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榮小榮 -【如意小郎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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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0 08:16 PM

第六十章 州試第一場

    唐寧回到鐘府,正好是吃飯的時候。

    這幾天的飯菜都格外的豐盛,陳玉賢看到他進來,說道:“寧兒,讓人去縣衙叫你岳父回來吃飯,這都什麼時候了,他是不是又忙忘了……”

    在院子裡沒看到下人,縣衙就在鐘府隔壁,幾步路而已,唐寧乾脆自己過去。

    義安縣衙。

    鐘明禮看著眼前的官員,詫異道:“陳訓導此次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訓導乃是州學的官員,管理一州的教育事宜,如今州試將近,雖然主考和同考都是從京城外派,但州學的官員,也要起到很大的輔助作用,不應該這麼閑才是。

    中年官員看著他,笑道:“本官此次,為鐘府姑爺而來。”

    鐘明禮臉上浮現出一絲疑色,問道:“有什麼事情,陳訓導但說無妨。”

    “鐘大人也清楚,工商雜類,娼優賤民等,不能參加科舉。”陳訓導看著鐘明禮,說道:“《陳律》中也有規定,凡贅婿者,亦是不能參加科考,本官也是審核考生籍貫時才注意到唐寧的身份已經和以往不同,按律行事,希望鐘大人不要介懷……”

    “陳大人公事公辦,本官自然不會介懷。”鐘明禮點了點頭,又忽然問道:“可寧兒贅婿的身份,陳大人又是聽何人所言?”

    陳訓導詫異道:“他不是住在鐘府嗎?”

    “住在鐘府便是贅婿了?”鐘明禮轉過身,對一名衙役說道:“去取姑爺和小姐的戶籍過來。”

    片刻之後,陳訓導看完了兩人的戶籍,確認唐寧的戶籍沒有轉到鐘家,反倒是鐘意的戶籍轉到了新戶,對鐘明禮拱了拱手,說道:“給鐘大人添麻煩了……”

    鐘明禮笑了笑,拱手回禮道:“陳大人客氣……”

    送走了陳訓導,他才看向站在院門口的唐寧,問道:“什麼時候過來的?”

    “剛過來一會。”唐寧看著他說道:“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岳母讓我過來叫您回去吃飯……”

    “就回去了。”鐘明禮點了點頭,走了兩步,腳步又頓住。

    他並沒有回頭,背著手,淡然的說道:“安心備考,其他的事情,有我……”

    ……

    岳父大人雖然有著“冷面閻王”之稱,平日裡除了給岳母捶背捏肩的時候,幾乎從不以笑臉示人。

    但唐寧知道,他其實是面冷心熱,很多時候,他們所沒有感受到的一些事情,並不是沒有發生,而是被他擋在了外面。

    就像今天這樣。

    飯桌之上,陳玉賢習慣性的為唐寧夾菜,說道:“讀書很費神的,寧兒這幾天要多吃一些,幸虧州試每一場只考一天,等到省試的時候,要在號舍裡面待三天兩夜,肯定吃不好也睡不好……”

    自從決定參加州試以來,唐寧受到的待遇就直線提升。

    餐桌上的飯菜,幾乎全都是他喜歡吃的,而且比往日豐盛了許多。

    知道他看書容易餓,鐘意和小如每天會為他送好幾次吃的,就連唐夭夭有空了都會從牆那邊翻過來,帶一些糕點飯菜。

    最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方小胖居然願意把她的零食都拿給他吃,雖然她也說了,等到唐寧考試結束,要請她吃好多好多好吃的,當做償還……

    好像他的世界裡,就只剩下了一件事情。

    州試。

    雖然已經有過高考和考研的經歷,但要論難度,這兩者遠不能和科舉相比。

    值得慶倖的是,陳國的科舉,不考八股文。

    當然,就算是八股文還沒有出現,但科舉考試經過這麼多年,也發展出了一些套路和定式,唐寧的時間有限,要論寫作能力,自然不能和這個時代的人相比。

    他雖然能看懂那些之乎者也的,但是寫不出來,這不是短時間就能學會的。

    好在州試三場,細算起來,只有在第三場的時候才考察寫作。

    第一場考綜合,涉及經義,律法,算學等等……,這一場考試涉及面很廣,但大都是客觀題,填空和簡答居多,答案是固定的,沒有多少自由發揮的地方。

    第二場考詩詞,按照往年的慣例,一般是一詩一詞,規定格律或主題,其他的考生可以自由發揮。這一場唐寧寫不出來,可以抄。

    第三場考策論,這是唐寧的短板。

    不是因為他不懂,有豐富的歷史經驗,策論不是問題,但是他寫不出來錦繡文章。

    不過,大體的套路他也懂一些,如果前兩場能順利通過,第三場應該也不至於被淘汰……

    這些日子,他每天除了看書就是看書,時間很快便進入九月。

    九月初九,州試第一場。

    天色未亮,唐寧就已經起床,打開房門的時候,發現鐘意和蘇如已經在院子裡了。

    鐘意將一個小包袱遞給他,說道:“州試不允許自己帶筆墨,要準備的東西,我都已經整理好了,放在裡面,你千萬別忘了。”

    蘇如遞過來一隻食盒,說道:“我做了一些糕點,都是你喜歡吃的,小寧哥帶著,中午的時候吃。”

    州試是較為嚴格的考試,筆墨之類,都不允許攜帶,唐寧需要帶的,也只有證明身份的東西,以及自備一頓餐飯。

    考試地點在城外的貢院,靈州貢院大概要容納三個州的近五千名學子,很早便要檢查入場。

    唐寧將鐘意和蘇如準備的東西帶著,又將唐夭夭昨天夜裡爬牆過來送給他的平安符收好,走出鐘府的時候,彭琛已經在馬車旁等他了。

    他上了馬車,對站在門口的鐘意和蘇如揮了揮手,笑道:“等我回來。”

    距離貢院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的時候,就不允許馬車通過了,唐寧下了馬車,步行過去。

    貢院之前,是黑壓壓的一大群人,這種陣仗,倒是和前世的高考相差不大。

    他排隊進場,經過一番嚴苛的搜查之後,拿到了自己的座號,找到考場。

    這種一個人一個考場的考試,唐寧還是第一次經歷,空間有些狹小,坐著還好,躺下來就有些憋屈了。

    號舍之內有筆墨硯臺,鑼聲響起之時,有差役發下試卷和稿紙,唐寧檢查了一遍,沒有問題,便直接開始答題。

    第一場考試的題目對他沒什麼難度,相當於劃定考試範圍的開卷考試,考試的所有內容,唐寧都在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裡,牢牢的記在了腦海中。

    無非就是填空,簡答,名詞釋義,補充律法條陳,解幾個多元方程……

    題目不難,但是題量很大,唐寧還剩一小半沒寫,已經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了。

    他揉了揉有些酸澀的手腕,將試卷放在一邊,打開食盒,為了防止夾帶,小如做的糕點已經被他們切開了,好在不影響口感,小如和鐘意的手藝沒的說,唐妖精應該多多學習學習……

    他寫字本就比別人慢上一些,時間有限,吃完了糕點,唐寧沒有休息多久,繼續開始答題。

    不知道是誰出的試卷,這麼多題目,等到他寫完的時候,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整理好試卷,沒過多久,鑼聲再次響起,預示著可以開始交卷。

    從開始交卷到徹底清場,還有一個時辰。

    唐寧已經答完了所有的題目,帶著東西走出貢院的時候,大部分的考生還在自己的號房內奮筆疾書,也有不少人與他一同走出,臉上的表情卻是各不相同。

    “沈兄,這麼早就出來,題目答完了嗎?”

    “這第一場考試,誰能答完,反正剩下的題目也答不出來了,我只不過是想早些出來,能多些時間準備下一場……”

    “哎,我也是這麼想的……”

    “每年都是這樣,既然無人能全部答完,何必要出這麼多的題目……”

    ……

    唐寧詫異的看了看他們,心道這第一場考試,平時很少有人答完嗎,題目多是多了點,但也不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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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1 03:23 PM

本帖最後由 pisissip 於 2018-6-22 06:02 PM 編輯

第六十一章 一個怪物

    “小寧哥,這裡!”

    唐寧走出貢院門口,耳邊便傳來了一道清脆喜悅的聲音。

    他偏過頭,看到小如站在不遠處對他揮手。

    鐘意和唐夭夭也在,方小胖手裡舉著兩隻糖葫蘆,唐寧走過去的時候,她將一支遞給唐寧,說道:“考試辛苦了,這是獎勵你的。”

    沒有人問他考的怎麼樣,小如從他手裡接過包袱,說道:“小寧哥一定餓壞了吧,快回去吃飯吧……”

    唐夭夭看著他,期待的問道:“我聽好多人說,他們連題目都沒有答完,你考的怎麼樣啊……”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鐘意扯了扯袖子,鐘意偏過頭看著唐寧,柔聲道:“考過了就不要再想了,先回去吧,爹娘都在等著我們吃飯呢……”

    貢院之中,陸續有考生走出來,看著幾人的離去的背影,一臉的豔羨。

    且不說那位兄台考的怎麼樣,走出貢院便有三美相迎,同為考生,還真是讓人羨慕……

    ……

    今天的飯菜比前幾天更加的豐盛,豐盛到唐寧都有些不好意思。

    這次要是考不好,他覺得自己最對不起的,是鐘府的廚娘。

    陳玉賢將遠處的飯菜夾到唐寧面前的盤子裡,說道:“多吃點,多吃點才有力氣考下一場。”

    “下一場的詩賦,倒是沒有什麼好準備的。”鐘明禮看了看他,說道:“距離第一場放榜還有兩天,這兩天好好休息就行,別有什麼壓力……”

    州試三場,逐場淘汰,第一場考完之後,考官們會在兩日內,將所有的考卷批閱完畢,篩選出有資格參加第二場的考生,將名單公示出來。

    通過第一場的考試,才有資格參加後續兩場。

    第二場的詩賦考的是考生的文采,第三場的策論考察的是學子的治國之能,此兩場,學子很大程度上可以自由發揮。

    這其中,運氣也起到一定的作用,若是恰好考到自己擅長的詩詞,或是對於策論考題恰有見解,名次一定不會太低。

    但這第一場綜合,考的卻是實打實的積累,考的是學子多年來的底蘊,沒有絲毫的捷徑可走。

    鐘明禮心中清楚,唐寧因為失憶,忘記了很多東西,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溫習,通過這第一場的可能,實在太小太小。

    他對此本來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原本想的,也只是讓他可以參加下一次的州試而已。

    鐘意和蘇如都沒有問他考的怎麼樣,唐寧知道她們是不想給他太大的壓力。

    他回想了一下,如果他沒有看漏的話,所有的考題他都已經答完了,這第一場考試,完全就是把腦海中的答案抄上去,沒有什麼難度可言。

    唯獨有幾道考察歷史的,唐寧心裡有些沒底,因為兩個世界的歷史出現了很大的偏差,對於歷史人物的評價,他沒有背標準答案,可能會有差錯。

    但一點兒小錯,應該不會影響大局。

    不過,下一場和下下一場就不一樣了,詩賦以及策論,考官的主觀性佔據了很大的因素,他也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州試第一場結束之後,貢院就被封鎖了起來。

    朝廷對於科舉極為重視,為了避嫌,地方官員不得作為考官,靈州貢院的所有考官,皆是從京都臨時抽調而來。

    他們要在短短的兩天之內,批閱五千份試卷,從五千人中篩選出一千多名合格者,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好在經過一次篩選之後,參加第二場的考生就會大大減少,等到第二場第三場,他們就會輕鬆許多。

    貢院,一間寬敞的廳堂之中。

    十餘位考官坐在各自的桌前,他們面前的桌上,擺放著厚厚的考卷。

    廳堂之內,嘈雜的聲音此起彼伏。

    “讀書之人,字跡潦草,猶如狗爬,不取!”

    “試卷骯髒,墨蹟兩團,疑似標記,不取!”

    “一份紙卷,竟只答出了三成題目,靈州地方官學是怎麼選人的……”

    “閱卷十餘,竟無一人答出七成以上題目,可悲,可悲啊……”

    “真是一屆不如一屆……”

    ……

    梁棟官拜禮部郎中,此次受朝廷委派,擔任靈州州試考官,要在這兩天的時間裡面,批閱近四百份試卷。

    第一場題量巨大,他逐條逐卷批閱,只批閱了十餘份,便已經覺得腦袋有些發漲。

    不過,作為考官,他必須認真負責,這個過程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他的仕途就會添上一道抹不去的污點。

    在心中問候了幾遍出題的大學士,又挑出來幾張疑似標記的試卷,字跡過於潦草的試卷,喝了口水,繼續批閱。

    他所閱之試卷,並無一人答滿全卷的七成,不過他對此並不意外。

    這第一場的題量之大,範圍之廣,連他都忍不住想要罵人,歷年科考,幾乎從未出過能將所有題目答全的考生。

    第一試考察的考生的綜合能力,內容極廣,需要考生根據自己的能力,有所側重和取捨。

    無論是州試還是省試,能答對六成題目的,已經可以算作合格,能答出七成,算是優秀,答出八成以上,鳳毛麟角……

    不過,從某種程度上說,這也降低了他們批閱的難度。

    他又批閱了十幾張試卷之後,稍作休息,重新拿過來一張。

    每拿到一份試卷,他都會先整體看看,若是有字跡過於潦草的,或是試卷髒汙,有明顯標記的,便可以直接判為不中,省時省力,作為考官,他有這樣的權力。

    這份試卷的字跡雖然沒有讓人眼前一亮,但也中規中矩,試卷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汙跡,他心中有些小失望,提起朱筆,開始批閱。

    經義的填補和釋義,全對。他點了點頭,經義是基礎,極少會有考生在這上面出錯。

    關於幾條冷僻的律法條陳,他居然也全答出來了,這就有些難得了。

    算學題……,居然也是一道沒有錯,算學向來不被重視,這還是他批閱到的第一份算學題全對的試卷,很大一部分考生,都會直接放棄算學這幾道。

    這幾道考察歷史的,恩……,雖然角度刁鑽了些,但也沒有太過脫離,可以算的上是思路清奇,說明他不像是大多數學子一樣,只知道死記硬背應付考試,朝廷就缺少這樣的人才……

    ……

    這一份試卷閱的梁棟心情愉悅,一邊批閱,一邊點頭,等到他再翻開新的一頁的時候,才發現這份試卷已經批閱完了。

    他怔了怔,隨後就像是想起了什麼,放下筆,又回頭翻了翻。

    片刻之後,梁棟從座位上猛地站起來,手中捧著一份試卷,翻來覆去的看,口中喃喃道:“怪物,怪物啊……”

    他身旁的幾名考官發現了他的異狀,詫異道:“梁大人,你怎麼了?”

    梁棟回過神,將那份試卷放下,笑道:“幾位大人過來看看,我這裡出了一個怪物……”

    片刻之後,數位考官圍著這一份試卷,嘖嘖稱奇。

    “靈州居然出了此等人物?”

    “上次第一試全都答滿答對的,是十幾年前的省試吧?”

    “人才,人才啊……”

    “呵,人才怕是都形容不了這種怪物……”

    幾人笑談稱奇間,門外有兩人走進來,諸位考官紛紛拱手,“方大人,王大人……”

    兩位主考看了看他們,詫異道:“諸位這是……”

    梁棟看著兩位主考官,笑了笑,說道:“兩位大人過來看看就知道了……”

    ……

    唐寧早上吃飯的時候,從岳父大人口中得知,州試第一場的試卷,已經批閱完了,貢院解除了封鎖,通知了衙門,到下午的時候,就會張貼通過第一場考試的考生名單。

    不到兩天的時間,就批閱完了五千份試卷,那些考官也真不容易。

    唐寧後來問過岳父大人,他答的那幾道有關歷史的題目,還是偏了點,估計是拿不到分了……

    不過,其他部分他答得還不錯,應該能順利進入第二場。

    吃完飯,放下碗筷之後,鐘明禮才有些感歎的說道:“今天貢院裡面傳出了一則消息,說是這一屆學子中,有人答滿了第一場所有的題目,並且無一出錯,連兩位主考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直言靈州出了怪物……”

    唐寧是經歷過這一場的,知道答完答對所有題目的難度有多大。

    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開著掛都拿不到滿分,居然還有人能做到,這不是怪物,簡直是禽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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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1 07:50 PM

本帖最後由 pisissip 於 2018-6-22 06:04 PM 編輯

第六十二章 告辭,告辭……

    【ps:架空歷史,科舉的細節,不是重點,不用細究。】

    第一場的試卷已經全都批閱出來了,等到下午的時候,貢院就會張貼出榜單,只有上榜的考生,明天才能參加第二場考試。

    唐寧猜測他第一場落榜的概率不大,因此並不多麼著急。

    方新月坐在石凳上,掰著手指頭數,邊數邊說:“我請你吃了千層酥,糖葫蘆,還有荔枝糕,蜜餞……,等過幾天你考中了,要請我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

    唐寧很驚訝,方小胖居然把報菜名背了下來。

    她不止一次的提過,方家學堂的先生總是因為她背不出來詩而打她手板,她還說她的手這麼胖,其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打的。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愛因斯坦的這句話在方新月身上得到了極大的驗證。

    唐寧看著她,隨口道:“如果我考不中呢?”

    方新月想了想,說道:“我大伯是主考官啊,我可以告訴大伯,讓你考中……”

    唐寧知道,這次靈州州試的主考之一,就是方家的那位方大人。

    他回了一次京師,這次隨同其他考官又一起來了靈州,擔任靈州州試的主考。

    當然,方家的後門他是走不了的,考試要避嫌,在州試結束之前,不能和考官亂攀關係。

    唐夭夭有些坐不住了,走過來,看著唐寧問道:“馬上就要張貼第一場的榜單了,你到底考的怎麼樣,心裡有沒有底?”

    鐘意和蘇如雖然沒有過來,但卻一直注意著這邊。

    唐寧知道心裡沒底的是她們,為了讓她們安心,安慰道:“放心吧,大部分的題目都答出來了,通過第一場應該沒問題。”

    唐夭夭鬆了口氣,鐘意和蘇如的精神也明顯的振奮起來。

    “那你不早說……”唐夭夭在他對面坐下,從方小胖手裡拿了一個蜜餞吃,方小胖立刻捂著手跑開了。

    唐夭夭看著他,好奇的問道:“科舉是什麼感覺,題目難嗎?”

    唐寧隨口道:“還好吧……”

    “他們都說很難啊……”唐夭夭想了想說道:“據說題目很多,一般人寫都寫不完,今年居然有人答對了全部的題目,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

    唐寧對此深以為然,他從來都沒有小覷過古代的學子,論刻苦和努力,從參加州試的學子中隨便拉出來一個,也要甩後世那些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好幾條街。

    這種人裡面,出學霸的幾率特別高。

    晴兒從外面小跑進來,急急忙忙的說道:“姑爺,小姐,貢院放榜了……”

    唐夭夭立刻站起身:“快去看看!”

    鐘意和蘇如也跟在身旁,親眼看到結果,她們才會安心。

    貢院的大門口已經被人團團圍住了,他們還沒靠近貢院,就看到了黑壓壓的一片人影,圍在院牆之下,高高的揚起脖子。

    “我上榜了,我上榜了!”

    有人從人群裡面沖出,一臉的激動,難以自製。

    當然,更多的人是垂頭喪氣,黯然離去,

    這很正常,州試第一場,是最大的一道難關,五千人參加考試,最終通過的,只有一千五百人的樣子,有三千多人都在這一場折戟沉沙,第二場和第三場,淘汰的人數則要少得多。

    鐘意她們是女子,不方便擠進去,唐寧停下腳步,看著她們,說道:“你們就在這裡等著吧,我過去看看……”

    鐘意點了點頭,和蘇如以及唐夭夭站在遠處,唐寧則是緩步走了過去。

    人群圍在高牆之下,皆是拼命的向裡面簇擁,短時間內根本擠不進去。

    唐寧可沒有唐妖精的功夫,不然倒是可以選擇飛進去。

    他也並不著急,乾脆站在人群外面等待。

    和他一樣等待的人還有不少,和拼了命向裡面擠,臉上滿是忐忑和期待之色的人相比,站在外面等待的學子,則是並不多麼緊張,大多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在他身旁同樣等待的兩人,面色更是淡然。

    一名身材較為消瘦的年輕人偏過頭看了看另一人,忽然問道:“炎生兄,那個答完所有題目,並且無一出錯的人,是你吧?”

    “我還以為那個怪物是你呢!”名叫張炎生的圓臉男子詫異道:“我大概答出了八成吧,有兩道律法沒有寫出來,錯了一道算學……,全答全對,除了你徐清揚,這次州試,還有誰有這個本事?”

    “不是你?”名叫徐清揚的男子搖了搖頭,說道:“我也疏漏了一道律法,一道算科難題,大概也是八成多吧,時間不夠……”

    圓臉男子詫異道:“不是你還能是誰,對了,鄧忠宇那個傢伙雖然詩寫的不怎麼樣,但死讀書是他的強項,會不會是他?”

    徐清揚思忖片刻之後,點頭道:“極有可能……”

    聽著兩人的對話,唐寧心中不由暗自讚歎,古人真的不能小瞧,第一場考試那麼大的題量,考察的範圍那麼廣,連他這種人肉攝影機都不能面面俱到,他們居然只錯兩三道,就算只答出了八成多,也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禽獸了。

    至於那位答完所有題目,一題不錯的,更是禽獸中的禽獸。

    等了這麼一會兒的功夫,院牆下的人群不僅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唐寧正想著要不要擠進去看看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訝異的聲音。

    “咦,這位兄台看起來有些面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唐寧轉過頭,看著那位叫做徐清揚,只錯了兩道題的禽獸,詫異道:“你在叫我嗎?”

    徐清揚看了看他,恍然道:“我想起來了,那天在方府,見過兄台一次,兄台可是鐘意鐘姑娘的相公?”

    沒想到對方真的認識自己,唐寧點了點頭。

    徐清揚面露崇敬之色,拱手道:“早聞兄台事蹟,徐某對兄台可是仰慕已久了……”

    “鐘家姑爺?”張炎生看向他的目光也發生了變化,目中有一絲欽佩,拱手道:“久仰久仰……”

    唐寧對這兩人沒有什麼印象,但看樣子,兩人好像都對他不陌生……

    徐清揚看著他,問道:“兄台也參加了州試?”

    唐寧點了點頭。

    徐清揚臉上露出笑容,說道:“我有朋友在裡面,兄台叫什麼名字,我讓他們幫忙看看。”

    這兩位年輕人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唐寧笑了笑,說道:“唐……”

    “清揚兄,炎生兄,今夜這醉香樓的一頓酒宴,你們兩個怕是躲不過去了……”幾名年輕人從人群中擠出來,看著二人,笑著說道。

    徐清揚笑了笑,說道:“就算是請客,也該有個理由吧?”

    那人看著他們二人,笑道:“你徐清揚榜上第二,炎生兄榜上第三,這還不算理由?”

    “徐清揚第二?”張炎生看著他,詫異道:“那第一是誰,莫非真是鄧忠宇?”

    “你說那個妖孽?”年輕人嘖了嘖嘴,“不是鄧忠宇,那個叫做唐寧的傢伙,答出所有的題目就不說了,居然還一道不錯,簡直是太妖孽了,不,這豈止是妖孽,簡直禽獸……,我真想看看,他是不是比我們多長了一個腦袋……”

    他感歎了一句,目光望向唐寧,詫異道:“這位兄台是清揚兄的朋友嗎,怎麼也不介紹介紹……”

    徐清揚的目光這才望向唐寧,說道:“還請兄台告知名諱,我好讓人去看一看……”

    唐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許久才回過神。

    他一拍腦袋,說道:“真是抱歉,剛才出來的急,忘記家裡還燉著湯呢……”

    他拱了拱手,“告辭,告辭……”

    說罷,便低著頭匆匆離去,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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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2 01:00 PM

第六十三章 甲榜第一

    “這……”

    徐清揚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不知道如何開口,身旁的張炎生也是滿面的詫異。

    剛才開口詢問的那名年輕人倒是皺了皺眉頭,問道:“此人是誰,竟然如此無禮……”

    徐清揚面露詫異,說道:“他是鐘意鐘姑娘的相公。”

    年輕人驚異道:“他就是那位鐘家姑爺?”

    靈州第一才女鐘意的名字,在靈州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順帶的,她的那位姑爺,自然也有很多人知道。

    當然,那位鐘家姑爺的出名,不是因為他的才氣,而是因為他拼死護妻的事蹟。

    雖然那個時候,兩人還沒有成婚,但在靈州,所有人對他的觀感都很不錯。

    “他也參加了州試?”年輕人看了看遠處的那道背影,問道:“他叫什麼名字來著,我去看看榜上有沒有他的名字……”

    徐清揚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

    那年輕人身後,有一人想了想,臉上忽然忽然難以置信的表情,喃喃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他叫什麼名字了……”

    眾人的目光同時望向他。

    他張了張嘴,艱難道:“他叫……唐寧。”

    “唐寧?”人群中有人詫異道:“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好像在哪裡見到過……”

    很快他就想起來這個名字在哪裡見到過了,他轉過身,有些怔怔的望著被無數人圍起來的貢院院牆。

    唐寧。

    這個名字他們剛剛才見過。

    這個名字就列在榜單的第一位,徐清揚和張炎生都在他的下面。

    他就是那個妖孽。

    那個唯一一位答完了所有題目,並且無一錯處的妖孽。

    他們此刻也終於明白,他剛才為什麼這麼著急離開。

    他的存在,是在所有考生的臉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此地當然不宜久留……

    徐清揚回過神來,像是想到了什麼,終於恍然道:“難怪,難怪鐘姑娘會選他……”

    雖然有不少人都欽佩鐘家姑爺不畏強權的舉動,但心裡卻也認為,他配不上作為靈州第一才女的鐘意。

    此次州試第一場之後,他們才明白,這十年不遇的妖孽要是配不上她,整個靈州就沒有人能配得上了。

    張炎生望著某個方向,喃喃道:“原來他就是唐寧!”

    人群中,忽有一人回過頭,大聲問道:“誰,誰是唐寧!”

    “唐寧!”幾道正在往人群中擠的身影也停下了動作,紛紛回頭。

    “唐寧在哪裡?”

    “那個禽獸終於出現了!”

    “他在哪兒呢?”

    ……

    唐寧這個名字,自從貢院放榜之後,就被每一位學子牢牢記在了心裡。

    如果他只是這州試第一場的第一人,倒也沒什麼,既然是考試,總得有個第一。

    可問題在於,他不僅是這第一場的第一人,不僅僅是靈州的第一人。

    他是整個陳國,幾十個州府,十幾年內,無論州試省試,唯一一個答完了第一場所有題目並且答對的人。

    這樣的人,就算是州試落榜,也必將被載入史冊,必將被無數後來學子銘記。

    一時間,甚至有不少人忘記了看榜,紛紛回過頭來。

    榜單就貼在牆上,不會自己飛走,他們是真的想看看,那個十幾年才出一個的妖孽,到底長什麼樣子……

    ……

    “怎麼了?”見唐寧匆匆的走過來,唐夭夭立刻上前,問道:“看到你的名字了嗎?”

    “看到了。”唐寧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快回去吧。”

    唐夭夭臉上露出笑容,鐘意和蘇如也明顯的鬆了口氣。

    “下一場是寫詩吧?”唐夭夭有些高興的說道:“寫詩又難不過你,隨便寫一首像牛郎織女和剪梅花的……”

    鐘意看著她,詫異道:“什麼剪梅花?”

    如果他能打得過唐夭夭的話,唐寧一定會堵住她的嘴。

    “剪梅花就是……”唐夭夭知道自己差點說漏了嘴,眼珠轉了轉,忽然看向前方,詫異道:“他們怎麼都走過來了……”

    唐寧回頭看了一眼,心下一驚,一隻手牽著鐘意,另一隻手牽著蘇如,低聲道:“快走……”

    他牽著兩女,快步向前方走去。

    唐夭夭詫異的看了一眼,卻是沒有跟上去,她想了想,向貢院院牆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後,聽著耳邊的議論之聲,她嘴唇微張,美目睜大……

    ……

    “小寧哥,怎麼了?”蘇如臉色有些紅,又有些緊張的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我們為什麼要走啊,夭夭姐還在那裡呢……”

    鐘意也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唐寧鬆開她們的手,看到後方沒有人在追上來,這才長鬆了口氣。

    州試第一場,居然不用做完所有的題目也能通過,之前也沒有人告訴他啊!

    既然不用做完,出題人還出這麼多考題,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再退一步,就是在試卷上標注上選做也行啊……

    早知道就少寫幾道了,他寫的手腕到現在還是酸的……

    唐夭夭從遠處走過來,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唐寧,驚詫道:“原來你就是那個禽獸……”

    蘇如看著她,小聲道:“夭夭姐,小寧哥他……”

    “他考了第一名。”唐夭夭說道。

    蘇如怔在原地,喃喃道:“第,第一?”

    鐘意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不確信道:“就是那個唯一一位答對了所有題目的人?”

    這個消息極具衝擊,鐘意和蘇如愣在原地,都有些回不過神。

    唐夭夭心裡面既高興,又有些惱怒,將唐寧拉到一邊,問道:“你是不是早就想起來了?”

    “也沒有……”唐寧解釋道:“考的那些題目,這些天剛好看過……”

    唐夭夭怒道:“那你不早告訴我們你能考中!”

    唐寧無辜道:“我說了啊,通過第一場沒問題的……”

    唐夭夭想了想,又道:“可你也沒告訴我們你就是那個禽獸!”

    唐寧額頭浮現出幾道黑線:“我不是禽獸……”

    唐夭夭低下頭,壓低聲音說道:“不是禽獸能穿女孩子衣服?”

    “……”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總有一天,唐寧也要唐夭夭當面穿上他的衣服。

    他發誓!

    ……

    唐寧沒有折回去再確認他的名字,直接回了鐘府。

    小如臉上滿是笑意,看著他的眼神都漾著笑。

    鐘意一直處於一種恍惚狀態,偶爾看他一眼,目光又很快移開。

    鐘明禮和陳玉賢早已在院內等待。

    看到他們進來,陳玉賢急忙上前問道:“怎麼樣,寧兒,榜上有你的名字嗎?”

    “有。”唐寧點了點頭。

    “有就好,有就好……”陳玉賢鬆了口氣,笑道:“別站在外面了,夭夭,小如,快進來……”

    “不錯。”鐘明禮袖中握緊的拳頭鬆開,點了點頭之後,隨口問道:“甲榜還是乙榜?”

    州試每一場放榜,都分為甲乙兩榜,甲榜一百人,乃是最為優秀的學子,其餘之人,皆歸在乙榜。

    他隨口一問,問完就有些後悔,甲榜只有百人,此次參試考生五千多人,便是五十人取一,唐寧沒有落榜,已經極大的出乎他的預料了。

    “甲榜。”唐寧說道。

    “沒關係,就算是乙榜也不礙事,後兩場無關甲榜乙……”鐘明禮話語戛然而止,怔了怔,不確信道:“甲榜?”

    唐寧點了點頭,表示確認。

    鐘明禮想了想,又問道:“甲榜……第幾?”

    “第一。”

    鐘明禮面色變化,驚詫道:“你就是那個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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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2 07:09 PM

第六十四章 鐘家賢婿

    就算真的是禽獸也不能別人知道,更何況他不是。

    “當時坐在號舍裡,拿到考卷的時候,覺得這些題目以前好像都在哪裡看過,之後就又想起了很多東西……”

    唐寧被幾個人圍起來,像是交代犯罪事實的人犯一樣。

    鐘明禮看著他問道:“之前所學,也全都想起來了?”

    唐寧搖了搖頭,說道:“也不全是,倒是想起了很多看過的書籍,但是如何遣詞行文,還是沒有回憶起來太多……”

    鐘明禮想了想,安慰道:“此事不用太過擔心,策論一道,多年來已有章法,按部就班即可,明日先安心考完詩賦,還有兩日的時間備考策論……”

    州試第一場將五千人淘汰至一千五百人,也是淘汰人數最多的一場。

    這是考察考生的積累和底蘊,做不得半分虛假,為的便是篩選掉那些只知道投機取巧,基礎不扎實之輩。

    策論和詩賦,則是在這些人裡面,再篩選出一部分具有才華和治國之能的人才,其中詩賦環節只淘汰五百人左右,重要的是策論文章,這一直是科舉取仕的重中之重,也是唐寧的短板。

    雖然直到現在,他依然不願意進入官場,但此刻也是被趕鴨子上架,身上凝聚著所有人的期望,不行也能硬著頭皮上了……

    在這之前,他還要通過下一場的詩賦。

    唐夭夭臨走的時候,叮囑道:“我送你的平安符要貼身帶著啊,它會保佑你的。”

    唐妖精送他的平安符是一塊木制小牌,表面非常潤滑,摸起來手感很好,看起來有些年代了。

    第一次進場的時候,被檢查的差役翻來覆去的檢查了好多遍,確認不是什麼作弊的東西,才允許他帶進去。

    蘇如臨走的時候,笑著問道:“小寧哥,你想要吃什麼,我明天早上做好了給你送過來。”

    唐寧想了想,說道:“和上次一樣就行了。”

    州試每一場都是辰時開始,大概是早上的七點。

    七點之前,要趕到貢院,接受檢查,七點鑼響的時候,所有考生已經坐在考場了。

    這意味著唐寧五點就要起床,小如要幫他做飯,就要起的更早。

    不過唐寧卻沒有拒絕,他能夠感受到小如發自內心的開心,不會去阻攔。

    明天的考試問題不大,不過唐寧也需要準備準備,他要知道考什麼,怎麼考,不然就會發生像上一場考試的事情。

    早知道那些題可以選做,他就少看幾本書了,那些律法書既長又無聊,他是強忍著噁心才看完的……

    他敲了敲鐘意的房門,鐘意開門的時候,手裡還捧著一本詩冊,看著他,詫異道:“這麼晚了,你……”

    唐寧想了想,說道:“我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你……”

    “先進來吧。”鐘意關上房門,為他倒了一杯茶水,才問道:“什麼事情?”

    唐寧思忖片刻,問道:“州試第二場的詩賦,會考些什麼,怎麼考?”

    鐘意怔了怔,片刻之後才看著他的眼睛,開口問道:“你第一場答完了所有的題目,不會是因為不知道第一場的題目不用寫完吧?”

    “……”

    “怎麼會……”唐寧擺了擺手,尷尬的一笑,說道:“是因為考試的時間太長,閑著無聊,除了答題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誰知道寫著寫著就寫完了……”

    鐘意目光看向她。

    唐寧與她目光對視,許久才歎了口氣,“好吧,我承認是我不知道……”

    鐘意用複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搖了搖頭,說道:“第二場的詩賦,有兩道題目,有可能是一詩一詞,也可能是一詩一賦,或是一詞一賦……,近些年的科考,大都是一詩一詞……”

    這個時代的文學,受唐詩和宋詞的影響比較大,暫時還沒有形成自己時代的獨特文學。

    因此,科舉考試中,也鍾情於詩詞。

    “第一題不出意外是詩,五言律和七言律皆有可能……,如果考詞,會給定詞牌,依調填詞即可……”鐘意從書架上取出一本書,遞給唐寧,說道:“這上面記載了幾些年來科考中出現的詩詞佳作,你先看看……”

    唐寧隨意的翻了翻,便大概明白了。

    第二場出題的風格多變,但本質卻還是寫詩填詞,只要格律曲調不錯,政治傾向正確,一般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要是你能代替我去考這第二場就好了。”唐寧搖了搖頭,感歎說道:“靈州第一才女啊,寫詩填詞,誰能比得過?”

    鐘意看了看他,說道:“靈州第一才女也比不過你啊,十幾年來州試第一人……”

    鐘意現在和以前真的不一樣了,一點兒都不矜持,這樣商業互吹都不帶臉紅的……

    明天的考試大概弄清楚了,調戲了一會兒第一才女,唐寧便回房休息了。

    他離開之後,院落另一面的房間,一扇窗戶才緩緩關上。

    鐘明禮口中哼著不知名的的小調,端起茶杯,小呷了一口。

    陳玉賢看了看他,搖頭道:“考中頭名的是寧兒又不是你,你得意個什麼勁兒?”

    鐘明禮看了看她,不滿道:“我高興是因為想起了當年的州試,回憶起了當時參考的往事……”

    陳玉賢撇了撇嘴,說道:“你有什麼好回憶的,你前兩次都落榜了,有什麼好高興的?”

    “……”

    ……

    九月十二日,州試第二場。

    州試的主考和同考,大都是京官外調,或是外州官員,靈州本地官員,不能作為考官,但卻也要做些監考、維持考場紀律之類的事情。

    貢院之內,鐘明禮巡視完一遍考場,來到供巡考官員休息的一處小樓。

    “鐘大人……”

    小樓之內,還有不少官員在此暫歇,紛紛對他拱手見禮。

    一名官員看著鐘明禮,詫異問道:“鐘大人,據說第一場答對所有題目的考生,是鐘大人的賢婿,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鐘明禮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須,笑道:“的確是小婿。”

    “厲害厲害……”

    “我陳國,有十多年沒有出過這樣的人才了……”

    “想不到,鐘大人竟有如此賢婿……”

    “恭喜鐘大人……”

    ……

    此次州試結束之後,靈州地方官員要舉辦鹿鳴宴,邀請來自京都的這些考官,以及州試得中的學子,這是數百年的傳統了。

    這可是他們為數不多能在京官面前露臉的機會,自上次見識過方大人對鐘明禮的態度之後,靈州地方官員對他的態度也截然不同。

    董刺史不在的場合,他們自然不會吝嗇對於鐘明禮的善意。

    一名官員笑著問道:“鐘大人平日裡,一定沒有少教導賢婿吧?”

    鐘明禮擺了擺手,說道:“這都是他自己刻苦的結果……”

    “倒是有點兒自知之明。”趙知節坐在桌旁,抿了口茶,淡淡道:“某人當年州試足足考了三次,哪裡能教導的了十幾年來的州試第一人?”

    鐘明禮瞥了瞥他,說道:“某人當年,也是連考兩次吧?”

    趙知節放下茶杯,兩次總比三次好……”

    “第二次你排在乙榜末尾,險些落榜!”

    “那也是比你少一次!”

    ……

    唐寧坐在號房裡,剛剛放好東西,就聽到外面有鑼聲響起,預示著第二場的考試正式開始。

    不多時,便有差役走過來,發下試卷和稿紙……

    他翻開試卷,目光投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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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3 12:14 PM

第六十五章 怎可如此!

    拿到考卷之後,唐寧先看了看題目。

    果然是詩一道,詞一道。

    “爐韝親從鍛煉來,十分確硬亦心灰。”,這是詩的題目,只有這麼簡單的一句。

    科舉進行了這麼多年,套路差不多已經被人總結透了。

    當然,那是對於大部分考生,唐寧有些慶倖,幸虧晚上他和鐘意促膝長談了,要不然就算是他開著作弊器,今天的考試也得掉坑裡。

    首先,從題目的兩句可以看出,這次考的詠物詩,詠的是石灰。

    其次,這是一首七言絕句。

    七言絕句全詩四句,每句七言,在押韻、粘對等方面都有嚴格的格律要求,寫成五言絕句,五言律詩,肯定是不行的。

    如果考生不知道這是一首只有四句的七言絕句,寫成了八句或者其他形式的七言律詩,基本上就與下一場考試無緣,可以收拾鋪蓋準備回家了。

    當然,古往今來,存在的詩詞太多,詩的題目不可能隨便出,考試大綱這種東西也是存在的,只要考生將那幾本厚厚的詩集背下來,就不會在考場上犯這種低級錯誤。

    詠物,詠石灰的詩,唐寧還真的不記得多少。

    確切的說,他只記得一首。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這一首《石灰吟》非常著名,上小學的時候就學過的,唐寧記得很清楚,而且這首詩是于謙寫的,不是說相聲的那位于謙,是明朝力挽狂瀾的救國英雄于謙。

    這首《石灰吟》,是他一生的真實寫照。

    這個時代沒有明朝,自然也沒有于謙,可抄。

    唐寧又仔細了檢查了一遍題目,確認沒有什麼疏漏,才將這首《石灰吟》寫了上去。

    稍作休息,吃了幾塊糕點,他才看向下一題。

    第二場就考兩道題,一道詩,一道詞。

    詞的題目更簡單,只有三個字,《菩薩蠻》。

    菩薩蠻,原本是唐教坊曲,後用為詞牌,雙調小令,以五七言組成,四十四字,用韻兩句一換,凡四易韻,平仄遞轉……

    相比於詩,詞的題目則要更加簡單粗暴,三個字便將所有的規矩限定好了,若是有考生對這個詞牌不熟悉,這次的科考,也就到此為止了。

    當然,詞牌極多,考試的內容,也只是在常用的幾十個裡面選出一個,幾乎所有的考生,都會將那些詞牌規則牢牢記住。

    說到《菩薩蠻》,唐寧第一個想到的是溫庭筠的“小山重疊金明滅”,這也是他很喜歡的一首詞。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

    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這是溫庭筠的巔峰之作,語言精練到了極致,在語言美和音律美上幾乎無可挑剔。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溫庭筠是晚唐詩人,在這個世界,唐朝少存在了一百五十年,恰好就少了溫庭筠……

    一整天的時間,寫出來一首詩一首詞,看似只有幾十個字,但卻並不容易。

    對其他考生不容易。

    寫詩填詞不是填空簡答,需要靈感,也需要長久的推敲,一首詩推敲幾個月也是常有的事情,歷年歷代,幾乎沒有什麼傳世的詩詞,是通過科舉考試考出來的。

    唐寧用不到一個小時就答完了兩道題,科舉不允許提前交卷,要到下午鑼響之後才可以。

    他等到試卷的墨蹟晾乾,將之收好,然後就靠在牆上休息。

    還剩下不少時間,夠他看幾集電視劇了,前幾天看的《大宋提刑官》還剩下幾集,這次正好看完……

    反正小如這次做了好多糕點,量大管飽……

    ……

    鑼響之後,唐寧第一時間便交卷出來。

    他擔心交的晚了人多,被人認出來圍觀。

    鑼響之後,還有一個時辰才徹底清場,大部分的考生,還在做最後的推敲,此刻走出考場的人寥寥無幾。

    兩人從唐寧身旁走過,一人有些羨慕的問道:“陳兄,詠物詩你最擅長,那首詠石灰的詩,你應該寫的不錯吧?”

    另一人面色疑惑:“什麼詠石灰的?”

    ……

    不多時,唐寧便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慘呼,回過頭時,一道人影已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遠處有差役飛快的跑過來……

    他搖了搖頭,放在後世,這大概就屬於作文跑題,後果還要再嚴重一些,因為這一場,只考作文,相當於全部跑偏了……

    鐘明禮站在貢院門口,見他走過來,問道:“如何?”

    唐寧點了點頭,說道:“還行……”

    就算是詩詞這一場,和考官的喜好也有很大的關係,但能在另一個世界流傳千古的作品,也不至於連一場州試都不能通過。

    鐘明禮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唐寧走出貢院,小如她們早已在外面等待了。

    鐘意沒有考第一場的時候那麼小心翼翼了,上前問道:“這次考得什麼?”

    “一首詠石灰的詩,一首菩薩蠻。”回去的路上,唐寧將那一詩一詞再次念了出來。

    唐夭夭看著唐寧,目光古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你怎麼總喜歡寫女子的詩?”

    這首詞非常的直白,唐寧知道唐夭夭這個文盲也能聽懂。

    他瞥了瞥她,反問道:“誰說男人就不能寫這種詩詞了,婉約派懂不懂?”

    “不懂。”唐夭夭老實的回答道。

    沒文化不可怕,沒文化還這麼理直氣壯才可怕。

    唐寧深吸口氣,看著她,反問道:“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這也是女子的詩嗎?”

    唐夭夭看著他,不確信的說道:“你剛才說……清白?”

    唐寧深吸口氣,什麼叫過河拆橋,什麼叫恩將仇報,什麼叫忘恩負義,唐妖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鐘意看了看兩人,無奈道:“快些回去吧,還要準備最後一場呢……”

    ……

    靈州貢院,夜已深,貢院的某處大堂,還是燈火通明。

    十餘位考官,還在連夜審閱考生的試卷。

    和上一場閱卷相比,他們臉上的表情要輕鬆許多,這一次沒有那麼龐大的題量,試卷份數也少了許多,可以一邊喝茶,一邊欣賞學子的詩作詞作。

    一名考官抿了口茶水,將一份試卷放在一邊,笑道:“如此簡單的題目,竟是還有人審錯了題,真是可惜了,他的那首詞,寫的倒是還不錯……”

    身旁一名考官笑了一聲,說道:“我這裡剛才也有一份,詩寫的還好,可評為中上,詞卻錯了韻腳,也是可惜了……”

    梁棟已經看了數份試卷,倒是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錯誤,但也沒有讓他驚豔的作品。

    直到重新拿起一份的時候,他的眼前才猛地一亮。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他忍不住站起身,讚歎道:“好詩啊,讀書之人,自當無畏無懼,具有如此的凜然正氣!”

    “此人若在朝堂,定是一位寧折不彎的直臣,好男兒志當如此!”

    “本官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寫出如此大氣的詞作!”他如此稱讚一句,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翻開一頁,出聲念道:“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雙雙金鷓鴣?”

    念至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音調有所提高,臉上的表情由激昂變的有些茫然。

    他又翻開上一頁,臉上的茫然更深。

    即使粉身碎骨也毫不懼怕,甘願把一身清白留在人世間……

    上一頁還是如此無畏無懼,正氣凜然的好男兒,怎麼翻過一頁,就開始穿著繡著金鷓鴣的綾羅襦裙,慵懶的躺在床上,畫一畫蛾眉,整一整衣裳,梳洗打扮起來了呢……

    梁棟表情茫然,喃喃道:“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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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3 07:11 PM

第六十六章 怎麼又是他!

    “梁大人,又怎麼了?”

    “莫非是看到了佳作?”

    “就算是閱到佳作,也不必如此啊……”

    ……

    幾位考官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紛紛詫異問道。

    這位梁大人連續兩場閱卷都表現出不同尋常的樣子,實在是勾起了他們的好奇心。

    有兩人從他左右靠過去,分別拿起一張試卷。

    “《石灰吟》……”一名面色方正的考官撚了撚鬍鬚,念道:“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他的眼中浮現出一絲異色,說道:“如此氣節,此人若入朝為官,當為禦史!”

    他身旁一名同考笑道:“穆大人亦是擅長詠物,這首詩由你評定,再好不過……”

    面色方正的男子點了點頭,說道:“借物喻人,語言質樸自然,不事雕琢……,當為上佳!”

    另一位面白無鬚的考官看著另一份試卷,喃喃道:“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此篇通體一氣。精整無支字雜言,章法極密,層次極清……,竟有男子能將閨怨詩寫到此等境界,頗有後蜀“花間派”之遺風……”

    面色方正的考官將手中的考卷遞給他,說道:“李大人,看完了嗎,我們換換,我再看看他的詞作如何……”

    那李姓考官點了點頭,兩人交換試卷。

    穆大人接過那首詞作,瞥了一眼之後,眉頭便皺了起來,不滿道:“好好的正道不走,平白走了歧路,寫什麼離愁閨怨,男女之私……”

    李大人聞言卻是不滿了,開口道:“什麼是正道,什麼是歧路,王丞相年輕之時,便擅長“花間詞”,穆大人是在說他老人家走了歧途?”

    穆大人皺眉道:“誰說王丞相了?”

    李大人伸長脖子:“你就是這個意思!”

    見兩人又爭吵起來的跡象,幾人連忙勸解:“哎,兩位大人,冷靜,冷靜……”

    兩位主考早已被驚動,雙雙起身走過來,方鴻看著二人,詫異道:“這次又是何事?”

    有考官將兩張試卷遞過來,說道:“這份試卷,還是由方大人和王大人決定吧……”

    方鴻接過試卷,將一張遞給身旁的另一人。

    兩人看完之後,又做了交換。

    方鴻思忖片刻,說道:“這兩首雖然風格迥異,但若單獨拿出來,則都是不可多得的上佳之作……”

    那位王大人點了點頭,說道:“歷來詩風詞風多變者,雖不少見,但同時擅長者,卻是鳳毛麟角,此人在詩詞一道,底蘊極深啊……”

    方鴻又看了看手中的試卷,詫異道:“本官怎麼覺得,這字跡有些熟悉……”

    “方大人這這麼覺得?”王大人臉上同樣露出詫異之色,點頭道:“是有些熟悉啊……”

    方鴻思忖片刻,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

    上一場那一張特殊的試卷,他們兩位主考,為了挑出錯誤,翻閱了無數次,對某人的字跡當然熟悉。

    他的臉上露出恍然之色,喃喃道:“原來是他!”

    王大人此刻也意識到了什麼,驚訝道:“怎麼又是他!”

    ……

    昨天借了鐘意幾本書,唐寧晚上去她房間還書的時候,看到鐘意正坐在桌旁,看著什麼東西出神,應該連他的敲門聲都沒有聽到。

    他坐到鐘意身旁,問道:“在看什麼?”

    鐘意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之後,才小聲道:“在看你今天寫的那首詞。”

    唐寧低頭看了看,她已經將那首《菩薩蠻》抄在了紙上。

    她看著唐寧,有些欽佩道:“你的閨怨詩,寫的真好……”

    作為靈州第一才女,寫女子的詩,居然比不過自己的相公,鐘意此刻的心情頗為複雜。

    唐寧第一時間想的是唐妖精是不是把他出賣了,但看鐘意的表情,應該沒有。

    唐妖精雖然過河拆橋,但還不至於忘恩負義。

    “詩詞是沒有性別的。”唐寧看著她,說道:“歷史上有不少才子,也以詞風細膩而出名,婉約一派,寫閨怨的詞人更是數不勝數……”

    做人要全面發展,文能提筆控蘿……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一個好的詩人,詞人,也是要全面的發展的,寫的了婉約,吟得了豪放,興致來了,還能來幾首花間……

    誰說男人的閨怨詩就不能寫的比女人好了,這是赤裸裸的歧視。

    唐寧其實能夠理解鐘意。

    作為才女,大才女,自然有著自己驕傲,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被一個異性打敗,的確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這和他一直對打不過唐夭夭這件事耿耿於懷是一個道理。

    唐寧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別灰心,不就是閨怨詩嗎,等到考完州試,有時間我教你啊……”

    他可是有一整本花間集呢,唐寧有自信,在他的引導之下,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從靈州第一才女,變成陳國第一才女。

    再多引導引導幾年,十幾年,幾十年,或許就是千古第一才女……

    才女養成啊,想想還有點小刺激……

    ……

    第二場的結果,依舊是在考完兩日後張榜公佈。

    這一次,鐘意她們顯然沒有上一次緊張了。

    彭琛被臨時抽調到貢院,唐寧乾脆在家裡等著,等他回來通知。

    小院之中,唐夭夭坐在鐘意身旁,看了看不遠處督促方新月背詩的唐寧,小聲問道:“小意,你說一個男子,喜歡寫女子的詩,是不是說明,他心裡其實嚮往做一名女子……”

    鐘意搖了搖頭,說道:“詩詞是沒有性別的,自古以來,也有不少才子極其擅長女子之詩,這說明不了什麼,很多女子的文風也極其豪放的……”

    唐夭夭想了想,又問道:“那如果他還穿女子的衣服呢?”

    鐘意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你在說什麼啊……”

    “算了算了……”唐夭夭擺了擺手,問道:“你說他這一場能得第幾……”

    鐘意搖了搖頭,隨後看著她,問道:“誰穿女子的衣服?”

    ……

    州試第二場的放榜之日,貢院的院牆之外,雖然考生人數比第一場少了許多,但依舊人潮湧動。

    待到有差役從貢院出來,將紅榜張貼在院牆上時,人群便迫不及待的向裡面湧去。

    與第一場相比,第二場只淘汰三成左右的考生,貢院院牆周圍,面露得意者,要明顯多於愁眉苦臉者。

    貢院貼出的榜單,先甲榜,再乙榜,甲榜之上,前三人的名字要比其餘之人的名字大上一倍有餘,至於甲榜第一,還會單獨佔據一列。

    張貼榜單的衙役還未離開,眾人習慣的從前向後急速掃過,尋找自己的名字。

    一人目光掃過榜單,像是發現了什麼,視線又移到最前列。

    下一刻,他就驚呼出聲:“唐寧!”

    與此同時,榜單之下,驚呼聲四起。

    “怎麼又是他!”

    “他又是甲榜第一!”

    “他怎麼連詩詞都如此厲害?”

    “禽獸,禽獸啊……”

    ……

    一石激起千層浪,霎時間,有不少人都忘記了確認自己是否榜上有名,望著榜單最前列那個顯眼的名字,面露震驚,羨慕,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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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4 12:01 PM

第六十七章 策論之難

    彭琛從外面走進來的時候,唐夭夭就迫不及待的跑過去,問道:“怎麼樣,他這次第幾?”

    彭琛瞥了唐寧一眼,淡淡的說道:“甲榜第一。”

    唐寧注意到彭琛看他的眼神很不對,他上次看那個嫖娼不給錢被抓進縣衙的禽獸也是這種眼神。

    他不是禽獸,他只是站在了禽獸的肩膀上。

    溫庭筠是花間派鼻祖,花間一詞的開山怪級別的人物,作為一個男人,閨情寫的比女子還要好,對詞壇產生了極其重大的影響,他的巔峰之作,又豈是等閒?

    男人寫閨情勝過絕大多數女子,這才是真正的禽獸。

    于謙是明朝的救時宰相,能當上宰相的,哪裡有簡單之輩,這首《石灰吟》,是他最出名的一首詩,也是他一生所奉行的人生信條。這是真正的巨人,唐寧只不過是沾了這位巨人的光。

    所以他州試第二場取得第一,並沒有什麼好意外的。

    唐夭夭除了意外,還有高興。

    兩榜第一,她發現唐寧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傻,有機會要問問小如,他以前有沒有這麼聰明,莫不是她一繡球將他砸的開了竅?

    飯桌之上,岳父大人罕見的多喝了幾杯。

    “州試只剩最後一場了……”他抿了口酒,說道:“雖說朝廷這些年逐漸重視策論,以策論取仕,但你前兩場雙榜第一,只要後一場表現的中規中矩,此次州試,便已經十拿九穩。”

    州試三場,雖然是逐場淘汰,但已經比試完的兩場,並不是只有淘汰的作用。

    第三場結束之後,考官在確定最終名次的時候,也會綜合考慮前兩場的成績,當然,這是在兩者的策論表現相近,無法取捨的情況下才會採取的辦法。

    當然,歷年來,能在前兩場中取得榜首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幾乎不會在第三場折戟,可惜凡事都有例外。

    唐寧就是那個例外。

    雖然現在八股文還沒有出現,但科考已經有了被大眾所熟知的章法和套路,而策論的章法和套路,他到現在還沒有學會。

    前兩場的榜首,第三場要是落榜了,這丟人可就丟大了,還不如前兩場表現的平平庸庸……

    要不要趁著還有些時間,好好巴結巴結方小胖……

    想想還是算了,開掛就已經夠了,要是再收買考官……,做人還是要有底線。

    他還有最後的兩天做考前突擊。

    看了無數道策論題目之後,唐寧也逐漸的意識到一些事情。

    八股文培養了一大群思想僵化、不知變通的讀書人,將科舉取士的制度引向絕路,雖然在這個時候,八股文還未出現,但陳國科舉,也出現了一些固定的模式和套路,或者說是和前人不同的歧路。

    之前的策論,考生針砭時弊,暢所欲言,可以大方的指出朝廷甚至君王的不足,也不會被降罪。

    但這裡的科舉,無論問的是什麼策,先扯幾句聖人之言,歌頌歌頌古代先賢的豐功偉績,再歌頌一遍當今君主的英明神武,最後表一番忠心,勵志要輔佐聖上,做出一番大事業,真正的策論,則是以空話套話居多……

    通篇下來,看似說了很多,其實什麼都沒說,文采倒是華麗至極,通篇之乎者也……

    說起來有些酸,因為唐寧自己根本寫不出這麼多的之乎者也,也扯不到上古先賢那麼遠……

    又看了一會兒書,便直接洗漱睡覺,明天是最後一場,明天之後,就該好好的放鬆放鬆,睡幾個懶覺了……

    ……

    州試最後一場,鐘意和小如送唐寧到貢院之外,他走進門口的時候,轉身對她們揮了揮手。

    蘇如長舒了口氣,微笑說道:“這一場考完,州試就結束了,小寧哥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唐夭夭想了想,問道:“他這一場要是還能得第一,就是什麼元來著?”

    “解元。”鐘意輕聲說了一句,臉上卻是浮現出一絲擔憂。

    第一場他能夠名列榜首,是因為他博聞強記,第二場則是因為他本就極擅詩詞,可這第三場策論……,鐘意心中十分清楚,策論文章,並不是他的長處。

    策論乃是三場考試的重中之重,想要成為解元,又談何容易?

    唐寧坐在號房之中,心情很是平靜。

    解元不解元的,他其實並不在意,如果不是為了不讓小如傷心,不讓鐘意失望,不讓老丈人和丈母娘發現他是一條鹹魚,他現在應該在考慮怎麼發財,而不是坐在這裡考試。

    鑼響之後,很快便有差役發下試卷和稿紙。

    策論共三題,題目一般在五個字以內,考生圍繞題目,提出自己的見解或對策。

    其實也就是一天寫三篇議論文,每篇一千字左右,一千字的作文對唐寧來說是小意思,但如果讓他用古文寫,還要寫的文采飛揚,滿篇之乎者也,他三天也寫不出來。

    這一場策論,對他來說,較為艱難。

    他翻開試卷,第一道題只有四個字。

    治水方略。

    第一道題問的是如何治水。

    策論的題目一般都很簡單,上一次州試的題目是“痛革官弊””“籌備餉銀”“整飭營伍”,每一年的考題都不一樣,一般都會和時事掛鉤。

    水患的治理,最早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時代,大禹治水。

    治水要考慮到不同地域的實際情況,唐寧沒有詳細的瞭解過這個時代的治水方略,但大概的思想就是改堵為疏,限於見識,他們還沒有關於現代綜合治水的理念。

    唐寧不是水利專業的,對此有所瞭解,但卻並不精深。

    他不能直接落筆,先在草稿紙上寫下了“疏浚”,“裁彎取直”,“河道整治”,“植樹造林”等,具體的羅列了利弊之後,才想著怎麼組織語言,將之串成文章……

    這一道題寫完,鑼聲響了一次,說明時間至少過去了兩個小時以上。

    他隨便吃了幾口,填了填肚子,便又看向下一題。

    看到這一題的時候,他稍稍鬆了口氣,這一題是讓考生闡述如何控制疫情的。

    這不是一道醫學題,作為一位地方官員,就算是不懂醫道,也要懂得如何應對這種突發情況。

    這道題大概的意思是,如果你是一名縣令,在轄區發生疫情的時候,應該如何控制,才能將傷亡降至最小……

    這道題問的不是治,而是防,關於這道題,他和孫神醫有過深入的交流。

    重視水源,多喝熱水,平日裡多多普及醫學常識,防止疫情的發生,一旦發生疫情,及時隔離,注意消毒,妥善安葬亡者……

    兩道題大概用了兩個時辰以上,時間還來得及,唐寧看了第三題的題目,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思考。

    最後一道題是有關刑罰和教化孰輕孰重的。

    本質上問的是依法治國和以德治國哪個重要。

    這個要結合實際情況回答,亂世用重典,太平盛世則提倡“德主刑輔”,陳國這幾年國家較為穩定,清查酷吏,減輕刑罰,嚴禁動用私刑……,從這一系列的舉措來看,應該是偏向于後者,迎合這一點,應該不會有什麼大錯。

    唐寧大概答的是德治與法治應該相輔相成,相互促進,寫完之後,發現字數太少,畢竟他既沒有提到先賢,又沒有歌頌君王,字數遠遠不夠……

    無奈之下,他只好又列出了兩者的優點和弊端,應該如何把握尺度,如何改進,又有哪些細節需要注意……

    提示交卷的鑼聲已經響起很久了,唐寧將草稿謄寫完畢,收拾好東西的時候,已經有差役前來清場。

    他走出考場,身邊的考生寥寥無幾,只不過這一次,並不是他出來的早,而是大部分考生都已經答完離場……

    走出貢院,遠遠的看到了四道身影在遠處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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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4 07:23 PM

第六十八章 狗屁不通!

    貢院之內不允許考生逗留,貢院之外的人影倒是不少。

    考生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面帶笑容,小聲交談。

    “這次的策論題目較之前幾年,要容易多了……”

    “我告訴你啊,今年策論的三道題目中,有兩道我曾經都做過……”

    “我只押中了一道,去年水患,靈州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今年竟是真的考到了治水方略……”

    “那可真是恭喜二位了……”

    ……

    唐夭夭快步走上前,臉上的表情有些忐忑,唐寧前兩場都是鑼響之後就出來了,這一次要晚了整整一個時辰,她心中有些沒底,小聲問道:“怎麼樣?”

    “一般吧……”唐寧如實回答。

    寫這種文章本來就不是他的強項,至少也要經過一兩年的訓練,寫出來的東西才能拿得出手,更何況是達到和這個世界讀書人差不多的程度……

    接下來,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都考過了,就不要再想這些了。”鐘意走上前,說道:“快點回家吧,娘今天準備了許多你喜歡吃的飯菜……”

    蘇如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接過了唐寧肩上的包袱。

    至於方小胖,只顧將手上的東西填進嘴裡。

    考場之外,自然也有學子注意到他,有不少人的臉上露出了詫異和不解之色,遠遠的對他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那不是雙榜第一的那位嗎?”

    “原來他就是兩次力壓徐清揚和張炎生的唐寧,他怎麼現在才出來?”

    “是啊,今年的策論並不難,徐清揚和張炎生兩人,鑼聲響起就出來了,他怎麼……”

    “莫非,他其實不善策論?”

    “你們說,若是兩榜第一,折在了這策論上……”

    “這不太可能吧……”

    ……

    這些議論的聲音,唐寧能夠聽到一些,蘇如抓著包袱的手微微用力,鐘意有些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唐夭夭面露慍色,卻也無可奈何,恨恨道:“我們走!”

    “咦,這不是雙榜第一的鐘家姑爺嗎,怎麼到現在才出來,莫不是被策論難住了……”

    唐寧轉過頭,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看到那位刺史公子背著手向這邊走來。

    他身旁跟著幾人,看著唐寧,一臉戲謔。

    唐夭夭瞥了瞥嘴,說道:“出來的晚,總比某些人連進都進不去要好吧?”

    董明俊知道她是在嘲笑他在第一場的時候就落榜了,臉色變了變,眯起眼睛說道:“姓唐的,你最好告訴你的那位表姐,以後別讓本公子看到她!”

    “看到她又怎麼樣?”唐夭夭不屑道:“你能認得出來嗎?”

    只是想到那個女子,董明俊就覺得某個部位隱隱作痛,心中更是抑制不住的惱怒,咬牙道:“她就是化成灰,本公子也能認出來……”

    唐夭夭撇了撇嘴,“不用化成灰,她換件衣服你就認不出來了……”

    唐寧看著她一眼,說道:“我們走吧。”

    董明俊本來還想張嘴再嘲諷兩句,唐寧目光淡淡的瞥了他身體的某個部位一眼。

    這一眼,董明俊只覺得襠下發涼,渾身寒毛直豎,似乎就連那個部位都抽痛了幾下,話到喉嚨,再也說不出來了……

    直到唐寧等人走遠,他身旁才有人輕輕推了推他,詫異道:“董公子,你沒事吧?”

    董明俊身上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這才消失,只覺得那傢伙剛才那一眼有些熟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讓他想想就覺得下體又開始作痛……

    他有些憤憤的看了某個方向一眼,揮手道:“我們走!”

    ……

    回去的路上,唐夭夭詫異道:“居然就這麼走了,姓董的改性子了?”

    唐寧只顧走路,剛才耗費了太多的精力,他有些餓,極其想念家裡的那一頓豐盛飯菜。

    鐘意和蘇如看了看一言不發的他,面露擔憂。

    唐夭夭卻是沒有停下,自顧自的說道:“我聽人說啊,姓董的前兩天逛青樓的時候,那個,那個……,總之,我表姐那天晚上那一腳,踢得真狠……”

    聽到她的話,唐寧頓時來了興趣,看著她,好奇的問道:“他逛青樓的時候怎麼了?”

    “就是,就是……”唐夭夭組織著語言,有些為難,目光望向唐寧的時候,眼前忽然一亮,說道:“就和你早上一樣!”

    唐寧心道不會吧,他那一腳,居然踢的刺史公子硬不起來了,難怪他那麼恨唐夭夭的表姐……

    等等……,他早上怎麼了!

    什麼叫和他早上一樣!

    唐寧用殺人的目光望向唐夭夭,今日之仇,來日必報!

    方小胖咬著手指頭,扯著唐寧的袖子問道:“青樓是哪座酒樓,我怎麼沒有去過,那裡面有什麼好吃的?”

    唐寧捏了捏她的圓臉,說道:“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

    “哦……”方新月點了點頭,想了想,又抬頭問道:“那唐寧哥哥,你早上怎麼了?”

    ……

    唐寧早上在院子裡進行深蹲跳,他的這具身體還是很文弱的,需要多加鍛煉。

    州試已經過去,他也就徹底的不再去想這件事情了。

    考完策論之後,岳父岳母都沒有問他考的怎麼樣,似乎是所有人都選擇性的忘記了這件事情。

    縱然前兩場他都能夠用開掛的方式安然度過,但這最後一場,極具這個時代的特色,他短時間內,還是無法適應。

    靈州貢院。

    閱卷的考官們起了一個大早,用過早膳之後,才不急不緩的向批閱試卷的小閣走去。

    州試已經結束,經過了兩場的篩選,考生已經不足一千,平均分到一位考官手中的試卷,不過數十,他們有著充足的時間慢慢批閱。

    梁棟來的很早,他先是將自己手中的試卷翻閱了一遍,沒有看到熟悉的字跡,心中有些失望。

    他非常想看看,那個妖孽的策論答得如何,但看來這一次,他的試卷,是分到別的考官那裡了。

    失望歸失望,他調整調整心情之後,便坐下來開始批閱。

    經過兩次篩選,留下的學子,素質顯然更高,他翻開第一份的時候,看了一會兒,臉上就露出了滿意之色……

    與此同時,此處堂內的另一處,一位考官看著面前的一份試卷,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毫無章法,狗屁不通,簡直是狗屁不通!”他不僅皺起了眉頭,臉上甚至露出了慍怒之色:“此人到底是不是讀書之人,寫的是什麼狗屁文章,便是八歲幼童也要勝他一籌,這樣的人也能通過前兩場,莫不是做了弊!”

    王碩心中十分慍怒,就拿這第一道策論來說,談治理水患,他既不歌頌聖人的功績,也不引經據典,簡直是亂寫一氣,文筆幼稚,沒有任何章法可言……

    “裁彎取直”是什麼東西,“植樹造林”和治理水患又有何關係,這一道策論,哪怕是尋常學子,閉著眼睛也能寫出來勝過這一篇千倍百倍的文章,他閱卷多年,從未見過這樣拙劣的策論。

    本著負責任的態度,他又看向了第二題。

    防治瘟疫,多喝熱水?

    他已經不用再看下去了,順手將這張考卷放在右手邊------他放在右手邊的,都是劣等不中的試卷。

    他重新取過一張試卷,此考生第一題先歌頌了大禹的功德,引經據典,又肯定了當代治水的舉措,提出幾點看法,文章寫得花團錦簇,當取!

    看完了這一張試卷,他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在試卷上畫了一個圈之後,將之放在左手邊,代表這是他向主考強烈推薦的考卷。

    有幾人從門外進來,堂內的考官抬頭看了看,紛紛起身,抱拳行禮。

    為首的兩人,是本次州試的主考,方王兩位大人。

    他們身旁,還有三人,所有的考官已經認識過了。

    這三位並不算是考官,不過,自數年前科舉改制之後,但凡策論試卷,除考官外,還會設有三位協考。

    這三位協考,必定是精於某道,他們的意見,對於主考至關重要。

    這三道策論涉及治水,律法,防疫,所請協考,也是各有來頭。

    水部郎中,張昊。

    京東路提刑,宋千。

    太醫丞,淩一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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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5 01:13 PM

本帖最後由 pisissip 於 2018-6-25 07:25 PM 編輯

第六十九章 策論激辯!

    【ps:水部是工部的內部部門,掌航政和水利。】

    從門外走進來之後,方鴻對三人拱了拱手,說道:“勞煩三位同僚了。”

    此次州試的考官,大都是從禮部和吏部抽調的,他們或許能分辨的出來考生的文采如何,但要分別出策論的優劣,定出先後,還是要靠這三位協考。

    淩一鴻負責審閱有關疫情控制的第二道,拱了拱手,說道:“分內之事,方大人客氣了。”

    京東路提刑宋千與方鴻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和他則沒有那麼客氣,微微點頭,拿起了一疊考卷。

    方鴻看向水部郎中張昊,說道:“有關治理水患的這道策論,就麻煩張郎中了。”

    張昊面無表情的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不過就是些馬屁文章,有什麼好看的,難道還能真指望他們去治水不成?”

    方鴻有些無奈,水部此次將張昊派過來,他就知道會出一些事情。

    這位張郎中,雖然官職不高,但在興修水利,治理水患上,卻是有真本事的,只不過他平日裡為人太過清高自傲,脾氣又倔又硬,對於近些年朝廷策論取仕的現狀,極為不滿。

    張昊認為,近些年來,科舉的策論早已失去了策論的本意,太過注重于文章本身,反而忽略了最重要的“策”,仕子們文章寫得花團錦簇,但通篇下來,都是些空話套話,最後取的,都是些只懂怎樣寫文章,不懂如何治國的庸才。

    科考中的這些問題雖然存在,但方鴻卻認為,沒有張昊說的那麼嚴重,搖頭道:“張郎中此言差矣,考生之見識與學識,參差不齊,也未必都像你說的那樣……”

    他從桌上拿過來兩張試卷,說道:“這兩份,都是今年策論的優秀之作,張郎中且看看。”

    張昊雖然不覺得這些考生能想出什麼有用的方略,但也知道方鴻不僅是主考,也是吏部侍郎,他的面子,還是要稍微給一些的。

    他接過兩份試卷,看了看之後,臉色稍稍緩和,卻還是搖頭說道:“只是重複前人的東西而已,看似頭頭是道,實則毫無用處,雞肋至極。”

    方鴻搖了搖頭,說道:“州試考生,大都是些年輕學子,張大人總不能將他們與水部官員相比。”

    張昊最終還是退了一步,坐在屬於自己的那張桌旁,便算是屈服了。

    畢竟這是州試,事關重大,他心中就算再不滿,也要服從朝廷的安排。

    他坐定之後,拿起一張白紙,若是真的遇到了什麼優秀的策論,也好記錄下來。

    雖然這個可能幾近於無。

    他望向身旁的一名考官,問道:“這位同僚,你那裡可有落卷?”

    落卷便是未被錄取的試卷,他需要幾張墊在桌上。

    王碩點了點頭,將剛剛批閱過的幾分落卷遞過去,其中便包括那一份“狗屁不通”的考卷。

    “多謝!”

    張昊拱了拱手,接過試卷,將其墊在桌上,目光不經意的一掃,看到了最上面一張考卷上的幾個字。

    “……有益防洪,加快航運……”

    張昊表情怔了怔,不由的坐直了身體。

    水部的職責不僅是興修水利,作為水部郎中,洪水的防治,船舶航運,漁捕運漕,都是他的分內之事。

    幾個月前,朝廷關於荊江的防洪和航運一事,便已經向工部下了命令,尚書大人不懂治水,作為分管此事的水部郎中,張昊幾乎是獨自抗下了所有的壓力。

    這期間,他翻閱了無數典籍,實地考察數次,都沒有想出一個好的方法,此次剛剛回京,就被調來靈州擔任協考了。

    防洪和航運這兩個詞,一經出現在他的眼裡,便再也不能忽視。

    他將那份落卷拿起來,目光投上去。

    沒有提到大禹治水,也沒有歌頌朝廷這些年在治水上取得的成就,開門見山的羅列出一條條……,疏浚、塞支強幹、源頭治理,減少泥沙來源……

    張昊沒有漏過一字一句,因為這一道策論,此人根本沒有寫一句廢話,這才是真正的“策”!

    這是一份與眾不同的考卷,水部這些年來,為了治水,做了不少努力,他們沒有一味的按照古往經驗治水,也做了不少創新。

    這些年來,他們一路磕磕絆絆,想出了不少新的治水方略,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進行試驗之後,發現了每一種方法有優點,也有缺點,每一種方法都需因地制宜,綜合考慮。

    他們為了得到這些結論,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現在,這些結論,就明明白白的躺在他面前的紙上。

    水部是不會將這些東西公佈出去的,因為就在他離開京城之前,水部內部,對於這些結論,還有不小的爭議。

    這道策論的最後,還舉了一個例子。

    關於荊江某條江段的防洪和航運,應該採取何種措施。

    這是一個張昊沒有聽過的詞語,“裁彎取直”。

    考卷上詳細的寫了裁彎取直的優點和弊端,說的張昊心花怒放,只要能有效防洪,改善航運,這些弊端都是能夠接受的……

    可紙上寫了這麼多,就是沒有說“裁彎取直”是什麼。

    荊江某條江段的防洪和航運問題,已經困擾了張昊好幾個月,他正看得興起,就像是長達數個月的黑暗中忽然射出來一道耀眼的光芒,讓他朦朦朧朧似有所悟的時候,這條光芒又消失了。

    “豈有此理!”

    他本就是容易暴怒的脾氣,心中一股無名火起,狠狠的拍了拍桌子,猛地站起來。

    方鴻就在他前面的桌旁,正在審閱被諸位考官推薦上來的考卷,身後傳來的異響嚇了他一跳,轉過頭,詫異問道:“張侍郎,你這又是怎麼了?”

    張昊餘怒未消,指著那張考卷,連聲道:“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在他身旁的王碩見他指著那張落卷,笑道:“張大人也覺得此人寫的實在是狗屁不通?”

    張昊看著他,瞪眼道:“你說什麼!”

    王碩被他嚇了一跳,站起身,詫異道:“此人文章寫的毫無章法,可謂狗屁不通……”

    “你懂個屁!”張昊脾氣耿直,即便是在朝堂上,也分毫不讓,指著王碩,大聲道:“他寫的要是狗屁不通,其他人便連狗屁都不如,我告訴你,這裡所有的考卷加起來,也不如他一個!”

    王碩也被激出了火氣,怒道:“此人文章沒有章法,策論之中,竟夾雜白話,這裡隨便拿出一張考卷,也比他強上百倍千倍!”

    “章法?”張昊看著他,冷笑道:“你說的章法,就是從頭到尾,只知阿諛奉承,滿篇空話套話的雞肋文章?”

    “此人就不是滿篇空話套話了?”王碩冷哼一聲,目光看向淩一鴻,抱拳道:“淩大人不妨看看他這第二篇策論寫了什麼?”

    王碩記得清楚,第二篇策論問的是如何防疫,他竟答出了多喝熱水,若是喝水能治病,要這天下的大夫還有何用!

    淩一鴻接過那張考卷,看向了策論第二道。

    這一看,便是許久。

    王碩等不及了,看著他問道:“淩大人,如何?”

    淩一鴻心中正好奇這字跡看起來怎麼那麼熟悉,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此人之文章,的確毫無章法。”

    張昊面色沉下來,王碩臉上露出笑容。

    淩一鴻放下考卷,說道:“但若是不論文章,只看策論,論如何防疫,如何控制疫情,本官看過的所有考卷加起來,也抵不過這一篇。”

    王碩臉上的笑容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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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5 07:24 PM

第七十章 無名英雄

    “一派胡言!”王碩看著淩一鴻,大聲道:“淩大人不要以為本官不懂醫術,防疫和多喝熱水有何關係?”

    淩一鴻搖了搖頭,說道:“《黃帝內經》有云,病至而治之湯液,飲用熱水,可助陽氣,行經絡……,更何況,王大人難道只看到了“多喝熱水”,沒有看到除了多喝熱水之外,他還寫了諸多疫病的防治與控制之法?”

    王碩皺眉道:“淩大人也認為這是一篇好文章?”

    淩一鴻搖了搖頭:“本官說過,若單以文章論,此文文筆稚嫩,章法全無,只能算作劣等。”

    說到這裡,他的話音卻又一轉,說道:“但若不論文章,只看策論,此文當為上上佳。”

    京東路提刑宋千也早已拿起了這份頗具爭議的試卷,看了看之後,點頭道:“淩大人說的有道理,此人文章稚嫩,但策論卻是與其他考生不同,沒有半句虛言,條條落到實處,這篇文章中的很多想法,和本官不謀而合,不管這份考卷取與不取,本官也都要見見這份試卷的主人。”

    “為何不取?”張昊皺起眉頭,質問道:“這一場考的便是策論,既然兩位大人都說了,他的策論可定為上上佳,為何不能取?”

    王碩揮了揮手,不容置疑道:“即便是他的策論有可取之處,但文章實在太過劣等,取之不足以服眾!”

    “這樣的策論不取,那什麼樣的策論該取?”張昊眼中已經升騰出火焰,指著王碩,大聲道:“像王大人這樣只懂文章,不懂治國的人才該取嗎,朝廷要的是治水的人才,不是不學無術,只懂得寫文章的學究!”

    這已經是被人指著鼻子罵了,王碩氣的胸口起伏,指著他,顫聲道:“你……”

    張昊的憤怒卻並沒有平息,憤慨道:“荊江水患,一條有用的治水之策,能夠為朝廷節省數十萬兩賑災款項,能夠節省多少人力物力,能夠挽救多少無辜性命,這些你王大人算過嗎?

    他氣的手都在哆嗦,憤然道:“若是你王大人憑藉著幾篇錦繡文章便能治理水患,我張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當著天下人的面,向你王大人磕頭認錯!”

    王碩胸口起伏,面色漲紅,哆嗦道:“你,你……”

    張昊的憤怒已然達到極致:“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的人在,才讓朝廷錯失諸多人才,庸臣誤國,庸臣誤國啊!”

    “你,你……”王碩只覺得兩眼發黑,扶著桌子,身體搖晃,險些摔倒。

    張昊大怒道:“你就只會說“你”嗎!”

    “兩位大人,息怒,息怒……”作為主考,方鴻不出面已是不可能了,連忙讓人將兩人拉開。

    一份考卷,竟讓兩位朝中重臣吵成這個樣子,如果他再不出面,這兩位怕是就要打起來了!

    不知這到底是何方神聖的考卷,對於策論一事,王碩和張昊代表的不是他們自己,而是朝堂上具有不同意見的兩方勢力,可以預見,這一份考卷若是在朝堂之上,會引起多麼大的風波?

    方鴻心中也是鬱悶之極,他既然有如此的才能,能同時讓三位協考給出這麼高的評價,文章又怎麼會寫的這麼爛?

    這完全不合常理啊!

    他拿過那份考卷,只看了一眼,所有的不合理就變成合理了。

    他能在前一刻“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後一刻便“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當然也能以策論折服協考的同時,讓考官對他的文章深惡痛絕……

    他是靈州州試的主考,這篇文章取與不取,最終的決定權在他手裡。

    若是不取,便是張昊剛才貶斥的,策論以文章取仕,失了初衷。

    若是取,便是只看策論,不談文章,而他的策論,能被三位協考如此讚揚,必定會放在上上佳之列。

    他看向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博,同為主考,他需要徵求對方的意見。

    王博與他目光對視,思忖片刻,目光望向張昊,問道:“張大人剛才說的,此篇策論,能為國庫節省數十萬兩餉銀,節省大量人力物力,有效的治理荊江水患,是真是假?”

    關於那道策論,張昊此刻已經想通了大部分,但還有一些地方存有疑惑,還得見一見這考卷的主人。

    他看著王博,點頭道:“句句屬實,沒有絲毫誇大。”

    王博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望向淩一鴻。

    不等他開口,淩一鴻便點頭說道:“王大人盡可放心,有關疫病防治一事,我已和師父師叔有過談論,此篇策論,可當做疫病防治與控制的規範,呈上朝廷,推廣地方……”

    王博的目光望向京東路提刑宋千的時候,對方點了點頭,說道:“當為上佳。”

    王博的視線最後望向王碩,問道:“王郎中的意思是?”

    王碩此時已經緩了過來,沉默許久,低頭道:“全憑兩位主考決斷。”

    張昊剛才最後問的那句話,讓他的心裡有些沒底。

    張瘋子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他擔心對方真的上奏朝廷,讓他帶著幾篇文章去治理水患,他是禮部郎中,也就安排安排慶典,批閱批閱考卷,哪裡懂什麼治理水患?

    不過就是一份考卷而已,為了此事和張瘋子結下樑子,不划算。

    萬一朝廷真的讓他去治水,他哭都來不及,

    方鴻和王博談論片刻,才說道:“關於此卷,大家還是共同商議商議吧……”

    就算是作為主考,他們對於這幾道策論的認識,還是遠遜於這三位協考,王博對三人拱了拱手,說道:“這每一道策論,還請三位大人詳細說說。”

    淩一鴻抱拳回禮:“理當如此。”

    張昊眉間浮現出一絲憂色,喃喃道:“沒有想到,科考策論之弊病,已經如此明顯,各州取的,竟都是一些不通時務的庸才,此次回京,本官必定要向朝廷上奏,策論改制,刻不容緩!”

    閣樓之內,十餘名考官圍在一起,各抒己見。

    閣樓之外,幾名差役探頭探腦的望了一眼,臉上露出失望之色。

    剛才裡面吵的那麼激烈,怎麼還沒有打起來?

    ……

    州試第三場結束之後,並不像前兩場一樣,隔兩天就會張榜公佈。

    考官們會仔細斟酌,要在五天之後,才會給出州試的最終結果。

    這五天,對於任何一位等待張榜的學子來說,都是漫長的煎熬。

    第四天的時候,閱卷就已經結束,只等最後核查無誤,就會在明日一早,張貼出這一次州試的結果。

    貢院在第四天早上解除了鎖院,作為永安縣令的鐘明禮,一大早就被請去貢院,考卷批閱完畢之後,地方縣衙需要協助貢院,完成後續的放榜、通知考生等事宜……

    他直到吃早飯的時候才回來,剛剛坐下,陳玉賢便迫不及待的問道:“怎麼樣,有關於寧兒的消息嗎?”

    “最後的名次還沒有確定。”鐘明禮搖了搖頭,說道:“為了避免舞弊,要到最後一刻,才會解除考生的糊名。”

    他拿起筷子,夾了口菜,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口道:“下一次科考,怕是又會有很大的改制,許多學子,怕是要吃虧了。”

    陳玉賢皺眉道:“怎麼又改?”

    “據說第三場閱卷之時,水部的張郎中和禮部的王郎中為了一份考卷,差點打起來……”鐘明禮解釋道:“所有的考官針對那份考卷討論了數個時辰,包括兩位主考在內,十餘名考官已經達成共識,策論應以“策”為重,輕文重策,這樣一來,雖對朝廷取材有利,但那些只知背誦套路,不通時務的學子,怕是要恨死那張考卷的主人了。”

    唐寧對此深以為然,方小胖的大伯是有大智慧的,策論策論,當然要重策輕文,治水防疫靠的是乾貨,不是拍馬屁的文章……

    一份考卷,將一個國家選取人才的方法推向正軌,他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為那位不知道名字的英雄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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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5 07:50 PM

第七十一章 到底是誰!

    州試放榜的日子是在九月二十一。

    考生可以通過兩種方式得知自己有沒有考中。

    貢院在放榜當日,就會將榜單張貼在貢院外牆之上,甲乙雙榜,透明公開,所有人都能看到。

    過了午時,各大衙門便會有差役去學子落腳的地方報喜,動靜很大,一般都會鬧的人盡皆知。

    這當然不是多此一舉,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這可是揚名的好機會,衙差們當著眾人的面,一邊敲鑼,一邊大聲呼喊。

    “恭喜唐寧公子得中州試解元!”

    “恭喜唐寧公子得中省試會元!”

    “恭喜唐寧公子得中殿試狀元!”

    ……

    雖然在這之前,就已經得知了自己的名次,但被報喜的差役們當眾這麼大聲宣佈,是一件很長臉的事情。

    中狀元了卻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和沒中有什麼區別?

    當然,雖然州試第一只是解元,但就算是解元,也是許多人一輩子都難以獲得的榮耀,足以讓所有的學子激動的難以入眠了。

    唐寧昨天晚上也有些難以入眠。

    他自然不是期待著自己能夠再次高中榜首,他自己有多少斤兩自己清楚,要論寫文章,恐怕唐夭夭都比他強上不止一星半點。

    他擔心的是萬一落榜,雖然沒有人會責怪他,但小如她們心裡肯定會避免不了傷心和失望。

    爬的越高,摔的越慘,早知道前兩場就湊合答一答算了,給了她們希望,到頭來又讓她們失望,唐寧心中很過意不去。

    所以他昨天晚上失眠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著。

    鐘意和蘇如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在他緊閉的院門前徘徊了。

    蘇如有些擔憂道:“馬上就要張榜了,小寧哥怎麼還沒起床?”

    晴兒推了推門,說道:“姑爺早上經常賴床的。”

    唐夭夭從後面走過來,詫異道:“他還沒有起床嗎?”

    鐘意無奈道:“院門從裡面關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唐夭夭已經跳上了牆頭,她的話說完,唐夭夭的身影消失,從裡面將院門打開。

    打開了一道院門,還有房門。

    唐夭夭沒有穿牆而入的本事,在外面敲了敲門,無人應答。

    鐘意走上前說道:“他昨天晚上應該沒有睡好,讓他再睡一會吧,我們晚些去也可以。”

    “都什麼時候了,還睡!”唐夭夭知道鐘意和蘇如她們已經等得十分焦急了,揮了揮手,說道:“我進去叫他!”

    房門沒有開,但是唐寧為了保持房間裡面的空氣清新,一般在晚上睡覺之前,會將窗戶打開一個小縫。

    唐夭夭從窗戶外面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是穿了衣服的。

    她放下心,打開窗戶跳了進去,向床邊走去。

    她看了看被踢到床腳的被子,以及仰面躺在床上的身影時,撇了撇嘴,正要走過去叫醒他,腳步忽然頓住。

    她的目光望向他身體的某個部位,驚訝的嘴唇微張。

    外面唐夭夭叫門的聲音很大,唐寧費力的睜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剛才迷迷糊糊睜眼的時候,竟然像是看到了唐妖精。

    “醒來了就快點開門,馬上就要放榜了,小如和小意都等的著急了!”

    門外傳來的聲音,讓他知道這只是一個幻覺,唐妖精明明在外面叫門呢。

    幸虧只是幻覺,男人早上起床的時候,總會有一些反應,即便是這些反應能洗清他身上的恥辱,也不能讓她看到。

    他坐起身子,開始穿衣服。

    門外,鐘意詫異的看著唐夭夭,問道:“你都叫醒他了,為什麼不從裡面打開門呢?”

    “忘了……”唐夭夭臉面色尷尬,小聲說道。

    唐寧穿好衣服,打開門,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昨天睡得有些晚……”

    唐妖精催促道:“別廢話了,趕快洗漱,貢院馬上就張榜了!”

    唐寧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門外已經有兩輛馬車在等待。

    彭琛一早就去了衙門,他今天要對考中的學子報喜,唐寧一想到他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報喪比報喜更合適,心中就為那名倒楣的學子默哀。

    唐寧一個人一輛馬車,鐘意和唐夭夭蘇如一輛,陳玉賢站在鐘府門口,對他們揮了揮手:“早去早回!”

    唐寧本來不想去看榜的,落榜了讓人失望就算了,小如和鐘意她們滿心歡喜的去了,若是榜上無名,落差豈不是更大?

    可自從他答應參加州試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已經身不由己了。

    貢院門口,早已是人山人海。

    第二場結束之後,已經只剩下一千名左右的考生,但今日放榜之時,貢院周圍的人數,卻比第一場的時候還多。

    這也並不奇怪,州試三年一次,自開考的第一天起,就聚焦了整個靈州的視線,無論是參考的學子,還是靈州百姓,都等待著最後揭榜之日的到來。

    唐寧讓鐘意她們在遠處的路邊等待,自己向人群之中走去。

    臨走的時候,他還多看了唐夭夭兩眼。

    唐妖精今天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對勁,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給唐寧的感覺,就像是第一天才認識他一樣……

    此刻還不到張榜的時辰,貢院之外,不少人的臉上,已經露出了焦急和期待之色。

    嘈雜的聲音不絕於耳,吵的人心煩。

    唐寧刻意選了一個清淨的角落,也沒有躲開眾人的議論。

    “不知道這一次,到底何人能得中解元?”

    “那自然是前兩場雙榜第一的唐寧了,要說解元,還有誰比他更有可能?”

    “哎,那可未必,我聽說他第三場策論的時候,出場極晚,晚的有些匪夷所思。”

    “莫非他不善策論,如此說來,徐清揚和張炎生後來居上的可能就很大了……”

    “我覺得是徐清揚。”

    “我覺得是張炎生。”

    “要不賭十兩銀子?”

    ……

    唐寧聽了一會兒,心裡有些可惜。

    怎麼就沒有人賭他是解元呢,如果有這樣的賭局,他一定會拿出所有的身家,再像唐夭夭借一萬兩銀子,賭自己不中。

    這樣一來,他至少可以少奮鬥十年。

    “今年州試,甲榜共七十八人,乙榜一百六十二人。”

    某一刻,他從這些嘈雜的聲音之中,聽到了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聲音。

    他轉過頭,看到董明俊被人簇擁在某個角落,正和身邊之人大聲說著什麼,唾沫橫飛。

    不知道第一場就被淘汰的他來這裡幹什麼,唐寧撇了那個方向一眼,很快就又移開了視線。

    他抬頭看了看太陽的位置,估計著張榜的時間應該快到了。

    董明俊身邊的一名年輕人看著他,問道:“董大人可是刺史,除了人數以外,董公子還知道什麼內幕,這一次誰是解元?”

    “誰是解元,要到正式張榜的時候才能知道。”董明俊搖了搖頭,說道:“不過其他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董明俊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下,緩緩開口道:“據說前幾日閱卷之時,兩位主考因為一張考卷,險些打了起來,後來好像所有的考官議論了之後,決定向朝廷提出改制策論,日後的策論,可能不再重視文章的好壞,要輕文重策……”

    “什麼?”

    “竟有此事!”

    此言一出,他身邊的眾人頓時大驚。

    科舉豈是說改制就改制的,一個小小的改制,就可能讓他們多年的苦讀和努力白費,他們豈能不驚不怕?

    那個讓考官做出如此決定的傢伙,到底是誰!

    唐寧靠在一棵樹上,不知為何,忽然感覺到後背有些發涼,周圍陰風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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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6 01:05 PM

第七十二章 太過分了!

    “董公子,這消息是從何處得來的?”

    “策論改制,這當不當的真?”

    “好好的策論,怎麼會說改就改?”

    董明俊很享受這種被眾人眾星拱月的感覺,卻不喜歡被人質疑,聞言皺眉道:“你們這是不信任本公子嗎?”

    “當然不是!”他身邊的一人搖了搖頭,急忙道:“我們當然信任公子,只是此事事關重大,還請董公子給我們詳細說說……”

    “再詳細的,我也不知道太多了。”董明俊搖了搖頭,說道:“我爹也沒有見過那張試卷,只是聽一位考官提到,那人的考卷上寫到多喝熱水能防治疾病,這一條經過太醫證實,居然是真的,還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唐寧嘴唇微張,偏過頭,目光再次望了過去。

    圍在他身邊的考生們並不關心喝熱水能不能治病的問題,他們只關心,科舉會不會改制,會不會對以後的策論產生影響,若是朝廷開始重策輕文,他們大多數人之前所做的努力,便要付諸東流。

    哪怕只是一點小小的改動,對於他們來說,也要多付出千倍萬倍的努力。

    “到底是誰!”

    “這是葬送了無數考生的前程啊!”

    “我與此人不共戴天!”

    “別讓我知道他是誰!”

    “等到州試張榜,就知道了,此人的考卷被考官如此重視,定然是州試解元!”

    ……

    唐寧靠在一顆樹上,親眼見證,在極短的時間之內,眾多考生的心情由焦急等待變成了同仇敵愾。

    身邊的所有人都在咬牙切齒,對於那張傳說中的考卷的主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唐寧的平靜,或者說詫異,就顯得有些脫離群眾。

    在發覺有數道視線停留在他身上時,唐寧怔了怔,下一刻,臉上就露出深惡痛絕之色,一拳砸在樹上,咬牙道:“太過分了!”

    “太過分了!”

    “怎麼可以這樣!”

    “太不道德了!”

    他臉上露出失望和憤怒的表情,緩緩的向外面走去。

    人群看他的目光變得滿意,重新議論起來。

    “你們說,這次的解元是誰?”

    “徐清揚,肯定是徐清揚!”

    “我猜是張炎生!”

    “肯定是他們兩個人其中一個!”

    “找他們去!”

    唐寧從人群中擠出來的時候,後面擁擠的人群,已經變的更加騷動,他們目露凶光,在人群中尋覓著什麼。

    他走出去沒多遠,就聽到有聲音從前方傳了過來。

    “咦,這不是唐兄嘛,還未放榜,你怎麼出來了?”

    唐寧抬起頭,看到徐清揚和張炎生結伴而來。

    唐寧看著他們,先是一怔,隨後便大驚道:“你們怎麼來了!”

    徐清揚微微一楞,詫異道:“我們來看貢院放榜啊……”

    張炎生看著前方躁動的人群,疑惑道:“他們怎麼了?”

    唐寧詫異道:“你們還不知道?”

    張炎生疑惑道:“知道什麼?”

    “他們在找你們啊!”唐寧看了看兩人,驚慌道:“你們還不快走!”

    徐清揚一頭霧水:“我們為什麼要走?”

    唐寧看著他們問道:“你們兩個考的如何?”

    徐清揚想了想,說道:“尚可。”

    “這個時候就別謙虛了。”唐寧看著他,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們?今年州試的解元,肯定就是你們兩個其中之一了。”

    徐清揚臉上露出尷尬之色,說道:“我們可比不過唐兄雙榜第一……”

    唐寧擺了擺手,說道:“策論不是我擅長的,你們不必謙虛。”

    張炎生疑惑道:“可這和他們找我們有什麼關係?”

    “你們兩個考得好……”唐寧想了想,說道:“他們嫉妒……,對,他們嫉妒!”

    “啊?”徐清揚和張炎生兩人臉上同時露出震驚之色。

    唐寧看著他們,勸慰道:“你們快跑吧,你們兩個考的很好,他們嫉妒死了,要是讓他們抓到,你們就完了!”

    他話音剛落,身後便傳來喊聲。

    “我看到徐清揚了!”

    “張炎生也在!”

    “抓住他們!”

    幾道呼喊聲過後,人群便向著這邊蜂擁而至。

    看著人群向這邊湧動而來,徐清揚和張炎生愣了一瞬,隨後便飛快的轉過身,拔腿就跑!

    “多謝唐兄!”

    “唐兄大恩,來日必報!”

    唐寧退到路邊,看著撒腿狂奔的兩人,心中暗歎,誰說書生文弱,從兩人逃跑的速度來看,完全看不出來……

    他對徐清揚和張炎生的印象非常不錯,當然不忍心看到他們被打------看那些人群情激奮的樣子,肯定不是被打那麼簡單,搞不好會出人命的。

    唐寧搖了搖頭,他這個人吶,就是心善……

    他抬頭看了一眼,兩人已經跑的看不見了,再一回頭,看到貢院的大門打開,有差役抬著梯子,從裡面走出來。

    這就是要張榜了。

    唐寧臉色猛地一變,飛快的向鐘意和蘇如的方向跑去。

    馬車旁,鐘意看著他狂奔過來,擔憂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蘇如也是一臉擔心的望著他。

    唐寧扶著馬車,大口的喘著粗氣,“跑,快跑!”

    這一次和前一次不一樣,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又要跑?”唐夭夭看著他,又指了指前面,說道:“可是他們現在才張榜……”

    “快跑!”

    唐寧催促鐘意和蘇如上了馬車,又對那車夫道:“快,回鐘府!”

    車夫雖然奇怪,但還是聽他的命令,啟動了馬車。

    唐夭夭上了他的馬車,疑惑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話音剛落,貢院之外的人群中,忽然爆發出了一陣強烈的騷動。

    “唐寧!”

    “唐寧在哪裡!”

    “姓唐的,你出來!”

    唐夭夭被這陣勢嚇的有些發懵,張大嘴巴,一臉震驚的看著他,質問道:“你剛才幹什麼了?”

    唐寧沒時間回答她,從馬夫手裡奪過馬鞭,狠狠的抽在那匹馬的屁股上,馬車的速度再次加快……

    貢院之外的考生不知道有多少,如果被他們圍住,就算是唐女俠再厲害,也不是那麼多人的對手。

    他靠在馬車上,回過頭,發現貢院已經看不見了,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你殺人了?”唐夭夭看著他,怔怔問道。

    除了殺人,她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能引發那麼大的轟動。

    不對,就算是殺人,也不可能引動那麼多人的怨氣。

    她回頭看了看,隱約覺得貢院的方向,怨氣沖天。

    唐寧心有餘悸,喃喃道:“比殺人……,還要再嚴重一些。”

    唐夭夭面色大變:“殺了兩個?”

    唐寧想了想,說道:“還要……,再嚴重一些。”

    擋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斷人官途,如同抄家滅門。

    參加靈州州試的學子有五千餘人,整個陳國的考生加起來,不得有十萬以上?

    如果以後科舉的策論真的改革了------這何止是抄家滅門,他不僅僅抄了陳國讀書人的家,滅了他們的門,還順手扒了他們的祖墳。

    這誰能忍啊!

    唐寧心中已經暗自做了決定,這幾天他就待在家裡不出來了,以後出門的時候,帶上一個彭琛還不夠,必須多帶幾個保鏢,至少三個!

    除此之外,他還要勤加練武,提高自身才是硬道理,否則不知道哪一次出門,就會被人從身後拍了磚……

    唐夭夭聽著遠處的聲音,面色逐漸蒼白,和他一樣無力的靠在馬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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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6 08:11 PM

第七十三章 州試解元!

    貢院之內。

    為了減少舞弊現象的發生,在正式張榜之前,所有的考卷都是糊名的。

    張榜之前,才有外放禦史將糊名拆開,按照順序,一一謄錄,最後再由兩位主考檢查一番,才會正式張榜。

    此時,此次靈州州試的錄取榜單,已經由幾名衙役拿出去張貼了。

    貢院之中,剛剛得知解元名字的淩一鴻有些發愣。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他當初審閱那考卷的時候,那種對於字跡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了。

    他也終於明白,為何一個普通的考生,在醫道上會有如此深刻的見解。

    因為這個人是他的師叔。

    他居然做了師叔的考官?

    臉上的表情比淩一鴻更加精彩的是鐘明禮。

    當他以為唐寧這一次的州試旅程,只能止步第一場的時候,他隨隨便便就拿下了雙榜第一。

    當他以為他的策論失誤,應該與榜單無緣之時,他又拿下瞭解元。

    當然,他心緒難平的原因,不止如此。

    水部郎中和禮部郎中因為他的考卷,當堂激辯,差點大打出手。

    三位舉足輕重的協考,對他的策論表示了極大的肯定。

    諸多考官經過商議之後,決定將這一份考卷送往京城,有極大的可能,會拉開科舉策論改制的序幕……

    他的心緒有些複雜難平,得一賢婿,他這位岳父自然高興,但若是賢婿太賢,也會賢出麻煩。

    他聽到貢院之外針對唐寧的震天呼聲,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擔憂之餘,又有些惱怒,若不是禮部郎中有眼無珠,又怎會引來水部張昊與他當堂激辯?

    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王碩!

    王碩也在人群中,下意識的打了一個激靈。

    張昊看他的目光不善也就罷了,那位太醫院的淩大人看他的眼神,為何也像是看仇人一樣,就算是政見不同,他們也不至於這樣吧?

    再退一步,這兩位協考好歹有一個政見不同的理由,那位靈州的地方官員,為何也用那樣的眼神看他?

    方鴻從遠處走過來,走到鐘明禮身旁,看著身旁的另一人,介紹道:“這位就是我和你提過的鐘大人,這幾日忙於審卷,今日才有機會引薦。”

    京東路提刑宋千看著鐘明禮,笑著拱了拱手,說道:“鐘大人,久仰大名。”

    方鴻看著鐘明禮,笑道:“鐘大人,這位是宋千宋大人。”

    京東路提刑的大名,可謂是如雷貫耳,鐘明禮頓時肅然清靜,拱手躬身,“見過宋大人。”

    “鐘大人不必多禮。”宋千揮了揮手,說道:“先要恭喜鐘大人,得此佳婿,真是讓人豔羨……”

    鐘明禮臉上露出笑容,拱手道:“還要多謝幾位大人賞識,下官代小婿在這裡謝過幾位大人。”

    “為朝廷甄選人才,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宋千笑了笑,說道:“令賢婿之策論,與本官多年來的某些想法不謀而合,有些細節,本官還想和他談上一談,到時候,還請鐘大人代為引薦。”

    鐘明禮還未開口,方鴻便搖了搖頭,說道:“唐解元這兩日怕是不會清閒,你有什麼話,等到鹿鳴宴的時候再問吧。”

    州試結束之後,地方官員會在三日後舉辦鹿鳴宴,宴請新科舉人和貢院考官,這一傳統已經綿延了數百年。

    水部郎中張昊便站在一旁,聞言不滿道:“凡事都要講一個先來後到,本官可是第一個要見這位解元公的……”

    “那就讓張大人先。”方鴻笑了笑,又看向淩一鴻,說道:“淩大人不是也有些事情要問唐解元嗎,張大人和宋大人排在前面,鹿鳴宴當晚,淩大人怕是沒機會了。”

    鐘明禮自然是想要唐寧多結交一些京官,聞言笑了笑,說道:“鹿鳴宴之後,不知淩大人何時有時間,下官讓小婿親自登門拜訪,不知淩大人意下如何?”

    淩一鴻面色一變,急忙道:“不敢,不敢……”

    他此刻心中狂跳,要是讓師父知道他讓師叔登門拜訪,還不得將他逐出師門?

    鐘明禮搖頭道:“淩大人不用客氣……”

    淩一鴻頭搖的更快:“不用,真不用……”

    靈州刺史董存義站在不遠處,看著和諸位京官笑談的鐘明禮,面色難看至極……

    ……

    兩輛馬車從城外一路駛回城內,停在鐘府門前。

    唐寧跳下馬車,唐夭夭跟著他下來。

    唐寧看著她一臉擔憂的樣子,無奈道:“放心吧,我沒殺人。”

    唐夭夭放下心,說道:“我就知道,你也沒有那個本事。”

    鐘意和蘇如從後面的馬車上下來,想到剛才貢院之外那震耳的呼聲,蘇如滿臉都是擔憂,焦急道:“小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為什麼都在喊你的名字?”

    鐘意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有些失神的看著唐寧,眼中有不解,有驚訝,以及濃濃的難以置信。

    陳玉賢拉著方小胖的手從府內走出來,看到他們,急忙走上前,問道:“怎麼樣,中了嗎?”

    唐夭夭搖了搖頭。

    陳玉賢怔了怔,隨後臉上就露出了笑容,看著唐寧,安慰道:“沒關係,這次不中,還有下次,不要忘了,你岳父當年考了三次才中的。”

    唐夭夭再次搖頭,說道:“不是沒有中,是沒有看到。”

    “沒有看到?”陳玉賢楞了一下,詫異道:“那你們回來幹什麼?”

    一道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州城之內,非緊急情況,是不允許縱馬的,但今日例外,貢院張榜的同時,會派人將考中舉子的名單第一時間送到縣衙,再由縣衙衙役集體出動,到考生的所在之地報喜。

    一匹駿馬在縣衙門前停下,彭琛夾著一張卷起來的紅紙從馬上下來。

    他打開紅紙看了看,走到唐寧面前,平淡的說道:“恭喜你,唐解元。”

    “解元?”唐夭夭站在原地想了想,看向鐘意,問道:“小意,你上次說,州試第一是什麼元來著?”

    鐘意看著唐寧,表情有些欣喜,又有些幽怨,說道:“解元。”

    唐夭夭愣了一下,才問道:“那他不就是第一了?”

    她的目光望向唐寧,他告訴她們他的策論沒有考好,害的她們失落擔心了好多天,到頭來,居然考了個解元?

    蘇如怔怔的看著唐寧,眼淚漱漱而落,嘴角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

    好人有好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唐寧剛才還在為不幸輪到彭琛報喜的考生默哀,現在報應就輪到他身上了。

    正常的套路,不應該是衙差們又敲鑼又打鼓,大聲喊著“恭喜唐公子高中州試第一名解元!”,宣揚的滿城皆知,然後他在眾人羨慕和敬佩的目光注視下,隨手打賞他幾十兩銀子的賞錢,大家皆大歡喜……

    可他這一副苦大仇深,好像自己欠了他幾百兩銀子的表情,像是恭喜嗎?

    報喜的程式縮水了,賞錢自然也要縮水。

    唐寧偏過頭左右看了看,看到方小胖的時候,眼前一亮。

    他從方小胖手裡拿過剩下的最後一塊小肉乾,放在彭琛手裡,說道:“同喜,同喜……”

    “那是我的。”方小胖抬起頭,委屈的看著他,小聲道:“你要賠我一隻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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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sissip 發表於 2018-6-27 12:24 PM

第七十四章 一個條件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古人誠不我欺。

    唐寧這幾天左眼皮一直跳,左眼皮跳完了右眼皮跳,有時候兩隻眼皮乾脆一起跳。

    以他那張落榜都不算意外的考卷,得以考中解元,如果不是他知道考官們對此進行了一場激辯,一定會懷疑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黑幕或者交易。

    這勉強算是一樁喜事。

    然而也不算是徹底的喜事,剛才他們離開的時候,貢院門前怨氣沖天,想必沒有哪一州的州試張榜有靈州這麼熱鬧。

    從今天開始,唐寧的名字就會傳遍靈州,甚至不止靈州,推動科舉改制,他會被無數考生記恨上。

    古往今來,不管制度改革是好是壞,改制的人一般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岳母大人自然不會想那麼多,她只知道唐寧考中瞭解元,要慶祝,大肆慶祝。

    鐘府的丫鬟下人們都去廚房幫忙了,幹勁十足,因為這個月他們的例錢翻倍,廚娘更是有幹勁,她的工錢翻三倍。

    小如回去請三叔和三嬸過來,這是大喜事,鐘府從上到下,比過節還要熱鬧,就差張燈結綵。

    最高興的是方小胖,看她的樣子,今天應該是準備賴在鐘家不走了。

    用一塊小肉乾換來一頓大餐,這怎麼算都是一件不吃虧的好事。

    “你們男人,嘴裡沒有一句實話……”唐夭夭看著他,搖了搖頭之後,轉頭離去。

    在他身上,“考的一般”是可以和“州試解元”等同的。

    “等一下。”唐寧及時叫住了她。

    唐夭夭瞥了瞥他,“還有什麼事情?”

    唐寧想了想,看著她問道:“你有沒有什麼壓箱底的絕學絕招的,教我幾招吧……”

    為了以後出去不被人敲悶棍或者是拍黑磚,他迫切的需要提升自己的實力。

    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待在家裡不出去,不過剛才岳父大人回來了之後,明確的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

    三日之後,靈州地方官員會為新晉舉子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謂之曰“鹿鳴宴”,到時候,通過靈州州試的兩百四十名舉子都會參加,州試考官也會到場。

    作為解元的他,更是不能缺席。

    這根本不是鹿鳴宴,這是鴻門宴。

    因為策論一事,他剛剛才得罪了一大票的讀書人,這個時候讓他去參加什麼鹿鳴宴------兩百四十比一,沒有任何贏的希望。

    “姑爺好厲害……”

    “趙知縣家的兒子中了甲榜第五,和姑爺比差遠了,老爺很高興,在書房裡喝酒呢!”

    “姑爺當然要比趙知縣的兒子厲害,姑爺以後還要中狀元呢!”

    “如果姑爺中了狀元,小姐不就是狀元夫人了?”

    “那晴兒就是狀元丫鬟……”

    ……

    晴兒帶著一群丫鬟圍在院子裡的石桌旁,不時的向房間裡面張望。

    唐寧坐在房間的桌旁,單手撐著下巴,頭疼三日後的鴻門宴。

    還沒有發生的鴻門宴暫且不談,鐘家今日的宴會,雖然人不多,但卻格外熱鬧。

    岳父大人吃飯的時候很少說話,今日也不例外,但是杯中酒卻是一杯一杯的往嘴裡灌,喝到一半的時候,就被岳母大人扶到房間裡面去了。

    唐寧放下筷子的時候,只剩蹭吃蹭喝的方小胖風捲殘雲一般的掃蕩著桌面。

    三叔喝的有些多,他平日裡沒有什麼喝酒的機會,現在雖然不差那幾個酒錢,但苦日子過慣了,也不會忽然改變生活習慣。

    “當年,當年我就知道,小寧你是文曲星下凡!”他的身體晃晃悠悠,說道:“這不就中了那什麼元嗎,等到下一回,一定能中狀元!”

    “中了狀元,就能當大官了吧?”他看著唐寧,滿嘴酒氣,嘟囔道:“當了大官,就能有很多錢,買大宅子,你以前說過啊,等你中了狀元,就會回來娶小如的,要給她買大宅子,買很多很多丫鬟……”

    蘇如面色一變,急忙站起身,說道:“三叔,你喝醉了,亂說什麼呢……”

    “我沒有喝醉,也沒有亂說!”三叔揮了揮手,不滿道:“他這句話從小說到大,說了十幾年,我能記錯嗎?”

    “你給我閉嘴!”三嬸站起身,將他從座位上拖起來,看著唐寧和鐘意,說道:“他喝醉了,我帶他回家……”

    蘇如也面帶歉意的看著鐘意,說道:“鐘姐姐,我們先回去了。”

    唐寧站起身,說道:“我送你們。”

    “放開我,我沒喝醉!”

    “我還能再喝兩杯!”

    “讓我再吃一個肘子!”

    三叔極不情願的被三嬸連拖帶拽的帶走了,方小胖兩隻手各拿著一隻肘子,長松了口氣。

    唐寧送她們回宅子,蘇如走到院子裡的時候,回頭看著唐寧,微笑道:“小寧哥,恭喜你。”

    唐寧捏了捏她的臉,說道:“一家人,說這些幹什麼。”

    “這是小寧哥一直以來的夢想啊……”蘇如笑著說道:“解元,會元,狀元……,等到小寧哥高中狀元的時候,天下人就都知道你的名字了,那個時候,小寧哥的家人就會找到你的。”

    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這樣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會全心全意,不計任何回報的為他著想。

    唐寧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說道:“你就是我的家人啊……”

    ……

    坐在院子裡的臺階上,和小如說起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當然,大多數時候,都是唐寧問,她說。

    他回到鐘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晚。

    他推開院門,發現自己的房間裡面還亮著燈。

    唐寧走進房間,看到桌上擺了幾碟小菜,鐘意單手托腮坐在桌前,望著搖曳的燭火發呆。

    直到唐寧進來,她才回了回神,直起身子,說道:“晚飯見你沒有吃多少,現在一定餓了吧,我又做了幾道小菜,你趁熱吃吧。”

    唐寧晚飯的確沒有吃多少,是因為吃飯的時候,他的左邊坐著方小胖,右邊坐著三叔,他才剛剛拿起筷子,面前的菜就空了。

    唐寧在她對面坐下,鐘意看了看他,說道:“恭喜你,高中解元。”

    唐寧拿起筷子,撇了撇她,“我們之間就不用這麼客氣了吧?”

    鐘意看著他,反問道:“那你還瞞著我這麼久?”

    唐寧知道她說的是三榜第一的事情,有些無辜的看著她,問道:“如果我說我一直以為我應該會落榜,你信嗎?”

    “信。”鐘意點了點頭,沒有猶豫。

    她看著唐寧,問道:“你會考中狀元嗎?”

    唐寧搖了搖頭。

    第一,考解元容易,考狀元可就難多了,狀元是皇帝御筆欽定的,光有實力不行,還得靠運氣。

    第二,考上瞭解元,充其量也就是個舉人,舉人當官的不多,考上了狀元,當官就是板上釘釘了,他參加州試的原因很單純,就是不想讓小如失望,考狀元不在他的人生計畫之內,到時候隨便考一個最差的等的貢士,只在吏部造冊,不用填補實缺,豈不美哉?

    吏部侍郎可是方小胖的大伯,到時候提前告訴他一聲,千萬不要給他派官……

    鐘意想了想,說道:“小如很希望你能高中。”

    唐寧搖了搖頭,繼續吃菜,女人啊,也不能總是慣著,到時候哄一哄就好了。

    鐘意思忖片刻,說道:“我……,也希望你能考中。”

    唐寧繼續吃菜,哄一個是哄,哄兩個也是哄。

    鐘意沉默了許久,終於抬起頭,繼續說道:“如果你能考中狀元,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

    唐寧怔了怔,問道:“什麼條件?”

    鐘意站起身,走到他的身邊,躬下身子,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吧嗒。

    唐寧手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他想了想,目光再次看向鐘意的時候,認真說道:“雖然考上狀元難如登天,但為了不辜負你們的期望,我決定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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