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台上打的熱火朝天,台下,以宋南時為中心的方圓十五丈之內暗流湧動。
當然,都是別人在湧動。
宋南時一邊對著耳朵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那個李子明和別人咬牙切齒地嘀嘀咕咕,一邊認真看著擂台上。
現如今擂台上的兩個修士都是符師。
符師是一種相當能賺錢的職業,戰鬥手段也是五花八門,往往一個符師會畫多少符,就代表他的對手要應付多少種攻擊,十分的棘手。
一個符師續航能力的長短多少也取決於這個符師的符篆儲存程度。
一個家底厚的符師,能把你生生磨到死。
但是大比的時候總不能讓符師帶上全部家底把一場比賽從白天磨到黑夜。
符師上台能帶的符篆數量都是有所限制的,單看你怎麼選了。
所以符師們一般都走三個路線。
全帶防禦符篆磨死對方、全帶攻擊符篆砸死對方、兩者結合考驗自己的搭配能力。
反正最終的目的就是在有限的符篆內把別人打下去,或者磨到別人不得不下去。
而很顯然,台上的兩個人點的全是防禦路線,宋南時看一眼就知道他們怕是有得磨了。
這就正好了。
宋南時看了一會兒之後就收回了視線,看向一旁的葉黎州,道:「葉兄,你知道築基組的比賽押注的人在哪兒嗎?」
葉黎州回過神,便壓低聲音指了指一個角落裡盤腿坐在地上的一個毫不起眼的修士,道:「就是他,怎麼?你要去下注?但是這一場已經開始了,不允許再下注。」
宋南時便道:「那下一場總能壓吧?」
葉黎州一愣。
下一場……那不就是她自己嗎?
宋南時起身道:「我去壓我自己。」
她一動,正暗地裡關注著這裡情況的眾人頓時也都看了過來。
李子明剛才被諷刺的沒臉,此時見狀就忍不住嘲諷道:「方纔不是還讓在下等著瞧嗎?在下可是正等著呢,你這是準備去哪兒?不戰而降嗎?」
說完他還覺得自己十分幽默一般,哈哈笑了兩聲。
笑完就看到宋南時和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她憐憫道:「你這是急得都活不過下一刻嗎?」
說完她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李子明忍不住起身:「你!」
剛站起身,他兩條腿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往前跌去,直接臉朝地趴在了地上。
「彭」!
等他憤怒地爬起身,便見雲止風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腳,道:「記得看路,眼睛不用的話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說罷他便起身,也跟了上去。
李子明:「你……」
他上前兩步想追上去。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人擠到了一邊,一隻腳暗搓搓地伸過來,直接讓他梅開二度。
他甚至被人明裡暗裡踩了幾腳。
其中一腳險些踩的他吐出一口血來。
等他被人手忙腳亂的扶起,便見一群人烏泱泱的走過去,正是宋南時那群師兄妹。
他們旁若無人的說說笑笑。
一個女修關切道:「師妹,沒踩疼腳吧?」
一個細細的聲音靦腆道:「就是有點兒硌得慌。」
李子明氣得手都在抖:「他們這是趕著投胎嗎?」
他本是一句叱罵,誰知道身旁的人看了看,還真認真回答道:「不是,他們好像是要去押注。」
李子明聞言,猶豫了片刻,道:「走!我們也去!」
宋南時走到這平平無奇的賭桌前時,這裡已經圍了不少人。
畢竟方才動靜鬧的挺大,這又是今天的最後一場,少不了有不少樂子人想湊這個熱點。
那擺賭局的莊家也乖覺,見狀順勢調整了兩者之間的賠率。
宋南時看了一眼,發現她自己的賠率已經從最開始的一賠一點五一路飆升到了一賠三。
這可是相當高的賠率了。
贏了之後本金直接翻個三倍,只要狠狠心那就是一夜暴富的節奏。
宋南時看了這麼多賭局,除了雲止風那場因為對手是無量宗人氣很高的師兄之外,現在最高的賠率就是她自己了。
宋南時不由得就覺得,參加這個宗門大比最賺錢的其實不是獎金,而是這賭局。
不過這個不確定性也著實大了一些,而且只在第一局誰也不瞭解誰時有用。
等下一局,大家對各自的實力有所瞭解,怕是也不可能出現這麼高的賠率了。
但是賠率高成這樣,壓她的人還是少的可憐,大部分還都是小金額壓一下碰碰運氣。
這也側面說明了她到底有多不被看好。
沒有人覺得一個卦師能打贏一個法修,特別是在他們修為相近的情況下。
宋南時面上不動,心中暗喜,正想上前為自己押一注,就見人群外一陣騷動。
她轉頭看過去。
只見惡毒女配趙妍抬著下巴,在兩個跟班的開道下,一臉高貴冷艷地走了過來。
她先看到了宋南時。
宋南時以為她會打個招呼的,誰知道她卻冷哼了一聲,逕直走到了賭桌旁,石破驚天道:「我壓宋南時五千靈石!」
眾人霎時間一片嘩然。
宋南時先是震動,然後心中感動。
趙妍師姐,這是有多信任她啊!
那莊家也驚了,不可置信道:「您確定?您要不再想想?」
趙妍不耐煩:「我花個五千靈石還需要想?」
五千靈石扔下去。
旁邊的人看她就像在看一個冤大頭。
趙妍卻絲毫不以為意,抬著下巴高貴冷艷的走了出來。
宋南時見狀感動:「沒想到趙師姐如此信任我!」
趙妍卻一口否決道:「你想多了。」
宋南時:「嗯?」
趙妍:「你好歹也算是我認識的人,哪怕不能贏,排場也得撐起來,不然我替你丟臉!」
宋南時:「……」
也就是說,人家不在乎她輸贏。
人家純粹是拿這五千靈石打水漂的。
這一瞬間,宋南時很想問問趙師姐還缺不缺跟班什麼的。
隨即,其他人也跟了上來,見宋南時的賠率高成這樣,一時間都覺得自己師妹/師姐被人看輕了,當場大幾千大幾千的扔了下去。
莊家笑得合不攏嘴。
宋南時看得整個人都麻了。
她終於第一次認識到,她一個窮鬼,為什麼會認識這麼多有錢人?
不,也不全是。
她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其他兩個人。
然後她提議道:「要不然我們幾個一起湊個幾千靈石押上去?」
雲止風:「……好。」
葉黎州:「好好好!」
三個窮鬼當場湊錢。
然後宋南時就發現自己居然還算是三個裡面最富有的。
她除了借給雲止風的那三千靈石之外,林林總總居然還湊出了兩千靈石。
葉黎州拿出了一千靈石,鄭重道:「這是我全部家當了。」
碰巧,雲止風也拿出了自己全部家當。
七百三十一靈石。
有零有整的。
宋南時盯著那七百多靈石看了半晌,委婉道:「雲止風,你能不能努努力湊個整?」
雲止風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宋南時:「好好好。」
她就這麼把三個人湊出來的三千七百三十一靈石交了上去。
莊家要記押注人的名字。
宋南時想了想,給他們三個人起了個組合名。
莊家一低頭就看到了她寫的名字。
仇富者聯盟。
莊家:「……」
宋南時拍了拍手走出來,一點兒也沒有把全部家當投進去的負擔。
然後她悄悄問雲止風:「喂,你把全部家當放進去了,那我的賠償要不……」
雲止風:「我還。」
宋南時笑道:「你就不怕我把錢都輸了?」
雲止風篤定:「不會。」
宋南時就笑咪咪:「那你就等著翻三倍吧!」
說著,他們就看到那李子明也跑了過來,聽聞此言,嗤笑一聲,當即也要去壓他自己。
宋南時看著他壓。
他壓之前還特意問一句:「你壓了自己多少?」
宋南時想了想,道:「全部家當。」
李子明聞言咬了咬牙,道:「我也壓全部家當!」
說著他就要下注。
宋南時聞言忍不住道:「那你就多看你的全部家當一眼吧。」
李子明:「?」
宋南時誠實道:「我怕這就是你們最後一面了。」
李子明頓時更加確定自己要壓了。
他還對自己那個朋友道:「是朋友就一起壓我!」
朋友想了想,也誠懇道:「那咱們先絕交吧。」
李子明:「?」
宋南時:「哈哈哈哈!」
在她的笑聲之中,擂台上鐘聲響起。
「法修李子明,卦師宋南時,準備上台。」
宋南時停了下來。
到她了。
……
宋南時和李子明一起上台。
她手裡拿著自己的命盤。
李子明見狀便嗤笑一聲,道:「怎麼?你是準備直接在擂台上給我算一卦讓我不戰而降嗎?」
宋南時溫聲道:「等咱們打完,我倒可以送你一卦。」
李子明:「送我一卦?想求和?」
宋南時:「啊對對對對。」
正在這時,鐘聲響起,裁判長老冷漠的聲音道:「比賽開始。」
李子明頓時雙手結印,先給自己套了一層薄薄的防護罩,隨即沉悶的爆炸聲便在宋南時的周圍響起,數道靈力凝成的箭矢四面八方的朝宋南時襲來。
他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普通的築基期修士很難做到他這樣,可見他敢把自己的全部身家壓上,也是有所依仗的。
宋南時一邊在心裡這麼評價著,一邊輕撫命盤。
「離為火。」
話音落下,數道離火凝成的箭矢頓時出現在宋南時周身。
李子明見狀心中就是一鬆,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個卦師,果真是什麼都不懂。
她若是凝出一道火盾說不定還能阻擋一二,但是凝出箭矢想攻擊他,打算圍魏救趙,也得先想想她能不能快的過自己。
果然是有著不歸劍尊這般的師尊還跑去學卦的,當真是個蠢……
這個念頭尚未過完,李子明卻豁然睜大了眼睛。
宋南時並沒有搞什麼圍魏救趙。
她只道:「去。」
下一刻,離火凝成的箭矢劃破空氣,居然每一箭都朝著李子明用法印凝成的箭矢而去。
「砰砰砰砰砰」!
接二連三的響聲傳來。
那是兩色箭矢相撞的聲音。
藍色的靈箭和紅色火箭在半空中撞出一朵朵火花,像是煙火,飄飄蕩蕩地落在宋南時周身。
沒有一箭能近的了宋南時的身。
無一例外。
煙火落下,眾人這才發現,宋南時凝出的離火箭矢不多也不少,正好能將李子明的靈箭一一撞落。
眾人都不由得有些心驚。
哪怕不提這離火的威力,能一眼就看出靈箭的多少並凝聚出相同數量的離火箭矢把那些四面八方的靈箭一一撞落,這到底是多恐怖的控制力。
這麼強的控制力,你特麼告訴我這是卦師?
卦師的門檻現在都這麼高了嗎?
李子明也是心驚。
他只是囂張,但不是個蠢人,不會看不出來宋南時這一手意味著什麼。
他甚至能看得出,宋南時有千萬種辦法化解他的攻擊,卻偏偏選了這最精細的一種,就是在向他炫技。
他心中凝重了起來。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眼裡的輕視正在緩緩消失。
宋南時見他一動不動,便道:「現在該我了吧。」
李子明當即撐起屏障,眼眸中滿是凝重。
宋南時輕輕摩挲著命盤。
「離為火。」
鋪天蓋地的火龍霎時間包裹住了整個擂台,火焰燃燒的爆裂聲遮掩的李子明的驚呼。
台下眾人都沒料到她一出手就是這麼大陣仗,紛紛站起了身。
但在宋南時看來,既然有人看輕她自己,也看輕師老頭,那麼她也就不用給這人留什麼情面了。
你不是覺得卦師無用嗎?
那麼就讓你看看,你是怎麼在無用的卦師手上敗的毫無還手之力的。
宋南時一向覺得自己脾氣還不錯,這種不錯不是天生軟性子,而是來自於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躺平哲學。
但她可以接受躺平,卻不能接受有人在她躺平的時候往她身上踩一腳,這一腳還牽連了師老頭。
她可以叫師我為師老頭,可以說他刻薄,可以說他陰陽怪氣。
但別人不能。
掩埋了整個擂台的離火之中,李子明最開始還試圖抵抗,可當第一簇離火爬到他身上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無力回天了。
離火猶如跗骨之蛆,無論怎樣都無法熄滅。
全身火燒火燎一般疼,他剛開始還硬氣地想著,大不了咱們魚死網破,可到了後來,他疼的想投降都開不了口,這才覺得恐懼。
這個卦師該不會是想趁機把他燒死在擂台上吧?
他會死嗎?
他真實的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與此同時,他聽到了裁判長老的聲音:「李子明。敗。」
「宋南時,收了你的火。」
這一刻,李子明從未覺得自己落敗的聲音居然如此悅耳。
宋南時嘖了一聲,可惜地收回了離火。
渾身焦黑的李子明躺在擂台上,要不是他還在喘氣,眾人都以為看到了一個焦炭。
從開始到結束,有些人甚至連一口茶都沒嚥下去。
宋南時甚至都沒有動用第二個卦象的意思。
台上台下寂靜一片。
唯有雲止風,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一樣,逕直跳上擂台,上下看了她一眼,皺眉道:「你的鬢髮被削掉了一些。」
宋南時低頭一看,道:「一時不慎。」
與此同時,醫修們上台救人,看著焦黑的李子明,一時之間居然無從下手。
宋南時便道:「你去搭把手把人先弄下去,真死了我還得賠錢。」
雲止風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
他上前想拎起李子明,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尊重傷員,於是選擇了兩手拎。
剛把人拎起的時候,他聽到對方喃喃自語道:「她一定是作弊……作弊……」
雲止風:「……」
他又鬆了手。
「彭!」
李子明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雲止風淡淡道:「抱歉,有點沉。」
……
藏書閣上。
掌門和師老頭站在一起,看著擂台的方向。
掌門不由得感歎:「我還記得她小時候東一鎯頭西一棒槌都要學的樣子呢,誰知道十年過去,這丫頭居然也有了師叔當年的風範。」
師老頭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卻嫌棄道:「差遠了,這才哪到哪。」
掌門看著他嘴角的笑容,心中一時酸澀。
自從師叔十三個徒弟接連身亡後,他就再沒怎麼下過玄通峰了,幾乎活成了個活死人。
誰還記得玄通峰也是無量宗十大主峰之一,誰還記得「師我」這個名字在當年代表著什麼?
他歎了口氣,卻聽師老頭問:「殷不歸那小子現在在幹什麼?」
掌門一頓,苦笑道:「閉關呢。」
師我嗤笑一聲,不再說什麼。
掌門唯有苦笑。
……
「第一百五十一組,勝者,卦師宋南時。」
裁判長老宣佈。
台下眾人先是沉默,隨即掌聲雷動。
一個卦師,居然真的贏了。
宋南時便在這掌聲中下了台。
台下,醫修們正在救助李子明。
宋南時想了想,停了下來,自顧自起了一掛,隨即半蹲下,不緊不慢道:「李子明,你這一卦,叫自食惡果。」
打完之後,送他一卦。
宋南時說到做到。
說完,宋南時起身離開。
身後,醫修們連忙道:「快快快!快搶救!他又暈過去了!」
江寂他們興奮的迎接宋南時,高興的就像自己贏了冠軍。
小師妹一個激動之下把她懷裡的妖族太子勒的直翻白眼。
江寂激動半天,還忍不住道:「要不然咱們慶祝一下?我請客!」
剛贏了的宋南時立刻道:「請什麼客,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拿錢啊!」
江寂:「啊?」
他還沒反映過來。
宋南時抬起頭,就見不遠處,方纔還笑得合不攏嘴的莊家而今欲哭無淚。
宋南時就笑了。
三倍,六千靈石。
誒嘿嘿。
連雲止風都有些激動。
但很快他就激動不起來了。
莊家走過來,肉痛道:「我做生意的,說到做到,這是你們贏的錢。」
他開始念名字:「江寂、諸袖、郁椒椒、趙妍,還有……」
他頓了頓,看向宋南時三人。
「仇富者聯盟。」
雲止風:「……」
有那麼一瞬間,他險些不想要這個錢。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宋南時,想緩解尷尬。
卻見宋南時沒有絲毫尷尬。
她甚至在和葉黎州討論這錢該怎麼花。
宋南時指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你看到我的衣服沒?」
葉黎州:「怎麼?」
宋南時得意道:「這是我在萬劍山買的,特便宜,我準備拿到錢批發它個幾百件,夠我穿往後餘生了。」
葉黎州一愣,隨即豎起大拇指:「牛逼!」
雲止風:「……」
他總是因為太過正常而和他們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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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宋南時押注的兩千靈石翻上三倍就是六千靈石。
雲止風的七百三十一靈石翻個三倍那就是……
「兩千一百九十三!」
宋南時搶答。
雲止風面無表情:「你算學真好。」
宋南時謙虛:「基本操作。」
她而今終於體會到了一夜暴富是一種什麼感覺,非常不想和雲止風這種小肚雞腸的男人計較。
那莊家終於把他們的靈石發完,趕緊在「仇富者聯盟」的名字上劃了個叉。
太好了,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這個名字了!
正好,雲止風也是這麼想的。
兩個人同時鬆了口氣。
此時正是申時,也就是下午四點左右。
今日被淘汰的人自然已經沒什麼事了,但是他們一行都是今天的勝利者,明天還有一場要等著他們。
而且明天只會比今天更難,還會越來越難。
眾人都準備回去休息休息好應付明天的比賽。
雲止風也是這麼想的。
因為葉黎州和他一樣,也不是無量宗的人,兩個人畢竟要一起下山,雲止風便禮貌性地問了葉黎州一句:「葉兄住在仙緣鎮何處?」
葉黎州也禮貌地回答道:「橋洞裡。」
雲止風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又問道:「橋洞?這是哪個客棧?」
葉黎州便詳細道:「不是客棧,三姑娘橋你知道吧?我就住在第二個橋洞裡。」
雲止風:「……」
原來是這個橋洞。
他不由得萬分費解。
他自己有人追殺情況特殊,葉黎州好歹一個金丹期,為何會窮成這熊樣?
而且今日之後他身上多少還是有三千靈石的,還繼續住橋洞?這是何其儉樸的作風?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宋南時道:「那怎麼成!」
雲止風轉頭看過去,還以為她要發表什麼真知灼見,便聽宋南時道:「住橋洞也不能露天席地,我這還有一床不用的被子,你先拿去湊合一下?」
雲止風:「……」
不愧是你!
葉黎州卻大喜過望:「多謝!」
雲止風:「……」
也不愧是你。
他現如今才真正地覺得,「仇富者聯盟」這幾個字,真沒有一個筆畫是虛的。
全是宋南時實打實的心裡話。
他扶額,閉了閉眼,道:「不必,你若是不嫌棄,在仙緣鎮的這段時間便先跟著我住吧。」
葉黎州立時驚喜。
眼看著他們自己商量好了,宋南時便和二人告別,和自己的同門們一起回了蘭澤峰。
雲止風便以為他們再見面就是明日了。
誰知道他回去一個時辰後,和葉黎州一起出來買些日用的東西時,便見宋南時的那個算卦攤子又開了起來。
而且這一次,她攤子旁人聲鼎沸。
宋南時便坐在人群的包圍中,一副老神在在的得道高人樣。
雲止風站在外面看了沒一會兒,便見宋南時直接起了身,一臉不慕紅塵的淡然,道:「今日這五卦已經沒了,諸位明日再來吧。」
雲止風大為震撼,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宋南時的生意居然這麼好,但是她居然捨得算五卦就收攤?
他就這麼等著,見宋南時居然真的走了,便在她走遠一點之後拍她的肩膀:「宋南時。」
宋南時險些直接給他來個離火!
見是他,她這才鬆了口氣,抱怨道:「人嚇人能嚇死的人的知道嗎!」
雲止風只皺眉看著她半晌,這才道:「明日還有比試,你怎麼又出來了?」
宋南時聞言悠哉道:「我來把今天的名氣變現啊。」
她一說名氣雲止風就反應了過來。
今日的宋南時可謂一鳴驚人。
築基期,一個卦師打的一個法修毫無還手之力,雲止風覺得若是換了他自己,聽到這稀奇事之後,也會願意花些銀子去看看這卦師究竟是何許人也。
他不由得笑道:「那你還只算了五卦?」
宋南時慢悠悠道:「這叫飢餓營銷,我現在一卦二十個靈石,走得高端路線。」
雲止風:「……」
只贏了一場比試,她就敢直接把價格往上提了一倍。
果真,在搞錢這件事上,沒人能比得上宋南時。
她還道:「其實你現在的名氣也不小啊,你不但贏了我們宗門那位師兄,而且你長得還這麼俊美……」
「俊美」兩個字落在雲止風耳中,讓他心裡莫名一跳。
原來宋南時覺得他俊……
宋南時出謀劃策:「你現在哪怕是專門賣票讓人來看你這張臉,也肯定會有富婆買單!雲止風,你這完全可以靠臉吃飯啊!」
她滿臉的羨慕。
雲止風:「……」
他深吸一口氣:「宋南時!」
宋南時:「誒!」
雲止風:「不會說話就閉嘴。」
宋南時:「好勒!」
於是當天晚上,宋南時為了慶祝自己發財,決定請孤苦伶仃住在仙緣鎮的兩個難兄難弟吃飯。
然後她就帶著二人在夜市旁的小攤子上,一人點了一碗餛飩。
相當的大方。
雲止風兩條長腿塞在逼仄的桌子下,面無表情地吃餛飩。
宋南時和葉黎州兩個志趣相投的人開始交流感情。
宋南時便道:「葉兄和我頗為投緣,不知道葉兄家鄉何處?」
葉黎州:「中州。」
中州這兩個字一出,宋南時和雲止風同時一頓。
中州,刀修。
這讓他們不由得想起了那張欠條上的沈家。
但是沈家姓沈,葉黎州可是姓葉啊。
宋南時便不由得道:「葉兄,中州的刀修世家很多嗎?」
葉黎州茫然了一下,道:「啊?刀修雖不算是很冷門,但是刀修的世家在下也沒怎麼聽說過啊,哪怕是在下也不算是世家出身,我練得雖然是家傳刀法,但我家現在就只有我和兄長兩個了,著實算不上什麼世家。」
宋南時便又道:「那葉兄有什麼姓沈的親族嗎?」
葉黎州皺眉想了半天,斬釘截鐵:「我這輩子都沒認識過什麼姓沈的。」
宋南時便打消了心中那個若有若無的念頭。
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沈家當年好歹是赫赫有名的世家,若是還有後人留存,不說怎麼會過得困苦成葉黎州這般住橋洞的樣子,最起碼也不會輕易改姓。
改姓在修真界可不是一件小事。
她還真是想魔怔了。
算了,有緣就替那前輩還了錢,沒緣就作罷吧。
宋南時只以為自己是太過多疑了,問過之後就繼續低頭吃餛飩,可是本就是出身中州的雲止風卻若有所思地看了葉黎州好一會兒。
……
第二日,勝利者們重新抽籤決定組次。
宋南時還是最後一組。
巧的是,雲止風依舊是第一組。
江寂看到這個組次就不由得道:「居然這麼巧?」
諸袖在他身旁,神情複雜道:「是啊,他們果真是命中注定。」
一個是第一組一個是最後一組,就像這命運一般,遙遙相望,有緣無分。
諸袖險些被自己的腦補虐哭。
江寂只能茫然地看著她。
不就說個組次嗎?怎麼還說哭了?
柳老頭在一旁,見慣不怪道:「行了,就當她腦闊子有問題吧。」
諸袖在那兒虐戀情深,當事人宋南時卻只有一個感覺。
她還真就是手黑到底了。
於是彷彿昨日重現一般,她只能看完了別人的比賽之後,慢慢等自己的比賽。
其他人的比賽也十分的有意思。
不知道是宗門的那些長老們暗箱操作還是真就天意如此,她看了那麼多場比賽,主角們從來沒排到一起過。
連葉黎州都沒和主角們碰面。
彷彿王不見王一般。
是的,王不見王。
除了築基期的自己和小師妹之外,金丹期的組次裡塞了兩個主角還有一個葉黎州,各自在自己的擂台上大殺特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金丹期最後的冠軍肯定出自他們三個。
從實力上來看,葉黎州其實是最強的,他約莫有金丹七層的實力,還是個霸道的刀修。
二師姐其次。
最弱的反而是走得「莫欺少年窮」路線的龍傲天。
所以從實力上來說,龍傲天能和他們一起並列熱門,不愧是龍傲天。
但是從身份上來看,葉黎州這麼個窮鬼能和兩個主角一起爭冠軍,頓時就讓宋南時刮目相看了起來。
這個人,有點兒東西在身上啊!
宋南時這麼分析了一波,
終於到了她的第二場比試。
她這次的對手是個劍修。
宋南時一看見劍修就笑了。
她不是劍修,但是她那個師尊好歹是修真界最負盛名的一個劍修。
她的整個師門都是劍修。
或許別人會覺得劍修這種純點攻擊的職業棘手,但宋南時只想說一句,沒有人比她更懂劍修。
於是她這一場,打的幾乎比上一場還不費力。
「勝者,宋南時。」
隨著這句話出來,原本還心存僥倖,以為宋南時能贏第一局只不過是因為對手大意的修士們這次徹底服了。
這個卦師,她還真就強的不像個卦師。
而與此同時,宋南時也鎖定了築基組了唯二兩個有可能會給她造成威脅的人。
一個是郁椒椒。
她說是劍修,但現在比試時走得完全是體修的路子,但宋南時覺得她能給她造成威脅,不是因為她的女主,而是因為這個小師妹社恐。
是的,郁椒椒的社恐好像是什麼奇怪的buff,每次上台之前,宋南時都能看到她給自己作好久的心理建設,上台也是戰戰兢兢,柔弱的彷彿不用別人動手,她自己都能嚇暈過去。
但一旦上台,兩個人面對面,郁椒椒社恐buff起效,實力直接乘以三。
簡直離譜。
而第二個威脅,則是個劍修。
江明。
一個外門弟子,宋南時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
他的修為雖說是築基,但離金丹也只有一步之遙,劍法沒什麼花裡胡哨之處,但功底十分扎實。
這樣的人也代表著難纏。
宋南時幾乎可以篤定,這次無論成敗,內門必然會有這位江師兄的一席之地了。
然而幾天的比賽下來,一輪又一輪,宋南時卻始終沒和這兩人碰過面。
就像金單組的大師兄他們一樣,王不見王。
所以宋南時幾乎就篤定了,宗門的長老們肯定是故意的,故意把最有潛力的人放到最後比。
宋南時也就耐心等著。
終於,到了第五天,每一個組就只剩下了三個人,接下來所舉行的,就是三進一,決出冠軍。
冠軍的決賽按組次進行,由低到高。
第一組開始比的是煉氣期,宋南時完全沒怎麼關注。
第二組就是築基期。
第二組第一場,卦師宋南時,對劍修郁椒椒。
兩個師姐妹上台時,這次掛著劍修名頭的郁椒椒直接就連劍都沒帶。
不裝了,攤牌了,她就是用拳頭比用劍舒服。
宋南時是見過這個師妹是怎麼在一場場比賽中從還裝模作樣的用劍到裝模作樣的用劍掄人,到最後直接進化成一拳超人的。
真一拳超人。
宋南時看著師妹一拳拳把人掄下去,她自己都覺得疼。
這一次,她正準備嚴陣以待,誰知道上台郁椒椒就為難道:「師姐,你等下手下留情。」
宋南時義正詞嚴:「師妹實力如此,我這個當師姐的當然也要全力以赴!」
郁椒椒都快哭了:「不是啊,我和師姐打肯定沒這麼多實力。」
宋南時凝眉:「師妹難不成要放水?」
郁椒椒更想哭了。
放水?她現在想放水也沒得放啊。
她就道:「不是,只不過……我這次沒什麼感覺。」
宋南時滿腦袋問號。
打架不是靠實力嗎?靠什麼感覺?
然後就聽郁椒椒帶著哭腔道:「我和師姐太熟了……」
宋南時沉默片刻,突然就懂了。
郁椒椒打架靠社恐buff。
但是宋南時是熟人,她社恐不起來。
於是戰鬥力減半。
宋南時一言難盡:「啊這……」
郁椒椒哭了。
於是,這一場,郁椒椒惜敗。
因為太熟了。
郁椒椒敗的時候,台下一個被郁椒椒捶下去過的修士當場就怒了,大聲道:「這是作弊!你在放水!我要抗議!」
被人質疑放水的郁椒椒下了台十分傷心,哭唧唧的把人捶出了觀眾席。
宋南時就看到,郁椒椒懷中發呆的黑兔子剛露出了個頭,又沉默的把頭縮了回去。
宋南時十分憂心這個甜文它到底還能不能甜的起來。
但到了第二場,就沒人質疑宋南時被放水了。
第二場的冠軍,是那位十分難纏的江明。
他比宋南時更渴望一場能證明自己的勝利。
擂台之上,宋南時能看得到他那雙戰意熊熊的眼睛。
「劍修,江明。」
下一刻,他舉劍攻了上來。
宋南時立刻兩步後退。
「離為火。」
離火席捲而來,一圈一圈纏繞住那把長劍,進而包裹向江明。
但是江明明顯研究過宋南時的套路,也知道被離火纏上之後是什麼後果。
而且他的足夠果決。
離火爬向他的手背時,他當機立斷鬆了劍。
宋南時的離火還燒不毀本命靈劍。
宋南時也棄劍,離火直追江明。
江明閃身躲避,藉著躲避的動作,順勢又接住下落的長劍。
這是第一次,宋南時的離火被躲了個乾乾淨淨。
江明的劍術未必有多巧妙,甚至比絕大多數劍修都不如,但是他的實戰能力,絕對勝得過築基期百分之九十的修士。
宋南時眼眸中閃過一抹激賞。
果真難纏。
築基期的比賽她一路打來,這是她遇到的最難纏的修士。
殊不知,江明的心境幾乎和她一樣。
果真難纏。
兩人就這般你來我往的磨著,一場築基期的比賽,打的甚至比元嬰期的都要精彩。
但熟悉宋南時的人卻都很疑惑。
江寂忍不住問:「師妹為何不用巽風?」
雲止風沉默片刻,道:「許是她覺得,還沒到用的時候。」
確實,宋南時覺得還沒到用的時候。
築基期的比賽,她沒動過一次巽風。
這次之前,宋南時前十七年閉門造車,幾乎沒怎麼和同修為的人打鬥過,所以這次比賽之前,她對自己沒有一個清醒的認知,對其他人的實力也沒什麼數。
別人都說卦師弱。
宋南時覺得自己應該是不弱的,但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強。
那時候她對自己最好的猜測是,她最起碼要比築基期修士的平均實力要強。
現在看來她還是保守了。
她強的不像個築基期修士。
宋南時不知道這是因為命盤的原因還是師老頭那句含糊的「你的經脈丹田都比別人寬闊」,所以她想看看,不動用巽風,只像個普通卦師一樣,她能在築基組走多遠。
於是這一場足足打了有一炷半香。
最終,宋南時把江明的靈力耗了個一乾二淨。
她卻仍沒有急著出手,而是等著江明繼續出手。
江明卻沒有再動劍。
他看了宋南時好半晌,毫無預兆道:「我輸了。」
築基組,江明認輸。
裁判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
「築基組,冠軍,宋南時。」
台下沉默片刻,轉瞬之間,猶如燒開的滾油一般沸騰了起來。
宋南時在沸騰聲中微微一笑,道:「承讓。」
接下來還有其他組的比賽,決出所有冠軍還有一場你挑戰我我挑戰你的冠軍混戰,那才是重頭戲,宋南時決定先準備起來。
然而她剛準備下去,便聽見江明道:「你還沒有用全力,是嗎?」
宋南時聽了一下,道:「是。」
江明不解:「那你的底牌是什麼呢?」
宋南時笑了笑:「你會看到的。」
江明瞭然:「你要挑戰金丹期。」
宋南時什麼都沒說,跳下了擂台。
然後就是金丹期決賽,第一場便是江寂對陣葉黎州。
於是,宋南時剛下去,還沒等她迎接歡呼,便見江寂神神秘秘地把她拉到了一旁,道:「師妹,師兄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宋南時不解:「什麼?」
江寂壓低聲音:「等師兄比試的時候,你就沖台上喊那句話。」
宋南時更摸不著頭腦:「什麼話?」
江寂衝她使眼色:「那句!」
宋南時茫然了片刻,某一刻,突然對上了江寂的腦回路。
她沉默良久,神情詭異道:「你是說,那句。」
江寂用力點頭:「對!就是那句!」
宋南時又是沉默:「你想好了?」
江寂:「想好了!」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那行!」
她捨命陪君子!
於是,等江寂上台之際,宋南時突然沖台上大喊:「師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她給大師兄上buff。
但今天的buff卻上的很有點兒不對勁。
她話音落下,就見江寂和葉黎州都看了過來,神情是一模一樣的熱血沸騰,臉上只寫了四個字。
燃起來了!
然後就氣勢洶洶打了起來,大有今天要打出人命的架勢。
宋南時:「?」
關你葉黎州什麼事啊!你激動個什麼!
宋南時茫然了片刻,突然反應了過來。
大師兄聽到的是莫欺少年窮。
葉黎州聽到的是「窮」。
宋南時:「……」
今天該不會打出人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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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她好像是一句話,給這兩個人上了個群體buff。
當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宋南時腦門突突的疼。
那兩個狗比就像是被集體打了雞血一樣,在台上打生打死,大有今天就要把整個無量宗都給掀了的架勢。
宋南時在台下面無表情地看著,開始考慮若是他們都能活著下來的話,自己要不要聯繫一下二師姐的火葬場,直接把這兩個有害垃圾給人道毀滅了。
而且托了自己剛剛高聲一句「莫欺少年窮」的福,現如今四面八方的視線全都火辣辣地落在了她身上。
宋南時表面高貴冷艷,腳指頭差點兒摳出另一座無量宗來。
她還是低估了龍傲天,真的。
就憑那大庭廣眾之下中二台詞隨口就能來的氣魄,這龍傲天活該他當,換個人來宋南時都和他急。
她甚至聽到身後有人在竊竊私語。
甲:「那個卦師剛剛說得什麼啊?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台上兩個人一下子就打的這麼凶。」
乙:「好像是什麼河東河西什麼少年窮的,激勵人的話吧,你看他們現在,打的多好。」
甲茫然:「啊?那為什麼要當眾喊出來,也不是說這話不好,就有點兒……」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有點激動又有點尷尬的奇妙感受,沉默了下來。
如果不是時間和地點都不合適,宋南時很想教他一下,這種奇妙的感覺叫「中二」。
宋南時說不出口,乙兄沉默了片刻,卻冷不丁道:「卦師嘛,有點兒稀奇古怪的癖好不奇怪,我們要有一顆包容的心,不要歧視他人癖好。」
甲兄:「我悟了。」
宋南時:「……」
你們神經病啊!
她頓時更加尷尬了,腳指頭止不住的碾地。
然後她就聽見沉默半晌的雲止風突然冷靜道:「宋南時。」
宋南時霎時間抬頭看去,眼神之中滿是冰冷殺氣。
雲止風:「……」
他冷靜道:「你先抬一下腳。」
宋南時:「?」
她不明所以地低頭看去。
然後就見自己的腳正碾在雲止風的腳背上,旋轉,轉圈。
宋南時:「……」
她默默收回了腳,只恨現在地上怎麼沒有個地縫,好讓她鑽進去。
她乾巴巴問道:「疼嗎?」
雲止風感受了一下,道:「大概也就骨裂的程度而已,區區小傷,無事。」
骨裂,區區小傷。
宋南時默默低下了頭,把臉埋進了手裡。
偏偏這個時候,台上打架的兩個狗比還是讀不懂空氣。
兩個人都快把擂台給幹塌了,江寂還拼盡全力抽空對宋南時撕心裂肺地喊道:「師妹!再來一句!」
葉黎州不甘示弱,也扯著嗓子道:「對!還說那句!」
兩人異口同聲:「我就靠你了!」
直接把她當成刷Buff的工具人。
宋南時:「??」
你們有病啊!你們是不是有病!
宋南時忍不住咆哮:「滾!」
台上打生打死的兩個人居然齊齊抖了一下。
然後他們默契的回過了頭,一時之間打的更凶了。
這是一場龍傲天之力與窮鬼之力之間的巔峰對決。
宋南時看得歎為觀止。
而且更讓她歎為觀止的是,她原本以為龍傲天憑藉著他那築基期就能反殺元嬰期的開掛實力,葉黎州有可能不會是他的對手的。
但是此刻的葉黎州在「窮」這個可怕的字眼的刺激之下,就像當初初次接觸中二語錄開掛密碼的龍傲天一樣,他直接就開掛了,一時間和江寂打得不相上下。
所以現在不是兩個金丹期在打架,而是兩個掛逼在打架。
要不是葉黎州他實在是窮的太過徹底,宋南時都險些以為這人是哪本她不知道的小說裡第二個龍傲天了。
但是……
宋南時摸著下巴,神情逐漸若有所思了起來。
因為江寂當初築基反殺元嬰的壯舉太過駭人,所以她向來都愛說江寂開掛。
但其實她比誰都清楚,修真界就是修真界,能打過就是能打過,打不過就是打不過,不是草草一句「開掛」就能解釋的。
大師兄是古早龍傲天小說裡的標準廢柴五靈根。
小說裡,廢柴五靈根一路逆襲,很爽。
但在真正的修真界,五靈根的廢柴,十個人裡有十個人這輩子就都只能是這樣了。
可江寂就是從五靈根從頭開始。
五靈根想要達到和別人同樣的高度,就要付出比別人多五倍的努力。
但同樣的,當他起勢之時,那所付出的五倍的努力,就會變成他自己五倍的資本。
所謂的開掛,其前提都是本身的實力。
若是連基礎的實力都沒有,你開哪門子的掛?
所以,現在的葉黎州能和龍傲天硬剛,他開掛的資本又在哪裡?
他們兩個的戰鬥是眼看著已經脫離金丹期的範疇了。
一個只練家傳刀法的散修一樣的修士,資本這麼雄厚的嗎?
宋南時突然對葉黎州產生了好奇。
她正若有所思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柳老頭突然飄到了她身邊。
然後他冷不丁道:「江寂這次怕是要栽跟頭了。」
宋南時嚇了一跳,險些跳了起來。
隨即她咳了一聲,強裝鎮定,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柳老頭都快氣笑了:「咱們兩個都心知肚明了,你還給我裝什麼裝。」
宋南時就是不說話。
她想,心知肚明歸心知肚明,但她勢要把這層窗戶紙給焊成防彈玻璃。
她實在是不想和江寂一樣,走到哪兒都有人在他耳邊嘮嘮叨叨,時不時還要自言自語,像個神經病。
但是他說……大師兄要栽跟頭了?
柳老頭見她看台上,繼續道:「這刀修的功法著實霸道的緊,小老兒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霸道的功法,我就奇了怪了,練這麼霸道的功法長大,這葉黎州居然還能活這麼大?」
宋南時心中一驚。
她聽他說功法霸道,原本只以為是普通的比較剛勁的功法,可聽柳老頭的意思……這功法霸道的有損壽命?
可葉黎州分明健壯的像頭牛!
此時,柳老頭已然搖頭道:「這次你大師兄輸定了,這功法,人家是拿命比的,你怎麼和人家鬥!」
柳老頭話音剛落下,江寂手中的劍便被人挑了下來。
葉黎州大笑道:「江兄弟,你輸了!」
豪邁灑脫的像他手裡的刀。
江寂也不著惱,聳了聳肩道:「我輸了,江某甘拜下風。」
葉黎州反而認真的反駁道:「你甘拜下風什麼,我長你這麼多歲,你若是到我這個年紀,修為肯定比我高出許多來,到時候咱們再比一場!」
江寂笑:「好!」
柳老頭便在宋南時身旁搖頭:「按他這個練法,江寂活到他這個年紀的時候他在不在還不知道呢!這也不對啊,他練著這樣的功法都能活這麼大?這也不合理啊,嘖嘖……」
宋南時看著葉黎州,緩緩皺起了眉。
而這時,江寂已經下來了。
他走到宋南時身邊,宋南時見狀正想問一下他和葉黎州打鬥的時候有沒有覺得什麼不對的地方,便見他看著宋南時,欲言又止。
宋南時頓時警惕:「怎麼?」
江寂便壓低聲音小聲道:「師妹,你下次再說那句話的時候,能不能換一句?」
宋南時:「……」
她錯了。
江寂這蠢腦子,能不能活到葉黎州這麼大還不一定呢。
她面無表情:「你想讓我說哪一句?」
江寂靦腆:「不帶窮的哪一句。」
宋南時冷笑一聲:「滾!」
葉黎州打敗了江寂,中場休息一刻鐘,接下來就是葉黎州對諸袖。
宋南時這期間一直若有似無的觀察著大馬金刀坐在擂台邊的葉黎州。
……怎麼看怎麼不像要沒命的模樣。
宋南時甚至暗暗給他起了一卦。
然後算出了一個硬的她生平僅見的命格。
宋南時盯著葉黎州發愁,雲止風便不由得皺了皺眉。
她怎麼一直看著葉黎州?
是覺得他贏得很漂亮?
但是他雲止風分明每一場都贏得很漂亮。
雲止風想說什麼,但沉默片刻,又閉了嘴。
她想盯著誰看,何須他來置喙。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認知讓他心中異常不適了起來。
兩個人各懷心思的時候,第二場也開始了。
諸袖起身走向擂台,走到宋南時身邊的時候,突然頓了頓,看向了宋南時。
宋南時心中突然有了一種極為不妙的預感。
然後就聽諸袖壓低聲音,十分不好意思的道:「師妹,我上台的時候,你能不能也來一下那個,就是那個。」
宋南時:「……」
她面無表情:「不行!沒門!想都別想!」
諸袖分外的遺憾。
然後,她果然就落敗了。
金丹期冠軍葉黎州。
在宋南時看來,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兩個落敗的當事人也這麼覺得。
但是外人不這麼覺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觀眾席上開始傳起了一個極其離譜的謠言,說宋南時這個卦師說不定會點兒箴言的本事,說什麼什麼就能成真,否則的話第一場怎麼就打的這麼熱烈!
不信的話你們看,第二場宋南時沒說話,打的就快多了。
這個宋南時,指定有點兒東西在身上。
許多人都信了。
於是乎到了下午元嬰的場次,宋南時便看到有一個元嬰組三進一的修士神神秘秘地找到了她,壓低聲音道:「宋大師。」
宋南時一聽「大師」這兩個字,當即就覺得不妙!
然後她就聽見那修士要和她做什麼不可言說的交易一般,偷摸道:「大師,你能不能也給我來一下那個,就那個。」
他暗示。
柳老頭:「哈哈哈哈哈!」
宋南時:「……」
她暴躁:「我不會這個!也不會那個!我是卦師!不是神棍!」
那人疑惑:「有區別嗎?」
宋南時:「……」
她面無表情:「不提供這項業務,謝謝。」
那人可惜的離開了。
然後就是第二個想讓她來一個「那個」的人。
到了最後,甚至連裁判長老都過來了一下,問她到底會不會「那個」。
宋南時徹底暴躁:「到底哪個!」
裁判長老:「就是你說一句話就能讓對方戰鬥力大增的那個啊!大家都說你會,我來問一下是不是真的,這還挺影響比賽的公平性的。」
宋南時面無表情:「不會!不懂!不知道!」
裁判長老十分可惜的離開了。
宋南時不知道他到底在可惜個什麼勁。
於是元嬰組的決賽就在宋南時滿腦子「那個」「這個」中結束了,宋南時沒上場比,但她身心俱疲。
然後就是最後一組,化神期決賽。
雲止風起身上台,走到宋南時面前時,突然一頓。
他張嘴:「宋南時……」
宋南時今天險些得了自己名字的ptsd,聞言滿臉警惕,直接道:「不會!沒有!你走!」
雲止風眼中閃過一抹笑意。
然後他慢悠悠道:「我只是想說,你往旁邊讓一讓,擋住我的路了。」
宋南時:「……」
她面無表情地挪開:「你故意的。」
雲止風:「你真聰明。」
宋南時想一腳把他踹上擂台。
雲止風走過去,突然又回頭:「對了。」
宋南時暴躁:「還有什麼!」
雲止風笑道:「我不要你給我來一下那個,但是,看在朋友的份上,我要一句祝福不過分吧?」
宋南時頓了頓,隨即嘟嘟囔囔道:「你這肯定贏定了啊,有我的祝福沒我的祝福不都一樣……」
雲止風便滿意地笑了笑:「我就當你祝福了。」
他抬腳上了台。
宋南時抱怨過後絞盡腦汁想出的祝福就卡在了嘴裡。
她不由得想,我有那麼不近人情嗎?連句祝福都不給你。
但是這一場,雲止風便如宋南時所說的那般,贏得毫無懸念。
至此,五組冠軍新鮮出爐。
但這還不是最終的冠軍。
最終的重頭戲,在明天。
……
宋南時一行人中,出了三個冠軍。
但他們卻像往常一樣,一起默默離開賽場,到了蘭澤峰下再分道揚鑣。
可是這一次,雲止風卻突然道:「宋南時,你過來一下。」
眾人頓時都看了過來。
宋南時指了指自己:「我?」
雲止風點頭:「有話要單獨和你說。」
宋南時還沒說話,江寂便下意識道:「有什麼話不能一起……唔唔唔!」
他直接被諸袖一把乾糧塞進嘴裡,道:「大師兄餓了,我先帶他去吃飯。」
然後和郁椒椒一起直接拉走。
葉黎州還樂呵呵看著,被雲止風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
葉黎州:「……我走,我走。」
終於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雲止風便不由得想,想和她單獨說說話可真不容易。
此時夜色已經落下,宋南時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疑惑道:「你找我做什麼啊。」
雲止風便道:「你今日給我送了祝福,我拿到了冠軍,所以,我來回禮。」
宋南時:「這也算祝福……」
然而話音剛落下,一個金燦燦的瓔珞就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雲止風的手放在她肩膀兩側,輕輕道:「宋南時,祝賀你奪冠,這是你應得的。」
宋南時下意識低頭,看到了瓔珞上的貓眼石。
圓潤的真的像隻貓眼。
她突然手足無措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禮物還是因為祝福。
然後她就做了一件蠢事。
她下意識抬起瓔珞,放在嘴邊咬了一下。
還嚴謹道:「這是純金的嗎?」
雲止風:「……」
宋南時:「……」
她默默放下了手,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蠢的沒邊了。
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氣氛「噗」的一聲,破滅了。
雲止風似乎也懵了。
就在宋南時尷尬的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的時候,便聽到雲止風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險些直不起腰。
宋南時被他笑得也想笑,又好氣又好笑。
然後其他人便只能看到鬱鬱蒼蒼的山腳下,兩個人對著傻笑。
笑了好半天,宋南時沒好氣道:「好了,你送我禮物,就是為了嘲笑我嗎?」
雲止風終於止住笑,咳了一聲,道:「怎麼會呢。」
他頓了頓,低聲道:「祝你旗開得勝。」
宋南時看著雲止風,終於把白日裡自己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她道:「祝君常勝不敗。」
「砰砰砰」。
雲止風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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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宋南時回自己洞府的時候,脖子上就多了個金燦燦的瓔珞。
她臉上帶著未散的笑意,不知道究竟是在開心自己收到了一個純金的瓔珞,還是在開心自己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個禮物。
除了大師兄在秘境裡那個把他們集體坑進幻境裡的覺英草除外,這算是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禮物。
然後她就冷不丁聽到了一個聲音。
「你看你這師妹,牙花子都快笑出來了。」
宋南時:「……」
有那麼一些人,人見人嫌不是沒有原因的。
宋南時面無表情地抬起了頭。
然後她就對上了三雙瞪的圓溜溜的眼睛,外加一個正在嘴賤的柳老頭。
江寂三人就像做賊一樣躲在自己洞府的一棵樹後,探頭探腦地往外看。
宋南時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道:「師兄,你不是餓了要去吃飯嗎?我這裡可不是食堂。」
江寂下意識道:「我沒說餓了啊,是二師妹她……」
話沒說完,諸袖直接一腳把他從樹後踹了出來,隨即自己也走了出來,若無其事的岔開話題,道:「師妹,你回來的那麼快啊。」
宋南時莫名其妙:「就說個話啊,能說多久?」
她開玩笑:「難不成我們還能對酒當歌抵足而眠不成?」
這話剛落下就見二師姐立時瞪圓了眼睛,就差直接點頭了。
宋南時:「……」
我這個師姐是不是有點兒毛病?
諸袖也發覺自己失態了,咳了一聲,視線落在了宋南時脖子上,意有所指道:「師妹,你這個瓔珞……」
宋南時頓時挺起了胸膛,神情中兩分愉悅三分炫耀:「雲止風送給我的!好看吧!」
諸袖當即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送給你的?他為什麼要送你這個?」
宋南時更得意了:「祝賀我得了冠軍。」
諸袖:「……」
她沉默片刻,費解道:「你信了?」
宋南時聞言也很費解:「啊?我還能不信嗎?他騙我不成?他送一個純金的瓔珞騙我什麼?還能騙我的錢不成?他又騙不來!」
諸袖:「……」好有道理,她都快被說服了。
但她還不死心:「那你笑得這麼開心……」
宋南時:「收禮物能不開心?這可是純金的啊!」
那瓔珞上還有一個被宋南時咬出來的輕微的牙印。
於是諸袖又沉默了。
沒缺過錢的火葬場女主不太理解宋南時的重點。
純金的怎麼了?純金的除了貴點兒還與什麼含義嗎?三師妹不是因為彼此表明了心意才笑得這麼開心的嗎?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對彼此都很費解。
沉默片刻,諸袖只能弱弱問道:「既然是祝賀你得了冠軍的話,大師兄和葉兄都是冠軍,他為什麼沒有送給他們?」
誒?確實啊。
宋南時反應了過來。
諸袖見狀眼中便生出了一絲期待,希望宋南時能當場大徹大悟,明白他對她的愛。
便見宋南時沉思了片刻。
隨即她果然恍然大悟了。
只見宋南時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聲音篤定道:「所以,他果然是因為沒錢才只買了一份禮物吧!我說他怎麼還特意把我叫走,神神秘秘的,是怕你們見了多想吧!」
宋南時悟了。
諸袖:「……」
宋南時還神色為難的叮囑道:「大師兄,雲止風這麼窮,也挺不容易的,可能是因為和我關係好一些才特意單獨給我買的禮物,你們不要介意啊,體諒他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的江寂:「啊?哦哦哦!」
宋南時見自己替雲止風遮掩好了,這才鬆了口氣,道:「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你們也早些回去,明天還有最後的比賽呢。」
她毫無負擔的轉頭走了。
留下幾個師兄師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確切的說,是諸袖單方面的瞪。
她費解:「怎麼會呢?不應該啊!證據這麼明顯!」
郁椒椒已經困得抱著兔子都要打瞌睡了,江寂看了她片刻,弱弱道:「我覺得三師妹說得挺對啊。」
諸袖:「啊?」
江寂條理清晰:「雲止風他一定是因為沒錢,所以才特意叫走三師妹送禮物的,免得我們尷尬他自己也尷尬,我說怎麼神神秘秘的!」
他被宋南時的邏輯說服了。
他還語重心長道:「二師妹,我知道你擔心三師妹,但三師妹長大了也是要有自己的空間的,交個朋友而已,你別想太多了。」
諸袖:??
是她想太多怕師妹談戀愛嗎?她巴不得他們趕緊給她談!急死她了!
但江寂已經打著哈欠走了,還順便拎走了睏得睜不開眼的小師妹,獨留她一人孤獨的站在原地。
她看了看兩人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宋南時的洞府,此時此刻,居然升起一股無人懂她的孤獨。
你們都看不見嗎!他都為她花錢了!他好愛她啊!
她第一次體會到了重生歸來無人能侃八卦的痛苦。
宋南時,我佚?恨你是塊木頭!
……
宋南時是第二天醒來之後,第一次被人送禮物的欣喜淡去,才反應過來昨夜二師姐究竟是想說什麼的。
她抱著被子發了會兒愣。
她不會是……
難不成是……
宋南時面色古怪了起來,不由自主地順著二師姐昨夜的暗示想。
雲止風送了她瓔珞。
雲止風只送了她一個人。
雲止風還單獨叫她說話。
像嗎?太像了。
但就是因為像,她才更覺得離譜。
若是別人也就算了,但這兩個主人公,一個是雲止風,一個是她自己。
雲止風明顯是身上還有一堆麻煩事沒解決的,而她自己……
她覺得自己除了特別窮,也找不到什麼特別之處了。
於是宋南時剛聰明的察覺一點苗頭,又被自己的理智一巴掌拍死了。
人生的三大錯覺之一,就是覺得他/她喜歡我。
還是洗洗睡吧。
哦,已經睡過了,那現在該起來了。
又是路人甲平平無奇的一天。
宋南時起身的時候,山下仙緣鎮的雲止風也醒來。
他剛一醒來,就看到葉黎州帶著濃濃的黑眼圈,神情幽怨地看著自己。
雲止風驚的險些一劍揮出去。
見是他,他這才深吸一口氣,冷聲道:「葉黎州!你有病嗎!」
葉黎州幽幽的:「這句話我正想問你。」
雲止風:「??」
然後他便聽見葉黎州語氣中的幽怨掩飾都掩飾不住,怨婦一般道:「昨天你剛一回來就一個勁的笑,這也就算了,贏了冠軍開心,我懂!但是你睡著了還笑是幾個意思?你知道我半夜醒來夜深人靜聽到有人嘿嘿笑是什麼感受嗎?我險些以為你魘魔上身了要給你驅魔呢!」
雲止風:「……」
他深吸一口氣:「我睡著的時候笑了?」
葉黎州幽幽:「你還笑得挺開心呢。」
雲止風:「……」
他面無表情:「你不想聽我笑,可以自己在租個房間,別在我房間打地鋪了。」
葉黎州思索了片刻。
然後他道:「那你還是繼續笑吧,我不介意。」
他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隨即不經意地道:「我說你笑就笑,你還叫宋南時的名字做什麼?昨天你們倆打架了?那也不至於夢裡都叫她名字啊。」
正在起身的雲止風猛然一頓。
他面上不動聲色,心裡發虛:「我叫……宋南時的名字了?我說什麼了?」
葉黎州不明所以:「還能說什麼啊?就叫名字啊,邊叫邊笑,聽著還挺嚇人的。」
他這麼說著,雲止風卻忍不住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他沒說其他的。
不,他本也說不出其他的,他只是夢到了她,又沒有……
雲止風咳了一聲,不再去想,見葉黎州還在抱怨,便冷聲道:「還去不去比賽了。」
葉黎州閉了嘴:「去去去。」
……
兩個人在賽場上遇見。
宋南時他們先到的,二師姐仍舊在懷疑人生,宋南時就和江寂一起數今天的裁判席上都來了多少大佬。
於是雲止風一眼就看到了宋南時脖頸上的瓔珞。
他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來。
但葉黎州的心情明顯更好,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葉黎州就迫不及待地走了過去,開始和宋南時他們吐槽雲止風昨天晚上吵的人一夜不得安靜的夢話。
雲止風覺得不妙,當即就走過去想阻止。
然後就聽葉黎州大咧咧道:「宋南時,對了,雲止風他昨天晚上還叫……」
「葉黎州!」
雲止風大喝一聲,打斷他的話。
葉黎州和正聽他說話的宋南時齊齊回頭。
葉黎州:「幹嘛?」
雲止風:「……沒事,馬上要比賽了,你還是先準備準備吧。」
葉黎州不滿:「那你吼什麼。」
宋南時也忍不住點頭。
對啊,你吼辣麼大聲幹嘛。
雲止風有苦難言。
他決定,今晚就算是自己出錢,他也不能再讓葉黎州蹭他房子住了。
算了,直接讓他回去睡橋洞好了。
但是幸好,葉黎州也沒機會再說下去了。
師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們不遠處,道:「宋南時。」
宋南時看過去,頓時眼睛都亮了:「師老頭!」
她顛顛跑了過去。
雲止風看得忍不住泛酸。
她看到我怎麼沒怎麼開心。
這句話不自覺說了出來。
然後他就聽見一旁的諸袖冷笑了一聲。
雲止風看過去,就對上了一雙青黑的眼。
她幽幽道:「雲止風,你有本事就上啊!」
雲止風:「???」
另一邊,師老頭見宋南時跑過來,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絲笑意,又很快消失。
他看了她一眼,道:「瓔珞不錯。」
宋南時嘿嘿地笑。
師老頭這是不知道瓔珞是誰給的,要不然他就說不出這話了。
他只問道:「你今天要挑戰金丹期?」
宋南時衝他豎起大拇指:「知我者,師老也!」
師老頭繃住臉:「少貧,金丹期的那個姓葉的功法有些特殊,你知不知?」
宋南時沉默了片刻,道:「我多少知道一點。」
師老頭:「你知道還要挑戰嗎?」
宋南時點頭:「要的。」
師老頭直言不諱:「你打不過。」
宋南時笑了:「不試試怎麼知道。」
師老頭看了她片刻,突然問:「你是卦師還是法修?」
宋南時懵了一下:「啊?當然是卦師啊,您教的您還不知道?」
師老頭便陰陽怪氣道:「就是因為我教的,我才不知道你一個卦師為什麼拿自己當法修用,你看你的離火,用的和專精火系術法的法修有什麼區別嗎?」
宋南時頓了頓,神情有些茫然:「您的意思是……」
師老頭只道:「我只是告訴你,你是個卦師,你比別人強的地方,從來不是用火用得好或者用風用得好,而是,卦。」
卦?
宋南時一頓,神情若有所思了起來。
師老頭卻擺了擺手,「你好好想想吧,能不能贏,就看你能不能想通。」
說完,他毫不留戀,逕直離開,連給宋南時攔的機會都沒有。
宋南時的臉都垮了下來。
您怎麼也學著這神神叨叨的作風了啊?
但是這時,裁判席卻已經響起了讓冠軍就位的聲音。
冠軍挑戰,開始了。
……
冠軍挑戰,是從低境界向高境界挑戰。
比宋南時的境界還低一級的是煉氣期,但是煉氣期的這位修士明顯很有自知之明,他看了一眼排在自己前頭的一個個大佬,毫不猶豫地開口拒絕了。
然後就到了宋南時。
宋南時還沒想明白師老頭那番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她就只有這麼一個機會,容不得她多想,她當即就開口要了挑戰。
於是,第一場冠軍挑戰賽,築基期宋南時,對陣金丹期葉黎州。
其他人只能暫且下台,把擂台留給他們。
雲止風下台的時候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
然後就看到宋南時正小心地把瓔珞摘下來放進儲物戒裡,這才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對手。
雲止風不由得笑了一下。
他莫名覺得,宋南時未必會輸。
而宋南時也是這麼覺得的,她未必會輸。
她還沒想明白師老頭的話,但她還有一個底牌。
巽風。
大比至今,她從未用過巽風,或許江寂他們知道巽風的存在,但是這次金丹期的冠軍是葉黎州。
只要把這張他從未見過的底牌用得好的話,她未必不能搏一搏。
開始之前,她是這麼想到,但是當比賽開始之後,葉黎州的長刀揮下,她終於明白了葉黎州的對手們所面對的是怎洋的壓力。
霸道,將人壓的喘不過氣的霸道。
只是第一刀,宋南時就險些沒躲開,危急之下當即凝出火龍拖慢了葉黎州的刀勢,這才倉促從他刀下躲開。
這一下她已經用了自己最快的反應力,但是葉黎州卻彷彿只是隨手一揮一般,哈哈笑了一聲,游刃有餘道:「再來!」
宋南時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真的能逆風翻盤嗎?
但是現實容不得她多想,她也是個不把南牆撞破就死不回頭的性格,硬是咬牙道:「來啊!」
她的話音未落,轉瞬又是一刀。
宋南時這次有了防備,但依舊倉促,幾乎是貼著地面從他刀下滾開。
一刀接著一刀,刀風彷彿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宋南時在網中只是掙扎就已經疲於奔命,更別說反擊。
她根本就來不及組織起有效的反擊。
宋南時心中無比清楚,再這麼下去,再抓不住機會,她這次只能被別人耗乾淨。
巽風原本是她想要出其不意的招數,但是這次為了從這刀風中掙脫,她卻只能早早暴露了底牌。
「巽為風。」
狂風乍起,包裹住的刀鋒,宋南時趁機從密不透風的刀風中掙脫。
她使出了第二種卦象,台下對卦師有些瞭解的都是一片嘩然,葉黎州卻只是驚訝道:「你居然還能操縱巽風嗎?好厲害!」
他嘴上說著厲害,但神情卻更加興奮了起來。
刀鋒斬落。
於是宋南時很快發現,她把自己從一個困境中脫出,卻很快進入另一個困境了。
她的額頭有冷汗滲了出來。
如果她不能破局的話……
難不成她就要這麼認輸失敗?
不,想想金丹期翻一倍的靈石!想想師老頭的話!
卦……卦……
她越是危險,就越是冷靜。
刀鋒削去她一截頭髮,她的眉眼卻更加清醒。
師老頭說,她是卦師。
卦師……
宋南時豁然睜大了眼睛,這一刻,開雲見月!
對啊!她是卦師啊!她不發揮自己的優勢,和這人糾纏什麼術法!
卦師的優勢是什麼?
宋南時無視揮來的刀鋒,就著手臂上的傷口沾染鮮血,逕直摸在了自己額頭上。
命盤亮起了不一樣的光。
宋南時眼前的世界猛然變了。
她直接在戰鬥中開了自己的天目。
有天賦的卦師都會開天目,卻很少在戰鬥中用到天目。
天目中的世界和真實的世界並不一樣,沒有在戰鬥那般緊張的情況下將兩者合二為一的能力,天目反而是負擔。
在宋南時的世界裡,左眼是正常的世界,右眼是天目下光怪陸離的世界。
但宋南時卻面不改色,真實與虛幻交織,她無視了面前的刀鋒,從漫天刀影中尋到了一個空隙。
脫身。
但是她仍舊沒有停止。
卦師還能做什麼呢?卦師的優勢是什麼?
算吉凶、算善惡、算未來。
那為什麼……不能在戰鬥的時候算呢?
宋南時的命盤便亮起了不一樣的光,她直接在戰鬥之中,做出了起卦的手勢。
台下的人目瞪口呆:「她這是打算認輸了嗎?」
一個卦結束,你人不就沒了?
可隨即他們卻發現,只是一個手勢之後,命盤卻頻繁的亮了起來,而宋南時卻像是突然有了讀心術一般,頻頻在葉黎州出刀的前一秒躲開。
就好像……那命盤每閃爍一次,她就算出了一卦一般。
由此,對面之人的行跡在自己眼裡,再無保留。
葉黎州也很快發覺了這一點。
最開始受到壓制的是宋南時,現在他卻覺得變成了他。
宋南時沒有直接壓制住他的實力,但他每揮空一刀、每次出刀前看到宋南時洞察的眼神,卻都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
她在預測他的每一個招式。
不、不是預測。
是卜算。
怎麼能有人,會在戰鬥中這麼頻繁的卜算?
而且宋南時並沒有出手,她只是躲。
似乎他仍是優勢。
可他卻看到,那一炷香不知何時已經燃了一半。
他被拖了這麼久。
他剛這麼想著,就見宋南時突然出手了。
離為火。
巽為風。
離火擋住了他的下一刀。
巽風卻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身後,待他反手手勢轉身時,逕直衝向他胸口。
葉黎州再次變招,但是招式剛變,便覺得手背刺痛。
他的刀不由得脫出了手。
「匡當」。
他當場愣住。
宋南時逼他兩次變招,在他最不適合發力的時候,奪了他的刀。
他沒有被打下擂台。
但他已經沒有刀了。
真正的戰場上,一個沒有刀的人,和輸有什麼區別。
宋南時也果然沒有乘勝追擊。
不知道是不是頻繁卜算,她臉色蒼白,卻笑道:「你輸了。」
葉黎州愣了愣,釋然道:「我輸了。」
宋南時彷彿就等著他這一句一般,一聽見這一句,兩眼一閉,當場扑街。
但她卻沒有砸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個帶著冷香的懷抱。
好像不是葉黎州。
但她來不及想更多,只能費力拉著來人的衣襟,掙扎道:「我很好,非常好,別叫救護車……不是,別給我叫醫修!」
雲止風都氣笑了:「你閉嘴!」
一旁,江寂喃喃道:「我這算什麼開掛啊,三師妹才是真正的開掛(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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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宋南時確信自己的狀態還不錯,除了有點兒虛之外。
她甚至連暈都只暈了一會兒,還沒等雲止風把她抱到台下,她就迷迷瞪瞪的又醒了過來。
除了說話都有點兒費勁。
「但是我真的非常好,而且我再說一遍,我這麼說絕對不是為了省掉叫醫修的錢!」
宋南時再次強調。
這話她不強調還可信一些。
她一強調,正抱著她往醫修處狂奔的的雲止風人都氣笑了。
他直接把宋南時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裡,毫不客氣道:「你給我閉上嘴省點力氣,醫修的錢我出,你老實點兒!」
宋南時被迫埋胸,人都虛成這樣了,還忍不住在心裡想,雲止風鍛煉的是真不錯。
然後她聲音悶悶道:「請對你的債主放尊重一點!」
人都成這樣了還這麼能貧,雲止風這次是真的確認她狀態不錯了。
他心裡不由得鬆了口氣,低頭想說什麼,就見宋南時埋在他懷裡的黑黝黝的腦袋在他胸口上蹭了蹭。
雲止風肌肉一緊,繃著臉問:「你幹什麼?」
正虛著的宋南時頭腦不清醒,下意識就道:「雲止風,你還是穿那件在萬劍山買的衣服吧,那個針不戳。」
雲止風:「??」
那個有什麼不錯的?連最基礎的合身都做不到,穿在身上緊的他連呼吸都不暢。
他有點兒懷疑宋南時是不是傷到腦子了。
但是幸好,無量宗準備的醫修就在賽場外候著,專門應對各種突發情況,他們一見擂台上有個人倒下了就火急火燎地準備了起來,等雲止風抱著人跑過來的時候,當即就有幾個醫修抬著擔架把宋南時接了過來。
為首的一個醫修雷厲風行地問道:「病人傷到了哪兒?」
正琢磨著宋南時剛剛那番話的雲止風下意識道:「腦子。」
那醫修一愣,當場就驚了,不可置信道:「咱們無量宗的大比居然已經凶殘如斯了嗎?比試歸比試,哪個王八蛋往腦袋上砍的!」
跟著跑來的王八蛋葉黎州:「……」
他大呼:「我冤枉!」
然後他就不可置信地看著雲止風,悲憤道:「我不就是暴露了你說夢話的毛病嗎?你這濃眉大眼的居然也會冤枉人!」
雲止風:「……」
他覺得腦仁疼。
他錯了,不是宋南時傷了腦子,是他自己傷了腦子。
他只能道:「麻煩醫師幫她看一下。」
醫師狐疑地看了一眼他們倆,又去看宋南時。
左右查看一番,他不由得鬆了口氣,道:「沒什麼大問題,沒有內傷,只有一些輕微的外傷,她精神不振是因為靈力耗盡,這個等她自己恢復過來就行了,你來不來都沒事,當然,既然來了的話我也可以給你開些補藥。」
宋南時當即睜眼,道:「自己恢復!自己恢復!」
雲止風見狀也不由得鬆了口氣。
醫師都說沒事,她自己還能這麼活蹦亂跳,看起來是真沒什麼大事了。
他一本正經地對醫師道謝。
醫師笑咪咪:「沒關係,畢竟我們也是收錢的。」
雲止風:「??」這不是沒拿藥?
便聽醫師笑咪咪道:「看診費誠惠三十靈石。」
雲止風:「……」
你們無量宗是真的黑。
宋南時聽著也有些心虛,「要不……」
她話沒說完,他低頭,道:「我說了,我替你出。」
三十靈石逕直出現在了那醫修懷裡。
雲止風言簡意賅:「診費。」
宋南時:「!」
在她眼裡,這三十靈石硬生生被他甩出了三十萬靈石的氣場。
她承認,這一刻,她被他帥到了。
追過來的諸袖見狀也是眼神動容。
她不由得對江寂低聲道:「他替師妹出了三十靈石啊!他好愛她!」
江寂:「???」
三十靈石都算愛了?這是什麼鄉村愛情嗎?
真正需要看腦子的真的不是自己二師妹嗎??
雲止風付了錢便低頭問宋南時:「你是要在這裡休息,還是在觀眾席上看接下來的比賽?」
這還用選嗎?宋南時當即就道:「去看比賽。」
雲止風聞言下意識地俯身,想把她抱回去。
然後對上了宋南時一雙清冽的眼。
他頓了頓,最終把她背在了背上。
宋南時趴在他背上,一時間心裡居然有些可惜。
然後又趕緊反省。
無量天尊,罪過罪過。
他都這麼仗義了,你居然饞他身子,你下賤!
這麼念了一通,宋南時心平氣和的被送到了觀眾席。
靈力耗盡虛的快,恢復的也快,宋南時這會兒自己坐著已經沒問題了。
剛剛宋南時突然暈倒的時候比賽就暫停了,這會兒他們都回來了,裁判長老見人沒事,便宣佈重新開始。
宋南時挑戰結束,接下來就是葉黎州。
葉黎州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挑戰元嬰期。
笑話,他已經輸了一場了,金丹檔位的兩千靈石被宋南時贏走,現在只能拿一千靈石,那不就等於白來了嗎?
所以他就準備劫富濟貧。
被他劫富濟貧的元嬰期冠軍上台的時候都在苦笑。
無量宗大比的冠軍挑戰少有能成功的,他便也覺得自己的元嬰期冠軍這次是穩了,誰知道……
看完宋南時和葉黎州的比賽之後,他是真沒信心說出「穩了」,這兩個字。
元嬰期冠軍被迫應戰。
他們打的時候,雲止風低頭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宋南時,突然問:「你和葉黎州打的時候,是在用卦象算他的下一步動作嗎?」
宋南時便道:「對,我這越是取巧了,要是真拼蠻力的話,我還真不一定能贏。」
雲止風便笑了一聲,道:「你是卦師,他是刀修,你拼蠻力拼不過他,他拼算卦難道能拚得過你?各展所長罷了,敗了就是敗了,他要是找這般藉口,我看不起他。」
宋南時便矜持中難掩得意地笑了起來。
雲止風見狀也不由得笑了起來,低聲問道:「他出刀很快,你在戰鬥中也能算的這麼快嗎?」
宋南時想了想,道:「我肯定算不了這麼快,但是我在戰鬥中算的每一個卦象,其實也算不上是一個完整的卦。」
她當時幾乎山窮水盡,不想辦法就得下台,於是滿腦子都是師老頭的話。
你卦師的優勢在哪裡?
她的優勢當然是算卦,是預知。
戰鬥中,她自然算不了一個完整的卦去預知對方。
但是只是預知對方的動作的話,她需要那麼完整的一個掛嗎?
她不需要。
於是命盤每一次光芒閃爍,都是她一個卦象的開始,這卦象只持續不到一秒鐘就又被她自己迅速掐滅,她就這麼憑藉著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的卦象的指引,直接跟著直覺莽了上去。
宋南時沒接觸過除師老頭以外的正經卦師,不知道別的卦師戰鬥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
但她隱隱覺得,若是有一天她戰鬥的時候不需要卦象的指引便能直覺到對方的動作,那該有多可怕。
原來這就是卦師的另一種打開方式。
那麼問題就來了。
宋南時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這個方法是師老頭教她的,那他肯定也會,但若是他也掌握了這種戰鬥方式,又怎麼可能在修真界寂寂無名?
宋南時沉思的時候,台上的葉黎州已經把元嬰期的冠軍給挑了下去。
「勝者,葉黎州!」
這下台下是真的嘩然了。
往年,幾屆宗門大比能出一個冠軍挑戰逆風翻盤的都能算難得一見了,這一屆居然一連出了兩個?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個連著挑戰成功的案例給了那名落敗的元嬰期修士自信,那元嬰期修士落敗之後咬了咬牙,直接道:「我要挑戰化神期!」
宋南時刷的一下就看向了雲止風。
雲止風挑了挑眉,不緊不慢地走了上去。
然後他就讓其他人明白,逆風翻盤這種事情,不是偶然,也不是誰都能做的。
那元嬰期的修士從上台到落敗,不到十招。
台下一片寂靜。
只有葉黎州豎起大拇指道:「牛批!」
隨即他直接看向了裁判,問:「我能再次挑戰嗎?我想挑戰雲止風。」
按理說是能的。
但是越一個境界挑戰已經是千難萬難,越兩個境界,那豈不是自不量力?
最起碼無量宗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幾個裁判對視了一眼,裁判長老點頭,道:「可。」
葉黎州聞言,興沖沖的就要上台。
然而在上台之前,他卻又突然回過頭,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冷不丁看向台下。
都有人以為他是臨到頭要後悔了。
誰知道卻見葉黎州看著宋南時,像是受到了宋南時啟發一般,格外認真道:「我只要還剩一口氣沒被打死,你就不要給我叫醫修,別人叫醫修你也幫我攔著,你懂我的,對吧!」
宋南時:「……」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她越了一個境界挑戰只是為了搞錢,要是有真正的危險打死她也不幹,但是這個葉黎州不一樣啊。
這兄弟是真的想玩命啊!
宋南時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雲止風身上。
雲止風臉色漆黑一片。
此時此刻,他有一種把這玩意直接打死在擂台上的衝動。
最終雲止風還是沒打死他,他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把這糟心玩意給打下了擂台。
由此,冠軍挑戰才算是正式結束。
宋南時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金丹期兩千靈石的獎勵。
雲止風保住了自己化神期四千靈石的獎勵。
然後,剛領完獎下台,雲止風就把手裡還沒捂熱的靈石丟進了宋南時手裡。
他道:「借你的那三千靈石的本金,還有一千靈石的利息。」
等於這一趟他是替宋南時打工了,打到最後一分沒落下。
宋南時接住,笑得直接瞇起了眼。
這一幕就這麼落在了二師姐眼裡,她先是一喜,隨即就是悲憤。
做人就不能誠實一點嗎?雲止風都直接把工資上交了!你們還敢說你們之間沒什麼?
然後她就對上了宋南時的視線。
宋南時頓了頓,莫名讀懂了她眼神裡的意思。
然後她找了個機會背著眾人冷靜道:「師姐你別誤會,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
要是有什麼,那也是單純的債權關係。
諸袖:「……」
你看我信嗎?
……
他們這群人裡直接出了三個冠軍,頒獎結束之後,眾人本想聚一聚慶祝一下的,誰知道還沒走出比賽場,便有一個小童走了過來,說掌門想單獨見見宋南時。
單獨見她?
宋南時愣了愣。
但她很快又回過神來,對眾人道:「那就今晚再聚,你們先回去吧。」
她轉身跟上了小童。
掌門就在賽場外的一個暖閣裡等她。
宋南時還是第一次單獨見掌門,先好奇地看了兩眼,也不怎麼怕,便走過去,道:「掌門,你找我?」
掌門衝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前面的蒲團道:「坐吧。」
宋南時也不客氣,逕直坐了下來。
掌門見狀便笑了出來,道:「你這脾氣,倒是和師叔像,不愧是他教出來的。」
掌門的師叔,便是師老頭。
但宋南時畢竟還是殷不歸的弟子,掌門這次卻直接說她是師老頭交出來的……
宋南時直接問道:「我師尊怎麼惹到您了?」
掌門也不意外她能猜到,一聽這句話,臉直接就黑了。
但他卻也沒有直說,只道:「這次宗門大比之後,你直接帶著你幾個師兄妹先離宗一段時間吧。」
離宗?
宋南時若有所思。
掌門這話……很有問題啊。
如果是師尊那邊真有什麼事的話,她上有師兄師姐,掌門怎麼著也不應該找她囑咐啊。
而且蘭澤峰管事的一向是二師姐。
他卻沒叫二師姐,那就證明這件事多半就和二師姐有關。
師尊,二師姐。
宋南時吐出了一口氣,心裡隱隱有些明白了。
火葬場女主,最重要的當然是要火葬場。
這次他們回來之後,師尊直接就閉關了,宋南時就知道二師姐肯定做了什麼。
而火葬場無非就那幾樣,虐身虐心,心魔橫生,求而不得。
掌門都看出來什麼了,那師尊多半是要主動火葬場了。
宋南時想了想來之前還一臉八卦幽怨地看著自己的二師姐,又想了想目下無塵的師尊。
她直接道:「沒問題,我明天就把他們全都弄走,你什麼時候解決了師尊我們什麼時候回來!」
掌門一口茶險些嗆住,出鬍子瞪眼:「怎麼說話呢!」
宋南時低頭懺悔。
掌門見她油鹽不進的樣,愁苦地撓了撓頭,道:「行了,你回去吧,知道了就好。」
宋南時起身就準備走。
走到門口,她突然回頭,道:「掌門,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拜託您幫我看著點兒師老頭……師長老,他不能再喝酒了。」
掌門頓了頓:「好。」
看著宋南時的背影,他長歎一聲。
多好一個徒弟。
殷不歸,你還真是作孽!
……
另一邊,宋南時說了今晚再聚之後,雲止風就一刻也沒留,直接回去,彷彿急著幹什麼一樣。
葉黎州好奇地跟著他,回到他租住的房間之後,就見雲止風把儲物戒的衣服全都倒在了桌子上,手裡還正拿著一件衣服皺眉打量。
葉黎州:「怎麼?你要洗衣服?那連我的一塊吧。」
雲止風看也沒看他,仍舊是皺眉打量著手上的衣服。
葉黎州便發現那些衣服都是乾淨的,應該不是要洗衣服,而是要換衣服。
但就算是晚上聚會,一個大男人,有必要特意換身衣服嗎?
葉黎州不解。
於是他也跟著好奇打量。
然後就發覺,這衣服……真緊。
比雲止風的體型得小了一號。
葉黎州提醒他:「這個不合身。」
雲止風:「我知道。」
然後他頓了頓,若無其事般道:「那……若是有人喜歡看別人穿不合身的衣服,是因為什麼呢?」
葉黎州:「……」
他看了看這整整小了一號的衣服,又想了想它穿在雲止風身上的樣子。
然後他脫口而出:「那還能因為什麼啊!這是變態吧!建議打死。」
雲止風:「……」
他放下衣服,面無表情:「你想打架嗎?」
葉黎州:「???」
我好心提建議,為什麼要打我?
但是葉黎州想了想,當即又興奮了起來。
他長刀一抽,往桌子上一拍,桌子直接碎了一地。
他大馬金刀道:「好啊!擂台上我就沒打盡興!台下咱們正好可以慢慢打,來吧!」
雲止風面無表情地看著碎了一地的桌子。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葉黎州一個金丹期為什麼還能窮成這樣了。
八成是賺的沒有賠的多。
他拿著自己的衣服後退兩步,面無表情道:「你賠。」
葉黎州笑容一僵,長刀光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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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宋南時回去的時候,就知道掌門為什麼要專門找她了。
她站在樹叢的陰影裡,面無表情地看著不遠處的兩個人影。
她那在他們回宗的第二天就閉關了的師尊,和站在師尊兩步之外,恭敬垂手而立的二師姐。
宋南時看不見他們的表情,也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但是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就倚著樹幹歎了口氣。
她想,無論自己對這個師尊有多麼大逆不道的不滿、無論她口頭上說過多少次要把他送進火葬場,但是只要他沒舉起劍來說要殺她,她都不可能真正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
因為,當還在襁褓中的她被這個人抱回來的時候,她就欠了他一命。
他幾十年從未教導過她也好,他從未撫育過她一日也罷,她欠他的這條命是事實。
她是如此,師姐也是如此。
無論他當初是不是因為師姐像他早逝的白月光才把她帶回來的,師姐因為他才活下來,這是事實。
救命之恩,師徒之情。
這樣的恩情,當一輩子高高在上的師尊和恭敬懂事的弟子,沒什麼不好。
但若是當戀人的話,痛苦的永遠都只會是下位的那個人。
因為不對等。
高高在上的人施下的一點點恩情、表露的一丁點愛意,都會讓慣於仰望對方的人飛蛾撲火、不顧一切。
就像上輩子的師姐。
在原著裡,師姐是在為了他廢去一半修為之後死在邪修手裡的。
他恰好就在此時得知了白月光的消息,匆匆趕去查看,等得知師姐的境遇時已經回轉不及。
那時他未必是想棄師姐於不顧,也未必是還對白月光有多深切的愛意。
一切都似乎不外乎兩個字。
「意外」、「誤會」。
原著裡,有人覺得怪師尊,有人覺得怪白月光。
但宋南時不這麼覺得。
她當時只是想,無論有沒有這個白月光,無論師尊有沒有去那一趟,只要他們之間的地位還是不對等的,那麼師姐的悲劇就早已注定了。
因為他們最終是佳偶還是怨偶,全都取決於師尊的一念之間,諸袖沒有一絲一毫置喙的餘地。
原著中,重生之後,兩個人不對等的地位似乎顛倒了,開始了火葬場。
但是那所謂的火葬場,也只不過是從上輩子師姐的求而不得變成了師尊的求而不得。
可上輩子的師姐到死也沒有得償所願,原著裡的師尊終歸是得償所願了。
有時候,宋南時甚至會陰暗地想,按照師姐的性格,在原著裡,她重生之後最終還是和師尊走到了一起,真的就是沒有一絲一毫不甘嗎?
她做出的選擇,有多少是因為愛,有多少是因為恩情?
宋南時不知道,她甚至都不太記得具體劇情了。
宋南時沉默了片刻,轉身離開。
風聲帶來了兩人對話的聲音。
師尊:「……我出關兩日,都未曾見到你,你去了哪兒?」
諸袖:「徒兒去看了宗門大比。」
師尊沉默片刻,又毫無預兆道:「今日,你未婚夫家來尋我,言道你在秘境之中砍了你那未婚夫的手臂。」
諸袖聲音恭敬:「是。」
師尊:「為何。」
諸袖聲音平靜:「因為他騙了徒兒,徒兒原以為他既求娶徒兒,自然是因為徒兒這個人,誰知道他所慕另有其人,這等欺瞞騙婚之人,徒兒已是手下留情了。」
師尊沉默片刻:「我替你退了婚事。」
諸袖聲音依舊平靜:「婚事是師尊定的,自然是師尊做主。」
師尊:「那我若是不為你退婚,仍要你嫁過去呢?」
諸袖:「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父母之命,師尊重諾,徒兒自然不能毀諾。」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殷不歸突然有一種衝動,他想問問她,若是他不想當這個師尊了呢?
這個念頭一起,他心中如岩漿般沸騰,身體卻如墜冰窟。
原來……他是這麼想的嗎?
恍然間,他終於明白自己這些日子為何會不滿煎熬、乃至於閉關之中險些心魔叢生、被掌門強拉出來。
他不想當她師尊了。
諸袖卻道:「徒兒跟著師尊學了這麼多年,自以為功法精進、見識深遠,而今跟著師兄師妹們去了一趟秘境,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見識和想法著實淺薄可笑,天地高遠、四海廣闊,徒兒想要走得更遠,便不能困於無量宗一宗之地,徒兒也想見識見識這山之高、海之深,想做更多的事、見更多的人,不困頓於小我,也不困頓於情愛,師尊覺得呢?」
他閉了閉眼,終究道:「你去吧。」
諸袖笑了:「那,祝師尊,道統永固。」
……
宋南時一路去了玄通峰。
她剛哼哧哼哧爬到峰頂,就見師老頭坐在躺椅上哼著小調喝著酒,煞是愜意。
晚霞把這小老頭的白髮都染成了金色。
宋南時不由得就笑了出來,然後就是臉色一沉,凶神惡煞地走過去,擼著袖子道:「好啊你這壞老頭,趁著我不在偷喝酒是吧!我說怎麼我打贏了金丹期的冠軍你都沒去看,原來在你心裡我還不如酒啊!」
師老頭一慌,隨即又理直氣壯道:「看你打架有什麼意思,那不隨隨便便就打贏了?打不贏別說是我教的,我嫌丟人!」
然後又嘟囔道:「我喝酒又沒喝你的錢,你還能有本事不讓我喝?」
他話音剛落下,宋南時就擼著袖子進門去翻他的藏在茶櫃裡的酒,證明自己確實有這個本事。
師老頭一慌,連忙起身,道:「等等等等!你要幹什麼!」
宋南時邊翻箱倒櫃邊道:「我可能要出門一趟,最快今明兩天就要動身,我拜託了掌門讓他看著你,你可別在趁著我走偷偷喝酒了。」
師老頭頓了一下,然後嘟嘟囔囔道:「他能管住我?他還是我晚輩呢……」
說完,終究是問道:「要去哪兒?」
宋南時:「還沒想好,但八成是先去中州一趟,看還能不能找到當年那個沈家,先把前輩的錢還了。」
說著,又苦著臉道:「作孽了,我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打一場擂台,攢的靈石都過萬了,這一下就要出去一小半!這可都是我的老婆本啊!」
師老頭聞言先是大驚:「什麼!你這破財的命格居然還能攢住過萬的靈石?
然後又出鬍子瞪眼:「胡說什麼!你一個女修攢什麼老婆本!」
宋南時趁他吹鬍子瞪眼的時候把他藏著的酒全都裝進了自己儲物戒裡。
然後便起身道:「行了,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等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中州的特產!」
說完飛快地溜了。
師老頭站在原地,神情卻有些恍惚,喃喃道:「中州啊……」
然後他突然意識到什麼,趕緊去開自己的茶櫃。
空空如也。
師老頭怒髮衝冠:「宋南時!你連老頭子的酒也搶!」
而宋南時則在溜出了玄通峰之後飛快的聯繫了自己的一眾小夥伴們。
她通訊符道:「今晚要不要出來聚一聚。」
這時候還沒人說話。
然後她就道:「吃飯我請!酒水免費!」
這話一出,通訊符裡霎時間傳來了熱烈的回應。
葉黎州:「你吃錯藥了?」
然後被人打了一下。
隨即就是雲止風的聲音:「我把他拎過來給你賠禮道歉。」
江寂則是大驚失色:「小師妹!不好了!你三師姐要花錢請!你快去找一下你二師姐,我去找醫修!我懷疑她在擂台上是真的被葉黎州打傷了腦子!」
葉黎州大呼:「我冤枉!」
然後又被打了一下,隨即大怒:「雲止風!你是有哪個什麼大病嗎?要不要打一架!」
然後就是辟里啪啦的聲音傳來。
通訊符對面鬧成了一鍋粥。
宋南時大笑出聲。
一刻鐘之後。
因為「宋南時請客」這件事實在是太過驚悚和獵奇,眾人飛快的聚在了一起。
葉黎州是被雲止風拎過來的。
他鼻青臉腫,兩隻眼睛各有一個大大的烏青。
宋南時大驚失色:「你們還真打架了?」
葉黎州抬起頭,卻舉起了大拇指,道:「刀修劍修的事,怎麼能叫打架,我們只是切磋而已。」
宋南時欲言又止:「那你這傷……」
葉黎州一抹鼻血:「小傷罷了!不必在意!」
宋南時:「……」
原來你們玩刀劍的都這麼凶殘。
她欲言又止地看向了雲止風。
雲止風面無表情:「他挑釁在先。」
但是宋南時卻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麼。
她的視線定定的落在雲止風身上的衣服上,眼睛都直了。
這是他們在萬劍山買的衣服。
媽呀,出來吃個飯穿這樣的衣服,雲止風是什麼男菩薩!
雲止風見狀,不動聲色道:「怎麼了?」
宋南時連忙在心裡念了兩句無量天尊,隨即一臉正氣道:「沒什麼。」
只有葉黎州在一旁,一邊看特意穿了不合身衣服的雲止風,一邊看宋南時,恍然大悟。
他想,他大概是明白那個喜歡看別人穿不合身衣服的變態是誰了。
但是雲止風,你知道變態你還穿,你是不是更變態?
葉黎州一言難盡地看著他們。
不愧是大宗門的弟子,真會玩。
一群人亂七八糟的到齊,宋南時便帶他們請客吃飯。
宋南時肯請客,眾人又期待又好奇。
她會帶他們去哪兒呢?大酒樓還是路邊攤?
但鑒於宋南時一毛不拔的性格,眾人還是覺得後者的可能性大一點。
但是沒關係,哪怕是路邊攤,只要宋南時肯花錢,那就是……
然後他們就看著眼前的一切,沉默了。
身後是茂密的森林。
眼前是夜色之下遼闊的湖泊。
景色是很美,月亮也很大,但是……
葉黎州張口:「飯呢?」
宋南時:「你急什麼,這不是還沒做出來嘛!」
葉黎州:「哈?」
然後他就被宋南時塞了一把魚叉:「你負責叉魚。」
她又看向雲止風和江寂:「你們就負責抓獵物。」
「二師姐和小師妹去找些能吃的野果和野菜來。」
她從儲物戒裡拿出鍋碗瓢盆:「我來生火。」
她對上眾人呆滯的目光,微笑:「飯,這不就好了。」
吃飯,從找食材開始。
眾人:「……」
饒是雲止風,也覺得離譜。
他深吸一口氣,道:「你說酒水免費。」
宋南時直接從儲物戒掏出一大罈酒來,看起來很有誠意。
雲止風卻冷靜問道:「這酒哪來的?」
宋南時老老實實:「我從師老頭那搜來的,他不能喝酒。」
雲止風聞言居然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她不是搶來的。
宋南時還道;「這叫純天然自助餐。」
眾人:「……」
雲止風扶額,轉身朝森林走。
江寂下意識道:「你幹嘛?」
雲止風:「我去抓兩隻兔子。」
江寂:「那你等等我。」
他連忙跟上。
葉黎州一邊嘟嘟囔囔一邊去叉魚。
二師姐和小師妹開始商量如何辨別有毒蘑菇。
他們就這麼輕易接受了這頓堪稱兒戲的「請客」。
柳老頭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嘖嘖道:「你們是吃飽了撐的吧!」
宋南時笑出了聲。
幾個人的第一次聚餐就這麼離譜的開始了。
他們都是一旦外出總得風餐露宿的修士,自然也都會一些簡單的做飯手藝,但僅限於能吃不死人,要說手藝,那約等於沒有。
於是等眾人找到食材,七手八腳做出來,嘗了第一口之後,紛紛決定如此月色,還是喝酒比較好。
然後就開始霍霍師老頭那罈酒。
誰知道師老頭的酒罈居然還是個空間法器,看著不大不小一壇,眾人喝了半夜,居然還沒喝完。
一個個喝得眼睛發直。
宋南時也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和那罈酒槓上了,直接把驢兄拉了出來,拿起酒就要往驢兄嘴裡灌:「驢兄!咱們不醉不歸!」
唯一還清醒的雲止風:「……」
他不知道是該攔著發酒瘋的宋南時,還是該攔著掙扎的驢兄。
最終他也只能看著這群酒鬼,深深地歎了口氣。
但宋南時還是有點兒酒品的,雖然不多。
她喝醉了還不忘正事。
於是她就在一群酒鬼中宣佈:「我明天要去趟中州,你們誰和我一起!」
一群酒鬼估計連聽都沒聽懂她說什麼,當即熱烈響應。
葉黎州還拍著胸膛道:「我家就在中州,你們去中州的話,直接住我家好了。」
宋南時大聲問:「免房租嗎?」
葉黎州大聲回答:「免!」
坐在兩個人中間的雲止風耳朵嗡嗡的。
他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和酒鬼一般見識,等下自己先把他們弄回去,等明天他們酒醒了……
還沒想完,就聽見諸袖費解道:「那為什麼要明天去啊,咱們今天去不行嗎?」
眾酒鬼一聽,紛紛覺得諸袖說得有道理,而且他們不僅今天去,還要現在就走。
說著,一群酒鬼紛紛開始掏飛行法器,眼看著一刻也不能待就要走。
雲止風:「……」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道;「你們這樣走不行,你們都醉了,等明天酒醒……」
話還沒說完,宋南時猛地湊了過來。
雲止風呼吸一窒,心跳不可抑制地加快。
然後就見宋南時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大聲道:「他不和我們玩!孤立他!」
眾酒鬼:「孤立他!」
雲止風:「……」
他要不是怕他們摔死在半路,誰管他們!
他們一邊要孤立他,一邊眼看著就要飛走,拉住這個拉不住那個,雲止風頭一次察覺熊孩子這個詞也能用在成年人身上。
宋南時還得意洋洋地問:「雲止風,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
雲止風閉了閉眼。
他只能同流合污:「走吧。」
最終,在他和一群不講理的酒鬼的周旋下,兩方人各退一步,雲止風同意他們現在就走,但他們必須得在一個飛行法器上,方便雲止風照顧。
葉黎州就貢獻出了自己家傳的飛舟。
好不容易坐上了飛舟,雲止風身心俱疲。
他覺得,自己躲避追殺的時候也沒這麼累。
飛舟能設定自動航行,雲止風設定好自動航行,看著他們還老老實實坐在飛舟裡,終於覺得這次應該沒事了。
等他們酒醒就好了。
於是,飛舟一路急速往中州去。
眾人一開始還發酒瘋,最後一個二個沉沉睡去。
唯一清醒的雲止風擔負起守夜的重任。
他熬了一整夜,天色將亮之際,他看到了中州的地界,終於覺得這一夜的折磨就要結束了。
然後他就看著那頭蠢驢終於睡醒了,馱著還趴在她背上呼呼大睡的宋南時站起身……
一腳跨出了飛舟。
雲止風大驚,當即跳下飛舟去抓宋南時。
可剛跳下飛舟他就覺得不對。
他跳下去之後本可以御劍飛行將兩個都帶上來,誰知道宋南時和驢兄就像是被誰拉著一般,飛速墜落,快的雲止風來不及施救。
他不及多想,御劍朝宋南時飛去,終於在落地之前抓住了宋南時。
又順手拽住了那頭蠢驢。
此時,宋南時和那頭驢依舊在熟睡。
這很不對勁。
宋南時再怎麼醉,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還沒驚醒。
或許……從剛開始那頭驢跨出飛舟時,就很不對勁。
雲止風抱著宋南時四下看了看,突然一愣。
他想起來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
另一邊。
飛舟自動停下之時,眾人才一一醒來。
昨夜的記憶回籠,眾人坐在飛舟上面面相覷。
他們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從無量宗來到了中州?
葉黎州撓了撓頭,道:「罷了,來都來了,你們先在我家住下吧。」
眾人紛紛應是,下了飛舟,跟著葉黎州往城裡走。
走了兩步,所有人突然又頓住。
沉默片刻,江寂突然問:「你們覺不覺得少了個人?」
諸袖已然大驚失色:「師妹呢?!」
師妹呢?她那麼大一個師妹呢!
其他人也紛紛反應了過來,郁椒椒大驚:「壞了!師姐該不會是半路掉下去了吧!」
「找找找!趕緊找人!」
眾人頓時往回走。
只有諸袖,走了兩步,突然覺得自己忘了些什麼。
忘了什麼呢?
算了,還是找師妹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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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宋南時在睡夢之中,聽到了一種奇特的叫聲。
那聲音尖利高亢似某種大型猛禽,帶著一種將人的靈魂都拽入深淵的嘔啞。
余——
余——
余——
宋南時心裡咯登了一下,僅剩的酒意都被嚇醒了,心覺不妙,立刻就想爬起來。
然而就像她所形容的那樣,她的靈魂似乎被一隻手拽入了深淵,她感知不到外界,也感知不到自己的身體。
深淵中只有那個嘔啞奇特的聲音。
余——
她立時就知道自己怕不是著了什麼道了。
此時的她尚且還算冷靜,因為醉酒之前的記憶告訴她,她現在正和江寂他們在一塊,江寂這幾個主角無論平日裡再怎麼不著調,關鍵時刻還總是靠譜的。
但很快她就冷靜不了了,因為醉酒之後的記憶告訴她,她和那群醉鬼都做了什麼。
宋南時:「……」
這就叫現世報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這種狀態下究竟待了多久,直到她隱隱約約聽到一個聲音。
「……宋南時?宋南時!」
宋南時精神一振,立刻順著這個聲音跑了過去。
下一刻,她像是被誰拉了一把似的,身體猛然墜落。
她豁然睜開眼睛,入目的就是雲止風那張哪怕是皺著眉頭都難掩俊美風華的臉。
她就這麼盯著他的臉愣了半晌。
直到雲止風伸出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揮了揮,擔憂道:「能看到嗎?宋南時,這是幾?」
宋南時回過神來:「這大概率不是五。」
見她還能貧,雲止風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手,道:「看來是沒事。」
宋南時笑了出來,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是躺在他懷裡的。
還挺暖和,她不由得想。
從他懷裡爬起來,她這才問道:「我們這是在哪兒?」
雲止風面色如常地跟著起身;「中州地界。」
宋南時:「那剛剛發生了什麼?」
雲止風言簡意賅的描述了一遍她是怎麼被驢兄帶著掉下飛舟的。
宋南時順著他的視線,就看到了現在仍躺在地上睡得天昏地暗的驢兄。
但有過方才經歷的宋南時知道,這可不是什麼睡著了。
從千米高空掉下來還能睡著就有鬼了。
宋南時便直接道:「我方才神魂似乎出了點兒問題,你看看驢兄神魂有沒有什麼異常。」
她剛剛的情況,明顯是神魂被什麼東西控制了,那麼飛舟上驢兄突然帶著宋南時往下跳的行為似乎也有了解釋。
有什麼東西控制著驢兄,想把他們弄下來。
雲止風聞言心中一凜,立時快步上前,一隻手按在了驢兄那張驢臉上。
隨即就是一頓。
宋南時嚴肅道:「驢兄現在還好嗎?神魂還在不在?」
雲止風面無表情地收回手:「它神魂一切正常,身體比你還康健。」
宋南時不信:「那它為什麼還不醒?」
雲止風:「睡著了。」
宋南時:「……」
剛才的她:千米高空掉下來還能睡著就有鬼了。
現在的她:見鬼了。
宋南時費解:「不能夠啊,我剛才明顯感受到神魂出了問題,還是聽到你的叫聲才醒來的,驢兄一切正常?它一切正常的話怎麼帶著我掉下去的?」
雲止風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道;「除非,它比你清醒的還早一些。」
宋南時:「然後在發現自己掉下來之後扭頭又睡著了?」
雲止風想了想,覺得這是它那驢腦子能幹出來的事。
於是他點頭:「對。」
宋南時:「……」
這是在貶低我還是在吹捧驢。
但無論如何,宋南時神魂都出問題了,驢兄沒事,這肯定不正常。
可現在也不是探究究竟是宋南時不正常還是驢兄不正常的時候。
宋南時四下看去,只見周圍全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遠處是連綿不斷的山脊,他們明顯是在一個深山之中。
她二話不說先撕了張通訊符想聯繫師姐他們,不出意料的,通訊符毫無回應。
她不由得皺眉道:「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她這句話本沒想讓誰回答,誰知雲止風卻平靜道:「四藏山。」
宋南時頓時看過去:「你知道?」
雲止風點頭:「我告訴過你,我以前是中州人。」
宋南時驚訝極了。
但她不是驚訝雲止風是中州人,而是脫口而出道:「中州有這麼個誰來了都得往下掉的地方,葉黎州家傳的飛舟自動航行的地點還經過這裡,你們中州人玩的這麼大嗎?」
都說中州是九州之中人最少的地方,宋南時現在似乎找到了中州人少的原因了。
知道有危險還得往上剛一剛,中州武德充沛啊!
雲止風:「……」
都這樣了關注點還這麼奇特,真不愧是你啊宋南時。
他滿心的沉重都成了灰,深吸一口氣,為中州同胞辯解道:「之前四藏山還不是這樣的。」
宋南時:「那你細說。」
雲止風斟酌了一下措辭。
他道:「四藏山只是中州的一座普通山脈而已,但我離開之前,四藏山曾無端出現了許多凶獸,那時,中州各大世家還組織了家中的精英子弟去剿滅凶獸。」
他道:「可在我離開中州之時,四藏山的凶獸已經被剿滅的差不多了,按理說,這裡現如今應該很安全才是。」
他皺著眉頭,似乎非常不解本應已經變得安全的四藏山為何又生出事端來。
可宋南時看著他,卻突然道:「那你……」
那你是不是也在這次剿滅凶獸的弟子之中,是不是便是在這四藏山裡身受重傷,又被人追殺著離開中州的?
宋南時很想問問這些。
她在他的三言兩語中略微知道他的境遇,知道他是中州人,因為某些原因受了重傷,又因為某些原因被人追殺,倉促離開中州。
可她也知道,雲止風這個人,看似是那種最不問俗塵的劍修,但防心比誰都重。
他不說,她本不該問的。
他們雖然能說上一句生死之交,但交情也沒深到可以隨意打探他人這般隱私的地步。
宋南時向來是最有分寸的,若是別人說出這樣的話,她就該順勢轉移話題了,可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有一種刨根問底的衝動。
她心中懊惱,話說到一半,便改口道:「算了,我不過隨便一問,你……」
她話還沒說完,卻聽雲止風毫不猶豫道:「是。」
宋南時一愣。
她沒問出口,雲止風卻像是已經知道她想問什麼了一般,直接道:「我當時便在四藏山中清剿凶獸,可惜凶獸還未徹底清剿乾淨,我便先被人清剿了,最終也沒看到這裡的凶獸有沒有斬草除根,但是我離開之間都已經清剿到那種程度了,哪怕是之後他們一概不管,剩下的凶獸也成不了氣候了。」
他若有所思:「現在的情況倒是反常。」
宋南時聽著,有片刻的愣神。
他說了。
他該知道他說的這些,有心人能推測出多少。
比如他能參加圍剿,必是出身中州大家族,他和家族一起行動,不會被外人輕易暗算,那就是被自家人把背後捅刀,事後還被人追殺……
咦?等等。
宋南時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這劇情……怎麼這麼耳熟?
但宋南時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認識過什麼經歷和雲止風類似的人。
她一時之間也沒往「原著」這兩個字上想。
反而是一旁的雲止風,忐忑道:「宋南時,你……」
他有心想一點一點把自己的身世透漏給對方,但宋南時這般反應,難不成是猜到了什麼之後厭棄了他?
雲止風突然患得患失了起來。
宋南時回過了神,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方才在睡夢之中聽到了鳥叫,應該也是一種妖獸的聲音。」
雲止風眼神一利:「是什麼樣的聲音?」
宋南時:「是……」
她絞盡腦汁地措辭想要描述那種奇特的聲音。
隨即。
「余——」
一聲尖利嘔啞的鳥鳴響徹天空。
兩人頓時抬頭看去,便見一隻一人多長的翅膀從樹梢頂端揮過。
宋南時:「……就是這種聲音。」
下一刻,雲止風攔腰抱起宋南時,宋南時眼疾手快的隨手抓起還在熟睡的驢兄,兩人一驢拔腿就跑。
笑話,宋南時在夢裡聽到的這聲音,那明顯就是這玩意把他們弄下來的啊,而今這鳥兄都追到這裡來了,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天上,那鳥兄大翅一振就給沖天的樹木齊齊剃了個平頭,它一聲尖叫,整個四藏山四面八方的應和。
宋南時聽得頭皮發麻。
原來這不止有一個鳥兄,這裡特麼直接就是一個鳥巢啊!
兩個人便異口同聲道:「不能御劍!」
話音落下兩人對視一眼,都不再說什麼。
這四藏山現如今明顯是鳥兄的天下,這麼大的鳥,你走在地上還好隱藏一些,你往天上飛,那不就是活靶子嗎?
剛剛的聲音,四藏山的鳥不說上千也得有成百隻了,這麼多凶獸一起圍攻,雲止風也不敢說自己能全身而退。
宋南時二話不說,低聲一句「巽為風」。
巽風凝成的屏障悄無聲息地展開,包裹住他們周身,隔絕了靈力和氣息。
那方纔還很有目的性地追著他們跑的凶獸頓時如無頭蒼蠅一般失去了方向。
宋南時趁機回頭看了一眼,當即恨不得自戳雙目。
只見那鳥兄長得像鳥,但是鳥頭上卻長了一張人臉。
那人臉是一張神情痛苦的少女,但出現在一個鳥的身體上,卻怎麼想怎麼覺得詭異。
宋南時看得雞皮疙瘩掉一地。
修真界的鳥都長得這麼隨心所欲嗎?
此時,那人面鳥兄尋不到他們的氣息,漸漸遠去,雲止風便將宋南時放了下來。
宋南時也把自己拖了一路的驢兄也放了下來。
它居然這麼都沒醒。
宋南時徹底服氣了。
但她來不及管驢兄,連忙問:「雲止風,你清剿妖獸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一種長著人臉的鳥?」
雲止風聞言眉頭一皺,道:「長著人臉的鳥,是顒鳥嗎?」
宋南時這個文盲重複道:「余鳥?」
雲止風折了跟樹枝把那個筆畫多到宋南時都不想寫的「顒」字給她寫了下來。
雲老師開課道:「顒,人面有耳,其鳴自號。它的叫聲就是它的名字。」
宋南時便想起了它的叫聲。
「余——」
她正向說什麼,便聽見雲止風冷不丁道:「麻煩了。」
宋南時覺得不妙:「怎麼了?」
雲止風:「顒鳥在異獸名目裡已經滅絕一千多年了,怎麼會出現在四藏山?」
事出反常必有妖。
滅絕動物突然出現不可怕,但是突然成百上千的聚集在一個地方……
宋南時歎了口氣:「這下麻煩了。」
宋南時亂七八糟學東西的那段時間,也曾和御獸峰的師叔師伯們學過一些。
但是很不幸,她大概是天生沒有動物緣,也可能是那些聰明的靈獸知道誰能養得起它們誰養不起它們,總之,御獸是第一個宋南時學得比劍還爛的東西。
但她也知道不少御獸師的常識。
她知道,所謂的凶獸和靈獸,其實都是妖族的一個分支,是妖族中不能化成人形的存在。
這其中有兩種。
一種是上古遺脈,上古妖獸有些只修煉肉體的強悍,因而捨棄了更能感受天地靈力的人形。
還有一種是因為種族或是天賦受限,開了靈智但不能化成人形,但這種要是培養的好的話也不是不能化成人形的。
人族給他們區分成凶獸和靈獸,其實只不過是能被人族馴服的謂之靈獸,野性難馴的謂之凶獸。
本質上沒什麼差別。
雲止風口中的顒鳥,明顯就是肉身強悍的上古遺脈。
還是凶獸。
操!
這長得這麼潦草的鳥兄來頭居然這麼大。
而且雲止風在上次清剿之中明顯是沒見過這群長相獵奇的顒鳥們的,它們還是在中州清剿完妖獸之後鳩佔鵲巢的。
宋南時揉了揉眉頭,問:「這顒鳥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御劍飛行明顯會被群起而攻之,但是走出去也安全不到哪裡去,宋南時已經做好了和那群潦草的兄弟們狹路相逢的準備。
雲止風便想了想。
然後他認真道:「特別能打。」
宋南時面無表情地看了過去。
雲止風緩解氣氛失敗,咳了一聲,便老老實實道:「顒鳥有一種特殊能力,它們發動能力能引發旱災。」
宋南時便皺起了眉頭。
那怪不得滅絕了。
這純粹是凶鳥啊。
她剛這麼想完,便聽雲止風道:「除此之外,還有。」
還有?
雲止風這次更加嚴肅了。
他道:「顒鳥,能短暫模仿人類的相貌和舉止,以迷惑獵物。」
也就是說,它隨時能變成你身邊一個你認識的人。
宋南時聽得深吸一口氣,轉身一腳揣在了驢兄身上:「起來!」
這還不快跑?等什麼呢!
驢兄睡得四平八穩。
宋南時現在不懷疑這頭驢比她先清醒有什麼特殊之處了,她懷疑這頭驢祖上是不是有什麼豬的血脈。
她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道:「你再多睡一秒,我扣你一袋獸糧。」
驢兄「騰」的一聲站了起來。
「啊啊啊——呃!」
很快。
宋南時:「……」
雲止風:「……」
原來這就是溝通的藝術。
宋南時悟了。
她直接又把那被她硬塞進儲物戒裡關禁閉的龜龜也拿了出來,放在驢兄背上,面無表情道:「現在,給我們找一條最快出山的路,否則我扒了你的龜殼!」
龜龜恨不得再回自己小黑屋裡。
但終究,他們這群人就這麼上路了。
可走了沒一會兒,宋南時突然又停下,面色嚴峻。
雲止風不由得問道:「怎麼了?」
宋南時:「我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她道:「顒鳥既然能模仿我們,那我們要不要定個什麼暗號,每次但凡離開彼此的視線,回來的時候都要對暗號,以防萬一。」
雲止風想了想,道:「好主意!」
他直接道:「那你來定個暗號。」
宋南時沉思。
下一刻,雲止風便聽見她試探道:「宮廷玉液酒?」
雲止風腦袋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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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雲止風神情困惑。
宋南時沒聽見有人接梗就渾身難受,催促道:「你快說一百八一杯!」
雲止風沒有說,他脫口而出道:「一百八?一百八十靈石嗎?這般貴?這是哪家宮廷的玉液酒?妖族宮廷嗎?」
宋南時:「……」
他成長了,他從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少爺成長為了一個勤儉持家的好男人。
她恨鐵不成鋼:「你管它哪家的宮廷玉液酒!你說不就完了!」
雲止風似乎還想掰扯掰扯這一百八十靈石一杯的宮廷玉液酒。
宋南時一眼瞪了過去。
雲止風:「……一百八一杯。」
宋南時渾身舒坦。
她拍板:「這就是咱們的暗號了。」
雲止風:「……好。」
他忍了忍,終究還是沒忍住,見宋南時抬腳繼續向前走了,立刻跟上,小聲道:「宋南時,一百八十靈石一杯的酒真的很不對勁,靈酒也沒這般貴,很可能是騙子。」
宋南時邊走邊笑道:「就是騙子啊。」
雲止風便更加費解了。
騙子?是騙過宋南時的騙子嗎?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可能的,這個修真界,能從宋南時手裡騙靈石的人還沒出生。
雲止風眉頭緊鎖。
宋南時見狀便不由得笑道:「你好歹也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吧,你沒喝過那種傳說中一壺清酒一壺金的好酒嗎?」
話剛說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自己猜出了雲止風出身世家大族就算了,人家沒明著說自己的出身,你胡亂猜什麼?顯擺自己聰明嗎?
她立刻就想轉移話題:「我們現在……」
雲止風卻好像沒發現一般,神情如常道:「是出身世家大族沒錯。」
宋南時一頓,不由得看向雲止風。
他是真沒察覺還是說……他其實並不介意自己知道。
宋南時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她疑心病多,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雲止風心防重。
這樣的兩個人,最適合君子之交淡如水,或是做個表面朋友。
可是此時此刻,宋南時卻莫名有一種他們在互相試探彼此底線的既視感。
這樣的聯想讓宋南時不由得心跳加快、滿腦子都是腎上腺素飆升產生的不理智念頭。
彷彿在戰場之上面對著最危險的對手,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她一邊是冷酷評估的理智,一邊是極致的危險下從心底湧出的極致興奮。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自己滿腦子的聯想。
然後她就意識到自己都想了些什麼。
宋南時:「……」
操!好變態。
而此時的雲止風則是滿腦子的「我本將心向明月」,一心想讓宋南時更瞭解自己一些,絲毫不知道宋南時心裡轉悠著什麼變態想法。
他斟酌片刻,道:「我其實從未喝過酒。」
頓了頓,補充道:「昨夜那次,是我第一次喝酒。」
他說著,宋南時便不由得想起了昨夜自己給他倒酒時,他平靜的神情下難掩的好奇。
端起酒杯之前,他甚至還謹慎的嗅了嗅。
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出現了雲止風輕嗅酒杯的樣子。
宋南時:「……」
住腦!
麻了,她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這麼變態?
宋南時立刻咳了一聲,也忘了自己「謹言慎行」的心思,一本正經地問道:「你以前都沒喝過酒嗎?劍修應該沒有什麼戒酒的忌諱吧?那你和朋友一起玩的時候都幹什麼?總不能一起比武吧?」
雲止風遲疑片刻,道:「我以前,沒什麼朋友。」
所以也沒有誰能和他一起喝酒。
像昨夜那般一群人聚在一起笑著鬧著醉到不省人事,雲止風是生平第一次。
於是宋南時這次是真的驚了。
她從前也沒什麼朋友,但她好歹也有幾個能給彼此找樂子的狐朋狗友泛泛之交。
畢竟人生都已經這麼窮苦了,那時候她對周圍的主角們又都是敬而遠之的態度,再不給自己找點兒樂子那就真的過不下去了。
她困惑道:「那你以前,都在做什麼?」
雲止風想了想,道:「修煉。」
宋南時皺眉:「就只是修煉?」
雲止風:「只是修煉。」
他是麒麟子,身懷麒麟血玉出生,於是在他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眼起,麒麟血玉吸收周圍靈力,他便在被動修煉。
然後就是無數人告訴他,他是麒麟子,家族供養他,他必須要回報家族,他不能停下來。
修煉、任務、戰鬥。
雲止風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然後他便被人猛地拍了一下肩膀。
他下意識轉頭,便見宋南時一本正經道:「以後跟著我混,沒人催著你修煉。」
雲止風不由得笑了出來。
他道:「好。」
兩個人牽著一頭驢繼續走。
宋南時知道那只附身烏龜的影鬼肯定不止尋寶那點兒本事,故意把它在儲物戒裡晾了這麼久,她也不怕它有什麼壞心思,就這麼靠隻烏龜指路。
她只偶爾停下來算一卦,算出前路沒什麼危險之後就繼續走,相當的有恃無恐。
影鬼已經被主人拋棄,它也相當瞭解宋南時的性格,她雖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說的「扒它的龜殼」,但是它知道,它若是真的做點兒什麼,等著他的就不僅僅是這樣的懲罰了。
它一路上都相當老實。
一行人就這麼走著,一路上居然沒再碰見那種顒鳥。
也沒有碰見其他凶獸,甚至是野獸。
普通野獸在感知到強大的威脅時,會選擇主動逃離這片領地,但是凶獸不一樣,它們只會和其他凶獸爭地盤。
他們一路上不曾見過一隻其他凶獸,到底是連其餘凶獸都避其鋒芒了,還是說……那些顒鳥把其他敢出現在這座山的凶獸都殺了?
宋南時滿腦子的猜測。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為什麼了。
宋南時在過一條不怎麼深的小河時,突然被雲止風拉住了。
雲止風道:「等等。」
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河岸一塊石頭後。
宋南時心中一跳,突然意識到什麼,拉著雲止風走了過去。
然後兩個人都頓在了原地。
他們在石頭後面看到了一具完整的凶獸骨架。
那骨架被河水沖刷的發白,看體型應當是某種走獸,哪怕只剩白骨,宋南時都能看到那白骨上大大小小的劃痕咬痕。
然而讓他們停下的還不是這些。
宋南時的目光順著河岸,落到了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河底。
入目所及,白骨纍纍。
河水在白骨鋪就的新河床上靜靜地流淌著。
大部分都是各種各樣的凶獸。
還有人。
宋南時的視線從一具人骨上劃過,頓了頓,移開了視線。
她低聲道:「這是顒鳥群的拋屍地。」
或者說,是進食地。
這個念頭剛閃過,宋南時神情一動,拉著雲止風和驢兄藏進了一旁的樹林之中。
他們前腳剛躲進樹林,後腳,一隻顒鳥揮舞著巨大的翅膀,落在了河岸邊。
宋南時不動聲色的加厚了隔絕氣息的風帳。
那只顒鳥抓著一隻體型比它還大的天馬,就這麼站在水邊開始進食。
它的進食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把那只天馬連同內臟,吃的只剩骨架。
進食完畢,它便把那骨架逕直拋進了小河之中。
宋南時這下總算是知道那鋪滿河床的骨架都是怎麼來的了。
做完這一切,那只顒鳥甚至頗爾閒適地站在河邊,對著河水不緊不慢地梳理著自己的羽毛。
然後,宋南時就眼睜睜地看著在它梳理羽毛的時候,它那張和人類十分類似的臉緩緩變化成了一張馬臉。
饒是宋南時膽子大,此時此刻,也不由得汗毛直立。
雲止風見狀,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顒鳥進食完兩個時辰內,可以把自己的臉換成自己所進食的活物的臉。」
他話音落下,宋南時便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她想到了方纔他們見到的第一隻顒鳥。
那只顒鳥長著一張神情痛苦的少女的臉。
眼前的這只顒鳥在變化之前,長得也很像人,但是那種像,是一種類似於恐怖谷效應的像,和真正的人臉很容易區分。
可方纔的顒鳥,確確實實長著一張人臉。
顒鳥在進食兩個時辰內,可以將自己的臉變化成自己進食的活物。
宋南時沉默片刻,低聲都:「雲止風。」
雲止風也沉默片刻。
他平靜道:「人類馴服的天馬不會輕易出現在野外,這只天馬應當就是方纔那個女修的坐騎。」
「我們來晚了。」他低聲道。
宋南時閉了閉眼,眼前再次劃過顒鳥臉上,少女痛苦的神情。
她再睜開眼時,河邊的顒鳥已經結束進食離開,並沒有發現他們。
但宋南時卻不想就這麼下山了。
雲止風許是看出了她在想什麼,在她開口之前便道:「我去看一眼還有沒有倖存的人,你在這等我。」
宋南時一怔,卻抿了抿嘴唇,冷靜道:「兩個時辰,若是還有人存活的話,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的。」
雲止風卻笑了笑,道:「我知道,但只是看一眼而已,也不耽誤我們下山,不是嗎?」
他在看到那只長著少女面容的顒鳥時就知道來不及了。
但他卻沒和宋南時說什麼。
宋南時口口聲聲她鐵石心腸,但他知道鐵石心腸的人不是她這般模樣。
宋南時道:「咱們一起吧。」
雲止風搖頭:「探查而已,目標太大了。」
他只道:「我們先離開這裡,你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我,我很快回來。」
宋南時沉默片刻,道:「好。」
最終,宋南時找到了一個藏身的山洞,和雲止風約定一刻鐘之後見面。
雲止風走後,宋南時便在洞口設置了一個簡易的探查陣法,天色已經大亮,她也沒點火,就這麼倚在驢兄身上,看似放鬆,卻保持了一個隨時都能暴起的姿勢。
驢兄被倚的不舒服,不滿地叫了一聲。
宋南時便道:「我說驢兄啊,你剛剛牛逼大發了你知道嗎?我都是靠雲止風叫才醒的,你的神魂怎麼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呢?」
驢兄不明所以:「啊啊!」
宋南時又問:「所以你真的是驢嗎?你知道自己是什麼嗎?」
驢兄似乎對宋南時懷疑它的種族非常不滿,一邊更大聲的叫了一聲,一邊拿屁股對著宋南時。
宋南時就這麼單方面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驢兄聊天,一邊等雲止風回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宋南時覺得還沒到一刻鐘,洞口的陣法突然就被觸動了。
宋南時從鬆弛的狀態一躍而起,命盤拿在手中,看向洞口,就見雲止風正站在洞外。
宋南時鬆了口氣:「是你啊。」
雲止風點頭:「我回來了。」
宋南時便道:「挺快的,情況怎麼樣?」
雲止風一邊往裡走,一邊道:「進去細說。」
宋南時眉毛突然一動。
面前,雲止風逆著光往前走。
宋南時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兩步,一邊神情自然地翻找著自己的儲物戒,一邊道:「先把門口的陣法給收了,我怕一會兒有什麼小動物之類的驚動陣法,反而引來顒鳥。」
她一邊說,一邊頭也沒抬,彷彿只是隨口一說,全無防備的模樣。
雲止風看了她片刻,點頭:「好。」
他去收陣法。
那陣法收起不過一瞬間,等他再抬起頭,便見宋南時站在不遠處笑著看著他,問道:「還剩一罈酒,喝嗎?宮廷玉液酒。」
「雲止風」道:「好啊。」
「他」走了過去,狀似要把酒罈接過來。
等「他」走近宋南時五步之內,宋南時突然面色一變,直接掄起酒罈砸在了「他」腦袋上,酒液劈頭蓋臉的淋了「他」一身。
「雲止風」猛地抬起頭,面色猙獰。
宋南時已經飛速退後兩步,冷笑道:「冒牌貨,我問你,宮廷玉液酒多少靈石一杯?」
「雲止風」的口中發出一聲尖嘯,猛地朝宋南時撲了過來,一雙人類的手逐漸變作翅膀。
但宋南時的笑容卻更大了,她手中早就準備好的離火脫手而出,落在了它濕淋淋的翅膀上。
酒助火勢。
轉瞬之間,離火就包裹住了它全身。
離火猶如跗骨之蛆,在它還未變成顒鳥之前,就直接燒斷了它兩隻翅膀。
「巽為風。」
巽風出現,包裹住一團火球一般的顒鳥,不是為了協助離火,而是為了困住那顒鳥的聲音和氣息,不引來其他顒鳥。
宋南時就這麼面無表情地站在山洞一個角落,冷眼看著。
她想,這大概是一個貪心的顒鳥。
它的翅膀比其他顒鳥小了一圈,明顯還未成年,意外發現了她的蹤跡,想的便是獨吞獵物。
但終究,也不知道誰是獵物。
炙熱的火光由盛轉衰,逐漸消弭。
宋南時靠在石壁上,鬆了口氣。
於是,等雲止風察覺不對回來時,看到的便是一個凶神惡煞的宋南時。
她直接把他堵在了門口,手裡拎著一罈酒,氣勢洶洶的問:「我問你,宮廷玉液酒多少錢一杯!」
雲止風:「?」
宋南時:「多少錢!」
她大有自己要是答不出來當場要他命的架勢。
雲止風:「……一百八一杯。」
宋南時便放下了酒罈,眉目舒展。
雲止風卻看到了她身後的狼藉,臉色當即就變了:「有顒鳥找到你了?」
宋南時卻面露得意:「它騙不了我,還沒對暗號呢我就把它認出來了。」
雲止風氣笑了:「那你還敢就這麼在門口堵我?你就不怕我也是顒鳥嗎?」
宋南時更得意了:「我就是認出你不是了才故意的啊。」
她笑咪咪:「我火眼金睛呢,逗你玩的。」
……
中州葉家。
葉秦州坐在庭院之中,一疊聲地咳嗽著,停也停不下來。
一個中年男人快步走過來,神情擔憂,低聲道:「少爺,起風了,您的身體……」
葉秦州臉色蒼白,卻擺了擺手,道:「無事,我的身體我知道,你找到黎州了嗎?」
中年人神情為難:「未曾……」
葉秦州冷笑:「他有本事這輩子別回來了!讓他死在外面好了,省的天天給我闖禍!」
中年人不敢說話,心裡發苦,見葉秦州怒氣沖沖,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中州雲家又有動作了。」
葉秦州皺眉:「他們又搞出什麼名堂了?」
中年人道:「外界有人懷疑麒麟子的死有蹊蹺,但他們一口咬定麒麟子就是在四藏山受傷閉關之後被人刺殺身亡的,現在懸賞那個刺客的賞金已經飆升三倍了。」
葉秦州嗤笑一聲:「他們當誰都看不出來嗎?」
中年人不解:「可那時他們家的麒麟子啊,他們為什麼……」
葉秦州面無表情:「約莫是覺得,有自己想法的刀不太好用吧,誰知道那刀磨得太利,他們自己反而被劃傷了。」
中年人:「那我們……」
葉秦州擺了擺手:「關我們什麼事。」
正在此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大嗓門的聲音:「哥!快開門啊哥!我回來了哥!」
中年人便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病弱的少爺騰地一下站起了身,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腿腳從沒這麼好使。
口口聲讓弟弟死在外面的葉秦州猛地拉開門,冷笑:「你還知道回……」
門外的聲音直接打斷了他:「哥哥哥!不好了!我闖禍了!」
葉秦州:「……」
他就知道,他不捅出點兒簍子不會回來。
他冷靜道:「說罷,你又幹了什麼?是毀了別人東西還是欠了別人錢。」
葉黎州撓了撓頭,笑道:「沒那麼嚴重沒那麼嚴重。」
他道:「我就弄丟了兩個人罷了。」
葉秦州:「……」
他「彭」的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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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葉秦州,葉家兄長,體弱多病,日常迎風咳血。
葉黎州,葉家么弟,健壯如牛,一拳三個他哥。
葉家這一代只有他們兄弟二人,正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葉家兄弟二人也是分工明確,兩人擰成了一股繩,在各自的不斷努力之下……葉家很穩定的走向了下坡路。
於是,葉家的日常就是這樣的。
平日裡,葉黎州日常負責修煉、找架打、打傷人或打壞東西、等他哥來撈人。
葉秦州日常負責咳血、喝藥、賺錢、賺的錢給他弟收拾爛攤子、撈他弟弟。
兄弟和睦。
其樂融融。
比如這次。
葉黎州在自家門口弄丟了客人,和江寂一行人無頭蒼蠅地找了一圈之後,猛然就想到了他那無所不能的哥。
他不由得想,平日裡他闖了禍,他哥都得來收拾爛攤子,撈人不說,還得賠錢,也怪不得他哥生氣,他每次都挨削。
但是這次不一樣啊!這次他只是弄丟了人,他哥只需要去撈兩個人就可以了,不用賠錢!
不用賠錢,那就沒多嚴重。
葉黎州這麼一想著,當即就理直氣壯地找他哥撈人。
他還將自己的這個想法和江寂等人說了一二。
江寂他們一聽,一時間大為震撼,只覺得葉黎州他哥能允許這個坑貨活到今天還沒有兄弟鬩牆、也沒有被坑死,那必然是有大氣量和大本事在身上的。
有這麼一個人能幫忙找,那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一行人頓時風風火火的往葉家去。
於是,葉秦州在自家兄弟失聯了小半年之後,終於迎來了一個字面意義上丟了人的弟弟,和一群受害人家屬。
葉秦州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看著自己親弟弟,閉了閉眼,一字一句道:「你管這叫,沒闖大禍?」
葉黎州最基本的眼色還是會看的,一見他哥臉色不對,當即認錯道:「不不不!我闖了大禍!但是……」
他小心翼翼地看自己哥的臉色,試探道:「不是您說的,那什麼,合適的人做適合的事嘛,給我收拾爛攤子……咳!您不就是專業的嗎?」
葉秦州:「……」
他被自己親弟氣得呼吸急促,當即又咳了起來,一口血咳在了手帕上。
葉黎州大驚:「哥!」
葉秦州身邊的中年人也大驚:「大少爺!」
江寂一行人同樣大驚失色!
壞了!他們來這一趟,別沒找到師妹,還把人家親哥給氣死了。
他們剛這麼想著,身後就傳來了接二連三的笑聲。
眾人驚愕回頭,便見葉家的街坊四鄰紛紛從門縫裡窗戶裡探出頭來,看著葉家的門口邊嗑瓜子邊指指點點。
還有人振臂宣佈:「葉家小子又把葉家老大氣吐血了!」
眾人哄笑。
四周頓時充滿快活的空氣。
眾人一時間更是驚愕。
人都吐血了,這街坊四鄰居然都只顧著看笑話嗎?
他們剛這麼想著,就見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笑咪咪道:「後生不用擔心,葉家老大見天的被弟弟氣吐血,剛開始我們也擔心來著,誰知道葉家老大越吐越有勁了,不信啊,你就瞧好吧!」
老太太話音剛落,就見剛吐了一口血的葉秦州彷彿吐得不是人血而是雞血一般,一改方才見風倒的病弱樣,抬腳踹到了自家弟弟身上,力道之大,居然把葉黎州踹得後退了兩步。
他道:「你給我跪下!」
葉黎州就著退後的力道,十分熟練的跪倒了地上,動作一氣呵成。
「葉家小子又被他哥踹跪了!」街坊振臂宣佈。
眾人哄笑。
周圍再次充滿快活的空氣。
無量宗眾人:「……」
他們,還是見識少了。
葉秦州踹了弟弟一腳,氣順了,對江寂眾人點了點頭,道:「先讓這個混賬跪一跪,諸位請進,咱們細說。」
又對中年人說:「忠叔,上茶。」
江寂幾人面面相覷,齊齊裝作沒看到還跪著的葉黎州,跟著葉秦州走了進去。
葉秦州坐在院中石凳上,開口就問葉黎州「丟人」始末。
最擅長和人交流的諸袖組織了一下語言,從頭開始說。
葉秦州認真聽完,沉思片刻,開口就道:「那可能真有些麻煩了。」
眾人頓時一驚。
葉黎州也驚:「不就丟個人嗎?」
葉秦州冷笑:「你給我跪好!」
轉頭看向江寂等人,又恢復了貴公子的神情,道:「你們說通訊符聯繫不上那兩人,你們坐的飛舟又經過了四藏山……失蹤的那兩人很有可能掉進四藏山了。」
江寂等人對視一眼,問:「四藏山有什麼問題嗎?」
葉秦州苦笑:「本來沒什麼問題,但是……」
他道:「約莫半年前,四藏山突然出現了許多凶獸,那時中州派人圍剿過,誰知道圍剿到最後一天,一群顒鳥突然佔領了四藏山,那天,無論是人還是凶獸,大半都沒走出四藏山。」
江寂這個草根龍傲天還沒什麼反應,諸袖這個見多識廣的女主就先大驚失色了。
她失聲道:「顒鳥不是早就滅絕了嗎?」
郁椒椒懷裡一直沒什麼反應的黑兔突然一動。
葉秦州只冷靜:「是,所以中州才不敢輕舉妄動,但是所幸那些顒鳥暫時也沒有出四藏山的意思,但是你們朋友既然掉進去了……」
葉秦州提聲道:「葉黎州。」
老老實實跪著的葉黎州猛然抬頭。
葉秦州冷靜道:「去中州最大的萬事堂,雇些敢闖四藏山的人手,咱們從四藏山八面尋上去。」
葉黎州二話不說,拍拍褲腿站起身,扛著大刀領命而去。
葉秦州也起身,袖中滑出兩柄蝴蝶雙刀握在蒼白的手中,道:「希望你們朋友撐得住。」
江寂很認真道:「我師妹撐得住。」
他篤定道:「她一定在等我們。」
萬事堂,中州最大的人才市場。
自從四藏山出事以來,萬事堂接到的最多的單子就是進山找人的。
於是等葉黎州來到萬事堂時,就面臨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肯接進四藏山單子的人,要麼死得差不多了,要麼……就是他們葉家根本請不起。
萬事堂的管事苦著臉道:「能進四藏山的都是不怕死的,您都要買人家的命了,還不許人家要價高一點嗎?」
葉黎州覺得很有道理。
要是平常人的話,這時候也該知難而退了。
因為葉秦州根本沒想過從萬事堂這種地方能找得到靠譜的人手,他就是想讓自己這個坑貨弟弟好好看看他究竟惹了多大麻煩。
但是葉黎州根本不是一般人。
於是他的重點就落在了「不怕死」三個字上。
不怕死的人……
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出了萬事堂,轉身扎進了一個酒樓。
這個酒樓,是死了麼殺手集團在中州的據點,尋常人根本不知道。
但葉黎州不是一般人。
他一進去就拍了一個單子。
不出一刻鐘就有管事接待了他,問他要殺誰。
葉黎州認真道:「我不殺人。」
管事了然:「那客人準備讓誰生不如死。」
葉黎州:「也不是。」
管事:「?」
這個客人,有難度。
然後,他就聽到了此生最匪夷所思的要求。
葉黎州:「我要你們進四藏山,救人。」
管事:「……」
他委婉提醒道:「客人,我們都是最專業的殺手。」
葉黎州也很認真:「我知道啊。」
他道:「那你們就拿出你們殺人的勁頭,去把人給老子救出來!」
管事:「……」
他現在只覺得眼前這人是來砸場子的,冷笑一聲,當即就想開口,叫人把他轟出去。
可是開口之前,他卻不由得猶豫了。
他想起了自從四藏山出事以來,死了麼呈直線下滑的訂單成交量。
如今好不容易來了訂單……
管事心中糾結掙扎,但是想到殺手們都快閒的出去擺攤賣茶了,當即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他毅然決然道:「行!你這一單,我做主,接了!」
葉黎州大喜,立刻就在單子上填寫起了目標信息。
姓名:宋南時、雲止風。
相貌……
修為……
他一行行的填,填到最後一項,突然頓住。
兩個人,按照刺殺的價格救人的話,是四千靈石。
他數了數自己身上的靈石。
不夠。
但是沒關係,死了麼殺人付款,分兩種方式。
一種是先付定金或全款,殺手殺人。
一種是殺手先殺人,拿著人頭取全款。
當然,若是後一種有人想賴賬的話,下一個人頭就是你的了。
葉黎州想了想,選擇了後一種付款方式。
他道:「等你們找到了人,直接找他們要錢!」
這叫到貨付款。
……
此時,宋南時還絲毫不知道自己還被人坑了一把。
她一邊仔細處理好那只顒鳥的屍體,一邊聽雲止風說他探查的結果。
「我們晚了。」
雲止風道:「我只找到了那姑娘留下來的儲物戒,她應當是一個人趕路經過這裡,沒有同伴,我們進來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
他把儲物戒遞給宋南時。
宋南時沉默接過,看了一眼儲物戒,從裡面摸出一封家書來。
宋南時沒看家書的內容。
但她隱約能猜測出來,這姑娘應當是接到了家書之後就匆匆忙忙要回家,趕路經過這裡,就此殞命。
她歎了口氣,道:「四藏山出了這種事情,中州就沒想過廣而告之,讓來往行人避開這裡嗎?」
雲止風眉目冷淡:「那群人的思量,正常人向來是難以捉摸的。」
宋南時便不再說話,又盯著那家書看了一會兒,突然歎了口氣,道:「既然碰見了,就把那姑娘的屍骨收斂起來,連著家書送回家吧。」
雲止風眉目微微鬆動,看著她,低聲道:「好。」
兩人走出山洞,準備再去一趟那些顒鳥進食的小河邊。
這一路上,似乎比來時更靜了。
而等宋南時他們再次走到小河邊時,就明白這整座山為何突然更靜了起來。
只見那不過幾米寬的小河旁,密密麻麻十幾隻顒鳥聚在一起進食,它們爪下全都是那些顒鳥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的凶獸,血氣染紅了整條河。
但這還不是最讓宋南時驚訝的,最讓宋南時驚訝的是,她在這些進食的顒鳥中,看到了方纔他們第一次在小河旁看到的那只顒鳥。
宋南時看了一會兒,冷不丁道:「這顒鳥進食那頭比它身體還大的天馬不過半個時辰,只這一會兒功夫,它就又餓了嗎?」
雲止風抿了抿唇,卻道:「它好像又大了些。」
一時間兩人心中都有了些猜測。
這些顒鳥……是不是根本不會感覺到飽,它們不斷進食,只會讓它們不斷強大。
怪不得這麼大一座山裡,一隻走獸都看不到。
但若是這樣的話……
宋南時喃喃道:「麻煩了啊。」
宋南時不知道這些顒鳥為什麼只待在四藏山裡不出來。
但她不由得想,這些顒鳥食慾如此旺盛,無論是它們需要不斷進食變強還是因為它們的食量真就著這麼大,但等它們將這四藏山吃個一乾二淨的時候……它們真的還會待在四藏山等著餓死嗎?
離這四藏山最近的就是中州城。
滿城的凡人修士,在它們眼中,和滿山的走獸又有什麼區別?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不再多想,安靜地等待顒鳥進食完畢。
約莫一盞茶,它們飛快的進食完又離開,宋南時不由得想它們是不是又去尋找食物了。
宋南時就趁此機會走到小河旁,在還未澄淨的鮮紅血水中找了起來。
最終,是雲止風道:「是這個。」
他指了指被衝到河岸旁的一具人骨。
那人骨體架很小,是一個女孩。
雲止風道:「她身上的氣息,和家書上的很像。」
宋南時走過去,低聲道:「仙子,得罪了。」
隨即她燃起了一把離火,將那骨架直接燒成了骨灰,連同那封家書一起,放進了一個白玉盒裡。
做完這些,她正想繼續下山,突然,整座山林便響起了尖利的顒鳥鳴叫聲。
「余——」
但這聲音卻不像是宋南時最開始聽到的那種捕獵般的聲音。
反而像是……
宋南時突然抬起頭,便看到整個山林狂風大作,但這風卻不是衣華自然的風聲,而是無數顒鳥振翅引發的風聲。
雲止風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好像是顒鳥在呼喚同伴。」
但是什麼樣的顒鳥呼喚同伴,會這麼一呼百應呢?
不像是在呼喚同伴,反而像是在呼喚下屬。
宋南時看了兩眼,便道:「正好是個機會,我們走。」
兩個人便趁機過了河。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過河,宋南時便聽到了河對岸的樹林裡傳來的人聲。
「……這些畜生幹什麼啊?咱們差點兒就暴露了。」
這個時候聽到活人在這裡,宋南時可不覺得是個好兆頭。
宋南時當即就想把雲止風往隱秘處拉。
正好,雲止風也是這麼想的。
兩個人警惕著,都沒看彼此,拉扯之下就直接撞在了一起。
宋南時的腦袋直接磕在了雲止風胸膛。
她「嘶」一聲,有點疼,剛想抬頭,便覺得一隻大手直接按住了自己的腦袋。
身前的胸膛震動,熱氣蒸騰,雲止風壓低聲音:「先別動。」
宋南時一頓,第一反應:呀!這多不好意思啊。
然後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還禮貌性的掙扎了兩下。
雲止風壓低聲音:「他們往這邊走了,安靜。」
宋南時這時候根本沒反應過來,對方就算往這邊走了,他們也不用保持這麼個姿勢。
她只是下意識地停住了掙扎,一邊亂七八糟地想雲止風這心跳似乎有點兒快,體溫也偏高,是不是有什麼毛病,一邊豎著耳朵聽那邊的動靜。
但是很快她就沒空想雲止風如何了。
因為她從那兩個人口中聽到了他們的名字。
「……宋南時,雲止風,是這兩個人嗎?」
宋南時當即抬起頭,雲止風低下頭,兩人對視一眼。
然後,他們不約而同地探出了頭。
那兩人正好從他們不遠處經過,卻沒發現他們。
於是宋南時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二人身上,死了麼殺手的標誌。
宋南時當即震驚地看向了雲止風:你?
雲止風也很震驚:我?
兩個人都驚了,萬萬沒想到殺手都能敬業到這種程度,直接追殺進了四藏山。
他們還在說話。
殺手甲:「這次目標是兩個人。」
宋南時睜大眼睛:還有我?
殺手乙:「嗯,但是不好做,還得追到這四藏山來,幸好咱們兩個都擅長隱匿氣息。」
宋南時磨牙,好啊,還是有備而來!
殺手甲感歎:「好久沒碰到要活人的客人了。」
宋南時冷笑,當即就想出去讓他們看看誰是活人誰是死人。
雲止風連忙拉人,傳音入密:算了算了,真打起來驚動那些顒鳥就不好了,那些顒鳥正聚集在一起,真驚動起來,得不償失!
宋南時勉強壓下來,冷笑著聽他們對話。
便聽殺手乙笑道;「你說這次奇不奇,不止是要活人,據說這次的客人選擇的是先做任務後付款,但這次的後付款還和以前的後付款不一樣,讓咱們找任務對像要!」
兩個人像是想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宋南時當即大怒!
好啊!買殺手暗殺我們也就算了!暗殺的錢還讓殺手從我們身上扒!你欺人太甚!
這次連雲止風都面無表情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一個意思。
冷靜它個鬼吧!
不知道究竟是誰下的這見鬼的追殺令,簡直欺人太甚!奇恥大辱!
宋南時決定與下追殺令的人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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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鳳有虛頸,犯者必亡。
此時的宋南時便覺得,自己就是那被觸了逆鱗的龍。
她將自己的感受和憤怒告訴雲止風的時候,雲止風的神情相當精彩。
誠然,買‘兇殺人,錢還讓受害者出,雲止風也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但聽到那兩個殺手要他們命的時候都還能穩得住的宋南時一聽到要錢就炸了,這件事怎麼想怎麼離譜。
雲止風一時間竟分不清究竟是那搞出「到貨付款」的人更離譜,還是字面意義上要錢不要命的宋南時更離譜。
此時此刻,雲止風甚至不合時宜的想,宋南時和那到貨付款的奇葩一定很有共同語言。
……當然,現在的共同語言可能一不留神就變成了不共戴天。
雲止風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明顯要炸的宋南時,傳音問道:「所以,你想如何?」
在一群顒鳥的領地遇見殺手,方纔還秉持著保守策略的宋南時一下子就激進了起來。
她道:「俗話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此乃多事之地,我們不能兩面受敵。」
雲止風面無表情:「說人話。」
宋南時語速飛快:「我們先把這兩個狗比弄死吧!」
雲止風:「……」
他就知道。
他也沒反駁,只道:「你可想好了,現在動手的話,一定會驚動顒鳥,我們想再偷偷出山就不可能了。」
宋南時冷笑:「那也總好過在這山裡躲顒鳥的時候還得躲兩個殺手,現在就動手!」
雲止風只道:「好。」
絲毫沒去考慮驚動顒鳥之後會有多危險。
……當然,也沒有考慮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這兩個殺手是進來救人的。
啊?雇兩個死了麼職業殺手去救人?那僱主腦闊子有問題吧!
不像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主意。
動手之前,宋南時甚至還再次宣佈道:「我和那下追殺令的人不共戴天!」
正在滿山遊蕩著找人葉黎州連著打了幾個噴嚏。
都快入夏了,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居然覺得有點兒冷。
而此時,宋南時也正光明正大的從暗處走出來。
正好出現在兩個殺手的視線範圍之內。
兩個殺手直接愣住。
宋南時便在兩個殺手呆愣的視線之中微笑道:「你們是在找我嗎?」
兩個殺手先是一愣,隨即就是大喜。
接這個任務之前,他們都已經做好了和顒鳥血戰一場,九死一生還不一定能找得到人的準備了,誰成想,此行居然這般順利,剛進山沒多久,還沒碰到顒鳥就先碰到了人!
這錢未免也太好掙了吧!
兩個殺手因為慣常殺人,身上的氣質都十分凶悍險惡。這樣的氣質震懾暗殺對象十分有用,但是救人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幸而他們都是專業級別的,十分擅長隨機應變。
他們在來之前已經商量好了,救人和殺人肯定不一樣,收了錢就要表現出專業的態度,等找到任務對象之後,他們一定要拿出最和善的態度來,必要讓客人感受到春風化雨的溫柔。
為此,他們來的一路上都在對著彼此練習好人技能之「溫柔的微笑」,險些沒把對方噁心死。
於是此時此刻,兩人大喜之下還沒忘了展示專業態度,齊齊衝著宋南時露出了一個「核善」的微笑。
險惡的氣質撲面而來。
其中一人還「溫柔」道:「老子們找的就是你呢。」
宋南時:「……」
別以為你們加了一個「呢」,別人就看不出你們險惡的用心。
宋南時確定了,這兩個人就是來者不善!
他們甚至還使出了精神攻擊,想把自己噁心死。
宋南時又看了一眼兩人「核善」的微笑,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
她深吸一口氣,佯裝不知道他們就是殺手的樣子,故意問道:「你們找我們做什麼?是要救我們出去嗎?」
兩個氣質十分險惡的殺手眼前一亮,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目的一下子就被人看穿了,當即就覺得自己的偽裝和表現果然專業,這不一看就像個救人的好人了嘛!
兩人當即點頭:「啊對對對對!」
宋南時:「……」
知道你們接到的單子是要把他們活捉回去,但是這兩個人就不覺得自己這個藉口太敷衍了嗎?
救人?
他們但凡照照鏡子呢?
宋南時心中冷笑,面上還是裝出十分驚喜的表情,一邊誇張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們正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呢!」
一邊給雲止風使了個眼色,讓他跟著自己。
雲止風:「……」
他覺得兩邊的表演都挺辣眼睛的。
就這麼,兩方人各懷心思,一邊帶著虛假的和善,一邊帶著虛假的感動,還都覺得自己腦補的就是真相了。
他們大踏步走向對方,全都是一副遇到親人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麼感天動地的生死之交。
兩方人慢慢走近、走近、面對面。
到了此時,兩個殺手都以為自己這次任務妥了。
他們正想說什麼,就見面前的女修面色突然一變,拿起一個命盤就往他頭上掄。
她還道:「雲止風!動手!」
於是,等另一個殺手察覺不對想幫忙的時候,就被雲止風一劍柄敲的暈頭轉向。
兩方都不想驚動顒鳥,有意識的縮小了戰鬥範圍,沒弄出太大動靜,就這麼纏鬥了起來。
兩個殺手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說變臉就變臉,還在掙扎:「我們真的是來救你們的!」
宋南時冷笑:「我信你個鬼!哪個蠢貨會雇殺手救人!」
殺手百口莫辯:「我特麼……」
然後就被雲止風一劍制服,直接昏了過去。
另一個殺手也很快步了自己同僚的後塵。
全程不過是片刻之間。
但是那殺手最後時刻為了自救還是弄出了很大的動靜,宋南時剛把這兩個人裝進儲物戒,遠處就傳來了顒鳥的叫聲。
雲止風當即拎起她,低聲道:「走!」
兩人轉身隱入山林之中,想要擺脫飛在半空中的顒鳥。
可是這次顒鳥的數量明顯比之前的多得多。
宋南時用巽風隔絕兩人的氣息,想要故技重施,卻發現這次的辦法明顯不好用了,他們無論如何擺脫,半空中總會有顒鳥劃過的聲音。
宋南時覺得不對勁。
她奔逃了一會兒,突然停下了腳步,閉上眼睛,似乎在認真聽什麼。
雲止風沒打擾她,也沒多問什麼,只將長劍揮出站在她身邊,就像一個沉默的守護神。
只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一隻顒鳥就突然從半空中衝了下來,逕直衝向宋南時。
雲止風面無表情地上前一步,再不隱藏氣息和靈力,化神期的一劍,直接削下了那體型還沒多大的顒鳥的頭顱。
但是這裡的動靜和血腥氣肯定會吸引更多顒鳥,雲止風正想著要不要背起宋南時跑,便見一直閉著眼睛的宋南時突然睜開了眼睛。
然後她冷不丁道:「哨聲。」
雲止風一頓:「什麼?」
宋南時:「剛剛那只顒鳥衝下來的時候,我聽到了哨聲。」
雲止風皺眉:「哨聲,這裡有其他人?不對!你是說……」
宋南時:「我覺得,是那哨聲在告訴這些顒鳥,我們在哪兒。」
雲止風驚疑不定:「你的意思是……這些顒鳥,背後有人在控制?」
顒鳥之間的交流只靠鳴叫,顒鳥哪怕長得再怎麼像人,也不會使用人類做的哨子的。
能使用哨子的只有人。
但是如果這些顒鳥突然出現的背後不是什麼滅絕上古生物復活的天災,而是人禍的話……
那性質就大不一樣了啊。
雲止風心念急轉,越想臉色就越難看。
但他的動作卻沒停,在下一波顒鳥找到他們之前,撈起宋南時橫抱在懷中,又一腳把沒頭蒼蠅似的驢兄踹進儲物戒,轉頭就走。
他一邊在山林之間飛奔,一邊問道:「就算是有人控制,那人是怎麼知道我們的位置的?」
宋南時只問:「顒鳥靠氣息找人,那人會靠什麼找另一個人?」
兩人對視一眼。
他們異口同聲道:「神識!」
宋南時當即道:「快,封鎖識海,屏蔽神識!」
兩個人立刻齊齊封鎖了識海。
而這次他們果然沒有猜錯。
在封鎖了識海之後,他們再甩了那些顒鳥幾次,就再也沒有顒鳥追上來了。
可雲止風卻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面色沉沉。
宋南時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封閉識海,擺脫了那些顒鳥,那就證明宋南時的猜測正確。
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在依靠神識掃視整座山,並且用哨聲指揮顒鳥,想置他們於死地。
沉默了一會兒,宋南時冷靜道:「剛掉進山裡,我們沒有封閉識海也還是躲開了顒鳥,那時那人應該是不在的。顒鳥突然開始對我們窮追不捨是在哨聲之後,哨聲是在顒鳥聚集之後,所以這些顒鳥突然開始聚集,是因為那吹哨人來了吧。」
宋南時心裡有了些猜測。
若是顒鳥的背後真的有人在控制,但這人又不常來這裡的話,他今日突然出現,正好又碰到宋南時他們弄出了動靜被他發現,他必然是想要殺人滅口的。
也算因禍得福了。
沒有那哨聲窮追不捨,宋南時也未必能發現,這些顒鳥背後居然還有一個吹哨子的。
這樣的因禍得福,宋南時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笑。
可還沒等宋南時複雜一會兒,她耳朵突然一動。
然後她道:「不對,還有哨聲。」
雲止風凝眉:「可是沒有顒鳥追過來了。」
沒有顒鳥追過來,哨聲又沒消失……
宋南時一驚:「壞了!這山裡還有人!」
她知道雲止風速度比她快,二話不說,當即跳到了雲止風背上,拍著他的肩膀道:「往顒鳥最多的地方找!能救人就救人!」
雲止風沒有絲毫異議,背起宋南時朝著顒鳥的聲音最大的方向飛奔而去。
沒一會兒,他們就迎面撞上了背後跟著一大群顒鳥的葉黎州江寂等人。
真的是一大群。
宋南時看得頭皮發麻,江寂他們看到宋南時,也麻。
兩方人當即對著嘶吼了起來。
宋南時撕心裂肺:「關閉識海!快關閉識海!」
江寂嘶吼:「師妹快躲開!躲開!」
這時他們已經跑到眼前了,眼見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顒鳥,雲止風背著宋南時被迫轉頭加入了奔逃大軍。
宋南時火急火燎:「我讓你們關閉識海啊!快關閉識海!不關閉識海你們跑個得兒!」
但是顒鳥的鳴叫聲中,誰也聽不到誰在說什麼。
諸袖:「你!說!什麼!」
宋南時快瘋了,撕心裂肺:「我讓你們關閉識海!」
葉黎州也撕心裂肺:「宋南時我們來救你了啊啊啊啊!」
宋南時:「……」
救你妹!誰救誰!你告訴我這情況誰救誰!
宋南時徹底麻了,甚至有一種顒鳥咬死這貨也活該的衝動。
她幾乎想和這群人一起擺爛算了。
然而就在此時,雲止風和一個陌生的聲音一齊傳入了眾人耳中。
「關閉識海。」
「她讓你們關閉識海。」
清晰的就像在耳邊說話。
雲止風的聲音宋南時認得,她下意識地看向了陌生聲音傳來的方向。
就看到了一個被葉黎州背在背上的蒼白青年。
她來不及想青年是誰,就被葉黎州恍然大悟的聲音打斷。
「原來是關閉識海,你早說!」
宋南時:「……」
她遲早要弄死這玩意。
交流通暢了,一切就順利的多了。
所有人關閉識海之後,他們倒是費了些功夫才甩掉那些密密麻麻的顒鳥,但是幸而沒有顒鳥再追上來了。
半個時辰之中,眾人氣喘吁吁地停在了一個山洞裡。
那蒼白青年更是一疊聲地咳了起來,彷彿要把肺咳出來。
葉黎州驚慌:「哥!哥你別嚇我啊!」
原來是葉黎州他哥。
這兄弟倆可真不一樣。
宋南時身心俱疲,拍了拍雲止風的肩膀讓他放自己下來,這才問道:「你們怎麼也進山了?」
葉黎州一邊照顧他哥一邊道:「我們來救你們出去!」
宋南時:「……」
誰救誰?你告訴我,誰救誰?
幸好,除了葉黎州這個沒譜的,其他人似乎也都意識到這個情況似乎有些顛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但宋南時問完之後就後悔了。
她想,她以前獨來獨往也就算了,可是現在,他們是冒著極大風險來救她的,她怎麼能……
於是她抿了抿唇,想說點什麼補救補救。
但是有那麼一些人,就活該不配被人補救。
只見葉黎州絲毫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一般,耿直道:「對啊!我為了救你,還特意請了外援呢!宋南時,我夠兄弟吧!」
宋南時:「……」
雲止風:「……」
但是,外援?
宋南時心中突然有了種不妙的預感,連忙道:「等等,你說外援……」
葉黎州:「我花錢請了人進山救你們,咦?對了,我請的人呢?雖說是分頭上的山,但山裡這麼大動靜,他們怎麼還不出現?壞了!該不會是死在山裡了吧!」
葉黎州眉頭一皺。
宋南時:「……」
她嘴巴子抖了抖,突然道:「你說的外援……」
她從儲物戒抖出兩個人:「是不是這兩個?」
葉黎州一見,先是一喜,然後疑惑:「咦?他們已經找到你了?不對啊!他們怎麼在你儲物戒裡?」
宋南時:「……」
她捂著腦袋,扶住了雲止風。
其他人多多少少也察覺了不對。
江寂沉吟:「這個外援……」
諸袖皺眉:「我怎麼覺得……」
郁椒椒驚呼:「這不是死了麼殺手標誌嗎?」
葉秦州手一抖,深吸一口氣:「葉黎州,我讓你去找靠得住的人手,你給我找到了殺手組織?」
葉黎州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結結巴巴道:「怎、怎麼了?這不,也是人手嗎?給錢就靠得住,你們都怎麼了?」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
半個時辰之前她:傻逼才會請殺手救人!信的人都是傻逼!
半個時辰之後的她:傻逼就在我身邊。
但是她現在也不想糾結誰是傻逼了,她想起了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她顫抖著問葉黎州:「葉黎州,剛剛這兩個殺手說,他們的僱主選擇的付款方式是,到貨付款。」
葉黎州:「……」
事關靈石,他這次真的心虛了起來。
他弱弱道:「我這不是錢不夠嘛……」
只這一句話,壓力就來到了宋南時這邊。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選擇禍水東引。
她頓時看向葉黎州他哥:「這位道友,您看……」
葉秦州眸光一閃。
他開口,當即道:「這件事,是黎州做得不對!」
宋南時頓時鬆了口氣,心想,還好葉黎州還有個明事理的哥。
他明事理的哥也道:「他做錯了事,錢財方面……」
宋南時聽得雙眼亮晶晶。
對!快說!錢財方面這麼著!
葉秦州喘了口氣:「錢財方面……」
他突然頓住,蒼白的臉一時間變得殷紅,隨即一疊聲地咳了起來,一手抓住帕子摀住嘴,神情痛苦。
宋南時:「??」
碰瓷?
然後就見葉黎州他哥一口血吐在了帕子上。
葉黎州大驚,天崩地裂一般:「哥!你別嚇我啊哥!」
宋南時:「!!」
宋南時:「??」
你你你!
這這這!
葉秦州用力抓住自己弟弟的手,臉色帶著不正常的殷紅,嘴唇染著血色,帕子一團血跡。
怎一個慘字了得。
他卻神情鄭重道:「在下雖然身體不爭氣,但是舍弟犯的錯,在下哪怕賠上這條命,也一定會把錢還清!」
此情此景,江寂他們都有些不忍了,紛紛看向宋南時。
於是壓力又到了宋南時這邊。
宋南時:「……」
她明白了。
這是個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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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什麼叫以退為進。
什麼叫欲拒還迎。
什麼叫示之以弱。
看著眼前眉宇間病弱且堅毅的葉大哥,宋南時心中只有四個字。
棋逢對手。
宋南時聽葉黎州說起過家中的情況,知道他家裡就只有這麼一個身體不太好的大哥。
從前她還想著,這兄弟兩個沒有長輩照拂還能長這麼大,不太容易。
而今看來,這位大哥敢把這麼個能闖禍的弟弟放出去撒歡還沒把家裡搞破產,果然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
有點東西的病弱大哥見她不語,開口低低的歎了口氣,想要說話。
可他這口氣還沒歎完,就見宋南時突然一聲長歎。
而且歎的比他還百轉千回,比他還蕩氣迴腸。
「唉!」
葉黎州:「……」
有點給他整不會了。
其他人被她這超大聲的歎氣嚇了一跳,紛紛看了過來。
諸袖擔憂:「師妹,你怎麼了?」
宋南時搖頭,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樣,神情卻欲言又止:「無事。」
見狀,諸袖頓時覺得是有事了,而且這事還大發了。
她當即道:「師妹,有什麼話你還不能和我們說嗎?」
宋南時沉默半晌,緊抿嘴唇,不欲多言。
但她越不說,眾人便越是焦急,不由得開始腦補師妹/師姐不過是離開他們一天,究竟是碰到了什麼。
江寂甚至加重了語氣:「師妹,你還不信任我們嗎?」
宋南時彷彿是終於被這句話說動了,張了張嘴,最終卻只道:「沒什麼,我只是以為這次要見不到你們了,如今能再次重逢,一時感慨罷了。」
見不到他們?這句話就嚴重了。
眾人紛紛開始猜測師妹是遇到了什麼能讓她覺得再也見不到他們的意外,越猜測就越覺得,這次師妹真的是吃了大苦。
宋南時卻不再多說,只看著病弱大哥,真誠道:「生死之間走一遭,在下這才覺得從前執念的種種皆為身外之物,再多的金錢也不過是夢幻泡影,生不帶來其死不帶去。我能活著見到你們已是大幸,不敢再奢求其他的,令弟雖然意外將我遺落在了四藏山,但我走這一遭能看破從前執念,也不算是壞事。」
她神情十足的唏噓,一副看破紅塵大徹大悟的姿態。
說著,她頓了頓,一副怕葉秦州責怪自己弟弟的模樣,又補充道:「我沒有怪令弟的意思,你別誤會。」
葉秦州:「……」
這下直接精準「誤會」。
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他久違的有了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這姑娘,有點兒東西在身上的。
而江寂他們見宋南時一副當場就要出家當和尚的大徹大悟樣,當即就急了!
都說出「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這種話了,那得是受了多大委屈啊!
這可是宋南時啊!
江寂他們登時就看向了始作俑者葉黎州,眼神中充滿了譴責。
葉黎州:「……」
葉秦州也跟著歎了口氣,道:「是我這個做兄長的沒教好他……」
說著,他又用帕子摀住了嘴,神情痛苦。
可這次還沒等他咳出來,一旁一直沒說話的雲止風就突然悶哼一聲,摀住了胸口,神情痛苦。
然後眾人就眼睜睜地看著一縷鮮血從雲止風嘴角流下。
眾人登時驚了!
病弱的葉秦州吐血,眾人只覺得憐惜不忍,可一向表現的強大的雲止風吐血……
江寂的第一反應就是雲止風是不是要死了。
別說江寂,演的正起勁的宋南時都驚了。
她還以為雲止風真怎麼了,當即走過去握住雲止風的手腕要給他把脈:「雲止風!你怎麼了!」
雲止風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不動聲色地捏了捏。
宋南時:「……」
她登時就明白了。
好傢伙,原來你也在演!
這時,江寂也不由得問道:「雲止風,你還好嗎?」
雲止風看他一眼,淡淡道:「無事。」
江寂不由得鬆了口氣。
但這口氣還沒鬆完,便聽雲止風淡聲道:「不過是區區致命傷罷了。」
江寂:「……」
眾人:「……」
他們譴責的目光登時又落在了葉黎州身上。
看你幹的好事!
葉黎州:「??」
你們神仙鬥法,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但是無人在意葉黎州,宋南時當即又和葉秦州開始了新一輪的表演,向眾人展示了什麼叫做綠茶的頂級拉扯。
刀光劍影,你來我往。
茶的眾人一愣一愣的。
然而還沒等他們茶出個勝負來,就見被他們放在地上的兩個殺手突然呻吟了一聲,眼看著是要醒。
茶的熱火朝天的兩個人登時閉上了嘴,下意識對視了一眼。
這一刻,兩個人從對方眼裡看到的同樣的意思。
不如我們……
要不然就……
沒人知道他們這一眼達成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決定。
但是收回視線時,方纔還針鋒相對的兩個人就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眾人到這時還懵著。
而此時兩個殺手已經前後醒來了。
其中一殺手先坐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喃喃道:「我這是……」
隨即,他就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經歷。
然而還沒等他警惕,就見把自己敲暈的始作俑者宋南時出現在了他面前。
她神情擔憂且關切:「你醒了。」
殺手大驚:「你你你!」
是你敲的我悶棍!
然而宋南時卻笑道:「對,就是我。」
殺手見她還敢如此囂張,大怒。
隨即就聽宋南時道:「是我救得你,你不用太激動。」
殺手:「??」
殺手:「??」
你在說什麼屁話!
他大怒:「明明是你對我們動的手!我們都看見了!」
宋南時驚訝:「可是我們見到你的時候,你們兩個正被兩隻顒鳥圍著啊,我們千鈞一髮才救你出來的,怎麼能說是我們動的手,不信你問他們!」
眼睜睜看著宋南時黑白顛倒的眾人:「……」
只有雲止風面不改色道:「正是。」
一旁的葉秦州咳了一聲,不緊不慢的補充:「當時我們剛找到宋姑娘不久,正準備回去就遇見了你們,我們都可以作證。」
他們說得有鼻子有眼,殺手還是不信:「我又不是傻子!」
葉秦州便一副突然想到了什麼的模樣,道:「對了,這裡的顒鳥是可以變化成人類迷惑獵物的,我們看到你們時你們正被兩隻顒鳥圍著,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們看到的所謂的對你們動手人,其實是顒鳥變得。」
這一番解釋有理有據。
兩個殺手也不由得將信將疑了起來。
宋南時和他一唱一和,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葉秦州:「應該就是如此了。」
他們說得有鼻子有眼,殺手頓時更猶豫。
他道:「可是我們是被你們請過來找人的……」
葉秦州一拍腦袋,登時一副想到什麼的模樣:「請你們來救人,最後反而被我們給救了,還真是……」
殺手的思路登時轉移到任務上,「那我們的任務……」
葉秦州石破驚天:「你們死了麼救人的價格是兩個人四千靈石,而今你們任務沒做成,反而被我們給救了,但鑒於你們畢竟是為了做任務來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們就打個折,收你兩千靈石。」
他當場反客為主。
兩殺手萬萬沒想到做個任務還賠了兩千靈石,大驚:「怎可如此!」
然而還沒等他們說完,宋南時在背後邦邦兩棍,又把人給敲暈了。
她還道:「等他們再醒時,就說他們受刺激過度又暈了過去,趁他們還暈乎再忽悠他們一輪,他們估計就能信八成了。」
葉秦州也收起的原來的神色,頗為遺憾道:「就是不知道那兩千靈石他們肯不肯給,要是再給我兩天,我應該能忽悠過來,可惜,夜長夢多。」
宋南時:「差不多得了差不多得了。」
她收拾收拾又把人裝回了儲物戒。
轉頭,就看到表情都麻了的眾人。
宋南時:「……」
她咳了一聲,低調道:「情況特殊,情況特殊。」
眾人全程看得一愣一愣的,至今沒回過神。
只有葉黎州小心翼翼地問:「宋南時,你和我哥真的是第一次認識嗎?怎麼……」
話沒說完,他就「嗷」了一聲,大怒道:「雲止風!你踩我做什麼!」
雲止風面無表情地收回了腳:「腳滑。」
葉秦州一把揪過自己沒眼色的蠢弟弟,「行了,這件事暫時解決,你以後再做什麼長點兒腦子!」
說著,他還遺憾道:「可惜現在時間不夠,要不然那兩千靈石……」
他話說一半,見眾人詭異地看著他,登時頓住,拿起沾滿鮮血的帕子摀住嘴輕咳了兩聲,虛弱道:「不好意思,略費了些口舌身體就受不住了。」
眾人:「……」
你看我們還信嗎?
但是不管他們信不信,圍觀了這一番八百個心眼子的操作之後,眾人只能心情複雜地再次啟程。
然而他們剛從山洞裡出來,一隻顒鳥當即就從半空中衝了下來,直衝向走在最前面的宋南時。
宋南時還沒來得及動作便被人猛地一拉,下一刻,一道劍光閃過,那衝過來的顒鳥連鳴叫都沒來得及發出,頭顱便落在了地上。
剛出來就來了這麼有驚無險的一出,宋南時定了定神,這才四下看去。
這一看她就覺得不妙。
整座山都是哨聲夾雜著顒鳥的鳴叫。
半空中時不時劃過翅膀的影子。
彷彿整座山的顒鳥都出動了一般。
宋南時當即就明白了過來。
那個吹哨人,怕不是想殺人滅口了。
巽風隔絕了他們的氣息和靈力,識海關閉隔絕了吹哨人神識的掃視,他急著將他們殺人滅口,只能不管不顧的出動所有顒鳥,靠著顒鳥的眼睛搜尋他們的蹤跡。
那他們一大群目標,此時想要再悄無聲息的出去,怕是不可能了。
江寂神情驚疑不定:「我們現在怎麼辦……」
他說話之間,遠處的其他顒鳥嗅到了這邊的血腥氣,當即朝這邊衝了過來。
眾人頓時警戒了起來。
宋南時一時間心念急轉。
她意識到,現在只有兩個選擇。
第一,顒鳥的領地是天空,他們只要仗著山林茂密像之前一樣甩開這些顒鳥躲進隱秘處,他們不出來,顒鳥就拿他們沒辦法。
然後呢?和那不知道是何目的的吹哨人比拚耐心?
第二就是……
宋南時直接拿出了命盤:「闖。」
宋南時不信真有人會靠一隻哨子就能控制所有顒鳥,想要讓這般強大的顒鳥唯命是從,必然要付出代價。
那麼,這吹哨人不惜代價也要調動所有顒鳥追殺他們,必然是要他們死的。
那他們耗的就不是吹哨人的耐心,而是自己的命。
倒不如趁著那吹哨人剛開始動作,先下手為強。
江寂這時還沒反應過來:「闖什麼?」
宋南時開始起卦:「當然是闖出去。」
江寂一驚。
宋南時說著還遺憾道:「我還想去看一眼那吹哨子的人是何許人也,今天怕是不能了。」
她嘴上這麼說著,手中卻毫不停息。
然後道:「西南方,雲止風,你來開路。」
雲止風連問都沒問,當即走到了前面。
宋南時又道:「江寂,你墊後。」
江寂有心想問問,但是見雲止風都沒問,他一問反而顯得自己這個親師兄和師妹不親厚一般,硬是憋住了沒問。
罷了,不就是硬闖嘛!他江寂又不是沒闖過!
於是,宋南時就這麼三言兩語間,決定強闖。
沒有任何人發出異議。
柳老頭都忍不住從玉珮裡冒出頭來,不由得道:「這個女娃,還真是……」
話音遺落在了顒鳥的鳴叫和劍鋒劃過血肉的廝殺聲中。
宋南時站在最中間,眼看著面前血肉飛濺,卻無比的冷靜。
她無比清楚,他們是要闖,不是要莽。
現如今他們的優勢劣勢都很明顯。
他們是獵物,那吹哨人就是獵人,這滿山的顒鳥都是獵犬。
但是相應的,氣息被巽風隔絕,獵犬就沒有鼻子,神識封禁,獵人就沒有眼睛。
他們現在就像是和瞎子玩捉迷藏,只要他們能在發現他們的顒鳥把信息傳出去之前趕盡殺絕,那麼瞎子就永遠都不會有眼睛。
那他們要做的就是快。
快速的移動、快速地斬下每一雙發現他們的眼睛、快速地在下一雙眼睛到來之前轉移。
不是沒有機會的。
宋南時這麼想著,迅速的就著命盤掐算,盡力讓他們躲開不容易對付的顒鳥群。
雲止風在前方開路,勢如破竹,江寂掃尾掃的十分乾淨,而讓宋南時最驚喜的是,哪怕是病秧子一般的葉秦州,一雙蝴蝶雙刀也異常鋒利。
似乎一切都在越來越好,勝利就在前方。
但是宋南時卻知道,他們想要出去,不可能不和大群的與顒鳥相遇。
因為……
宋南時頓住腳步,看向不遠處那條不深的小河。
這是顒鳥的進食地。
宋南時在這山中四處遊蕩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小河似乎圍繞了整座山轉了一圈,那也就是說,無論他們從哪裡下山,都得過這條河。
整座山的顒鳥出動,相應的,作為進食地的小河旁到處都是顒鳥。
比如此時。
宋南時看著小河旁少說幾十隻的顒鳥,深吸了一口氣,明白對於他們來說,真正強闖的時候到了。
宋南時低聲道:「闖!」
雲止風連問都沒有多問,一劍揮了過去。
和劍光一起出現的是小河上突然燃起的沖天大火。
顒鳥受驚,發出尖利的鳴叫。
宋南時知道,這鳴叫聲一出,只要他們沒有在極短的時間內解決這些顒鳥轉移,面臨的就會是源源不斷的包圍。
但是短時間內解決幾十隻顒鳥根本是不可能的。
只看他們這次能不能闖出去。
幾人頓時猶如一把尖刀,鋒利的撕進了顒鳥群中。
「離為火。」
「巽為風。」
風帶著火勢,席捲了整個河流,將所有顒鳥包裹在其中。
刀光、劍光。
雲止風他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動作已然很快了,但是當宋南時抬起頭看到遠處聽到鳴叫不斷飛來的顒鳥時,就知道今天免不了苦戰了。
獵人有了眼睛。
那他們只能做最兇猛的獵物。
此時此刻,中州城中的人抬頭看,便只能看到四藏山沖天的火光,和那被他們列為禁地的四藏山一聲又一聲嘶鳴慘叫。
而宋南時他們則已經陷入了苦戰。
顒鳥,源源不斷、密密麻麻的顒鳥,前赴後繼,悍不畏死。
那只平日裡隱形人似的黑兔已經變成了巨大的犼兔擋在了實力最弱的郁椒椒身前,但是妖族太子此刻的實力也抵擋不住不臣服於妖族的凶獸。
甚至連雲止風身上都添上了傷,更別說其他人。
宋南時的靈力在卜算和戰鬥中飛速消耗。
但她絲毫不敢懈怠,她在尋找破局的辦法。
必須要找到一個破綻,否則的話,他們只能被這群顒鳥拖進苦戰的深淵,最後哪怕是勝了,怕也只是參勝。
宋南時精神高度集中,險些沒看到一隻偷襲的顒鳥,直到被雲止風拉了一把:「躲開!」
宋南時一個踉蹌。
但這時候她甚至來不及道聲謝,因為她突然看到了雲止風手上那只能裝活物的儲物戒。
那只儲物戒裡都有什麼?
兩個殺手。
但那兩個殺手放出來也只是送菜。
那除此之外就是……
宋南時突然道:「雲止風!把驢兄放出來!」
雲止風聽從宋南時的命令幾乎成了本能,聞言二話不說,放出了儲物戒裡的驢兄。
驢兄睡得正好,一下子直接落在了戰場上,見狀大驚。
宋南時都沒給它思考的時間,直接撲了上去:「快想辦法!」
江寂見狀險些以為自己師妹瘋了。
一頭驢……
可宋南時卻瞇起眼睛飛快道:「我知道你肯定有點兒能耐,你既然都能在顒鳥的迷惑下比我先清醒,那就告訴我,你還有什麼能耐!」
於是驢兄也覺得宋南時瘋了。
它不過一頭驢,它能有什麼能耐!
而正在此時,一隻顒鳥突然衝了過來,宋南時卻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生死之間,驢兄猛然尖叫出聲。
可是這次卻不是那嘶啞的驢叫。
宋南時恍惚間似聽到了悠長的鹿鳴。
四周瘋狂攻擊的顒鳥突然頓了一瞬。
只這麼一瞬。
宋南時立時大聲道:「走!」
離火瞬間凝成一個屏障,宋南時再無顧忌,扔起命盤拽著驢兄爬了上去。
其他人紛紛反應過來,御劍跟上。
只不過一瞬。
他們逃出生天。
宋南時回頭看到被離火擋住的顒鳥,突然哈哈大笑。
她道:「驢兄,幹得漂亮。」
驢兄滿臉的迷茫。
它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雲止風跳上宋南時的命盤,欲言又止:「這頭驢……」
宋南時:「請對你的救命恩人尊重一些。」
雲止風頓了頓。
然後他道:「這位驢?」
宋南時:「……」
好的,很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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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宋南時帶著「這位驢」一口氣飛過了兩座山,等完全聽不到那些顒鳥的叫聲了,他們這才停了下來。
宋南時下了命盤,鬆了口氣:「呼。」
驢兄暈乎乎地跟著下了命盤,也鬆了口氣;「呃——」
然後便見眾人聞聲轉頭,齊刷刷地盯著它,視線齊齊落在了它的驢嘴上。
驢兄:「!」
它一驚,叫到了一半的聲音直接卡殼,險些沒一口氣把自己噎死。
兩撥人大眼瞪驢眼。
宋南時還目光灼灼地催促道:「繼續叫啊,別聽。」
眾人頓時想起方纔那讓所有顒鳥都停頓了一瞬、幫助他們擺脫追擊的鳴叫聲,頓時連連點頭,紛紛道:「對!別停!別停!」
他們還齊刷刷地往後退了兩步,給驢兄發揮的空間。
葉秦州甚至還面色嚴肅地掏出了一塊壓箱底的留影石,一番操作之後,禮貌性地沖驢兄點了點頭,道:「你可以叫了。」
思忖到宋南時方纔的「尊重」一說,改口道:「您可以叫了。」
驢兄:「……」
給它整不會了。
它或許不是驢,但這群人八成也不是人吧。
否則怎麼就能狗的這麼天衣無縫,這麼爐火純青?
它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退。
這群人圍著一頭驢極盡不當人之能事,唯一覺得自己約莫還是個人的雲止風不由得出面說了兩句。
「你們這麼圍著一頭驢……」
宋南時的視線「刷」地一下就看了過來。
其他人也紛紛報以不贊同的目光。
雲止風:「……」
他頓了頓,面無表情地改口:「你們這麼圍著一位驢……」
說到一半他就說不下去了,沉默良久,往後一退,直接擺爛:「挺好,不錯,繼續。」
宋南時還催促道:「叫吧,現在可以叫了。」
驢兄:「……」
它差點兒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叫的了。
好半晌,它才憋出一個小心翼翼的叫聲:「啊呃?」
平平無奇一驢叫。
和方纔那只一聲就令所有顒鳥都頓了一瞬的叫聲不能說是一模一樣,只能說是毫不相關。
宋南時登時大失所望。
葉秦州也不由得收回了留影石。
他看了看尚且摸不著頭腦的驢兄,又看了看目光灼灼的眾人,珍惜地摸了摸自己的留影石,提議道:「這樣吧,諸位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傷,便先在這裡修整片刻,等休息的差不多了再回去。」
眾人思忖片刻,紛紛同意。
其實修整還是次要的,主要是因為那頭驢。
能僅憑一個叫聲就擊退成百上千隻顒鳥,怎麼可能是一隻普普通的驢。
它若還只是一頭驢也就罷了,知道它身份必然沒這麼簡單,還是多觀察觀察為上,省的貿然帶進城出了什麼意外。
於是眾人紛紛休息的休息,療傷的療傷,只不過明裡暗裡總是看向驢兄。
葉秦州還很有禮貌的沖驢兄點了點頭,道:「驢先生,多謝了。」
驢先生:「呃啊?」
很有禮貌了。
其他人的思量宋南時通通不知道,她只緊皺著眉頭看著驢兄,一雙手蠢蠢欲動,大有掰開它的嘴去看看這麼一張驢嘴方才是怎麼發出鹿鳴的。
驢兄當即就回憶起了當初被雲止風掰嘴的恐懼。
驢兄:「……」
你們兩個有毛病啊!
它警惕地後退一步。
雲止風終究是看不過去,不由得上前,道:「你這樣看是看不出什麼的。」
宋南時不由得看了過去:「什麼意思?難道你還知道點兒什麼?」
雲止風:「那倒不是,但是……」
他思忖了片刻,解釋道:「但是這頭驢現如今的情況,約莫有兩種可能。」
他說到這裡,見宋南時一副還想讓他尊重一些的模樣,面無表情道:「你還要不要聽?」
宋南時悻悻然:「那你繼續。」
雲止風深吸一口氣,道:「其一,這頭驢就是個驢,但是它身上有其他什麼靈獸的血脈,而今一朝遇到危險激發了體內的血脈之力,這才如此表現。」
說著,他又不由得道:「但若是血脈稀薄到它都完全是一頭驢的模樣了,一朝血脈激發還能有如此威力,那它身體裡的血脈該是什麼靈獸留下來的?神獸嗎?」
聽到他的喃喃自語,宋南時頓時就想到了雲止風那塊麒麟血玉,下意識問道:「就像你的麒麟血脈一樣是嗎?」
此話一出,被拿來和驢比較的雲止風臉都黑了。
驢兄卻眼睛亮了,看向雲止風的目光大有看同類的親切。
雲止風深吸一口氣:「宋南時!要我和你解釋一下什麼叫做可能嗎?」
宋南時立刻閉嘴:「你繼續,繼續。」
雲止風只能黑著臉繼續:「要麼,就是第二種情況。」
他看著驢兄,道:「有些靈獸或者神獸,在實力弱小的幼年時期,或者是在沒有自保之力的虛弱期,會以一種擬態的形式變作普通靈獸,等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之時,才會恢復本來形態。」
他的神情若有所思。
宋南時看了看驢兄又看了看他,問:「那若是第二種情況的話,什麼時候才能算有自保能力。」
雲止風:「它若是還在幼年期的話,那就是等它長大之後。」
宋南時聽聞此言,頓時一驚。
若真是第二種情況,這驢兄難不成還是個寶寶?
她頓時看了過去。
然後:「……」
她的視線落在驢兄身上,看著它那張憨憨的驢臉,「寶寶」兩個字一時間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驢兄歪著頭看了看她:「呃啊?」
宋南時:「……」
更憨了。
可是想到驢兄畢竟是救了她一命,她不能以貌取人,於是強逼著自己將「寶寶」兩個字按在了驢兄頭上。
寶寶想要長大,那自然是要多吃一點的。
宋南時頓時開始反思自己平日裡是不是讓驢兄吃的太少了。
於是她當即走了過去,聲音難得溫柔道:「驢兄,你現在餓不餓,要不要吃塊獸糧?」
驢兄萬萬沒想到摳門如宋南時居然讓它主動吃獸糧,大喜之下直接得寸進尺,一邊看著宋南時的臉色一邊咬住宋南時拿出的獸糧袋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表示自己全都要。
宋南時:「……」
她微笑:「你在想屁吃!」
她直接把獸糧袋收了回去,拒絕相信眼前這個比三個她都重而且還死能吃的驢兄會是個寶寶。
雲止風:「……」
真不愧是宋南時,真不愧是你啊。
宋南時還問他:「雲兄,你覺得驢兄是什麼情況。」
雲兄,驢兄。
雲止風:「……」
從前他沒覺得宋南時有求於自己的時候總愛叫自己「雲兄」有什麼,但是此刻這兩個字和「驢兄」擺在一起,雲止風莫名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甩開腦子裡的念頭,問道:「除了這次之外,這頭驢其他時候還有什麼異於常驢的地方嗎?」
異於常驢的地方?那可就太多了!
宋南時想了想,挑了個典型的給他講。
她道:「有一個你都知道的!你的麒麟血玉不就是被驢兄給吞了嗎?當時我還沒覺得這有什麼,但是現在一想,確實不對,若是一頭普通的驢,能把麒麟血玉吞進肚子裡還毫髮無損嗎?」
宋南時有理有據。
但是再次回憶起自己的麒麟血玉是被一頭驢吞過一次的雲止風連更黑了。
他有點兒懷疑宋南時這次不是來找自己請教的,而是來找自己麻煩的。
他閉了閉眼,面無表情道:「我有點兒頭疼,先休息會兒。」
他閉著眼睛依靠在了樹上。
宋南時看了兩眼,心裡不由得有些嫌棄。
咦~有點兒虛啊。
雲止風,不行。
他們在這裡嘀嘀咕咕,葉黎州閒得無聊,已經把那兩個殺手扒拉出來又弄醒,開始了自己的第二輪忽悠。
若是平常的話,宋南時肯定是要湊這個熱鬧的,但是現如今她一心都在驢上,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們。
她想著自己要不要扒一下驢嘴看看這驢是怎麼發出鹿鳴聲的。
會發出鹿鳴聲的又會是什麼靈獸呢?
她亂七八糟地想。
然後她就伸手扒了。
登時,驢兄一聲淒厲的尖叫喚醒眾人,眾人頓時看了過去。
包括正忽悠他們如何千辛萬苦把兩個殺手救出來的葉秦州。
殺手:「……」
葉秦州:「……」
殺手看著掰驢嘴的宋南時,神情一言難盡:「這、這!」
葉秦州深吸一口氣,聲音沉重道:「對,就是你想得那樣!」
殺手頓時看了過去,
葉秦州:「宋仙子為了救你們,傷到了腦子!」
這一下,不用葉秦州再去忽悠,兩殺手登時就信了!
而這一邊,驢兄心中崩潰,瘋狂甩頭,試圖甩下宋南時的手。
第二次!它第二次被人掰嘴!
一個雲止風,一個宋南時,你們兩個有毛病吧!
其他人紛紛去攔,只有雲止風,站在原地看了半晌,突然笑了出來,眉眼愉悅,笑得一發不可收拾。
正攔著宋南時的諸袖:「??」
她看了眼為了掰驢嘴毫無形象可言的師妹,又看了眼看著師妹這樣還能笑得這麼開心的雲止風,神情逐漸迷惑。
難不成這就是所謂的「她的鬧,他在笑」?
她剛這麼想著,入目就是「鬧」的面目猙獰的宋南時。
諸袖:「……」
可能,這就是愛吧。
他真的好愛她!
……
亂糟糟地鬧了半個時辰,這一次漫長的修整終於疲憊的結束了,葉秦州怕他們再「修整」下去就得造成非戰鬥減員了,先是不費一個靈石的把那兩個殺手哄走了,隨即提議回城。
眾人頓時紛紛響應。
於是一行人浩浩湯湯的往中州城的方向去。
從這裡到中州城,步行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的路,幾個人御劍飛行,更是沒一會兒就到了。
眾人到了城外想落地,宋南時卻直接攔住了他們,還做了個手勢讓他們把劍升高了一些。
高的下面的人看不到他們,江寂這次低聲問道:「師妹,怎麼了?」
宋南時定定的看著城門,問:「你看下面的是誰?」
江寂低頭看過去,正看到一行衣著考究的修士也正出城,行色匆匆。
都是生面孔。
江寂便搖頭:「不認識。」
宋南時瞇了瞇眼:「我也不認識,但他們都是大家族無疑了。」
江寂皺眉:「大家族怎麼了嗎?」
宋南時笑了一聲,道:「大師兄,我們在四藏山的時候,之所以被那些顒鳥窮追不捨,就是因為那些顒鳥的背後有一個吹哨人。」
江寂聞言一驚,突然意識到什麼。
宋南時繼續:「這麼多顒鳥,不可能是突然出現的,它們一路遷徙不可能不驚動其他州的人,這些顒鳥只會是從頭到尾都生活在中州或者中州附近的,也就是說……」
她看了一眼眾人:「有人在專門飼養它們,所謂的突然出現,也不過是這些顒鳥從暗處出現在了大眾視線中罷了。」
她聲音冷了下來:「有能力隱藏這麼多顒鳥的,地盤和金錢缺一不可,只有中州的那些大家族才有能力供應,也有能力隱瞞,所以,你說我為什麼忌憚這些大家族?」
江寂已經明白了過來,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道:「我們剛從四藏山闖出來,後腳就有大家族的人匆匆出城,你的意思是,他們果然和四藏山脫不了關係?」
宋南時:「也有可能是聽到動靜後查看的,但不是沒有大師兄你說的那個可能,總之,咱們還是小心為上。」
她隨口說完,下意識地看向了雲止風,想著雲止風畢竟是中州大家族出身,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什麼。
然後就看到雲止風神情冷淡地看著下方,眉宇間居然有一絲譏誚。
宋南時從沒看到過他這般尖銳有攻擊性的神情,不由得一愣。
她下意識地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還是城門處那幾個大家族的人,他們衣服上不同的花紋代表了不同的家族。
宋南時頓了頓,突然意識到什麼。
雲止風是被自己家族背叛之後匆匆逃出中州的。
他是看到自己家族的人了嗎?
那他這次再回到中州,在他剛被背叛不到一年後再見到背叛他的家族……
不知道為什麼,宋南時心裡突然很不舒服。
「師妹?師妹?」
諸袖叫她。
宋南時回過神來:「怎麼了?」
諸袖道:「他們走了,我們要下去嗎?」
宋南時:「下去。」
頓了頓,她又補償道:「我們避開人,越少人見到我們越好。」
有宋南時的那個猜測在前,眾人都以為宋南時是要避開大家族的耳目,並沒有多想什麼。
只有雲止風看了她一眼。
葉秦州的宅子在中州外圍,而且四周住的都是普通人,宋南時倒不用擔心被太多人看到。
被葉秦州帶著往宅邸走的路上,宋南時路過一個集市,看到有賣各色迎神面具的攤販,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於是等回到葉秦州宅子,宋南時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一眼,就趁其他人分房間的時候匆匆跑了出去。
等房間分到了宋南時,眾人這才發現宋南時不見了。
他們還以為又出了什麼意外,正準備去找人,就見宋南時又從門外走了出來。
江寂他們費解:「你出去了?怎麼也不說一聲?」
宋南時含含糊糊的混了過去。
眾人都沒有多想。
只在分完房間之後,眾人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各自房間療傷,宋南時才偷偷拉住了雲止風。
她壓低聲音,做賊一樣:「你過來,我有好東西要給你。」
雲止風一愣,就這麼一會兒功夫,被宋南時拽著走到了牆根下。
她看著雲止風仍見沉鬱的臉色,笑咪咪道:「就這麼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你也不怕被別人認出來啊。」
雲止風:「我……」
宋南時沒等他說完,一副有好東西的模樣:「所以我給你準備了這個!」
她突然從背後掏出來兩個面具。
一個銀白,似天神。
一個黑紅,似修羅。
這些都是中州常見的迎神面具,在各種節日中,父母會買給自己子女、普通人也會贈予友人。
雲止風在中州這麼多年,見過無數這樣的面具,過了這麼多節日,見到許多人帶這面具,從來沒覺得有一個會屬於自己。
現在,宋南時卻把銀白色的天神面具放在他手上,自己抬手將凶神惡煞的修羅面具掛在了臉上,聲音得意道:「老闆說,現在不年不節的,買一贈一。」
雲止風看著她,突然將她面上的修羅面具摘了下來,戴在了自己臉上。
「這個不適合你。」他道。
他將天神的面具放在了她手上:「這個才是你的。」
修羅面具扣在臉上的那一刻,雲止風突然覺得,此刻宋南時哪怕是開口讓他去死,他多半也只會問一句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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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二天,宋南時這個無名無姓的小配角還在因為昨天的一場大戰呼呼大睡時,傷的比她還重的主角們已經精神飽滿地爬了起來,看起來比剛跑了一萬米還精神。
江寂都揮了一萬次劍。
諸袖結束了一個時辰的早起打坐。
甚至連郁椒椒都餵完了兔子。
然後諸袖就敲響了自己三師妹的門,精神飽滿道:「師妹!該起床吃早飯了!」
宋南時掙扎著從被子裡抬起了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最多不過卯時。
也就是早上六點。
宋南時一時間面目猙獰。
她離開宗門就是想度個假,這個假一開始就度進野生動物活動區也就算了,好不容易逃了出來,還讓她這個點就起床?
她就沒資格睡個懶覺?
你們一群奮鬥批主角相互卷還不夠嗎?為什麼要卷她一個無辜路人?
宋南時抓起被子蓋住了臉。
諸袖在外面又道:「師妹,葉黎州昨天說要給咱們做大餐呢,去晚了就讓那小子吃完了!」
宋南時:「……」
她又面無表情地坐了起來,有氣無力:「來了。」
打開門,就見到一群明明昨天傷的都不輕,今天就和沒事人似的同門們。
相比之下,宋南時這個什麼事沒有的反而都比他們像個傷患。
宋南時一時間難掩羨慕。
這就是主角們的實力嗎?
她剛這麼想著,穿過庭院,就看到昨天也受驚不輕的驢兄正在滿院子撒歡,霍霍葉家花草。
宋南時:「……」
主角也就算了,你一頭驢卷什麼卷?
但是想起驢兄昨天表現出來的實力和那八成有什麼秘密的身份,她又覺得,以驢兄這個配置,在驢界那八成也是個主角。
合著她就是夾在主角裡那唯一一個路人。
宋南時整個人都麻了。
等她打著哈欠出現在葉家正堂,看到的就是一個帶著修羅面具的雲止風坐在大木桌旁,對著一桌子的早膳發呆。
又一個早起的。
宋南時有氣無力:「雲兄,早。」
雲止風聲音溫和下來:「早。」
他開口說話了,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這個突然出現在正堂的戴著面具的男人居然是雲止風。
江寂脫口而出:「雲兄,你一大早的戴什麼面具?」
雲止風的聲音透過面具,有一種低啞的沉悶:「避人耳目。」
江寂這才反應過來,雲止風的老家似乎就在中州,那他回趟老家都需要避人耳目,是在中州有仇人?
同樣仇人滿天下的龍傲天當場就共情了,很有經驗的沒再多問。
反而是諸袖,她看著雲止風,又看了眼一口就叫出雲止風名字的宋南時,火眼金睛、穩抓重點:「我們都差點兒沒認出你來,三師妹是怎麼一眼就知道是你的?」
而且她臉上可是一點驚訝的神情都沒有,正常人見到一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哪怕認出了這是熟悉的人,多半也會驚訝一下吧?
是昨天三師妹就背著他們見過戴面具的雲止風了,還是說這面具就是三師妹送的?
此時的諸袖就像是現代那些CP粉一樣,抓住一個根本就不是重點的重點使勁分析。
然後就見雲止風低咳了一聲,道:「是宋南時送的。」
諸袖迅速理解了他這番話的話外之音。
宋南時送他東西了!她給他花錢了!
諸袖:「!!」
誰還敢說這不是真愛!誰還敢!
江寂就敢。
他完全沒理解到雲止風這話什麼意思,只點了點頭,道:「是師妹考慮的周到,我們都忘了這一茬。」
諸袖:「……」
我恨你是個瞎子!
雲止風倒是面不改色:「對,我自己都沒想到,難得她能替我想起來。」
江寂完全沒理解他這番話中暗含的炫耀之意,只耿直點頭,道:「對,昨天路上我也見到這樣的面具了,四十銅板一個還買一贈一,我居然沒想起來雲兄正需要,還是師妹有心了。」
被人強調了價格的雲止風:「……」
他開始思索和這人絕交的可能性。
宋南時看著桌子上的早膳發呆,完全沒聽進去他們的刀光劍影。
或者說,是雲止風一個人的刀光劍影。
直到郁椒椒疑惑道:「雖然這面具很好用,但是這不是要吃早飯嗎?你吃個早飯為什麼還要戴上面具?」
一句話絕殺,結束了這一大早的明爭暗鬥。
雲止風:「……」
他能說他只是想炫耀一下嗎?
他默默地摘下面具,露出了真容。
但是看著手裡的面具,他心中又百轉千回,只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要和宋南時說。
他抬頭正欲開口,就聽宋南時冷不丁道:「這就是葉黎州說得,請我們吃的大餐?」
一句話,眾人頓時都看向了長桌。
就看到了一桌子的饅頭白粥鹹菜鴨蛋。
他們終於明白宋南時為什麼從頭到尾只盯著桌子發呆了。
#大餐#
眾人都不由得沉默了。
江寂遲疑,看向雲止風:「葉黎州說要請我們吃大餐,總歸不會言而無信,該不會……」
該不會是你早上起來餓的全都吃了吧!
雲止風打斷他:「我來的時候,也就只有這些。」
要不然他為什麼會發呆。
他們兩個人正說著,就見葉黎州端著一盆鹹菜疙瘩走了進來。
他一見他們,當即笑道:「你們起的真早,正好吃早飯。」
宋南時深吸了一口氣,便問:「葉兄,這就是你說的,大餐。」
好歹葉黎州還有點兒分辨力,立刻反駁:「這當然不是啊,饅頭鹹菜算什麼大餐。」
宋南時:「那我們的大餐是什麼?」
葉黎州道:「是魚,忠叔最拿手的紅燒魚。」
宋南時頓時鬆了口氣,只覺得紅燒魚費點兒功夫也正常,那大餐八成還在鍋裡。
她便道:「那要我們幫忙嗎?」
葉黎州一擺手:「你們幫什麼忙,你們也不會釣魚啊。」
釣魚……
宋南時突然覺得不對。
她當即問道:「等等,你說的大餐,它在哪裡?」
葉黎州撓頭笑了笑,道:「在河裡啊,大哥去釣魚了,忠叔還在廚房等著呢,你們再等等,實在餓的話,先吃點兒饅頭鹹菜墊墊肚子也行。」
宋南時:「……」
眾人:「……」
她就知道,想讓這葉家兩兄弟請客,怎麼可能!
葉黎州還唏噓感歎:「中州有規定,凡捕魚打獵之列的禁絕使用靈力,說是怕獵物絕種影響普通人生活,要不然大哥直接用靈力就行了,也不用還得浪費時間釣魚,只能麻煩你們暫且等等了。」
宋南時:「……」
這規定可真有先見之明,要不然她還真不確定這葉家兩兄弟為了賺錢會不會真搞出把一條河裡的魚捕絕的事來。
她覺得今天的大餐怕是沒戲了。
其他人也這麼覺得,江寂還不解的問:「葉兄,我見你家佔地頗大,一應傢俱擺設也都不是普通貨色,怎麼生活如此……拮据?」
他斟酌用詞。
葉黎州全然沒在意他的話,理直氣壯地解釋道:「你說房子和傢俱啊,這都是祖上留下來的,家父過世前三令五申不許我們變賣祖業,不過大哥說了,等我們日子實在過不下去的時候該賣還是要賣的,不過因為我敗家賠錢比較多,若有朝一日我們倆都下去見父親了,父親揍人我得替他擋嘍。」
眾人頓時瞭然。
原來是祖上闊過。
不過有這麼一對兄弟,他們大概也知道這兩人的父親為何會留下這樣的遺言了。
只有宋南時若有所思。
祖上闊過嗎?
說起來,她拿著欠條的那個沈家,當初也是闊過,而今連影子都沒有了。
不不不!一個姓葉一個姓沈,她怎麼能聯想的沈家!
她摸了摸自己的儲物戒。
還好,靈石還在。
宋南時趕緊吃了兩口鹹菜壓壓驚。
然後被鹹的直翻白眼,噸噸噸開始灌水。
於是,一直等他們就著鹹菜啃乾饅頭啃飽了,也沒等到那個還在河裡的大餐。
葉黎州安撫道:「在釣了在釣了,大哥釣魚都很快的,這會兒估計是魚們都還沒醒,再等等,再等等。」
神特麼魚還沒醒。
江寂歎了口氣,委婉勸葉黎州把那條還在河裡的魚當午餐。
葉黎州十分不情不願的同意。
只有宋南時覺得,他們怕是到了晚餐也不一定能吃上葉秦州釣來的魚。
吃完了一頓饅頭配鹹菜疙瘩,宋南時也不等大餐了,直接出門。
雲止風不由得問:「你去哪兒?外面現在可能不太安全。」
宋南時只道:「你還記得四藏山我們收屍的那個小姑娘嗎?」
雲止風一愣,點了點頭。
宋南時:「昨夜我看了一下那姑娘的家書,發現她的家就在中州,家中只有一個父親,我說過要把她的骨灰送回去的。」
雲止風沉默片刻,起身道:「我與你一起。」
他戴上修羅面具,兩人一起出了門。
中州很大,除了他們現如今所在的中州城主城,四周還散落著幾十個小城和若干大小門派,統稱為中州,但若是說中州城的話,就只有這麼一個。
那封家書的地點就在中州城內城。
宋南時若是一個人出去的話,是要和人打聽路的,但是雲止風從小在中州主城長大,只看了一下家書上的地點,就帶她去了內城。
兩個人走了有一個多時辰才到主城,又打聽了一會兒,在一家鐵匠鋪找到了家書上的地址。
宋南時通過家書知道那個小姑娘的父親是個凡人,他經營的鐵匠鋪打的也都是普通的凡鐵,宋南時從遠處看過去,只能看到鐵匠鋪外掛著的一排排的農具。
一個三四十歲的健壯中年男人正坐在鐵匠鋪門口,面容是一種極其正氣的堅毅,但是眉頭深鎖。
宋南時和雲止風對視了一眼,兩人走了過去。
中年人察覺道有人過來,抬起頭隨口道:「客人可以看看有什麼……」
話沒說完,他一頓,緩緩道:「兩位客人應該不是來小店打鐵器的吧。」
宋南時不由得問:「若我們是呢?」
中年人扯了扯嘴角:「客人說笑了,兩位應該都是修士吧,修士能用的東西,我這小店可打不了。」
兩人便又對視了一眼。
來時,宋南時分明已經想好了自己找到人之後,要如何告訴那人他的女兒已經死在四藏山了。
可是看到這個臉上從未開懷的中年人,宋南時卻覺得自己開不了口。
但是有些事情,不說就不代表沒發生。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準備開口。
雲止風卻攔住了她,扶了扶面上的面具,先開口道:「你是不是有個女兒?」
他們兩個這番動作的時候,那中年人彷彿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神情一點點消失,沒有強扯出來的笑意,也沒有緊皺的眉頭,面無表情。
他只道:「是。」
雲止風拿過了宋南時手中的家書,問:「這是你女兒的東西吧。」
中年人接過家書,卻看也沒看,只直直的盯著他,問:「是,我女兒呢?她在哪兒?」
雲止風只道:「進去說話吧。」
中年人嘴唇抿的發白,二話不說直接領著他們走了進去,給店舖落了鎖。
他轉身,聲音幾不可覺的顫抖:「我女兒呢?」
雲止風就看了一眼宋南時。
宋南時低頭,從儲物戒裡掏出一個檀木小盒子。
她低聲道:「我們在四藏山發現她時,已經晚了兩個時辰,我們沒來得及救她。」
四藏山。
中年人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什麼。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檀木小盒子,盯的眼眶通紅。
他一雙滿是厚繭的手顫抖地伸過來,接過那小盒子,彷彿還不死心一般,甚至打開盒子看了看。
宋南時不知道一個父親能不能認出自己女兒的骨灰。
可是當他看到骨灰的那一刻,臉上是一種似笑似哭的哀切。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似乎胸中有無數的痛苦在累積,卻連哭也哭不出來。
最終,他口中發出的是一聲不似人聲的淒厲哀嚎。
宋南時閉了閉眼。
雲止風歎了口氣,怕他太過激動出什麼事,當即上前,道:「你……」
他話還沒說出口,中年鐵匠就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一雙血紅的眼睛就這麼看著他,問:「我女兒是怎麼死的?」
她死在四藏山,被凶獸撕碎,躺在了河底。
但雲止風只道:「她遇到了凶獸。」
中年鐵匠喘著粗氣:「四藏山,凶獸!那些人不是說凶獸已經沒了嗎?他們不是說已經沒了嗎!」
兩人當即對視了一眼,宋南時立刻問:「等等,誰說的凶獸沒了?」
中年鐵匠神情似笑似哭:「幾個月前四藏山出現了凶獸,但那些大家族進去清剿之後,出來便說凶獸已經沒了,可他們還是對外封鎖了四藏山,說山裡還有殘餘凶獸要清剿,有凶獸留下的餘毒要淨化,可幾個月都沒動靜,我以為山裡的凶獸已經沒了啊!我這才讓囡囡回來的……」
這個中年人口中幾個月前的凶獸,約莫就是雲止風曾經參加過的那次清剿。
但是顒鳥盤踞四藏山幾個月了,中州城的普通人居然一無所知?甚至以為凶獸沒了?
萬事樓有專門進山找人的業務,連葉家這種修士小家族也知道四藏山有凶獸。
也就是說,修士都是心知肚明的。
但是普通人不知道。
不,或許普通修士也不知道。
宋南時想到了那河岸邊一些還算嶄新的修士法器。
也有修士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進山了。
也就是說,中州城的某些大家族,在局部範圍內,封鎖了四藏山出現顒鳥的消息。
宋南時當即就明白,中州的大家族果然和那些顒鳥脫不了關係。
否則的話,正常家族碰到這種事情,請求外界援助還來不及,為何會搞出個封鎖事態不讓外界知曉。
除非他們本身就有鬼。
宋南時的心中似乎有火在燃燒。
那鐵匠的聲音一聲聲響起。
「我前幾日就覺得不對,好多人都說有人進山失蹤了,城裡那些修士老爺們天天往四藏山跑,我害怕啊,我怕我女兒回來好巧不巧就走了四藏山那條路,我想讓她別回來了,她母親的忌日也不差這一年,但是我不是修士,我用不了通訊符,我也找不到修士願意幫我,我寫信,可是她還沒收到信就……」
一字字一句句,宋南時心中怒火難平。
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的鐵匠鋪。
雲止風低聲叫她的名字:「宋南時。」
宋南時轉過頭。
隔著面具,宋南時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他擔憂問:「你還好嗎?先回去?」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無事。」
兩人原路回去。
回去的路上,宋南時又看到了昨天那群衣服上帶著家族徽章的人匆匆出城。
她原地看了一會兒,突然冷笑一聲。
……
等他們回去之後,已經是午飯的時間了。
葉家的廚房裡熱氣蒸騰。
宋南時剛進門,就看到葉黎州正眉飛色舞地吹噓著自己哥哥的釣魚技術,葉秦州坐在一旁,面帶微笑。
宋南時不由得笑了出來,只覺得心中 鬱氣一散。
看來今天中午還是能吃魚的。
她走進去,隨口問道:「紅燒魚好了嗎?」
好歹是隔了一中午,她還真有些期待。
然後就聽葉黎州道:「不,是魚湯?」
宋南時:「怎麼又成了魚湯?」
葉黎州:「我哥釣回來的魚不適合紅燒。」
魚湯就魚湯吧,有吃的就行。
宋南時坐下等吃飯。
不過一會兒功夫,他們就看到忠叔端著一大盆湯走了進來,滿面微笑:「魚湯來嘍!」
大盆子彭一聲放在了桌子上。
宋南時頓時滿懷期待地看了過去。
就看到滿滿一盆蔥花熱水裡,漂浮著一條半個巴掌大的魚。
宋南時:「……」
她的笑容逐漸消失。
吃你們家一條魚,比吃國宴還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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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宋南時就這麼喝了一肚子魚湯,喝的她分外想念今天早上的鹹菜疙瘩和饅頭。
饅頭和鹹菜疙瘩是寒磣了些沒錯,但是人家最起碼是實心能填飽肚子的。
不像這魚湯,喝的她看見水都反胃。
而且相比於魚湯,宋南時更願意稱其為魚的洗澡水。
在葉家兄弟的盛情難卻下,幾個人喝的一臉菜色地回了房間,到了晚飯時間還沒歇過勁來。
然後又聽到了忠叔張羅著要開飯的聲音。
幾個人當時正坐在院子裡默默消化一肚子魚的洗澡水,聞言臉色都綠了。
宋南時這麼摳門一個人,此刻都覺得葉家是不是太摳了,甚至升起了要不要出點兒錢給他們家改善伙食念頭。
只能說果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再摳門的人都能遇見比她更摳的老摳逼。
宋南時這麼摳門的人都受不了了,更別說幾個主角了。
幾人對視一眼,富婆諸袖連忙道:「讓忠叔別忙活了!我們初來乍到還讓你們幫了這麼多忙,今天我請客!」
葉秦州立刻出現在了院子裡,聞言笑道:「這怎麼好意思呢?要不然我再出去釣魚……」
幾人頓時連聲大喊:「請客!請客!」
於是這次變成了葉家兄弟「盛情難卻」,跟著他們去了酒樓。
幾人對視一眼,只覺得心有餘悸。
今天酒樓裡分外熱鬧,富婆諸袖本想找個包廂都沒找到,最後幾個人只能坐在大堂裡點菜。
小二見他們一開口就要包廂,十分慇勤地把菜單遞了過去,笑咪咪道:「幾位要吃點兒什麼?咱們珍饈樓最拿手的就是大師傅的珍品紅燒魚和八寶魚湯……」
「紅燒魚」和「魚湯」這兩個關鍵詞一出來,幾個人臉又綠了,胃裡隱隱有酸水湧動,當即齊聲制止道:「不要魚!」
小二:「……」
他臉上的笑容差點兒沒掛住,險些以為自己今天是倒霉碰見砸場子的了。
然後便見富婆諸袖一臉嚴肅道:「今天我們的餐桌上,一片魚鱗都不許見。」
小二忍不住道:「我們家做魚都是刮鱗的。」
諸袖:「……就是這麼個意思。」
小二滿腦袋霧水的拿著他們點好的菜單去了後廚。
他們甚至魚香肉絲都沒點,無論他怎麼解釋魚香肉絲這玩意裡面根本沒有魚。
真是群怪人,見過不喜歡吃魚的,沒見過連「魚」這個字都不許提的。
等飯菜上桌的時間,宋南時正想和雲止風談論一下這家酒樓的菜色,卻發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她皺著眉頭看了雲止風半晌,突然道:「雲止風,你戴著面具。」
雲止風扶了扶臉上的面具,不明所以:「酒樓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自然是要……」
話沒說完,他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然後就聽宋南時道:「酒樓這地方再人多眼雜也是用來吃飯的啊,你戴上了面具,是有什麼隔著面具的特殊吃飯技巧嗎?」
雲止風:「……」
這話一出,眾人也紛紛反應了過來。
對啊,戴著面具要怎麼吃飯?
諸袖不由得懊悔:「這家訂不到包廂,要不然我們現在換一家?」
郁椒椒這個社恐坐在人堆裡已經險些沒鑽到桌子底下了,聞言頓時點頭:「對對對!」
宋南時一口反駁:「不行,菜已經點了,我們現在走也得白交錢!」
這麼說著,她也忍不住嘖了一聲。
無論是在現代看小說還是在修真界看得話本,戴著面具的帥哥出現在酒樓茶館之類的地方都是熱門情節,以至於她看的時候居然沒察覺有什麼不對。
現如今想想,戴著面具肯定要掩人耳目,掩人耳目就要戴遮嘴的全臉面具,你都戴全臉面具了,還點著菜往大堂裡一坐……
宋南時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了戴著全臉面具的帥哥謹慎的左顧右盼後,飛快的掀起面具露出嘴把菜往嘴裡一塞,然後迅速拉下面具優雅咀嚼的情景。
宋南時:「……」
她好像不能直視戴面具的人了。
於是她不由得道:「雲止風,你要不要這樣。」
她做了一個掀開面具飛快往嘴裡塞東西的動作,慫恿道:「只要你動作快,肯定沒人發現!」
雲止風臉都黑了。
於是一圈人熱火朝天地討論起了帶著面具該如何優雅進食。
他們正討論著,就聽酒樓門口處傳來一陣喧嘩聲,幾人下意識回頭去看,就見一身姿筆挺的修士戴著全臉面具,緩緩走進酒樓。
那修士哪怕不看臉,只看身姿也能稱得上一句一表人才,他戴著低調奢華的銀色面具,緩步走進酒樓時,彷彿連喧雜的酒樓都多了兩分神秘。
本應是十分有排面的出場。
但此時眾人滿腦子都是宋南時那掀開面具迅速扒飯的動作,再套用在眼前這人身上時,他們看向他的目光都詭異了起來。
也不知道這麼有排面的修士會不會掀開面具扒飯。
幾人的視線不由得跟著他移動了起來。
然後宋南時便發現,這酒樓裡,似乎人人都認得這面具修士,一路上都有人和他打招呼。
就連葉秦州都不由得道:「他居然出來了?」
宋南時便問道:「這是誰?」
葉秦州回過神來,便道:「中州城城主,鬼卿。」
鬼卿這兩個字一出來,宋南時這個學過點兒醫術的人DNA就動了。
鬼卿也是一味藥材。
咦?她為什麼會說也呢?
哦對了,她似乎還認識個拿藥材當名字的決明子。
原來拿藥名當名字在修真界還是一種潮流嗎?
宋南時只這麼唏噓了一句,便壓低聲音問道:「那這個鬼卿,和四藏山……」
她話沒說完,但葉秦州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想了想,同樣壓低聲音道:「這位鬼卿城主只是中州城名義上的城主,他常年閉關,非必要不過問中州城的事務,只有重大事務才會送到他跟前,平日裡中州的事務都是由幾大家族分攤處理,不少人都說,這位城主只是個吉祥物罷了,早已經被那幾個大家族架空了。」
他只說別人說,卻沒說自己怎麼看,反而喃喃道:「如今,他倒是出來了……」
宋南時聽著,又問:「他平日裡也戴面具嗎?」
葉秦州點頭:「平日裡,沒人見過他的真容,那面具就是他的標誌。」
宋南時若有所思。
當城主,卻不露真容,還真有意思。
兩人正低聲討論著,就見這城主四下看了看,朝他們走了過來。
他們頓時閉了嘴,隨即眼睜睜地看著這位戴起面具十分有排面的城主逕直走到他們跟前。
鬼卿城主開口,聲音溫潤如玉:「現如今大堂之中便只有諸位這裡還有個空位,可容在下拚個桌?」
若是平常的話,那自然是不容的。
但是此刻……
眾人的視線落在了這城主的面具上,忍不住又想起了宋南時扒飯的動作。
呀,這樣的城主也會掀開面具扒飯嗎?
不扒飯的話他要如何優雅進食?
好好奇!
江寂當即道:「那自然是榮幸之至,兄台!請坐!」
眾人頓時熱情地將他請到了空座上,熱情的鬼卿城主臉上的笑容險些沒掛住。
宋南時還趁機悄悄傳音給雲止風,道:「雲兄,等下你就看看這位城主是怎麼吃飯的,然後學他!他一個城主總不能出錯吧!」
宋南時聰明的出主意。
雲止風:「……」
剛巧此時他們點的飯菜陸陸續續地被端了上來。
於是這位鬼卿城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宋南時他們熱情地招呼吃菜。
轉眼間鬼卿城主眼前的空碗裡就摞起了高高的菜。
鬼卿城主的笑容都僵了。
葉秦州這才不緊不慢的解釋道:「城主別介意,我的這些朋友們,有那麼點熱情。」
鬼卿城主頓了片刻,聲音重新變得溫潤了起來,道:「沒關係,在下只是過於受寵若驚了。」
葉秦州當即道:「那城主趕緊吃菜,吃菜。」
瞬間,滿桌人的視線都刷刷看了過來,十分的熱切。
城主筷子一抖,莫名覺得背後發涼。
可是菜都摞在碗裡了,不吃又不行。
城主就夾起了一筷子菜。
眾人的視線隨著他的筷子移動。
然後城主想起了自己還戴著面具。
城主:「……」
他有點兒明白他們為什麼這麼熱情了,是他的錯覺嗎?
但是如今已經箭在弦上,城主頓了頓,當即做了決定。
只見他抬起一隻手,精準地抬起面具,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和殷紅的嘴唇,隨即迅速而優雅的將飯菜送進自己嘴裡,反手蓋住面具,優雅地咀嚼了起來。
一番動作行雲流水。
眾人:哦~
原來戴著面具的人真的就是這麼吃飯的!
眾人大開眼界。
而且意猶未盡。
他們總覺得鬼卿城主掀開面具吃飯的動作有那麼一點點魔性,總忍不住想再看看,於是繼續勸飯。
宋南時還悄悄對雲止風道:「雲兄,你看,他都這麼吃了,還不快學起來!」
雲止風:「……」
他面無表情:「我不餓。」
宋南時分外遺憾。
鬼卿城主被勸飯的一口接一口,嘴巴就沒停過,原本想說的話都沒機會說出口。
整整半個時辰,宋南時眼看著半桌子的飯菜都被勸進了城主嘴裡。
眾人看得意猶未盡。
鬼卿城主吃得直打嗝。
直到滿桌子的飯都吃得乾乾淨淨,他這才找到機會開口說話。
他一邊打嗝一邊道:「幾位還真是熱情,但我看你們都是生面孔,應當是第一次來中州城吧?」
宋南時就知道這位城主真正的目的來了。
一位城主,出門吃飯和人拼桌的概率有多大?正好拼到他們的概率又有多大?
她也不接話,看到點心上了,便繼續道:「吃點心,吃點心。」
城主:「……」
他實在吃不下去了!
於是他只能苦笑道:「看來諸位是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也罷,在下本意確實不是為了拼桌,而是想和諸位結交一下,但是只是結交而已,在下絕無其他意思。」
宋南時笑容不變,只道:「城主不喜歡吃這綠豆糕嗎?那桃花酥呢?」
一塊桃花酥放在了他碗裡。
城主:「……」
他只覺得胃裡撐得一個勁的翻湧,吃的飯差點梗到了嗓子眼。
眼看著宋南時還有繼續勸飯的意思,鬼卿城主就知道,今天怕是出行不利了,這幾個人油鹽不進。
於是他就歎了口氣,道:「也罷,我知道幾位不信我,那今日就當是認識認識,咱們改日結交。」
說著,他滿身蕭瑟的起身,想要離開。
宋南時微笑:「城主吃完桃花酥再走嘛。」
城主:「……」
他背影一個踉蹌,腳步頓時更快了。
宋南時「嘖嘖」兩聲,分外遺憾。
眾人頓時看了過去。
宋南時開始死命的勸菜的時候眾人就察覺不對了,因為他們這個師妹愛玩不假,但不會這麼為難一個陌生人。
她若是這麼做了,那就是這個人肯定有問題。
江寂便壓低聲音問道:「師妹,這個人有什麼不對嗎?」
宋南時反問:「你會記得咱們宗門裡什麼時候多了個生面孔,還特意和人交朋友嗎?」
江寂搖頭。
宋南時:「所以,就算這位城主再怎麼愛民如子,一眼就看出我們是新來的,又有什麼理由和咱們幾個小人物交朋友。」
諸袖想了想,不解:「那你的意思是?」
宋南時:「除非他知道我們是從四藏山裡出來的了,我們出來的時候四藏山動靜不小,他大概是覺得我們有用吧。」
諸袖了然:「你的意思是,這位被大家族架空的城主知道我們有闖出四藏山的實力之後,想交好我們借用我們的力量?」
宋南時若有所思:「從他開始到現在的表現來看,是這樣。」
最起碼,他的表現已經讓別人覺得是這樣,而且他不介意讓別人知道他想這樣。
諸袖總覺得師妹的話有些怪。
但既然如此的話,這個城主,他們還是遠離的好。
於是她便道:「我先去把賬結了。」
宋南時卻道:「不用,那位城主大概已經結了。」
她還感歎:「這樣上趕著買單的好人,還是多多益善。」
諸袖找掌櫃一問,賬果然已經被人結了。
幾個人就這麼吃了一頓免費飯,身心愉悅的往回走。
當然,大概只有宋南時一個身心愉悅。
他們吃飯的時候找的是內城最大的酒樓,回去的時候,也是從內城回外城。
就不免路過了昨日那個中年父親的鐵匠鋪。
宋南時刻意看了一眼,便見鐵匠鋪裡大門緊閉,一片漆黑。
白日裡各式農具還掛在鐵匠鋪外,但鐵匠鋪卻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宋南時和雲止風對視了一眼,當即覺得不對。
宋南時二話不說大步上前推開鐵匠鋪的門,就見那打鐵的爐子都不知道冷了多久。
她心裡咯登了一下。
那鐵匠在城裡沒有其他居所,吃住都在鐵匠鋪,不在這裡,他又在哪兒呢?
而且他們送過去的骨灰和家書都不在。
宋南時當即看向雲止風。
雲止風立刻道:「我來追蹤鐵匠的氣息,你跟著我。」
說著他掐了個法決,轉身從鐵匠鋪追了出去。
宋南時只留下一句:「我們還有其他事,你們先回去。」
轉身追了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
江寂二話不說,道:「追!」
宋南時跟著雲止風一路七拐八繞,居然從內城的集市追到了更裡面。
也就是城中修士們聚集的地方。
宋南時心裡便更沉了下去。
她大概猜到那鐵匠是要做什麼了。
只希望他們還來得及。
她這麼想著的時候,便見雲止風停了下來。
這是一個漆黑的小巷,宋南時抬頭,便見他們遍尋不到的鐵匠站在小巷漆黑的盡頭,視線死死地盯著正從大路拐彎進小巷的兩個修士。
那兩個修士身上的服飾有一模一樣的家族徽章。
宋南時當即開口:「停……」
話還沒說完,鐵匠已然衝了出去,手裡握著一把尖利的長刀。
普通人拿著長刀怎麼可能傷得了修士。
那兩個修士也這麼覺得,看到突然有個普通人衝過來的時候,甚至連躲都沒躲,長劍逕直揮向鐵匠頭顱。
宋南時面色頓時冷了下來,手中的巽風當即出手。
然而比她更快的是那鐵匠隨著長刀突然扔出的一塊玉珮。
玉珮霎時爆發出亮眼的劍光,直劈向兩個毫無防備的修士。
兩個修士一慌,一個撐起屏障,一個擋開劍光,但躲閃不及之下,其中一個修士身上添了血痕。
鐵匠卻躲也沒躲,直直的面對被擋回來的劍光。
宋南時的巽風這時終於到了,當即包裹住那鐵匠,將他往後拉。
這時,那受傷的修士已經回過神來,當即勃然大怒,提起長劍道:「你敢傷老子……」
又一道巽風襲來,直接打飛了那修士的長劍。
宋南時面無表情地從暗處走出來,冷冷道:「你是誰老子?」
那修士皺眉:「你又是誰?和這人一夥的?」
宋南時不說話,只看向鐵匠。
鐵匠看著她,眼睛血紅。
他只道:「我寫家書之前,他在我那條街玩樂,我見他是大家族的人,低聲下氣問他四藏山還有沒有凶獸,我家人能不能回來。」
「他親口說沒有,可是今天,我分明看到他往四藏山去了!」
宋南時頓了頓,視線轉到了那受傷的修士身上。
她問:「你騙了他?」
受傷的修士一頓。
沒受傷的修士滿臉茫然,顯然不知道這件事。
但是很快受傷的修士便理直氣壯道:「我不過隨口一說,誰知道他真信了!這件事家族要求保密的,我怎麼可能說真話,是他自己蠢……」
宋南時打斷他:「他女兒死在了回來的路上,死在了四藏山。」
那人一愣。
但很快他就偏過了臉,「那關我什麼事。」
他說服了自己一般,又回過頭,指著他們理直氣壯道:「那是他自己的事,又不是我殺的他女兒,他今天襲擊我,我家族必然不會放過他,你要是不想和他一起受死的話就……」
「彭!」
話還沒說完,他直接被人擊飛出去幾丈遠。
巽風化作風刃架在他脖頸上,宋南時緩步上前,一腳踏在了那人胸口,在他的痛呼聲不緊不慢的碾了碾。
她平靜道:「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指著我們?」
巽風壓下,在他脖頸壓出一道血刃。
那人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他大口喘氣,口不擇言道:「你要是殺了我,你也走不出這座城!」
宋南時輕聲笑了笑。
她道:「你沒聽懂我說什麼嗎?」
「你算個什麼東西。」
……
城主府。
鬼卿回到自己的密室的時候,就聽密室裡傳來一聲冷笑。
一個聲音道:「你見到她了。」
鬼卿面不改色,只輕笑回道:「見到了。」
那人:「如何?」
鬼卿笑容不變:「一個小姑娘而已,有點小聰明,也有點手段,但,也就有點兒而已。」
那人從暗處走了出來,是一張極為面善的臉。
宋南時如果在這裡的話,她會一口叫出對方的名字。
枕頭兄。
……咳,決明子。
決明子也笑出了聲,只不過笑容扭曲:「那你可真自信。」
鬼卿面不改色:「我自然不會像你一樣,幾十萬靈石敗完都一無所獲。」
決明子看著他自信的表情,想到自己的遭遇,突然開始期待他被宋南時坑到一分錢沒有的時候。
此時,鬼卿還不知道自己的同僚已經預定了他的結局,他自信道:「她現如今有點兒警惕心很正常,但只要給我三天,那小姑娘也只不過是我的囊中之物罷了,我可不像你,一見面就先吃了虧……」
說著,他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嗝。
鬼卿:「……」
決明子:「……」
他幽幽道:「看來你確實沒吃虧,吃的還挺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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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江寂他們匆匆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宋南時一腳踏在一陌生修士的胸膛,風刃壓在對方脖頸的場景。
一旁還有另一個嚇呆了的陌生修士。
此情此景,江寂不由得一愣,脫口而出道:「殺人滅口?」
宋南時:「……」
她一張面無表情的臉險些沒繃住,只覺得自己好不容易營造的肅殺之氣都被這四個字破壞了個一乾二淨。
江寂卻已經相當熟練的進入了狀態,看向了一旁嚇呆了的陌生修士,立刻道:「二師妹!按住那個修士,不能讓目擊者跑了!」
一副不知道殺人滅口了多少次才能駕輕就熟的處理流程。
諸袖比他還熟,抽出長劍反手抵在「目擊者」的脖子上,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把這「目擊者」斬草除根的樣子。
郁椒椒左看看右看看,迅速跟上了節奏,掏出懷裡的兔子小聲道:「我可以讓兔兔把他們兩個拋屍四藏山,不會有人發現的。」
一番交流,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流程全都齊了。
宋南時:「……」
她覺得,江寂和諸袖這兩個主角為什麼會對「殺人滅口」這麼熟練這件事,不能深想,深想下去容易大半夜的睡不著覺。
但是龍傲天男主和火葬場女主也就算了,你郁椒椒一個甜寵文女主為什麼也這麼適應良好?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想要冷靜,但終究是冷靜不下來,暴躁道:「殺人滅口個屁!我這叫伸張正義!」
眾人被宋南時暴躁的噤若寒蟬。
柳老頭從玉珮裡探出頭,大聲嘲笑:「哈哈哈哈哈!」
宋南時:「……」
正好這時,宋南時腳下那修士自覺抓住了機會,反手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一把匕首就捅向了宋南時,想要反殺。
宋南時當即冷笑一聲,一腳踢在了他腕子上,「卡嚓」一聲,那人的手腕當即軟軟的垂了下來。
宋南時在他尖叫出聲之前又一腳踢在了對方嘴巴上,堵住了他脫口而出的慘叫。
修士驚恐而憤恨地看著她。
宋南時低頭看著他,只問:「你承認了是你騙了他?」
修士牙齒都在打顫,卻仍在嘴硬:「是又怎麼樣!」
宋南時:「你是故意的。」
修士:「這有什麼區別嗎?」
有什麼區別嗎?
一旁渾渾噩噩的鐵匠發出一聲像是哭一般的笑聲。
眾人這才發現那鐵匠的存在,也從宋南時的話裡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們的臉色都沉了。
葉秦州直接道:「黎州,去胡同外守著。」
葉黎州二話不說走了出去。
修士這時候才察覺,他們似乎要玩真的。
他恐懼又不解:「他只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我隨口一說,是他自己信了,要說害死他女兒,那也是他自己,你們都是修士,你們要為了一個凡人對付我?就為了一個凡人?」
他的表情是實實在在的困惑。
他真的不覺得自己有錯。
就像人類隨手戲耍了一隻螞蟻,他不會因為一隻螞蟻的死去愧疚。
宋南時突然覺得意興闌珊。
她轉頭看向葉秦州,問:「這是哪個家族的人?」
那修士聞言眼睛立刻亮了,當即道:「我是雲家人!我們雲家是中州最大的世家之一,我要是死在這裡,他們不會放過你,你要是識相的話……」
雲家。
宋南時突然一怔,不由得看向了一旁從頭到尾都異常沉默的雲止風。
中州,雲家。
好吧,她大概知道雲止風為什麼會被追殺了。
宋南時不說話,那人便覺得她是怕了,頓時得意道:「還不快鬆開我!」
那鐵匠的眼中一片灰敗。
宋南時卻直接看向了雲止風,打斷了那修士的話,問道:「我要是現在把他扔進四藏山,你覺得以雲家的手段,會知道自家弟子遇難嗎?」
她一副真的要考慮殺人滅口的樣子。
那修士猛然卡殼,鐵匠立刻抬起頭。
被問到的雲止風從暗處緩緩走了過來,聲音前所未有的冷。
他道:「何必這麼麻煩。」
他低頭看著那修士,一字一句說得清晰:「按照雲家的家規,族中弟子凡欺辱凡人、害人性命、作奸犯科、為禍一方者,廢其丹田修為,此生不得修煉。」
那人豁然睜大了眼睛:「你、你為什麼知道……」
被諸袖按住的另一個修士也猛然看了過來。
宋南時卻沒管他們,只嘖了一聲,道:「雲家還有這樣的家規?這都能教出這樣的弟子?」
雲止風聲音淡淡道:「以前是有的。」
宋南時便看向了那修士,半蹲下來,輕笑道:「那恭喜你,從今以後,你就要像你看不起的凡人一樣,好好感受一下什麼叫生老病死、什麼叫身不由己了,你開心嗎?」
那修士身體一個勁往後退:「你、你不能……」
宋南時一腳踩住了他,起身,看向身後的鐵匠,突然問:「你想親手為你女兒報仇嗎?」
那鐵匠眼眸中的光霎時間亮的驚人。
宋南時便從儲物戒翻出了一把帶著靈力的匕首,扔到他手中,道:「你若是想的話,便由你親自動手,動手之後,你便忘掉今天的事,也忘掉這個人,回到你的鐵匠鋪,將你女兒好好安葬,然後陪著她好好生活。」
鐵匠眼中帶淚,卻笑道:「好。」
一刻鐘後。
宋南時拎起死狗一樣的修士塞進儲物戒,問諸袖:「你們火葬場還缺人嗎?」
諸袖看了一眼她的儲物戒,道:「這樣的人,來多少我都要。」
宋南時便道:「那這個我免費送給你了。」
諸袖:「不要介紹費?」
宋南時:「不了吧,這個人我都嫌晦氣,我怕晦到了你們火葬場。」
兩人三言兩語敲定了這人的去處。
這時,鐵匠突然在一旁問道:「你們說的那個火葬場,我能去嗎?」
兩人對視一眼。
二師姐立刻道:「你要是過來,把就把你安排成他頂頭上司。」
宋南時補充:「無量宗仙緣鎮,你報諸袖的名號就行。」
鐵匠笑中帶淚:「好,等我親眼看到四藏山的那些畜生死乾淨了,我就帶著我的女兒一起去無量宗。」
他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一樣,但又像是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動力,蹣跚著上前撿起方才自己丟出去的那玉珮,喃喃自語道:「這是我女兒留給我防身的,我得好好拿著。」
他拿著玉珮,深一腳淺一腳的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兩人沉默半晌,諸袖歎口氣,道:「若是留這個畜生一命還能讓那鐵匠有了重新活下去的動力,那還算他有點用。」
兩人轉過頭,看向和方纔的修士同行的另一個修士。
那修士看起來年紀很小,已經嚇呆了。
他約莫是並不知道自己的同僚都做了什麼的。
宋南時便問:「這個人怎麼處理?」
那人的神情頓時驚恐了起來。
江寂正想說道說道目擊者的正確處理流程,就聽雲止風突然道:「這個人交給我吧,你們先回去,我來善後。」
那修士戰戰兢兢問:「你、你是誰?」
雲止風突然摘下了面具。
那人豁然睜大了眼睛:「你是少……」
話還沒說完,雲止風直接打暈了他,轉頭問葉黎州:「你們家有地牢嗎?」
葉秦州笑得和善:「我們良善之家,地牢這種東西,自然是必備的。」
雲止風點頭:「那借用一下。」
葉秦州:「租金五個靈石一天。」
雲止風:「……」
他面不改色:「一口價三個靈石,不行的話我另想辦法。」
葉秦州可惜道:「好吧。」
宋南時:「……」
她一時間居然不知道究竟是良善之家必備地牢這件事離譜,還是地牢還能賺租金這件事更離譜。
但事情總算是解決了。
宋南時就眼睜睜地看著江寂他們一群主角極其熟練的把戰場打掃了個乾乾淨淨,一點痕跡都不留。
幾個人轉頭就沒事人似的回了葉家。
一回去,雲止風就拎著那雲家的修士去了地牢。
背後,葉秦州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雲家,雲止風。
若是他記得不錯的話,雲家那位麒麟子,可是雲家親口宣佈身死的。
而此時,地牢之中,雲止風剛把那個雲家修士弄醒。
雲家修士一睜眼,看到雲止風的臉,表情錯愕而困惑:「你……少主?可是家主不是說你……」
說到這裡,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一頓。
雲止風倒是神色淡淡:「說我死了,是嗎?」
雲家修士猛地閉上了嘴,表情掙扎。
雲止風輕笑一聲,問道:「你是雲家哪一族的修士?」
雲家修士沉默片刻,低聲道:「旁支,古字輩。」
雲止風了然:「你們旁支當初沒跟著去四藏山,那怪不得什麼都不知道。」
他沉思了片刻,神情平靜:「我接下來問你的問題,你一五一十的回答。」
雲家修士沉默片刻:「少主請問。」
雲止風:「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被人派去四藏山的?」
修士:「兩日前。」
兩日前,那就是他們剛從四藏山出來的那天。
雲止風:「四藏山裡有凶獸盤踞,你們都知道嗎?」
修士:「大家族內,都知曉的。」
雲止風:「但是家族不讓你們往外說。」
修士:「長老叔伯們說,只不過是凶獸而已,怕說出去之後城中反而生亂。」
雲止風:「當初幾個大家族在四藏山清剿凶獸,我記得我『死』之前凶獸便已經被清剿的差不多了,什麼時候起又有凶獸氾濫的?」
修士:「是……您失蹤半個月之後。」
雲止風:「那鬼卿城主又是何時出關的?
修士:「約莫也是那個時候。」
……
雲止風一五一十,問的詳盡非常。
等把那修士知道的都問的差不多了,他這才讚許點頭:「不錯,你倒是沒有自作聰明。」
那修士表情複雜:「所以,族中傳聞少主你沒死,其實是真的。」
雲止風點頭:「是。」
雲家修士神情激動:「那果然是家主他們動的手嗎?少主你既然無恙,為何不回去?」
雲止風反問:「今天你的同伴所做的事,你知道嗎?」
雲家修士一頓,神情暗淡道:「我不知,我也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我不知道雲家還有這樣的人,明明以前不這樣的。」
雲止風:「那你想和這樣的人為伍嗎?」
雲家修士抿了抿唇,搖頭。
雲止風輕笑一聲:「我也不想,所以我為何要回去?」
他淡淡道:「我非但不會回去,我甚至還覺得,現在的雲家,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雲家修士猛然抬起頭。
雲止風卻起身,道:「你若是不想被牽連,就先待在這裡吧。」
他轉身離開。
雲家修士神情怔愣。
……
另一邊。
宋南時猜到了雲止風原本的家族應該就是今天碰到的那個雲家了。
她回到葉家之後,看到雲止風提著那個雲家修士去了地牢,第一反應就是,不知道雲止風原本在中州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身份,又過得怎麼樣。
這個念頭剛出來她就是一愣。
隨即她閉了閉眼睛,告誡自己,做人最忌交淺言深,麻煩多半來自於多管閒事。
這兩句念完,她似乎冷靜了一些,再睜開眼時,卻見柳老頭漂浮在她身前,不懷好意地看著她。
他也不知道是猜到了什麼,慫恿道:「葉家肯定有中州的世家名錄,你借來看看,想知道的不就都知道了。」
宋南時:「……」
麻煩多半來自多管閒事,麻煩多半來自多管閒事!
她冷靜了下來。
這時,正好江寂張羅道:「三師妹,要吃點夜宵嗎?今天酒樓裡半桌的飯都被那城主吃了,我有點餓。」
他啃饅頭。
宋南時大聲道:「不了!麻煩!」
她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江寂滿腦袋霧水。
吃個夜宵而已,麻煩什麼。
柳老頭哈哈大笑。
宋南時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心平氣和的閉上眼睛。
然後眼前就浮現出了雲止風的身影。
她立刻翻了個身。
然後再翻身,再翻身。
半晌之後。
宋南時面無表情地坐了起來,起身去找葉秦州。
葉秦州見到她,非常驚訝。
宋南時面無表情道:「你們家有中州的世家錄嗎?借我看看。」
……算了,她就多管閒事這麼一次。
然後,她便被葉秦州帶去了書房。
葉秦州拿來了一本整整齊齊的世家錄,叮囑道:「你可要小心看,我就這一本,再買很貴的。」
宋南時已經不奇怪他借本書都這麼囉嗦了,她還要謝謝他沒找她要租金。
她心平氣和:「謝謝。」
然後小心地翻開了世家錄。
隨即一頓。
世家錄的第一頁,夾著一張她十分眼熟的紙條。
看到那紙條的那一刻,宋南時就覺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不動聲色,盯著那紙條問:「這是什麼?」
葉秦州一看,立刻將那紙條拿了出來,看了一眼後,欣喜道:「原來它在這裡。」
宋南時心裡更不妙了:「這個是……」
葉秦州微笑:「哦,是我們祖上留下的欠條。」
宋南時屏住呼吸:「祖上的欠條?是你們欠別人的?」
葉秦州哈哈大笑:「怎麼可能哈哈哈!我們要是欠別人的,這欠條早就被我扔了!」
宋南時深吸一口氣:「既然都是祖上了,那你怎麼還留著,那欠債人說不定都死了。」
葉秦州笑:「怎麼會呢。」
他笑咪咪:「欠債人死了,但欠債人還有傳人啊,老祖宗說了,讓我們務必留下欠條,這欠債人日後必會有後人來還債,等我們有朝一日山窮水盡了,這欠條就是我們唯一的退路!」
他還道:「還要謝謝你呢,這欠條前些年被黎州收拾屋子收拾丟了,我找了好些日子也沒找到,誰知道就夾在這裡,今天若是沒有你,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呢。」
今天若是沒有你。
宋南時眼前一黑。
但即使是眼前都黑了,她還是能看見那欠條上大大的「沈」。
沈家,葉家。
你們沒事改什麼姓!
她要知道你們姓沈,她死也不往中州去!
麻煩多半來自多管閒事。
她受教了。
雲止風,有你真是我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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