調動著姿勢好讓她睡得更舒服些,癡癡凝望她蒼白的小臉,輕聲呢喃著:「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讓她有任何可利用的機會,從今往後,即便是她死在我面前,也不能讓我動搖絲毫。」

    昨天晚上,他們隨著人流湧出了城外,雖然在混亂中難免受了些傷,但那都只是小傷,並沒什麼大不了,便是不去理會,過個幾天也絕對連一點疤痕都不會留下。

    他們很快就與白芍安邑他們匯合,正要朝那約定地點過去,卻突然有騎兵從城內呼嘯著奔了出來,然後「啪」的一聲,將一個白色的東西扔到了外面。

    這本不是他們會去關心的時候,然而就在那個白色的物體被扔到外面的時候,呼延絡舸的聲音竟在那隊伍中響起。

    「賤人!如果不是因為你,本王怎麼會被你那個兒子弄得渾身是傷,差點就被殺了?哼!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賤人,看在你好歹也算為我赤瀆立過大功的份上本王就不殺你了,但如果你還敢再出現在我面前,本王一刀宰了你!」

    呼延絡舸的聲音很響亮,但落在風中傳到當時映雪所在的位置也已經是幾不可聞,但那幾個人哪個不是內力深厚耳聰目明之輩?自是將那話給聽了個完整。

    楚玥璃當即就是臉色一變,但也僅此而已,甚至覺得呼延絡舸如此行為,不過是在演戲,想要引他現身而已。

    然而接下去,呼延絡舸卻做了一件讓包括白芍風吟都忍不住色變的事情。

    他騎馬上前,手上好像還抓著一根繩索,突然朝前方策馬奔騰,而那剛才被拋在地上的白影也跟著被脫了一路,期間那無力的呻吟落入楚玥璃的耳中,再次讓他渾身震顫了一下。

    呼延絡舸騎馬拖著已無力站起的季芊筱一直到了距離城門兩裡外才停下,將手中的繩索一拋,忽然又是「啪」的一鞭子抽在了季芊筱的身上,隨後也不管她的痛苦呼喊,撥轉馬頭就奔回了城內,再然後轟隆著關上了城門。

    這是一個陷阱,非常明顯的陷阱,呼延絡舸以季芊筱為餌,想要逼楚玥璃回頭現身。

    楚玥璃站在原地看著遠處月光下的那個白影半餉,毅然轉身就要朝他們原定的路線去與十五親衛匯合。

    但他才剛轉身,就被映雪給拉住了。

    「我們過去看看吧,如果我們帶了她直接離開的話,就算是呼延絡舸直接從城內追出來,也未必能追得上我們。」

    他的身形很僵硬,半餉才有些艱澀的說道:「也許,這也是個陷阱。她早就已經不當我是她的兒子了,說不定這就是她想要我去救呼延博文而上演的苦肉計。」

    不得不說,七殿下當時就真相了,只是沒有真正面對,總還是抱有希望的。

    即便是映雪,甚是是白芍和風吟,當時也都認為不管如何,那畢竟還是他的母親,再無情也不會做出這種上演苦肉計來引出親生兒子,好讓他被抓住去面臨死亡的事情來。

    況且,呼延絡舸又是個暴虐的主,將今晚的差點被炸死遷怒到季芊筱的身上也並不是沒有可能,剛才的騎馬拖出,還有那狠辣的一鞭子,可是實打實的。

    所以他們悄然朝那邊潛了過去。

    他們看到季芊筱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看到她滿臉淚水,聽到她對著楚玥璃懺悔,說她不配坐一個母親,竟為了一己之私而拋下年幼的孩子,還不得不眼睜睜的看著他受辱。她說她當時就已經後悔了,可是如果她對他表現出哪怕只是一點的守護之意,呼延絡舸就會殺了他。她說她後悔了,可是身不由己……

    然後,在楚玥璃最失神的時候,她一直垂在地上的手突然抬起,袖中寒光一閃,就朝楚玥璃刺了過去。

    當時,楚玥璃一下子就懵了,只傻傻的看著那朝他小腹而來的寒光,忘記了反應。

    映雪看到的時候已開不及阻止,只能一躍而起將楚玥璃狠狠的撲倒在地,那鋒利的匕首便「刺」的一聲,從她的肋下劃過,劃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

    所有人都懵了一下,都被這無情到了極致的母親給嚇住了,然後白芍飛撲而來,一腳便將季芊筱給踢飛了出去。她還要衝過去繼續施暴,卻被風吟伸手給攔了下來,而同時,那剛剛緊閉的城門,再次被打開了。

    楚玥璃一激靈清醒過來,不過那時映雪也已經從他身上跳起來,捂著肋下齜牙咧嘴,卻說還好只是劃傷了一點皮肉,並無大礙,還是趕緊先離開這裡,赤瀆的士兵可就要追出來了。

    當時誰也沒有發現映雪的異樣,赤瀆士兵又追出來了,便趕緊掉頭就衝進了黑暗之中。

    楚玥璃伸手愛憐的撫過她肋下位置,眼神沉痛。

    她明明傷得這麼重,卻硬是讓他都沒有察覺到,還以為真的只是劃傷了皮肉而已,又因為要甩開身後的追兵,竟到現在才真切的看清楚。

    側頭,看向了他們來時的方向,那渾身的氣息,比如過去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的沉凝,更多出了一點從未曾在他身上出現過的陰森。

    他低頭,吻著她蒼白的臉頰,輕聲的,卻如那最虔誠的信徒,說道:「我發誓,我一定會踏平赤瀆,踏平所有她所在意的人和事,然後讓她活著,在最最痛苦的煎熬中,求死不得。」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17 PM

     第九十五章 元宵

    十幾天後,他們順利的踏出荒漠,回到了屬於大宛的國土地上。

    在遊蕩中只記得了個大概的日子,當他們重新踏入到人群之中,才赫然發現,那天,竟正好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看著眼前這個邊緣小鎮的張燈結綵,他們都忍不住的怔忪了一下,半餉楚玥軒才長出一口氣,喃喃說道:「竟已經是元宵節了?我算算,我算算啊。」

    說著便在那裡掰起了手指,發現他們竟是在那異國他鄉,在那躲避追殺中度過了過去一年的除夕夜,似乎……嗯,似乎,他竟然與小芍一起度過的除夕夜啊!

    世子爺頓時不再多想其他的任何事情,眉眼彎彎,嘴角翹起,笑得見眉不見眼,笑得那叫一個風情萬種、心滿意足。

    沒人理會世子爺的暗樂,亦很快就從眼前的張燈結綵中回過了神,並將目光落到了楚玥璃的身上。

    「接下去,你打算怎麼做?」映雪窩在他的懷裡,仰頭看著他,道,「先停下來安排下,還是直接回軍營?」

    這一路來,她就沒有能單獨騎過馬,都是他這麼帶著她過來的,而肋下的那道傷口太深,再加上一路顛簸,既沒有能好好休息也沒有太好的傷口,以至於這傷口一直都沒有能夠痊癒。

    「奔走了這麼幾個月,竟連過年都忘記了,那麼今日就當是補上過年吧。我們先找家客棧住下,順便也好打探下目前這邊的情況如何了,再做打算。」

    楚玥璃做了決定,其他人自也覺得這是最好的,都沒有什麼異議,只是夏青坐在那馬背上不停扭著身子,好像有點坐立不安,有點抓耳撓腮,還有點欲言又止。

    「夏青。」楚玥璃轉頭看向他,含笑說道,「聽說你家就在這裡,不如你就先回去看望下家人吧。」

    夏青當即眼睛一亮,坐得安穩了,也不抓耳撓腮了,喜滋滋的說道:「謝主子!小的一定跟母親說幾句話就馬上回來。」

    「無妨,你不如就趁此機會陪母親兄長過個元宵吧。」

    他眼睛更亮,連連點頭,但依然是跟著一起找了客棧,等人都住下了之後,才撥轉馬頭朝回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急切的模樣,讓客棧內的其他人也不禁莞爾,然而才不過半個時辰不到,他們剛剛讓小二準備了酒菜,打算享受這已經有足足好幾個月沒有能吃到的正常飯菜,夏青竟又騎馬奔了回來。

    大家都不禁一愣,暗道這小子怎麼回事?剛才急哄哄的奔回家去了,才這麼一會兒竟又急哄哄的奔回來了?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夏青的臉色有些不對,紛紛站了起來,看著他在客棧門口翻身下馬,跑進門來的時候竟還不小心被門坎絆了一下,臉色慌措,有些茫然。

    「主子……」

    楚玥璃伸手打斷了他的話,直接轉身上了樓,安宇過去隨手一拎,就將夏青給拎在了手上,拉著跟在主子身後也上了樓。

    「都坐下,有什麼事待會兒主子自會告訴你們。」安邑對著那齊刷刷站了起來,已經引起 圍人注意的親衛們說道。

    他們面面相覷,然後一個個乖乖坐了下來,不過此刻誰也沒有了剛才的那種心情。

    映雪慢條斯理的吃著飯菜,看著緩慢,碗中的飯卻在以一個相當快的速度減少,一直到一碗飯落肚,她才抬起頭對坐於白芍旁邊的楚玥軒說道:「小軒子,你扶我回房去。」

    楚玥軒頓時嘴角一抽,七嫂啊,您還真當是王妃娘娘吩咐小太監伺候啊?

    不過他也就心裡誹謗幾句而已,在聽到她這話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站了起來,湊到她面前笑嘻嘻的說道:「七嫂,要不小弟抱你上去得了?」

    映雪只淡淡瞥他一眼,一手按在桌面,一手輕按著肋下傷口緩緩站了起來,楚玥軒連忙伸手過來扶著她。

    兩人上樓,而在樓上客房內,楚玥璃和安宇的臉色都很不好看,夏青更是眼睛紅通通的說著:「主子,我也問過鄰裡鄉親了,他們都說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到我娘和大哥,前些時候,還曾有軍中的士兵去我家找我娘。他們聽我娘有次說起,說是我讓人去找的我大哥,讓他得空了去軍營一趟,可他們究竟是什麼時候離開家的,卻誰也不知道,只說後來有大量的士兵進了我家,從裡面抬出了幾個不知是死了還是暈了的士兵。主子,我……」

    安宇伸手按在他的肩上,讓他冷靜些,而這個時候,房門突然被推開,轉頭看去,就見世子爺扶著王妃走了進來。

    「是不是夏青的娘和大哥出事了?」

    她直接問道,楚玥璃走過去將她扶到椅子上坐好,才點頭說道:「家裡沒人,鄰居也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見的,又去了哪裡。另外,曾有士兵去他家找他母親,之後又從他家裡抬出了幾個不知生死的士兵。」

    沉吟了下,說道:「我現在就聯繫鶯兒,她是與夏勇一起回來的,而且這邊的事情也一直讓她留意著,說不定會知道一些。」

    夏青當即眼睛一亮,巴巴的湊了上來說道:「謝王妃。」

    楚玥璃若有所思,喃喃說道:「也不知道軍中的情況如何了。」

    這麼說著,便忽然神色一動,轉頭對安宇說道:「盡快聯繫上九殿下。」

    楚玥修可是帶著五萬龍騰軍跟在映雪的身後到了邊關呢,雖然未必就能拍得上用場,可他在軍中,就算所有的將軍都被楚玥辰給策反了,也沒人敢無緣無故的對他不客氣,對此刻軍中的狀況,他應該是最清楚不過的。

    世子爺在旁邊咬手指,自言自語的說著:「如果那是六哥派出的人,他們找夏青的母親和大哥做什麼呢?難道是我們剛進荒漠的時候,就已經被他得了消息?」

    映雪神色一動,忽然抬頭看向楚玥璃,說道:「在離開京城前,我去向父皇求了許我離京的聖旨,以及一句聖諭。」

    「是什麼?」

    「如果我能拿出楚玥辰與赤瀆勾結,出賣你的行蹤,暗害兄弟的證據,那麼我便是將他就地殺無赦也無妨。」

    「咯」的一聲,世子爺被嚇得一口咬下了一片指甲,楚玥璃卻只是嘴角勾起,微微一笑,隨之卻輕聲說著:「想殺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映雪輕佻眉梢,他卻再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

    與鶯兒的聯絡放了出去,安宇也出去聯絡楚玥修了,並順便在出去的時候將夏青也給拉下了樓,楚玥軒伸手反指他自己,看著映雪說道:「七嫂,你該不會只是特意的讓我扶你上來而已吧?」

    「不然呢?」

    「……」

    映雪輕笑了聲,隨後忽然神色一正,直視著他說道:「小軒子,基於這一路來你的表現良好,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

    「七嫂請說。」

    「你現在就回京。」

    「什麼?」他直接就蹦躂了起來,萬萬沒想到七嫂竟會對他提出這麼一個要求來。

    這怎麼可以?他辛辛苦苦大老遠的追上來,又是經歷了各種腥風血雨,可不是為了現在就返回京城去的。

    楚玥璃伸手將蹦躂而起的他給按了回去,說道:「你若不願回去倒也沒什麼關係。」

    他正露出一絲欣喜,可緊接著又聽七哥說道:「反正即便只是小芍一個人,也定能將這件事完成得漂漂亮亮,你就暫時留在這兒聽候差遣吧。」

    「哎?哎哎?」

    白芍和楚玥軒連夜離開了小鎮,前往京城,除了他們自己以及楚玥璃和映雪之外,再沒有人知道他們如此匆忙的趕回京城,是要去做什麼。

    便是楚玥辰,也定然想不到楚玥軒會在這個時候返回京城,所以他們這一路回去,定然是不會發生太大的意外的。

    其他人都已經知道了夏青的母親和大哥失蹤這件事,不乏有義憤填膺的,可現在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即便是有心想要做點什麼,也有心而無力。

    外面街上非常的熱鬧,尤其是當夜幕降臨之後,燈火通明,燈紅酒綠,各家閨秀也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紛紛出門,手執錦團半遮面。

    上次剛來這個小鎮的時候,映雪就覺得這小鎮的百姓都似乎非常的神經大條,明明前方不遠的邊境上就在與赤瀆交戰,他們卻依然生活得怡然自得,當真不知道他們這是不怕死,還是有恃無恐。

    飯後,十五親衛就出去逛元宵去了,留下安邑在楚玥璃的身邊,隨時聽候差遣,映雪倒是想要出去,可無奈有傷在身,不過在視窗坐著看了會兒外面的熱鬧景象。

    至於說風吟,唔,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時候消失不見的。

    「雪兒,你傷勢未癒,還是早點歇息吧。」

    聞言轉頭,就見他已走到了她的身旁,正伸手過來將她輕摟進懷裡。

    「你還不睡嗎?」

    他們在荒漠中遊蕩了這麼久,便是到了赤瀆王城之後,也基本上沒有睡過一個好覺,每個人都未必就比她要好到哪裡去。尤其是楚玥璃,雖然他沒有受什麼傷,但內心裡受的刺激卻是最大的,只是一直都緊繃著沒有鬆懈,才會如此刻這般的渾然無事。

    頓了下,然後他側頭對旁邊的安邑說道:「今晚就都先好好休息,若有什麼事,你先酌情處理。」

    「是,主子!」

    安邑領命,隨後悄然退出了客房門外,「砰」一聲輕響之後,房內就只剩下了楚玥璃和映雪兩人。

    房內只有兩人,楚玥璃忽然將腦袋埋進了她的頸窩,蹭了幾下,然後也沒有等她有什麼反應,就已彎腰將她抱起,轉身朝床鋪走去,柔聲說道:「我們一起睡。」

    抬頭,看到他目光晶瑩,緩緩的流轉起萬千光華,輕輕的,柔柔的,讓她也不由得柔軟了心,不再多想只乖乖窩在他懷裡面,輕應了聲:「嗯。」

    幾十裡外的軍營,今天也似乎非常的熱鬧,儘管不能如尋常百姓的那樣歡度元宵,但簡單的慶賀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軍營外,黑暗中,忽有一個黑影閃爍了下,就蹲在暗中盯著前方的軍營,手指摳著地面,凝神沉思。

    他該怎麼才能不驚動其他人的混入進去,並聯繫上九殿下呢?

    此人,正是奉命來找楚玥修的安宇。

    再另一邊,那燈光爛漫之處,十五親衛混跡在人群之中絲毫也不顯眼,走過人山人海,走過綵燈招搖,走過河邊走過街頭巷尾,哪裡人多哪裡熱鬧,他們就往哪裡湊,並豎起了耳朵來聽旁邊的一切他們想要知道的對話,聽不到那就自己開口,各種插諢打科,打聽他們最想知道的情況。

    離軍營那麼近,甚至是在進入這個小鎮前,他們就從距軍營不遠的空地上經過,可正如主子所說的,他們不能就這樣什麼情況都不瞭解的貿然回去,天知道楚玥辰會不會擺下了陷阱,就等著他們去跳呢。

    這小鎮不大也不小,就一條主要的街道而已,而在十五親衛們走街串巷,打探消息的時候,街旁的某個屋頂上,風吟正坐在那兒看著下方的綵燈點點,明明站在那裡,卻幾乎沒人能看到,或者說感覺到他的存在。

    他一如既往的幽幽,沒有存在感。

    他就那麼隱在燈火之中,月光皎皎,卻絲毫也照不亮他的身影,他臉上的神情。

    忽然「砰」的一聲,遠處空中炸開了一朵煙花,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劃破天空的尖嘯聲,在空中炸開的砰然聲,漫天的煙花爛漫,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他也抬頭看著那絢爛的煙花,依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有一雙眼睛在此刻特別的明亮。

    忽然眼神一凝,於漫天的煙花中剎那間盯上了其中一束最不顯眼的,下一秒他便已消失在了屋頂上。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19 PM

     第九十六章 調兵遣將

    一夜無事,根據多方查探也得知這段日子裡似乎也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一切都顯得平靜又安寧。

    只是所有人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回來了,風吟卻不知為何,依然消失無蹤。

    「主子,要不要屬下們去外面尋找風公子?」安邑提議道。

    楚玥璃搖了搖頭,他並不擔心風吟的安危,況且就憑風吟那隱身的功夫,便是出去尋找,也未必就能真的找到他。

    「安宇還沒回來嗎?」

    就在他如此詢問的時候,從門外幽幽的飄進了一個人,正在剛才還被人惦記的風吟,不過他手上,還抓著另外一個人,被他隨手一甩,就扔在了地上。

    此人一身輕軟皮甲,竟是一副士兵的裝扮,被風吟隨手扔在地上之後「骨碌」一下的就爬了起來,帶著幾分驚懼的離風吟遠了些,然後轉頭四顧,當視線落到楚玥璃身上的時候,似不敢置信般的怔忪了下。

    「七殿下?」他驚呼一聲,就趴在地上轉了個身,面朝楚玥璃跪著,帶著幾分泫然欲泣的說道,「王爺,您終於回來了!」

    這演的是哪一出?

    不說其他人,便是將他帶來的風吟也不禁輕佻了下眉,面對迎面而來的一堆目光,他只漠然說道:「我剛才見他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就順手將他抓了進來。」

    於是視線再次轉移,落到他的身上。

    被這麼多人盯著,讓他深感壓力山大,抬手抹了把額頭的冷汗,說道:「屬下奉九殿下的命令,在鎮上等候七殿下回來,聽說了這客棧內來了幾位與眾不同的客人,就想來查探一下,不想竟真是七殿下。」

    說著,他又在身上摸了幾下,摸出一塊權杖樣的東西,雙手舉過了頭頂。

    這是身份的證明麼?

    楚玥璃並沒有伸手去接,甚至都沒有拿眼瞥上一眼,只看著這士兵問道:「另外的,還對你有什麼吩咐?」

    「九殿下命小的若是見到您,讓小的轉告,王爺您儘管直接回軍營便是。」

    一抹精光從眼底閃過,繼續問道:「本王不在這些日子裡,軍中的情況如何?與赤瀆的戰事又有什麼進展?」

    「回王爺的話,軍中一切如常,這些日子來與赤瀆的軍隊也只是小打小鬧,並沒有大規模作戰。」

    「是嗎?」

    楚玥璃語氣淡然,聽不出究竟是怎樣的心情。

    映雪坐在旁邊的圈椅上,忽然轉頭看向窗外,便見遠遠的有塵土飛揚,並正在朝著這個方向奔騰而來,漸漸的,馬蹄聲,腳步聲都傳遞到了這裡,似有千軍萬馬在奔騰。

    很快,已經能看到那是高居馬背上的騎兵奔馳,身後有執刀劍的步兵緊隨。

    他們從遠處奔來,無視沿路上的所有詫異驚訝的目光和聲音,直徑來到了此刻楚玥璃等人所在客棧前方,將客棧的大門團團的圍堵了個結實。

    二樓客房內的人都紛紛湊到窗前張望,其中自然也包括映雪他們。

    安邑趴在窗口看下方,半餉漸漸的皺起了眉頭,說道:「安宇沒人,也沒見九殿下的身影。」

    便是在他說這麼句話的時候,下方的人群從中間分開,讓開了一條能供人騎乘的通道,然後有人從後方踏馬而來,姿態翩然,尊貴優雅,赫然是那安王楚玥辰。

    似乎有「唰」的一聲響,房內的所有視線都同時落到了楚玥璃的身上。

    竟是楚玥辰出現在這裡,這實在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不管安邑為代表的親衛們,還是風吟,都在等楚玥璃做出決定,要如何面對眼前的情況。

    是直接衝殺出去呢,還是先跟楚玥辰鬥上幾句嘴皮子?

    下方楚玥辰策馬走到最前面,抬頭便直直的看向了他們所在的窗戶,視線掃過暴露在他視線內的安邑等人,然後從映雪的身上掃過,最後落到楚玥璃的身上。

    「七弟,你可算是回來了,能看到你安然無恙,本王也終於能鬆一口氣了。」

    他突然開口說的話,卻是這般,面上還帶著釋然的笑容,顯得很溫和很親切很平易近人,讓人忍不住想要對他心生好感,覺得他這是真心是關心著兄弟。

    楚玥璃嘴角輕勾,竟也笑得很溫和很親切很清雅悠然,低頭看著下方客棧門口的楚玥辰,那一出現就將大門口圍堵了的士兵,如若根本沒有落入到他的眼中。

    「多謝六皇兄的關心,卻不知六皇兄這般前來,是有何貴幹?」

    「軍中的將士們可是都十分的擔心七弟你,一聽說你回來了都忍不住想要親自前來迎接,本王也是利用了下職權才將諸位將軍們安撫下去,就馬上帶人來迎接七弟了。七弟,請吧。」

    他就好像完全忘記了幾個月前的事情,也好像當初楚玥璃會失蹤跟他沒有半文錢的關係,此刻他站在那裡,無論神態還是動作,都表現出了對楚玥璃回歸的由衷欣喜,似乎他早已經盼望這一刻,盼了好久。

    坐在旁邊看著這個情況的映雪不由輕皺了下眉頭,暗道楚玥辰這是想要幹什麼?莫非是想要當做什麼事也不知道,從出賣了楚玥璃的這件事中完整的脫身而出?

    楚玥辰似乎早就已經算計好了,不僅僅面上和善,就連今天與他一同前來迎接楚玥璃回軍營的人,其中也有兩名忠於楚玥璃的將領,一半以上的士兵是原屬於邊境的軍隊。

    也就是說,他想要讓楚玥璃放心,他確實是沒有半點要暗害他的意思,至於說將七殿下的行蹤出賣給赤瀆的這件事,哦不,他還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便是在事態發展進入到了一個僵持階段的時候,從遠處又有馬蹄飛塵,有人端坐於馬背之上,極其囂張的衝進了士兵群中,抬頭就朝楚玥璃亮燦燦的說道:「七哥,你可算是安全回來了!」

    來人,正是楚玥修,而安宇就暫且跟在他的身後。

    看到楚玥修的出現,客棧內的幾人都不禁鬆了口氣,而在那同時,楚玥修已經看也不看楚玥辰一眼的衝進了客棧,衝上了樓並直接闖進了客房內。

    一個時辰後,西北邊軍營地內,帥帳中,楚玥璃安然落座,面前,是當前三十萬兵馬的各路將領,有對肅王殿下忠心耿耿的,當然也有口不對心的,討論著七殿下在這失蹤的幾個月裡發生的事情,以及……當初赤瀆的人為何竟會知道他們大宛主帥的具體行蹤,以至於竟被事先設下了埋伏,讓他們英明神武的肅王殿下竟也不得不狼狽的逃進了荒漠之中。

    楚玥璃坐在帥帳內微笑看著眼前的熱烈爭論,他自己卻是一言不發。

    「七哥,你有什麼要說的嗎?」終於,楚玥修發現了竟將自己當成局外人般坐那兒旁觀的七哥,問道。

    他這一問,帥帳內頓時就安靜了下來,齊刷刷的所有目光都落到了楚玥璃的身上。

    「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楚玥璃輕輕敲擊著桌面,笑盈盈說道,「若不是我軍中有人將本王的行蹤告訴給了赤瀆方面,他們又怎麼能事先在本王的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等著本王自投羅網?」

    此話一出,連空氣都似乎被微微動盪了一下,從剛才的安靜一下子就過度到了死寂。

    軍中出了內奸,出現了叛徒,出賣了戰友甚至是出賣了主帥,這是極其嚴重的事情,即便是其中有幾位將領先前就有所懷疑,此刻聽到本帥親口說起,那效果也是全完不同的。

    半餉,有人深深的抽吸了一口氣,問道:「七哥,你是否有懷疑的對象?」

    楚玥璃笑盈盈看他一眼,又側頭望向了另一邊的楚玥辰,含笑道:「六皇兄,不知你有什麼建議沒有?」

    這話已帶上了強烈的暗示色彩,讓整個帥帳內的氣氛進一步的緊張了起來。

    楚玥辰聽到這話就皺起了眉,神色不虞的看著他說道:「七弟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竟是在懷疑本王不成?」

    「六皇兄誤會了,本王只是詢問一下你的意思而已,你可千萬不要自動的把自己代入進去。」

    涼涼的輕笑一聲,他竟沒有努力把自己開脫出去,反而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無非就是把我當成了出賣你的那個人罷了。七弟,咱兩自小就不合,本王也承認確實恨不得你去死了算了,可再期望,我也不會如此不分輕重的做出謀害主帥這種事情。」

    好一招以退為進!更有部分將軍在聽了這話之後,暗暗的點頭。

    楚玥璃笑意不變,施施然說道:「六皇兄不必激動,本王也並沒有說什麼啊。不過,本王被追殺進了荒漠裡之後,倒是趁機去赤瀆的王城跑了一趟,頗有點收穫。」

    這話讓無數人愕然,楚玥辰自也不例外,可他的表情除了驚愕之外,卻依然沒有半點擔憂之色,似乎根本就不擔心楚玥璃是否會在赤瀆王城裡得到對他不利的證據。

    「王爺,你怎能親身涉險跑去赤瀆王城?若是因此而出了什麼意外,可如何是好?」

    說這話的,是一個已滿頭花白的老將,那緊緊皺起的眉頭,清楚的彰顯著對楚玥璃如此行為的不滿。

    楚玥璃渾不在意的輕笑一聲,說道:「無妨,本王也不過就是去找個故人聊聊天,順便隨手殺了幾個人,又火燒了赤瀆王宮,還在那赤瀆王城內製造了一出動亂而已。」

    「王爺……」

    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楚玥璃就好像忘記了楚玥辰勾結赤瀆這檔子事情,也沒有絲毫要避諱他的意思,悠然說道:「本王覺得,這一場與赤瀆的戰爭拖遝得也太久了一點,理應該早些結束才是。」

    如此跳躍的話題,讓下麵的將軍們一陣發愣,而從很早以前就跟隨在他身側的將軍們倒是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還是那名老將軍,說道:「王爺言之有理,只是想要驅逐赤瀆兵,也並非簡單的一早一夕就能解決的。」

    楚玥璃忽然站了起來,揮一揮衣袖,說道:「本王既然回來了,自是不能讓他們繼續在我們眼前蹦跳來去,在半個月內,定將赤瀆將士擊潰!」

    半個月?

    然而聽到他這番話,大部分將軍卻是都眼睛猛然一亮,拱手便領了命令,道:「末將遵令!」

    楚玥辰坐在旁邊,忽然眼皮猛烈一跳,斂下的眼瞼遮住了他眼中的嫉恨。

    該死的,他費盡千辛萬苦,不惜與赤瀆勾結出賣主帥,這該死的楚玥璃卻為何竟還能安然無恙的回來?

    還有這些該死的莽夫,他費盡心機又小心翼翼的經營幾個月,剛有了點成果,沒想到楚玥璃一回來,就馬上又是唯他的命是從了!

    不甘心,真的是很不甘心啊!

    看著站在那兒睥睨指點的楚玥璃,他用力捏緊了拳頭,眼中的神色閃爍,陰晴不定。

    楚玥璃並沒有再糾纏在軍中有內奸的這個問題上面,甚至都沒有刻意迴避楚玥辰的迅速下達著命令,讓整個軍營的幾十萬將士們,都因為他的那一個個指令而忙碌了起來,就如同是,整個軍營都一下子沸騰了起來。

    如此熱切,如此的萬眾歸一、熱血澎湃。

    而此時的映雪,正在龍騰軍的駐地內,翻看著自他們到達邊境之後的戰報,嘴角輕輕的飛揚著。

    這幾個月來,邊境上與赤瀆的大型戰爭雖沒有,但小打小鬧小摩擦卻是不斷,楚玥辰在楚玥璃不在的時候暫掌帥印,不知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總是將龍騰軍派出去執行危險的任務。

    在幾位真正優秀的將軍的帶領下,這一支由最優秀的人才組成的最散漫的軍隊,已被磨練得全然變了個樣。

    帳門被掀開,風吟從外面走了進來,手上端著一個冒著熱氣,散發著苦澀味的碗並遞到了她的眼前,說道:「該喝藥了。」

    這是多麼讓人接受不了的味道啊!

    映雪盯著那黑漆漆的液體,抽了抽嘴角,眼珠轉啊轉,想要找個藉口出來拒絕被這黑色液體折磨。

    還沒想出來,風吟就又上前了一步,直接捏起她的兩邊臉頰,眼看著就要對她行使那慘無人道慘絕人寰的強灌。

    映雪當即瞪大了眼睛,她發現自從在那荒漠上遊蕩了這麼些日子之後,她家一向平心靜氣的風吟,變得有些暴虐了。

    「我自己喝我自己喝!」她嚇得雙手連揮,奪過他手上的藥碗就仰著脖子「咕嚕嚕」的一口喝了個乾淨,然後「嘔」的一聲,差點又重新吐出來。

    忙抓起一把蜜餞就塞進了嘴巴裡面,饒是如此,依然忍不住的眉頭大皺,整張臉都因為那濃鬱的苦澀味而皺成了一團啊!

    風吟淡淡瞥她一眼,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她嘴邊,沒有半點不自然的餵著她喝下,隨後才說道:「鶯兒傳來消息,說夏勇和他母親在她那裡。」

    「嗯?在她那裡?」映雪伸手揉著臉,詫異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分別回去,有自稱是夏青擺脫的士兵找上門,讓夏勇到軍營一趟。他將人迷暈捆綁,之後帶著母親連忙離開,遇到了追殺,被鶯兒所救。」

    風吟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映雪眨了眨眼睛,後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他們現在在哪裡?」

    「滁州。」

    「……跑那麼遠了已經?看來想要讓夏青見一見母親兄長以安心這件事也只能推後了。」

    風吟默然不語,對於這種事情,他一向就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反應,若非映雪的關係,他甚至都不會去管那兩個人的死活。

    低頭,斂眉,他靜靜的坐在旁邊角落裡發呆,隱隱的又有了要隱身的架勢。

    映雪側目瞥著他,忽而眼珠一轉,笑瞇瞇的說道:「流玥也安全回來了,我們離開京城的任務便算是順利完成,接下去的打仗啊什麼的並不在我們原先的任務中,風吟,你要不要也回京城去算了?」

    他抬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面無表情若無其事的低頭,「不用。」

    「紫筠肯定在等你。」

    這回,他乾脆連頭都不抬了,就那麼安靜的低頭坐著,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

    見他如此反應,映雪不由得輕輕歎息了一聲,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這一安靜下來,就聽到了外面不知什麼時候變得熱鬧了起來,不禁伸著脖子張望了下,自言自語著:「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調兵遣將,準備與赤瀆大規模作戰。」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21 PM

     第九十七章 背後 一刀

    大宛三十萬大軍突然出動,大肆朝赤瀆的軍隊衝殺了過去,沒有任何徵兆,一改這幾個月來的低迷之氣,一出手便是擊殺了赤瀆三萬將士,剩餘的將士們不敵潰敗,連退三十裡。

    「混賬!」赤瀆的中軍營帳之內,有人在猛摔著東西,怒目圓睜,氣息不勻。

    下方站立的人無不噤若寒蟬,暗中互相對視幾眼,眼中皆是驚懼不已。

    摔東西的人,乃是赤瀆此次戰事的統帥,亦是赤瀆王呼延絡舸的親弟弟,呼延絡木,他用力的呼吸了幾口氣,卻依然收斂不起臉上的怒容,使得那表情看上去格外的陰沉。

    「楚玥璃!」他咬牙說著,「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命大,那樣都死不了,還跑回了軍營!」

    想想為了追殺楚玥璃,他損失了多少兵馬又浪費了多少時間?而該死的他竟然都不知道楚玥璃到底是走的什麼路線,到了他赤瀆的王城之內,又搞出了那麼多事,最後竟還能安然的回到大宛!

    這件事,無論怎麼想,都是讓人非常的憋屈啊!

    大鬧赤瀆王城,火燒赤瀆王宮,屠殺赤瀆士兵,煽動赤瀆百姓引發動亂……該死的他竟然還能在做完了這些事之後全身而退?

    而更該死的是他回來,就調兵遣將,率兵攻打赤瀆軍營,讓赤瀆損失慘重,底下的士兵們更是一下就被打得膽寒了。

    這絕對是比任何事情都要嚴重的事情。

    呼延絡木冷眼掃過下方將領,凡是被他掃到的人,無不低頭,由此也可以看出在赤瀆軍中,呼延絡木有著怎樣的威信。

    便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外面響起低沉的號角聲,讓剛想要說話的呼延絡木一怔,然後猛的站了起來。

    「怎麼回事?」

    他厲聲問道,而隨著他的問話出口,外面有士兵奔走,也有人在門口說道:「稟元帥,大宛又打過來了!」

    「唰」的一聲,呼延絡木從營帳內掀簾走了出來,看著眼前這競相奔走的情景,臉色十分難看。

    「混賬!」

    他們才剛退出了三十裡,紮下營帳來,該死的楚玥璃,他竟然還敢追擊過來,找死!

    大宛與赤瀆的戰爭,在小打小鬧了幾個月後,突然間爆發了開來,楚玥璃率先發動全面的清剿戰爭,一時間將赤瀆軍打得抱頭鼠竄,潰不成軍。

    但隨著戰爭的進行,他們也漸漸的從密集進攻中平穩了下來,並隱隱有了反撲之勢。

    「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如果楚玥璃依然還要攆著我們攻打的話,我就將你出賣楚玥璃的事情說出來!」

    黑暗中傳來呼延絡木陰沉的聲音,帶著些狼狽和氣急敗壞。

    許久無聲,似乎正在考慮著呼延絡木這話的可行性,也可能是在想著別的事情,比如殺人滅口啊之類的。

    又聽呼延絡木冷笑著說道:「怎麼?安王殿下,你這莫非是想要殺人滅口?」

    黑暗中一聲輕笑,楚玥辰終於開了口,說道:「本王何需這麼做?你即便是去說本王將楚玥璃的行蹤出賣給了你,可是你有什麼證據?沒有證據,那麼本王完全可以說這是你在蓄意挑撥本王與將士們之間的關係,意圖讓我大宛將士之間產生間隙,好讓你有機可趁。」

    「你就這麼確定他們會相信你的話?」

    「與敵軍統帥相比,相信他們更願意相信本王。」

    「這麼說來,你是不打算再與我合作了?」

    「本王可從來都不曾說過這樣的話,只是有些不喜呼延將軍剛才的語氣罷了。」

    靜了瞬,就聽呼延絡木說道:「剛才確實是我言語不善,就在這裡向安王爺陪個不是了,不過事關我赤瀆千萬將士,也容不得本將軍再慢聲細語的,安王爺便是給我一句話,你到底幫還是不幫?」

    「呼延將軍這話說得奇怪,本王現在可是被徹底的架空了,手上無權無兵,就算是有心想要幫呼延將軍,也力不從心啊。況且,這事又不能做得明顯,萬一露出了絲毫的破綻,不說助呼延將軍,便是本王自己,恐怕也要自身難保。」

    「本將軍卻不能認同安王爺的話,也不需要你出兵來幫我,只需將你所知道的楚玥璃接下去的行軍安排告知本將軍,就已經足夠。」

    「哦?卻不知呼延將軍打算拿什麼來交換?」

    「只要安王爺拿出誠意,我赤瀆定當助你除去你的心頭大患。」

    「上次呼延將軍便也是這麼說的,可事實上卻是他去荒漠中晃了一圈,又去赤瀆王城遊覽了一遍之後,又安然無恙的回來了。」

    「你……」

    「呼延將軍莫非是要否認不成?」

    呼哧著喘了幾口氣,呼延絡木又說道:「那次是意外,誰都沒想到楚玥璃竟會對那死亡之地的荒漠深處還那麼熟悉,竟能安然的從那裡穿過到達我赤瀆王城,這是我赤瀆也做不到的事情。下次,絕對不會再讓他逃脫。」

    這也是梗在呼延絡木甚至是呼延絡舸心頭的一根刺,萬萬也想不到那被稱為是死亡之地的荒漠深處,在楚玥璃的眼裡竟如同是自家後院,這樣的人,怎麼能讓他繼續安然的生活在這世上?尤其這個人還是掌控著幾十萬大軍的一方統帥!

    楚玥辰卻好像並沒有這話而有所放鬆,「在本王聽來,這話卻只是個藉口而已。」

    「安王爺,本將軍卻覺得,分明是你沒有真心誠意的想要與我們合作!」

    氣氛有些緊張,即便是看不到當前的情況,看不見此刻那兩人是否針鋒相對,甚至看不到他們臉上的表情,但那在周圍流蕩的空氣,卻突然間似凝實了幾分。

    良久,有人輕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呼延將軍誤會了,本王只是實在也不知道該如何相助呀。本王的那位七弟從一開始就對本王生了懷疑,不,應該說他早就認定了是本王出賣的他,他現在一回來,本王在軍中頓時就有些寸步難行,今晚能出來與呼延將軍相見,也是本王費盡了心思的安排,不然只怕……」

    頓了一下,他又說道:「雖說本王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將他殺之而後快,可他對本王又何嘗不是如此?他正愁找不到證據來落實本王的罪名呢。」

    呼延絡木不語,但似乎是認同了楚玥辰的這番話。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聽楚玥辰又說道:「不過這些日子本王雖處處受制,但也不是一點收穫都沒有,關於楚玥璃接下去的行軍計劃雖不能全盤得知,部分一二總還是能掌握的。」

    「哦?那安王爺為何先前不說?」

    「本王也是迫不得已啊,如若繼續這麼下去,本王甚至擔心是否能安然回去京城,所以才不得不再次與呼延將軍合作。」

    「安王爺有什麼要求?」

    黑暗中,只見有個人影往前踏出了小半步,做出打算要耳語的模樣,對面的人也跟著踏出了小半步,附耳過去。

    低聲細語,讓人根本就聽不見他們講了些什麼,只見有人點頭,退後了一步說道:「竟是如此。」

    「本王知道的可是都告訴呼延將軍了,希望呼延將軍也不要讓本王失望。」

    「這是自然,安王爺如此誠心實意,本將軍又豈能小氣了?」

    「既如此,那今晚就暫且說到這裡吧。本王離開也有好些時候,再不回去,恐怕會被發現,到時候可就不僅僅只是前功盡棄了。」

    「好,告辭!」

    「告辭!」

    言畢,呼延絡木便轉身就離開,楚玥辰也從黑暗中現出了身形,而後忽然有寒光閃過,只聽「嗤」的一聲,呼延絡木的身形剎那僵硬,張嘴便要喊,卻有一隻手從身後探過來,緊緊是摀住了他的口鼻。

    有人在他耳邊輕聲說著:「借呼延將軍的命一用,本王定當銘記在心。」

    緊接著又是「噗」的一聲,刺入他背後的寒光被無情拔出,伴隨著鮮血飛濺,呼延絡木猛瞪大了眼睛,只是被摀住的口鼻讓他發不出叫喊,只有喉間的幾聲「咯咯」,隨後便無聲無息的癱軟了下去。

    他到死都沒有想到楚玥辰竟會突然對他下殺手,因為有恃無恐,因為他認為楚玥辰定然還需要他的幫忙,至少在此次戰爭結束前,肯定是不敢做出違反約定的事情,更不用說是對他這個赤瀆統帥下殺手。

    可事實上,他對他下殺手的時候,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和心軟。

    外面有呼延絡木帶來的赤瀆兵,不過卻都離得遠遠的,他們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將軍大晚上的跑出來,是做什麼來的。

    血腥味漸漸瀰漫,可到了那裡卻已變得非常單,而那個時候,楚玥辰已經帶著呼延絡木的屍體,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大宛軍營內,楚玥璃還在研究著戰略,推演著沙盤,為接下去的戰爭做準備。

    外面突然響起一些嘈雜,隨即守在門外的親衛在門口說道:「王爺,安王爺求見!」

    這一個「求見」讓站在門外的楚玥辰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又迅速的恢復正常,對著營帳內說道:「七弟,本王僥倖,抓到了赤瀆的統帥呼延絡木,不知你有沒有興趣看上一眼?」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22 PM

     第九十八章 追擊

    楚玥辰竟將赤瀆的統帥呼延絡木給一句擒拿了回來,雖然帶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句屍體,但無論如何,一軍統帥被殺,對赤瀆軍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剛燃燒起來的戰焰也定然會被瞬間澆滅。

    而同時,楚玥辰此舉在大宛軍中更是引發了一陣狂潮,在他的接親近將領的有意無意的渲染下,他在軍中的聲望雖依然遠遠無法與楚玥璃相比,但卻也讓許多將士看他的目光和善了許多。

    他為何竟能遇上呼延絡木?為何能如此輕易的斬殺了呼延絡木?為何他自己身上的傷勢不過是皮肉外傷?是呼延絡木技不如人還是他神功蓋世?

    這些在他將赤瀆統帥的屍體帶回軍營的時候,都成為了不是問題的問題,而且楚玥辰又不是傻瓜,早就已經想好了一堆的解釋,再加上那幾位親近將領的擁護,儼然將他給推到了一個新的,與楚玥璃同仇敵愾、同氣連枝、同共進退的位置上。

    此時已經不能再輕易的動楚玥辰了,除非他想要無視千萬將士的意願,想要無視他們是否會心寒。

    就算此刻當真手上拿著證據,證明楚玥辰曾與赤瀆勾結,但呼延絡木的屍體就已經足夠讓他脫罪。

    誰說安王殿下與赤瀆勾結了?他那分明是親身涉險,就為了能消除赤瀆統帥的戒心,達到此刻將他斬殺的目的。什麼?他出賣肅王爺,將統帥的行蹤透露給了赤瀆?這……這難道不是早就商量好的計劃嗎?

    況且,還根本就沒有實質的證據,能用來證明這一點。

    看著被扔在地上的呼延絡木的屍體,那原先就得了楚玥璃的通知,知道並相信楚玥辰確實與赤瀆勾結,出賣統帥,就等著找到證據將他獲罪的將領,臉色有些難看,如此一來,莫非竟就要被他這樣給脫身了?

    倒是楚玥璃的臉色如常,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次日,悍然以呼延絡木的屍首開道,對赤瀆軍營發動了進攻,轉眼間屍橫遍地,赤瀆再一次退守五十裡,只是這一次,他們看到他們統帥的屍首在敵軍陣營了迎風招展,剛有起色的士氣再一次一落千丈,已沒有了抵擋大宛攻打的堅定信念。

    五日後,赤瀆徹底敗退,調頭就消失在了大宛邊境之上,然而他們想要撤退,想要回去赤瀆,有人卻沒有打算要讓他們就這麼安然的離開。

    楚玥璃在邊境上集結了兵力,便欲要趁勝追擊,直打到赤瀆王城裡去才罷休。

    不過這個時候,卻又有另外的一個人站了出來,認為大宛與赤瀆的這一場戰爭已進行了許久,若是再繼續下去,甚至是追擊進入到赤瀆境內,恐怕力有不怠,不宜再追擊。

    這個人,赫然便是楚玥辰。

    「六皇兄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以為我堂堂大宛帝國的精良軍隊,竟還比不上他小小赤瀆不成?」楚玥修睨著眼,說得頗為陰陽怪氣。

    楚玥辰臉色一沉,道:「九弟,打仗不是吃飯喝水,豈能隨意的挑起?」

    「就許他赤瀆來挑釁我大宛,我大宛想要趁勝追擊,痛毆赤瀆便不行了?」

    「你……」

    楚玥修根本不看他的臉色,猶自說著:「再說了,若是這麼便宜的就讓他們離開你了,未免也太憋屈,說不定他們還覺得我大宛好欺負,打了也沒事,退後就行了,這以後心血來潮就來打那麼一下,心血來潮就來攻打一次,還有完沒完了?」

    雖說他的話未免有些誇張,但也並非沒有道理,至少旁邊的將軍們聞言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豈能讓赤瀆賊人就這麼輕易的離去?我堂堂大宛帝國的面子要往哪擱呀?

    「當初父皇下旨,只讓我等將赤瀆驅逐,斷沒有主動攻打的意思!」

    這話讓剛有些熱鬧的營帳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而到了這個時候,楚玥璃也終於沒有再繼續保持沉默,而是抬頭看著楚玥辰,說道:「六皇兄言之有理,當初那十萬大軍乃是奉命前來驅逐赤瀆賊人,現在既然已完成了任務,若再追逐,父皇怪罪起來也不好交代。」

    此話一出,營帳內頓時就響起一連串失落的歎息聲,楚玥辰也不由得目光一閃,反倒似乎對楚玥璃的表現有點驚訝。

    可緊接著,楚玥璃竟話鋒一轉,說道:「這十萬大軍當初奔赴邊關,六皇兄便是任了監軍一職,現在已經將赤瀆驅逐出我大宛邊境,便由身為監軍的六皇兄你帶領著他們回去吧。」

    頓時心中一突,直言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這裡的都是聰明人,一聽楚玥璃的話就明白了他想要幹什麼,所以面對楚玥辰的發問,還不等楚玥璃回答,就有人搶先一步打答道:「七哥的意思就是說六皇兄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功成身退,現在就請你這個監軍帶著十萬大軍返回天守城吧。至於說朝廷犒賞,為將士們慶功什麼的,我等身為大宛子民,理應為國拋頭顱灑熱血,又豈會去計較那些個身外之物?」

    這話說得,忒無恥了!

    楚玥辰的臉色一陣陰晴變幻,最終沉凝,視線從笑得見眉不見眼,一派明朗的楚玥修身上掃過,落到了笑意盈盈,似雲淡風輕又似漫不經心的楚玥璃身上,神色中一抹冷凝之色,冷笑著說道:「七弟,你想要擅自攻打赤瀆?」

    「六皇兄此言差矣,本王只不過是一路追擊潰敗的赤瀆軍而已,何來的擅自攻打赤瀆一說?」

    「好!你是統帥,你說的話那就是軍令,誰敢不從?」

    「哦?那六皇兄你的意思是……」

    「我即刻便帶領當初與本王同來的大軍,返回京城,當然,我也定會如實稟報父皇你的如此行跡!」

    楚玥璃挑眉,卻並沒有任何特別反應,只伸手,做了個「請」的姿態。

    當即,楚玥辰就真的開始著手準備啟程回京,原本的大軍一下子就分成了兩撥,使得楚玥璃帳下士兵也減少了許多。

    「他真會安心返回京城嗎?」

    映雪站在軍營空地,看著涇渭分明的兩方士兵,喃喃自語。

    自回到大宛之後,不必再整天的在馬背上顛簸,還有了最好的軍中傷藥,她的傷勢恢復速度一下子就增快了許多,這些天來已基本痊癒,只是當初失血過多,倒並不是輕易的短時間內就能夠恢復過來的,所以臉色看上去還是有些蒼白。

    楚玥璃就站在她的身後,手摟著她的纖腰,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看著那分離而出的十萬大軍,神色幽幽,精光閃爍。

    「雪兒認為如何?」

    他問得莫名其妙,她卻好像明白他想要表達的意思,沉吟了下,反問道:「在他回天守城的路上,將他截殺的成功幾率有多高?」

    她真是問得肆無忌憚啊!

    楚玥璃眼珠轉溜,將左右都看了仔細,沒發現近距離內有閒雜人等,才笑瞇瞇的說道:「在十萬大軍的守護下,將相當於是他們統帥的監軍大人截殺……雪兒,你是打算派多少人來參與此次截殺?」

    「……」好吧,就當她這是用詞不當,準確點來說,應該是……「暗殺,暗殺的成功率有多高?」

    「這要看殺手的身手,楚玥辰的警戒程度,以及大軍的戒備程度。」他側頭咬了下她的耳朵,笑著說道,「況且楚玥辰本身就功力深厚,並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刺殺的,否則的話他早就已經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映雪撇嘴,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只是那眼中閃爍的光芒,怎麼看都是冷泠泠的,讓人忍不住發怵。

    楚玥璃甚至都沒有等到楚玥辰準備好離開,就已經拔營朝赤瀆軍追了上去,這追殺敵人搶佔的也是一個時間,若是時間久了,說不定他們都已經跑遠,或者是已跑進了要塞裡面躲了起來。

    這必將會給己方帶來額外的損失,所以他親自帶領五萬士兵,全部都是騎兵,然後快馬追擊了上去。

    一路過去,便是一路碾壓,一路伏屍,直接打到了距大宛西北邊境約百里,位於赤瀆最南的漠城,他才終於減緩了速度,並在漠城外停下腳步。

    有了城牆作為屏障,赤瀆的將士們無不大鬆了口氣,這停下來一清點,便發現他們已經只剩下了十二萬士兵。

    幾個月前,他們剛奔赴大宛邊境的時候,足足十八萬將士,隨後與大宛的交戰中雙方互有損傷,但相比較而言,大宛的損傷比他們要嚴重,一直到楚玥璃率十萬援軍抵達,戰況才開始急轉直下。

    可即便如此,那一個多月的對戰,他們也不過損失了不過萬餘士兵而已。

    隨後楚玥璃失蹤,這件事雖然並不被赤瀆的普通士兵甚至普通將領們知曉,但雙方的交戰在那段時間一下子就平緩了下來,直到楚玥璃在荒漠裡遊蕩了一圈,又去赤瀆的王城轉悠了一回。

    短短的不到一月時間,尤其是自呼延絡木死後的短短幾天內,被大宛軍隊碾壓,竟一下就死傷了足足五萬!

    而此刻漠城外,楚玥璃親率五萬精銳騎兵而來,卻並沒有貿然衝擊城門,而是在城門外停下了腳步,更甚至搭建起了營帳,就地駐紮了下來。

    「簡直是欺人太甚!竟敢只率了五萬騎兵,輕裝追擊,還如此目中無人的在城外駐紮營地,分明就是不把我等放在眼裡!」

    城牆上,有赤瀆的將領站在那兒看著城外的景象,氣得忍不住用力拍打垛口。

    然而再憤恨又能如何?便是欺負你們,便是不將你們放在眼裡,又能如何?

    赤瀆兵雖還剩餘有足足十二萬,然而這十二萬將士已經被大宛的兇悍嚇壞了,尤其是在連他們的統帥呼延絡木竟也被殺之後。

    他們現在只能躲進漠城之內,需要時間緩解,也需要時間重新鼓舞士氣,才能迎戰大宛,迎戰楚玥璃!

    「主子,接下去怎麼辦?該死的赤瀆賊都躲進了城內,我們直接打進去嗎?」

    安宇蹲在搭建起的營帳頂上,看著前方城牆巍峨,城門厚重,語氣忿忿的說著。

    楚玥璃站在前面,聞言連眼角的餘光都不往他那邊瞥過去一眼。

    直接打進去?就憑他帶來的這五萬騎兵?

    這是找死的行為,就如同安宇跟在了他身邊這麼多年,竟還敢說出人這麼不經大腦的話一樣。

    騎兵擅衝殺擅追擊,卻絕對不可能會擅長攻城。

    再精銳的騎兵,若是只憑他們就去攻城,別說破不開城門,只怕全軍覆沒在那城牆之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況且這漠城乃是赤瀆的齒牙之地,乃是當今天下最堅固的城池之一,想要攻破,又豈是簡單容易的事情?

    楚玥璃站在城外望著高聳巍峨的漠城,眉頭輕皺,神色沉凝。

    而在他們的後方,大宛的軍營內,楚玥辰終於將當初增援的士兵集合完畢,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浩浩蕩蕩的朝他們的來路奔赴了回去。

    映雪站在軍營門口目送著他們離開,神情淡漠。

    楚玥辰策馬走到了她的面前,低頭看著這個曾經是他的未婚妻的女子,看她容顏天成,看她神色冷泠,看她身旁的龍騰軍某將領對她恭順敬慕……

    他眼神閃了閃,忽然說道:「當初,本王便不該請旨,取消了與你的婚約。」

    抬頭看向他,連一絲笑意也吝嗇,只是扯了下嘴角,漠然說道:「六殿下,您該動身離開了,便是您再繼續調戲本王妃,某些事也不會因此而有任何的改變。」

作者: 桔香小紫蘇    時間: 2013-9-14 03:23 PM

     第九十九章 楚玥辰造反?

    十萬大軍開撥,浩浩蕩蕩的朝天守城而去,在這個戰事尚未真正結束的時刻。

    且不管楚玥辰究竟是做的什麼打算,有著怎樣的考慮,單只是看那些普通士兵的臉色,就能看出來他們對於這個行為,似乎頗為羞於出口,有忍不住回頭張望的,神情尷尬。

    或許他們的想法最直接,他們只是認為在現在這個時候,丟下還在前線艱苦作戰的戰友們返回京城,實在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能讓人感覺光彩的事情。

    映雪依然還是站在軍營門口,看著十萬將士的離開,不知何時,身邊出現了另外一個身影,擠眉弄眼的看著策馬進了隊伍中的楚玥辰的背影,後又賊兮兮的朝她湊得更近了些,膩歪著說道:「七嫂,剛才六皇兄跟你說什麼了?他沒欺負你沒調戲你沒冒犯你吧?」

    漠然瞥他一眼,隨後直接轉身進入軍營內,說道:「調集十萬兵馬前往漠城,剩下的暫留營地,隨時準備動身協助。」

    與赤瀆的戰爭顯然不可能會短時間結束,最主要的還是楚玥璃下定了決心,定要攻入赤瀆王城,將赤瀆這個國家徹底的從地圖上抹去,更重要的,是要將呼延絡舸,將呼延博文這些人,從這個世上抹去!

    他並不想要由此來證明什麼,他不過就是想要這麼做而已。

    三天,不過僅僅三天的時間而已,身為這世上最堅固的城池之一,身為赤瀆南方的齒牙之地的漠城,就被楚玥璃攻破了,當他麾下的千萬將士衝進漠城內的時候,也便等於是在宣告,大宛與赤瀆的戰爭,由此進入到了最癲狂的時刻。

    那簡直就是一群猛獸,如狼似虎的衝進赤瀆的國境之內,將整個赤瀆都給狠狠的撕裂了開來。

    當戰報傳到赤瀆王城,傳進王宮裡面,落入到呼延絡舸手上的時候,他正在安慰因為呼延博文的身體突然衰竭而擔憂傷心的季芊筱,那一紙戰報便猶如是晴天霹靂在他頭頂轟然炸響,直讓他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當場吐血昏倒。

    季芊筱見他如此反應頓時一驚,忙要伸手去扶,眼角的餘光一瞥,就看到了他手上那份戰報的內容,只看到「楚玥璃」和「漠城被攻破」這幾個字,她便已變了臉色。

    「大王……」

    她扶著呼延絡舸,神情淒婉,欲言又止。

    她並非那些不懂世事的女子,又是曾經是大宛皇后娘娘,自然知道漠城破,對赤瀆來說代表著什麼,而將漠城攻破的那個人,又是她的親生兒子,如何能不駭然變色心緒難寧?

    如若楚玥璃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也不知這位娘娘是否會再一次的不顧血脈親情,不顧站在眼前的是她的親生兒子,拔刀相向。

    在她的世界裡,似乎過去了就真的過去了,放下了就真的與她再無任何關係了。

    當她十年前毅然離開大宛皇宮,當她放棄大宛皇后之位,當她拋夫棄子追隨心上人而來的那一刻起,過去的所有一切便與她再也沒有了關係,丈夫不再是她的丈夫,兒子也再不是她的兒子。

    她的世界裡,已然是只剩下呼延絡舸和呼延博文兩人而已。

    呼延絡舸用力的,死死的捏緊了手中戰報,神色猙獰,咬牙怒道:「楚玥璃,好,很好!他當真以為就憑他,便能破我赤瀆?」

    在他說這話的時候,他並不知道,楚玥璃已經從漠城穿插而過,跑到了赤瀆的土地上,橫衝直撞!

    同時戰報也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天守城,大宛朝堂之上無不為之一振,也因此對於楚玥辰竟在這個時候帶兵回京,產生了些許的微詞,儘管他似乎確實恪盡職守,並沒有做錯什麼。

    與赤瀆的戰事正進行得如火如荼,楚玥璃率領二十萬大軍直指赤瀆王城,不過半月時間,便已連下三城,除了在攻擊漠城的時候遇到了強有力的抵抗之外,另外兩座城幾乎如入無人之境。

    赤瀆畢竟是位處荒漠邊緣,甚至有部分已經是在荒漠之內,所以那城市的分佈就顯得有些散亂,但這並不能影響楚玥璃的行軍,就如同他早就已經有了這個打算,並從很早以前就開始為今天的戰爭做準備,腦海中自有一張獨屬於他自己的地形圖。

    然而便是在這個時候,突然有消息傳來,如同是那九天之上的驚雷,一下子將幾乎所有的人,全部都給打懵了。

    卻原來,楚玥辰帶了十萬兵馬返回天守城,一路緩行並不急著趕路,就在即將到達京城的時候,他卻悍然圍攻了天守城!

    「他要造反?」映雪捧著杯子取暖,視線透過連綿的營帳看向東南,大宛所在的方向。

    旁邊,站著楚玥修,還有屬於龍騰軍的兩位將軍,分別是王猛和陳飛雲。

    統帥的這麼一句不鹹不淡,甚至沒任何聲音起伏的話,讓他們也一時有些摸不準她的心思,面面相覷,然後又齊齊將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並不回頭,繼續看著大宛的方向,似自言自語般的說道:「天守城內有禦林軍五萬,不過楚玥辰經營多年,自不可能一事無成。那禦林軍並不買我們的賬,那麼可能從很早以前就已經落入到了楚玥辰的掌控之中,他現在又突然多出了十萬將士在握,配合天守城內的禦林軍……」

    聽她說到這裡突然停頓,可此刻在她身後的幾人卻都明白了她想要說明的意思,想到那個場景,不由得齊齊一個激靈。

    她終於回頭看向他們,美眸微微瞇起,喃喃說道:「龍騰軍身負護衛天守城的職責,卻早在多年前就被楚玥辰蠶食,以至於雖有最優秀的士兵將領,最精良的裝備,但實際上卻只中看而不中用,便是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造反攻入皇宮裡面,只怕也做不了什麼。更何況,現在十萬龍騰軍將士,有一半在邊關,只剩下五萬還留守京城,便是他們在最近幾個月內有了巨大的進步,相信楚玥辰若想要對付那幾乎沒有任何戰鬥經驗的五萬龍騰軍,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陳飛雲和王猛的臉色忽開始蒼白,甚至都能夠想像龍騰軍若是膽敢阻攔楚玥辰的腳步,恐怕等待他們的就是血濺五步的下場。

    楚玥修咬著手指,忽然問道:「我們現在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京城,能不能來得及救京城與水火?」

    映雪沒回答,陳飛雲就先搖頭說道:「怎麼可能有這樣快的速度?十萬士兵與五萬禦林軍裡應外合,片刻就能攻破京城。皇城之中尚有三萬皇宮守衛,只聽命於皇上一人,但也恐怕抵擋不了太久。」

    「等我們回去酒駕,恐怕黃花菜都涼了!」王猛也甕聲說道。

    映雪屈指在旁邊的椅背上輕輕敲擊著,忽而笑著說道:「你們是不是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三人不解。

    「消息從天守城傳到我們這裡,需要多久?」

    三人又是臉色一變。

    「七嫂,你難道想說,就在我們說話的現在這個時候,天守城可能早就已經落入到了楚玥辰的掌控之中?」

    雖是問話,但其實他們都明白,事實確實是這麼個意思,楚玥辰又不會等著他們返身回去阻擾他,而從天守城到這裡都已經是深入到赤瀆境內了,路途十分的遙遠,使得消息的傳遞時間足夠楚玥辰做許多事情,也足夠時間發生更多的變故。

    現在回身去解救天守城?開玩笑!等大軍浩浩蕩蕩的抵達京城,恐怕是黃花菜也早就涼了。

    一時間,營帳內的氣氛也不禁有些壓抑,楚玥修在呆了會兒之後,卻忽而眼神微動,說道:「那又如何?我才不信六皇兄他能這麼輕易的就得手呢,七嫂,你是不是太也看不起父皇他老人家了?」

    「我可什麼都不曾表態過。」

    她從來都不敢將坐於龍椅上的那位尊者看輕,就說到目前為止所被她知曉的京中勢力,便不僅僅只是龍騰軍、禦林軍以及皇宮守衛而已,還有大皇子楚玥天手上的那十萬大軍。

    所以在得知楚玥辰竟擁兵造反,欲要與禦林軍裡應外合圍攻京城的時候,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擔心,除非楚玥辰還隱藏有其他的強大勢力,不然的話在這場逼宮的戲碼中究竟將會如何收場,尚還有待探討。

    因為映雪與楚玥修的這番對話,陳飛雲和王猛都不由怔愣,面面相覷,神色說不清是古怪還是詭異。

    有人掀開帷幕走了進來,看到此刻在這營帳內的四個人,輕佻了下眉梢但卻並無意外之色。

    隨後,他轉頭看著映雪,嘴角一抹森然的笑意,說道:「本王的那位六皇兄竟忍不住擁兵自重,圍攻京城,映雪認為我們是否該做點什麼?」

    此人,自是楚玥璃無疑。

    而他話雖是這麼說,神色中卻沒有半點的擔憂之態,唯有眼眸深處閃爍著點點精光。

    「跟我有什麼關係?」映雪漠然說道,「我倒是覺得我們先把我們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再回去京城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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