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青銅穗 -【後福】《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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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3:54 PM

135 姑母

    沈瓔老實了幾日,接下來沈雁去魯思嵐家也不見她露面,魯思嵐還問起她。

    沈雁就喜歡她這股憨實勁兒,對誰都沒惡意,哪怕是自己不喜歡的人,只怕沒傷害到她,她都是無所謂的。不過想到沈瓔日後有可能成為她的嫂子,她又還是起了點擔憂。

    她跟她窩在炕上啃白玉鳳爪的時候,便就舉著雞爪子問她道:「假如將來你得跟沈瓔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你願不願意?」

    魯思嵐很顯然沒想到這個,她揚起那雙遠山眉:「這怎麼可能呢?」

    「所以我說假如嘛。」沈雁攤手道。

    魯思嵐想了半日,老實地說:「那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些。」說完她紅著臉,又憨憨地笑起來,彎著那雙肉乎乎的大臥蠶眼,捉著她的手說道:「要是你能做我嫂子就好了,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處玩兒了。」

    「我就算了!」沈雁立時打了個寒噤站起來,手裡沒啃完的鳳爪也不要了,想起魯振謙跟沈弋沈瓔那段不清不楚的公案,身上還是直起雞皮疙瘩,遂下地趿了鞋道:「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哈!」

    說完一溜煙出了府。

    正進了碧水院,卻見扶桑在銀杏樹下跟胭脂說著什麼,見著她來,兩人立刻笑著迎上:「姑娘回來得巧,徽州那邊來了信,奶奶那邊正好派了奴婢來請呢。」

    徽州那邊指的便是府裡的姑奶奶、沈雁的姑媽、沈宓的姐姐沈思敏的夫家。

    徽州杜家乃是與京師沈家、信陽邱家,還有姑蘇謝家齊名的四大世家之一,四家歷代互有姻親往來,沈思敏是沈家的嫡長女,自幼與杜家嫡支二少爺杜如琛相識,年長後便結為了秦晉之好。

    杜邱謝三家經歷過十餘年亂世顛沛之後,早已元氣大傷,在周室為官的人已經廖廖無幾了,但他們仍是士族之間的清流,他們仍然世代耕讀,家風清正,甚至傲骨錚錚,在沈家變節成為周室臣子的情況下,他們卻還保留著士子最寶貴的氣節。

    但是沈家的變節也並沒有引得他們輕視,因為氣節固然重要,但新的朝代卻也不能讓叛亂起家這種人一手遮天,總還需要人在御前替這些前朝遺臣和士子們說話,於是沈家的變節,其實是得到了三家默許的,也正因為如此,士子們才會在沈家變節之後還依然擁附在他們周圍。

    沈思敏嫁去杜家的時候是開國之前,彼時天下大亂,四家都值動盪不安之時,也就無所謂爭什麼宗婦不宗婦了,何況當時杜家的宗子納的是姑蘇謝家的大小姐,這是訂的娃娃親,也不可能作什麼更改。關鍵是沈思敏本身與杜如琛有情分在,這便成了皆大歡喜的一樁親事。

    杜家這些年因沒有什麼人入仕,除了潛心學問之余,也致力農桑,雖權勢不如從前,但經過十幾年的休養生息,倒是也富足安逸。

    而杜如琛在幾年前曾經得到沈觀裕的點撥,上屆春闈時下場應了應試,沒想到倒是中了個一甲進士,然後這麼好的名次也未曾考入庶起士,三年前放外任去了徽州祖宅百餘裡的一個小縣任知縣,一則路途遙遠,二則要隨赴任上,沈思敏因此算起來也有好些年沒回娘家。

    臘月底正是各地官員進京述職之時,沈思敏進京是為陪同杜如琛還是為了探望沈夫人?

    沈雁回憶起這些的功夫,不覺已經到了正房。

    季氏也在,手裡拿著封信,面上微笑著,正與華氏陳氏說著什麼。

    旁邊坐著的沈弋見著她進來,遂輕快地起了身,跨出門來道:「雁丫頭才來,可知道姑母不日就要進京來了?」

    沈雁前世這個時候因已並在沈家,回京之後也沒見過沈思敏,但她也推測出沈思敏將要隨杜如琛進京述職,因此並不意外。她跟季氏她們打了招呼,然後問道:「姑母什麼時候到?」

    「說是臘月十八。」季氏揚揚手上的信,「算來好幾年都沒見著他們了,我這裡正跟你母親和四嬸她們商量著,要不要請你姑母帶著峻哥兒袖姐兒提前進來,跟我們過臘八節呢。杜姑爺還在任上,不到時候是回不來的,我們倒不必等她。」

    沈雁瞧著季氏那臉慈祥歡快,倒跟真希望早些見到這小姑似的,不由揚了揚唇。

    如今沈夫人落得這半死不活的下場,沈思敏是獨女,與母親感情定然極好。

    這次二房出事弄死個劉氏,又弄倒了自己的母親,沈思敏就是再識大體也不可能對二房親近得起來,而就算這些帳全算到二房頭上,如今得了大便宜的卻是季氏,沈思敏若要起什麼調子,難道對季氏還有什麼好顏色不成?

    她對這姑母的印象並不深,因為碰面的機會少,只記得她的兒子杜峻小時候在府上欺負過沈瓔,如今她那動不動就生病的身子骨就是拜他推到水裡所致。而這還是好些年以前的事,再加上她還隔著前世那麼多年的記憶,對這家人,她著實沒有什麼想法。

    不過聽說沈思敏倒是極清雅端莊的一個女子。

    她低頭算了下日子,如今是冬月初,離臘月十八也還有個多月的工夫,便說道:「大伯母作的主,自然是好的。只不知道那杜表哥他們今年什麼年歲了,到時怎麼論長幼?」

    季氏道:「峻哥兒今年十二了,去年考的稟生,聽說學問很好,你姑母管的極細心,早不那麼淘氣了。你們喚表哥便是。袖姐兒倒是還小,九月底才滿的六歲,你們姐妹到時多照顧些人家。」

    沈雁聽聞,點點頭。

    這裡正說著,外頭說二爺回來了,季氏陳氏連忙起身告辭。

    沈宓聽得奶奶們走了,這才從外院進了正房。

    進門便也是說起沈思敏要進京的事。「到時候讓大嫂安排在曜日堂附近的院落住便好了,姐姐與太太情分甚是深厚。她來了必是要就近侍侯太太的。而且她不喜熱鬧,你們禮數上不差什麼便可,平日若是不想往來也可隨意。」

    經過沈邱氏與劉氏那事,沈宓如今對這些兄弟姐妹之間的關係也費了費心思琢磨,他雖沒說的相當明白,但他這話,也聽得出是提前囑告的意思了。好在華氏也與這姑姐打過交道,沈雁也足夠機敏,日常應答什麼的也就不足為慮。

    華氏與他議了幾句,又問他近日的政務來,說到這個沈宓便歎起氣:「考題的事總算定下來了,如今倒是老三讓人頭疼。前兩日我考較他功課,發現他詩賦了得,但文章制藝上還不如人家新科舉子,這麼樣下場要想進一甲,讓人頭疼。」

    華氏默了下,說道:「他有新喪,可能赴考?」周室有規矩,有孝在身不得下場。

    沈宓沉吟道:「這倒不成問題,劉家不可能來問罪。再者魯禦史知道咱們的事,也會與禦史們通氣。」

    劉氏的事情上沈宦沒來得及像前世裡犯錯,所以沈宓對他並不存在什麼成見。眼下憂心他的功名也是真誠的,「這次老爺放棄入閣,等明年春闈過了,到時候朝中又有一批差事調動。老三若是能取得好些的名次,至少進翰林院去也是順理成章的。」

    沈雁聽到這裡,問他道:「父親到時會升遷了麼?」

    沈宓接過華氏遞來的茶,望著女兒笑道:「這我怎麼知道,天意難測。」說到這裡他又轉過身來道:「說到宮裡,前日我進宮面見皇上的時候,恰巧皇上在太后所在的慈甯宮,太后見著我又想起你來,說是新春元日進宮叩拜時,讓我帶著你進宮。」

    「啊?」沈雁早把這事給忘了,她壓根沒想跟宮裡那些人碰面好麼?

    承蒙太后欽點進宮,這是多大的榮幸。華氏哪裡想到沈雁並不稀罕,她說道:「你這副樣子幹什麼?又不會吃了你。」

    倒沒有這麼嚴重,沈雁不過是覺得宮裡關係太亂了罷了。不過既然是懿旨,能有她逃避的餘地嗎?往好了說這也代表著皇帝對沈家的恩寵,她腦袋被驢踢了才會矯情地推來擋去。

    想起上次華氏進宮時是與華夫人一道進宮賀壽,不由又道:「舅舅應該也快進京了,可有信說什麼時候到?」

    華氏道:「也要到臘月。」

    華氏那事兒出了之後,沈雁事後也讓華氏寫信跟華家報備了,但在信裡一再囑咐華夫人勿要衝動進京,畢竟事情已經停歇,也無謂再掀起什麼風浪,只要有這個把柄在手裡就好了。

    這次舅舅進京,也不知道對沈家會是什麼樣一番態度。

    時間越接近年底,氣氛就越顯熱鬧起來。加之這兩日下了場薄雪,散佈在府裡四處的紅梅競相一開,越發有隆冬的氣息了。

    季氏收拾了曜日堂左首的菱洲苑,等沈思敏一家進京後暫住。她也去了信給她,請她提前進京過臘八節,徽州那邊沒信傳回來,日子卻進了臘月初,便也沒做指望。...<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3:58 PM

136 迎合

    姑奶奶要回娘家的消息傳遍四處,沈瓔自然也早就收到了風。

    這些日子看著下人們裡外忙碌,偌大個菱洲苑收拾得富麗堂皇,比個正經爺們兒奶奶的正房都不差什麼了,當著大人們面沒什麼表示,回到房裡卻是揪著手絹子半日還坐不下來。

    杜峻推她落水的時候她才兩歲,其實已經完全記不得了。所知的這些都是身邊人以及伍姨娘曾經跟她提過幾句,但即使如此,想起自己險些喪命在他手裡,她還是沒來由地會感到一陣後怕。若是當年就那麼死了,她豈不是白來了這世上一趟嗎?

    如今聽說他又要來,她就沒法兒淡定。

    聽說他比自己大了四歲,也就是說該有十二歲了。十二歲的男孩子比起六年前肯定更加高大,傷起人來肯定也更加嚴重,她是不是應該想個法子離開府裡一段時間,等他走了再回來?

    但這樣又是不行的。她眼下正急於在府裡樹起三小姐的威風,開拓她的人脈圈,好不容易跟魯思嵐有往來了,她這麼一走,豈不是白白耽誤一段時間?更何況他們正是年底那會兒來,她避又能避得幾時?若是這個時候出府避著,沈宣那裡也無法交代。

    而且,明知道姑奶奶帶著表少爺表姑娘回娘家來,沈宣也不會同意她在這個時候出府的。

    沈瓔咬著手絹兒,糾結極了。

    「姑娘也不必擔心得太早。那會兒表少爺還小,不懂事,如今都十二歲了。自然不會那麼莽撞了。」七巧見她愁眉不展,便就這麼勸道。見她看過來,遂又笑道:「再說了,那會兒姑娘不能說不能告狀,如今卻是個小大人了,上頭還有個四爺在,哪裡還能隨便讓他欺負了去?」

    這倒也是。

    沈瓔點點頭。他若再欺負她。她難道不會告狀給沈宣嗎?難不成還能讓他給得了逞去不成?

    她終於坐下來,接了柳鶯遞來的茶喝了口。

    七巧默了默。走上來又道:「依我說,姑奶奶到來,對姑娘倒是個好機會。姑奶奶是外客,卻也是太太和老爺的掌上明珠。她的話老爺必是聽的。姑娘若是順著她的心意討得了她的歡心,再借她在老爺面前遞幾句話兒,來日她便是走了,想必老爺心裡也還是會惦記姑娘您的。

    「再者太太生這場病乃是因為二房,如今長房又奪走了中饋,姑奶奶跟太太母女連心,必然對大姑娘二姑娘親近不起來。若是姑娘能把這根線抓緊些,等她回杜家後,也時不時地給她寄去個隻字片語兒給她暖暖心。老爺知道姑娘與姑奶奶關係融洽,難道還會少了姑娘的好處麼?」

    在伍姨娘身邊隨久的人都有副好算計,七巧跟了她五六年。謀劃上著實不弱。

    「我去跟她套近乎,她會理我麼?」沈瓔放了茶杯,說道。

    「怎麼不會?」七巧道,「姑娘雖是庶出,但對姑奶有來說只是個晚輩,加上又曾在太太跟前盡過孝。是嫡還是庶於她又沒有什麼衝突,說不定因為長房二房的關係。對姑娘還要不同些。她久不歸府,娘家侄女能夠與她親近,她沒有理由會推辭。」

    一席話說得沈瓔心動了。

    沈思敏是沈觀裕的獨女,又是徽州杜家嫡支的二奶奶,如今杜姑父又有官職在身,如果傍上她,的確比傍上府裡別的人來都更有效。說到底她圖的不就是將來能嫁個好人家麼?這些都是當初伍姨娘打小就跟她提點過的,她雖然年紀小,但在耳濡目染之下也早對這話深以為然。

    將來有沈思敏這姑奶奶作主,總比讓陳氏替她作主好些。何況她若跟沈思敏拉近了關係,陳氏對她也會存著幾分忌憚吧?對她來說竟是半點壞處也沒有。

    想到這裡她未免振奮起來,「那你們快去打聽,姑奶奶都喜歡些什麼?」

    七巧吩咐了下去,院裡丫鬟們便就各自行動起來。

    沈弋從沈雁屋裡串門回來,接連遇見好幾個枕香院的人,遂好奇地道:「她們在做什麼?」

    丫鬟打聽回來,說道:「好像在打聽姑奶奶的事兒。不知道做什麼。」

    沈弋蹙著眉頭,默了默便也就回了房。

    季氏正好發完對牌下去,見她若有所思走進來,不免出聲相詢。

    沈弋把方才的事說了,然後道:「是瓔丫頭派人在打聽,我看多半是想拍姑母的馬屁,自打太太不能理事之後,她便上跳下躥的,那日還把主意打到魯家去了,難不成她還想討得魯夫人的歡心麼?真真是也不嫌丟人。」

    季氏聞言也有不悅之色,但是她說道:「左右她也沒膽子插手到咱們頭上,便由她去吧。」

    沈弋雖是不再言語了,但面色卻依然陰沉。

    季氏看她這模樣很是奇怪,她平日哪會計較這些小事?遂道:「你怎麼了?」

    沈弋望著母親,緩了緩神色,撇臉道:「沒什麼。」

    季氏因要忙著發錢,也沒有心思理會她,便就撂過去了。

    翌日早飯後,天色便轉晴了,陽光從烏雲後射出道道金光,濕漉漉的地面開始有了些亮敞的感覺。

    到了午前,烏雲便散去了大半,太陽懶洋洋掛在頭頂,一下子人的精神氣便被勾出來了。

    丫鬟們都從屋裡出到了室外,掃的掃院子,洗的洗廡廊,糊的糊窗紗,四處鶯聲燕語,卻又不顯雜亂。離臘八還有兩日,但年關的氣氛已經隨著院角的紅梅開放而提前來到了,沈弋帶著雨馥往各處巡視了一圈,便就拐到了碧水院。

    碧水院裡也在熱火朝天的忙碌,雖說平日府裡都有人日日打掃,但這樣的好天氣,大家都樂意活動活動。

    唯獨沈雁像個刻薄的監工一樣搬了大躺椅在院子裡眯眼曬太陽。

    上輩子她過得太辛苦了,這輩子一定要逮著機會就享受。

    沈弋走過去,拿絹子掃了她的臉:「成日裡既不看看書也不做女紅,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仔細回頭胖成水桶!你要是沒事做,不如隨我四處瞧瞧,看看還有哪裡需要拾掇著不曾?」

    「那是你的事,為什麼要我去。」沈雁半眯著眼,順勢將絹子覆在眼上。這些家務什麼的,前世在秦家她都管厭了好麼?華夫人那會兒又傳給她一手管帳的好本事,她手裡但凡有絲錢影兒,就能想辦法讓它錢生錢。

    再說這中饋什麼的,她真心不稀罕,也用不著逞強。就是華氏也用不著去跟季氏爭這個,等到沈觀裕百年過後,分了家出去還是季氏管這家,到頭來這些年還白替人家操了心,又有什麼好逞強。

    沈弋氣得捏住她鼻子:「大家都是府裡的姑娘,維護府裡面貌大家都有份兒,合著我就該像只老牛似的跑個不停不成?」

    「那當然!誰讓你將來是宗婦?」沈雁嘿嘿扯了絹子,說完又覺自己說漏了嘴,照她們如今這情形,沈弋會不會還嫁給前世房閣老的兒子還未定呢。便就又再嘿嘿了兩聲,掩飾了過去。

    沈弋聽到這宗婦二字,面色紅了紅,斥她道:「越來越沒個正形兒了!——雨馥,你去看看瓔丫頭在做什麼,咱們找她去!」

    雨馥道:「三姑娘方才去百香坊買香去了。」

    「買香?」聽到這話,沈雁再次把臉上絹子扯下來,望著她道:「她有咳症,素不點香的,無端端去買香做什麼?」說起她這咳症,似乎也還是杜峻推她落水那次落下的,就是要買香,她也沒道理親自去。

    雨馥道:「回姑娘的話,姑奶奶不是快回來了麼,三姑娘知道姑奶奶好點香,這香料又以百香坊為最,所以三姑娘親自去挑選了。」

    為沈思敏?

    沈雁眉頭倏地動了動。

    沈瓔跟沈思敏極少接觸,唯一那次也許還是在六年前,她這麼有孝心,可真是稀奇。

    她不覺坐了起來,扭頭看向沈弋,正碰上沈弋也在望著她,沈弋笑道:「看來我今日出門不利,一個兩個都請不動。得了,我也回去曬我的太陽去。」

    說著起身出了門。

    沈雁盤腿在躺椅上,看著手上那絹子,哼一聲丟下來。

    沈瓔買香巴結沈思敏,不管她圖的是尋靠山的主意還是什麼,終歸對二房來說不是什麼好事。沈思敏若是真被沈瓔攏絡過去了,沈夫人重病之事再經沈瓔添油加醋一說,難免會掀起些風浪來。不過這事兒有沈觀裕壓著用不著怕她。

    但沈弋特特地過來這麼一說,就顯得意味深長了。

    首先雨馥既把事情打聽得這麼明白,沈弋肯定是已經知道了的,故意在她面前來這麼一出算怎麼回事?沈思敏要針對二房,接替沈夫人主持著中饋的長房也肯定落不著什麼好話。沈弋自己不去敲打沈瓔,反過來卻把話撂在她這裡讓她做這個惡人,這算盤打的可真響。

    她壓根就不怵沈思敏,自然用不著去阻止沈瓔什麼。但沈弋這回可輕浮了,她從前是絕不屑於為這些事而挑撥離間的,難道沈瓔近來這般頻繁的蹦噠,無意中也刺到了沈弋的神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4:01 PM

137 嬌客

    沈弋回到房裡,心裡也有些懊悔。

    想起臨走時沈雁看她那目光,必在是看出自己異樣來了。長這麼大她也沒這麼沉不住氣過,早就知道沈雁是那水晶心肝一般剔透的人兒,看著渾不在意,實在沒什麼能逃過她的眼睛,她去跟她耍這些心眼兒做什麼?

    一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任憑外頭陽光燦爛,她這心情卻是久久也明媚不起來。

    雨馥看出姑娘的心思,遂說道:「二姑娘與姑娘姐妹情深,便是看出來也不打緊的。」

    沈弋歎著氣,搖頭不曾說話。

    雨馥笑了笑,從針線籃子裡撿了那東洋木偶過來,又道:「姑娘瞧這小人兒,多歡實。別什麼事都擱在心裡,事情過了就過了,二姑娘並不是那喜歡說三道四的人,她不會怎麼樣的。魯三爺今兒應該在府裡,姑娘不如過府去尋他下下棋?」

    沈弋接過那小木偶,眉間倒是不自覺地開闊起來。

    她跟魯振謙打從記事起就認識了,打小她就跟在他屁股後面跑,魯振謙也很照顧她。

    漸漸地這份情誼就從幼時發展到如今,她熟讀女訓女誡,知道她與他這樣的年紀已經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相互贈物,可有時她就是忍不住,他那麼八面玲瓏的一個人,在她面前卻常常手足無措的像個傻子,要說她不動心,絕對是假的。

    她望著那木偶的臉。臉上也微微發熱,片刻後她抬起頭,說道:「你先去看三爺在不在。」

    雨馥答應著。出了門。

    府裡內外收拾停當,就到了臘八這日。

    這日府上的人客少了,這樣的日子若沒什麼要事,總不好上別人家過節去。

    爺們兒早朝後就回了府,沈觀裕發了話,府裡幾位食客也歇了假,——雖然沈家本身就書香傳家。但如今沈觀裕身居要位,有時候總難免兼顧不了全域。身邊多兩個人,總是好的,便從老太爺當年的門生裡挑了兩位留在府中。

    早飯吃過臘八粥,各房開始串門。三房有喪。府裡沒掛紅掛籠,但基於劉氏若不死便是下堂婦,別的方面也不須太過顧忌,因此家宴也還是有的,只沈莘不便出面,留在房裡而已。

    沈莘雖然喪母,但府裡對於子弟們的培養甚為看重,沈觀裕一面催促季氏替沈宦續弦之餘,一面隔三差五地過問著他的功課。並吩咐了門客李悵任其先生,預備著明年的稟生試。再加之沈宓見沈宦自身不得閒,也都關照著。情況倒並不堪憂。

    沈雁隨華氏去到長房時,正好陳氏她們也都在,大家坐下說話不久,忽然就聽季氏接任後升上的管事娘子劉貴家的進來稟道:「稟大奶奶二奶奶四奶奶,姑奶奶帶著峻哥兒袖姐兒回府來了!方才派了人到府打前站,說是已經進了城門!」

    「姑奶奶回來了?」

    大家聽得這話。俱都站起來,季氏忙問道:「派來的人呢?怎麼不帶進來?」

    劉貴家的連忙將人喚了進來。季氏聽得對方說的詳細,連忙讓人帶著下去安排茶飯,然後又派人去了告訴沈觀裕等,然後安排劉貴帶著人前去路上迎接。這裡華氏陳氏等人也俱都忙了開來,安排廚下的安排廚下,安排往下榻的菱洲苑燒熏籠的燒熏籠,再就是不時派人前去打聽著進程。

    沈思敏是姑奶奶,是嬌客,原先有沈夫人掌家倒也罷了,禮數周不周全都是沒問題的,如今換了嫂子當家,那可就錯不得半點了,總不能讓多年不曾回娘家來的唯一的小姑回到府來,連口溫暖氣兒都感受不到。

    沈觀裕正與沈宓兄弟三人圍爐說話,聽說女兒突然回府,頓時高興地擊掌:「這下倒是全了!宣兒還不快去迎迎你姐姐!」

    沈宣笑道:「孩兒敢不從命?」

    這裡沈宓與沈宦笑道:「老四跟姐姐討壓歲錢那股勁兒又回來了!」

    沈宦知道哥哥是指沈宣年少時每每見著出嫁的沈思敏回府便跟她討錢的事兒,不由也笑起來:「老姐疼麼弟,也就只有姐姐才這麼慣著他!咱們倆個每次都替他掩護,卻是什麼好處也沒撈到過!這次咱們可再不要那麼傻了!」

    沈觀裕捋須大笑:「敏兒最是賢淑,怎會厚此薄彼?」

    沈宦笑道:「父親說的是!」

    沈宓聽聞卻是微微笑了笑,望著爐火並不曾說話。

    沈思敏的車駕在午前剛好到達沈府,沈宓兄弟在曜日堂陪著沈觀裕,府裡女眷們則都在二門下迎接。

    門房才卸了門檻,從大門便進來第一輛烏蓬油布大馬車,緊接著是第二輛第三輛,到第四輛進來,最先進來的大馬車裡已經跳下兩名四旬左右的婆子,一色的藕合色夾襖上罩絳紫色妝花褙子,然後掉轉頭走向後頭第二輛車駕。

    車門打開,婆子們從車下接住從內伸出來的一隻套著大紅色蜀錦小襖袖的小手,然後裡頭的人鑽出來,卻是個六七歲大的粉妝玉琢的女娃兒,女娃兒站在車頭往四下看了看,然後歡快地回頭沖車裡道:「母親快來!這院子好大!梅樹開的好盛!」

    季氏見狀,連忙與華氏等人踏下石階,快步迎到這車下。

    「這當是袖姐兒了,幾年不見,不想就出落得這麼標緻了!」

    隨著女娃兒步下車,只見車廂裡也隨後微勾著腰站出來個三旬上下的年輕貴婦人,高挑而傲人的身段,頭上堆著烏雲似的墮馬髻,八翅鑲紅寶的赤金展尾大鳳釵,耳上兩滴指頭大的水滴南珠大耳墜,身上一身薔薇紫底的妝花錦緞襖,外罩一襲厚度適中的黑貂絨大披風。

    她站在車頭略略看了眼車上的季氏等,先伸手給婆子們,下了車,才望著季氏道:「突然回府來,只怕驚著嫂子了。」

    「哪裡話?我可是早盼著你們回來看看了!」季氏拉起她的手來,一面掏絹子印了印眼眶。

    華氏因為得過沈宓的囑咐,禮數上不能有失,於是上前來道:「姐姐一路辛苦,外面風大,快屋裡請吧。」

    沈思敏看了她一眼,並沒有什麼表示。

    季氏忙道:「二弟妹說的是,先進屋吧。」

    沈思敏便牽著杜雲袖的手,在季氏的指引下上了石階。

    姑娘們都在內院等著,見著她們這一行出現在穿堂內,沈弋立即領著沈雁沈瓔迎上去。這一輪禮見過,便進去正院見沈觀裕。沈觀裕只有這一個女兒,沈家素來又有疼女兒的傳統,沈思敏進門拜倒,沈觀裕這裡便也不免熱淚盈眶。眾人陪著歎喟一陣,又歡喜一陣,終於消停下來。

    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也就免去了平日那些避諱,大家都坐一堂說話,倒也親近。

    沈觀裕看了幾圈不見杜峻,忙說道:「如何不見峻哥兒?」

    沈思敏含笑道:「峻哥兒知道父親甚愛松柏,臨來時特地從黃山腳下弄了幾盆盆栽的黃山松獻給外公。誰知道昨日半路下雨,有一盆跌下了車來,盆子給摔了個豁口。這孩子心實,硬是不肯將就,便在滄州停了下來,要把這松樹另找個好的盆子養好了才肯來。

    「我思念父親,實在沒有辦法,只好讓人陪著他,等他搗飭好了才來。」

    沈觀裕聞言大笑:「這個峻哥兒!兒時那般頑劣,沒少讓我教訓,難得竟有這番孝心!」說完他又捋須看著沈思敏:「他不過是個孩子,你竟讓他獨自在那裡,留下的人手可夠?」

    「父親不必擔心,」沈思敏笑道:「峻哥兒可不如莘哥兒茗哥兒他們嬌貴,他打小好動,在徽州也是時常在外闖蕩的,一般的人別說欺負他,別被他反過來欺負倒好了!再者我也留了十多個人,滄州離京師也不遠,估摸著明後日怎麼也到了。」

    沈觀裕聽她這麼說,方才放下心來。

    旁的人聽在耳裡,卻不由好奇這杜峻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來,這其中又以沈瓔為最,聽沈思敏的意思這倒是個極強勢的人,於是她心裡那點恐懼又一點點升上來了,看著沈思敏在坐,卻不敢去套近乎。

    七巧看著著急,正好季氏提議讓沈思敏母女先回房稍事歇息出來用飯,於是便戳著沈瓔道:「姑娘可不能前怕狼後怕虎的,不管怎麼說這是個好機會。您不是給姑奶奶準備了香嗎?不趁這個時候送過去,您還等何時?」

    先前大家都已經見過禮,但那種時候是不方便插話。聽著七巧的慫恿,沈瓔驀地想起前幾日才挨的罰,不由咬了咬牙,捏緊著手上的香盒,隨在沈思敏後頭走了過去。

    這裡華氏禮數上也要陪著去菱洲苑,等季氏她們出了門,她便稍稍落後半步,在廊下扯住了沈雁,把剛才在門口沈思敏的冷傲態度說給她,然後攏手歎道:「你這姑母似不大好親近,你給我仔細些,能避則避,好生打發她走是要緊。」

    沈雁早也嗅到了點這樣的氣息,但想著她身為沈夫人的女兒,沈思敏對她們有點不高興也是人之常情,沈夫人都已經掀不出什麼風浪來,只要她不挑事便算皆大歡喜,些許冷臉子又去計較她做什麼?遂道:「這個我知道,我斷不會去惹她。不過母親也要防防沈瓔才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4:04 PM

138 被撞

    她指指已然尾隨而去的沈瓔。

    華氏往那頭覷了眼,眉目便沒意思起來。

    「你知道就行了。我得過去了。」她說道,然後撫了撫髮鬢,跟上去。

    沈思敏帶著女兒在菱州苑安頓下來。雖說每個人都看出這位姑奶奶不好得罪,但她是客,終歸是要走的,而且府裡少奶奶們個個來頭不小,也沒人太把她的情緒當回事。華氏一想開,便也安了心,不就是甩幾個臉子,她愛看就看,不愛看把臉撇過去就是。

    嫁出去的女兒在夫家受不受抬舉,除了靠丈夫兒女,不一半還得靠娘家麼?來日沈觀裕過世,家裡就只靠她這些弟弟弟妹撐腰,她若仗著當姐姐的勢頭覺得高人一等,與娘家嫂子弟媳婦搞不好關係,杜家能服氣她?

    華氏如今是真理智多了,從此日日笑呵呵地盡自己的本份前去招待自是不提。

    沈雁也沒怎麼把沈思敏當成個威脅,這輩子能令她重視起來的只有兩件事,一是華氏的死,二是華家的存亡。如今華氏保住了,華家這邊也得早日解決。

    如今算算日子,再過半個月的樣子,舅舅就該進京了。問了下黃嬤嬤,據說華家位於梓樹胡同的祖宅已經在開始打掃,生怕舅舅回來住冷炕,於是又從庫房裡挑了幾床嶄新的絲被送了過去。華家當然不缺這些,但這是她的心意呀。

    這日早起。抬頭望見窗外發白,還以為是睡過了頭,等趿鞋下地推了窗。只見外頭白茫茫一片世界都失了本來面目,原來一夜之間悄然下了場大雪,心情頓時激動起來。連忙喚丫鬟們打水進來穿衣梳洗,套上厚實的小棉襖,出門便要往榮國公府去。

    榮國公府家裡習武,不像沈家似的後園子裡全是假山花木什麼的,他們家後園子是片不小的樹林。雖不說有兔子可逮,但這種時候逮幾隻飛鳥卻是很容易的事!早在幾天前顧頌就跟她商量好了。等到下雪的時候一起捕鳥去,沒想到這雪悄沒聲兒地就下了來,她哪裡忍得住?

    「雁丫頭慢著!」

    華氏在廊下喚住了她,「這麼大的雪你上哪兒去?」

    沈雁表示要去尋顧頌。掉頭又要跑。華氏一面拎住她的後領子,一面拖著她往房裡走:「這麼冷的天連個鬥蓬都不披,你是成心想著涼還是怎麼著?!」說著沖屋裡道:「扶桑把那件白狐皮大氅拿過來給她裹上!」

    有一種冷,絕對叫你娘覺得你冷!

    沈宓春上在圍場買來的那幾件白狐皮果然被華氏製成了皮裘,她自己每到冬日便恨不得把自己裹成粽子,於是也恨不得把沈雁裹成熊。扶桑很快把那白狐皮拿來了,沈雁望著這件皮毛外翻的厚實得足足頂得上一件被褥的皮裘,愣了半日才回神。

    「能不能不穿?」這要穿身上,跟雪地裡。還能有人認得出來她嘛。

    華氏揚高下巴:「這可是我一針一線親手做的,你敢不穿就是不孝!」

    母老虎惹不起。沈雁呲著牙,將它穿上了。對著銅鏡一照。渾身上下全是毛,就連風帽都是毛皮一體的,就露出個臉來在外頭,漂亮是漂亮,就是乍一看就是只大白熊。

    丫鬟們看著噗哧笑出來,「姑娘這模樣。真是可愛得緊。讓人都忍不住想抱抱了。」

    華氏得意地替她緊了緊帶子,抬了下巴道:「我做的東西。哪裡有不好看的?——對了,你剛才說要去哪兒來著?顧家?去吧!仔細別弄髒了衣裳。」說著把她推了出去。

    沈雁打了個踉蹌,在廊下幽怨地一回頭,撥掉風帽,拔腿而去。

    出了二房過了二門,琢磨著往日通向顧家的小角門興許被大雪封了,便拐向平日裡人客出入的東角門去,才走到拐彎處忽然一人抱著個大花盆急匆匆闖入,沈雁避之不及,花盆砰地撞在她身上,將她立時掀了個底朝天!

    門口的積雪早因為人來人往而趟成了泥漿,沈雁摔在泥水裡,身上的白狐裘立時成了花斑虎裘!

    福娘連忙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姑娘您沒事吧?」

    沈雁一骨碌站穩,看了眼停在面前這人,只見十一二來歲模樣,眉目間盡是狷狂之態,撞人後倒是也放了那盆蒼松,但臉上卻半點歉意也無,看著她滿身泥水的模樣先是傲慢地噗哧笑出了聲,而後立時掉頭去關心起那盆松樹來,心下就怒了!

    她三兩下解下身上的狐裘,對準他身上便罩了上去!

    狐裘本身並不輕,再加上泥水的重量,罩到頭上很容易失了重心。少年被拖倒在地下,手忙腳亂將頭上狐裘扯開,便也在泥水裡打起了滾。一看身上也同樣遍佈的泥印,遂對著沈雁便斥駡起來:「你想幹什麼?!」

    沈雁走上去,抱起那狐裘交給福娘,然後睨著面前的他:「不幹什麼。」

    說完扭頭往院裡走。

    少年沖上來將她攔住:「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

    沈雁咧嘴冷笑了下,「但你卻是故意沒把撞了我當回事的!」

    少年噎住,牙關緊了緊。

    沈雁撇下他,回了房。

    華氏聽說沈雁居然才出門就把衣裳弄得不成樣子,氣得沖到碧水院要擰她耳朵,福娘從旁將原由一說,她便停下在那裡:「這孩子必然是杜峻,你怎麼會認不出他來?」

    她覺得連他都能猜到的事情,沈雁沒有道理猜不到。

    沈雁捧著姜湯,淡淡道:「我管他是誰,他是杜峻就可以這麼無禮了麼?他就是王孫公子,今兒我好漢不吃眼前虧,換了改日也還是一定要找回場子來的。何況是個才進府來作客的表少爺!我沈家又不比他杜家低一等,他跑我們家來旁若無人的行事算怎麼回事兒?」

    華氏倒不是怪責沈雁惹事,這事換了她也不定有好臉子給人家,不過是疑心沈雁是故意為之的罷了。如今聽她這麼說,心裡便跟明鏡似的。也不再說什麼,交代著丫頭們好生照看,別讓她著了涼,便就回了房。

    沈思敏因為收到消息說杜峻今兒會到,早就與季氏在屋裡等著了,這會兒聽說表少爺到了,連忙迎出來,廊下見著杜峻渾身泥濘,好比才從泥潭裡爬出來似的模樣不由大驚,「你這是怎麼回事?從馬上摔下來了麼?」

    杜峻當著季氏在,並不好說什麼,只簡短地嗯了聲。沈思敏要讓他見過季氏,季氏忙道:「先去換了衣裳再說!什麼禮數不禮數,也及不上孩子身子骨要緊!」

    沈思敏遂讓人帶了下去。

    沒片刻換了衣裳出來重新見過,季氏讓廖仲靈開了副祛寒湯給他,然後叮囑了幾句便就出了來。回房後杜峻支支吾吾的樣子仍然浮現在眼前,自是讓人暗中去打聽不提。

    這裡沈思敏不免問起杜峻因由,杜峻把方才經過說了,他也不認識這些表姐妹,只得把沈雁的模樣大略說了說。沈思敏一聽十來歲的樣子,脖子上還戴著個蠻貴氣的項圈,頓時想起二房裡華氏的女兒沈雁正是這副模樣,那雙柳葉眉便就倏地擰起來了。

    劉氏死時杜家也接到了訃報,當時她就從來人口中略略耳聞了因由,沈夫人的病因雖說沒有人能證明一定跟二房有關係,可是沈夫人跟二房的矛盾卻是由來已久,這次事發得這麼巧,剛好在二房借著劉氏的事大做文章的時候,難保跟二房沒關係。

    所以在進府時她故意冷淡著華氏。雖說這是娘家的事務,論不到她這個出嫁女來插手,但她是沈夫人的親女,她愛待見誰不愛待見誰誰還管得了她麼?她沒有再拿這件事興師問罪的意思,但也沒打算跟二房多有接觸。

    可是杜峻才到府上就吃了沈雁的虧,這也太過份了些!難道當她不吭聲,她這姑姐就是個窩囊廢般好欺負麼?沈雁是個姑娘家,居然如此囂張彪悍,杜峻好歹也是府上的客人哪,她這點面子都不給!就算她不知道杜峻是誰,總也不能任誰碰了碰她就這麼得理不饒人吧?

    她這裡氣血翻湧,但片刻後倒是又歎了口氣忍了下來。見杜峻收拾停當了,便先帶著他去三房四房見舅舅舅母,順路也到二房略坐了坐,然後就回房等著沈觀裕回府。

    華氏這裡本以為沈思敏借機有番鬧騰,見他到來時卻神色自若,看不出歡喜也看不出多生氣,面子上自然也做得滴水不漏。

    到得下晌估摸著沈宓將回府時,便使了葛荀去大門口等著。

    沈宓日斜時分回了房,華氏將那件尚未洗過的狐裘拿出來,跟他說了始末,又帶著他到了碧水院。

    「倒不是跟爺告狀的意思。這事過了就過了,杜峻是客人,又都是小孩子,只是給爺提個醒兒,省得姑奶奶提到這事的時候爺不知道。」

    沈宓斜睨了她一眼,她什麼心思他能不知道?

    不過他這護犢子的心情也是一樣一樣的,因而也就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合適。但杜峻到底是客人,又是頭次來,他身為舅舅,這唯一的外甥多年未見,總還是要去關心關心的。不然也對不起跟杜如琛打小的情誼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4:09 PM

139 大謀

    沈思敏雖則冷淡,但到底不曾對二房失過禮,華氏便與他同去。

    二人出了碧水院,就去了菱洲苑。

    沈思敏帶著杜峻在曜日堂跟沈觀裕請安。

    沈觀裕見著杜峻十分高興,杜峻倒是也爭氣,應答得體大大方方,盡顯大家之風。

    只是沒說幾句杜峻就開始咳嗽起來。先還是強忍著一兩聲,後來似乎實在憋不住,只能連聲地咳。

    沈觀裕見狀不由問道:「這是怎麼了?」

    沈思敏聽到問起,不由紅了眼眶。沈觀裕再追問,她便就抬起頭,說道:「今兒峻哥兒進府時,抱著孝敬給父親的盆栽進門,不慎撞到了雁姐兒,被雁姐兒推倒在泥水裡。峻哥兒頂著一身冷水走到菱洲苑,便著了涼。」

    「雁姐兒?」

    沈觀裕凝眉,默了默,「她怎會如此待峻哥兒?」

    「這我就不知道了。」沈思敏苦笑著,「興許是無心的罷?」說著捧起已經晾好的茶,遞了給他。

    沈觀裕接著茶,沉吟著,再看向杜峻,卻是柔聲道:「天寒地凍地,是容易著涼。你母親說你成日價在外走動,沒有副好體魄怎麼行?正好前日隔壁榮國公給我兩本武學冊子,是強身健體的,每日早晚對著上面的動作練練,長久下去定有好處。你拿去!」

    杜峻忙深揖:「峻兒謝過外祖父!」

    沈觀裕微笑點了點頭。這裡沈思敏撫著兒子臂膀,溫柔地笑了笑,帶著他告了辭。

    回到菱洲苑。杜峻問母親道:「母親方才為什麼不往下說了?」

    沈思敏倚著軟榻坐下,沉吟著,望著他道:「你外祖父是很厲害的人,有些話跟別人需要說十句,在他面前只要說兩句就夠了。你要記得跟強者接觸,越是想表現,越是要適可而止。」

    杜峻凝著眉。點點頭:「母親的意思是說,咱們並不用在乎今日的事?」

    「不。不是不在乎。」沈思敏收回目光,「但是這不是重點。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京師嗎?」

    杜峻想了想,「是為孩兒的前途。」

    「準確地說,是為杜家的前途。」沈思敏眉頭蹙得更深。神情也更憂鬱,「杜家偌大個家族,如今只有你父親一人在仕。而父親今年已然三十有四,他學問雖好但資歷甚淺,而且杜家當年百般地抗拒周室,因此必然得不到太好的前程。」

    「這次進京述職,我猜多半也還是發去外地做個六七品地方官。日後等到他能夠大放光彩時也為時以晚。杜家在你父親這代想要重振聲威是不可能了。但卻不能總這樣下去,將來祖業會傳在你大伯手上,咱們這一房。還有你這些堂兄弟們,則必須扛起振興杜家的重任來。」

    杜峻見母親說的這麼凝重,不由也嚴肅起來。「我們家不是沒打算再擁護周室了麼?如何又要走這條路?」

    沈思敏歎氣,然後苦笑搖頭:「說得好聽是四大世家之一,但杜家這些年已只剩個空殼子了。一無門生二沒出士大夫,靠著祖業雖則不愁吃穿,實際上已成了鄉紳之流,如此下去。如何對得起祖宗這麼多代的家學傳承?」

    「周室已經建國十餘年,咱們種的是周室的地。喝的是周室王土的水,眼下再提節氣也是無用了。且不止是咱們家,還有謝家與邱家近年實則也隱隱有這樣的想法。去年謝家有兩名堂孫少爺考取了稟生,邱家也有旁支的一人下場參加了會試。」

    「雖然都不是嫡支,但這卻是投石問路之舉。我若猜得不錯,等到下屆會試,謝邱兩家必會有嫡支子弟下場應試。既然如此,杜家又怎能落後?你父親因著你外祖父的緣故成了三家之中頭一個領周室皇糧的人,你自然更應該迎頭趕上才是。」

    杜峻聽畢,心下不由凜然,「我以為母親自小便敦促我讀書,又遣使我在徽州四處遊歷只是溺愛,卻沒有想過這中間有這樣的深意。那麼孩兒現如今該如何做?」

    沈思敏輕撫他肩膀,目帶驕傲地道:「你是個聰明孩子,我自然要好好指點你一條明路。你知道你比起謝邱兩家的子弟來多了什麼?便是多了沈家這個大靠山!現如今你外祖父在朝任重臣,你兩位舅父一個在禮部一個在六科,都是要職。你二舅更是才學淵博深得皇上賞識。」

    「沈家雖然身份尚且有些尷尬之處,但這些年在你外祖父和舅舅們的經營下也逐漸的淡了。前些時候你外祖父在內閣之爭中主動讓賢給柳閣老,這招以退為進既為沈家凝聚了人氣,又穩固了沈家在朝中的地位,沈家日後,必然氣勢如虹。」

    「峻兒有了這樣得天獨厚的條件,自然要好好利用。你跟雁姐兒的事不要再提,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二舅極疼這個女兒,咱們跟她過不去,必然會引起你舅舅生惱,而且咱們終究已是客人,過份地在你外祖父面前抱怨只會讓他覺得你眼界低。」

    杜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然後又道:「可是即使我在沈家表現再好,也只有些許時日,且我年紀尚小,又如何能夠長期得到外祖父注意?」

    「這就是我這趟來的目的了!」

    沈思敏站起身,望著窗外幽幽夜色說道:「我會想辦法使你能夠留在沈家,直到你參加會試得到了好名次為止!」說完她回頭看著他,伸手將他攬在臂下,說道:「母親雖也曾是這裡的主人,但如今終究已是客人,原本你外祖母未病時我倒是不消愁,可如今——總之你要聽話些,莫再惹事。」

    「孩兒知道了。」

    杜峻答應著。低頭時想起沈雁那張冷冰冰的臉,不由又把頭往下垂了垂。

    這裡母子間剛說了話,沈宓與華氏就過來探望杜峻了。

    華氏挑了好些驅寒的丸藥。沈思敏都淡淡地稱了謝,收下了。她與沈宓似乎也沒有什麼更多話說,當然也許是礙著華氏在,兩人坐了坐便就告辭。華氏自始至終沒曾見沈思敏為日間那事起什麼情緒,對她倒是起幾分佩服。

    翌日早上她跟沈雁道:「不管你姑母怎麼看我,但總算是讓人見到了幾分世家夫人的樣子,咱們家那幾個——你大伯母好些。雖然沒什麼壞心眼兒,卻也始終有些小算計。上不得檯面。到底你姑母是從沈家裡走出去的,底蘊又自不同。」

    說完自己又補了句:「當然,我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名媛淑女。」脾氣太大了。

    沈雁捧著粥碗,嘿嘿望著她:「您知道就好。」

    說完她認真想了想。對這門遠在徽州的姻親印象著實不深,只隱約記得幾年後他們家也有子弟入仕做了官,杜謝邱三家以風骨氣節為天下士子所景仰的世家,最後還是漸漸被同化,當然這是歷史的必然,沒有哪個家族可以對某個君主盡忠到家族斷子絕孫為止。

    當然,除非自戳。

    氣節與變節這種事情,其實都是時段性的,經過兩代皇帝更迭。又做了周室子民十餘年,杜謝邱三家飽讀詩書的子弟應試入仕都是遲早的事情。

    不過杜如琛官位坐到了什麼地步,她並不記得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什麼顯赫的官位,否則的話她又怎會沒有印象?

    但憑沈觀裕前世已經官拜尚書並且位列閣臣來看,他要提拔自己的女婿應該是很容易的事。

    而且杜如琛理論上應該也是飽學之士,為什麼沒被提上來?沈思敏是沈觀裕的獨女,從這兩日的表現來看,又的確是端莊大氣的。杜家家風亦很端正,杜如琛人品理應靠得住。如此推測。沈觀裕應絕不會因為來自於他們的一些不便訴之於口的因由而壓制自家女婿。

    相反,四家歷來關係親厚,並非敵對關係,他反過來還應該大加扶助杜家成為他和沈家在朝堂上的助力,只有這樣,沈家才會漸漸在朝堂形成自己的勢力,從而變得根深蒂固。既然杜如琛未被重用,那麼杜家別的人呢?

    她前世重點不在朝堂上,委實想不起來了。

    華氏輕拍她的頭:「你發什麼呆?」

    沈雁從粥碗裡抬起頭:「舅舅怎麼還不進京?」

    華氏聽到提到這個,也是頓了頓,掰著手指數了下,說道:「快了吧?臘月廿日之前必會到京的。」

    沈雁點了頭。她得儘快從舅舅這裡下手,達到先保全華家的目的。

    跟杜峻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沈雁後來幾日也沒有遇見他。沈府這麼大,只要他們自己不鬧出事來,除了相互串門走動的那些時候,來了親戚其實也跟各房沒多大相干。沈雁依舊跟顧頌在樹林裡捕鳥,然後拿竹籠裝了跟魯思嵐去相國寺裡後頭的山坡放生。

    顧頌不大喜歡跟除了她以外的孩子一塊玩,不知是因為潔癖還是孤傲的脾性,這讓她有些無可奈何。

    她還是希望他能夠多些朋友,然後將來能夠游刃自如地接替著榮國公的位置,打理著這番祖業。因為將來他若取個能幹的妻子,不擅表達的他只怕會有些憋屈,而如果取個柔弱的妻子,兩個人都沒啥手段,又如何撐起這家業?

    沈雁覺得自己有些替他操心過了頭,可又沒辦法,誰讓他是她朋友?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4:18 PM

140 舅舅

    日子飛快往前過,這場雪消了,很快又迎來一場雪。

    院子裡銀杏樹被雪壓得有些提不起精神,倒是天井裡那株老梅樹越冷越來勁兒,花開在雪堆裡像是朱丹灑在白紙上,十分鮮豔奪目。

    臘月十八這日晌午,正好沈宓休沐,她膩在正房吃完午飯,又蹭在華氏妝台前把自己美美地打扮了一番跑到墨菊軒沈宓面前求讚美,正好華氏也在,毫無意外被她冷笑著甩了句「跟打翻了胭脂盤子似的」。沈宓倒是哈哈大笑,信手給她畫了幅小肖像。

    沈雁不服氣地不住從旁催促:「畫美些!再畫美些!眉再彎些眼睛再大些!」最後果真畫出個花容月貌明眸皓齒的女子,可惜橫看豎看都不是她。

    一家三口正在溫暖的室內其樂融融,門口扶桑忽然進來覷了眼沈雁,然後抿嘴笑著與華氏耳語了句什麼。華氏面色一亮便走了出去。

    沈雁這裡與沈宓面面相覷著,葛舟忽然帶著絲喜意走進來:「二姑娘,您看誰來了?」

    沈雁走出門,只見廡廊下站著位大腹便便錦衣繡服的中年男子,濃眉大眼體態豐碩,唇上蓄著兩道小鬍子,姿態悠然笑容可掬,見到沈雁時那份笑意越發顯得慈祥和藹,在那身完整但又盡顯低調的海虎皮大氅襯托下,活似就是扮了俗裝的一尊彌勒佛!

    沈雁見著他,頓時哇地一聲直撲過去:「舅舅!舅舅!」

    華鈞成伸開雙手將她接住。大聲笑道:「雁丫頭真是一點兒沒變,還是這麼愛亂撲人!往後可要改,你如今大了。旁人會說你不懂規矩噠!」

    「我才不管!您可是我的舅舅!」沈雁抱著他的大肥腰,使勁地蹭。他腰帶上鑲著的半隻手掌大的翡翠冰涼沁人,她也不管。

    華氏揪著她的衣領子將她拎開,早就隨在沈雁後頭出來的沈宓連忙揖首:「大哥快屋裡請!」

    華鈞成目光落到他身上,臉上的慈愛和藹就變成了若有似無的慍色,他順著吐出的長氣嗯了聲,進了隔壁的暖閣。

    沈雁也提裙跟上去。舅舅終於來了!

    從小就把她跟親生女兒一般疼的舅舅,每次母親一打她就跑出來把她藏在寬闊身軀後的舅舅。會在她哭鼻子駝著她上街買小糖人兒的舅舅,母親死後大鬧沈府的舅舅,帶著她毅然回到金陵去繼續當嬌小姐的舅舅,知道華家要出事生怕連累她然後將大把的銀票地契拼命塞給她當嫁妝送回沈家來的舅舅……

    分隔了一世。終於又得見了!她眼淚汪汪偎在舅舅身側的杌子上坐著,打量著面前活生生的精神矍鑠的他,不知不覺眼淚順著臉龐流下來。

    華氏與華鈞成寒暄了幾句,轉頭見著沈雁這個樣子,嚇了一大跳:「你是怎麼了?」

    華鈞成也驚疑地看過來。

    沈雁搖頭擦了把眼淚,又有新的下來了。

    華氏連忙道:「黃嬤嬤快帶她下去!」

    沈雁不肯,還是抽抽答答地哭。

    華鈞成看了眼沈宓,臉色就黯下來,滿是責備的意思。

    沈宓啞口無語。

    華鈞成看了眼自己身上。挑了腰上掛的一隻羊脂玉麒麟解下來,然後又脫下手上一串千年沉香珠,再從荷包裡摸出幾顆桂圓大的渾圓珍珠。蹲下去放在沈雁手裡哄道:「雁雁不哭,你先拿著這些去玩兒,舅舅跟你父親說說話就來。」

    沈雁看著手上這些物事,麒麟是她最喜歡的祥獸,沉香珠串兒她曾經常用來撚碎放薰籠裡當香,珍珠則是她小時候用來當彈珠玩的玩具。舅舅居然都記得……這麼好的一個人,該死的皇帝竟然抄了他的家。而把他全家都害死!

    她抱著這些東西,哭著點頭:「舅舅說完話一定要來找我。」

    「舅舅一定會來的。」

    華鈞成輕拍著她的頭,目送她出去。回頭再面向沈宓,那面色卻是刷地沉下來了。

    華氏見哥哥面色不善,不由稍稍地擋在丈夫跟前,說道:「哥哥是幾時進京的?可曾去過梓樹胡同了不曾?我早就備了蜀中的竹葉青,就等著哥哥來喝……」

    「你閃開!」華鈞成瞥著她,再拉著臉瞪向沈宓。

    沈宓看見大舅哥這副模樣,便知來者不善,頓時輕拍了拍華氏胳膊,與她道:「你先下去備飯,我這裡與大哥說會兒話。」

    華氏擔心地瞄了眼他,不肯挪窩。沈宓遂牽著她到門口,輕推了她出去。

    劉氏死後府裡也發訃信去了金陵,沈家出了事他是肯定知道的,再者華氏雖未曾跟他說過,但從這幾個月華家並不曾來人推測,多半她為了避免再生誤會,已經把事情前因後果去信跟他們說明了。

    華鈞成兄妹五個,如今只剩這一個妹妹,也只有這麼個親人,心裡自然對她格外疼愛。雖說當時沒來找他理論,這次趁著進京述職,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他了。

    沈宓掩了門,回轉身,凝望著華鈞成,深深揖了下去:「沈宓疏忽大意,以至於內宅失守,險些痛失佩宜,大哥要打要罵,但請隨意。沈宓但不敢有半句怨言。」

    華鈞成瞪著他,猛地一拍桌子,指著他大喝:「你還有臉叫我大哥!你還有臉跟我說‘險些’失去佩宜?你是個豬腦?你母親對她橫豎看不慣,她瞞得我們死緊,你看不出來嗎?!你卻由得她一個人忍氣吞聲地頂著!」

    「你小子當年為了娶她跟我說盡了好話,可知道佩丫頭當初並不是非得嫁你不可!」

    「早知道嫁給你是這樣的下場。我他媽的寧願把她嫁給城東米鋪掌櫃家兒子!你說說你讀一肚子聖賢書有什麼用?習的那手琴棋書畫有什麼用?在朝堂橫著走又有個屁用!你連自個兒媳婦都保不住!要不是雁丫頭,我他媽的是不是得進京來給妹妹收屍了?!」

    「我老華家雖不如你們家有學問,但我們家沒有讓媳婦吃虧的先例!我們家的媳婦閨女都是當寶貝養著的。你看看佩丫頭跟著你!生雁丫頭的時候難產,你母親嫌她生的是丫頭,便笑裡藏刀說些有的沒的!這是你嫂子親耳聽見!」

    「這事弄得她月子裡得了心病,每日裡背著你哭,這麼些年畏寒怕冷,孩子也懷不上!你他媽的想過是為什麼嗎?!到頭來倒是怪上她來了!她又不是不能生,是硬被你母親逼成了這樣!你除了會和兩把稀泥。替她去回幾句話又真正做過什麼了?!」

    「你有臉叫我大哥,我他媽的沒你這樣的妹夫!」

    他越說越氣。索性上前兩步,捉著沈宓衣襟將他勒在手裡:「我統共就這麼一個妹妹!如今你居然差點讓她送了命!我老華家是哪點對不住你們沈家?我不圖你們記住當初舉薦的情份,可你們怎能做下這喪盡天良之事!」

    「老子今兒來,就是來作主讓你們和離的!佩丫頭在娘家。一樣還是我華家半個主人!你們沈家我高攀不起,我帶著她跟雁丫頭回金陵去!」

    他驀地伸手往前一推,沈宓後退撞上桌椅,在一片辟裡啪啦聲音中跌下地來。

    華氏在門外聽見,忍不住就要推門進去。黃嬤嬤拉住她:「奶奶還是讓舅老爺出了這口氣吧,倘若當時不是二姑娘,劉氏的詭計就得逞了!再者二爺心裡對奶奶和華家一直愧疚,您不讓他受這頓教訓,他始終都會懸著這個事。」

    華氏跺著腳道:「可哪有他這樣罵人的?哪有他這樣的哥哥?誰說要和離了?!」

    還是要進去。

    黃嬤嬤擋住她。意味深長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奶奶著的哪門子急?」

    屋裡似乎每個角落都充滿著華鈞成的怒氣,沈宓扶著桌角站起來。望了他片刻,忽然開口:「我死也不會放她們走,我跟佩宜是拜過天地的,我無論生死都要與她在一起。我犯的錯,我的疏忽,我會窮盡餘生來彌補。」

    「大哥如何罵我打我我都接受。甚至可以想殺了我都可以,我感激大哥對佩宜的愛護。也深深地敬重大哥,但是我的女兒我來養,我的妻子我來照顧,我絕不能讓你把她們帶走!」

    他個子雖然修長,站在壯碩如佛爺的華鈞成面前甚至還高出半個頭,但身板卻如同大部分文人一般文弱,實力顯得十分之不足一提。可當他逐字逐句說出這番話來,他身上的文弱卻似乎又消退去了,轉而多了幾分逼人的強勢。

    華鈞成瞪著他,半日熊撲到他面前往他肩膀狠捅了幾拳:「你當我不敢打!」

    沈雁坐在華氏屋裡炕上,把玩著手玉麒麟沉水串兒還有大珍珠們,並聽著福娘轉述著墨菊軒的戰況。

    福娘看她悠然自得,於是問:「姑娘一點兒也不擔心二爺嗎?」說得難聽些沈宓手無縛雞之力,華鈞成雖也不曾習武但他身量上到底抵得上兩個沈宓,他那一拳出來,沈宓不得被揍暈?

    沈雁歎了口氣,她真是愛莫能助。

    沈宓在這件事上錯是有,但肯定沒華鈞成說的誇張,不過他不找沈宓又找誰出氣呢?人家小門小戶的妹妹在婆婆吃了虧,娘家哥哥都會吆喝著大幫人扛著扁擔木棒上門理論,華家就更別提了,難道人家妹妹險些被婆婆害死,娘家人連個聲都不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4:25 PM

141 瘦了?

    就算是沈夫人得到了嚴懲,可那也是應該的,並不能說這件事她受到了懲罰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這口氣就可以當作咽了下去。華鈞成這還是好的,既然選擇直接進沈宓書房關上門揍他,這就說明他還是聽從了華氏信中的囑告,不打算把事情鬧大。

    既然如此,她就不必過多擔心。

    但是她又還是有些同情沈宓,他是對妻女有不夠周到之處,但前世他用自己的忠貞來償還了華氏,這一世在事情發生之後也有所表現,再加上這幾個月也的確分了些心思在沈府裡他這些個親人身上,所以挨上幾拳也實在夠了。

    於是將桌上散落的物事統統收起來,下了炕,小跑去了墨菊軒。

    華氏急得在門口團團轉,不時拍打著門板,但顯然根本沒有人想讓她進去的意思。

    沈雁到了門前,推了推,門板忽然一開,華鈞成就在門內出現了。

    「舅舅!」

    「有什麼事嗎?丫頭?」華鈞成攏著雙手,腆著肚子,笑眯眯地望著沈雁。

    沈雁張大嘴看著他身後口角掛著道血跡,同樣也望著她的沈宓,訥訥說不出話來。

    沈宓就舌頭被揍破點口子,肩背四處肌肉多了幾處淤青,其餘牙沒松骨沒壞,倒還算萬幸。用華鈞成的話來說,是他太不經打而不是他下手重。華氏瞪他又不是不瞪他又不是。最後氣呼呼進屋去了侍侯沈宓換衣。

    午飯擺在花廳裡,沈雁硬要膩著舅舅一塊吃飯,於是屏風內又擺了張小桌。華氏就與她在裡頭吃。飯桌上杯來盞往,華鈞成與沈宓雖然氣氛不見得多麼活絡,但是至少沒有再提起先前屋裡那事,相互間聊的,也無非是前不久沈觀裕相讓柳亞澤入閣那件事。

    沈雁吃完飯便就回偏廳裡乖乖坐著。

    因著沈觀裕忙著春闈的事並未休沐,華鈞成不必去上房拜方,所以時間上寬鬆很多。

    一時外頭也散了席。華鈞成走到偏廳來,回頭看看沈宓和華氏正站在門簾下議著什麼事。便就從懷裡掏出把銀票來塞到沈雁手裡,說道:「瞧瞧我們雁丫頭,回京師來都瘦成這樣了,舅舅給你錢。你去買吃的!別委屈自己了,啊。」

    沈雁看著手上面額皆在二十兩以上的厚厚一遝銀票,再看看自己手背上肉嘟嘟一排梨渦,抬臉道:「哪有瘦?再說這幾百上千兩銀子就買吃的,也太鋪張了。我還有錢,不要舅舅給。」

    她推回去。

    「你這丫頭,讓你拿著就拿著!」

    華鈞成壓低聲數落她,一面又回頭去瞅沈密,悄聲道:「快收起來!別讓你父親瞧見!他有些傻了吧嘰地。什麼鋪張?定是他說的。你別聽他的!你只管花,要是花不完,就把它換成一兩一個的小元寶。當石頭砸那些欺負你的壞胚子!反正你的嫁妝不用愁,到時舅舅還會給你添的,啊!」

    沈宓才不傻呢。

    沈雁偷偷地反駁著,不過她又同樣不好反駁親愛的舅舅。

    她想了想,把銀票揣進懷裡,然後跟華鈞成招了招手。引著他從側門出去,到了正房與墨菊軒之間的一間小廳裡。然後問他道:「舅舅真的要母親父親和離嗎?」

    華鈞成正待斬釘截鐵的點頭,一看她那眨巴著的烏黑大眼睛,遂又道:「當然不會,我就是嚇唬嚇唬他?我怎麼會讓雁雁變成沒爹的孩子。」說著他雙手攏進袖子,又說道:「你父親那個人,講起道理是一套套的,可天下間卻沒那麼多道理可講。我就得嚇嚇他,他才曉得珍惜。」

    說完他歎了歎,似又生起什麼感觸。

    沈雁道:「那舅舅下回不會再打父親了吧?」

    華鈞成嘶了一聲,彎下腰來:「他把你們娘倆照顧成那樣,你還捨不得我教訓他?」

    「也不全是父親的錯。」沈雁站在月洞窗下,略略地嘟起嘴望著他。

    華鈞成的心一下融化成水了,他歎了口氣,在屋中太師椅上坐下說道:「那我下次不揍他了就是。」

    沈雁亦走過去,在他右首坐下來,說道:「其實舅舅的心意我最清楚了。不過這樣終究不是辦法呀,舅舅不在身邊,縱然出事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母親沒有娘家就近撐腰,我估摸著也不一定能此能真正清靜下來。」

    華鈞成肅顏:「莫非又有什麼麻煩?」

    「眼下倒沒有。」沈雁搖搖頭,托起腮來,也歎道:「但是咱們得未雨綢繆啊。舅舅您想,母親出身商賈,當初若不是父親堅持,不一定會嫁到沈家來。雖說官宦們的人格並不見得比商賈高到哪裡去,可總是免不了有些人說三道四。若不是這樣,母親又何至在府裡連個親近的妯娌都沒有?」

    「舅舅不在京師的時候,母親就只能挨人家的白眼,但舅舅若是在京師那又很不同了,畢竟您是皇商,算是半個官兒,再說了,再清高的人也得有用錢的時候,您這麼有錢,這麼富有,別人暗地裡不知道眼紅成什麼樣!」

    「有您這樣的哥哥時常在府裡出入,母親又有這麼財大氣粗的娘家可以走動,誰還敢小瞧她?誰還敢對她動半點兒心思?您別怪我說話直,當初我們太太敢向母親下這樣的手,也正是沖著您不在京師啊!要不然,借她兩個膽她也會猶豫啊!」

    華鈞成倒吸了口冷氣,沈雁這話說的竟十分有理!

    雖說錯是沈家的錯,可也得華氏有這樣的條件讓她們下手,當初他只想過天下遠嫁的女子多的是,他們舉家搬去金陵也沒什麼。可正如沈雁所說,華氏本身不受婆婆和妯娌們待見,這已經是弱人一等,再加上娘家還離開了京師,這就正好比伸長了脖子任人拿捏。

    想到這裡他不竟慚愧起來,手指頭轉了指上玉戒子半晌,才睨著沈雁道:「看來的確是我欠考慮。」

    「所以說,如果舅舅搬回京師來住多好!」沈雁擊掌,「您和舅母她們只需要時不時往府裡走走,甚至根本用不著刻意做什麼,母親和我都從此有了堅實的後盾!舅舅,我們可少不了您。你知道的,父親如今政務越發繁重,哪裡有時間時時刻刻盯著內宅?」

    「再有,薇姐姐和晴姐姐逐漸也大了,京師裡這麼多家世好人品好的王孫公子您放著不要,卻捨得把她們委屈在南邊兒?」

    華鈞成目光逐漸深沉起來,他不由自主地點點頭,轉而扭頭又道:「金陵可也不比京師差,就算她們呆在南邊兒也不算委屈。」

    「就算是這樣。」沈雁站起來,「可您想過宇哥兒麼?宇哥兒今年都八歲了,放在京師正該逐漸準備童生試,沈家縱是再不好,學問還是好的,舅舅想要領導華家轉向仕途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您不覺得回到京師,順便讓父親指點教導他的功課,會事半功倍嗎?」

    「薇姐姐和晴姐姐你不覺得委屈,可不能耽誤了宇哥兒呀!」

    沈雁眉頭微蹙,循循善誘。

    華鈞成的臉色愈發凝重了。

    前不久華夫人也曾提過搬家的事,可他們都沒想這麼深,尤其是華氏的處境上,沈雁這麼一分析,早讓他後背冒出冷汗來,照這麼說華家還真得往回搬不可了?

    再深深想了想,他卻又搖了搖頭。

    「搬家不是說動就能動的事,還是不行。」

    「為什麼?」沈雁不明白了。她很瞭解他,在他心裡,家人是最重要的,而華氏即使嫁出去了,在他看來也同樣還是他的家人,她好不容易借著這個機會,就等著他進京之後給他下猛藥,激起他的熱血來,怎麼會不湊效?

    他不可能會是對華氏不在乎了,如果不在乎,這幾個月他便不會隱忍不發,而等這個時候才到沈府來關上門揪著沈宓打,畢竟這是忍無可忍的事,他這樣忍了下來,說明還是希望能儘量與沈家維持好關係,並且使華氏過得更好些。

    而更重要的是,前世華氏死後他的反應,以及對她這個外甥女的疼惜,是絕對不比自己親女兒弱的!

    所以可見,他對華氏和她的感情一直沒有變,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寧願放棄做妹妹的後盾,甚至放棄讓獨子接受更好的教育,也要守在金陵呢?

    她緊抿著唇站在那裡,望著華鈞成,滿臉全是挫敗。

    華鈞成被這樣望得有些心虛,他揣著袖子站起來:「不是舅舅不疼你們啊,是舅舅也有難言之隱……」

    他走窗前歎了口氣,又驀地轉回身來:「你知道人生在世有些事可以將就,有些事卻萬萬不能將就的,尤其是這個‘義’字,咱們家不像沈家懂得那麼多治國齊家的策略,這個‘義’字卻是萬萬不敢不知……總之,我答應雁姐兒,會考慮這件事便是。」

    「什麼難言之隱,舅舅能不能告訴我?」

    她直截了當地問道。

    華鈞成望著她,歎氣搖了搖頭,望向窗外。

    窗外的雪依然紛紛揚揚地飄灑,很快,才被打下來的幾片落葉也淹沒在雪片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4:30 PM

142 疑問

    首次遊說以失敗告終,沈雁有些洩氣,但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假若舅舅真那麼容易被勸搬家,便不會等上幾個月還沒有動靜。再說偌大一份家業,從南搬到北,也不是一時之間能夠下決定的事。不過顯然他不同意搬家並不是因為此事耗費財力,而是為著他說的那難言之隱。

    究竟是什麼難言之隱呢?

    沈觀裕聽說華鈞成來了後趕在傍晚回來,華鈞成與之晤了一面就告辭回梓樹胡同了。他將會呆到年前趕去金陵與家人團聚,算起來他在京師逗留的時間應是十日左右。而若無意外,他再來京師的話起碼要等到三月給宮裡送夏季綢料的時候。

    也就是說,假如她不能在這十日裡說服他下這個決心的話,必然又要再耽誤上幾個月。而到三月時時間就將近過去了一年,總歸要顧慮夜長夢多。

    她總得想個辦法在這幾天裡說動他。

    年底裡府裡客人也多,華氏出門應酬也多,趁著夜裡她有空,沈雁到了正房。

    華氏正在給她整理那件狐皮裘子,這裘子已經被仔細地洗過,也在烘衣房裡用微微的暖風烘乾了,看不出丁點過水的痕跡。看見沈雁進來,她說道:「巧得很,原來你跟峻哥兒差不多時候過生日,你廿一,他廿三,到時候你記得去菱洲苑行個禮。」

    杜峻比她大,生日的時候行個禮。是該當的。

    沈雁沒什麼意見。她攀著華氏胳膊,說道:「我問您件事。」

    「說吧。」華氏顧著招呼青黛收衣裳,淡淡地。

    沈雁道:「華家當年為什麼要搬到金陵去?」

    華氏回過頭來。蹙眉沉吟了一下,說道:「搬家還是你外祖父的主意,那會兒我已經出閣,也忘了具體是怎麼會想到這上頭的了。左右是因為華家的絲織業都在南邊兒,搬過去便於照管些。」

    沈雁望著她不語。

    華氏凝眉道:「怎麼了?」

    沈雁盯著面前的紫銅大薰籠,凝重地道:「我想讓舅舅搬回京師來,這樣對大家都好。可舅舅今兒跟我說。他不搬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還說到什麼義不義的,讓我一頭霧水。」

    華氏從前也並沒想過華家搬家這個可能。可自從上次出事後,沈雁因勢利導,她也漸漸覺得沒有娘家人在身邊,自己撐起來果然艱難。這會兒聽她再提起。便就道:「他們搬回來,倒的確是兩全齊美的事,你父親今兒還在問我宇哥兒的功課如何了,若是他們在京師,你父親也可多照顧他些。」

    「正是這個話,」沈雁直起身來,「母親不妨也勸勸舅舅,如果可以,再聯合父親一道勸勸他。父親懂得的道理多。他出馬比我們一定更有用。如今皇上總是針對華家,華家倒了黴,對沈家有什麼好處?人多力量大。只有到了一處,未來才會越來越好。」

    華氏愣了愣,輕斥道:「怎麼說話的?華家怎會倒楣?」

    「我也就是這麼一說,」沈雁歎道,「當今皇上天意難測,那麼多功臣都無緣無故死了。誰知道哪天會不會把腦筋動到華家頭上?」

    華氏松下來,睨著她:「你就不能盼著點兒好。」

    說完後卻是又望著地下沉默起來。也不知道想什麼入了神。

    每到年底的時候是京師城裡最為熱鬧的時候,也是各權貴府上賓客上門最多的時候。魏國公府也不例外,各地軍營前來述職的武將好些都跟韓家有淵源,有些是老魏國公的屬下,有些是韓家的舊交,如今魏國公不在府,便皆由韓稷接待。

    從臘月初起,前院正廳的茶水便不曾斷過。

    這日送走了前軍營幾位將軍,韓稷便趁著抽空吃茶的空當在書房招來辛乙:「宮中可有什麼動靜?」

    辛乙道:「今年與歷年有所變化,因著前太子被廢,劉皇后蟄伏,鐘粹宮十分安靜。楊淑妃倒是往慈甯宮去的多,看來的確已有蠢蠢欲動之勢。而楚王年屆十五,正該是議親之時,小的估摸著楊淑妃接下來怕是會借著這機會往朝中撒大網。」

    韓稷端起桌上泡在西洋玻璃杯中的一杯雀舌,「何家老太爺曾任太師,在朝中亦有好些他的門生。」

    「楊淑妃的娘家舅舅不是在前軍營任參將麼?文武兩邊人脈雖然不強大,倒還是有的。但奪嫡這種事動用駐軍營的機率其實不大,主要還是內閣二十四司以及六部之類,所以如果要選王妃,我猜測應該會在文官之中斟選。」

    說到這裡他回過頭來,挑眉道:「你真覺得眼下這當口,淑妃會著急先讓朝臣站隊?」

    辛乙也挑眉:「難道不會?」

    韓稷晃了晃杯子,揚唇道:「首先,皇上是個多疑之人。一個多疑的人,是不會對誰絕對百份之百的信任的。趙氏最害怕的就是有人覷覦皇位,淑妃縱然受寵,但太子被廢不過一年,她若是聰明的,便該暫且忍耐著,拖過一兩年再說。」

    「這一年裡她鋒芒已經露得夠多了,皇后不但不與她交鋒,反而事事盡顯低調,長此下去,皇后根本不必費絲毫功夫,朝中那幫士大夫都會不約而同地上摺子抗議。所以淑妃這個時候要想保持與皇后角力的實力,就得收斂鋒芒,否則便是自尋死路。」

    辛乙細細品味一番,不由凜然道:「還是少主英明。」

    韓稷卻又望著窗外皺起眉來:「只是我卻不明白,背後為劉皇后出謀劃策的這個人,究竟是誰?」

    辛乙沉凝:「安寧侯劉儼,似乎沒有這等謀略。而鄭王尚且不過十二歲,應該也還不成氣侯。而廢太子曾經的下屬能力者早被誅殺完畢,剩下的酒囊飯袋,連義氣兩個字都不曉得,早就逃去了不知哪裡,也幫不到她什麼。」

    「不錯。」

    韓稷除了鞋走上東邊胡床,席地坐在條案之後,甩了甩袖子道:「所以接下來,咱們得把重心放在調查這個人身上。」說完他偏頭頓了頓,又說道:「華鈞成可曾進京來了?」

    辛乙目色立時冷凝下來,說道:「華鈞成臘月十八清早到的京師,當日則去了沈府。小的派人遞了帖子前去拜訪,跟從前幾次一樣,他都推說要訪親而婉拒。小的先是以為他瞧出了咱們點什麼,可後來發現所有遞帖子去的勳貴或武將都推了。這個華鈞成,似乎並不大想與勳貴往來。」

    韓稷撫著桌上的玻璃杯子,眼裡忽然溢出一絲冷光,「一個趨炎附勢貪生怕死之人,當然不會有臉再與勳貴往來。」他垂眼輕抿著茶水,淡淡說道:「這個人你能爭取便爭取,萬一爭取不得,也不需再理會。」

    辛乙道著是,眉目間忽然多了絲哀愁。

    沈雁在華氏處並未得到有用的資訊,心情也跟天色一樣沉鬱。

    雖說華氏答應與沈宓一起去遊說華鈞成,可假如舅舅是因為所說的難言之隱而拒絕北上,那麼就必須解決掉他這層顧慮。而解決之前,她又必須先瞭解到這個顧慮究竟是什麼!她本以為華氏知道點內幕,現在凡事就只能靠自己去挖掘了。

    但這事華鈞成自己不說,但如同大海撈針,還沒等她想出點眉目,她的生日已到了。

    一大早華鈞成到府給了一大堆珠寶綢緞給她賀了壽,他今日要去拜訪內務府總管曹櫝,所以就不過來陪她吃長壽麵了。

    沈雁知道他是個大忙人,皇商是個很特別的身份,他們既不是正式的官宦,但卻又是跟宮中與朝臣交道打的最多的一類人,而且往往又因為資源豐厚,常常成為宮鬥或黨爭之中的香餑餑,但是跟准了主子便好,比如華家追隨陳王和高祖這樣,若是跟得不好,往往便會成為各類鬥爭中的犧牲品。

    就是不為爭鬥,有時候有些人為了想要獲知一些宮裡的訊息,也會前來攀交,所以華鈞成回到京中必然少不了各種各樣的應酬,而這興許是他感到煩惱的一點,但是在熟知未來的沈雁看來,這卻也未免不是件好事。

    起碼往來的多了,一來二去的相互套話,總會有些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到手。所以沈雁根本不明白為什麼舅舅要搬在金陵不回來,他若回來,有這麼廣闊的人脈圈子,對於如何維護自家的身家利益,不是也更有好處嗎?

    「聽說每年好些勳貴都會下帖子邀請舅老爺過府吃茶,但舅老爺基本上都推了,除非特別必要的。舅老爺看起來好像並不大願與勳貴往來的樣子。」

    福娘知道她的煩心事,因而近日也替她留意著梓樹胡同華府的事,華鈞成在京這些日子,二房日日有人往來梓樹樹同,打聽這些資訊還是不大難的。

    沈雁聽見這個也奇怪了。

    「為什麼不願跟勳貴往來?勳貴們又不是士大夫,而且高祖當年起兵的時候,華家人沒少與他們往來啊。」她記得小時候還聽舅母說過,那時候未定國之時,華家跟這些武將功臣往來的可多了,常常在一起喝酒吃肉,按這關係,怎麼著也有幾家論得上世交的交情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4:33 PM

143 生日

    福娘耷拉著肩膀,說道:「姑娘都不知道的事,奴婢就更不知道了。」

    「那倒也是。」沈雁嘿嘿望著她。

    福娘臉紅了:「姑娘就會欺負人。」

    這裡正逗著趣,門外黃鶯卻說宋疆來找。

    沈雁到了前院,宋疆對她畢恭畢敬道:「我們公子請雁姑娘過府吃茶,還請雁姑娘務必賞面。」

    既是務必賞面,那當然就沒理由不去。

    到了顧家,顧頌早在鴻音堂西暖閣裡等著了。

    在窗內見著她來,連忙壓下心裡的湧動,平靜地跨出門檻,負著手淡淡地道:「怎麼才來?」

    「這還叫慢?」

    沈雁一面解開鬥蓬,一面道:「這兩天正在融雪,到處是水,穿著木屐一不小心就要滑泥地裡,我能順利趕過來就不錯了。」她都不想跟他提上次出門時撞上杜峻的事情,那真是一肚子晦氣。「你得多謝天公作美才是!」

    敢催她。

    顧頌輕瞪了她一眼,怎麼每次都這麼凶。

    沈雁把鬥蓬遞給福娘,福娘在門口放她的木屐,顧頌默了下,把鬥蓬接過來,順手掛在衣架上。

    沈雁打量著屋裡四處:「不是請我喝茶?怎麼什麼也沒有。」

    顧頌跟宋疆使了個眼色,宋疆蹦起來道了聲「得令」,立時彈出去。

    不到片刻,三四個小廝齊齊捧著幾個大食盒子進來。擺在桌上轉身出去,又搬進來好些個碟子,頃刻廳內小圓桌上便被五顏六色各種各樣的好吃的鋪滿了!

    沈雁睜大眼看了看。竟然看起來樣樣都很可口。

    「怎麼這麼降重!」

    她忽而就有些受寵若驚了。「你吃不完?」

    顧頌沒好氣地瞪著她。就沒見她說過句順耳的話。明明他是為了給她過生日專門準備的,宋疆他們都知道,怎麼到了她這裡就成了吃不完的殘茶剩飯了?他又不能送她東西,便買了這些請她吃,真是個不知好歹的傢伙。

    越想越生氣。

    不想理她了!

    他轉過身去,盯著案上西洋鐘。

    忽然聽見身後杯盤聲響起,轉過來。只見她不知什麼時候起已開始埋頭吃得不亦樂乎,胸膛裡那彆扭著的心頓時被她不時吐出的讚歎熨燙得貼貼服服。仿若二月春風吹過了堤上楊柳,又好比三月細雨綿綿地沁入心間。

    祖父曾說過有時候人的意念才是殺傷力最強的一把刀,以他的閱歷,尚未曾完全體味到這句話的真意。但眼下卻覺得這把刀幻化成了一隻手,它不曾威脅他,但卻在輕輕的撥弄著他的情緒。

    他回到桌畔坐下來,將自己這邊的食物推過去。

    「好吃嗎?」他輕輕地,略帶著幾分不自然地這樣問。

    「嗯嗯。」沈雁不急不徐地品嘗著食物,也認真的點頭回答他的問題。直到把碗裡的碧絲珍珠糕咽下肚,喝茶漱了口,才拿帕子印唇道:「但是我早上才吃過壽麵,現在卻吃不下了。」說到這裡她忽然頓住。「你買這麼多東西,該不會是給我過生日吧?」

    她疑惑地打量著他。

    終於看出來了,可是這目光怎麼這麼討厭?

    顧頌出著粗氣。頂著紅紅的兩隻耳後根,大聲道:「怎麼可能?我怎麼知道你幾時生日?」

    「不是就不是嘛。」沈雁揉揉耳朵,這麼大聲做什麼。「謝謝你的招待,不過我還要去梓樹胡同我舅舅家,我得先走了。」

    顧頌站起來,「這麼大冷天的。你去那裡做什麼?」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沈雁凝重地說。

    「什麼事?」他也凝重地望著她。今天她過生日啊,他好不容易推了謝先生的授課。前來備下這頓茶的,她怎麼能只吃這麼幾口就走?再說她有事可以找他啊,再重要的事又怎樣?他木著臉,說道:「你有什麼事,我幫你去辦便是。」

    沈雁聳肩:「這個還真不行。」

    顧頌不淡定了:「為什麼不行?我連造假銀票這樣的事給幫你做過了!」這樣的事情他都幫她做過,她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讓他做的?!他堂堂榮國公府的小世子,居然幹起造假銀票這樣的事,他還有什麼節操在?他覺得,就是她提出讓他帶著她去逛窯子這樣的事他也不會太驚奇了。

    沈雁歎氣。

    她哪裡是不肯讓他幫,根本是這事榮國公親自出面也沒有用,華鈞成要是不說出那秘密來,誰還能撬開他的口不成?再者她還要去打聽華家如今為什麼推卻與勳貴們之間的往來,這應該也是件比較重要的事。

    當然,雖然他幫不上,但他已經是自己人了,跟他說說也沒事:「是為了解決我舅舅不肯搬家的事。」她簡短地道。

    顧頌默了默,依然繃著臉:「你為什麼非要讓你舅舅搬家?」

    沈雁沉吟了下,遂把之前勸說華鈞成的那套說辭給說了。「沒有舅舅他們在,我母親始終勢單力薄。而更重要的是,如今皇上對我舅舅似乎頗多微詞,他們到了京師,好歹在朝堂上走動得多,與各府往來密切些,對華家的處境也更有幫處。我很擔心他們。」

    她很自然地對他訴說著自己的憂慮。因為她也實在需要有個能與她對得上話的人來讓她談論這些話題,一個人行事總難免有所疏忽,更何況是這種她以一人之力怎麼也難以達成的大事。

    沈宓當然合適,可若去尋他的話,雖說他如今已不介意讓她知曉些朝局,但是說到要共同對話卻是很難的。出身世家的他骨子裡終究有著士子對女子的一些獨有的看法,她適當地說說可以,但過份地說卻不行。

    但顧頌絕不會在意這個,所以他是如今最合適聽她傾訴的一個。

    顧頌並沒想到她憂慮得這麼深遠,聞言也不由凝重起來。

    華家的事他也聽過,勳貴府裡的接班人們打小就要被訓練著接觸朝政軍事,華家當年如何相助陳王及周高祖打天下的事也屢有聽聞。他也曾經暗地裡感慨過華家的義舉。這樣的人本該深得國家重用或者回報,但是在兩代國君先後滅了那麼多功臣的例子在先,華家所受的這點斥責也不算什麼了。

    「興許未必會到那一步。」他說道,「當年的開國功臣已經被滅了好些,如果皇上再執迷不悟下去,剩下的臣子們也不會再靜坐不動的。皇上應該有所忌憚,應該不敢再向這些功臣下手了。最近這五六年,不是挺太平的麼?」

    「不!」沈雁直起身。「狼是永遠不會改掉愛吃肉的性子的,同樣,一個疑心久了的人,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盡信他人。何況周室兩代君主疑心都重,當今聖上無建國之功,卻羅織罪名剷除異己,五六年時間而已,誰知道不是他施的緩兵之計?」

    「譬如等到你們這些功臣勳貴們放鬆警惕了,鬆懈下來然後露出空門了,像你們家,若是不好生管束下人,到時皇上便借此時機加以問罪,誰又知道?古話說狡兔盡,良弓藏,未必沒有道理。」

    顧頌聽到這裡,心下不由澎湃起來。

    他從來沒想過這麼深,他的確皇帝殺了那麼多功臣之後為了江山穩定也該收手了,可是如果像沈雁說的,各家放鬆警惕之後自己露出小辮子讓人揪住,那誰還能說皇帝什麼?再或者,宮裡順勢而為,暗中羅織些什麼罪名套在這些人頭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將來是要承擔起將家族發揚光大的重任的,這些可能若是發生在他的手上,他有什麼面目去見祖宗?

    沈雁見他神情怔怔地,知道是把話聽進去了,但想他到底不像自己有兩世經驗,未必一下子能承受得住這樣沉重的預測。便就緩和了語氣道:「當然,我也就是推測,不一定就是這樣的。皇恩浩蕩,這些年皇上對勳貴都是極好的,只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而已。」

    顧頌聽她這麼一說,倒是有些慚愧起自己的失態來。即便是顧家真有那麼一日,他總也不至於賠進去整個家族,否則這些年祖父與父親這些年對他的培養又是為的什麼?

    心下定了,便就也恢復了正常思考能力,他沉思了下,說道:「照你方才那麼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他說著望向她,欲言又止。

    沈雁道:「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地哪像個爺們兒?」

    顧頌瞪了她一眼,待要發作,忽想起她今兒生日,便忍住了,說道:「你們家的事我知道了,這屋裡也沒有外人,我也就不拐外抹角了。根據我之前掌握的資訊,我若猜得不錯,指使劉氏殺害你母親的應該是你祖母。」

    「你既然知道皇上對華家似有不滿,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對於母親的影響?」

    「我母親?」

    沈雁愣了愣。

    顧頌端坐默了下,接著道:「你身在局中,興許看不大真切。稷叔教我下棋佈局的時候,常提醒我要時不時跳出棋盤來觀觀大局。你方才提到華家這件事,我就想起來,沈夫人因為家務瑣事殺害你母親的可能性極小,推測應該是有別的原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4:42 PM

144 關鍵

    「我再順著你的話想了想,假如華家式微,對沈家來說可說失了個助力,會不會是沈夫人覺得你母親對沈家來說幫助不大了,所以才會下此殺手打算另結同盟?」

    說這些的時候他臉微有些紅,因為這樣插手別人的家務事他還是頭一次。可是在她面前他就是能把她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他從來沒見過這麼目光深遠的女孩子,而且每每言之有物,他跟她聊這些正經的話題,總能或多或少得到些啟發。

    沈雁皺了皺眉,說道:「你說的這個,我也曾想到過,可是還是覺得不充份。這件事她給我的感覺,就是不惜一切代價要斷絕我母親留在沈家的可能似的。」她默想了前世華氏死後的場面,繼續道:「我敢擔保,假如我母親真的遭遇不測,沈家是不會有什麼悔意的。」

    如果有悔意,為什麼對找上門來的華家一點抱歉和想要友好解決的誠意也沒有?可見沈家那會兒已經不在乎華家了。那麼也就是說,這一世從沈夫人下手殘害華氏開始,也沒有打算再與華家保持關係下去。

    沈家為什麼會在這當口寧願放棄華家也要殺死華氏?

    還是說,沈夫人殺害華氏就是為了與華家斷絕關係?

    想到後一個可能,她心下忽地一緊,站起來!

    是啊,她一直以來都糾結在沈夫人殺害華氏這件事本身上。而從沒有跳開思維從沈家對華家的態度上去分析過沈夫人殺華氏的真正原因!

    沈觀裕在曜日堂質問沈夫人的那天夜裡,她因為隨在他後頭才到達正房,當時是曾經聽到過類似華家要遭殃之類的話語。只是當時她早就知道華家會有難,當時關注的重心也盡落在如何發落沈夫人事上,潛意識裡竟是略過了這一層!

    如今想起來,難道是他們也知道了華家會遭難?!

    顧頌凝眉思想了片刻,這時候正好也道:「一個人恨不得擺脫另一個人,勢必是這個人成為了他的阻礙。既然你覺得她意圖另結同盟的理由不充份,那麼你覺得。會不會是因為華家在御前失勢,沈家害怕被牽累。所以寧願以這種方式來規避風險?」

    牽累,沒錯!就是牽累。眼下的沈家最怕被牽累了。華家兩年多後攤上的那場大禍,不但被抄走所有家產,而且華家人最終死的一個不剩!沈家若是不與華家斷絕關係的話。連一個同窗都不忍放棄的沈宓必定會不遺餘力地替華家奔走!

    而那個時候皇帝會理會沈宓的說辭嗎?他一定不會!

    不但不會,說不定還會遷怒到沈家!

    三年後沈觀裕並未入閣,沈家在朝堂份量有限,不可能保得沈家安然無恙還能保住華家不倒!

    可如果沈家對華家不聞不問不加理會,那沈家人又成了什麼?會成為天下人所唾棄的白眼狼!僅剩的那點節操會掉的一乾二淨!他們將與世人眼裡趨炎附勢的小人沒有分別,沈家在朝中的對手,更有可能會利用這件事對他們進行毀滅性的打壓!

    他們礙於自家利益不能保華家,礙于名聲卻又不能不保,於是與華家斷絕關係就成了唯一的選擇。而華氏就成了斷絕這層關係的關鍵。他們可以選擇休了她,但有沈宓在前,又沒有足夠的理由。休妻無論如何不是個好的選擇!

    不休,那就只有殺……

    沈雁通體清寒,數九寒天裡,背脊上卻冒出了層層冷汗。

    原來她低估了沈夫人,她的目光果然深遠!她選擇這樣的方式來保沈家,前世裡沈家於是安安穩穩地佔據在京師一隅。並逐漸成為了周室權臣。她用華氏的生命與二房所有人的幸福換取了沈家的未來,她心安理得地坐在沈夫人的寶座上。心安理得地看著華家被屠戳被毀滅!

    而沈家在得知消息後不但不曾提醒華家注意,反倒是預設她採取這樣的方式自保!

    「真是人心叵測……」

    她想起外祖父當年如何地提攜逆境中的沈家,喃喃地這樣說著,窗外屋簷下的雪水滴嗒滴嗒地往下打,那絲絲寒意從半開的窗口盈進屋裡,倒是讓人逐漸變得冷靜。

    默然沉寂了片刻,她忽然身形頓住,驀地轉回頭來,凝眉又道:「可是即使皇上有意針對華家,也未曾明言,我祖母又怎麼知道皇上的心思?」

    顧頌怔了怔,說道:「或許只是猜測,是未雨綢繆。」

    「不!」沈雁斬釘截鐵地否決。「我祖母絕非這種人。殺人也是要冒風險的,你看這次?假若不是她有把握,她不會這麼做。」

    就算沈夫人是未雨綢繆,可在舉朝這麼多臣子包括沈宓都沒曾看出來皇帝動了殺機的情況下,沈夫人又是怎麼看出來的?她怎麼那麼肯定華氏一定值得她下這麼大資本去殺害?華家遇難是在將近三年後,沈夫人她能有這樣的本事預知未來?

    總不能她也是重生的!她若是重生的,如何連劉氏那點勾當都不知道?

    「絕對是有人透了風聲給她。」她肯定地道。

    可這個人又會是誰呢?誰有這個本事窺測出聖意?是朝中哪個大臣,還是那些與沈夫人往來甚多的高官貴眷?這個推測令她感到非常吃驚,如果說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也就是說抄掉華家的決定皇帝在這個時候已經下了!而她需要幫助華家脫離前世命運的任務也驟然緊迫起來!

    「這個答案,也許只有去問你祖母了。可她如今口不能言,也無法告訴你。」

    顧頌站在香爐畔,眉間也蹙起一絲憂慮。

    沈雁垂頭低吟了片刻,倏地又抬起頭來:「不,還有一個人肯定知道。」

    陽光射得屋下冰棱泛出耀眼亮光的時候,沈雁才從顧頌院裡出來。戚氏聽說她在鴻音堂,在她臨走前也過來嘮了會磕,順便展示了一下她新染的指甲。沈雁拉著顧頌一道賞面看了看,十指白嫩指尖猩紅,跟才吃過生人肉的吸血鬼似的,的確與眾不同。

    戚氏深深看了湊在一處的兩顆小腦袋一眼,扭轉身出了去尋顧至誠。

    沈雁回到府裡,二房裡沒什麼人在,正院那邊卻是熱鬧得很,原來是杜如琛來了。

    沈雁前去拜見,只見其三十餘歲,面目清秀和藹,跟尋常文人沒有太多不同之處,但興許多了幾分倜儻之意。

    沈宦陪著他在說話,沈雁她們見完禮便就散了。

    沈弋順道來二房討沈雁的壽酒壽茶,因著五歲的沈芮邁著小肥腿也跟了來,於是府裡的兄弟姐妹包括沈瓔皆都一道來了。

    沈芮沈葵還是十分要好,沈葵與相差一歲的沈芮一樣有著濃眉大眼清亮眼神,而並不見扭涅之態,可見沈宣在這個次子身上還是真花了些功夫教導。

    他們倆齊齊對著沈雁行平輩禮,奶聲奶氣地拖著沈雁的袖子討賞錢,負責照管沈葵的嬤嬤深知伍氏母女與沈雁的瓜葛,深怕引來沈雁不喜,忙不迭地上前阻攔。沈雁上去將他們倆一手攬一個,同賞了兩個沉甸甸的荷包,又抓了把酥糖分給他倆。

    二人揣著荷包與糖,高興地跑門角下看螞蟻搬家去了。

    沈莘仍在守喪,不能喝酒赴宴,在屋裡吃了杯茶,又在廡廊踟躕了半日,然後趁著沈雁出來時在廊柱旁給她默默施了個禮,然後掉頭即走。沈雁喚住他,也沒說什麼,讓福娘回屋裡取了兩隻湖州的狼毫給他。他咬唇遲疑了半日,接了東西便勾著頭走了。

    沒多會兒魯家兄妹也過來了。

    魯振謙進門時目光便往沈弋處瞥來,沈雁看見她微微勾了唇。

    華氏招待大夥吃茶,因為人不多,又是孩子們之間的小聚,所以並不影響府裡「守喪」的規矩。幾人同坐一堂分開兩桌,沒一會兒杜峻牽著杜雲袖也來了,杜雲袖端端正正沖沈雁拜了壽禮,杜峻則道了聲「雁妹妹芳華」,然後便坐下與沈茗及魯振謙他們品酒論詩。

    他與魯振謙倒是一見如故。

    自從被撞之後沈雁並不曾見過他,只聽說他如今住在沈莘院子裡,每日裡與子弟們一處玩耍讀書,又偶爾去尋沈觀裕指點功課,倒是沒再起什麼是非。沈思敏雖然清冷,但果然不是劉氏陳氏之流,似不屑於去做些上不得檯面的勾當,對於沈瓔的示好,聽說也始終淡淡的。

    今日杜峻在人堆裡並不十分扎眼,沈雁也不曾過份留意他。她的心思全在心事上,於是就連一向以嬌怯示人的沈瓔,竟然也隔桌替杜峻接了兩句詩這樣的事也未曾發覺。

    傍晚沈宓回來自又有一番慶賀,他送給沈雁的是一套孤本的棋譜。

    沈雁趁著華氏不在,放了棋譜與沈宓說:「有件事我我今日終於想出點眉目來,不知道父親想不想聽聽?」

    女兒說的話,沈宓豈有不聽之理。他點點頭,沈雁遂在暖炕這頭坐下,然後與對面的他開了口:「不知道父親有沒有疑心過太太遣使劉氏暗殺母親的真正原因?」

    沈宓頓了頓,眉間不由凝重:「你想說什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4:45 PM

145 追問

    沈雁道:「不瞞父親說,我懷疑太太的動機跟華家如今的處境有關。」

    說罷,她便將日間與顧頌探討之後所得的結論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如果說他們猜測的沒錯,那麼沈宓必須得知道這件事,因為事情到這步的話,只有他能夠保得住華家。雖說沈家也得保住,但是他們有提前兩年多的時間籌備,必然不至於毫無對策。

    除此之外,她提到這點還有更重要的一個目的,假設皇帝已然對華家起了殺心這件事借由沈宓來加以證實,那麼華鈞成還會那麼堅定地持意留在金陵嗎?

    這件事她雖然早已經見識過後果,但就這麼說出來沒有人會相信,而若是沈宓說出來那麼就完全不同了,經他證實過的事就是事實,華鈞成會相信的。而沈雁也想像不到,天下還有什麼事情能夠令到華鈞成能夠連身家性命都不顧也要堅守在金陵。

    說服華鈞搬家的關鍵,就在沈宓這裡。

    「你的意思是說,太太知道皇上要針對華家,所以出此下策?」

    沈宓這時也微微泛出驚色。但只是稍頓片刻,他眼裡的驚色便逐漸轉化成了然,想來在這轉瞬之間,他就已經把個中關鍵想了個透。他的確對沈夫人的動機有過不解,可是在看過劉氏因財而不惜殺了那麼多人之後,他對於女人的狠毒心性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所以沈夫人要殺華氏這件事。他並沒有延展到別的方面去,更何況如今華家尷尬是尷尬,但皇帝該予他的也一點沒少給。除了差事,也沒有扯到別的不軌上去,既然如此,誰會想到皇帝的不滿會引至華家的滅亡?

    可是如今聽得沈雁層層分析下來,卻又覺句句在點子上,沈夫人確實不是那麼不愛惜自己羽毛的人。世家出身的她與沈觀裕一樣最重名聲,如果不是這等危及沈家的大事。她怎麼會向華氏痛下殺手?

    「可是這消息連我都不知道,太太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依然很快地捕捉到了事情的關鍵。並透露出最後的一點疑惑。沈夫人並非那種道聼塗説之人,也並非是聽風就是雨的人,她必然是對這消息有著一定把握才會這麼做,可是皇帝的心意。尋常人又豈能捕察得到?

    沈雁聳肩:「我找父親就是說這件事的。眼下想從太太口裡套知消息已不可能,那就只能另外想辦法。我想來想去,大概只有從老爺那邊才能夠獲知到真相。」

    「老爺?」

    沈宓眯起眼。

    沈雁攤開雙手:「難道不是麼?」

    翌日在衙門裡,沈宓對著滿桌子公務竟然辦不下去。衙役們泡好放在案上的茶被他捧起來又放下,放下又捧起來,沈雁的話顯然在他腦海裡紮了根,將沈夫人的殺人動機牽扯到皇帝對華家的居心上,華氏那樁未遂的命案便似又捅出個大洞,而這洞裡的景觀。更加險象環生令人膽顫心驚。

    他不得不承認沈雁的推理是有理可依的,可皇帝為什麼要除華家呢?華家老太爺對周室忠心耿耿只差肝腦塗地,華鈞成這些年也對皇帝也是言聽計從。要不然江南士子私下裡那麼多的言論為什麼能一字不漏地傳到皇帝耳裡?

    歷朝內務府的織造便是皇帝分佈在各地的另一隻眼,作為內務府絲織採辦的華家,不但擔任著皇商的要務,暗地裡還有搜集地方官員與士子平日言行的密任,江南這些年十分太平,華家功不可沒。

    如果皇帝當真要除華家。那就得有一個相當要緊的理由。華家就是錢多,中原征戰那麼多年。雖不算捉襟見肘,但國庫也不見得多麼寬裕,難道是看中了華家的財富?

    可就為了華家的錢而除去這麼一個有用的人,未免因小失大。

    那麼還會有什麼原因呢?

    他端著茶在公事房裡踱了幾圈,忽然又停下步來。

    不管什麼原因,顯然都要先確定有這個消息才成。而這個消息的來源,顯然也尤為重要。

    他凝眉站了片刻,放下茶碗,喚來衙役:「去看看侍郎大人在不在公事房?」

    衙役去了之後又回來:「回大人的話,侍郎大人進宮陪皇上下棋去了。」

    沈宓眉頭微蹙了蹙,這麼不巧。

    但是又站了片刻,他忽然又把眉頭松了開來,負手走到門外,然後慢悠悠地拐過幾道回廊,踱到衙門院子的最深處一排房間前。

    這是給禮部尚書以及兩位侍郎單獨辟開的公事房。中間的禮部尚書公事房便是內閣大學士陳文璟的,但陳閣老在內閣的時候多,禮部的公事房一年到頭沒有幾天是打開的。左右兩邊的房間便各屬左侍郎沈觀裕及右侍郎潘靖。

    沈宓走到沈觀裕房前,值班的衙役立刻端著笑迎上來:「大人來的不巧,侍郎大人應召去了宮中。大人有什麼事,小的回頭可以轉告。」

    沈宓隨和的道:「昨日大人給了份卷宗我,我想是忘了帶走,過來找找。」

    人家可是親生父子的關係,衙役哪敢多言,當下開了門,躬身請其進去。

    沈宓進了門,回身看了看門口,衙役遂又體貼地將門虛掩上了。沈宓順著兩面牆的書架打量著,等到外頭廊下傳來衙役們的聊天打屁聲,遂不動聲色地半蹲下去,打開沈觀裕書案下的暗格。

    每個公事房裡都會備有一個放置重要檔的暗格,只不過位置不同,開啟的手法也不一樣,沈宓按開機關將抽屜打開,從中拿出一遝厚厚的卷宗,仔細翻閱。

    沈觀裕是遊弋朝堂多年的仕途老油子,關乎身家性命的一些東西肯定不會放置在這些地方,但若是平日需常往來的一些人員關係,在他官位元十分穩當的情況下,卻難免總有些隻字片語留下來。

    沈宓慢慢地查看著,最後在一張印著安寧侯府的帖子上停住了目光。

    只是一張很尋常邀請吃茶的帖子。但是安寧侯幾個字卻瞬間將他的思緒拉回到數月前吳重與劉氏聯手坑害他那件事上,事發之後,安寧侯府欲化干戈為玉帛的態度積極到有些卑微,可是沈家與安寧侯一直沒有什麼過密的接觸,而安寧侯貴為皇后娘家,他為什麼會對沈家這般俯首貼耳?

    他指尖忽然有些發涼,再往下翻,又一張落款為安寧侯的帖子出現在眼前。

    東西並非像是有意存起來,而只是未曾來得及處理又怕引出麻煩而順手擱在暗格。

    沈宓望著這帖子,面上漸漸佈滿了陰雲。

    屋簷下的雪水滴嗒了一整日,到掌燈時分漸漸放緩了,被雪罩了幾日的熙月堂,眼下的輪廓已幾乎盡顯出來。

    正房裡燃著繚繚的沉水香,簾櫳下半人高的美人聳肩瓶裡插著一高一低兩株紅梅,猩紅的色澤與四面花梨傢俱的古樸撞在一起,散發出幾分古遠的滄桑的氣息。

    沈雁與福娘在炕上填字謎,忽然門口一黯,扶桑走進來:「二爺回來了。」

    沈雁扔了筆站起身,趿鞋下地迎上去,只見披著黑貂絨大氅,在一身緋色官服下顯得格外俊秀的沈宓眉目微凝走進來。她喚了聲父親,沈宓卻沖她使了個眼色,進屋裡先跟華氏打了招呼,然後換了衣裳,與她去到了墨菊軒裡。

    「怎麼樣?是不是打聽到了?」

    沈雁一見他這臉色便知有事,昨夜說好讓他去問沈觀裕的,也不知道問出來不曾。

    沈宓面色十分凝重,靜默了半日,他像是下定決心般說道:「我沒有去問老爺,但是我在老爺的書案裡找到了安寧侯與老爺來往的線索。」

    他晦澀地看著,不知道跟她說這些該不該。可是在他知道了他的女兒其實並不是那麼幼稚胡鬧以後,他又怎麼能再把她的話當成孩子話般不加理會。

    可他又還是不曾再繼續往下說他的苦惱、震驚與對這個世界的懷疑,沈雁作為閨閣女子,她知道這麼多已經夠了,她應該是被嬌生慣養在後宅裡的嬌嬌女,每日裡吃想吃的,穿想穿的,玩想玩的,她的生活應該盡可能的簡單,這些牽涉到朝堂的事,對她來說太複雜,也太陰暗了。

    他的女兒,怎麼能跟這些見不得光的人和事打交道。

    他會這麼想,實在也不能怪他,沒有人會想到看上去活潑狡黠的沈雁看到的陰私比他想像的還要多的多,她的心臟早就練得如銅牆鐵壁,她對於一切骯髒伎倆的接受程度,也遠比他想像的要大的多。

    「華家那邊,父親會去跟舅舅說,你不用擔心了,我會想辦法的。」

    他和聲這般寬慰她,但眉間的鬱色卻又那麼明顯。

    沈雁不作爭辯,乖乖地回了房。

    沈宓給她的回話十分簡短。

    安寧侯,是說安寧侯有可能就是那個透露消息給沈觀裕的人?

    沈雁再想起福娘她們在沈夫人有異樣發生之後打聽出來的消息,在伍姨氏被杖打那日之前的夜裡,沈觀裕曾經因為去了宮中而很晚才回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4:52 PM

146 罪因

    那夜裡四房鬧得雞飛狗跳,正房裡沈觀裕夫婦卻始終沒曾露面,而那之後的翌日,沈夫人就借由對伍姨娘作出嚴懲而洩露了浮躁之氣,再之後沈夫人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情緒異常,她曾經懷疑過沈夫人的變化正是緣於那天夜裡,而沈觀裕則是從宮裡哪個人的口裡得知的這個消息。

    既然說到安寧侯,沈觀裕那夜又的確是去的宮裡,那麼提供這個消息的人,難道是皇后?!

    是了,皇后!

    沈觀裕以清貴名流自居,在宮鬥之爭一向是坦蕩地站在嫡室這邊,可即使如此,沈觀裕也僅只是在通常情況下才會這麼做,假如遇到立儲這樣的大事,他會不會那麼堅定的擁護鄭王誰也不知道!

    皇后作為與皇帝相識于草莽一起打天下的元妻,她對皇帝的性情必然十分瞭解。

    當她察覺到皇帝對華家有了猜忌之心之時,順手送下這麼一個人情給沈家,沈觀裕自然會死心踏地地為皇后效勞,沈家承了她們這麼大的情,在冊立太子這件事上,以沈家為首的士子們怎麼會不替她們說話?

    剛剛躺下床去的沈雁突地又坐起來,把正準備熄燈的福娘嚇了一大跳。

    再想起前世沈家在鄭王楚王奪嫡的這件事上的態度,沈雁卻又禁不住冷汗淋漓!

    沈家前世是在鄭王被立為太子之後的翌年入的閣,當時內閣裡極力擁護楚王的符嵩因為多年前一樁舊案而落馬。資歷高又在支持立儲立嫡之中積累了大量人氣的沈觀裕就此順理成章地入閣。

    難道說,那些年裡沈家看似跟奪嫡之事不沾片葉,實際則已經在華氏之死這件事就已經暗中與皇后勾結上了?而背後將這秘密告知于沈觀裕。再讓他透露給了沈夫人,最後導致華氏冤死的元兇,自然就是日後已經得償所願再使嗣子也當了太子的皇后!

    她突覺心潮澎湃,沒想到她心中的一個小小疑問,最後解開卻發現這麼大一顆毒瘤!

    前世她從來沒有深入過朝政,更沒有理會過朝堂黨爭,鄭王與楚王的奪嫡之爭。在她看來都是離她很遙遠的事,可是原來在她疏忽的那些年裡。她一直都在這股漩渦旋轉,一直都被攪和在這股混沌裡而不自知!

    她以為國是國,家是家,卻原來但凡是官宦之家。國事便牽動著家事,身為後宅婦人,只有著小小心願與丈夫兒女過著幸福小日子的華氏,她做錯了什麼?沈夫人想殺她,沈觀裕猶豫著如何對待她,而就連宮中那高貴的皇后,也在為著拉攏朝臣力量而引導著人去殺她!

    怪不得吳重與劉氏勾結陷害沈宓之後,安寧侯府會有那樣的示好舉動,皇后跟沈觀裕達成了共識。吳重再去得罪沈宓,豈不誤了皇后的大事?

    這麼說起來,皇后也是前世害死華氏的兇手之一。而且日後假若楚王奪位成功,只怕還會要害垮沈家,她一直莫名覺得應該有著母儀天下之尊的皇后,居然才是超越了沈夫人,而導致前世華氏之死的真正元兇!

    想到這裡她不由回想起沈宓先前的神情,看他的模樣。多半也已經是猜到皇后頭上了,雖然沒有去質問沈觀裕。可能是還沒想好怎麼說,也可能是不知道問過之後又不知接下來怎麼做,畢竟沈觀裕是他的父親,也是沈家的當家人,他就是不同意沈觀裕的決定,又以什麼理由去阻止?

    誰也沒有看到最後的結果,包括她,作為一個政客,誰又能肯定自己的選擇一定是對的,別人的選擇一定是錯的?

    何況,沈觀裕既然已經跟皇后勾搭上,便是無論如論也抽不了身的了,皇后怎麼可能容許他半途棄陣?

    「姑娘,喝點水。」

    福娘倒了杯溫水遞過來。她伸手接過,望著杯子裡晃蕩的倒影,忽然又擰緊了雙眉。

    既然皇后也沾過華氏一手血,那麼她便絕不能放過她,誠然皇帝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不是他對華家恩將仇報殘害忠良,哪裡有後來這麼多的事?皇帝是始作俑者,也是罪魁禍首,要報仇,最該拉下馬來的就是他!

    可是現在說到跟皇帝報仇這樣的話,到底又還是太早了些。

    她還只是個養在閨閣裡的小丫頭,既無可靠的幫手,又沒有堅定的擁躉,更無合適的機會,要想跟皇帝算帳,談何容易。

    「姑娘?」

    福娘看她半日怔怔地也不說話,擔心地走過來撫她的背:「是不是被什麼驚著了?」

    沈雁抬眼看著她,搖頭滑進被褥裡:「沒什麼。睡吧。」

    翌日天才濛濛亮,她就醒了,穿上衣裳直奔正房,沈宓正好準備去赴早朝。

    沈雁拉著他袖子道:「父親說過,太后娘娘有懿旨讓新春元日帶我入宮覲見對不對?」

    「對呀!」沈宓顯然也沒睡好,眼眶下有層黑暈,他一面整理著衣領,一面道:「你不是不想進宮嗎?怎麼又主動問起?」

    沈雁給他掛荷包,說道:「哪能不想去?這可是太后娘娘的懿旨,也是天家對咱們家的恩寵,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真的?」

    沈宓偏過頭來,刮了下她的鼻子,「這麼早起來就為問我這個?你還不快去多睡會兒,你舅舅說今兒下晌帶你去華家莊子裡放煙火,別到時候又打不起精神來。」

    「啊,放煙火。」

    沈雁順口回應著。她最喜歡去華家莊子上放煙火,舅舅買的煙火能把整個村莊照成白晝,那不但是她的節日,也是村裡孩子們的節日。

    但是經過昨夜。她心裡有了更明確的前進目標,對這些的熱衷已經不那麼深了,她心裡在想的是不知道該不該和沈宓討論一下皇后。

    沈觀裕瞞住沈宓不說這件事。顯然是不想為著對皇后踐諾而賠上他們父子二人,倘若沈宓知道這層,他是會去指責沈觀裕,還是會也隨同沈觀裕的腳步一道往下走?而她最擔心的,卻是沈宓指責完沈觀裕之後,為著既成的事實而選擇繼續往下歸附皇后與鄭王。

    皇后雖然失去了親子,但是她餘威尚在。何況對於臣子來說,她怎麼被牽累也還是皇室的一體。假若沈宓勸說沈觀裕不要助紂為虐,或是自行與沈觀裕的選擇背道而馳,皇后仍然有力量將沈家打壓下去。

    如今沈家要保住這家族這體面,則不得不咬牙往下走。

    而沈宓再怎麼樣。他也不可能無緣無故脫離沈氏宗族自立門戶,且扶助誰為太子亦或是誰都不扶,其實于保住華家沒有直接衝突,他知道這件事之後十有八九會默認沈觀裕的作為,一面則去想辦法替華家周旋或尋求生存之機。

    沈宓如果一定要支持一個人為太子,那也絕對是來自他自己的考量,而非被逼。

    沈觀裕之所以瞞著他,興許就是不想讓他違背自身的意願行事。

    沈宓知道了皇后的陰謀,並不可能會像她一樣把皇后當成敵人決心報復她,他當然會恨皇后。但是君為臣綱,縱始她曾有這樣的作為,身為臣子的他又如何能因為這個而去反她?她是與皇帝同起同坐的一國之後。並非朝中地位相等的朝臣。

    更何況他並非從前世過來,他並沒有經歷過那種切身之痛,當華氏安然無恙,華家又還未真正被確定有難的時候,他又怎麼會去因為這個而反皇后?除非他失去理智了則差不多。

    如此看來,沈宓此刻也在矛盾著。她就是跟他說,他也未必會有這個興趣。

    「二爺都走了。姑娘怎麼還在這裡?」

    紫英端著熱水走進來,好奇地問道。

    沈雁回了神,看了眼門外蒼茫的天空,跨出門檻回到碧水院補眠。

    皇帝誠然是華氏之死的罪首。但若沒有皇后的刻意提醒,華氏前世又怎麼會死?華家被抄斬也不大可能罪及出嫁的妹妹,沈家這筆帳上,皇后這一筆落的可太重了!

    沈家已然在扶助皇后,那麼要打倒皇后則首先要打敗沈觀裕,至少是要破壞掉他擁立鄭王為太子的計畫才成,所以沈觀裕要麼繼續作為她的敵人存在,要麼就是中斷與皇后這份協議。

    可是要中斷他跟皇后的合作,這可能嗎?

    沈觀裕心心念念的就是讓沈家重新傲立在中原天下,皇后後臺硬,與她的合作對沈家的崛起來說好處多多,他怎麼會肯。

    假若她不是沈家人,或者中間不曾夾著個沈宓倒也可以放手一搏。

    可沈宓是她這輩子的靠山,是她和華氏的保障,她還指望著他日後步步高升拜相入閣,他的名聲便丁點兒都損壞不得,為了不使他成為世人眼裡的忤逆子,她又註定只能迂回行事,夾著這層錯綜複雜又投鼠忌器的關係在,她不能不小心謀劃謹慎為先。

    還是先把華鈞成勸回京師來,然後等到進宮之後,把如今的情況摸准些再說。

    華鈞成下晌就派人把十來車煙花拖到華家莊子上去了。

    他是個相當大方的人,而且也喜歡小孩子,這場煙花他是專門為他的寶貝外甥女放的,所以他也並不介意沈雁把沈弋和魯思嵐叫上,看到芮哥兒他們也眼巴巴地想去,他便大手一揮,說道:「想去的全都去!把衣裳穿足手爐備好,別凍著了就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4:57 PM

147 目的

    孩子們歡呼雀躍,就連沈瓔也露出了熱切的目光。沈家雖然並不缺錢,但是像這麼樣找個村莊專門放煙火這種事卻沒人做過,也就只有財大氣粗的華家有這樣的氣魄,也只有沈雁才有這樣跟財神爺似的舅舅。

    沈弋看見踟躕的沈瓔,遂與沈雁道:「也去叫聲瓔姐兒。」

    沈雁無所謂她去不去,不過自己卻不會給她這個臉面。便說:「你是大姐姐,你去叫。」

    沈弋因著前些日子在沈雁面前耍的小心機敗露,因而氣短,也不再說什麼,轉身讓雨馥過去傳話。

    這裡沈雁見著魯振謙也過來湊熱鬧,並不知道是因為杜峻還是因為沈弋,但因此卻想起不如把顧頌也叫上,連忙派福娘過去相請。

    顧頌正在書房裡練字,聽說是沈雁來請,連忙扔了筆出門。

    沈宓正好回府了,見著滿院子的孩子們圍著華鈞成又叫又跳,不由笑了,走過去道:「這麼多孩子們只怕大哥照顧不過來,不如我也隨同前去,也好替大哥分分憂。」

    華氏從旁嗔道:「你去做什麼?老大不小混在孩子們中間,沒的讓人笑話。」

    沈雁卻知道父親這是要趁機跟舅舅議事的意思,連忙扯住她袖子道:「父親不去,舅舅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多無聊!」

    華鈞成聽到了,遂指向沈宓:「把那日的竹葉青也帶上!」

    沒片刻。十來個孩子連同沈宓與華鈞成,分座了六輛大馬車往南郊華家田府所在的南風莊駛去。

    這裡沈思敏送走了杜峻,又往曜日堂侍侯沈夫人用過晚飯。見著正房那頭已經掌了燈,便就繞出院門,到了外書房。

    沈觀裕剛剛回府,正換了身家常道袍出來。

    沈思敏走過去,先往香爐裡點了片蘅蕪香,然後跪坐在胡床上煮茶。沒一會兒茶香的淡泊混和著爐子裡的香氛幽幽飄散在空中,使得人的倦意也消去了些。沈觀裕含笑抬起頭來:「如今也只有子君在,我這書房裡才有一絲風雅氣。」

    沈思敏垂眸淺笑。濾出一杯碧澄的鐵觀音來,遞到沈觀裕面前:「女兒但凡沾得些風雅氣,也都是源自于父親。只是父親還應改掉這夜裡吃濃茶的習慣才是,烈茶傷胃。」

    「我也是不得已。」沈觀裕苦笑著。指著旁邊案上那一大堆尚未拆封的卷宗:「春闈的差事辦好了,沈家的聲望會更上一層樓,半點疏忽不得。我哪裡還有心思顧及什麼養生?」

    沈思敏道:「父親是在給下回內閣補缺的事做鋪墊麼?」

    沈觀裕點頭:「除此之外,我還琢磨著把宓兒往上推一把,他資歷學問都夠了,是該往上挪挪。否則便是我入了內閣,身邊沒有人幫手,也是孤掌難鳴。」

    沈思敏沉吟:「子硯才學淵博,交接手腕也極好。在朝官之中又素有賢名,理應會是父親的好幫手。將來繼承父親衣缽入主內閣,也是意料之中。父親眼光極好。如今子硯成材,果然可得重用了。」

    沈觀裕點點頭,想起昨夜裡與沈宓的那場對話,默然低頭喝茶,不願再深談這個話題。

    他不說話,沈思敏亦靜默不語。一時他飲完茶。遞了茶杯過來,她雙手接過。回到茶案上又沏了第二泡,拿小小的朱漆木盤捧回來,遞給他,又說道:「母親這幾日胃口好些了,早上用了碗大半碗肉糜粥,又用了兩塊山藥秋棗糕,氣色也很不錯。」

    自從她回來後,沈夫人一日三餐便由她接手,沈觀裕每日裡都會去看看,雖然沈夫人依舊對他態度冷漠,但他也從來沒忘記她半分。

    他點頭道:「你做的很不錯。所有兄弟姐妹裡,你最像你母親,不光是容貌還是性子,有你從旁陪伴,她自然是開心的。」

    沈思敏垂眼望著雙手,再抬起眼來,眼眶裡卻噙上眼淚。「女兒只恨不能長伴父母左右,如今母親如此,女兒心如刀絞。遠楣的委任狀下來了,出了元宵他便要遠去雲南赴任,女兒必然跟隨遠去,山高路遠,再回來卻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女兒難過的是,身受父母養育之恩,卻不能時常回來盡孝。也不知道重病在床的母親在女兒離開之後,能不能還有如此好的胃口和心情。」

    沈觀裕面色也顯沉重起來,他凝視著她,「可不管怎麼說,你已經是杜家的媳婦,你對父母親的責任已然盡了,你如今的責任是相夫教子,輔助遠楣在政務上取得成績。你是我沈家的小姐,父親對你傾注的心血不比宓兒宦兒他們少多少,你應該做得到。」

    「可是女兒終究是個女子。」沈思敏平靜地道,有著濃密雙睫的雙眼略帶幾分哀傷。「我縱然能夠輔佐丈夫,但杜家如今的景況終究堪憂。皇帝不可能對當初頑強抵抗過他們的這些士子大加重用,至少在遠楣這一代不可能。這次他的品級依然沒動,不就說明了問題嗎?」

    沈觀裕似被她的憂傷感染,眉間也開始蹙出一個川字,「你是不是在怪父親,沒有提攜他?」

    「不。」沈思敏緩緩搖頭,「女兒知道父親的難處,怎麼會怪您?我既是沈家女,也是杜家婦,我希望兩家長相安好,永遠並列在這片中原土地上,將詩禮傳家的世家清名代代相傳,相輔相成。我高興父親這樣做,因為您這樣使我看到,您依然還是那位頭腦清醒目光深遠的沈先生。」

    沈觀裕望著她,眼眶忽然也有些泛紅。

    他撇開臉,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手背,「好孩子。你若是個男兒,能與宓兒一道撐起這個家,我也不用像如今這麼畏手畏腳了。」

    說完他收回手,望著面前的琉璃盞,又微微地打起精神:「你去了雲南,亦可常帶峻兒回來走走,我看他悟性不錯,就是尚嫌機巧了些,如能端正心性,來日定然大有作為。」

    沈思敏垂頭印去淚光,緩緩抬頭說道:「峻兒是我縱壞了,那些年我急於求成,像將他早日培養成俊才,不想操之過急,反而疏漏了教會他沉穩內斂。我正好有一想法,也不知道父親贊不贊同?」

    沈觀裕寵溺地道:「在父親面前有什麼話就直說,何須吞吞吐吐地。」

    沈思敏含笑頜首,說道:「我只有峻兒一個兒子,自是希望他能夠為振興杜家貢獻出幾分力量的。我身為女流,雖然幼時承蒙父親栽培也通曉幾分筆墨,到底能力有限。」

    「在我心中父親是天底下能力最強的人,而子硯又是我沈家的中興之才,沈家來日必然再創輝煌。二房不是無子麼?我想把峻兒寄放在沈家幾年,讓子硯任其師,替我栽培教導於他,也受幾年沈家百年書香的薰陶,不知可否?」

    「把峻兒放沈家教養?」

    燭光下,沈觀裕眯起了眼,身子也因為意外而向前微傾著。「可是我們家從來沒有這樣的規矩。」

    像沈家這樣的人家,通常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家業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這家業之中同樣也包含學問。

    雖說四大世家往來已久,天下士子也顯百家爭鳴之態,但獨屬於本家的一些看家本領卻還是不會外傳,琴棋書畫之道,以及文章制藝等等,可以切磋,可以討教,也可以有門生,但為了保持本家能夠世代發揚光大,總歸還有些核心的東西會留作私存。

    而在沈邱杜謝四家之中,因著多年來往有姻親,又另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便是授業不授外孫,傳藝不傳女婿。

    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四家都是不分高低的世家,都各自有著高潔的品性與清貴的氣質,為免有竊材之嫌,所以但凡兩府往來,外孫寄住在外祖家與子弟們一道習讀的事情可以有,但是得外祖或舅舅親自教授學問的事情卻通常都會避免。

    本家並不是沒有博學的長輩,不在自家好生鑽研,卻跑去外家求教,這又讓本家情何以堪?

    所以杜峻自來京幾日,沈觀裕只過問其功課,而並無嚴加批評。終歸他姓杜,不姓沈。

    「女兒知道沒有這個規矩。」

    沈思敏平視著前方,燈光從側面映過來,照得她有些沉鬱之色。「可是女兒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如今四家之中,只有沈家實力最強,杜家需要崛起,而杜峻是您的親外孫。如今父親在朝中僅以聊聊幾個舊友為助力,不知可有些吃力之感?」

    「他們任何一個的才能和底蘊都比不杜謝邱這三家的子弟,假如杜家起來了,峻兒出息了,不是也可以扶助父親乃至沈家嗎?四家一向是相輔相成,父親一向有遠瞻之才,且氣魄過人,如今如何反而顧忌起這些?」

    「況且,」她頓了頓,看向沈觀裕:「我的本意並非讓子硯授其書畫琴棋之道,而是教會他如何分析朝局,擁有掌控大局審時度勢之能,如今四家裡,只有我有這得天獨厚的優勢,也只有父親與子硯能夠真正幫到杜家,幫到沈家自己。父親何不給大家一個機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5:02 PM

148 半子?

    沈觀裕望著她,沉默下來。

    靜默的這半晌,蘅蕪香的香氣已經悄然濃郁了起來。

    沈觀裕保持著許久未動的側傾的姿勢,終於隨著後窗下樹枝拍著窗扇的輕響而緩緩恢復了端正。

    「你這是,要讓我們沈家給杜家養孫子?」

    沈思敏微垂眸,「父親言重了。」說完她抬起頭來:「我不過是據實而論。」

    「據實而論。」沈觀裕哼笑著點頭,他站起來,在窗下背了手,說道:「丫頭,你說我是答應你呢,還是不答應你?」

    沈思敏站起來。

    沈觀裕回身望著她,「我若不答應你,你是我的女兒,在父親面前提點要求很正常。可我若是答應你,你想過沒有,即使是老二沒有子嗣,那他首先也該從子侄中挑一個出來好生教導!你大哥雖然不在了,卻還有個芮哥兒,他若收了杜峻,那芮哥兒怎麼辦?我沈家怎麼辦!」

    沈思敏站在原地凝望著他,面對這番質問不慌也不忙。

    「父親這話,讓女兒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不回的話,便顯得女兒莽撞了。若是回了,又怕父親怪我刻薄。」

    沈觀裕凝眉無語。

    沈思敏收到示意,便微微歎息著,說道:「子硯誠然年輕,可終歸華氏若是有孕,也不定生的就是子嗣。而雁姐兒已有十歲,遲早要找夫婿。不管父親同不同意幫我做這個說客。都擋不住子硯未來會有個女婿的事實。他若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難道不會掏心掏肺地扶持女婿?」

    沈觀裕聽到此處,眉尖也不由微動了動。

    沈思敏略為一笑。又接著道:「府裡縱有別的子弟可悉心教導強作栽培,終究子侄與女婿這兩者身份不可重合。也就是說,子硯在扶持子侄之外,必然會有個外姓人會得他指點。峻兒是他的外甥,假如他來日仍是要替別人家栽培兒子,為何不栽培栽培自己的親外甥?」

    「他將心血花在峻兒身上,等他百年過後讓峻兒也在他身後執半子之禮。顯然於咱們兩廂都有好處。既如此一來可解他無子之憂,二來也為他來日在朝堂培養了助力。豈不是兩全齊美之事?」

    「半子?」沈觀裕眯起眼:「你莫非想訂下雁姐兒?」

    「女兒並沒有這麼想。只是說峻兒拜了子硯為師之後,可代半子的意思。」沈思敏說。末了,她又抬眼看了看他,又補了一句:「不過若是子硯有這樣的意思。我也不會拒絕。」

    沈觀裕望著她,雙眸一點點深沉起來。

    沈思敏回到菱洲苑,杜如琛便迎上來。

    「怎麼樣?岳父大人怎麼說?」

    沈思敏站在簾櫳下,沖他微微地頜了頜首,然後才走到椅上坐下,說道:「先是不肯,後來好歹是默應了。現在只是看子硯那邊。」

    「怎麼,子硯不肯麼?」杜如琛坐在她對面。

    沈思敏望著他:「我也說不準會不會肯。他畢竟還年輕,離收徒的時候還太早了。但是這個寶我們卻不能不押。子硯是父親的接班人,來日必會在朝堂大放光彩。所以我也透了個底給父親,假如他願意。我們便與他結成兒女親家。」

    「這樣好麼?」杜如琛凝眉。

    沈思敏望著桌面吐語:「沒什麼不好的。我見那丫頭生的挺周正,也是個伶俐的,就是舉止有些放肆,想來定是隨在華氏跟前沒曾好好教導之故,左右將來峻兒是要承他的衣缽的,沖著這層。日後便由我來好生教著些就是了。」

    說完又輕輕睞著他:「若不是丟出這句話來,我想父親只怕還不會肯。」

    杜如琛點點頭。含笑望著她,「沈家的小姐,自然是不錯的。」

    沈思敏臉頰微熱,裝作沒意會,去拿桌上的針線籃子。

    她這樣的端莊,倒是越發讓杜如琛心生敬愛了。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使他有著世家子弟標準的品位,沈思敏的端莊溫慧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妻子形象,所以即使沈宓的女兒不那麼合格,他也深信在她的調教下,她會變得一樣溫和恭順的。

    入夜的沈府裡一派莊凝安靜,菱洲苑裡洋溢著隱隱的期翼,而此時的南風莊上,卻熱鬧得像是提前歡慶過年,歡呼聲快把整個莊子都掀翻了。

    村裡的孩子們聽說華老爺要來放煙花,一窩蜂全部湧了出來,自告奮勇地跑腿打雜,兩條腿就跟灌了風似的跑個不停。

    放煙花的地點在乾燥的田裡,北方乾燥,即使前幾日下了大雪,雪水融進地縫裡也很快就幹了,佃戶們為怕髒了這些小貴客們的腳,抬了門板鋪開一畝地,等煙花升起,便如搭戲臺唱戲似的說不出的熱鬧繁華。

    沈弋沈瓔並不曾見過如此壯觀的煙花場面,平日恪守著禮儀的她們臉上也因興奮而洋溢出紅光來。杜峻與魯振謙則另抱了些煙火去對面山頭燃放,一時兩面火花盛開於空中交相輝映,引得鄰村的孩子也跑來觀看。

    胖胖的華鈞成腆著大肚子看著孩子們呵呵地笑,仿佛現世安寧便是最大的美好。沈宓負手凝望著綻放在空中碩大的禮花片刻,回頭與他道:「這裡是孩子們的樂場,不如我們進屋喝酒去?」

    華鈞成含笑點頭,嗯了聲,與他同進了四合院內。

    整個人群裡最難受的也許是顧頌,有潔癖的他看見四面泥土已是皺了眉,但儘管如此,沈雁去到哪裡,他也還是跟隨到哪裡。沈雁這裡觀看了半日,回頭一看沈宓他倆不見了,知道是去了喝酒,也不再理會,一面大笑歡呼,一面悄悄扯著顧頌袖子,示意他到人少處說話。

    四合院東側有片小竹林地,沈雁到了林子裡,說道:「你可曾聽你祖父他們提起過皇后與淑妃之爭?」

    一聽是這樣嚴肅而重大的問題,顧頌立時抿起唇來:「你想知道什麼?」

    沈雁鎖眉道:「我想知道你們家對這兩方的態度。」

    在冊立太子的事情上,顧家雖然可能不會明面上擺出立場,私底下卻肯定會有個態度。顧至誠結交沈家的目的是為了尋個有謀略的同盟,從而使兩家互益共惠。假如沈觀裕站在了皇后這邊,顧家就是不支持也絕不會扯沈家的後腿。

    這可大大不妙。

    顧家為她所用的機會極小,顧至誠又不是傻子,她也不能再像擺平盧錠那事一樣再去他面前瞎吹了。假如不能為她所用,她也必然要想辦法使顧家從這件事裡抽身出來,並且避免為沈觀裕所用。總而言之她能夠剪除一些可能便剪除一些,也免得介時氾濫成災。

    「如今太子被廢不久,皇上應該還不會那麼快冊立太子,家祖父與家父都沒跟我提過這件事。」顧頌凝重地說。說完他又問道:「那你們家呢?」近來跟沈雁聊的話題都有些高端,以致於他也不奇怪她開口便問起他這些軍國大事了。

    「唉。」沈雁歎了口氣,攏起雙手來,「我們家不是士大夫麼?按規矩自然是會站在皇后這邊的了。」

    顧頌端詳著她臉色,說道:「你是不是不喜歡鄭王?」

    「那倒不是。」沈雁簡短地說。她雖見過鄭王卻沒直接打過交道,哪知道他討不討人喜歡。但因著皇后這層利害關係,他就是個聖人她也註定是不會喜歡他的了。

    不過顧家父子既然沒在顧頌跟前議過這事,那麼十有八九他們也還沒關心到這個層次上,顯然分化這股力量也還有機會。

    「那你是喜歡他?」顧頌聽見她否認,一顆心卻是微微地提緊起來。

    「誰喜歡他了?」沈雁沒好氣地瞪他。她這裡說正事呢,他在糾結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只是不想讓鄭王當太子。」說完又覺得有傲慢無禮之嫌,便又加了句:「我聽說他喜歡舞劍,這種人必然好鬥,一個好鬥的人怎麼能成為皇帝呢?」

    當然這話還是狗屁不通,但只要顧頌不多想就成了。

    她跟顧家到底不是本家,跟顧頌雖然推心置腹,但涉及到這些事,她卻不能不分彼此。

    「哦。」

    顧頌感覺自己放了心。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擔心,細想起來好沒理由,可是又不由自主。

    沈雁問不到想要的答案,也不願與他在這裡招人注目了,正要回去煙花場,忽然福娘快步跑過來,說道:「大姑娘掉進田溝裡了!」

    「什麼?」

    沈雁連忙朝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邊果然圍著幾個人,沈弋正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模樣很是焦灼的樣子,於是連忙提裙走過去。

    顧頌可不便跟過去,這裡默站了下,便就去尋魯振謙。

    沈弋原來剛才站在田堪上,不知道怎麼地退腳就踏進了溝裡。還好隨身帶了備用的衣裳鞋襪,沈雁便讓華鈞成身邊的長隨領著進院子尋了間乾淨的屋子讓她換衣。

    沈弋整個過程裡臉上都泛著異樣的紅,而且並沒有說什麼話,目光像是有些躲閃,在閃爍不停的煙火下倒是也看不分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1-4 05:07 PM

149 不滿

    沈雁以為她被山野的黑夜驚嚇到,正要出言安慰,沈宓與華鈞成卻已經走了出來。

    二人的面色都顯得有些沉重,華鈞成的眉目之間更是有著少見的哀意。沈雁相信沈宓只是將現如今的朝局與皇帝可能具有的心意告訴了他,她期望這場談話能夠有助於他下定決心搬家回京以謀後路,於是撇了沈弋走過來。

    她看向沈宓,沈宓沖她微微頜了頜首,表示事情已經說過。

    沈雁也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輕輕歎了口氣。

    今日廿二,離舅舅離京還有幾天時間,但願他能夠考慮清楚,作出正確的選擇。

    看煙花的隊伍在亥時末刻打道回府,城門的駐軍甚會做人,知道是皇商華大人的車駕,隊伍離城門還有十丈就已開門等待。華家以商賈出身卻與眾多勳貴平起平坐,這份體面不是誰都有的,所以雖然大家都知道華鈞成近兩年不大受寵,但也只是視為皇帝對功臣之家的另一種愛護。

    回來的路上沈宓與華鈞成那輛馬車相較于孩子們的馬車,明顯沉鬱很多,雖然看不出太多跡象,但從沈宓口中傳達的消息,不是十成十的準確,也有十之八九。

    華鈞成在麒麟坊外與沈家的車馬分道直接回梓樹胡同,顧頌與魯振謙聊棋聊得起勁,約好了改日再戰。其餘人各回各遼地,沈雁則送沈弋先回了長房。然後才回碧水院。

    進門解衣洗漱,福娘一面遞帕子一面說道:「今兒大姑娘跌得有些奇怪,奴婢從煙花場過來尋姑娘時。見著她分明是在樹影下和魯三爺說話來著,不知怎地她忽然一回頭,就錯腳跌進了水溝裡。也不知道是誰嚇了她。」

    沈雁接過胭脂擰好的帕子:「你怎麼知道是被人嚇的?」

    福娘道:「因為當時魯三爺還喝問了一聲,問誰在那裡,但是沒有人出聲,魯三爺後來也走了。」

    沈雁一聽便明白了,定是沈弋與魯振謙趁人不備在竊竊私語讓人瞧了去。不免皺起眉來。沈弋過了年都十三了。按說與外男接觸該有些分寸,但大家小夥伴們一道出來玩。都看得見的情況下說兩句話也不算什麼,她剛才不也跟顧頌說話來著?

    但她既然會慌到跌進田溝,莫非是說什麼要緊的話心裡發了虛?

    想到這裡她說道:「明兒早上我去問問她。」

    翌日早上天色晴了,接連的兩場大雪過後天空碧藍如洗。背陰的屋簷下偶爾還有滴滴答答的雪水,冬陽穿過水滴照在牆壁上,格外燦爛的感覺。

    天氣好心情也跟著放晴了些,沈雁特地換了件翠色的鎖小小荷葉邊的掐身夾襖,底下是覆腳面的妝花蘇繡裙,她過了年也十歲了,身量在這大半年裡躥高了些,穿起裙子來已經有模有樣了。

    到了長房,沈弋正陪著季氏在發對牌。見著她來,沈弋便起身了。

    沈雁隨她進了房,還沒開口。沈弋便道:「今兒是峻哥兒的生日,咱們呆會也去菱洲苑討杯壽酒吃。」

    杜峻除了吃住與沈莘一個院子,平日裡起居還是在菱洲苑。

    沈雁徑直進了門道:「這個不用你說,我知道。」

    她平日走路都是慢悠悠生怕踩死了螞蟻,沈弋打量著她這副樣子,不由笑道:「你這是怎麼了?」

    沈雁不說話。走到放著那東洋小木偶的針線籃旁,忽然笑著轉身:「那日我屋裡的丫頭問我。什麼樣的女子最金貴。我想了許久,覺得家世好的女子雖然養尊處優,卻未必個個得人敬重,家境好的女子雖然吃用不愁,往往又少了幾分底蘊。大姐姐你覺得,什麼樣的女子最金貴?」

    她從針線籃裡拿出那只木偶來,笑吟吟執在手裡。

    沈弋臉色刷地變白,幾步走過去,想要伸手把它奪回來,伸到半路卻是又軟軟地垂了下去。

    她雙手撐著桌沿,雙唇抿得死緊,在這樣的寒天裡,額上也冒出微微的汗光。

    「我——」

    「大姐姐端莊高貴,典雅大方,是世人眼中標準的名門淑媛。」

    「我想你肯定會說潔身自愛坦蕩磊落的女子最金貴!」沈雁將拿著木偶的手放下來,望著她沉靜地笑道:「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一個愛惜自己羽毛的女子,無論身處何地,她的內心都放出光芒來。在我的眼裡,大姐姐就是這樣金貴的人。」

    沈弋的臉紅得像火球,明明她比沈雁還高出幾分在眼下卻好比比她還低了半個頭,她不必去問沈雁是怎麼知道她和魯振謙之間這點情愫的,情義無罪,私贈有罪。她最不該的是與魯振謙之間有私相授受的行為,這種行為豈非正是在她的閨譽以及她與他的感情上抹黑嗎?

    一個小玩意兒而已,雖說值不得小題大做,但終歸是拉低了她的身份。再加上昨夜那事,若是真被有心人傳開去,她這輩子就毀了!

    沈雁站在原地,看她臉色忽青忽白,雙眼裡噙著淚光,也噙著羞悔之意,知道火候夠了,遂將那木偶丟回籃子裡,說道:「姐姐不適合玩這些東西,還是哪來的還哪裡去吧。要著實是想要,再過得三兩年,姐姐要什麼還是應有盡有?」

    過得三兩年成了親,還不是想怎麼送便怎麼送?

    這話已說得十分明白了,沈弋知道她是在寬慰自己,遂打起精神道:「我聽你的。」

    她一直知道是錯的,但偶爾又難免克制不住。

    眼下沈雁的話如同當頭一棒,將她驀然從這場自以為無人獲知的鴛夢中打醒,她雖然羞愧,卻一點也不恨她,她素日雖與沈雁要好,但未免也暗地裡提防著她,可眼前的她讓她無地自容,如果換了今日是沈瓔,必然不是像這樣一面敲打她一面又維護著她的尊嚴臉面,而是等著看她的笑話罷?

    想到這裡她心下一暖,看沈雁的目光,比起往日又多了幾分溫度。

    菱洲苑這邊,杜峻早起給沈觀裕,還有杜如琛和沈思敏磕過頭,便就換了身新衣新鞋,準備去各房裡給舅舅舅母討生日彩頭。

    沈思敏看著修長挺拔得快及上杜如琛的他,含笑替他理了理衣襟,說道:「今兒小年夜,你舅舅們上回早朝都會回府,峻兒去二房的時候,記得在二舅面前多磕幾個頭。」

    杜峻微凜,「有什麼講究嗎?」

    沈思敏微微頜首,說道:「昨兒我已經去跟你外祖父談過,你外祖父默應了我,他稍後會去與你二舅商議,讓他來做你的先生。有你外祖父出馬,事情會成功的,你日後成為你二舅的弟子,便要專心從你舅舅身上學習揣摩朝政之事。」

    杜峻驚喜地道:「外祖父真的答應了?」

    沈思敏含笑點頭。「等我們南去了,你要記得與雁丫頭好好相處。」

    「為什麼?」杜峻凝眉,「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沈思敏猶豫了下,說道:「你若要完全繼承你二舅的衣缽,便只能這樣做。如果你能夠成為他的女婿,那麼你二舅的本領包括他的所有人脈便全都是你的。」

    二房若是有子的話,她當然不會有這樣的想法。可是二房不是沒有兒子嗎?沈宓終歸會有個女婿,與其便宜了別人,倒不如帶契自己的外甥。

    「女婿?她?!」

    杜峻想起與沈雁的那場恩怨,便不由冷聲回絕:「我怎麼可能會娶那樣的女子為妻?她身上根本沒有丁點溫柔順從,日後她會三從四德嗎?!」

    也許因為幼時便在外四處走動得多的緣故,他比同齡孩子稍稍早熟一些。他不喜歡沈雁,他跟他父親一樣,喜歡的是像他母親這樣溫柔嫻雅的淑女。既聰明,會在背後付出,又不會掩蓋丈夫的光芒,既能幹,家裡內外照顧得妥妥帖帖,在丈夫面前又溫柔乖順,會一切以他的意願為意願。

    「峻兒!」沈思敏喝住他,當看到他的不忿,又不由軟下來,歎氣道:「就算是她不溫柔,為了前途,你也應該將就。別忘了事業與仕途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等到你功成名就之時,再來議這些也不遲。」

    杜峻抿著唇,不再說話。

    沈思敏也不再說什麼,遂張羅著讓小廝引著他去各房給長輩磕頭。

    這裡沈雁跟沈弋在房裡說了會兒話,見著丫鬟們來說杜峻來給季氏磕過頭又去了二房,遂與沈弋道:「大姐姐把臉洗洗,我們也差不多準備過去吧。」

    沈弋向來心事重,方才陡然被捅破了此事,心裡便沉甸甸地,總覺得自己愧對家中這麼多年的教誨,雖是打起精神來應付,行動間卻是有些懨懨地。

    沈雁知道她撂不開,也只有暗地裡歎氣。

    不是她故意給她添堵,實在是她不忍心眼睜睜看著她犯錯。如今雖然難受點,好歹沒人知道,熬熬也就過去了。敞若真到了被人捉了把柄的那步,後悔就晚了!再說假若沈弋真嫁到魯家去,魯夫人若是知道這位出自沈家的大小姐在婚前便與自己兒子不明不白,嘴上不說,心裡也會有想法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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