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孑與2 -【明天下】《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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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24 PM

第九十六章 地圖上的生命線

    聽母親這樣說,雲昭心裏終於有底不用胡亂猜測了。

    雲福可以把武庫當做天大的事情,命一樣的堅守,對於祖父來說就不同了。

    武庫對他來說也很重要,可是,武庫再重要,也沒有自己的家人孩子重要,留一條路走是必須的。

    這種便利雲昭享受的毫無心理負擔,畢竟,這是他的祖宗留下的。

    在忙亂中,夏天在不知不覺中到來,糧食長得很是喜人,不論是麥子,糜子,穀子,豆子,亦或是雲氏的新莊稼長的都很好,唯一的遺憾就是沒了蟬鳴,蝗蟲也沒有大麵積的出現,就連麻雀也遭了災,被人用細網一網一網的抓,全進了肚子。

    雲昭覺得很是驕傲!

    自從藍田縣開始以工代賑以來,有病死的,再也沒有出現一個餓死的人。

    為此,他寫信給了洪承疇大大的誇耀了一下自己的功績。

    洪承疇也回信了,在信裏,雲昭第一次看到了李洪基,張秉忠這兩個讓他極為忌憚的人物名字。

    在山西跟賊寇作戰的洪承疇這一次沒有占到便宜,主要是這些賊寇居然會跑!

    一會在山西,一會在陝西,破來跑去的不好抓住砍頭,這讓洪承疇大傷腦筋。

    同時催促雲昭早點派人去東南買糧食,他在商南收獲的糧食已經不多了,因為不僅僅是他一支軍隊吃,還要時不時地接濟一下兄弟軍隊,糧食消耗的很快,大大縮短了洪承疇預料中的作戰時間。

    雲昭根本就沒有打算去東南買糧食,這年頭,糧食金貴的跟命一樣,哪裏都沒有多餘的糧食,即便是有,也被鹽商們通過各種手段弄走換鹽引發大財去了。

    藍田縣今年的糧食也是一粒都不外賣的,必須作為儲備糧存起來,即便是豐收了,也是如此。

    既然雲昭買不來糧食,也不想把自己的糧食賣給洪承疇,那麼,雲昭就剩下唯一的一個選擇搶劫!

    “以前關中為天下重地,有大運河直通長安,每天進入長安的船隻可以排十裏地以上,以雲氏占據的好位置可以輕易地搶劫一下大運河上的船隻。

    可是呢,運不濟,總從蒙元避開關中,重新沿著泰山修建了杭州直達元大都的運河之後,關中的運河上就沒有多少船隻了,很多段運河已經廢棄,殘存的河道上也隻剩下幾艘小漁船。”

    “西域人,吐蕃人不再是中原大敵之後,長安衰落,洛陽衰落,關中不再那麼重要了,以天水,敦煌一線的西北防禦線徹底失去了進取心之後,大運河轉道直奔燕山防線也就順理成章了。”

    “自從唐朝節度使安祿山借助平盧,範陽,河東這三個靠近燕山的地方起家之後,曆朝曆代的君王就把防禦中心放在了燕山,於是,天下大勢就改變了。

    唯有東南一地永遠是供應財富之地,源源不斷的用錢糧支撐起曆代王朝的統治。”

    雲昭喝了一口水,準備繼續再跟這群傻蛋解說一下天下大勢,雲楊卻聽得很不耐煩,坐直了身子不滿的道:“我們就是去搶劫一下,你說這麼一大堆聽不懂的話做什麼?”

    雲昭怒了,狠狠地看了雲楊一眼道:“不謀一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算了,我就是想告訴你們,怎麼搶劫,才能把一件壞事變成好事!”

    雲楊咧開大嘴笑道:“我們是強盜啊,也能幹好事?”

    雲昭無奈的看著桀驁不馴的雲楊,再看看昏昏欲睡的其餘強盜接班人,就讓錢少少拉開蒙在牆上的簾子。

    簾子後麵,是一幅大明地圖,這東西出自玉山書院教授張賢亮之手。

    這幅地圖與雲昭見過的所有地圖都不同,地圖上用細細的絲線跟繡花針連接出很多條線。

    其中,從兩個地方扯出來的線頭最多,一個是京師,另一個就是杭州!

    為了讀懂這幅地圖,雲昭整整用了四天時間,且做了大量的筆記,即便是這樣,他目前知道的依舊是皮毛。

    以前的時候,他雖然對地域與地域之間的流通,交往關係雖然也有一點了解……在張賢亮窮十年之功製作出來的這幅天下地域關係圖麵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大明到了現在,基本上屬於拆東牆補西牆的惡劣局麵了,這每一條絲線的長短其實就是東牆到西牆的距離。

    雲昭站在地圖前麵,忽然失去了跟這群傻蛋們解說其中關聯的想法。

    看著從東南一地出現的無數個線頭,他的心裏很不好受,作為知縣,他知道,東南一代的人從有大明開始就承擔了這個國家最重的賦稅。

    好好地一個魚米之鄉,被高賦稅弄的良田價格僅僅隻有二兩銀子,不交稅的人家大肆屯田,百姓們卻食不果腹,再這樣下去,天知道東南還能供應京師多久!

    而這件事情的起因,僅僅是因為他們當初支持了張士誠!就被朱元璋剝削的心安理得。

    在雲昭看來,僅僅為了發泄一下心中的憤怒,就大麵積的打擊所有人,這是朱元璋作為一個政治家不成熟的一麵。

    見雲昭在地圖前邊呆住了,雲卷,雲樹,雲舒一群人就偷偷地溜了,隻有雲楊坐了下來,等雲昭從發呆狀態中醒來。

    錢少少進來的時候,雲昭喟歎一聲道:“把地圖蓋上吧,以後不得展示與外人看。”

    錢少少拉上簾子笑道:“張師準備做一個更大的,留著教學生用。”

    雲昭撇撇嘴道:“等到那群學生年級滿二十歲再看吧,現在看也看不懂,告訴張師,這東西不能外泄。”

    錢少少點點,就出去安排了。

    雲楊走上前,重新拉開簾子道:“說說,你這麼看重,一定是好東西。”

    雲昭笑道:“你聽不懂。”

    雲楊搖搖頭道:“沒關係,你能看懂就成。”

    雲昭見雲楊開始認真起來了,就指著地圖上的線道:“你看清楚,這裏的每一根線都代表著財賦支出,比如這跟從諸暨到大同府的線就不能碰,一旦碰了,大同府的軍兵就要餓肚子,韃子的騎兵就能進入內地劫掠。”

    雲楊不以為意的道:“我們就算不碰,邊軍也會餓肚子!”

    雲昭歎口氣道:“但是,不會死人。”

    雲楊仔細看了地圖之後懊惱的道:“這上麵的絲線密密麻麻,如果這個不能碰,那個也不能碰,我們還幹個鳥的強盜啊!”

    雲昭笑了,指著牆上的絲線道:“我說的是這些紅色的絲線不能碰,藍色的絲線盡量不碰,粉色的絲線隻要遇到了就做一票,至於黑色的絲線,我們一定要挖空心思的去做。”

    “明月樓算是哪一種?”

    雲昭搖搖頭道:“那種都不算。”

    雲楊皺眉道:“我怎麼知道我們做買賣的時候碰到的是那條線?”

    雲昭指指腦袋道:“我會告訴你。”

    雲楊點點頭道:“如此甚好,我去練騎刀去了,你去不去?”

    雲昭拍拍自己的肥肚皮道:“我可能沒機會當一個合格的馬賊了。”

    雲楊摟住雲昭的脖子道:“一定可以的,我們兄弟一起縱馬揚刀搶劫天下,如何能少了你。”

    說罷,就硬拖著雲昭走了。

    錢少少從窗戶裏跳進來,找了一個小板凳,坐在地圖前邊,捧著下巴仔細的看。

    雖然張師給少爺講解這幅圖的時候自己沒有聽,不過,少爺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以後這幅圖就是大家夥吃飯的區域,這些絲線就是大家夥吃飯的飯碗。

    一定要牢牢記住,不可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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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26 PM

第九十七章 雲昭的日常手段

    張賢亮拿來地圖的時候,並沒有五顏六色的絲線,全是純白色的。

    顏色是雲昭自己加上去的。

    邊軍已經過的很慘了,一旦邊軍嘩變,後果嚴重,雲昭不打算動這些條線,所以塗成了紅色。

    滿世界都在遭災,滿世界也在救災,所以,救災糧食動不得,雲昭也把這東西塗成了紅色。

    藍色的絲線維係的其實是漕糧,動了漕糧天下震動,在李洪基張秉忠他們沒有成為大名鼎鼎的賊寇之前,雲昭不準備比他們更加出名。

    粉色的絲線維係的是東南大商賈跟西北的一些交易,這些交易中有的是好的,有積極意義的,有的,則純粹是利益交換,所以,遇到了就動一動,無傷大局。

    黑色的絲線在地圖上雖然不多,也不少,以山西最多。

    後世人對晉商發家的過程詬病太多,這也感染到了雲昭,無論有什麼遭遇跟困難,都不是他們跟滿洲人做生意的理由。

    這些錢糧,雲昭以為應該想方設法的奪取。

    山西鹽商曆來喜歡屯田,所以,他們跟邊軍那邊用糧食換取鹽引的價格最劃算,唯一的缺陷就是糧食不多,且連年遭災。

    於是,東南一帶的鹽商,就喜歡跟他們做交易,先是由東南鹽商把糧食運到山西,陝西一帶,再跟晉商換取鹽引,這對雙方都有好處。

    雲氏以前也是大糧商,雖然沒有觸碰過鹽引這種東西,對於糧食交易的敏感性還是有的。

    雲掌櫃聽聞最近有一大批價值一百萬斤鹽的糧食要來西安,接收方便是晉商範肖山與王登庫!

    以江南一斤淮鹽三分銀子的價錢來論,除過煮鹽,曬鹽的本錢,這一百萬斤的鹽引最後能讓這些人賺取超過十萬兩銀子的利益。

    自古以來鹽這種東西是不缺的,高山上有鹽礦,鹹水湖裏有自然鹽,海裏邊更是無窮無盡。

    自從有人發明了《鹽鐵官賣》這種東西後,食鹽的價格就再也沒有便宜過。

    就藍田縣現在的鹽價來算,一斤鹽賣一分七毫銀子依舊貴的如同搶劫。

    這讓吃慣了兩塊錢一斤食鹽的雲昭,如何能容忍一斤鹽賣到八十塊呢?

    洪承疇想要糧食,可是,雲昭需要的糧食才在洛陽上岸,正準備向長安進發呢,還需要再等等才能送過來。

    東南送來的糧食大多是稻米,雲昭準備更換一下,給洪承疇送去小米,糜子,跟麥子,了不起雲氏上下七八千口吃一年的稻米就是了,這不是什麼大事。

    現在糧食騰貴,萬曆年間,一擔糧食賣價一兩銀子,到了崇禎二年,一擔麥子就買到了六兩銀子,一擔稻米的價格更是超過了七兩銀子。

    而一個五官端正的孩子隻能換五十斤糜子,一個相貌周正的大閨女的賣價,也絕對不超過三兩銀子……一百萬斤鹽除掉成本換到的糧食實在是有限。

    再加上運糧的成本,這次從南方運來的稻米數量絕對不可能多於一萬擔!

    從洛陽到西安,並不經過藍田縣,而是從華陰一路進入渭南縣,對於這塊地方,雲氏極為熟悉,雲霄跑了一趟回來後就把劫道的地方定在了少華山。

    成功之後,隻要鑽進少華山,最後就能沿著秦嶺輾轉回到藍田縣,就是一路上盜匪多了一些。

    在陝西,隻要是山,山上就有盜匪,少華山這種有著悠久強盜曆史的名山不可能沒有人占山為王,現在,少華山上的大當家就叫做“賽伯當”,耍的一手一百斤重的熟銅棍,據說雙臂有萬鈞之力,是一個仗義疏財的好漢。

    計劃製定了,就要執行,這位“賽過王伯當”且仗義疏財的好漢自然在雲氏剪除計劃之中,並不會因為他有一個不錯的名聲就網開一麵。

    而且,雲氏需要替罪羊……

    這個決定讓雲虎非常的傷心難過,當初他在月牙山當名義首領的時候大家住的近,“摧山虎”與“賽伯當”還喝過血酒,發誓要相互扶助,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

    見嶽父為難,高傑要了百十個人,連夜離開了雲家莊子,從湯峪進入了茫茫秦嶺。

    “這一次我親自走一遭,您看家!”

    眾人離開了議事廳之後,雲昭把雲福,雲猛留了下來。

    雲福點著了煙鍋子,抽了一口煙道:“也好,你總要去見識一下的,總是躲在叔伯背後,不明白殺人是怎麼回事,心腸會變得歹毒的。”

    雲猛皺眉道:“不到三百人的鏢局,不難對付,你就不要去了,你猛叔一定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

    雲昭搖頭道:“福伯說得對,我總要麵對的,咱們雲氏到現在下一輩就剩下我一個男丁了,躲不開。”

    雲猛站起身瞅著福伯道:“我沒死之前,小昭就不上戰場!”

    雲福吐了一口濃煙嘿嘿笑道:“你以為你心愛的侄子真的是一個胖乎乎的八歲孩童?

    告訴你,別看你當了這麼些年的盜匪,跟你這個胖侄子比起來,他才是吃人的狼!”

    雲昭瞅著有些失態的雲福道:“我會把武庫找出來的,不用你指點,我也能找出來!”

    雲福沉默片刻,朝雲昭拱手道:“等我死掉之後,你再找到可好?”

    雲昭搖頭道:“不為難你,你可以什麼都不說,我自己去找,找到了是我的幸運,找不到是我的命。

    現在天下已經疲敝到了極點,天知道那一天我雲氏就要麵對山崩海嘯一般的大困境。

    你手中握有利器,卻不肯拿出來讓我們度過難關,難道你準備眼睜睜看著雲氏被巨狼吞沒嗎?”

    雲猛早就對雲福獨自一人握有武庫鑰匙卻死都不肯拿出來的行為極為反感。

    在一邊冷笑道:“我是陰族人,你當年說這東西隻有陽族人才能用,我就什麼話都沒說,就等著給我的小侄兒。

    現在,我的小侄兒年紀雖小,卻智慧超群,他比我更急需這些東西來保全家業。

    既然是雲氏的東西,你一介老奴,何來膽子給主人定規矩?”

    雲福的一張老臉似乎都要滲出血來了,抬起頭正要說話,雲昭在一邊插嘴道:“猛叔,這東西可能隻有一部分是屬於雲氏的,其餘的不是我們家的。”

    雲猛愣了一下馬上道:“明明是老祖帶回來的,怎麼就不是我們家的了?”

    雲昭歎口氣道:“如果是別人,我也會跟猛叔一樣說法,問題是這批武器,大部分屬於戚家軍!”

    “戚家軍?”

    “沒錯,準確的說是屬於石門寨被王寶殺死的那批戚家軍的,那時候,福伯的年紀應該也不大。”

    聽了雲昭的話,雲福臉越發的紅了,緩緩站起身,用最陰沉的聲音對雲昭道:“你是世上最無恥的人!”

    雲昭笑道:“我隻有八歲,,從我出生到現在,我救活的人遠遠超過被我殺死的人,而且,我做事曆來光明正大,何來無恥一說?”

    雲福冷笑道:“你對武庫其實一無所知是不是?”

    雲昭笑到:“難道不是石門寨……”

    “放屁!這批兵刃,武器屬於天啟元年戰死在遼陽城外的川軍,屬於率領三千川軍將士向建奴本陣突襲而死的周敦吉,秦民屏,屬於陣斬十餘建奴力竭而死的總兵陳策,屬於帶領戚家軍以不足六千之眾迎擊黃台吉五萬大軍並斬殺過萬人的少帥戚金,屬於戰至一兵一卒依舊酣戰不休的童仲揆!唯獨不屬於你——這頭野豬精!

    你這樣的奸詐小人不配使用這些武器,我寧願一把火點燃火藥炸掉,也不給你!”

    須發酋張的雲福威勢驚人,此時此刻如同一頭老雄獅一般威風凜凜,逼迫的雲昭不得不躲在雲猛背後。

    而雲猛則尷尬的不斷搓著手道:“富伯,小昭沒想強奪武庫裏的東西,就是想弄一點出來,我們好照著打造。

    今天逼迫您完全是小昭的計策,您要是不答應,我們兩絕對轉身就跑,哪裏有逼迫您這回事。”

    雲昭見雲福慢慢平靜下來了,就從雲猛背後鑽出來,連連作揖。

    雲福淡淡的看了雲昭一眼道:“或許你這樣的人才適合生在亂世。

    如果陳策,戚金,童仲揆他們中間有你這樣的一個人,九千大軍也不至於全軍戰死,一個不存,戚家軍,也不至於連種子都沒有留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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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27 PM

第九十八章 虛偽後的真誠更動人

    發生在遙遠的時間裏的那場“遼陽之戰”是戚家軍最後的絕唱……

    盡管那場戰役距離雲昭生活的現在,才過了十年而已。

    已經沒有人記得曾經有九千猛士在前無堅城,後無援軍的曠野裏與最凶猛的敵人鏖戰了一場。

    戚金臨死前吶喊的那句“大丈夫報國,就在今日”盡管在遼陽城外回蕩了許久,終究被風吹散了。

    他們戰死了,而敵軍卻沒有死光,所以,按照人們對戰爭一貫的認知,這場仗,戚金,陳策,童仲揆,他們都是失敗者!

    朝廷的新皇帝癡迷於木匠活,他理解不了太高深的東西,他對斧鑿的喜愛超過了對猛士的尊敬,所以那些將士們白白的曝屍荒野。

    “福伯,你這時候可能需要一點酒!”

    雲昭抱著一個古樸的酒壇子放在雲福的桌案上,有些猥瑣,像是一個幹了壞事的孩子。

    “你還要問什麼?”

    “為何是天啟元年?”

    “因為那一年戚家軍剩餘的幾十個人又回到戰場上,直到戰死。”

    “為何是雲氏?”

    “因為雲石連是唯一一個願意掩埋石門寨死亡將士屍體的人,他既然已經保存了將士們遺留下來的一些刀劍,再保留一些沒有來得及送去遼陽的武器,也應該沒有問題。”

    “福伯是戚家軍?我是說真正的戚家軍?”

    “正是,萬曆二十三年,石門寨慘事發生的時候,那年我正好十八歲,由於軍中缺糧,就去你祖父軍中借糧,總兵王寶點將之時,我原本要出去,被你祖父攔住,稱我是他軍中的百人將,讓我逃過一劫。

    雲昭,你如果想要我的命,盡管拿去,這是我欠你雲氏的,想要武庫中的武器,還是那句話,拿建奴,韃子,倭寇的人頭來換!”

    雲昭笑道:“你是我的親人,我可能會懲罰你,會哄騙你,會訛詐你,唯獨不會殺你,哪怕你對不起我,我也不會殺你,最多攆走了事。”

    雲福瞅了雲昭一眼,繼續低著頭道:“這不像你平日裏的做派。”

    雲昭撇撇嘴道:“殺親人隻會讓我感到痛苦,我幹嘛要殺他?這世上有的是可以殺,該殺的人。

    另外,我討厭殺自己人,因為這是最無能的一種表現。“

    “你今天還逼迫雲虎去殺“賽伯當”,這對雲虎來說,比殺他好不到那裏去。”

    雲昭抱拳道:“作為虎叔的侄兒,我這樣做確實讓虎叔難做了,可我現在是雲氏的族長,既然是族長,我就不會隻考慮虎叔一個人的想法,我需要更多的考慮雲氏一族的將來。

    按照我們目前的形勢,糧食依舊是不夠的,依附在雲氏周邊的人也是不夠的,所以,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我們要糧食,我們要人。

    “賽伯當”已經成了雲氏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也是雲氏前進道路上的臂助,隻是,這種臂助隻有在他死掉之後才能發揮作用,這兩途都沒有允許”賽伯當“活下去的道理。

    所以呢,他必須死!”

    “那是你虎叔的喝過血酒的兄弟。”

    “雲氏以後會慢慢擯棄一些土匪做派,我們要逐漸向正規軍轉變。

    所謂軍令已下,不可違抗!

    以後這種事情會層出不窮的,虎叔交遊廣闊,難免會遇到一些親朋故舊,早點斷絕,比事到臨頭才知道要好。”

    雲福點點頭道:“這話有道理,軍令就是軍令,沒有可以討價還價的餘地。

    這一次你真的要去少華山?”

    雲昭點點頭道:“真的去,我想感受一下戰場……”

    雲福點著了煙鍋子道:“我陪你去?”

    “最好了。”

    “你先前不是說讓我看家麼?”

    “我是為了通過你的行蹤來確定武庫的位置,現在說開了,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你已經確定武庫的大概位置了?”

    “是的,我以前一直在疑惑,直到從你這裏知曉武庫其實有兩個是吧?其中一個就應該在雲氏新擴建的宅院裏,另一個,全火器武庫應該不在雲氏,也不應該在玉山上,火器保存的條件很苛刻,太潮濕恐怕是不成的。

    隻要讓我找到適合儲存火器的地方,也就大概能確定火器庫的位置了。”

    雲福打開雲昭拿來的酒壇子,就著壇子口喝了一口,錢少少瘦小的身影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提著一個食盒,迅速的將兩樣小菜擺在桌子上,然後迅速離開了。

    “監視我的人就是他吧?”

    “你覺得不合適?”

    “很合適啊。”

    雲福提起酒壇子又喝了一大口酒,有些感慨的道:“我這種從戰場上下來的廝殺漢,不是你的對手!

    今天被你一激,丘八性子就發了,什麼都說出來了。”

    雲昭傲然道:“你以後會發現我比很多人都要強的多。”

    “包括洪承疇?”

    “沒錯,包括他,他現在僅僅是力量占優,我才陪他遊戲一陣子,如果他真的沒了現在的這股子勁頭,我會在發現他改變的第一瞬間殺了他!”

    “為何?”

    “他是我來大明世界,第一個看上眼的人,我看重人的,不能給我丟人。”

    “你真的是野豬精?”

    “不是,我像是做了一場大夢,去年冬日才如夢初醒,那幾年,我好像遊曆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知道很多事情,原以為就這樣恍恍惚惚過一生,沒想到,有一天,我忽然發現世界變得真實了,然後,我就看見了母親。”

    “哦,那就是離魂了,你出生的時候,金仙觀的王道長就說你的魂魄不全,身體就是一個軀殼,你母親死死的相信王道士說的這句話,苦苦的等待你的魂魄歸來,你終究還是回來了,還是在雲氏最需要的你的時候回來了。”

    雲昭站起身,雙手抓著桌子邊緣道:“福伯,給我幾支鳥銃,給我一尊火炮,我要好好地看看這些東西,然後自己製造出來。”

    雲福搖頭道:“我就是給你了,你也造不出來,京師火器營都造不出來的東西,你指望藍田縣的這些工匠能造出來?

    告訴你吧,戚家軍的鳥銃,倭刀不僅僅是我們自己製造的,還有戚帥抓來的無數倭國工匠,是他們一起造出來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不論是大明的工匠還是戚帥從倭寇手中抓來的工匠,都應該死掉了。”

    雲昭呵呵笑道:“我能成常人所不能成之事!”

    雲福笑道:“你既然如此自負,那就試試,鳥銃,火炮我都會給你,數量不會多。”

    雲昭高興極了,終於說通這個老頑固了,一把抓住雲福的手道:“我們現在就去拿!”

    雲福狠狠的甩開了雲昭的手怒道:“滾!”

    雲昭遺憾的滾了,他知道,今天對雲福已經做了很多事情,不能再強求太多。

    離開雲福的房間,雲昭也覺得渾身疲憊,雙腿軟軟的似乎支撐不起自己胖胖的身體。

    智力上的交鋒,有時候比身體交鋒更加的令人憔悴。

    錢少少從黑暗的角落裏鑽出來,攙扶著雲昭回到房間。

    錢多多已經在桌子上擺好了飯菜,雲昭掀掀鼻子,一股濃鬱的蒜香,辣香,酸香混合著不斷地衝擊他的鼻子,口腔裏立刻分泌出大量的口水,力氣也不知怎麼的就回到了身體裏。

    涼拌的山野菜,雲昭一口都不想吃,涼拌的豬耳朵,雲昭也毫無興趣,至於他早就吃膩了的泥鰍燉豆腐他更是連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端起飯桌中間那個比他人頭還要大的大老碗,轉瞬間就吃出了豬吃食的聲響。

    加了辣椒的油潑麵才是真正的油潑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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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28 PM

第九十九章 會辦事的高傑

    “嫁給我吧!”

    雲昭在喝了半碗麵湯之後,舒服的倒在椅子上,衝著錢多多不斷地眨巴眼睛。

    “就因為一碗麵?”錢多多對這種玩笑話早就免疫了。

    “一碗麵還不夠嗎?”雲昭就當身邊的錢少少是空氣!

    “徐先生喊你明日上玉山一遭!”錢多多側影很好看,尤其是她微微有些上翹的鼻子,在燈光下似乎變得有些透明,蜜蠟一般的美麗。

    “有什麼特殊的事情嗎?”

    “為了你說的“關學四為句”,張師認為你可能不懂!徐先生說你可能理解錯了,韓師認為你是在他們八個關學弟子麵前討好。

    而葛師則認為你有大氣度,其餘幾位先生認為你的人品有問題。

    總之,幾位先生要給你補一下這方麵的學問,免得你以後被人恥笑!

    也讓關學丟臉,橫渠先生蒙羞!”

    雲昭搖頭道:“不去!”

    “為何呢?”

    “我目前學識不足,隻能借用橫渠先生的名句來振奮人心,給那些學子一個學習的目標。

    等我的年紀再大一些,我會提出自己的主張,作為“關學四為句”的補充。”

    錢多多高傲的哼了一聲,算是聽到雲昭的話了。

    錢少少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去聽課呢?”

    雲昭指指自己的大腦袋道:“這裏麵裝的東西跟”關學“主張有些差別,不能學混亂了。”

    “我就這樣跟先生們說?”

    雲昭點頭道:“別人可能不會體諒我的難處,徐先生一定會明白我為何要這樣做。”

    錢少少還是不太明白雲昭為何會這樣做,畢竟,自從他認識雲昭以來,他都是一副勤勉好學的模樣。

    雲昭當然不會告訴他,這是自己作為一個後世人唯一的一點驕傲了,這點驕傲不容侵犯。

    關學在曆史長河中雖然是一顆璀璨的明珠,可惜,這顆明珠終究沒有機會成為太陽。

    理念這種東西是要與時俱進的,不同的時期,人民對統治者的要求是不一樣的。

    不能將還沒有解決溫飽時期的口號拿到小康時代大喊,那樣的話,會顯得格外的滑稽。

    李洪基的大順政權就是沒有處理好這個問題,才因為一戰失敗後便土崩瓦解了。

    起初的“闖王來了不納糧”這句口號之所以能夠給他帶來星火燎原一般的威勢,原因就是天下太窮困了,人們隻要能多一口吃的,就不再顧忌其它。

    李洪基之所以不納糧,不過是因為搶劫大戶還能勉力維持他的大順政權。

    當大順政權龐大到一定程度之後,搶劫大戶無法滿足軍隊,政府開支的時候,中戶就成了目標,當時局再惡劣一點,下戶流民這些原本支持他的人也就無法幸免了。

    到了這種地步,他的統治基礎蕩然無存,最終灰飛煙滅。

    “關學四為句”對於讀書人來說是有很強吸引力的,也隻適合在讀書人中傳播,如果把這四句話告訴百姓,相信大多數人是聽不懂的,效果遠遠比不上李洪基將來提出來的“闖王來了不納糧”。

    人在瘋狂或者別無需選擇的情況下都喜歡做一些急功近利的事情,雲昭打算避免這種瘋狂的無理智行為。

    因此,他準備把藍田縣做成一個世人皆知的標杆!

    讓秩序給人們帶來富足跟便利,順便讓這樣的光芒照耀全大明。

    畢竟,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雲霄送來的消息很明了,一支運糧隊伍已經抵達了澠池縣,距離西安隻有六百裏。

    以運糧隊的速度,還有十天才能到少華山。

    運糧隊的護衛有三百二十人左右,主力是洛陽的雄風鏢局,總鏢頭名叫韓南山,人送外號“撼南山”,據說,他走鏢的時候都會在背上背六杆短矛,遇敵作戰之時,雙手連抓,頃刻間就能將六杆短矛全部投出去,且例不虛發。

    作為總鏢頭,此人最大的本事不是武藝過人,而是交遊廣闊,雄風鏢局專門走洛陽到長安這條道,每次走鏢之前,鏢車還沒到,拜帖禮物就已經送到了沿途的山寨上。

    小股的盜匪打不過撼南山,大股的盜匪收到了禮物,也不願意為難這個鏢局。

    所以,十餘年來,雄風鏢局從未丟過鏢!

    “高傑把事情辦妥了嗎?”

    “辦妥了!‘賽伯當’的人頭被虎叔拿走了。”

    “山寨裏的人呢?”

    “殺了一些死忠,其餘的送去了秦嶺,我們的人已經進駐少華山。”

    “這麼多人去少華山驚動地方官府了嗎?”

    “人從長安縣的峪口出發,沿著秦嶺走山路,沒有驚動其他人。”

    雲楊在回答雲昭問題的時候站的筆直,等雲昭問完話之後,身體立刻就垮了下來,老貓一樣縮進雲昭對麵的椅子上懶懶的道:“高傑這人不錯,殺‘賽伯當’的時候說他是虎叔的仇家,‘賽伯當’居然當場表示願意請虎叔去少華山飲酒,好方便高傑殺虎叔,隻求高傑饒他一命。

    然後就被虎叔的親衛梁三把人頭砍下來了,順便殺了“賽伯當”全家。

    本來呢,虎叔派梁三跟著高傑去少華山,就是為了給“賽伯當”留條後的。

    這下好了,殺的那叫一個幹淨!”

    雲昭點點頭道:“高傑辦事還是很有一套的。”

    雲楊從桌上拿起兩顆核桃,捏碎了一邊吃一邊道:“通過虎叔這件事,我算是看清楚了,以後我隻信自家人,就算是不小心死了,至少家眷還能混個飽飯。

    這外人啊,是靠不住的。”

    雲昭笑道:“這個想法要不得,隻有我們家,隻用我們家的人,我們就隻能窩在藍田縣裏,想要走出去,用外人是必須的。

    外人我們一般不用,一旦用了,就要重用他,給他足夠的權力跟信任!”

    “所以,你打算重用高傑?”

    “是的,不過,怎麼也要等到他跟秀秀成親生子之後。”

    “哦,這也行,好歹算是半個雲家人,對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去少華山?”

    “明天就走,我不走,福伯就不肯拿出武庫裏的東西。”

    “要不,讓錢少少留下?”

    雲昭瞪了雲楊一眼道:“你知道個屁啊,剛才跟你說了,既然相信一個人,那就信到底,不能掣肘。”

    雲楊丟掉手上的核桃皮道:“早就告訴你,把雲甲,雲乙,雲丙,雲丁這四個人換掉,你就是不肯聽。”

    雲昭淡淡的道:“這也是信任的一部分,就是因為有他們四個人還留在主宅裏,我才有底氣在福伯身上用各種計謀,而不至於讓福伯心涼。

    這馭人之策最講究平衡,你以後要多體會,不要一棒子就把所有人打死。”

    雲楊毫不在意的道:“我以後盡量用弟弟們,好使喚不說,還沒有後患,好了,就說這些,你去少華山準備騎馬去?”

    雲昭點點頭,雲楊壞笑道:“那就讓嬸嬸給你弄一條厚厚的棉褲。”

    雲昭笑道:“我沒你想的那麼嬌嫩,騎馬對我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事情了。”

    雲昭第一次出門去搶劫,自然要瞞著母親,否則她會發瘋。

    隻說要去巡視雲氏的各個峪口裏種植的紅薯,雲娘不疑有他,愉快的同意了兒子出門的計劃。

    原以為福伯可能不會跟著去少華山,雲昭出發的時候,福伯騎著一匹馬出現在雲昭身邊。

    他腰胯長刀,皮革囊裏裝著火藥,鉛彈,身上背著一支足足有兩米長的鳥銃,背上這東西,雲昭覺得福伯似乎一下子就變得年輕了。

    “這一次讓你好好地見識一下戚家軍的殺敵利器!免得你整日裏心高氣傲的看不起任何人。”

    “我沒有看不起誰啊。”

    “你是沒有看不起誰,你是看不起任何人,這所有的人在你眼中,就是一頭頭的大牲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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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29 PM

第一百章 令人失望的先進武器

    據雲福的傳授,打槍可分為以下步驟:倒藥,裝藥,壓火,裝彈,裝門藥,裝火繩,完成這些,算是做好了打槍的準備。

    射擊時,需打開火門蓋,點燃火繩,以蹲跪姿或立姿瞄準扣動扳機發射。緊急時也可直接向火門點火不瞄準發射。

    雲昭麵無表情的扣發了扳機,眼瞅著那根鳥嘴一樣的擊錘帶著火繩鑽進了藥倉,然後就聽見一聲巨響,眼前騰起大片的嗆人煙霧,至於槍管裏麵的三錢鉛彈飛去了那裏,雲昭是不知道的。

    開了一槍之後,雲昭就對打槍失去了任何興致,甚至有些索然無味。

    如果可能,他很希望從福伯掌管的武庫裏弄到一枚漂亮好看的集束炸彈……最不濟也要來一門馬克辛水冷機槍!

    等福伯收起鳥銃,雲昭滿懷希望的道;“有沒有短銃?”

    “有,不過那東西沒什麼用,準性太差!”

    雲昭又回想了一下大詩人普希金為了妻子的名譽跟人用短銃對射的決鬥場麵,再一次搖搖頭,二十步的距離,兩人齊齊的舉槍對射,一個被有神槍手之稱的家夥打中了肚子,一個毫發無傷,這就很說明問題了……短銃不靠譜!

    而這樣的短銃,還是一百年後的短銃。

    如果建州人願意學習西方軍隊排著隊相互射擊來決定誰是最後的勝利者,雲昭一定很喜歡用這種槍。

    可惜,建州人喜歡騎馬,還會射箭,甚至很喜歡用大炮,這就很麻煩了。

    雲昭不認為自己有本事組建一支可以跟戚家軍媲美的軍隊,而沒有戚家軍這種戰鬥力的新式軍隊,在建州人麵前,往往是不堪一擊的。

    除非走關寧鐵騎的路子……同樣的,關寧鐵騎這種軍隊對雲昭這樣的土匪來說,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雲福不是多拉愛夢,他能給雲昭的隻有一些鳥銃……

    這讓雲昭何等的失望啊!

    人在麵對困難的時候,總會想起自己輝煌的一麵。

    比如,雲昭在麵對流民缺少糧食的時候,總是會想起自己當初檢查豬飼料工廠的一幕,那裏有堆積如山的玉米……最過分的是,養豬場裏的某些高價值豬,甚至要吃雞蛋跟藥材!

    現在,看到最真實的鳥銃之後,雲昭的腦子裏就出現了無數的畫麵,從核彈爆炸,到導彈齊飛,潛艇出水,巨艦迎風,飛機直插雲霄,再到萬炮轟鳴,坦克鋪天蓋地碾壓過來的場麵,每出現一幀畫麵,雲昭的心就發酸一次。

    “少爺看不上這樣的好銃?這飛鳥銃百步之內殺人於無形之中。”

    “我希望有更好的!”

    雲福傲然一笑,拍拍手裏的飛鳥銃道:“沒有比這個更好的銃了。”

    雲昭瞅著雲福道:“會有的!”

    說完就在錢少少的幫助下爬上馬背,繼續向少華山方向奔去。

    雲昭抵達少華山的時候,雲虎,雲霄,雲蛟,雲豹已經全部到了,不僅僅他們來了,還帶來了專門推著獨輪車馱糧食回藍田縣的兩千人。

    進了聚義廳,裏麵蒼蠅多的煩人,雲昭用鼻子嗅嗅看了高傑一眼道:“你就是這麼辦事的嗎?”

    高傑瞅瞅亂飛的蒼蠅連忙拱手道:“屬下知錯,下一次不會在屋子裏胡亂殺人了。”

    雲昭點點頭,從懷裏摸出一塊金子丟給高傑道:“這是你辦事的賞賜,給秀秀打副頭麵首飾。”

    高傑立刻就變得高興起來,將金子高高舉起道:“兄弟們,看清楚,這可是金子,隻要大家這一次把買賣做好了,也能拿到這樣的好東西,用來討老婆歡心最好不過!”

    高傑的話引來一幹強盜頭目們的一致哄笑。

    在亂哄哄的場麵裏,雲昭來到悶悶不樂的雲虎身邊道:“虎叔,還是解不開心結?”

    雲虎哀歎一聲道:“當年一個碗裏喝酒的好兄弟,居然在賣我的時候連眼皮都不眨一下,要不是梁三親眼所見,我是不信的。”

    雲昭給雲虎的空碗裏倒了一碗酒笑道:“這就是我不怎麼願意施恩與外人的原因。”

    雲虎搖搖大腦袋,一口喝幹了碗裏的就,重重的一拳砸在鬆木桌子上道:“六十兩銀子!高傑用了六十兩銀子就買通了少華山的四當家,還親自帶著高傑去跟自家的大當家見麵!

    然後被高傑帶來的百十個控製了局麵,那些平日裏號稱要跟“賽伯當”同生共死的兄弟,眼看著“賽伯當”被梁三砍了腦袋,一個個立刻跪地求饒,願意尊高傑為少華山大當家!

    情意在這些混賬眼中一個錢都不值啊。”

    雲昭笑道:“虎叔別怪這些人,他們之所以這樣,都怪”賽伯當”自己,高傑從少華山弄出來的藏銀足足有三萬四千多兩,這件事您知道麼?“

    雲虎吃了一驚,一把抓住雲昭的胳膊道:“這麼多?”

    雲昭冷哼一聲道:“還不算首飾跟玉器,糧食!一個山寨之主如果窮困也就罷了,手裏有這麼多的財富,他的四當家卻因為區區六十兩銀子就賣了他,這說明什麼問題?

    說明,他根本就沒把自己的部下當成兄弟,隻顧著自己撈錢,這樣的人一旦倒黴,眾叛親離是必然之事。

    您再想想您跟猛叔,霄叔,豹叔,蛟叔幾個人是怎麼做的?”

    雲虎皺眉道:“我們是真的窮!”

    “要是有人抓住了猛叔……”

    “老子撕了他!”

    “您看,這就是區別,現在呢,您就莫要煩惱了,那種人死掉是活該,他是沒機會賣您,要是有機會早就賣了,就不要為他煩惱了。

    我們還是先想想如何才能從“撼南山”手裏把這一萬擔米糧弄回去,咱們已經收了洪承疇的錢,就等著交貨呢。”

    雲虎朝眾人喊了一嗓子,聚義廳裏就剩下不多的幾個人。

    “有什麼章程?”雲虎甕聲甕氣的道。

    “福伯說他手持飛鳥銃,一百五十步內彈無虛發,我覺的撼南山這人武功高強,我們就不要正麵跟他打了,讓福伯一槍幹掉了事。

    剩下的人就應該鳥獸散了吧?”

    雲霄搖頭道:“未必,這一次我們麵對的是鏢局,鏢局跟山寨不一樣,整個鏢局並不一定就屬於鏢頭一個人,而是屬於所有鏢師的。

    這一批貨價值三十萬兩銀子,他們損失不起,就算是鏢頭被冷槍給打死了,剩下的鏢師還是會拚命的,而且會比以往更加的凶悍。

    因為,這批鏢丟掉之後,他們就沒飯吃了,整個鏢局要陪給人家貨款,除非他們全部戰死了,才能免責!

    三百個刀客發瘋,我們未必就能扛得住,就算是拿下來了,也會損失慘重,得不償失啊!

    小昭,我帶你去我們事先踩好點的埋伏地,看過之後再說怎麼對付這個“撼南山!”

    雲昭連連點頭,自己確實有些想當然了,鏢局這種行業能存在下來,本身就有自己不平凡的地方。

    隨雲霄一行人看過埋伏地之後,雲昭有些著急,因為這裏根本就沒有什麼險要的地勢可以借用。

    從洛陽直達西安的官道被曆朝曆代的官府修建的又寬又大,即便是一邊靠山,也是地勢平緩的小山坡。

    “我準備讓出溜帶著咱們家僅有的一百騎兵駐紮在這個小山坡後邊,我們在靠近大路的另一邊,挖坑藏在裏麵,等糧車過來的時候,先用亂箭吸引鏢師們的注意,然後等他們的以為我們隻埋伏了一邊,出溜就帶著騎兵從山坡上衝下來,徹底把鏢師的陣型衝亂,最後大家一擁而上,幹掉所有人。

    當然,小昭你想讓福伯用冷槍打死“撼南山”也是一個好主意,你看這樣安排妥當不妥當?”

    聽雲霄這樣問,雲昭立刻就把目光投向雲福。

    雲福淡淡的道:“想藏在地底下,先躲過那些眼睛很毒的趟子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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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30 PM

第一零一章 第一次搶劫(1)

    雲霄做事很穩健,在不傷害雲昭自尊心的情況下,輕易就奪走了指揮權。

    而且還被所有人默認,當然,除過錢少少跟雲楊有些不滿意之外,別人都沒有注意雲昭這個小孩子。

    小孩子,哪怕是野豬精轉世,在沒有表現出與野豬精身份相稱的戰績麵前,他的意見無足輕重,哪怕,他現在已經是雲氏的族長,哪怕他現在是藍田縣的縣令。

    以前,雲昭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失敗了,無非是損失一些錢,作為族長,當敗家子沒什麼好稀奇的,就算是成功了,大家也會以為這是雲氏全族的功勞。

    可是呢,真正要打仗了,他們寧願相信傻了吧唧的雲虎,也不會相信雲昭的。

    就連雲福這種老軍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所以,雲昭跟錢少少隻能站在一邊聽大人們商討,一邊在心裏策劃自己的方案,準備等開戰之後看看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用。

    事實上這場實地勘察的時間很短,甚至不到一個時辰就結束了。

    按照福伯說的話既然要開打,那就打就是了,其餘的要交給老天。

    這話充滿了土匪作戰的氣息,讓雲昭很是懷疑他曾經是否在大明朝最精銳的軍隊裏服過役。

    或者戰場本來就是這麼簡單?

    雲福,雲霄最後製定的戰術簡單的讓人不可思議那就是等雲福一槍幹掉“撼南山”之後,先是一通亂箭,然後騎兵衝一次,再然後大家夥一擁而上,用一千人的人潮把對方埋掉。

    第二天天亮的時候,斥候從山腳下取回來了一份禮物。

    禮物是“撼南山”派人送來的,禮物不算重,也不算輕,兩枚二十五兩重的銀錠安靜的躺在錦盒裏。

    裏麵還有一封言辭謙卑的信,說是要借道少華山,還請山上的諸位頭領看在“撼南山”的麵子上,準許他們過去,等買賣完成,再備厚禮美酒上山與諸位頭領把酒言歡。

    雲霄收下了禮物,同時也在路口插上了一麵黃色的旗子,算是答應了“撼南山”的請求。

    對於這一幕,雲昭看的津津有味,這都是他以前沒有見過的奇景。

    於是,到了中午,“撼南山”又送來禮物,這一次的禮物是兩匹絲綢,說是給山寨上的女眷做幾件衣裳。

    雲霄又接下了禮物,隨後又掛上了一麵藍色的旗子,意思是邀請“撼南山”上山寨一聚。

    傍晚的時候,有一匹馬馱著一個騎士,直接來到山門前,在山門前放下了兩壇子美酒跟一封信,大意是,這次公務繁忙,不敢叨擾諸位頭領,且等交割了鏢,便上山賠罪。

    雲霄接下了禮物,遂命人收起了黃藍兩色旗子,將一麵大紅旗子掛了出去,還在旗杆上用綢緞綁了一朵大紅花。

    不一會,那個前來送酒的騎士,就朝旗子施禮三次,就扛著旗子回去了。

    “這樣做有用嗎?我是說,拿了錢,綢緞跟酒之後,就不用搶劫他們了嗎?”

    雲霄笑道:“這就是有名的“三段錦”是鏢局拜山的一種法子。

    按照道理來說,少華山接受了禮物,贈了前途無量旗子,在鏢局車隊過少華山的時候,是要閉寨門一日,讓人家放心通過。”

    “咦,接受一點小錢,山寨就不做買賣了?”

    “不是這樣的,接受了雄風鏢局的好處,就表示我們是朋友,以後山寨有人需要下山去了洛陽,就能在洛陽雄風鏢局居住,而鏢局是要保證來人不被官府捉拿。

    如果山寨上下要是有采買事宜,也可以交給雄風鏢局去做,他們是一定要做好的。

    如果有人不遵守規矩,壞了規矩,以後走這條道的鏢局都會將少華山當成生死大敵,如果少華山壞掉的買賣足夠大,很多鏢局就會聯合起來進攻少華山。

    這可是很大的麻煩,加上“撼南山”自己實力強悍,以“賽伯當”的實力跟性子,是不敢得罪“撼南山”的。

    聽了雲霄的解說,雲昭總算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論是盜匪也好,鏢局也罷,他們其實是相互依存著生存的。

    如果沒有鏢局,山寨裏的人就不會得知,那些沒有找鏢局運貨,想要自己偷偷蒙混過關的商家的消息。

    沒有山寨,鏢局自己也就沒有了存在的價值,有錢大家賺的情況下,鏢局跟盜匪的身份可能已經分不清楚了。

    又過了一天,少華山山寨的大門緊閉,空空蕩蕩的山寨聚義廳裏,隻有雲昭跟錢少少兩個人。

    雲昭坐在那張豹皮交椅上睡了一覺之後,還是沒有聽見任何動靜。

    跟雲霄說好了,一旦“撼南山”的車隊過來了,就會派高傑來叫他們去戰場看看,沒想到,都已經中午了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撼南山”不會不來了吧?”

    錢少少四處搜尋好東西,胸口已經裝的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收了一些什麼好東西。

    等他嘩啦啦將東西都倒出來之後,雲昭才發現,錢少少居然把人家的青銅門釘給卸下來了。

    “會來的,聽西安雲掌櫃說,這批糧食是範肖山跟王登庫兩個商賈要運去蒙古,跟蒙古人換牛羊的,要趕在秋天結束之前送到,他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雲昭仔細想了一下,還是給了錢少少一個肯定的回答。

    就在兩人一起數青銅門釘的時候,高傑匆匆走了進來,對雲昭道:“來了。”

    “確認馬車上裝的都是糧食嗎?他們會不會用沙子騙我們?”

    “斥候確認過了,是糧食,斥候的眼睛毒著吶,想用沙子瞞過他們的眼睛可不容易。”

    雲昭跟錢少少兩人立刻就不再理會那堆門釘了,隨著高傑急匆匆的離開了山寨。

    三人來到一棵大樹下,高傑將雲昭,錢少少送上樹,自己就匆匆的跑了,林深草密的頃刻間就不見了蹤影。

    兩人匆匆的爬上鬆樹,這才發現這是一處絕佳的觀察戰場的好地方。

    視野開闊不說,距離雲霄設定的戰場不過三百米遠,可以完整清楚地看到整個戰場的全貌。

    錢少少疵牙咧嘴的表情痛苦,雲昭連忙問怎麼了,錢少少才忍著痛道:“有人用彈弓打我的屁股。”

    雲昭四處看看,沒發現有人,就聽錢少少惡狠狠地說:“一定是雲楊,按照前兩天的安排,他應該就在附近,可是,他們的戰馬在山背後,他怎麼敢逃跑?”

    話音未落,錢少少的屁股上又挨了一下,這一次雲昭看的很清楚,是一顆綠色的山果子。

    順著射擊路線瞅過去,果然發現雲楊站在一人高的茅草裏衝著他嘿嘿傻笑。

    “快上來!”

    雲昭朝雲楊揮揮手,雲楊就猿猴一般爬上鬆樹。

    錢少少鄙夷的道:“被出溜爺給攆出騎兵隊了是吧?”

    雲楊怒道:“是要我過來保護你們兩個。”

    錢少少道:“那就是被攆出來了,我們兩個不用你保護!”

    雲昭沒空聽他們兩個吵嘴,在道路的盡頭,已經有一條黑線出現在了視線中。

    也就在此時,一道雄渾的聲音在山腳下響起:“我武雄風!”

    四五聲過後,六個短打扮的精壯漢子手握長刀從山腳處拐了過來,六人呈雁翅狀陣型,兩人走大路中間,四人分別走在道路兩邊,在用腳一步步的丈量腳下的土地。

    雲昭,雲楊,錢少少小心的藏好身體,從樹枝縫隙裏向外看。

    眼看著那六個人一步步的走進預設的戰場,雲昭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咚咚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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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31 PM

第一零二章 第一次搶劫(2)

    “出溜爺說,他今天的感覺很不好!”

    雲楊往嘴裏送了一塊鍋盔慢慢的道。

    “因為什麼?”

    “因為你!”

    “我並沒有幹涉啊,什麼都沒做,什麼也沒說。”

    雲楊把身子靠在樹幹上道:“出溜爺說了,你年紀太小,做的第一筆買賣又太大,賊老天不會讓你如願的。”

    “這又是什麼道理?”

    “出溜爺說,如果我們這次的買賣能夠順利,就說明你是福大,財大,運氣大的人。

    以後幹什麼事情都會順風順水。

    如果這筆買賣沒有做成,或者虧本,將來弟兄們跟著你有吃不完的苦。”

    雲昭皺眉道:“難道說,我的第一筆買賣隻能去搶劫老弱婦孺?”

    雲楊嚼著嘴裏的鍋盔,含糊不清的道:“我跟錢少少的第一筆買賣很順利,第二筆買賣也很順利,就是不知道這第三筆買賣會不會順利。”

    雲昭冷聲道:“無稽之談!”

    雲楊笑道:“反正馬上就要知道了,等買賣結束之後,你可以去問出溜爺。”

    瞅著走進山腳拐彎處消失不見的糧車隊伍,雲昭的心情莫名其妙的變得沉重起來。

    很快,官道上就跑過來一匹馬,馬上有一個人,這個人站在山道拐角處,遙遙的看著前麵的六個人,那六個人也轉過身,看著騎馬的人,相互揮手示意之後,騎馬人就一直站在拐角處,等車隊從山道拐角處露頭,這才繼續向前。

    車隊進入了伏擊圈,雲霄還是沒有動彈,山坡上也沒有什麼動靜,雲昭,雲楊,錢少少則屏住了呼吸,緊張異常。

    雲昭很快就發現雲霄的選擇是對的,率先進入伏擊圈的車隊似乎有問題,一些人從馬車上跳下來了,麵對道路兩邊站的筆直。

    這似乎是軍隊的做派。

    雲昭幹脆閉上眼睛,凝神靜氣的等待槍響。

    夏日的少華山酷熱難耐,今天又沒有風,雖然站在樹蔭裏,雲昭的衣衫還是被汗水濕透了。

    山道上的人越來越多,天氣也越來越熱,雲楊,錢少少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砰!”一聲尖銳的槍響傳進所有人的耳朵,然後,雲昭就看到了一個藍衣大漢捂著胸口緩緩倒地。

    “敵襲!”

    站在山道兩邊的漢子,並沒有因為死了人就慌亂起來,反而率先向冒起硝煙的地方發起衝鋒。

    “砰!”又是一聲槍響,跑在最前麵的藍衣大漢應聲而倒。

    緊接著淩亂的箭雨從荒草從中飛起,蓋向正在衝鋒的人群。

    三輪箭雨過後,阻止住了藍衣人的衝鋒勢頭,而此時此刻,一群騎兵揮舞著長刀從緩坡上衝了下來。

    藍衣漢子們大喊一聲,扭頭就跑,在緩坡地帶,與騎兵正麵衝鋒殊為不智。

    雲昭第一次發現瘦弱的出溜爺爺騎上馬之後,整個人就變了,以前的時候,出溜爺因為老是流鼻涕,所以總要出溜一下,才得了這個名字,沒想到,他穿著薄甲,將兩柄長刀跟腰間的扣環相扣再平放之後,整個人就變成了長刀的一部分,就像是一柄巨大的鐮刀從山上直推了下去。

    雲福的鳥銃一直在不緊不慢的響著,隻是每響一次,就有一個藍衣人倒在地上,非常湊巧的是,雲福打倒的都是對騎兵最具威脅的長槍手!

    藍衣人從最初的慌亂也平靜了下來,回到大路上,砍斷連接牲口的韁繩,將糧車圍攏成一個圈躲在糧車後麵,亡命的向外射箭。

    隻可惜,糧車隊伍太長,足足有兩裏之地,從山坡上衝下來的強盜有的甚至比騎兵還快一些,一瞬間就混入了戰團。

    騎兵從山上衝下來,勢不可遏,跑在最前麵的出溜爺,甚至縱馬越過糧車,殺進了糧車圈子裏,兩柄刀左突右殺,勢不可擋。

    直到此刻,雲昭發現,自己方真正加入混戰的將領隻有出溜爺。

    雲虎,雲豹,雲蛟,雲霄,高傑他們居然一個都沒有出現。

    而戰場上參與戰鬥的人也不足六百人。

    雲昭對雲楊道:“咱們其餘的人都去哪裏了?”

    雲楊笑道:“霄叔說,我們有三千人,雖然兩千人都是用來背糧食的,剩下的一千人要是連三百人都打不過那就太丟臉了,所以分出一部人去前後兩路了,不準這些人有一個逃走。

    你放心,官道對麵還有五百人,霄叔說,等敵人以為我們隻有這些人,全力對付的時候,另外五百人就從對麵殺過來,一次解決。

    你看,不是殺出來了嗎?”

    雲昭聽到戰場上殺神=聲四起,連忙轉過頭去,立刻就發現雲虎舉著一柄斬馬刀,講一個倉促攔截他的鏢師砍成兩截。

    鏢師們拚命地敲鑼,想要把分散的人手召集起來,可惜,將近一裏地的車隊,處處都在作戰,想要聚攏談何容易。

    車隊尾部,已經有盜匪開始把糧食袋子往獨輪車上裝,裝滿一輛,就有一人在前邊拉,一人在後麵推,迅速的脫離戰場。

    頭部的戰鬥依舊在繼續,且有越戰越激烈的意思,雲昭看到出溜爺滿身是血的從打開的缺口裏衝出來,他的戰馬已經不見了,他自己才出來,就雙膝跪倒一頭栽地上不起來了。

    小小的車陣周圍已經倒下了一圈屍體,騎兵們紛紛拋出撓鉤,勾住糧車,然後亡命的驅趕戰馬向外拖。

    而車陣裏麵總有羽箭飛出來,一次次的將最悍勇的強盜射翻在地。

    雲昭看的一陣陣心痛,想要從鬆樹上下來,卻被雲楊死死的抓住。

    “霄叔跟我說了,你要是出現在戰場上,他就砍死我!”

    錢少少倒是看的興高采烈,每當一具藍衣人的屍體被撓鉤拖出來,他就高興地大叫。

    高傑躍上糧車,用盾牌護著身體,重重的砸向車陣裏的敵人,其餘盜匪見狀,也有樣學樣,舉著盾牌亡命的往裏麵跳,不一會,車陣裏麵就變得人擠人,慘叫聲,嚎叫聲,大笑聲,廝殺聲不絕於耳。

    “下來吧!”

    雲福背著鳥銃站在鬆樹底下朝樹上的雲昭喊道。

    “戰事就要結束了,你該看看戰場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雲昭三人從樹上下來,就隨著雲福走進了戰場。

    才下了緩坡,就看見一個斷了手臂的盜賊正滿地打滾的哭爹喊娘。

    雲昭停下腳步,蹲在那個最多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強盜身邊,對雲楊道:“按住他。”

    雲楊,錢少少連忙按住那個少年,雲昭用帶子死死的勒住斷臂上方,見血不怎麼流淌了,就問雲福要來了一些火藥,撒在斷臂創口位置上,趁著顆粒火藥還沒有潮濕,就用雲福的火繩點燃了火藥。

    “嗤啦”一聲響,強盜少年的斷臂處冒起一股青煙,斷臂少年狂吼一聲甩飛了雲楊跟錢少少,然後抽搐兩下就不動彈了。

    雲楊試探一下強盜少年的鼻息,這才鬆了一口氣,至少人還活著。

    再看看這個少年手臂處的斷口,已經被雲福的精煉火藥燒的焦黑,血管已經封閉。

    解開了斷肢上方的帶子,雖然還是有少許血滲出來,已經比剛才往外噴的模樣好多了。

    才弄好一個,雲昭的腳腕子就被一隻血乎乎的手給抓住了,這個家夥的後背上撕開了一刀大口子……

    雲氏強盜作戰的時候是沒有軍醫的,莫說雲氏盜匪,就連洪承疇軍中也隻有兩個二把刀的大夫。

    開始給人治傷了,雲昭就沒時間去看戰場了。

    雲福也不催促,就在一邊幫雲昭救治傷患。

    “大夏天的即便是不流血了,傷口也會潰爛。”

    雲福說的聲音很輕,在他看來,夏日裏受重傷,基本上就等於死亡。

    雲昭低頭瞅瞅傷患絕望的目光搖頭道:“不一定,隻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們送到玉山頂上,那裏依舊是寒冬!”

    說完,就招來一輛雞公車,命他們卸掉糧食,一輛雞公車裝兩個傷患,要用最快的速度送去玉山。

    “戰鬥怎麼還沒有結束?”

    雲福疑惑的朝那座早就四分五裂的車陣看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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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31 PM

第一零三章 初遇鑲藍旗

    雲氏盜匪們運送糧食的速度很快,當雲昭處理完手邊幾個傷號之後,車陣那邊的戰鬥依舊沒有結束。

    這讓雲昭多少有些焦躁。

    雲楊鑽到人圈子裏去了一趟,回來告訴雲昭道:“有八個很厲害的人死守著一輛馬車,不讓我們靠近。”

    “為什麼不殺了他們?”

    “霄叔說這幾個人是建奴,他要活捉!”

    聽雲楊這樣說,雲昭忍不住似笑非笑的看看雲福。

    雲福臉上並無懊惱之色,反而有些興奮,大踏步的鑽進了人群,去檢驗雲楊的話是否真實。

    錢少少笑道:“這一次看福伯也還怎麼說,少爺,你殺建奴的時候給我留一個,我也試試,看看殺建奴跟殺別人有什麼不同!”

    雲昭大笑道:“我更在意馬車裏的人。”

    說罷,也一頭鑽進了圍觀的圈子。

    此時的車陣裏已經是橫屍遍地的模樣,死去的雲氏部族已經被拖回來了,死掉的戰馬也拖回來了,隻剩下藍衣鏢師的屍體。

    戰圈裏隻剩下八個傷痕累累的藍衣人兀自亡命的護衛著一輛馬車。

    馬車上的簾子垂著,上邊插滿了箭矢。

    雲霄準備了百十個長槍手,正以環狀陣勢緩緩向前逼近,看的出來,這該是這八個藍衣人最後一戰了。

    一個藍衣人用一口流利的北地口音大吼道:“讓馬車離開,我們願意付紋銀十萬兩!”

    雲昭瞅瞅這家夥的禿腦殼,等他轉身,又發現了那條醜陋的辮子,就對雲霄活捉這些人的決定非常的滿意。

    不論藍衣人怎麼呼喊,雲霄都隻冷冷的回答‘降還是死?’

    隨著長槍手慢慢逼近,藍衣人終於絕望了,他們沒有上前迎戰,而是不約而同的將手中武器捅進了馬車!

    馬車裏傳來短暫的兩聲慘叫,就有血水從車板上流出來,這八個彪悍的藍衣人就撕扯掉自己的衣衫跟帽子,咆哮著向長槍陣衝殺過來。

    無數張漁網從半空中灑落,建州人奮力砍殺,卻奈何不得這些漁網,終究被漁網纏的結結實實,然後,就有百十個人撲了上去,牢牢地把他們按住,直到把他們捆紮的如同粽子一般,這才開始清理戰場。

    雲霄用長槍挑開馬車簾子,然後示意雲昭等人過來瞅瞅。

    雲昭小心的走近馬車,隻見馬車裏隻有兩個人,一個身著豔麗服飾的婦人,以及一個約莫有五六歲的孩子。

    現在,他們自然是已經死掉了。

    “搜!”

    雲昭輕聲吩咐一聲,錢少少就第一個鑽進馬車裏,在兩具屍體上摸索。

    見錢少少在分門別類的搜檢屍體,雲昭就對雲霄道:“霄叔,給我拉過來一個重傷難治的建奴,我要完成一個承諾。”

    雲霄大笑道:“這是自然,小昭,我們這筆買賣真的賺大了。”

    雲昭也跟著大笑道:“這是自然,出溜爺呢,你幫我問問他,這筆買賣值不值?”

    斷了一條臂膀的出溜爺站在人群裏大笑道:“值得啊,值得啊,以後跟著少爺,怎麼著我們也該有肉吃!”

    雲昭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一幹盜匪們的恭維,然後就朝著還在檢驗建奴真偽的雲福道:“福伯,弄一個最純種的建奴過來給我殺,好完成我們的約定!”

    雲福冷笑道:“鑲藍旗的人,屬於建州下五旗,旗主莽古爾泰,此人最是殘暴,最是記仇,連自己的母親都殺,足以說明此人心性,從這個婦人能帶一個牛錄的人進入中原看來,必定是建州勳貴。

    你小心了,這應該是不死不休之仇!”

    雲昭大笑道:“我隻想知道殺了其中一個,能否兌現我們之間的承諾?”

    雲福笑道:“自然可以,少爺從此為武庫之主,老奴為少爺賀!”

    雲昭得意的對傷痕累累的雲虎道:“老天都站在我這一邊,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雲虎喘著粗氣道:“我的娃啊,現在不是你得意的時候,我們要立刻打掃戰場,然後馬上回秦嶺,雲蛟那邊傳來消息說,渭南縣已經有接應的人過來了!”

    雲昭連連點頭,讓開道路,任由雲氏盜賊加快清掃戰場的速度。

    帶著血的地皮全被鏟掉裝在袋子裏丟到深山,搜尋遺落的武器箭矢,清掃戰馬奔騰之後的痕跡,收集所有的屍體運到少華山大寨裏燒掉。

    日頭偏西的時候,戰場上已經徹底回複了平靜,大群的鳥雀雲集,撿拾地上散落的稻穀。

    再過一個時辰,鳥雀吃光了稻穀,也就四散飛去。

    空空的糧車被運到了少華山寨,等渭南縣接應糧車的人抵達戰場之後,依舊有好手發現了蛛絲馬跡,一路追到少華山寨,被寨子上的弓箭手射退。

    不出兩天,這件驚天大案,就在整個關中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

    洛陽雄風鏢局發出了英雄帖,召集天下英雄共擊少華山,並且出紋銀五千兩買“賽伯當”的人頭。

    就連雲虎都收到了一封‘英雄帖!’

    “虎叔,你把五千兩銀子給埋了。”雲楊幫著雲虎念了英雄帖的內容之後,就堆著笑臉跟長輩開玩笑。

    “沒大沒小!”雲虎笑罵了雲楊一句,就有些擔憂的對雲霄道:“我們能瞞過去嗎?”

    雲霄道:“問題不大,我查驗了四遍,確認,沒有人逃脫,既然是無頭案,想賴在我們身上很難。

    等小昭把稻米換成麥子,糜子一類的給洪承疇送去之後,這件案子也就沒有什麼人願意過問了。”

    “留守在少華山的高傑什麼時候撤回來?”

    “等關中群雄齊聚少華山的時候,就一把火燒掉山寨,回來就是了,要是被人半路上堵住了,就說是接到了英雄帖,去圍剿少華山的。”

    “能騙得過去嗎?”

    “你過去自然是不成的,高傑可以!”

    “你說,小昭留著那八個建州人幹什麼,為何不一刀殺了?”

    雲霄笑道:“小昭說這些人很有用,戰力強悍,而且還是一個完整的牛錄,打算送給福伯當練兵時候的靶子,等所有人都見過建州人,跟建州人做過戰之後,在戰場上遇到建州人也就沒有那麼恐懼了。”

    “武庫是個什麼樣子?你見過,我還沒見過呢,能不能立刻把兄弟們武裝起來?”

    雲虎現在最熱心的事情,就是如何用這批武器。

    雲霄長歎一聲道:“沒那麼容易,這批武器原本是送到遼陽的補給,補給沒送到,戚金,陳策一行人就已經戰死,且全軍覆沒了。

    咱們家裏的老兄弟是沒有福氣裝備這些武器的,雲福堅持不要咱們家的老兄弟,他隻要流民中沒有牽掛的青壯,人數也沒有我預想中的多,隻有一千人!”

    “如此一來,我們的老兄弟怎麼辦?”

    雲虎聽說新式武器沒有他們的份,立刻有些發急。

    雲霄幽幽的道:“咱們隻好用老祖留下來的武器,都是五十年前打造的,而且以倭刀最多,鳥銃隻有很少的一點,火炮根本就沒有!

    而且,這些東西在地窖裏存放了三十幾年,天知道鳥銃還能不能用了。”

    雲虎沉默良久搓著雙手道:“小昭這是不相信我們族中的兄弟?”

    雲霄道:“不是不信,而是我們做賊做習慣了,沒法子適應福伯教授的那一套東西,軍紀我們也沒法子遵守,既然如此,隻能從流民中挑選。

    這件事猛哥,豹子老蛟都是同意的,我也讚同,老虎,你就別耿耿於懷。

    我們都有些年紀了,沒法子陪小昭征戰到底,能幫他守好家,我們也就算是盡到長輩的責任。

    等玉山書院的那些孩子成長起來,咱們雲氏也就到了飛黃騰達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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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33 PM

第一零四章 人前冷漠人後狂歡

    “武器不多啊!”

    雲昭遺憾的拍著一門神威將軍炮低聲道。

    雲福冷哼一聲道:“十六門神威將軍炮,就是洪承疇軍中也沒有,更不要說還有四門佛郎機炮,要知道佛郎機炮上有六個子銃,每次使用前隻需將子銃塞入母銃之中,激發之後再換子銃,連環發射,威力無窮……”

    身在幹燥的岩洞裏,雲福的聲音洪亮,誘發了強烈的回音,雲昭只能看見雲福的嘴巴在胡須中一動一動的,卻聽不清這個激動地老人倒地說了些什麼。

    從那個八個建州人身上,雲昭算是見識到了建州人作戰的方式,他們似乎天生就適合作戰,八個人在上千人的攻擊麵前,還能硬挺半柱香的功夫,雖然有雲霄下令活捉的因素在裡面,也確實難得了。

    雲昭很想看看這一個牛錄的建州兵與戚繼光鴛鴦陣十二人對戰的結果,繼而衡量出自己將來跟建州人戰力的力量對比。

    原以為那八個建州人會毫不猶豫的拒絕活下去,沒想到,他們並沒有雲昭預料中的剛烈場麵,他們殺死前來中原治病的莽古爾泰姐姐莽古濟的兒媳婦以及莽古濟年幼的孫子,注定了他們此生無法回到建州。

    為此,他們八人願意隱姓埋名,戴著鐐銬在藍田縣苟活。

    “鳥銃兩千杆,全都是新的,未曾使用過,火藥八萬斤,鉛彈三萬斤,炮彈一千發,也保存的完好無損。

    就這些東西,足夠你與兩萬建州人作戰十日之用!也是六千戚家軍半年的補給。”

    雲昭翻檢了幾枝被油布包裹好的鳥銃,打開油布之後,整支槍依舊烏黑發亮,槍管裏也塞著塗滿油脂的油布。

    “放心,這些東西我們五個每六天就要檢查一遍,不會有任何問題。”

    雲昭從箱子裏拿出一柄幾乎跟自己一般高的倭刀,費力的比劃兩下道:“怎麼這麼長?”

    “一寸長,一寸強!”

    雲昭點點頭,對雲福道:“福伯,管家的差事你交卸了吧!”

    雲福絲毫都不感到意外,笑道:“你準備讓誰來接替我呢?”

    “雲旗!雲楊的父親。”

    “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你就不但心他會有別的心思?”

    雲昭瞅著雲福道:“福伯,您麵對我這樣一個浮滑小兒每日裏老奴,老奴的自稱,心裏就不憋屈嗎?”

    “這麼說你很有捏死雲旗的把握是吧?”

    雲福對自稱老奴這件事閉口不談。

    雲昭又道:“雲氏以後不能再有盜賊,必須是軍隊!”

    雲福摸摸自己的胡須,有些惆悵的道:“我畢竟老了。”

    雲昭笑道:“等書院的學生長大後,您就能頤養天年,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咱家的廚娘,她好像真的很喜歡你。”

    “你覺得我還有娶妻生子的心思?”

    “怎麼會沒有呢?你開始為石門寨的戚家軍守靈,後來又為遼遠之戰的英魂守靈,做了這麼多年的守靈人,也該歇歇了。”

    “我娶妻生子了,誰為他們守靈?”

    “天下就要大亂了,這些英靈應該出來作戰,而不是安享血食。”

    雲福笑道:“你要驅使這些英靈?他們會願意嗎?”

    “這個不清楚,等我將來也成了英靈,再去問他們願意不願意!

    雲福,從今日起,你就是我雲氏新軍首領,凡一幹軍務全部交付你手,凡我雲氏兒郎任你調遣,凡我雲氏麾下錢糧任你調用!”

    雲福緩緩站直了腰身,拱手道:“末將遵命,隻是,族長準備給末將多少時間?”

    雲昭酸澀的搖搖頭道:“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隻要大亂降臨,不管是什麼時間,我都要這支軍隊做好所有作戰準備。”

    “族長如此厚待新軍,雲氏陰族定然不忿,這與戚帥當年的處境何其的相似,族長如何能保證老夫訓練的這支新軍不會落得一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雲昭瞅著雲福笑道:“狡兔真的死光了,飛鳥真的沒有了,你這隻走狗被烹你有什麼不願意的嗎?

    我現在給你任何承諾都沒有用,我們相互扶持著走下去,看看最後的結果。”

    “族長不惜重金重現玉山書院,如今又不惜工本,堵上雲氏全族的性命要建雲氏新軍。

    呵呵,文武兩途,你是一樣都不肯放過。

    族長所謀者大啊!”

    雲昭雙手用力揮動倭刀重重的砍在木箱上大喊道:“爺爺來到這人世間,就沒打算平庸的過一生!”

    雲福再次抱拳道:“末將遵命!”

    雲昭漠然的看了雲福一眼道:“你退下吧,我想跟這裏的英靈待一會。”

    雲福拱手倒退著出了山洞,隻留下雲昭一個人。

    聽到石門被關上了,雲昭高傲的模樣立刻就垮了,首先抱著那門他很看不起的大炮用力的親吻,哪怕親的滿嘴都是牛油,也不願意放棄。

    他知道這個世界以後還會有更加強大的武器,可是,在這一刻擁有了這些東西,他遲遲不能跟進的新軍計劃終於可以落地了。

    鳥銃好東西……親一下!

    狼筅……好東西……親一下!

    立牌……親一下!

    鈀……好東西,就是刺多,不親了……

    此時的雲昭就像是一隻掉進米缸的老鼠,又像是一隻掉進油罐子的肥老鼠,更像是一頭鑽進穀物倉庫的豬……恨不得把所有的東西抱在一起然後大笑三天三夜!

    有了這些東西,雲氏新軍從一麵世,就比李洪基,張秉忠這些人高了無數個級別。

    有了這些東西,雲昭的起點就比李洪基,張秉忠高了不止一籌!

    即便是自己沒有辦法用真正的強盜裹挾戰術來超越李洪基跟張秉忠,但是,自己可以利用這些東西做到彎道超車!

    現在的李洪基不過是高迎祥麾下的一個將領而已,張秉忠還隻是一群流民的頭目,雖然悍勇,卻算不得真正的巨寇。

    王嘉胤縱橫於延安,神一魁跋扈於慶陽。州、中部、雒川、宜川之間。

    上天虎、掃地王,五六千人,在綏德,清澗;橫天王、點燈子,六七千人,在宜川;又有四夷逃兵及合水、安化饑民二三千人。延安遍地皆賊。

    這些賊寇不僅僅攻城掠地,也相互勾連,即便是凶悍如洪承疇者,也隻能屯兵於耀州、涇陽、淳化、三水、白水、富平、陽、澄城等地,死死的守護西安的西大門,寸步不敢離開。

    沒有人會想到,就在西安身畔,還隱藏著一支實力強悍的賊寇。

    這支賊寇行事隱秘,身名不彰,然而,從長遠看對大明江山威脅更大,因為他們的野心更大,更有組織,更有紀律,也更有明確的目標!

    雲昭一個人在武庫中親吻武器,抱著武器打滾,在武器堆上唱歌……歡喜的無以言狀。

    足足歡喜了半個時辰,雲昭這才收拾好衣衫,平心靜氣的走了出去。

    站在這個山洞口,一眼就能看見雲氏宅院,山洞口種了一大片刺槐,此時正吐露著芬芳。

    雲福早就走了,隻有錢少少留在山洞口等雲昭出來。

    “怎麼樣?裏麵東西多不多?”

    雲昭笑道:“美不勝收!”

    “歡喜吧?”

    “非常歡喜!”

    “太好了,我能當管家不?”

    “不成,年歲太小,先讓雲旗當!”

    “十年後,我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管家的。”

    “我知道,你在明月樓的時候就很想當大茶壺總管。”

    “你別笑,你不知道當大茶壺總管有多少油水。”

    “來我家當管家,你如果敢伸手會被砍掉手的。”

    “你知道什麼啊,當了管家,誰還伸手撈錢啊,不用撈就有無數的好處主動送上門來。”

    雲昭驚詫的瞅著錢少少道:“咦,這一點我倒是沒有想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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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34 PM

第一零五章 夏收時節日光好

    只要事情在順利的進行,雲昭的心情就很好。

    可是呢,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會圍繞一個人運轉。

    很麻煩的事情很快就來了。

    三邊總督楊鶴的親筆手書下達到了藍田縣,命雲昭這個藍田縣令幫助西安知府張道理捉拿造成少華山慘案的凶手。

    而且是限期破案,如果不能,華縣,長安,藍田三個縣的知縣要戴枷鎖去他的延安大營請罪。

    同時,洪承疇也來了信,在信中千叮嚀萬囑咐的要雲昭趕快把糧食送到富平縣,還特意指出,他軍中人馬多為北人,不喜歡吃稻米,最好以麥子,糜子,小米充軍糧最好。

    不過呢,他希望是一萬四千擔,而不是事先說好的一萬兩千擔。

    知府張道理坐在長安基本上已經瘋掉了,天知道為什麼,一個普通的商隊被截殺,會引來無數上官的關注。

    不僅僅是楊鶴,就連京城裏的老座師也有急信送到他的案頭,督促他盡早破案,否則後果嚴重。

    案件發生在渭南境內,渭南知縣已經被革職,全家被打入了木籠囚車,即刻押送京師。

    這讓華縣,長安,藍田三個縣的知縣心如油煎,不知該如何應對,隻好將壓力向下分解,告知各縣的衙役,團練,若是不能在二十日之內破獲此案,打死無算。

    於是,這三個縣加上渭南縣一時間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咱們做的事情留下手尾了嗎?”

    雲昭在上了一天的課業之後,終於有時間過問這件事了。

    雲霄笑道:“很快就會有結果,不過,不是我們發現的,是渭南縣的捕頭何長三發現的。”

    “發現了什麼?”

    “何長三馬上就能捉到一個盜匪,這個盜匪會自稱是橫天王的部下。”

    “為何一定是橫天王?”

    “隻有橫天王目前有騎兵!”

    “哦!”

    “橫天王會背這個黑鍋嗎?”

    “橫天王為人很是四海,而且膽大包天,最喜幹一些出人預料的事情來讓世人膜拜。

    這樣的事情最合他胃口,隻要有謠傳是他做的,他為了打響名聲,一定會承認的。

    就算他聰明一回,不承認,我們也有辦法讓他百口莫辯!“

    “這人是怎麼活到現在,並且拉起好幾千人馬的?”

    “就是靠這些虛名,總有不知深淺,又走投無路的人見他名氣大,願意投靠他。”

    “被何長三捉到的那個盜匪是什麼人?”

    “一個願意把自己的性命賣三擔糧食的人。”

    “他經得住何長三拷問嗎?”

    “沒關係,我們給他三擔稻穀,為了這三擔稻穀,他一定能扛得住,畢竟,這是他一家四口的活命糧食。

    他已經算是入夥了,就是不知道入得是那一夥,聽說是一個鐵骨錚錚的好漢子,不會出賣兄弟的。”

    “他叫什麼名字?”

    “小昭,這種人遍地都是,用就用了,沒必要記住他的名字。”

    “還是記住比較好,我總覺得這老天爺是有眼的。”

    “劉大鵬!”

    雲昭思索片刻,這個名字在他的腦海中並無印象,便點點頭算是認可了雲霄的布置。

    雲氏家族在關中為盜數百年,雖然沒有積攢下什麼錢糧,卻有數不盡的門路可供使用。

    在雲霄開始設計搶劫事宜的時候,後路已經被他想的非常通透,現在,不過是按部就班的繼續收尾而已。

    高傑早就回來了,帶去的人也順利回歸,從高傑回來之後,雲昭就關閉了藍田縣境,不準流民,乃至商賈進入藍田縣。

    五月的時候,藍田縣的麥子已經開始泛黃,不出十天就要迎來本年最大規模的夏收事宜。

    有少華山慘案在前,藍田縣在夏收之時如臨大敵也是可以理解的。

    雲昭一連給西安知府張道理,三邊總督楊鶴上書,一麵告訴他們,少華山慘案與藍田縣無涉,而藍田縣夏收乃是大局中的大局,此時此刻,他這個藍田知縣要督促百姓夏收,還要收繳夏賦,不敢輕離。

    張道理聞言,連夜來到藍田縣視察了田地裏的莊稼,還品嚐了雲氏種植的新莊稼,對於水煮玉米,他更是讚不絕口。

    在用了兩天時間估算了藍田縣的夏賦之後,滿意的回到了西安,給楊鶴寫了親筆信,將雲昭從少華山的爛泥潭裏給拔出來了。

    也就是這個時候,渭南縣捕頭何長三在清鄉剿匪的時候無意中捉到了一個受了金創的大漢,他啊如獲至寶,連夜審訊之下,終於揭開了少華山慘案的真相!

    以前,人人都以為是少華山的大當家“賽伯當”犯下了案子,捉到這個壯漢之後才曉得,“賽伯當”是被冤枉的。

    早在雄風鏢局押運糧車過少華山之前,“賽伯當”已經被“橫天王”給殺了。

    橫天王的目的原本隻是威逼賽伯當入夥,投獻錢糧,結果,賽伯當不肯,橫天王就殺了賽伯當,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雄風鏢局好死不死的送來了拜山帖子……

    現如今,橫天王已經不知所蹤。

    事情弄清楚了,華縣,長安兩縣的知縣終於鬆了口氣,隻要事情與他們沒有關係就好,於是嗎,各自發動自己能發動的力量督促結案。

    雲昭沒有理睬這件事,如今,藍田縣的夏收就要到來了,這才是饑餓的關中人,最關心的事情。

    今年夏收,在藍田縣人眼中是神聖的,人人都看著飽滿的麥穗喜笑顏開。

    當雲昭披著厚厚的儺戲衣服,戴著詭異的儺戲臉譜,所到之處,人人跪拜,這不是在向雲昭跪拜,而是在向神靈跪拜。

    以前總把這種儀式當遊戲玩的雲昭,這一次沒了半分戲弄的心思。

    加上他,還有十六個儺戲舞者,這些的不是官員,就是十裏八鄉德高望重的人。

    站在地頭上開始舞蹈的人模樣可笑且古怪,這個時候,連孩子都一臉肅穆的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麥田上不準放火,所以,黃色的裱紙被幹熱的風送上了九重天。

    雲昭跳完了舞蹈,脫下厚厚的儺舞服飾,親自在選好的地塊上割下了第一束麥子。

    其餘的十五名舞者,同樣割下來一束麥子,最後用紅綢將這十六束麥子捆紮起來,由快馬送去了西安知府衙門。

    然後,就有長者怪叫一聲,無數男子,婦人,少年,少女齊齊的湧進麥田,開始了崇禎三年的夏收。

    從去年冬日到今年夏收,整個藍田縣的百姓們一刻都沒有清閑過。

    直到現在,所有的辛勞都有了回報。

    小縣令開出了賞格,畝產最高的一戶人家將獲得十兩銀子的賞格,榜眼八兩,探花五兩,務農榜上共取一十三人!

    對於這件事,雲娘自然是非常不滿意的,因為雲氏田地根本就沒資格參與評選。

    雲氏的莊稼直到現在還是綠油油的,就連土豆這種東西到現在花都沒有開敗。

    新糧食即將入庫,舊有的糧食自然就能倒騰給洪承疇了。

    這一次,洪承疇派來運糧食的人馬格外的龐大,隻要瞅瞅那些人身上的火器裝備,就能讓所有的盜匪絕了搶劫的心思。

    一萬兩千六百擔糧食,這是雲昭給洪承疇最大的善意了。

    一個明顯是洪承疇心腹的將領邀請雲昭去隱蔽處說話,去了隱蔽處,卻一句話不說,就瞪著一雙大眼睛看雲昭。

    於是,雲昭就朝這位心腹將領拱手道:“官,少華山一事跟我毫無關係,我也沒有那麼大的力量一口氣將人家雄風鏢局給吞掉,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心腹將領點點頭道:“豬,我就是懷疑一下,畢竟,這跟你當初在月牙山玩的那一套太像了。”

    雲昭又道:“官,你給的那些錢能買多少糧食你心中有數,這一萬兩千六百擔糧食裏,我沒有往裡面摻一粒沙子,裡面也沒有一粒糧食是發黴的,都是去年的好糧食,甚至稱不上是陳糧,這一點你的部下是親眼所見。”

    心腹將領連忙拱手道:“這一點末將可以作證,全是好糧食,雲縣令仁義。”

    雲昭笑道:“我原本想扒一層皮出來嗎,後來想到將士們辛苦,就給你補上了缺額,你還不滿意嗎?”

    將領嘿嘿笑道:“豬!給我裝兩百斤稻米回來,可憐我一介南人,整日裏吃麵,你不覺得我這個官當得可憐嗎?”

    雲昭笑道:“這是自然,這是朋友間的饋贈,並非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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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36 PM

第一零六章 睜眼瞎!!!

    事實上,雲昭給洪承疇的私人禮物非常的豐盛,不僅有兩百斤白米,還有風幹的雞十隻,鹹魚十條,臘肉十條,美酒十壇。

    在大災的年月裏,這樣的饋贈絕對是出手不凡了。

    夏收的速度遠遠超過了雲昭的預料。

    剛剛進入六月,藍田縣農田裏的作物就已經收割完畢,唯有雲氏田地裏的莊稼依舊鬱鬱蔥蔥。

    玉米的成熟期至少需要四月,所以,雲氏的田地裏的莊稼想要收割至少要等到七月。

    好在土豆的收割期比玉米短一些,再有半個月就能收獲了,而紅薯的收割期就漫長了,怎麼也要等到八月底才成,好在紅薯這東西還可以吃秧苗跟葉子,這才稍微熄滅了雲娘心中的憤怒。

    佃戶們的糧食都已經送到家裏的糧倉裏了,自家的莊稼還長在地裏,白白的惹人笑話。

    雲昭猜測,或許這才是徐光啟在京師一地推廣這幾種莊稼不成功的原因。

    對於百姓們來說,莊稼晚一天收獲,就多了一分危險,雲氏的莊稼晚這麼多天,甚至連種植秋糧都耽誤了,這讓雲娘如何能不惱怒。

    青玉米可以吃了,雲娘很喜歡,家裏的姐妹們也很喜歡,最喜歡這東西的其實就是錢多多。

    她覺得自己可以不吃別的東西,隻要有青玉米可以煮著吃,就足夠了。

    雲昭看過家裏的莊稼的長勢,玉米棒子並沒有雲昭預料的那麼大,最大的玉米棒子也不過成人一紮的長度,遠不如後世一尺多長的玉米棒子引人喜愛。

    不管怎麼說,一畝地產六百斤還是有希望的,這在關中也不算是低產,至少比一畝地產不到四百斤的麥子要好。

    不過,麥子收獲之後,還能種一茬糜子,兩者相加,就比種玉米合算了。

    這給了雲昭當頭一棒,以前總以為先進的東西就是好東西,現在看來,還有一個與時俱進的問題,他知道的玉米產量是後世無數農學家改良之後的成果,徐光啟從洋人那裏拿來的原生玉米種子,產量實在是讓人傷心。

    而麥子這種作物,在中原已經種植了好幾千年,它們早就習慣了關中的土地,曆朝曆代的農官也進行了無數次的改良,作為中原之地最重要的糧食的原因,就在於它的產量恒定。

    小米,糜子也是如此。

    雲昭隻希望土豆能給他長點臉,產量莫要太淒慘,否則,藍田縣的少年縣令的威信為大打折扣。

    藍田縣的夏賦收繳的很快,六月五日的時候,就已經全額完成。

    西安知府張道理帶著西安府的全體重要官員來了一遭藍田縣,他們對藍田縣別的事物絲毫不感興趣,隻是一心一意的來看糧倉。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甚至拒絕了藍田縣安排的酒宴。

    聽到這個消息,雲昭的眉頭就皺起來了。

    身為官僚的雲昭清楚地知道,一旦自己原本喜歡占便宜的上官忽然變得清如水明如鏡,那麼,多半是壞事。

    表明在接下來的步奏中,他們一定會有更加過份的要求!

    果不其然,當張道理明確告訴雲昭,藍田縣官庫裏的糧食,應該盡數解往西安府。

    “洪武年間,我陝西布政司下轄的府庫裏共有存糧八十萬擔!到了天啟年間,我們就隻有十八萬擔糧食了,雲縣令可知今年府庫存糧幾何?”

    張道理喝了一口清茶,慢條斯理的問雲昭。

    雲昭苦笑一聲道:“十八萬擔糧食看似很多,實際上連供應西安城百姓的口糧都成問題啊,難道說,今年會更少?”

    “五萬擔!”

    張道理伸出手,展開了手掌。

    “這麼少?”雲昭吃了一驚!

    “這還是預先將你藍田縣縣庫糧食算進去的情況下,所以,今年,藍田縣倉庫裏的糧食要盡數上繳。

    不僅僅是夏賦,秋稅也是如此,這一次你藍田縣可以不用繳納銀兩,隻需繳納糧食即可。”

    對於張道理的要求,雲昭是有心理準備的,陝西大旱,隻有藍田縣逃過一劫,所以,對於知府的要求,雲昭沒有任何可以推脫的借口。

    張道理見雲昭點頭答應了,也就鬆了一口氣,拍拍雲昭的胖手道:“當初你上任之時,很多人都說我陝西布政司昏聵了,沒人可用了,居然啟用了一個八歲乳臭未幹的小兒來充任縣令,為此,禦史台沒有少彈劾我等。

    老夫不同,從見你之時,就覺得你該是一個好人才,雖然因你之事受了一些牽累,卻結出了好果子。

    等糧食全部解入府庫,老夫倒要看看誰還有臉彈劾老夫,誰還有臉說藍田縣令隻是一個八歲小兒!”

    聽張道理這樣說,其餘的官員也紛紛點頭作義憤填膺狀,雲昭拱手道:“今年也就這樣了,如果府尊可以等一年,待來年新作物全麵鋪開之後,僅僅藍田一縣,就能解決西安府的糧食問題。”

    張道理如獲至寶,握住雲昭的胖手道:“真的?”

    雲昭點點頭道:“請府尊移駕雲氏試驗田,諸位一觀便知!”

    張道理連忙起身道:“正要一觀,請雲縣令帶路。”

    一行人出了雲氏大宅,走了不足一裏之地,就來到了玉米田。

    雲昭順手掰下一顆玉米剝開外皮遞給張道理道:“府尊請看,這就是新莊稼,下官將這東西稱之為玉米!”

    張道理仔細觀瞧了一陣讚歎道:“果真晶瑩如玉啊。”

    雲昭又掰下一顆,撕開外皮咬了一口道:“府尊嚐嚐,這東西現在生吃也是甘甜可口。”

    張道理學著雲昭的模樣也吃了一口,連連稱讚,然後就邀請諸位同僚一起品嚐。

    “畝產幾何?”

    “五擔有餘,卻沒有多餘的時間種植秋糧了。”

    張道理沉默片刻道:“可惜了,不過,依舊是一門好莊稼。”

    雲昭又領著張道理一行人來到土豆田中,讓錢少少挖出來了一株土豆。

    此時的土豆已經基本成熟,一株土豆根部掛著七八顆拳頭大小的土豆,雲昭將土豆摘下來放在張道理以及其餘官員手中道:“下官對這東西寄予厚望!”

    張道理看到了土豆,重新有了精神,連忙問道:“畝產幾何?”

    雲昭嘿嘿笑道:“一千五百斤!”

    張道理瞅瞅手裏的土豆,又看看雲昭道:“這是菜,還是糧食?”

    雲昭笑到:“可以當菜,也可以當糧食,即便是沒有糧食的時候,吃這東西也能飽腹,與平常糧食無異。”

    張道理拱手道:“能否再挖一些,容本官測試一番,好據實上奏!”

    雲昭道:“這是自然。”

    很快,錢少少就帶著一群人挖了半畝地的土豆。

    張道理跟諸位官員,親自稱量,並且計算了土地麵積後,便興高采烈地離開了藍田縣。

    目送張道理等人離開,雲昭的眉頭慢慢皺起來了。

    錢少少也跟著歎口氣道:“他們寧願趕夜路,也不願意在藍田縣留宿。”

    雲昭笑道;“他們不敢!即便我是藍田縣令!”

    “他們害怕什麼?我們不會殺他們的。”

    “如果不是糧食這件事太大,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出西安城的。

    現在的陝西,真的太亂了,除非他們有更好的手段徹底幹淨的解決掉盜匪問題。”

    錢少少笑道:“如果少爺當這個知府,或許有法子解決掉盜匪。

    今天,少爺已經給他們展示了消除盜匪的法子,可惜,這些人全是瞎子,不解決農夫的吃飯問題,不論他們怎麼剿滅,都會死灰複燃。”

    雲昭搖搖頭道:“他們不是睜眼瞎,是裝作看不見,做事情會有麻煩,不做事情大家都舒坦。

    就是不知道當有一天大明這艘船下沉的時候,他們是否還有心情裝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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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37 PM


第一零七章 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雲昭自認為不是一個天生的反叛者,他甚至算得上是一個得過且過者。

    來到大明之後,雲昭發現自己如果不做點什麼的話,就算是想過一點安穩日子都不可能。

    亂世到來的時候最好提前做好準備,這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家族負責,更是對這個民族負責。

    以前的時候打死雲昭,他都不會把自己個人的命運跟民族命運聯係在一起。

    到了大明世界之後,身為一個先知,先覺者,如果什麼都不做,才是對自己生命的一種羞辱。

    由此可以推斷出所有的先知先覺者,其實都是痛苦的,都是矛盾的,也都是悲傷的。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大難來時,將高個子的人推出去頂槍眼是一種需要,可是,當你悲哀的發現,自己就是個子最高的那個人的時候,不想反抗,也要掙紮一下的。

    雲昭很希望陝西的官員能夠學學他,帶領百姓們興修水利,帶領百姓們打跑強盜,帶領百姓們種植新莊稼,給百姓們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為此,他在很短的時間裏,做了最大的努力,就想讓這些人看到希望。

    如果他們真的能行動起來,這個國家就會慢慢好轉。

    雲昭並不介意在一個平安的大明世界裏廝混,說不定真的會去考一個狀元回來,讓母親高興一下。

    可惜,他們隻想要糧食,更悲哀的是,他們連強行向雲昭要糧食的勇氣都沒有,隻敢把希望寄托在雲昭是個講道理的人,是一個守規矩的人上麵。

    能夠出城來親眼看看藍田縣到底有沒有糧食,是他們能做到的極致。

    一個地方官,連自己的屬地都不敢下來,這樣的官員要他作甚?

    在這個時候雲昭甚至希望他們是一群有著極強領地意識的人,哪怕你要把百姓當牛馬一樣駕馭,你總要親手驅趕這些牛馬在地裏幹活吧?

    一個個躲在西安城裏算怎麼回事?

    就為了安全?

    因為出了少華山的事情,張道理甚至不敢派人來藍田縣押運糧食,他很希望雲昭能夠組織藍田縣的青壯把糧食運去西安,為此,他情願免掉藍田縣的徭役。

    這又是一種退讓方式,雲昭接受了。

    今年夏賦,藍田縣共收到了糧食三萬五千擔。

    而去年夏賦,藍田縣收到了三千一百擔糧食……

    跟往年一樣,百姓們寧願按照一條鞭法的要求繳納銀錢,也不願意繳納糧食,可是呢,幾年的災害下來,百姓們已經沒有銀錢繳納賦稅了。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雲昭準備改變一下這種銀錢無用的狀況。

    藍田縣的運糧隊伍,在雲虎,雲豹,雲蛟,雲霄等人的安排下,浩浩蕩蕩的朝西安進發了。

    一路上並沒有不長眼的盜匪來打藍田縣官糧的主意。

    長達十裏的運糧車隊,在關中平原上很快就成了人人談論的話題。

    所有看到運糧車隊的人,眼中都洋溢著幸福的神采,雖然這些糧食不屬於他們。

    西安知府張道理帶著西安府的大小官員出城十裏迎接運糧隊。

    就算是平日裏對外界毫無興趣的秦王府,也第一次派來了屬官迎接運糧隊。

    雲虎第一次享受了騎馬進長安大門的待遇。

    當運糧隊進入西安之後,這一次轟動的不再是鄉野小民,而是西安市民,騰貴的糧價早就讓他們苦不堪言,這一次終於見到了大批糧食入城,他們隻希望有了糧食,能否讓西安高昂的糧價變得便宜一些。

    按照去年的約定,雲氏的糧店裏也進了三千擔新糧,不等糧食入庫,雲氏三座糧店就被西安百姓圍的水泄不通。

    已經賣了大半年調料的雲掌櫃,第一次見到了這麼多糧食,忍不住熱淚盈眶。

    糧店就該賣糧食,而不是什麼狗屁調料,雖然賣調料的生意也不錯,能從蒙古人,烏斯藏人,回回那裏換來一些牛羊,可是,這樣的生意,畢竟不是他的主業。

    每家店進一千擔糧食,不用入庫,就被百姓們買光了,所以,雲氏糧店僅僅開業了小半天。

    即便是這樣,也讓雲氏糧店成了西安城裏的傳奇,畢竟,在這個時候,還能有大批糧食賣的,隻有雲氏糧店。

    而進入運進西安的三萬五千擔糧食,著實讓這座城市裏的人見到了一絲希望。

    當雲昭大張旗鼓的將三萬五千擔官糧,三千擔私糧運進西安之後,就連洪承疇這種對雲昭充滿懷疑的人,也在第一時間把雲昭從少華山一案的重大嫌疑人的名單中剔除了。

    畢竟,如此富庶的一個縣令大人,還不至於為了一萬擔糧食冒殺頭的危險,不值得,如果雲昭狠毒一些,從百姓手裏再搜刮一萬擔糧食並不是太難的事情。

    張道理今年唯一幹的對的一件事就是讓章天雄成了商南縣的知縣。

    為此,章天雄給張道理為首的西安官僚們贈送了五百石最好的糧食。

    給雲昭贈送了一千擔新產出來麥子,外加紋銀三千兩,黃金一百兩,祖傳的一顆龍眼大小的珍珠。

    並且承諾,等襄陽府的有錢人搬遷過來之後,還有一些土儀送上,據說是一種新式金剛酥,每一個足足有兩斤重。

    對於這些孝敬,雲昭自然是欣然笑納,還把雲豹,雲蛟派給章天雄組建商南縣團練以為支持!

    也就在這個夏天,藍田縣的界碑再一次被人瘋狂挪動,而藍田縣的百姓們卻不願意外人再把界碑向外挪動,於是,因為爭奪界碑的鬥毆時有發生。

    雲昭三令五申告誡鄉民,不得無故挪動界碑,否則,重責五十大板,大枷鎖拿示眾三日。

    有鄉老帶領鄉民挪動界碑之後,自縛雙手來縣衙請罪,聲稱寧願被縣令大人的板子打死,也要為鄉民爭一條活路,並且奉上鄉民們所書之萬民書。

    眼見前來領罪的無一不是老弱病殘之輩,雲昭隻好慨然退堂,將百姓所書萬民書以及自己的請罪折子一並呈遞西安知府張道理,自己回家待參。

    張道理獲得萬民折子以及雲昭的請罪折子之後,連夜上報布政使司,布政使司又通過驛遞將兩物呈遞京師。

    “這一次,雲縣令必定受陛下申斥啊。”

    自從糧食全額送達西安府之後,張道理就很願意再來藍田縣了。

    也能在雲氏心安理得的享受剛剛成熟的新糧食。

    “啊?被陛下申斥,豈不是……”雲昭多少有些驚慌,皇帝此時雖然沒有多少能力,可是呢,殺他這個小小的縣令還是沒有問題的。

    張道理見雲昭有些慌張,就笑著擺擺手道:“小彘,無需驚慌,無需驚慌,這天下官啊,被陛下申斥之後,才算是真正的官,你有所不知,這滿朝文武除過蜀中的秦夫人,誰沒被陛下申斥過?

    就因為被申斥,你才會被大明上上下下的官員當成自己人。

    我的老恩師說了,你年紀太小,有太能幹,此時卓拔不是好事,你且在藍田縣任上多磨練幾年,養養人望,過得幾年,待你幹出更大的功績,那時候再卓拔就不是區區一級兩級的事情了。”

    雲昭搖搖頭道:“我不是想升官,我隻是想知道那些挪界碑過去的百姓我應不應該管。”

    張道理聞言哈哈大笑道:“管啊,為什麼不管?那些百姓在被別人管轄之下能給朝廷繳納賦稅嗎?”

    雲昭皺眉道:“這樣做會壞了規矩。”

    張道理笑的更加厲害,掏出手帕擦擦笑出來的眼淚對雲昭道:“整個關中都已經被朝廷放棄了,你居然在這裏跟我說規矩?

    小彘,我已經一年多沒有領過俸祿了,雖然我不缺那點俸祿銀子,可是,朝廷不給,就是朝廷的錯了。

    你前些日子帶著老夫看了新修的水利,看了新糧食,你以為老夫不知曉你的用意嗎?

    知不知道,你在藍田縣做的事情,本官根本就沒法子在西安府照著搬用!”

    “這是為何?”雲昭不解的道。

    張道理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你雲氏在藍田縣族居數百年,老夫在西安府為官四載。

    所以,你一介孩童就能在藍田縣一呼百應,老夫這個正印西安府正堂說的話,出了我的大堂,就沒人聽了。

    陝西之弊不在災荒,不在賊寇,而在於官……很久以前,陝西的官就不再做實事了。

    百姓們沒了統領,又被官府,鄉紳盤剝的早就對官府沒了敬畏之心。

    人人心中存私,沒有半點公心可言。

    如此陝西布政司莫說是遇到了如此大的災荒,就算是稍有風吹草動,也會風聲鶴唳,人人驚慌……

    呵呵,喝酒,喝酒,這都是酒後之言,算不得真!”

    雲昭看著張道理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最後把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嘔吐物弄了一身,依舊要酒喝。

    看的出來,這個被人譽為‘泥菩薩’的知府大人,真的很痛苦。

    這種痛苦雲昭以前有過,他把這種痛苦稱之為無能!

    明明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西安府知府,偏偏守著那個位置不肯讓人。

    他的良心告訴他應該怎麼做,他的理智往往又會告訴他應該那麼做。

    良心的力量永遠不是理智的對手,這就讓他的日子過的既花天酒地,又過的痛苦不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38 PM

第一零八章 苟日新與磨刀石

    國家不好的時候個人想要活的快活,就會有些難度。

    所謂的好國家,也就是把人們獲取幸福感的難度降到了一定的程度,可以讓更多人獲取幸福感。

    雲昭以前做的扶貧工作就是這種模式,幫助被人獲取幸福度。

    如今的藍田縣人的日子過的並不好。

    也就是每日裏有稀粥喝,晚上的時候有一張床或者一個大炕可以睡眠。

    在雲昭看來,這是遠遠不夠的,可是,在藍田人看來,已經算是好日子了。

    很多時候,幸福度都是對比出來的。

    那些被雲昭一道政令阻擋在藍田縣境外的人的模樣,縣裏的人大抵是知曉的。

    所以,每天被小縣令逼迫著幹活,也就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雲氏的錢太多了。

    不管是雲昭打劫來的收入,還是從洪承疇那裏獲得的錢,都太多了,加上張天雄最近時不時地送一些土儀金剛酥過來,雲氏錢庫裏的錢也就順理成章的變得更多了。

    去年修建的水利工程其實還是有些粗疏,基本上完成了主幹的建設,而對於農田最重要的毛渠修建,沒有達到雲昭的設計。

    於是,當秋糧下地之後,藍田縣人又開始了整飭水利工程的工作。

    這一次不給糧食,隻給很少的一點錢。

    百姓們見到了水利工程產生的好處,於是,今年發動百姓修渠的難度降低了很多。

    隻要是藍田縣人,見到有工地,就會自發的帶著鋤頭,鐵鍬,獨輪車一類的東西加入勞動。

    雲昭不想讓藍田縣人閑下來。

    人是不能閑的,一旦閑下來就會出各種各樣的事情,每天把他們的精力全部榨幹,也就沒心思去想別的事情。

    玉山書院的建設依舊如火如荼,修建玉山書院的人,不是藍田縣花大價錢招募來的工匠,就是雲氏放養在秦嶺山峪口的人。

    等到了八月的時候,一座古樸的玉山書院已經出現在雲昭的麵前。

    修建完成的玉山書院遠遠談不到金碧輝煌,之所以顯得古樸,完全是因為使用了大量的木料跟就地取材的石頭。

    像戰爭堡壘多過像一座書院。

    徐元壽等八位先生對這座新書院極為滿意,隻是對於雲昭把書院修建的如此之大充滿了疑問。

    “我是按照容納五千名學子建設的。”

    雲昭看完了書院,有些雄心勃勃的模樣。

    “我們隻有五百多個學生,再多我們也教不過來。”

    張賢亮對雲昭的求學態度非常的不滿,這裏已經開學三個月了,雲昭上課的時間甚至不到十天。

    “這裏已經修建好了,張先生難道就沒有幾個饑寒交迫的朋友嗎?可以都喊過來,大家一起教就是了。”

    張賢亮皺眉道:“我窮啊,所以交的朋友大多也是窮鬼,你想要多少?”

    雲昭歎口氣道:“我昨日搜檢了一下雲氏本族人,結果我發現讀過書認識字的人連一成都沒有,這樣是不成的。”

    徐元壽怒道:“你會想著要我教你雲氏的那些盜匪吧?”

    雲昭笑道:“您不是常說有教無類嗎?”

    徐元壽道:“渴不飲盜泉之水,熱不息惡木之蔭,廉者不受嗟來之食!”

    “雲氏現在是官,家裏的人呢大多是官軍,沒人是強盜!即便是有人賊心不死,先生也有責任把他們教導成好人。”

    徐元壽歎息一聲道:“某家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先把你教導成一個好人。”

    素來詼諧的趙元琪笑道:“就不要給自己找借口了,橫渠一門想要發揚光大,就離不開雲氏支持。

    這一點改不了,就不要說太多沒用的話,把這些娃子教出來才是正事,管他們以後做什麼,某家隻要為往聖繼絕學即可。”

    對於這樣的學術爭辯雲昭沒有興趣,就目前而言,隻要這些先生能把這些孩子全部教會認字,他就心滿意足了。

    火器時代已經來臨,戰爭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在這個時候,能讀書認字的人總比目不識丁的人更加容易掌握新技能。

    為了這個目標,雲昭可以放棄任何堅持。

    “玉山書院現在新開辟出來土地兩千畝,有了這些土地,書院就不愁辦不下去。”

    雲昭岔開話題,談到了書院的將來。

    “全是山地啊!”

    “玉米產量不好,一畝地不到四百斤!”

    “土豆的產量稍好一些,也不過**百斤,比不得平原。

    “紅薯最是出彩,一畝地產出兩千四百斤,出乎老夫預料。”

    幾位先生七嘴八舌的叫嚷了一陣子,韓度就奇怪的問徐元壽:“山地都有這樣的產出,元壽,你兄長那裏為何裹足不前?”

    徐元壽搖搖頭道:“我兄長已經離開了京師,去了濠境與葡萄牙人商議購買大炮,已經很久沒有觸及農事了。”

    雲昭冷笑一聲,劉章道:“舍本逐末!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之舉啊。”

    徐元壽也不做解釋,看著雲昭道:“聽說你也在仿製鳥銃?”

    雲昭道:“鳥銃製作並沒有那麼難,隻要將生鐵棒夾在燒紅的熟鐵中不停的鍛打,總能弄出合格的槍管來。”

    “要不要給你找一些魯密國工匠?趙世幀打造的長銃就是借鑒了魯密國(土耳其)進貢的長銃。

    聽我兄長說,濠境那裏有很多魯密國工匠,工錢便宜!”

    “咦?濠境的葡萄牙人很多嗎?”

    “不多,那裏的大多是異族人,據我兄長說不下六千餘眾,以葡萄牙人為尊。”

    雲昭想了一下道:“我想要一些奴隸工匠,這就寫信給大徐先生,請他跟葡萄牙人商談一下。”

    徐元壽冷冷的看著雲昭道:“你非要把我好好地建議弄得這麼惡心嗎?

    你似乎不缺錢用。”

    雲昭搖頭道:“我隻是討厭被人卡脖子,為此,我情願多出一些錢。”

    “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的信到了葡萄牙人手裏,你覺得他們會怎麼做?”

    徐元壽有些痛心疾首。

    雲昭淡然的道:“來我中華的異族人都是些野心家,都希望通過發現新大陸而一夜暴富。

    這本身就是一種賭博,既然他們把自己都押上賭桌了,我坐一把莊家通吃有什麼不對?

    這是一種新的遊戲方式,先生,你多慮了,做我的奴隸,不一定就比他們流落在濠境那片土地上悲慘。”

    徐元壽指指雲昭,最終無奈的揮揮袖子離開了,假如說去年的時候,雲昭還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到了今年,雲昭就已經長成了一個事事與師長拗著幹的壞孩子。

    目送幾位先生心思難明的遠去,雲昭臉上終於有了笑容。

    古人說的對,要尊敬師長,要多與師長攀談,抱著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的心態,總會有收獲。

    這也是古人說‘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在大明朝,雲昭最欽佩的人隻有兩位,一位就是徐光啟,另一位就是趙世幀!

    這兩位都是站在科研最前線的人,也是大明朝的官員中,目光最廣闊的兩位。

    隻要跟他們有聯係,雲昭總能從蛛絲馬跡中尋找到自己最需要的東西。

    雲楊被人打得吐血了。

    是被八個帶著麵具的人打得。

    這八個麵具人身上都綁著鐵鏈子,即便如此,雲楊依舊不是對手。

    高傑麵對麵具人的時候,一對一穩贏,一對二就有些吃力,不過還是能打過麵具人,當他一人麵對三個麵具人的時候,除非拚命,否則必敗無疑。

    雲昭是透過一個小孔看到這一幕的。

    兄弟們中最凶悍的雲楊,在麵對這八個麵具人的時候,毫無還手之力。

    “這八個建奴之所以會投降,其實就是想找機會幹掉我,你說是不是?”

    雲昭把眼睛從孔洞上挪開,小聲的對同樣偷看雲楊他們練武的錢少少道。

    錢少少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覺得,要不要幹掉他們?”

    雲昭搖搖頭道:“我要讓所有雲氏戰士都知道建奴是什麼樣子,我要這座書院裏的所有學子在打敗這八個建奴之後才能畢業。

    上位者養虎,不是沒有目的,我的目的就很明確,我要這八個建奴成為我雲氏將士的磨刀石,我要讓他們通過戰勝這八個建奴,好完成自己的心理建設,不再被建奴的名聲奪了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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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2 02:53 PM

第一零九章 就因為多了一點!

    “福伯,如果一群戰士,每日都好吃好喝的供著,每日要經曆最劇烈的戰鬥,他們最後是不是就能成長為最強悍的戰士呢?”

    “少爺啊,沒有這個可能,他們只會因為每日都要作戰,傷上加傷在很短的時間裏死掉,沒機會成長為最強的戰士的。”

    “會不會有例外?”

    “如果你繼續讓雲猛,雲虎,雲豹,雲蛟,高傑,雲楊他們輪番的帶著人去跟那幾個建奴對打,我保證他們活不過兩年,就會被活活打死。”

    “我沒有讓他們下死手!”

    正在喝土豆湯的雲福抬起頭舉著手裏的木勺道:“莫說每日戰鬥,我只需每日用這個木勺在隨意的時間裏敲你一百下,不出一年你就會瘋掉,或者自殺!”

    “哦,這樣的話,咱們家裏的建奴不夠用這如何是好?”

    雲福大口的喝著土豆湯不願意理會話多的已經妨礙他吃飯的雲昭。

    雲昭安靜的等著雲福吃完。

    雲福最喜歡吃這種用土豆煮化之後形成的濃湯,每天下午,廚娘都要給他準備一碗的,這是他最大的享受。

    “蜀中有人來討要武庫裏的兵刃了。”

    “告訴他,已經沒有了。”

    “這要你親自去告訴他。”

    “誰啊?”

    “馮英!”

    “他是從哪裏鑽出來的鳥蛋?”

    “人家不是鳥蛋,是遼陽之戰的遺孤,她父親是最後一批慷慨赴死的戚家軍,她父親戰死四個月後,她出生了,被趕來為弟弟收屍的秦良玉收養了。

    按照道理來說,比你更有資格接收這批武器。”

    “哪個秦良玉?”

    “就是你最擔心的那個上柱國光祿大夫,中軍都督府左都督,駐四川提督、總兵官,鎮東將軍,一品夫人,字貞素的那個秦良玉!”

    雲福見雲昭已經驚恐的將手都塞嘴裏了,就微微一笑道:“這批武器雖然是我戚家軍的,卻也屬於三千川軍,屬於戰死的秦民屏,秦邦屏兄弟。

    這個馮英雖然只大你一歲,人家身兼兩家之長,那一邊的關係都比你硬紮。

    這就是我當初為何不願意把武庫輕易交給你的原因!”

    “這個馮英在哪?”

    雲福放下飯碗,遺憾的瞅了一眼空空的碗底打了一個飽嗝道:“快來了吧,我收到信的時候,算算信裏出發的日子,應該已經出發六天了,再有十來天就到藍田縣了。”

    雲昭的眼神陰鬱,準備扭身離開的時候,又看著雲福道:“你怎麼可能泄露他的行蹤給我?”

    雲福哈哈大笑起來,似乎聽到了這個世上最大的笑話,指著雲昭道:“你要是能下得去手,盡管下手!”

    雲昭在腦海中迅速的衡量了一番,慢慢坐下來道:“我確實下不去手!”

    雲福不屑的道:“你不是下不去手,是不敢下手!你要是這樣做了,你現在辛苦聚攏的一切都將成為一盤散沙。

    你想用戚家軍,川軍將士死戰不退的英靈來凝聚你需要的軍隊,你知不知道,馮英才是那九千將士的英靈所化!

    加上秦帥視馮英如骨肉!殺了馮英?你不如去自殺來的痛快些!”

    雲昭哆嗦著嘴唇喃喃自語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天不會這麼便宜我的,老子最近缺德事幹多了,他就丟下一枚鳳凰蛋壞我的好事。”

    雲福冷笑一聲,掏出煙袋吧嗒吧嗒的抽煙,很少能看見這頭野豬精失魂落魄的模樣,他想多看一會。

    雲昭慌亂了片刻就心思就逐漸變得清明起來。

    攤攤手對雲福道:“我留一半可行?”

    雲福搖頭道:“不是成不成的問題,這批武器正好是一營的裝備,分拆兩半之後,大家拿的都不全,戰力會損失一半還多,不論是誰拿,都要拿全了,才能徹底的發揮這批武器的價值跟威力。”

    雲昭皺眉道:“我給他錢糧可以嗎?”

    雲福搖頭道:“蜀中其實並不缺糧,缺糧的是陝西,山西,河南,河北,山東,你從缺糧之地運糧食去蜀中,會被人笑話的。

    你可以試試比武!”

    聽了雲福的建議,雲昭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般,不用猜就知道結果的事情,那個家夥自幼跟著秦良玉這個武功強悍的婦人,如果不能學一身好本領,哪裏會有討要武庫的需求?

    雲福這樣的建議實在是沒必要提出來。

    “我聽說蜀中缺少戰馬,我們這一次弄了不少戰馬,福伯,你覺得兩百匹戰馬換這些兵器,應該可行吧?”

    雲福聽了這話,忍不住站立起來,驚疑不定的看著雲昭道:“你舍得你剛剛組建的兩百人的騎兵隊伍?”

    雲昭歎口氣道:“在我眼中,這批火器比騎兵重要,我必須在這兩者之間做出一個選擇。

    所以,我選火器!”

    雲福欣慰的摸摸雲昭的腦袋道:“你到底是一個很好地孩子,把你逼迫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是願意作出退讓,而不是選擇除掉對手,很好,很好,這說明我沒有選錯人!

    少爺,你就不問問馮英如此占優,我為何還是會選擇把武庫交給你,而不是馮英嗎?”

    雲昭低頭看看自己的肚皮哀歎道:“難道是因為我長得肥碩?”

    雲福嘿嘿怪笑道:“是因為你比馮英多長了一點東西!”

    雲昭不明就裏,捏著自己肚皮上的肥肉往上提提道:“難道是因為我肉多?”

    雲福嘿嘿奸笑著把目光定在雲昭的胯下……

    雲昭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猛地跳起來爬到桌子上抓著雲福的肩膀道:“這個馮英是女的?”

    雲福大笑道:“確實,在我沒有答應你之前,我確實不知這個馮英是男是女。

    在你們兩人中間我沒法子作選擇,這才拿出規矩來說事。

    誰先拿到韃子,建奴,倭寇的人頭,誰就先得武庫!

    馮英既然已經出川,我覺她可能已經拿到了所需要的人頭,所以,就違背諾言從武庫中取出來了一些鳥銃跟火炮,希望能幫你一下。

    隻是沒想到,少爺的運氣實在是太好,搶劫鏢局也能遇到真正的建奴,還殺死了建奴中勳貴。

    就在老奴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我接到馮英傳來的信,說明了她是一個女娃的事實。

    至此,少爺獲得武庫,老奴心中再無半點心結!”

    “就因為馮英是女子?”雲昭心驚膽戰的追問了一句。

    雲福臉上的笑容慢慢褪下,哀歎一聲道:“戚家軍處處受人排擠,是因為戚家軍得張居正賞識,不論是軍餉,還是待遇都是最高的,這才引來別人的不滿,最終煙消雲散。

    秦帥以婦人之身率領白杆軍南征北戰所向無敵,堪稱巾幗英豪。

    也就是如此,秦帥也處處被人貶低,哪怕有皇帝禦製詩文讚揚,白杆軍依舊處處被掣肘,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秦帥是婦人!

    老奴不敢猜測馮英是何等人物,不過,既然秦帥允許馮英藍田縣起出武庫,就說明這馮英也非泛泛之輩。

    這狗日的老天從不給好人一個好活路,馮英既然是川軍與我戚家軍中最後的血脈,老奴希望她能平安過一生,而不是如同秦帥一般半生作戰,半生孤苦,最後連兄弟都搭進去……”

    雲昭掀開褲子低頭瞅瞅,發現小兄弟依舊好好地在老地方待著,頓時有一種死裏逃生的感覺。

    以前他對老頑固一般的福伯沒有多少好感,現在,他隻想讓福伯變得更加封建一些,更加重男輕女一些。

    隻因為自己胯下多了一點,就讓鳳凰一般的馮英沒了下場,這種不用比本事,隻因為生理原因就讓別人敗的無話可說的感覺……雲昭覺得實在是太好了……

    對別人最大的不公,就是對自己最大的公平雲昭如是說!

    “福伯你明日派人去西安城,將城裏最好的金匠通通招來,我打算拿出二十斤金子給馮英打一套金飾,隻要是家裏有的寶石珠翠,能用的全用上。

    這一次,我不求好看,隻求貴重,一定要上馮英小姐感受到我雲氏對戰死的川軍,以及戚家軍將士們的無上敬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朱鳳清 發表於 2019-11-9 06:09 PM

第一一零章 驕傲的鳳凰蛋

    福伯的行動力很強,一天時間就把西安府最好的金匠全部找來了,足足有七個之多。

    由於馮英在石柱宣慰司長大,雲昭就猜測這位小姑娘的身上一定有很強的西南民族的特點。

    不論是彝家,還是土家,亦或是人數最多的羌人,烏斯藏人都有掛大首飾的習慣。

    久而久之,很多漢家女子也就有了這個習慣。

    據雲昭所知,最重的有超過二十斤重的。

    錢多多見匠人們挑選了無數令人眼熱的珠寶玉翠,多少有些羨慕。

    錢少少一邊擦拭自己從少華山弄來的青銅門釘一邊對姐姐道:“等我將來給你打造一套更大,更重的。”

    錢多多憂鬱的道:“姐姐不在乎什麼首飾,隻是咱們出身卑賤,不像人家隻要是名門之後,就能平白被人高看幾分。”

    錢少少丟下門釘道:“我怎麼沒有這種想法?我覺得姐姐在青樓裏待久了,學會了梁媽媽的那一套騙人的東西了。

    什麼叫身份?

    昨日裏是宰相家的千金,今日裏就成了一個街頭賣笑的娼妓,這樣的事情我們姐弟兩個見得還少嗎?

    話是少爺說的那句話好——我命由我不由天!

    那個馮英雖然被我雲氏看重,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對我們家有用。

    而這個有用是她父兄們拿命給她掙來的。

    這沒什麼好羨慕的,要是你弟弟我豁出去命給你弄這麼一套首飾,你心裏高興不?”

    錢多多摟著弟弟的肩膀,親昵的將臉貼在弟弟臉上輕聲道:“你才是我的命啊。”

    錢少少仰著頭享受了片刻的溫存,就對姐姐道:“你別喜歡上少爺,這不是好事。”

    錢多多詫異的道:“咦?你不是很崇拜你家少爺嗎?”

    錢少少道:“崇拜不一定就要讓他當我姐夫啊。”

    “你覺得他不好?”

    “他其實很好,對整個藍田縣的人都很好。”

    “既然人很好,我為什麼不能成一家人呢?”

    “他的事情很多,顧不上你……”

    錢多多笑著拍拍弟弟的臉蛋,背上書包出門去了玉山書院。

    目送姐姐走遠,錢少少再看看坐在書房看書的雲昭,再次點點頭輕聲道:“我說的沒錯。”

    在青樓長大的孩子,對這些情情愛愛的事情早就看破了,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沒有讓自己過得舒坦重要。

    雲氏的新糧食剛剛下來,就被鄉親們用自家的糧食給換走了。

    不過,他們依舊不願意把這些新糧食種在水田裏,而是準備來年大麵積的種在旱地上。

    雲昭知道,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最大程度的冒險了。

    關中的災情在夏收之後並沒有好轉,這就說明,老天爺連給百姓補種秋糧的機會都不給。

    於是,賊寇們的勢力變得更大了。

    洪承疇已經很久沒有給雲昭寫信了,通過邸報,雲昭就能清楚地知道事態的嚴重性。

    此次旱災,不僅僅出現在關中,出現在山西,也同時出現在了河南,河北,山東,甚至可以說,隻要是淮河以南的地方都在遭災。

    雲昭不知道朝廷準備用什麼法子來救濟這些災民,他很想知道。

    八月到來的時候,雲昭沒有聽到朝廷關於救災的任何文書,卻聽到了袁崇煥被淩遲處死,家人流放三千裏的消息。

    這一年,袁崇煥剛剛四十六歲。

    又有一個大人物謝幕了……大明朝的環境卻沒有變的更好。

    雲昭案頭的邸報裏,就沒有看到一個好消息,想必皇帝的案頭也是如此,甚至更差。

    直到臨睡覺前,雲昭的心情依舊很差,也不知道此時此刻住在皇宮裏麵的皇帝該是一副什麼心情。

    皇帝對他的子民麵臨的困境束手無策,雲昭卻是有辦法的。

    偌大的一個關中,因為旱災的原因,經濟其實已經破產了,雲昭要做的就是恢複經濟而已。

    以前,人們把所有的目標都放在糧食上,放在吃飽肚子上,為了吃飽肚子他們停止了所有的生產跟交易。

    現在,藍田縣有了糧食,也就有了恢複經濟生產跟生活的基礎條件。

    在這個條件下,雲昭特意大興土木修建玉山書院,由此,解決了石匠,木匠,泥水匠,瓦匠,以及一部分依靠賣力氣為生的流民的生活問題。

    而建造玉山書院又需要大量的物資支持,很快,采石場,磚窯,製作瓦片鐵釘的人,也有了活路。

    雖然此時市麵上流通的依舊是糧食,而糧食此時也就成了貨幣。

    當糧食多出來以後,買賣就成了必然。

    這個時候,藍田縣百姓家中多少都有些存糧,背著糧食以貨易貨的行為終究不可取。

    為了讓百姓們有錢交易,雲昭就再次發動了大規模的修繕水利的工程,通過發錢幣從而培養百姓們對錢幣的信心。

    也就是今天,在人們發現秋糧長勢很好,而雲氏的新糧食又獲得了前所未有的高產,終於,開始開始有人試探著用錢幣來購買雲氏的新糧食了。

    交易額雖然不高,雲昭卻是開心的。

    他相信,隻要開始了,經濟的慣性會讓百姓手裏的錢讓更多的行業開始複蘇。

    雲昭有信心在三年之內將藍田縣百姓的生活恢複到萬曆初年的水平。

    藍田縣的事情做的越是順利,雲昭就對大明王朝越發的失望,他不相信大明朝沒有精明人,不相信這個古老的王朝裏全是些酒囊飯袋。

    可是,那些精明人,就像知府張道理所說的那樣,他們對這個國家沒有感情,認為天下是皇帝一個人的,好壞與他們無關,他們隻想趴在大明王朝的身上,大口的撕咬血肉肥己。

    很多時候雲昭都認為,屍位其上的官員,比貪官汙吏更加的可怕。

    睡不著覺的雲昭通過紗窗就能看見玉山上星星點點的燈火,那是玉山書院的學生,工匠們還在忙碌的標誌。

    當所有人都開始忙碌起來以後,雲昭終於可以安心的睡一個好覺了。

    第二天,雲昭醒來的很晚,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錢少少趴在床邊看著他。

    “怎麼不叫醒我?”雲昭打了一個哈欠,很想繼續睡覺,終究還是從床上爬了起來。

    “福伯昨晚還是沒有回來,那個叫馮英的也沒有來,首飾倒是已經打造好了,沒有二十斤重,金匠們說隻有十二斤,重量再增加,首飾就不好看了,如果非要增加到二十斤,金匠們建議,少爺直接拿金塊給小娘子送去就是,沒必要打造成首飾。”

    雲昭點點頭示意知曉了。

    高明的工匠都有些脾氣的,這非常的正常。

    雲福兩天前就走了,還帶走了雲甲,跟雲乙,三個人全副武裝且騎著馬。

    直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傳回來,也不知道哪個馮英聽到武庫被自己得到了,會是一個什麼心情。

    如果能直接幹脆的回轉蜀中自然是最好的,到時候,雲昭隻要把製作好的珍貴首飾派人送去就好,也算是徹底幹脆的了斷了這件事。

    馮英這種女人就不該跟自己有什麼交集。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一個是剛剛脫貧的土鱉強盜,這樣的兩個人天生就是死對頭。

    雲昭不願意成為馮英的死對頭。

    跟她這種政治極度正確的人為敵,自己很容易成為萬人唾罵的大反派,這對他將來的大計實施,沒有半點的好處。

    不過呢,雲昭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於是,他做了很多種應對方案,以備不時之需。

    中午的時候,當雲昭正在琢磨如何將玉米碾碎,脫掉外皮做成自己喜愛的大碴子粥的時候。

    雲福回來了,看他的表情似乎很愉快,雲昭就把手裏的玉米碎顆粒丟在磨眼的,衝著雲福微笑道:“馮英走了嗎?”

    雲福笑道:“聽說你陣斬十名建奴之後,就托我像你致意,感謝你誅殺了十個建奴,為她的親人複仇,這武庫,你拿的理所當然!”

    雲昭笑道:“她很驕傲啊。”

    雲福笑道:“眯縫著眼睛看我的時候,跟你很像,你們兩個混蛋沒有一個是信任我的,都在懷疑我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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