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青銅穗 -【後福】《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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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07:53 PM

015 動靜

    沈雁在華氏這裡吃了晚飯,沈宓才從曜日堂回來。

    母女倆一看他那悶頭不語的樣子就知道沒戲,華氏也不多問,叫人重新上了飯菜,一面從旁侍候著。沈雁乖覺地在旁擺弄著棋盤,氣氛雖然有些凝重,但一家三口聚在一塊兒的樣子仍然透著暖心和舒適。

    福娘忽然繞過花廳走進來,伏在沈雁耳邊說起了悄悄話。

    華氏扭頭見狀,便說道:「雁姐兒回房去罷。」

    今兒碧水院的事情華氏先前也曾問起,但因為此事暫且不宜聲張,沈雁便將劉嬤嬤貪銀子的事瞞了下來,只說將屋裡的帳目對了對。這會兒聽說完劉嬤嬤的事,正樂得回屋去聽個詳細,遂就滑了下榻,跟他們告了辭,快步地溜了出門。

    沈宓看見女兒靈動得跟只小雀兒似的背影,眉頭才算是開闊起來。

    這裡惜月氣衝衝回到曜日堂,聽說素娥已經回了房,便又直撲到素娥房裡。

    素娥雖是個奴才,可打小就在沈家太夫人身邊受著吹捧,後來又被沈夫人親口要了去,這是多大的體面?平日裡也不曾受過什麼委屈的,劉嬤嬤這裡攀了高枝不打緊,打緊的是她居然還瞞著她這個牽線的人,縱使是表親,這口氣又哪裡咽得下去?

    因而心裡頭竟是打了主意再不搭理劉嬤嬤的事。這會兒聽得惜月說,居然她連二姑娘交到她手上的私己銀子都分沒動地給她收著,那倆鼻孔裡就禁不住聲聲地冒出冷氣兒來。

    倒不是說劉嬤嬤拿著這銀子就非得貪下來不可,而是天底下有便宜可占的事情幾個不會去占?劉嬤嬤那人若不是愛貪小便宜,怎麼會三不五時地對她有孝敬?二姑娘那人素日手松得很,那份例銀子劉嬤嬤不會動心才怪!

    可惜月明明去到碧水院的時候她正與胭脂在對帳,後來又親耳聽到胭脂說那銀子分不少,胭脂和青黛可都是華氏從金陵帶過來的家生奴才,如果帳目有錯,她不拿捏劉嬤嬤的錯處算好了,怎麼可能還會替劉嬤嬤遮瞞?

    二姑娘那筆銀子分不少,就只能是劉嬤嬤從二姑娘或者華氏手裡另得了大好處!

    而劉嬤嬤去了二房已經有整整一個月,瞧瞧她半個月前給自己送來的那幾尺破布,這是打量她沒見過值錢物兒?往日知道她手頭緊也就算了,如今她得了好處還這麼糊弄她,這把她當傻子整呢?

    素娥氣得兩頰發青,先前才勉強消下去的那點火氣竟是又噌地升上來了。

    惜月道:「虧得姐姐前幾日還想著把香蘿弄到長房裡大姑娘身邊去呢,就沖著她這行徑,姐姐可再不能慣著她們了!」

    說罷她站起來,恨恨道:「我真是越想越替姐姐不值!不如,索性把她從二姑娘身邊調出來罷?回頭重新再弄個可靠的人過去!二姑娘竟然捨得給一個相處才一個月的嬤嬤這麼大的好處,可見是個傻子,二房奶奶的底子那麼厚,與其讓劉嬤嬤獨得了好處,不如咱們一塊兒得!」

    「閉嘴!」

    素娥沉聲斥道,「忘了規矩了嗎?明目張膽覷覦主子錢財,是想傳到太太耳朵裡去嗎?」

    惜月連忙噤聲。半日又不甘心地咕噥:「可也不能就這麼便宜了劉嬤嬤。如今府裡那麼多人都知道這事了,要是再讓劉嬤嬤得瑟下去,姐姐的臉面何在?」

    素娥鐵青著臉盯著地下,半晌吐了口氣:「到底是親戚,她不講情分,我暫且也不能做的太絕。先留著她,看看再說。」

    碧水院這邊,沈雁在書房聽得青黛繪聲繪色地把先前惜月怒斥劉嬤嬤的事說畢,也笑起來。

    「這下我估摸著,那劉老婆子在咱們院兒可呆不久了!這麼樣得罪了素娥,素娥還能讓她繼續在二房逍遙快活才怪!」青黛說道。說完她又看了眼老神在在盤腿在榻上的沈雁,「還是姑娘這招好,既把人弄走了,咱們又不擔半點幹係。更讓那劉婆子有苦吐不出來,初初竟是連奴婢都沒想到。」

    沈雁卻一面晃著筆桿,一面搖頭道:「我可沒打算讓她眼下就走。而且,素娥跟她終究是親戚,又怎麼可能因為這一樁事就跟她反目成仇?再說劉嬤嬤終歸是我院裡的管事嬤嬤,突然把她弄走也太扎眼了。除非她又反設局弄成是我攆走的劉嬤嬤。

    「可是她想反設局的話,也得有機會啊!我對劉嬤嬤的‘愛護’那可是大傢伙都看在眼裡的,我怎麼可能會把這麼‘信任’的嬤嬤突然給攆走?所以即使素娥有這個想法,成功的機率也太小了。而我相信,她是不會傻到把精力過多地放到這件事上的。」

    否則的話,她又怎麼會被沈夫人一眼看帶到自己身邊?沈夫人身邊可不只她素娥一個人得寵,曜日堂四個大丫鬟,哪個都不是心眼兒少的,素娥在沈夫人身邊,也是松不下半點兒心來。

    胭脂聽得這話,雙眼便就又亮起來,「這麼說,姑娘竟是還有後招?」

    這兩日來沈雁帶給她們連連驚喜,原先在曜日堂借沈夫人去得罪顧家已經讓人心生佩服,不過大家事後都以為不過是二姑娘急生智的舉措,想不到回到房裡,如今又不動聲色地借著屋裡這筆小帳的事情逼得劉嬤嬤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她還有什麼打算?

    沈雁倚著榻上的大迎枕,盯著煙雲紗簾櫳下的琉璃燈看了片刻,坐起身正要說話,這時候忽聽廊下有人細聲細語地說什麼,沈雁聽得是福娘的聲音,於是喚了聲,福娘便就撩開簾子進了來。

    「你在外頭說什麼呢?」

    福娘道:「姑娘,綠痕方才打大廚房送食盒回來,聽大廚房的人說,太太免了二少爺的罰,卻把三少爺繼續留在祠堂裡跪著,說是三少爺明知道二姑娘被推撞昏倒,卻不顧手足之情逃回府裡,有損沈家的門風,所以還要罰他兩日。」

    聽到這消息,屋裡三人俱都看向了沈雁,青黛她們還好,沈雁面色卻如攤涼了的奶羹,凝結起來。

    她眉頭一抖問道:「四房裡如今什麼動靜?」

    福娘想了想說:「方才奴婢打後院過來,似乎說四奶奶在房裡哭,四爺則並不在房裡。」

    沈雁心下一沉,凝結的面色頓時如同攤過了頭的奶羹,漫出寒意來了。

    沈夫人這麼做乍看是秉持公道,可這公道為的是沈雁,罰的是沈茗,陳氏會怎麼想?沈夫人是婆婆,沈茗沈莘和沈雁都是她的孫子孫女,她這麼做誰也挑不出她的錯處,可是獨獨沈茗被罰得最重,而且這兒子還是陳氏的命根子,她心裡能不憋氣?

    她憋的這口氣沒法兒跟沈夫人發,當然只得沖著二房來了。如果不是沈雁,沈茗怎麼會受這頓罰?

    沈雁這才看出來,沈夫人真真是好算計!

    昨日在曜日堂陳氏本就已經讓沈雁弄得下不來台,陳氏必然已經惦記上沈雁了,沈夫人再表演這麼一出火上澆油,她是落了個賢慧公正的名聲,卻使得陳氏愈加恨上了華氏和沈雁,這不是打定主意要把四房和二房往仇人的路子上推嗎?

    往後若是有陳氏死死地盯著二房,二房能過得安生?沈夫人從此不必插手,也可以坐山觀虎鬥了。介時她若再暗地裡幫著陳氏拿捏一把華氏,就是沈宓都拿她沒辦法,——針對華氏的是陳氏,又不是她這個婆婆,難道沈宓還能不要臉到跑去自己弟媳婦兒面前為妻出頭的地步?

    沈雁手指輕敲在那鎦金鑲片兒上的聲音,也顯得沉重起來。

    她下地趿了鞋,順著方向走到了月洞窗下。

    沈夫人這兩招出的不顯水不露水,先是拿華府的差事逼得華氏心甘情願去正院低頭領罰,如今兩廂僵持著,她轉眼又再從週邊燒火相逼,她這手段是好的,只是未必來勢太猛了些。作為二房來說,如今即使讓華氏去正院裡領了這個罰,陳氏這個仇家不也在她的推波助瀾下結定了麼?

    原先沈雁就不主張華氏去低這個頭,只得一面佈署一面拖延等待時機。如今看來,這個頭是越發的不能低了,否則的話到頭來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皎潔的月光靜靜地照進屋裡,與桌上琉璃燈散發出來的光芒無懈可擊地融合在一塊兒,將靠牆的兩排書架映得靜謐深沉,也將書架下每個人的身影都映出一圈微微的光亮。

    沈雁對著夜色默了半日,忽然輕輕點了點頭,轉身回來。

    「母親那邊院子裡那天不是有三個嬤嬤被我打了臉麼?」她面向著三人說道,「那三個都是不能再留在院子裡的,那裡頭有個姓胡的嬤嬤,是太太陪嫁奴才裡的家屬,如今管著墨菊軒的茶水,你們現在就照我的話去做……」

    左右因為沈夫人先前已經在二房裡插滿了人,華氏帶來的陪嫁倒還有好些未曾落著差事,華氏礙著沈夫人的面子不敢動這些人,可這次既然她都已經拔出了劉嬤嬤,那麼就不如再借借她的力好了。

    胭脂她們三個圍坐在桌邊,聽她細細說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08:00 PM

016 門路

    因著昨晚沈雁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夜深,沈夫人施的這招華氏不一定已經知道,沈雁吃了早飯,便就到了正房。華氏剛剛妝罷,見了她便就睨她道:「看來我下的這禁足令是形同虛設了。」

    沈雁抱著母親胳膊撒嬌道:「我只是到母親這裡來問安,又不曾出這院門兒去,不算壞規矩。」

    華氏戳了下她額頭,倒是笑著往椅上坐了下來,

    沈宓還有幾日便要隨同御駕去圍場狩獵,華氏要給他預備幾身馬服,前兩日著了丫鬟們現做,這會子有了樣子,便就拿出來攤在榻上細看。

    沈雁一面給她遞針線,一面將沈茗因為她的事又被多罰了兩天給說了。

    華氏聽完,手上的動作立時頓住,沒片刻,那雙柳葉眉也聚上了層寒霜。「她這是變著法兒地擠兌咱們呢!那就來吧,看她能挑撥得動多少人,我都接著!我一不欠她們的二不吃她們的,大不了咱們就開府另住去!」

    沈雁怕的就是她這副爆脾氣。父母在不分家,這開府另住的事兒能亂說麼?好在屋裡頭侍候的都是華家帶過來的人,這要是混了個有心人在,又少不了一場麻煩了。沈雁深深覺得,就沖著這個,她也得把這院裡頭的人給擇擇不可。

    勸說華氏這脾氣的人也得講究法子。

    她說道:「母親真是好欺負。事情來了,咱們就乾等著當孤家寡人不成?四嬸跟咱們生了嫌隙,不是還有大伯母和三嬸麼?咱們又沒得罪過她們,憑什麼就等著讓人挑撥?您可是經著三媒聘明媒正娶回來的少奶奶,憑什麼放著這麼多現成的下人不用,出去花咱們的錢另雇人?」

    華氏性子雖直,卻並不剛愎自用,如今聽得沈雁這麼貼心貼肺的一番話,那眉頭倒是又松了下來,「你這是讓我去拉攏長房和三房?」

    「不是拉攏,是正常的交往。」

    沈雁道,「母親想想,就是咱們開府另住,也得在街坊和官戶圈子裡混個人緣不是嗎?既然到哪裡咱們都不能做到一輩子關起門來過太平日子,為什麼要捨近求遠,讓人看了笑話?這該硬氣的時候咱們得硬氣,但該放低身段的時候,也還是得放低身段。」

    華氏在金陵的時候也曾有許多手帕交,與嫂子華夫人的關係也很親近,可見性子並不難纏。

    只是因著在沈家所受的冷遇,所以即使回了京,她也不大甘心拉下這個臉跟各房走動罷了。除了初回京那日與大傢伙一道見過面,這個月來竟沒往各院裡伸過腳。如果她一回來便跟妯娌們維持著面子情,陳氏那日在曜日堂,只怕也拉不下臉來那般「提點」沈雁。

    這就是惡性循環,人際圈子就是這樣,你不去拉攏維護,就絕對會被孤立。越是不與人往來,越是容易被人暗地裡使絆兒,而更讓人堵心的是,往往被人使了絆子之後,你還無從想起會是誰這麼看自己不順眼。

    前世秦壽書房裡的兵法上都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見要想活得舒坦,打入敵人內部是多麼重要。

    華氏自然不知道她說的漂亮得跟牆上牡丹花一樣的這番話下,還藏著這麼陰暗的目的,她眯起眼來上下左右地打量她,那力度和深度,活似紮在榻上馬服裡的繡花針。

    「我說的不對嗎?」沈雁摸著臉坐起來。

    華氏點頭:「話很對。不過,你不太對。」

    沈雁才九歲,她的女兒她能不知道?

    打小到如今,她雖然明道理,可又幾時說過這麼有深度的話來?她側著頭盯進她眼裡,「你這幾天很奇怪,怎麼忽然這麼懂事?這些話,是誰教的你?」在這個時候她不但能一眼看穿沈夫人的目的,甚至還能夠這麼樣冷靜地規勸她,給她分析,這哪裡像是過去的沈雁?

    沈雁坐在她對面,半日才垂眼吐氣,「好歹我歲就發了蒙,屋裡頭也擺著那麼多書,再加上跟隨雙親南北走動,心智肯定比同齡的孩子不同些……是吧?」

    華氏看著她,沒回話,轉頭看向了門外那樹李花。

    她能說不是嗎?就算她覺得她奇怪,這也是她如假包換的女兒,雖然她還是愛撒嬌愛耍賴,可總之現在的確是變得更懂事和穩重了,這是好事。除了相信她說的這些理由以外,她又還能找出什麼更好的解釋來呢?

    她把沈宓的馬服又拿起來,「我知道了。」

    沈雁這一整日幾乎都跟華氏在一起,替沈宓後日的出行忙碌著。

    福娘因為與沈雁年紀差不多,所以出門的事情一直是她在照料。沈雁不在屋裡的時候,碧水院裡就由胭脂青黛看著。

    劉嬤嬤因為昨夜惜月那番話,一整晚上都沒有睡好覺,早上頂著對大青眼在後院井邊洗衣裳,無精打采地,連手上胰子都險些掉井裡。

    胭脂走過來道:「嬤嬤這是怎麼了?」

    劉嬤嬤想起昨兒要不是胭脂拿著帳簿跑過來這麼一嚷嚷,惜月也不會那麼樣罵她,心裡有氣,但眼下這會兒因為有著把柄在她們手上,也並不敢多說什麼,瞥了她一眼,便就默不作聲地低頭搓起衣裳來。

    胭脂見狀,也沒再理會她,放下銅盆去舀水。

    兩個人各自默不作聲的洗了會兒衣裳,青黛忽然也端著盆子走過來,與胭脂道:「聽說大姑娘跟前過些日子得放兩個大丫鬟出去,底下的二等丫鬟升上來,這麼一來屋裡缺了兩個人,這些日子太太正在物色人兒去頂這個缺呢。」

    胭脂笑道:「那又關咱們什麼事?大姑娘是太太跟前最得寵的姑娘,別說咱們是奶奶和二姑娘的人,就是不是,咱們也不好去爭這個。」

    「我就是順嘴說說。你平素有玩的好的姐妹,也可以找太太跟前的素娥說說。」青黛一面搓著衣裳,一面說道。

    事實上胭脂來京也不過一個月,就是有要好的姐妹又能好到哪裡去?

    但是劉嬤嬤這裡聽得素娥二字,卻是完全聽不到別的了,她在井畔根兒陡然打了個激靈。

    大姑娘屋裡要進人的事她當然知道!早前她送孝敬給素娥的時候就是想著她能給自己女兒香蘿推到長房去,只是因著還得兩個月才有缺出來,所以就沒怎麼提。

    大奶奶是太太的娘家侄女,大爺雖然過世了,但太太看在大奶奶守寡的份上又更關照了一層,大姑娘小時候是由太太親自帶著的,直到去年大爺死後太太體恤大奶奶屋裡清苦,才又將大姑娘送了回去。如今長房雖然不摻和府裡的事務,可仍然是很體面的存在。

    香蘿要是能去侍侯大姑娘,哪怕就是當個小丫鬟,那也是不同啊!

    她沒想到就在她莫名其妙得罪了素娥的這當口,這件事冷不丁地又從青黛嘴裡冒出來了。

    惜月昨晚丟下的那句話還在她耳邊嗡嗡直響呢,萬一她真把她從碧水院弄走了怎麼辦?香蘿的事且不說,往後她再上哪兒去找這麼好糊弄的主子?

    她心下愈加後悔,這下不去修復與素娥的這層關係都不行了,可如今又該怎麼做呢?

    找她老爹老娘麼?她老爹老娘也還要靠素娥帶契,她就是去求她們也未必有用。

    那去找惜月麼?惜月昨兒把她罵成那樣,她不給她臉子看就不錯了,還會幫她?

    唉。

    「……誰說沒來路?二爺書房裡負責茶水的胡嬤嬤魏嬤嬤和吳嬤嬤,家裡都有人在太太手下當差。尤其那胡嬤嬤,她的婆婆還是太太的乳娘的堂表妹,太太當初不是怕二爺初回京用著手生的下人不慣,才派了她過來的麼?以胡嬤嬤在太太跟前的面子,素娥能不賣這個交情?」

    青黛還在與胭脂低聲說著,仿佛忘了身後還有劉嬤嬤這個人。

    墨菊軒的胡嬤嬤?

    劉嬤嬤想起來了。當初來這二房的時候,那胡嬤嬤三個是太太特地從別處調過來的。沈府這麼大,放幾個人到二房豈不是隨手抓一大把?她猜她們就是太太特地派了來盯著二房的,這不前天夜裡聽說還被二姑娘各扇了個耳光嗎?

    這麼說來,興許胡嬤嬤能幫到她。

    想到得罪了素娥的後果,她再也坐不住了,七手八腳將水盆收了,匆匆出了井房。

    胭脂青黛回頭看了眼她背影,又低下頭洗起衣衫來。

    劉嬤嬤到了房裡,揣了兩顆碎銀子,出門到了墨菊軒,打聽到了胡嬤嬤所在,便就直撲過去。胡嬤嬤正與下了工的吳嬤嬤在對酒吃花生,見得劉嬤嬤連忙讓座。劉嬤嬤支支吾吾不肯坐,吳嬤嬤見狀,便就推說上個茅房,出了門去。

    劉嬤嬤趕緊與胡嬤嬤說明來意,請她幫著在素娥面前遞個話兒,想見見她。

    胡嬤嬤見著遞過來的銀子,估摸著怕有兩三錢,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也就應了下來。

    晌午時劉嬤嬤就得了准信。

    「也不知道老姐姐你什麼事兒開罪了素娥,她先是聽到你名字便掉頭就走,還是我好說歹說才同意讓你傍晚時分去她房裡找她。為了辦成你這事,我這張嘴皮子可都快給磨破了!」

    胡嬤嬤一進門便不住地咕嚷。

    劉嬤嬤只得又強笑著塞了兩錢銀子過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08:05 PM

017 撤人

    傍晚時依約到了正院,素娥正在屋裡換衣。劉嬤嬤站門口等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惜月這才喚了她進去。

    素娥端坐在桌畔,背脊挺得比廡廊下的大柱子還直。劉嬤嬤進門便跪下來,「我給姑娘賠罪來了!這件事實在是姑娘誤會了我,還請姑娘大人大量,饒了我這回!」

    惜月冷笑站在素娥身旁:「誤會?我親眼見著你背著二姑娘的銀子去二房,能有什麼誤會?」

    劉嬤嬤連忙道:「真真是誤會!姑娘且聽我說。」說罷,便就一咬牙,將那日沈雁如何查帳,發現失了多少銀子,然後又查庫房,查出丟失了的首飾,之後卻又讓她把錢和首飾補上的事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出來。「真真不是我過河拆橋,實在是我有苦說不出來呀!」

    素娥沒等她說完,眉頭已然皺起來。

    二姑娘才九歲,而且平日裡行事毫無章法,她能突然間這麼手段嫺熟地查屋裡的帳?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她真的正兒八經在查帳,為什麼自己一點兒也沒聽說?反而那天被叫進碧水院的人個個看到劉嬤嬤與她坐在一處喝茶吃點心?

    二房有錢,華氏也從來沒對這個女兒虧欠過什麼,沈雁身上隨便一樣首飾就敵得過尋常人家一年開銷,她會把區區十來兩銀子放在心上,不惜在院里弄出這麼大動靜來?尤其當知道劉嬤嬤還是太太派去的人的時候,她真的無所顧忌?

    這絕不可能。

    另外最最關鍵的是,沈雁既然查到這份上了,只差一步就能把劉嬤嬤老底掀翻,而且毫無疑問太太也沒法兒包庇這種事,她只要吱一聲兒,沈宓分分鐘都能把劉嬤嬤踢回曜日堂去。沈雁為什麼還要留下她,只讓她把錢補上來就成?

    而且,就連華氏都沒曾找劉嬤嬤問過半句話,這正常嗎?

    ——簡直是漏洞百出。

    她撩眼看向地上的劉嬤嬤,微哼了聲,眉梢的冷意愈來愈深。

    劉嬤嬤聽她半日不作聲,抬眼來看了看,不由被她的臉色嚇了一跳。

    「事情來龍去脈我都說清楚了,確實不是我糊弄你,你看——」

    「行了。」素娥垂下眼來,兀自斟了杯茶,面色板得如同身後的門板,平視前方道:「嬸子回去吧。」

    「那,這——」劉嬤嬤分毫看不出來她什麼意思,愣在那裡不知是起來還是不起來。

    惜月道:「嬸子聽不懂姐姐說的話麼?太太這邊都要擺飯了,還不快走?」

    劉嬤嬤爬起來,再看了眼面沉如水的素娥,手腳無措地出了門去。

    素娥默了會兒,說道:「你去把胡嬤嬤魏嬤嬤她們幾個請過來。」

    惜月頜首,勾頭出門。

    胡、魏、吳三人很快就來了,素娥和藹地道:「聽說前兩日二姑娘屋裡查出來失了銀子?」

    沈雁在碧水院查帳的時候是關了門連黃嬤嬤都沒進的,至今連華氏都瞞得死死,胡嬤嬤等人又怎麼可能知道?當下面面相覷,又怕擔幹係,個個搖著頭道:「沒這回事,這幾日二姑娘是被二奶奶逼著對帳來著,可二姑娘素日心思並不在這上頭,這兩日為著華府的事,也沒聽二奶奶再說起。」

    素娥心裡的怒火更盛了些。

    她面上不動聲色,愈加和氣地道:「那麼這兩日二姑娘可曾打罰過屋裡人?」

    胡嬤嬤等人頓時想起前天夜裡被沈雁扇的那一巴掌,臉上還有些泛熱,有心想要黑沈雁一把,但又無從下手,只得硬著頭皮道:「除了打過我們仨兒,別的人倒是尚未發現。」

    素娥對於她們偷聽沈宓和華氏吵架被沈雁撞了個正著的事也知情,就連沈夫人都因為不守規矩的這仨兒是她親自派過去的而免了喚華氏問話,後來又反過來將她們訓斥了幾句辦事不牢,如今她自然也沒有再追問這事的理兒。

    不過既是她們都說沈雁沒再罰過人,自然可以證明劉嬤嬤所說的跪了幾個時辰全是假的了!否則她在屋裡被罰跪這麼久,豈會有人不知道?便就咬牙點點頭,死命按捺住心裡對劉嬤嬤的恨意,笑道:「沒事了,勞煩嬸子們走這一趟。」

    目送了她們離去,再啪地關上房門,竟是一口銀牙都快要咬斷了。

    往日看著劉嬤嬤這人還算安份,所以才瞧在親戚份上時時地帶契她,沒想到她占盡了便宜,如今耍了她一次還不夠,眼下竟還編出這些鬼話來耍她第二次!打量她是不敢動她還是怎麼著?

    也許惜月說的不錯,眼下無論如何也是要給點顏色她瞧瞧的了!

    晚飯後沈雁在屋裡做女紅。

    沈宓後日就要隨駕去圍場,馬服由華氏給他做了,沈雁便想給他繡個合襯的荷包。

    沈宓本身就極具儒雅氣質,他穿上馬服的樣子,倒使他平白多了幾分英氣。沈雁回想著前世母親死後,父親孑然一身,也並沒有再娶妻納妾,不過十來年的功夫便就滄桑了下來,而那個時候的她,竟然還死死認定他是活該。

    想到這裡眼角又不由得濕潤,記得她去找他的時候,他那時背朝著門口歪在窗前望著一院菊影,背影透著漫天的孤淒,那會兒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可是那會兒她心裡完全只有因母親的冤死而對他產生的怨念,對他的病況,竟完全無動於衷。

    「喲,我們姑娘真是轉了性兒,不但管起內務,還繡起了花兒,這是要把咱們大姑娘都給比下去嗎?」

    門口簾子嘩啦啦一派輕響,驚散了屋裡一室靜謐。青黛見她這麼安靜地待在屋裡,便就忍不住打趣。

    沈雁聞言也一笑,眨眨眼隱去眼角的酸澀,低頭剪斷手上的線頭。

    青黛是華氏房裡出來的,眼見著沈雁從出生到長大,就跟沈雁的姐姐似的,因此說話並不如胭脂那般含蓄。只是大姑娘沈弋是沈府的嬌嬌女,沈雁自認是個只會添亂的淘氣包,怎麼比?前世她不跟她比,這世她也不會跟她比。

    「劉嬤嬤那邊怎麼樣了?」她順口道。

    青黛將手上的瓜果盤放到她面前,說道:「傍晚從正院失魂落魄地回來後就關在自己屋裡,到這會兒只怕連飯都沒顧得上吃。」說完她又補充道:「對了,先前扶桑說胡嬤嬤她們三個都被叫去了正院,卻沒去見太太,而是去了素娥房裡。」

    沈雁聞言嗯了聲,看了眼桌上的花樣子,又穿起根線來,說道:「必然是核實劉嬤嬤話裡的真假。」

    素娥這樣的人,前世她在秦府見的多了,秦壽身邊那幫傢伙,手段比沈府裡的人還要齷齪,心思比這裡的人還要狠毒,她在那樣的情況下都度過了八年,劉嬤嬤和素娥眼下的心思,她只要換位一思考,立時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你們現在可以悄悄地放出風聲去了,就說咱們二房要撤兩個嬤嬤,也別說是誰,讓劉嬤嬤聽見就好了。有了惜月那天那句話在,她會有動作的。」

    她仔細地壓著手下的雲線,五根蔥指拈著小小的繡花針,如同在錦緞上跳舞,手法之嫺熟,眼力之精准,連青黛一時都看入神了。

    西面屋子裡,劉嬤嬤自從得了素娥那一番態度,心裡七上八下,並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是不計較她了,還是壓根就沒聽進去,一個人關上門在屋裡輾轉反側了半日,卻愈加煩躁起來。

    香蘿能不能進長房這事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素娥到底還會不會信任她?如果失去了素娥的帶契,她老劉家在沈府就如同無根的萍,怎麼可能還有混到高處的日子?

    她越想越不安,越想越著急,真恨不得再往素娥屋裡去跪求一回了。

    如此翻滾了半夜,到天明時合了合眼,睜眼乍見外頭天色大亮,慌忙披衣起床。

    拿著臉盆到得後井房處,便聽見燒水的黃鶯與一旁晾著衣衫的藍玉在說話。

    「……二房裡這麼多嬤嬤,不知道這次要換誰?這才多久就要換人,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你小聲點兒。」藍玉噓聲看著四處,劉嬤嬤見狀趕忙往槐樹後藏了藏身子。只見藍玉吐了口氣,這才又道,「咱們倆都是底下打雜的,就是壞事又能怎麼著?俗話說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能避開點兒就避開點兒。」

    黃鶯笑了笑,低聲又說起什麼來。

    劉嬤嬤這裡卻是心涼了半截,她怎麼不知道二房要撤嬤嬤的事?難道會是素娥……

    她不敢往下想,一看藍玉已經打了熱水去了沈雁屋裡,便就直撲過去,問黃鶯道:「你從哪兒聽來說二房要撤人?什麼時候的事?要撤誰?!」

    黃鶯被突然躥出來的她嚇懵了,怔了半日才回神起身道:「二房裡下人們一早上都在傳啊,我也不知道要撤誰,總歸說是上頭的意思罷了。」抬眼見她神色不對,深怕說錯了話,連忙又道:「昨兒傍晚前面胡嬤嬤她們不是都被惜月請上正院裡去過麼?興許是奶奶那邊要撤人罷?」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到胡嬤嬤她們幾個都被惜月請去過,劉嬤嬤的神經又驀地被刺疼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08:10 PM

018 借勢

    素娥昨日那麼樣高深莫測的態度,轉眼等她出來,惜月就把胡嬤嬤她們請了去,她能相信是太太在找胡嬤嬤她們說話?絕對不是!絕對是素娥!

    可是素娥找她們做什麼?為什麼轉眼就傳出二房要撤人,而且還是撤嬤嬤的風聲出來?難道她是在為那日的事耿耿於懷?

    如果是這樣,那這丫頭真是好狠的心哪!就因為這樣就要擼了她的差事?

    劉嬤嬤咬牙切齒,手指甲都摳進了盆縫裡,身子也發起抖來。好歹按輩份素娥還當她一聲表姨,這些年四時八節該給的孝敬一樣沒少過,昨兒她不顧身份跪在她面前解釋,已經是給足了她臉面,沒想到她竟然親不認到這種地步,非得把她逼成孫子嗎?!

    不行!她得去找她問個明白,她究竟吃了什麼秤砣才鐵了這番心,要跟她撕破臉皮!

    掉頭往前走了幾步,她忽然又頓住下來。

    不……正院裡豈是她能造次的?黃鶯只說是要撤人,並沒有說要撤誰,萬一不是撤她呢?又萬一不是素娥的主意呢?那她這一去不但要落個藐視家主的罪名,更是把素娥得罪了個底朝天,到時豈非更有理由被她拿來借題發揮?

    她不能衝動。

    ——是了,胡嬤嬤她們昨兒後來不是去過正院嗎?她為什麼不去問問她?

    想到這裡,她立時打起了精神,抱著臉盆兒沖出門檻,徑直又往墨菊軒的方向去。

    黃鶯對著她背影聳了聳肩,從灶上拿起汝窯出的一把天青淡月壺,仔細地沏了壺茶,端著出了過道。

    沈宓大清早的去了衙門,主子不在,墨菊軒每日這個時候氣氛都很閒適。

    胡嬤嬤回了平日當值時所住的小偏院兒,正沏了壺茶進房準備吃早飯,拐了個彎就見劉嬤嬤大步走了進來。她愣了愣正要笑著打招呼,忽然被劉嬤嬤沖上來拽住了胳膊:「胡嬤嬤,我問你,昨兒傍晚,素娥可是把你們叫到屋裡問話了?她跟你說什麼了?!」

    胡嬤嬤雖是在沈宓跟前侍候著茶水活兒,身份卻並不比劉嬤嬤低,平日見著大夥都在二房當差,所以平日裡也敬著她幾分,如今見她這麼急赤白臉兒地沖上來拽住她叫吼,心裡便老大不願意了,將胳膊狠抽出來,說道:「嫂子這是怎麼地?吃錯藥了?」

    劉嬤嬤被一語堵住喉嚨,想起自己也確是性急了些,便就耐著性子放緩了兩分語氣,說道:「是我莽撞了。我只問嬤嬤一句話,昨兒是不是素娥把你和魏嬤嬤吳嬤嬤都叫去了?她跟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昨兒素娥問的那些話也沒什麼不能說的,都是些尋常話,只是胡嬤嬤老大不服氣,眼下劉嬤嬤這樣的態度,她哪裡會告訴她?便就冷哼道:「素娥是太太身邊的人,她叫我們幾個去問話,那也是有太太的意思在,你我都是奴才,我豈好說給你聽?」

    劉嬤嬤一聽果然是素娥把她們叫了去,一雙眼睛立時就瞪成了銅鈴,牙齒也咬得咯嘣作響了!

    果然沒錯!素娥前腳攆了她出來,後腳就叫了胡嬤嬤她們去問話,這擺明瞭是懷疑上她了!

    她氣得手腳都沒法往哪兒放,一見胡嬤嬤從旁皺眉撇嘴,目光便又粘她身上了。

    是啊,素娥姑且可惡,面前這胡嬤嬤三個只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明明是惜月那丫頭誤會了她,然後在素娥跟前挑撥離間,胡嬤嬤如今卻連素娥問了她們什麼話也不肯說出來,可見這裡頭有貓膩,不敢讓她知道!

    想不到她們同在這二房裡,往日看著和和氣氣,昨日遞句話的事兒收了她五錢銀子,之後不幫她澄清澄清不說,反而還在背後落井下石!若不是她添油加醋,素娥又怎麼會下決心把她從這二房攆了去?!

    還有惜月……她們都是一丘之貉!

    劉嬤嬤瞪著面前一臉不耐的胡嬤嬤,越想越氣,猛然撲上去奪了她手上的茶壺,揭了蓋便就潑了她滿身!「你們這些天殺的,打量我好欺負!個個合著夥來欺負我!我讓你在背後弄鬼,讓你們一個個得意去!」

    劉嬤嬤一面罵著一面潑,那茶壺裡是才沏的滾水,四月天裡又涼得慢,這會兒澆在只著單衣的胡嬤嬤身上,立時騰騰地冒起熱氣來!胡嬤嬤一面尖叫一面躲避,又不甘心讓她逃了,於是拖著她就在院裡頭大聲撕打起來!

    沈雁這邊洗漱完,正慢悠悠吃著三鮮包子,一面琢磨著回頭怎麼說服沈宓把華氏做的荷包取下來,換了她做的上去。青黛忽然小碎步沖進來,恭謹帶著幾分匆忙說道:「姑娘,劉嬤嬤沒有直接去尋素娥,而是去尋了胡嬤嬤,這會兒正在後院裡頭打起來了!」

    沈雁倏地抬起臉。

    青黛帶著幾分興奮之色,細說起來。

    沈雁也不是諸葛亮,並不能從一開始就算准每一步變化,在昨兒吩咐完青黛把二房要撤人的消息放出去後,她料定的是劉嬤嬤肯定會有動作,而且還會是不小的動作,畢竟不是誰都能撈到主子姑娘身邊管事嬤嬤的差事的,為了保住這個,她當然會不遺餘力。

    她猜測劉嬤嬤不是去找素娥便是去尋胡嬤嬤。而眼下她果然選擇了胡嬤嬤……

    沈雁目光忽然亮了亮,低頭把剩下的半個包子吃完,擦手起了身:「跟我來。」

    華氏也正吃著早飯。

    方才聽到了下面稟報,一想起那夜胡嬤嬤她們仨兒居然在她的院裡行窺聽之事,她就滿心眼兒裡的不耐煩。瞧瞧她這婆婆往她二房放的都是些什麼人?竟敢盯起主子的梢來!若不是看在沈雁已經教訓過她們的份上,她非把她們送回曜日堂去不可!

    如今倒好了,打了沒幾天,倒是窩裡鬥起來,眼下吵鬧的聲音鬧得她這屋裡都聽得見,眼下還有她這個二奶奶嗎?

    她閉眼揉了揉額角,拍桌子道:「把人都給我拖過來!」

    拖人的人才出了門,沈雁就進來了:「母親且慢!」

    華氏皺了眉:「做什麼?」

    沈雁提著裙子湊上去,先揮手讓黃嬤嬤她們都退下,等屋裡只剩了她們母女,然後才道:「我且問母親,舅舅那差事,您可有主意了?」

    華氏不耐煩她東問西問,但還是板著臉回了句:「沒有。等你父親明兒去了圍場回來再說吧。」

    沈雁點點頭,接著道:「可我估摸著,就是父親這次得了恩寵前去伴駕,也未必對華府的事有幫助。」如果這趟有用,前世為什麼華府還是被滅了?她仔細地斟酌著詞句,半伏在桌上,撚著絹子道:「此次陪同前去的都是勳貴後嗣,父親官位太低,沈家如今又並未大受重用,應該並不會受到特別關注。」

    華氏扭頭看著她:「你倒是越發能耐了,如今還管起朝堂這些事來!」白了她一眼,並未放心上。

    沈雁一向愈挫愈勇,「不是這麼說,身為官戶子女,這些必要的眼光還是得具備的。」

    華氏啜了口茶將杯子放下來,吸長氣道:「我沒空聽你瞎嘰嘰,後頭那幫人再鬧下去,指定把曜日堂的人都給惹來了,這個時候我可不想在太太面前再弄出什麼事來。你要是悶得慌,就找福娘陪你踢毽子去。」說著揚聲道:「黃——」

    沈雁連忙撲上去捂住她嘴巴:「母親且慢!」

    華氏一巴掌拍到她手上,站起來拿絹子印著唇邊被那魔掌擠出來的唇脂:「這死孩子!越鬧越不像話了!把我的臉都弄花了!」作勢又要拍她。一面掉頭進屋,一面恨恨聲道:「再胡鬧看我不抽你!」說完到了妝台前,又透過銅鏡拿眼刀剜她,然後對鏡擦了胭脂,又重新抿過。

    沈雁跟進來,站在後頭道:「我們眼下,為什麼要怕太太屋裡來人?」

    華氏在鏡子裡瞪她,看了眼又恢復完美的妝容,懶得理會她,抬步要出去。

    沈雁在簾子下攔住她:「胡嬤嬤和劉嬤嬤都是太太派過來的,如今胡嬤嬤又是父親身邊的人,母親以為太太會不知道她們在咱們院裡打架麼?你現在就是讓人去把她們叫過來,太太回頭也一樣會把您和她們叫過去問話。您終究會落個不是。」

    她晶亮的眸子在長睫毛內撲閃著,雖然看上去還是稚氣未脫,但誰也忽略不了那雙眼裡冒出的靈氣。

    華氏仿佛也被這雙眼睛吸引住了,半日她凝了眉,狐疑道:「你想說什麼?」

    話音剛落,外頭紫英忽然道:「奶奶,太太屋裡的素娟去胡嬤嬤她們的院子了。」

    華氏面色一變,迅速看了眼外頭,又驚疑地看向沈雁。

    沈雁沉著地退了兩步走進房裡,借著開啟的月洞窗看了看外頭,只見紫英已經被黃嬤嬤遣去了後院,而後頭的吵鬧聲也已經明顯減弱了。

    便回過頭來接著道:「可見我說的不錯,太太是要越過您直接過問這件事。既然橫豎都要落個不是,母親何不借著這件事給自己也謀點福利呢?這劉嬤嬤為什麼會跟胡嬤嬤打起來,您到如今半點不知情,就是眼下去了正房,也只白白被太太責駡的份,所以不能衝動。」...<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08:16 PM

019 應對

    華氏盯著她,伸了伸身子,眉頭卻皺得更緊了:「我不知道,難道你知道?」

    沈雁嗯了聲,點點頭,遂將這幾日如何查帳,如何設計劉嬤嬤的事和盤說了出來。然後望著早已然目瞪口呆的華氏說道:「母親如果想儘早解決舅舅那件事的話,眼下不如聽從我一次。」

    華氏在乍然聽說劉嬤嬤居然敢昧沈雁的月例銀子和首飾時,一張臉已氣得通紅,再又聽得這些事居然都讓沈雁沒聲沒響地拿出來,一雙杏眼兒又不由睜得老大,再等到沈雁說起劉嬤嬤這番動靜乃是出於她的手筆,一腔心情就根本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她只知道她的女兒這幾日突然變得懂事了,卻沒想到在懂事之餘還變得這樣的智慧!這機巧連她都不一定想得出來,她一個九歲的小姑娘怎麼會設計得這麼周密?不但她這裡沒得著絲毫風聲,從眼下劉嬤嬤的舉動看來,就連她們都沒想到這些都是沈雁在背後掌局!

    這麼說來她方才攔住她不讓她出去,的確不是胡鬧了……

    她看向面前這伴隨在自己身邊從未離開過一日的女兒,第一次有了幾分陌生的感覺。

    她從來不知道她懂得這麼多……

    「二奶奶在哪裡?」

    門外的詢問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這使她猛地想起沈夫人還在曜日堂等著她,於是顧不上去追問沈雁因何這番佈署,當下已經將心思轉到了眼下的事情上。

    不管怎麼樣,從目前看起來沈雁的舉措是不會帶來什麼不良後果的。

    她迅速平息了下起伏的心情,抬起頭道:「那你說的解決掉太太那邊的麻煩又是什麼意思?」

    沈雁繃緊的肩膀不覺松下來,她就知道母親心底裡還是信任她的。

    她趴上華氏肩膀,貼住她耳畔與她細聲述說起來。

    後頭小偏院兒裡,劉嬤嬤與胡嬤嬤以及後來參與幫助打架的魏嬤嬤等人都已經被拉開了,院子地上一片濡濕,灑落著頭巾木釵鞋子等物,就連院裡兩棵石榴樹都被無辜捋下幾朵花來。

    劉嬤嬤臉上被抓出來兩道血印子,頭髮披散著,看起來半點管事嬤嬤的體面也沒有了。

    胡嬤嬤更是狼狽,不但身上衣衫濕透,衣襟都被扯了開來,左眼青腫著,髮髻也散了,綰發的一枝銀釵掛在散發上,隨著她呼哧呼哧的氣息一晃一晃地。

    「嬸子們也太不像話了,這要是讓人看見,外人還只道咱們府裡只得個空頭名聲了!主子們沒面子,咱們走出去誰還會敬著是沈侍郎府裡的家僕?不知道平日這規矩是沒記牢,還是看在二奶奶為人好說話的份上,所以這般輕狂?」

    素娟沉臉訓斥著嬤嬤們,一面轉臉與紫英道:「這些人委實可恨,不知道二奶奶這會子在何處?」

    紫英心下暗忖,這會子正是早飯間,二奶奶不在房裡又在何處?明知道如此還不先去房裡請了安再過來,哪有什麼規矩?倒好拿這兩個字來教訓別人。

    正要回話,這裡院門兒外腳步聲響起,卻是華氏已經與沈雁趕過來。

    屋裡人連忙齊齊彎腰。華氏見了胡嬤嬤等人少不了又是一頓臭駡,素娟道:「奶奶息怒,太太聽說這事也氣得不行,方才特意著了奴婢過來請奶奶過去說話,問問看究竟怎麼回事。奶奶既然來了,這便就請上太太屋裡去吧。」

    華氏壓制了怒氣,點頭走了前面。

    素娟掃眼望著劉嬤嬤等人:「你們也都來!」

    須臾到了曜日堂,沈夫人坐在榻上,身姿十年如一日地優美而端莊,並且仔細看的話,眉眼裡還藏著幾分輕慢。

    華氏身為少奶奶,卻連底下人都管不住,還得她這個婆婆派人去做調停,這不是送上門讓她拿捏嗎?

    見完禮,沈夫人的臉就沉了:「怎麼回事?竟鬧出打架這樣的醜事來,你怎麼治的家?」

    語氣緩慢而凝滯,聽得出明顯的責備之意。

    只是華氏今日倒不急躁,聞言頜首道:「回太太的話,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聽丫頭們說是打起來了,讓人去打聽了打聽,原來是劉嬤嬤不知道為什麼找上了胡嬤嬤,拿開水潑了人一身。至於為什麼,兒媳尚未來得及詢問,並不清楚。」

    胡嬤嬤是沈夫人乳娘的親戚,都是沈夫人從丘家帶過來的,劉嬤嬤是素娥的親戚,在沈夫人面前,雖然都是她的人,可細細分起來,這意義又很不同,華氏這麼些天都沒來跟她提華府的事兒,原以為她這麼倔的性子,必然要挑撥劉胡二人一番,讓她們各自落個不是。

    是以心裡早已先打算先下手為強,先問罪堵她的嘴。

    劉嬤嬤是沈雁的管事嬤嬤,而且聽說還頗得沈雁重用,華氏就算因為提防劉嬤嬤而不拉扯她一把,也必然會不會幫著胡嬤嬤說話。然而眼下華氏雖沒說什麼實際有用的,但劉嬤嬤拿水潑胡嬤嬤之事從她口裡得到證實,便就很不同了。

    她微頓了頓,往華氏瞟去一眼。

    「劉嬤嬤,你來說,怎麼回事?」她複將目光投向下方,問道。

    劉嬤嬤從拿水潑胡嬤嬤那刻,已然註定是逃不過要把那些糟心事兒說出來的了,眼下到得沈夫人面前,又有什麼好隱瞞的?把前因後果說出來,也好教素娥聽聽,看看她是不是受了惜月和胡嬤嬤她們讒言愚弄!

    便就咽了口口水,把事情經過從頭到尾細細地說了,末了抹著眼淚道:「奴婢府裡呆了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胡嬤嬤這廝竟然背地裡這麼擠兌奴婢,奴婢一時不忿,便就出了手!還求太太替奴婢主持公道!」

    素娥眼下就在場,她並不敢攤派上她的不是,只好全怪上胡嬤嬤。

    沈夫人不及聽完,扶著扶手的那五根手指甲竟都摳進了扶手縫裡。

    她沒想到劉胡二人打架內裡還有這層原因!

    她本以為劉胡二人之間多半是為些蠅頭小利爭風吃醋而大打出手,這樣的話,她大可以繼續把華氏訓斥到底,如果可能的話,再順便安插一兩個人到正房裡,這樣二房的一舉一動就全在她掌握之,沈宓的心也會在她的精心佈置下一步步回到她這個母親身邊。

    誰能想到這後頭還藏著劉嬤嬤私吞銀子,胡嬤嬤又與素娥沆瀣一氣的事?就算胡嬤嬤這事不一定真,眼下劉嬤嬤如此指證,那也是在啪啪地打她的臉!

    因為這些人到二房才剛剛一個月,在這之前,她們都是她的人。甚至可以說,在這個她作主的家裡,她們目前也還是她的人!

    她瞪向劉嬤嬤,胸脯也微微開始起伏。

    如果可以,她可真想一腳把她給踹出這沈府去!

    劉嬤嬤私吞主子銀錢的事且不說它,哪家哪戶身邊的奴才不惦記著這點便宜?左右丟的不是她的錢,她也犯不著死磕。素娥暗地裡收下人孝敬的這點兒這也不說它,底下人這些事又哪曾瞞得過她的眼睛?只要素日沒鬧出什麼過份的來,她就睜隻眼閉隻眼由著她們去了。

    更甚至,沈雁以九歲年紀查抄手下人的帳目她也不去深究,華家本是商賈出身,沈雁又在華府住了年,會算幾筆小帳並不值得大驚小怪。聽說華府那位華夫人又是個擅管家的,她這些年在華府耳濡目染學了些本事同樣不稀奇。

    她氣的是沈雁查帳算起來也有兩三天了,她安插了那麼多人在二房,卻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收到!

    劉嬤嬤既把這些事告訴了素娥,為什麼不跑來告訴她?素娥既然知道,為何也一樣瞞著沒告訴她?

    沈雁查帳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劉嬤嬤昧了主子銀錢這件事本身她卻是要知道的。

    這幫狗奴才!

    如果她早知道,她就早有對策,而不會讓她們現在當著華氏的面打她的臉,讓華氏白白看她的笑話!

    沈夫人此時的心情,真真是難以言說。

    可是即使氣成這樣,她也並沒怎麼顯露於色。

    她緊捏著桌上的茶杯,轉頭看了眼素娥,而後把目光徑直投向沈雁,緩緩道:「你既然查出來屋裡的帳不對,劉嬤嬤也親口招認,為什麼不報來我這裡,反而輕言放過?可知如此姑息養奸,本就不舍規矩,也是縱容她們愈加無法無天?」

    沈雁道:「回太太的話,我的銀子在嬤嬤手上放著,是因為我信任她。平日裡我只要有錢用就行了,至於她愛把這筆錢放在什麼地方,不是她的事嗎?為什麼大家都認為她是偷了我的銀子?劉嬤嬤,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偷我的銀子了?」

    劉嬤嬤立時訥然。

    沈雁的確沒親口說過她偷銀子,可她那日的做法不就是認為她偷了她的銀子嗎?

    可這話她卻沒法兒反問出來,方才說出昧銀子這事兒她也是逼不得已,如果不是鬧到太太跟前,她怎麼可能自打嘴巴解釋她得罪了素娥的因由?認了下來那就少不了幾十大板,這會兒沈雁這麼說,怎麼倒像是在替她開脫似的?

    她抬眼往沈雁看去,沈雁正好沖她眨了眨眼。

    這使她更加肯定,二姑娘這是在保她!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08:20 PM

020 處罰

    想起自從她把銀子還了回去之後,沈雁再也沒有提過這事兒半個字,也依舊把帳本和餘下的銀子讓她保管,她若要害她,為什麼從頭至尾也不曾把她招出來?如果說之前是擔心她恨上她,眼下這事是她自己招出來的,又關她什麼事?她只要一點頭,她就完了。

    既然有人討保,天底下也沒有爭著挨板子打的理兒,於是她連忙改口:「姑娘的確從來沒有說過奴婢偷銀子,二姑娘待奴婢十分寬厚,奴婢也的確從來沒偷過主子的銀子!」

    話音剛落,沈夫人後頭的素娥刷地就沉了臉。

    劉嬤嬤見狀心裡咯噔一沉,壞了!

    她若是承認沒偷過沈雁的銀子,豈不就是親口證實她在素娥跟前編造的是謊話嗎?這豈非再也無法自圓其說?

    「不!太太,奴婢——」

    她連忙又急急地擺起手來。但是怎麼往下說呢?說她是偷了沈雁的銀子?是沈雁故意為她掩飾才說她沒偷?這又有誰會相信呢?大夥兒不會覺得她腦子有病才怪!

    素娥見她這模樣,撇頭望著別處,兩腮也繃緊了。

    「吞吞吐吐的,究竟是何道理!」

    沈夫人終於抑不住怒火,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跳起來,落到底托裡發出砰啷一聲響。

    劉嬤嬤苦著臉趴在地下,竟是再也說不出來話來了。

    沈夫人緊抿著唇望著門外白花綠樹,眼下腸子也悔得跟那樹木一般青了。

    若是早知道這裡頭還牽著這麼件事情,並且還牽扯她房裡的丫頭,她又怎麼會大張旗鼓地把她們一道傳過來問話?

    包括這些嬤嬤在內的二房大部分下人,都是沈府的家奴,更是她這個當家太太親自挑選過去侍奉的,尤其是胡嬤嬤,如今她們一個涉嫌偷主子姑娘的銀子首飾,一個前不久被撞破了窺視內院的事情不說,又被狗咬狗,咬出來在背後挑撥是非,如今兩廂竟然還打了起來!

    若是她們過去時間長了,還可以說是華氏縱容,那樣就連沈宓也沒資格置喙。可如今才不到一個月——如果嚴格算起來,劉嬤嬤起心昧沈雁銀子的時候還連一個月都沒到,這能怪到華頭上去嗎?沈宓又不是傻子,當著其餘幾房,她就要針對華氏,也必然不能做得太露骨。

    於是眼下這麼樣,她連扣華氏個治下不嚴的罪名都不能了,若是華氏治下不嚴,那她自己呢?不也有個背著主子在底下拿好處飽私欲的素娥嗎?

    她瞟著安然靜坐的華氏母女,又看著地下跪著的這些人,心裡窩的火簡直愈燒愈盛。

    如今華氏丁點兒錯處沒撈著,反倒讓她損失掉胡嬤嬤她們這些人,她不願相信這只是華氏運氣好。可若不是運氣好,難道還會是華氏策劃的嗎?她那一點就著的爆脾氣,有這份耐性沉得住氣?她若有這份能耐,早就不會落得這麼被動了。

    不管她們是運氣好還是早有預謀,她如今都掉進了自己挖的坑裡。

    人家母女倆可不是自己跑來看她笑話的,是她派人把她們請過來的,而且這裡頭的醃髒事也不是從她們口裡抖落出來,是劉嬤嬤自己親口招供的,沈雁為保劉嬤嬤,還替她言語開脫來著!她們母女哪曾有半點挑撥生事的跡象?有了這些,她就是想栽髒遷怒都沒有半點機會。

    如今眼目下,她倒是自己把自己逼得下不來台了!

    望著腳底下,她深呼吸了口氣,抬眼道:「把劉嬤嬤和胡嬤嬤拖出去各打十杖,再給我都送到莊子裡去!重新給二房添一撥人!素娥和惜月也都給我跪下,罰去兩個月例錢!」

    素娥二人連忙稱是,勾頭跪了下來,彎腰之時卻不忘狠瞪一眼身後的劉嬤嬤。

    劉嬤嬤打了個顫慄,身子愈發抖了。

    「太太!」

    正在沈夫人氣得幾乎要按捺不住的時候,華氏忽然出聲了。

    沈夫人看過來。

    華氏平靜地道:「規矩也是人定的,胡嬤嬤她們雖然到二房不久,到底也是我手下的奴才,她們此番的錯處,我這個當奶奶的也有責任。劉嬤嬤一走,雁姐兒屋裡就缺了人,太太要是看得起兒媳婦,不如就把胡嬤嬤補了劉嬤嬤的缺,讓她在碧水院呆著吧。」

    前後總共相處不過個把月,能有什麼主僕情分?但是華氏居然會說出這番話……

    屋裡人都朝華氏望去,似乎沒有人相信她會站出來替胡嬤嬤求情。沈夫人也雙目如炬望向她,仿佛直接要透過她的軀殼望進她的心底裡。

    華氏為什麼替胡嬤嬤求情,這個時候她不是該落井下石將這撥人連根拔除掉麼?

    她心口裡的火在她無意識地屏息打量的那一刻,悄無聲息地轉弱下去了,她想從華氏臉上瞧出點端倪來,可是那俏臉上除了一絲無奈,剩下的就只有滿滿平靜和馴服,——難道,她是真心實意地在替胡嬤嬤求情?

    劉嬤嬤倒罷了。胡嬤嬤是她的陪嫁奴才,她被趕去莊子上,直接丟的是她的臉面。

    府裡共有四位少奶奶,她這個婆婆要是連身邊的奴才都管教不住,那不是平白讓小輩們看了笑話?鬧出這種事來,胡嬤嬤這些人自然是沒有人願意留在身邊的。華氏卻在這個時候替她求情,還要補給沈雁做管事嬤嬤,是了,她這是在賣人情給她!

    她若是受了她這份人情,華府的事她還好意思阻撓麼?她要是再阻撓,沈宓那邊她也說不過去。於是之前施下的那招,便就等於無用。

    以她的驕傲,當然也可以不理會華氏,可是身為丘家的姑太太,沈家的當家夫人,兩府都是以規矩禮儀著稱,縱使外人不知道這回事,她又真的在小輩面前丟得起那個臉嗎?往後若是訓斥兒媳婦們的陪嫁奴才來,她又哪來的底氣?

    何況,胡嬤嬤她是怎麼樣都要保住的。

    她們倆送去莊子上這事捂不住,不送去莊子上改去別處更是捂不住,倒是眼下趁著屋裡並沒有別人在,不聲不響讓她成了碧水院的管事嬤嬤,久而久之大家知道她成為了二房的人,這事才會漸漸被忽略過去。

    想到此處,她看向華氏的目光驟然深邃起來。

    華氏這道順手人情,倒是真真掐到了她脖子上!

    這裡底下跪著的胡嬤嬤這時也將一顆心吊在了喉嚨口。

    先前聽得沈夫人要將她送去莊子裡,別提多沮喪,她自打跟著沈夫人過到沈府,不說養尊處優,可真是連掃把兒都沒拿過,如今因為劉嬤嬤的拖累,居然要去田莊裡幹農活,這豈不比殺了她還難受?

    猛然聽見華氏又在替她求情,還要提她補了劉嬤嬤那個缺,心裡的沮喪立時就化成了春花,看華氏母女時也覺著無比親厚起來。

    她跪前兩步到沈夫人腳下,連磕了三個頭,什麼也沒說,但那眼神裡的渴望卻是極明顯的了。

    沈夫人望著她,終於低頭啜了口茶,說道:「那你領完板子,就隨著二姑娘去吧。」

    胡嬤嬤連忙磕頭。

    沈雁也稱了謝。站起來卻又沖沈夫人道:「太太,既然好人都做了,不如把劉嬤嬤也留下吧。要不然,兩個人打架卻偏偏只把劉嬤嬤放去莊子裡也不妥。太太再給個機會給劉嬤嬤,讓她去墨菊軒裡侍侯茶水好了,這樣太太也不必重新往二房派人,豈不省事?」

    沈夫人聞言朝她看過來。

    她如今恨劉嬤嬤簡直已恨到了骨子裡,早已經沒有再保她的心思,如今見沈雁還惦記著她,眉頭便不免皺了皺。聽說沈雁平日裡待劉嬤嬤很是不錯,方才又替她言語開脫,如今她這裡要罰她,沈雁卻要保她,這是在拉攏人心?

    她眯眼打量著沈雁,面前這是個身量未足的孩子,還得兩個月後才滿歲,她不可能有這份心計。

    不過她沒有心計,卻不代表華氏沒有,華氏雖然暴躁,這種順手人情她方才不是還使的很拿手嗎?

    她垂下雙眼,說道:「劉嬤嬤罪不可恕——」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瞧見沈雁扭了頭朝外,似乎並不在乎她往下說什麼。

    她忽然就把下半句咽住了。

    整件事裡華氏母女與劉胡二人並沒有直接關係,就是發生了沈雁查帳那件事,在劉嬤嬤補上那筆錢之後又歸於平靜,沈雁不可能、也沒有跡象參與這番紛爭,從下人們所述可見,她與劉嬤嬤關係一直不錯,從這點上說,請求留下劉嬤嬤來實在有拉攏人心的嫌疑。

    可是劉嬤嬤是沈家幾代傳下來的家生子,就是劉嬤嬤自己被罰,劉家也還有人在別處當差,劉家的根還是在沈夫人手上緊緊地攥著,退一萬步說,就算是華氏想借沈雁來拉攏劉嬤嬤,她又有這個膽子敢歸附過去?

    這麼淺顯的道理,她能想到的,華氏必然能想到,看來沈雁求的這個情,應該只是華氏在替胡嬤嬤討了保之餘,怕又間接地得罪了劉嬤嬤,而順口這麼一說罷了。用替她看重的胡嬤嬤討保求情,讓她這個婆婆下了台來,換取老爺去柳家替華鈞成通融差事調動,才是她的目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08:31 PM

021 意圖

    想起自己不得不被迫地遂了華氏的心願,沈夫人又不甘心起來。

    劉嬤嬤也是個不省心的,她為什麼要替二房來清理門房?就讓她繼續留在二房!

    於是道:「劉嬤嬤雖然罪無可恕,但看在二姑娘討保的份上,就允了二姑娘的請求。」

    她瞟了眼華氏母女坐處,冷冷揚起了唇角來。

    「多謝太太恩典!多謝二姑娘恩典!」

    劉嬤嬤慌忙磕頭稱謝,隨著人下去領罰。

    沈雁笑起來。

    沈夫人望著華氏,半日吐出一句:「內務府的事,我會跟老爺說。」

    華氏雙眸裡頓時也綻放出亮色,低頭深深一福,也沒再說什麼,便退身出了去。

    沈夫人盯著她們直到看不見,才又收回那莫測的目光來。

    這下子,熙月堂裡籠罩了幾日的陰霾終於揮散而去。

    華氏因著胡劉二人又回了來,對下面人自然各有一番交代,等到她們退下去,便扭頭與黃嬤嬤道:「坊外張李記的桃酥似乎賣得格外好?去買兩斤來,給雁姐兒吃。」

    沈雁對坊外張李記印象十分深刻,那日就是因為出坊去買他們的桃酥,她才在街口偶遇了顧頌他們。聽出華氏話裡的愉悅,她撲到華氏身上,摟住她的脖子:「母親這是要獎勵我麼?兩斤哪裡夠,我要吃三斤!還有他們家的春捲,母親不如讓人一併買回來!」

    華氏原待要板起臉,但看她這幅賴皮樣兒,倒是又無可奈何笑了。「先前原道你是脫胎換骨了,如今一看還是這麼沒規矩,要是當著外人也這麼著,仔細我回頭又抽你!」

    紫英等人雖然沒跟去曜日堂,如今也從胭脂青黛處知道了事情始末,原來今日大勝而歸乃是出自沈雁的謀劃,心裡也是暗暗讚歎,便就從旁笑道:「咱們姑娘就是奶奶的貼心小棉襖,奶奶才捨不得抽她呢。」

    「就是就是!」沈雁笑彎了眼。

    其樂融融說笑到這裡,自告奮勇去買桃酥的福娘也已經回來了。

    華氏伸手從紅漆描金的盤子裡拿起塊桃酥遞與沈雁,說道:「太太答應了去跟老爺打招呼,應該是不會出差錯的了,我真是沒想到,頭疼了這麼多天的事,卻被你輕輕巧巧地解決掉。」她話裡雖聽不出什麼歡喜之意,卻有著濃濃的欣慰。

    沈雁攤著兩手,說道:「哪裡是輕輕巧巧?我也是安排了很多天的。」

    那天夜裡她闖進正房時撞見胡嬤嬤她們在偷窺,其實還沒有想到這層,是後來福娘打聽來她們的背景來歷,她才計畫著把這兩件事合為一件處理掉。沈夫人想逼著華氏去伏低做小,華氏不願意去,又想要解決掉華府的差事,那就只能逼著沈夫人自動放棄拿捏華氏的主意。

    沈夫人來自赫赫有名的信陽丘家,在她嫁過來這幾十年裡,當初帶來的陪嫁奴才必然又衍生出了更多,這回就算沒有胡嬤嬤撞在槍口上,沈雁要找個別的相似背景人下手也不是很艱難的事,只不過胡嬤嬤既然撞在槍口上,更為方便罷了。

    華氏睨她一眼,眼裡也不免湧出些驕傲。尤其是回想起劉嬤嬤說起她是如何查帳,又如何令得劉嬤嬤不得不主動招認貪墨的事實時,她心裡竟滿滿地都是歡愉和自豪。沈雁平日裡看著頑劣,可實際動起真格來時,居然一點也不輸大人,手段甚至比她這個母親還來得圓滑!

    「如今你舅舅這事倒是解開了死結,只是這麼一番鬧騰,胡劉二人仍然留在二房,這又怎麼辦?」

    說到這裡華氏又不由得皺起眉來,若按她的本意,是要把這些人全都踢出去,重新挑一撥人進來的。可是眼下鬧來鬧去,人不但沒走,反而還什麼事兒都沒有又全都回到了二房,想想也覺憋屈得很。她不知道沈雁為什麼最後還要把劉嬤嬤給留下來。

    「母親何必著急?」

    想起與華氏相處的那些年裡,她從未以這樣的口吻與自己商量過屋裡事務,沈雁也暗暗松了口氣,誰說她這麼一番功夫費下來收穫不多?對她來說,不是從也得到了華氏的信任嗎?往後她只要再努力努力,華氏將她視為心腹無話不說簡直指日可待。

    「胡嬤嬤留下了,若是不留劉嬤嬤反倒難辦。母親不如想想,經過這一鬧之後胡劉二人的處境。」她緩了緩語氣,順帶望了眼同站在旁的黃嬤嬤和扶桑紫英等人。「胡嬤嬤與劉嬤嬤打了這麼一架,如今又占了原本劉嬤嬤該占的位置,劉嬤嬤必然將她恨之入骨。

    「而素娥因為劉嬤嬤的緣故又被太太罰了兩個月例錢,她心裡也會把劉嬤嬤恨得咬牙切齒。素娥可不是好惹的,有她們相互結下的這幾層梁子在,往後這幾廂都有得好戲看了。

    「接下來母親根本不用做什麼,只要讓人盯著她們等著捉把柄就好了。就是她們沒有破綻,母親若是真看她們不順眼,隨便撩撥一下不就成了麼?她們是母親討保留下來的,那時候若是犯了什麼讓旁人都看不過眼的事,太太的臉面勢必再丟一次,太太難道還能再容忍她們?

    「母親到時候自可輕輕鬆松地把她們給攆了。」

    聽完她這番話,華氏頓時與黃嬤嬤互看了眼。

    沈雁說的雖然簡單,可是細想之下,一點兒也不簡單。

    同樣是攆人,如果今兒華氏不保胡劉二人,內務府的事不好請沈觀裕出頭不說,還間接得罪了沈夫人,華氏將她們保下來,首先則顯示了她的恩德,胡嬤嬤二人必然不會倒戈,但旁邊還有那麼多下人看在眼裡,華氏對她們既往不咎,她們對這位極少在府的二奶奶從此也自會有番思量。

    這就等於給華氏提供了建立好人緣的基礎。

    華氏回府時日未長,與沈夫人之間關係又極微妙,她要在下人面前樹立威信不是打罵幾個奴才或者與沈夫人叫幾回板就能夠做到的,這得靠長時間的點滴積累,和靈機應變。華氏本身是個直性子,在她展示過了她的火爆脾氣之餘,適當地表現出她的善良寬厚十分重要。

    於是,留下胡劉二人不光是為了內務府的事,也是為了改境華氏日後的處境,此舉不但不多餘,而且十分必要。

    胡劉二人以及胡的擁躉雖然又都回到了二房,可她們是憑著華氏的面子才回到二房來的,下回她們若是再有觸犯規矩的行為,華氏就是將她們一把攆了,旁人也不會怪責到華氏的頭上,而只會怪胡劉等人不知好歹。

    憑她們眼下這層複雜關係,又怎麼可能不生事也來?已根本用不著沈雁她們再費心。

    介時必然又會有場風波,而華氏卻從這裡頭摘了個乾乾淨淨。她不是不想留她們,也不是不尊重沈夫人,而是她們委實不爭氣,為了沈府的臉面,她自然要請太太對她們施以懲罰。到了那會兒,沈夫人也必然不會再留她們在身邊壞事。於是她們就是要怨,也只能怨到沈夫人頭上。

    華氏帶來的陪嫁雖然不多,但是要塞到二房各個角落的人還是有的,等到胡劉那些人一走,華氏再把自己的人添補進來,餘下縱然還得留幾個府裡人,那時候又還成得了什麼氣候?

    到時候華氏願意留著她們,就留,不願意留,就慢慢地一個個踢出去,關鍵只要讓胡劉這幾隻老麻雀鬥起來,接下來便大局在握。

    屋裡靜默了足有一盞茶的時分。

    黃嬤嬤的微歎率先打破這幕沉默:「奴婢雖說活了幾十歲,人間之事看過也不少,但跟二姑娘的深謀遠慮比起來,還是差了不只一重天地。」

    華氏也歎了口氣,將撐額的手放下來。

    她前世是修了什麼功德,讓她這輩子有個這麼令她又氣又愛的女兒?雁姐兒竟有這麼一副七竅玲瓏的心肝,她還逼著她算帳學女紅做什麼?她難道還擔心她嫁不出去,或者嫁不到好人家麼?

    她自嘲地揚了揚唇,再看向女兒,目光裡已只剩憐愛了。

    「打今兒起,你可以去找你的小夥伴玩兒了。」

    沈雁歡呼道:「母親這是要解我的禁足令?」

    「要是再闖禍,我一樣還會罰。」華氏板著臉,一絲溫柔輕輕地從眼底溢出來。

    沈雁抱著她大笑著親了口,心滿意足地走出去。

    這日起華氏果然遣黃嬤嬤密切關注著院裡的動靜。

    在沈雁連番在曜日堂取得勝利的豪情鼓舞下,華氏身邊以及沈雁身邊的人精神狀況俱都轉為良好,初初回京時各自心裡揣著的不安與拘謹開始逐步放下,胭脂青黛與屋裡別的小丫鬟的互動開始多起來,與別院下人的接觸也日益增多。

    用沈雁的話說,這是知己知彼才能底氣十足。

    內務府那事兒到了這日夜裡,華氏懸著的心也徹底放下。晚飯前沈觀裕讓人把沈宓叫了去,說已經讓人遞了拜貼去柳府,柳大人回話說恭迎沈大人翌日下晌光臨寒舍。於是問沈宓華府近兩個季度的差事,以及皇帝對華鈞成的示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09:41 PM

022 美雁

    翌日下晌沈觀裕如約而至去了柳府拜訪柳亞澤,柳十分客氣,並邀請沈入書房敘話,對沈的請求也表示盡力而為,並希望與德高望重的沈府能夠長久友好的交往下去云云。

    消息自然是好的,而這都已經是後話。

    因為沈宓從曜日堂回來後,就得打點著明日隨駕去圍場的事情。

    沈雁雖然被解了禁足令,但下晌並沒有出去,因為她還惦記著把荷包繡好,掛上沈宓的腰間,讓它也去皇親貴族們面前威風一把——其實這是其次的。

    主要是她回想起自己前世從華府繡娘手上學會了一手手好繡藝之後,給舅舅舅母表姐表弟都做過衣服鞋襪,卻從來也沒有給父親做過任何一件東西,哪怕一個荷包一個扇套。她希望自己能夠在這次他的出行上,稍稍地為他恭獻一分力氣。

    當然,早逝的華氏更沒有得過她的東西,但是將來也會有的。

    她和父母親,還有一輩子相處的時間。

    她在荷包上繡的是兩隻仙鶴,一隻低頭飲水,一隻引吭高歌。

    繡的雖不叫出神入化,但對一個不必以此謀生的大家閨秀來說,還是算頂好的了。

    晚飯後一家三口都聚在正房裡看沈宓試新衣的時候,華氏便拿著這仙鶴前後左右反復地看。末了問:「真是你繡的?」

    沈雁重重點頭,還伸出細嫩的五根手指:「您看,把我手指頭都快紮成蜂窩了,才繡出來的。沖著這份上,母親一定得讓父親掛我做的荷包。」

    華氏再看了會兒那對仙鶴,針腳勻稱,色澤過渡又十分自然,而且荷包縫合得也很見功力,戴出去倒不算丟人,遂輕戳了戳她的前額,也不去深究她的手是不是真的紮成了蜂窩了,轉身將沈宓身上那只華府繡娘繡成的荷包取下來,將沈雁這個掛上他腰間。

    沈宓很高興,高高地拈起那荷包:「雁雁給父親繡包了?那我一定好好收著!」

    華氏將一紮小面額的銀票塞到那荷包裡,又將他的印章放進去,輕睨他道;「別只管得意,我給你放了五百兩銀票,雖說此去用不著買東西,但花錢打點著下人還是要的。你仔細著,別弄丟了。要是看到誰獵到好的狐皮或貂皮,也買一兩張,到冬天給雁姐兒製件大氅。——記住,不好就不要。」

    「天啊!」沈雁捂起臉來:「我才這麼大點兒,您就給我穿毛絨絨的狐皮大氅?」

    沈宓坐下來,傾身道:「怕什麼,京師冬天冷,穿那個暖和!父親給你弄件白狐皮的,到時候下大雪,你穿著那個藏在雪地裡,白花花毛絨絨地誰也看不到你,打起雪仗來贏面簡直不要太大!嘿嘿。」

    沈雁哀怨地看了眼她的爹娘,仰倒在美人榻上。

    閉上眼,眼前卻突然湧出前世裡九歲生日時,沈宓巴巴地南下到金陵,拿出件白狐皮大氅給她做賀壽的情景來。

    那日其實離她的生日還有三日,她在棲霞山上的苦竹寺後園剪梅枝,一抬頭,他忽然就抱著個大包袱出現在前面古梅樹下了。

    沈宓博學多才,溫柔謙和,還有副清秀端正的好相貌。華氏當年與他可算郎才女貌,而沈夫人依然認為不論家世與相貌也還是沈宓略勝一籌,雖然這其中有偏執的因素在,可也能側面說明,沈宓其實條件是不差的。

    可是那日的他衣裳雖然整齊,卻雙唇乾裂,鬍子茬兒也露了出來,最重要的是他眼裡的睿智與從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忐忑與局促。

    她當作沒看見他,從他身邊越了過去。

    「雁姐兒!」他踏著積雪追上來,攔在她前面,漫布著血絲的雙眼瞅了瞅她,又飛快地低下頭去,將手上的包袱塞過來:「你快生日了,我,我怕你冷,特地讓人做了這個。你別,別怕,不管怎麼樣,父親,父親還是疼愛你的。」

    他一緊張就結巴,這次也亦然。

    可是她怒了。

    她怕什麼?她什麼也不怕!她心裡有的,是恨!

    她一巴掌打落他遞來的包袱,手裡的梅枝也往他砸過去,「你有什麼資格說疼愛我?你還我的母親!」

    她撲上前使勁地推搡他,表姐聞聲從寺裡跑出來,將她死死抱住,她就抬起兩腳去踩那包袱裡露出來白狐裘,直到把狐裘上踩滿了泥漿,又抬腳去踢他!

    她滿腦子都是母親靜靜而蒼白地躺在床前地上的情景,而他那個時候在哪裡?他直到母親死了一個對時他才回府來!扶桑告訴她,母親死前的夜裡他去過她的房裡,跟苦苦等著他回來的她獨處了半晚上,然後他們吵架,他一氣之下出了門!之後可憐的母親就服毒死了。

    她在梅林裡號啕大哭,像瘋了一樣,他身上的錦袍與地上狐裘一樣被她踹出滿滿的泥濘印子。

    淚眼朦朧中,她看見他呆呆地望著地下,抬起頭時,眼裡竟然也有水花閃爍。

    表姐將她扶起來,摟住她冷冷地轉過身,直到離開了寺院,她一次也沒有回頭。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來過金陵,也直到兩年後被舅舅送回沈府,她才又見到他。

    「雁姐兒,你覺得我帶這枚玉珮怎麼樣?跟你做的荷包襯不襯?」

    沈宓喜滋滋地拿著手上的玉在腰間比來比去。

    沈雁把臉在軟枕上蹭了蹭,悶頭道:「好看,父親穿什麼都好看。」

    沈宓眉頭糾結了,她怎麼跟哄小孩似的……

    翌日三更天沈宓就整裝出發了,沈雁依稀聽到動靜,但是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據說她這對父母親自打成親之後就沒分開過,眼下沈宓要出城兩日,相互間必有許多膩歪話要說,她才不要跑過去當討厭的超級大蠟燭。

    不過等到正房那邊又變得沉寂無聲時,她卻又精神抖擻地從床上爬起來,開了院門跑到前院正房,繞開扶桑她們值夜的外間,到了華氏臥房窗外,熟練地推開窗門,手腳利索地爬進了窗去。

    華氏帶著困音看過來:「誰呢?」

    沈雁踏著月光小碎步沖上床,嘿嘿鑽進華氏被窩,說道:「是美雁雁。」

    華氏罵了句「臉皮真厚」,又伸手往她屁股上拍了下,哼哼彎唇翻了個身,接著睡去。

    沈雁小的時候常趁著父親睡書房的時候這麼翻母親的窗,華氏早就見怪不怪了。以至於有時候沈宓在書房孤枕難眠時偷偷跑回來,常常會被床上多出來的一個人嚇一大跳。後來華氏嚴厲地禁止她這麼做了,但今夜沈宓出了城,這是可以被容許的。

    沈雁與母親一夜好眠。

    沈宓不在府的這兩日,二房裡顯得有些無聊,曜日堂這裡因著沈觀裕要去柳府,卻就開始打點起來。

    沈觀裕在琢磨了半晚上之後,覺得既然得與柳府保持長久以往的關係,那麼身為沈府的鄰居、柳家的姻親的榮國公府,沈家就不能再這麼與之僵持下去了。於是翌日起來,也囑咐著沈夫人找個時間捎幾色禮往顧家串串門。

    沈夫人在這種事情上倒是想得開,沈觀裕與柳家這番走動要是拉開了兩府通交的序幕,華府的事情倒成了鋪路石,這于沈府來說反倒是大有好處。這日下晌沈夫人就讓房裡人揀了幾樣要緊物事,往榮國公府拜訪榮國公夫人來了。

    世子夫人戚氏聽到了這消息,眉梢唇角俱是得意,她當沈家門牆真有那麼硬呢!這才過幾日,就不戰自敗拎著禮物登門示好來了?

    顧頌被打的事他們沒往外傳,可是坊內也已經知道了,堂堂榮國公府的小世子被沈家的小姐打了,這是丟臉的事,反倒是沈雁因為年紀小又是女子,打了人反倒有人幫著說話,這幾日她見著顧頌仍然青著的眼窩也覺窩囊的很。

    沈夫人最後那席話卻更讓她窩火,如果說顧頌被沈雁打還只是小孩子間的矛盾,沈夫人那般給她臉色瞧,豈不是擺明瞭不把顧家放在眼裡?

    原本還想著要再找個什麼由子泄泄這氣,可榮國公夫人左思右想,反倒又勸著她把這口氣咽了。

    沈家也不是好纏的,顧家是得寵的新貴,沈家卻在京師有著百年根基,連皇上出去狩獵都不忘得給他們幾分臉面,叫了沈宓個當文官的伴駕,這種孩子間的事能小事化了的就化了了吧。

    所以也就不吱聲了。沒想沈夫人如今倒有了這番動作。

    伸手不打笑臉人,當沈夫人在顧夫人的陪同下來到了長房時,街裡街坊的,又當著婆婆,戚氏倒也不好再計較下去了。連忙讓人端茶倒水,又喚人端冰盤,十分客氣。沈夫人送了幾幅扇面兒給顧頌,她也都沒推辭收下了。

    只是等她一走,戚氏便與顧頌道:「從今往後,可再不許與沈家的人一處玩。」

    顧頌撥弄著那幾幅扇面,深深蹙起一雙料峭的眉,沉思道:「這整個麒麟坊裡的孩子,也就沈家的人稍稍齊整些。旁的人,如何配與我說話?」

    戚氏一口氣噎在喉嚨裡,半日吐不出來。

    顧頌拿著那幾幅出自江南名士祝子秋手筆的扇面,倒是暴曬過幾個日頭之後,命人收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09:56 PM

023 狐皮

    華氏聽說沈夫人過去顧家串門之後,撚著瓜子兒歎息道:「這下,那顧家的人只怕會常進門來了。」

    黃嬤嬤笑起來:「奶奶也莫杞人憂天了,咱們雁姐兒氣走了世子夫人後,顧家也沒什麼動靜傳來,可見大體上也是有分寸的。那顧家就是往來府上,也是去太太屋裡,咱們若是不想跟他們家往來,見都見不著。」

    話雖這麼說,可是沈宓還在朝堂上混呢,將來老爺子一過世,沈宓就得撐起二房門面,哪能真的為這點事就不跟人往來?華氏將瓜子扔回盤子裡,沒好氣道:「我就是看不慣戚氏那得瑟樣兒!她一個走鏢的後人,還是下九流的,憑什麼瞧不起我們商賈之家?」

    聽到人家拿她的出身作筏子就來脾氣。

    黃嬤嬤滿頭是汗:「奶奶,人家再怎麼出身不好,如今也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眼下兩家正式走動起來,往後快別這麼著了。」

    華氏瞥了她一眼,哼了聲。

    沈宓出去了兩日,於次日半夜帶著幾筐子獵物回到了府裡。

    因為是半夜裡回來的,沈雁已經熟睡了,並不知道。

    等早上到了正房一看,院子裡攤著多了好些山貨,才知道沈宓居然已經趁夜到家了!

    「不是應該明兒早上才回城的嗎?皇上怎麼突然回來了?」當沈宓去了書房處理庶務,她一面看著華氏整理送去各房的手信,一面問道。御駕出行可不是好玩的事,出行之前得先有人回宮稟報,然後沿途開道,隨行的鑾駕全部整齊全了才能動身,總之身份越高出個行越不簡單。

    華氏指揮著婆子們翻開筐裡的獵物查看,一面說道:「你父親說西北有了軍情,連夜回京下旨讓魏國公準備率兵去西北迎敵了。」

    西北有軍情?

    沈雁想了想,是了,前世這個時候除了因為太子被廢,宮中各皇子間為著奪儲而初露鋒芒之外,還發生過一場不大不小的戰亂。不過很快就平復下來了,原因是蒙軍那邊內部出了點岔子。不過顯然大家還並不知道內情,所以專門派了在中軍營任職的魏國公親自前去了。

    魏國公府在她後來的印象裡,雖然沒有攤上禍事,魏國公本人倒是真的在西北一呆就是多年。以至於後來魏國公長子韓稷趁他不在,在京中與楚王越走越近,到前世沈雁死時,魏國公正好也在邊關殉職,承襲了爵位並得到世襲兵權的他已然趁著皇帝久病不起,與楚王狼狽為奸準備逼宮了。

    當然,她並不是站在楚王的對手秦王這邊才這麼說韓稷的,逼宮造反這種事她誰都不支持,也輪不到她支持誰,只是在她眼裡,沒事找事挑動紛爭的人都不是什麼好鳥。

    尤其韓稷這只鳥。

    她雖然出身錦繡,可心底裡也十分渴望天下太平。

    前世她沒等到這場奪嫡結果就死了,雖然他一直覺得這事跟她的生活圈子扯不上大關係,可韓稷在魏國公生前時,身為韓家嫡長子的他一直沒曾被請封世子,雖說這個時期的他名聲還算不錯,可之後卻以破空之勢與楚王勾結,有那種人常伴君側,便是楚王得了帝位,天下又能太平到哪裡去?

    當然,那楚王也不是個善茬。

    「想什麼呢?」

    華氏戳了戳她。

    「哦,我在想皇上為什麼偏偏下旨讓魏國公前去應敵。」她放下托腮的手,接過她遞來的絲帶。絲帶上都用羊毫寫上了名字,原來是要系在送出去的獵物上,好防止弄錯的。

    華氏讓她將絲帶分給扶桑她們,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說完,她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偏過頭來,唇角湧出絲得意道:「聽說這次魏國公長子與徐國公小世子都去了,魯國公府的小世子也去了,怎麼獨獨沒有榮國公府的人?」

    沈雁望見她這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真是無語凝噎。

    「榮國公世子在神機營擔職,走不開,顧頌又才十歲,不適合前去,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沈宓這時負著手從外頭進來,搖頭望著妻子道。

    華氏有些掃興,瞪了他一眼,下去分派獵物去了。

    沈雁興奮地攀住父親的手臂:「為什麼這次會有這麼多獵物?都是父親打的麼?」

    她父親連雞都不敢殺,這簡直不可能啊!

    沈宓臉紅地摸了摸鼻子,說道:「我都沒下場,就與張公公楊公公還有林大人他們在營房呆著,這些都是侍衛們打的,皇上見我什麼也沒落著,就從侍衛們打的獵物裡賜了一堆給我。不過我也有出力,你看,這裡有些野雞和鳥還是活的,我都有幫著抓,好不好看?」

    沈雁被他帶到幾隻竹籠子跟前,盯著那裡頭的朱雀和錦雞,點頭道:「好看。」

    沈宓高興地直搓手,然後又想到了什麼,拖著她噔噔跑到後院,指著地上一隻白狐的屍體道:「這是錦衣衛的劉大人打的,皇上有令,各人打的都可以自己留著。他們打了兩三隻白狐,我覺著這只特別好看,你娘交代過讓我給你弄件狐皮嘛,我就跟劉大人買了。」

    沈雁看著那雪白蓬鬆的狐皮,眼角有些酸澀。

    「怎麼了?」沈宓發現她神情不對。

    「沒。」她搖搖頭,笑道:「真好看,要是做成狐裘給我生日的時候穿,肯定美美的。」

    「那當然!」沈宓哈哈笑起來,「我的眼光是不會差的,要不怎麼會娶到你母親?跟你說,這狐狸我可是花了整整五十兩銀子才讓劉大人松了口的,現在連銀子都還沒給——」

    說到這裡他忽然捂住了嘴巴,似乎突然發覺自己說錯了話。

    沈雁狐疑道:「為什麼沒給銀子,你不是帶了八百兩在身上嗎?」

    「那是因為,他把我給他的八百兩給弄丟了!」

    正在這時,華氏的聲音從身後院門口透著冷意傳過來,父女倆同時轉身,只見華氏咬牙切齒走過來,瞪著沈宓,將手上一遝銀票猛地拍到他胸口:「我說呢,怎麼一回府就去了書房忙乎,合著是去典東西得銀子來瞞天過海呀!」

    沈宓謊言被戳破,整個人都快縮進地縫裡。

    「銀票丟了,那我給你繡的荷包呢?」沈雁想到關鍵,聲音也乍然拔高了。

    華氏冷笑道:「連錢都丟了,你覺得你的荷包還會在嗎?」

    沈宓垂了頭下去。

    午後斜陽照進開啟的窗戶裡,陳氏翻了個身,也起來了。

    乳母林嬤嬤連忙走進來,說道:「茗哥兒已經不必再去祠堂了,奶奶怎麼不再多歇會兒?」

    陳氏聽得這句,望了眼外頭的豔陽,繃緊的肩膀遂又垂下來。是了,茗哥兒到前日止就已經在祠堂跪滿四日了,她也不必再不時地去探望了。四日下來她一顆心竟如繃成了弦,連睡覺也睡不安生,想起沈茗膝上至今還殘留著的兩團紫青,她一顆心又不禁一陣抽疼。

    雖有蒲團墊腳,可又哪裡頂得住跪上四日?才九歲不到的孩子,硬生生是跪完了。

    陳氏吐了口氣,後靠在床欄上。

    這幾日的心疼如絞下來,她也已有些疲憊,沈宣只是那日夜裡過問過沈茗被罰那事幾句,之後便就沒下文了,仿佛這兒子不是他的,而是她陳氏一個人的!她就不明白,難道伍姨娘那廝生出的賤種比她生的嫡子還要有出息嗎?

    想起那小賤種成日裡笑嘻嘻喚他父親的時候他高興的樣子,她心裡就似有股火在躥。

    全府裡四房少奶奶,唯獨她要日日面對侍妾與庶子庶女。而沈夫人疼的也不是麼子,而是次子,以至於她這個老兒媳婦在得不到丈夫全部心意之余,連婆婆的關懷也得不到。當然華氏就算嫁給了沈宓,也沒有得到什麼好處就是了。

    想到這裡她心裡又稍微好過一點。如果不是沈雁,沈茗怎麼會被罰?而且一罰就是四日?沈雁只比沈茗大幾個月,沈茗連撒謊都撒不順溜,她沈雁倒是敢當著那麼多人使心眼兒,讓她下不來台,讓她被戚氏夾槍帶棒的嘲笑不說,更是把沈茗害到這種地步!

    華氏被拿捏,她是最高興的。

    她閉上眼,吐了口氣。

    正在喚丫鬟們進來給她預備梳妝的林嬤嬤見得她這般,不由走了過來。「奶奶這會子何必想不開?太太這麼做擺明瞭是讓二房難堪,他們雖然居長,可也沒有以大欺小的理兒。昨日胡嬤嬤才鬧出那樣的事來,且看看太太那邊跟二房的動靜再說吧。」

    倒也有道理。

    陳氏睜開眼,她雖然進門時間不如華氏長,可這些年裡她也看得出來沈夫人對華氏的態度不但沒有好轉,更是隨著二房夫妻感情深厚而一日日加劇。既然她前頭還有個沈夫人,那麼她的確不用著急,再說了,比起華氏,沈雁才是那個更讓她憋氣的人,如今二房在京定了居,日子長著呢!

    她支起身子下了地,一面穿衣一面問林嬤嬤:「這麼說,太太是真答應了替華家去尋柳大人的事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10:05 PM

024 拒收

    林嬤嬤點頭:「都已經上顧家去過了,太太還邀了榮國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過兩日來府喝茶,這還能有假?」她替她系好了裙子,又道:「可惜這件事老爺伸了手,不然的話咱們回府請老太爺出面阻撓阻撓,讓華家竹籃打水一場空,也是好的。」

    陳氏套著比甲,望著銅鏡裡自己的身姿,結著衣帶說道:「華家的差事調去南直隸,這有什麼不好的?南直隸要廢止的風聲時有傳來,便是暫且當不得真,他華家調去那地方也沒有好處。華家越發式微,華氏在府裡才越發沒地位,你瞧瞧這回,太太隨便一招她就沒轍。」

    「若不是恰好出了胡嬤嬤這事——」

    說到這裡她揚起唇來,「這府裡頭,哪家哪房都不是好相與的,華氏這次就是不得罪我,沖著府裡如今這狀況,我跟她也做不成朋友。長房大伯死了,二房無子,三爺又得等明年下場才有功名,往後這府裡還不知由誰來承宗呢!」

    她抬手撫摸著鏡中的自己,幽幽道:「我可不管那些個朝堂裡的事,我只圖我和茗哥兒過得風光滋潤就好了。」

    林嬤嬤默然。

    陳氏梳妝好了去到小花廳用點心,用完點心她就該去曜日堂昏省了。她習慣去早些,這樣也可以順便等到稍候來的大奶奶和三奶奶,看看她們當日的精神狀況。大奶奶季氏雖然新寡,但她膝下還有個四少爺沈芮。

    按照規矩,沈憲雖然死了,但他還有嫡子,那麼嫡子沈芮就成了名正言順的沈家繼承人。

    可是,沈芮不是才四歲嗎?誰知道他將來會不會有什麼罪疾?

    季氏本來頭胎生的是也是男孩兒,可惜在月裡就夭折了,所以府裡的大少爺其實是沒有的。這也多虧了大少爺早早死了,否則的話留到如今也有十五六歲了,又豈還有他們幾房的念想?

    自打對沈宣死了心後,在暗中爭奪宗子的事情上,陳氏如今是很用心的。

    雖然沈宣拿到了繼承權也不會對她更上心,可是對沈茗而言不一樣,沈宣的繼承權,是無論如何會落到沈茗頭上的。所以,幫助沈宣爭奪這家權,就是替沈茗爭,替她自己爭。

    才喝了口溫湯,丫鬟青梅輕手輕腳從外走進來,低頭道:「奶奶,二爺昨兒夜裡從圍場回來了,二奶奶讓人送了些新鮮麂子肉來。」

    府裡雖有大廚房,但各房裡開開小灶煲煲湯熬熬粥水之類的小灶還是有的。

    但聽到是二房,陳氏眉頭皺了皺,說道:「二爺只是隨駕,並不曾下場打獵,哪裡來的麂子?」

    丫鬟道:「聽說是皇上賞的。除了一隻老大的麂子,還有些毛皮之類。二奶奶往各房都送了些,除了各房的麂子肉,給大姑娘的是一對活的朱雀,給三姑娘的是一隻小錦雞,給二少爺和四少爺的是一隻鸚鵡,給五少爺的是只貓頭鷹。」

    青梅顯然時常打聽這些,因而回起話來有條有理。

    「給太太屋裡呢?」陳氏又問。

    青梅道:「太太屋裡是一隻活鹿。除此之外皇上還賞了只貂給老爺太太。」

    竟有這麼多東西,看來沈宓這次伴駕也不是完全充數的。

    陳氏盯著門外的梧桐望了半晌,垂下眼來。

    熙月堂先前的閒適一掃而空。

    獵物該送的都送去了,華氏斜倚在美人榻上讓丫鬟剪指甲,沈雁趴在炕上耍賴。

    「還說要把我送給你的荷包好好戴著,這才戴了兩天,你竟然就把它給弄丟了!你就是故意的,就是嫌棄我做的東西不好把它給扔了!」

    沈宓急得滿頭汗,一時拍著腦門,一時彎腰在旁好聲好氣地道:「我真沒扔,前日夜裡我被徐國公世子邀著去月下喝酒,結果因為天熱解了腰帶,當時也沒留意,翌日早上就發現荷包不見了。回去找了好多遍也沒找著,問人也沒見著,這不才——」

    沈雁伏在軟枕上捶著床榻,哭聲震天,不依不饒。

    沈宓回頭向華氏求助。

    可是一對上華氏那雙如刀子般狠狠紮過來的目光,他又不由縮了縮脖子。他丟的可不止是沈雁做的荷包,那荷包裡頭還有家裡八百兩銀票,這都差不多夠他們熙月堂上下日常開銷兩個月了!這下可好,一下子把家裡兩尊菩薩都給得罪了。

    「要不,雁姐兒再給我做一個?我保證天天戴著,就是破了也戴著。」他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辦法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了。而且眼下他必須得哄好了小的,才有可能聯合她的力量哄好大的。

    沈雁坐起來,頂著雙大紅眼氣鼓鼓道:「想得美。」

    她跳了下地,噔噔走到簾子外的錦杌上坐著。

    紫英走進來︰「奶奶,方才著人送去四房的麂子肉,還有給茗少爺的鸚鵡,四奶奶都著人退回來了。」沈雁聞言看向華氏,華氏也從蔻丹上收回了目光。

    沈雁聞言看向華氏,華氏也從蔻丹上收回了目光。

    沈宓掀簾走出來,凝眉道:「退回來了?是何道理?」

    紫英看了眼沈雁,回道:「四房的人只說是四奶奶的吩咐,別的什麼也沒說。」

    華氏默了片刻,冷笑起來,「還能有什麼道理?自然是為著太太罰茗哥兒的緣故,把咱們惦記上了。」

    沈茗被罰跪四日,論理也沒罰錯,可是在沈夫人這般設計下,如果陳氏硬要怪上二房,華氏也打算認了這個栽,左右都在一個府裡,往後總還有冰釋前嫌的機會,慢慢來就是了。

    於是雖然知道陳氏怨上了二房,在聽得沈雁原先那番勸告時,早也不曾起什麼要與她僵持到底的心思。這番對四房的態度與對別處是一樣的,她也早預備著陳氏會有幾句噁心話要說,但還真沒想到她竟然能不顧情面做出這種事來!

    這不是擺明瞭扇二房的臉嗎?

    陳氏這麼做,華氏便連那點想和好的心也沒了。

    她撩起眼來,與紫英道:「既是不要,那就扔了!不是還要去魯家嗎?把鸚鵡也送去魯家,再加幾隻黃鶯,送到隔壁魯家給哥兒小姐們玩去,魯夫人上回還給過咱們半籃子新鮮大螃蟹來著。」

    魯大人只比沈觀裕小一輪,但按輩份卻低一輩,華氏初嫁到沈府來時華府還沒搬去金陵,那會兒出門走動的機會也多,一來二去就認識了左邊魯府的女眷。那會兒魯夫人到沈府來串門時,時常也會到二房來坐坐。

    後來華氏與沈宓去了金陵,中間也沒怎麼聯繫,但是這次回京的翌日,魯夫人還是來問候過一回,正好洞庭湖老家那邊拖了幾大簍子蟹來,聽說沈雁愛吃,順帶也送了些過來。

    紫英哎了聲,下去了。

    沈宓也不免犯起心思來,內宅裡頭的事他雖然偶爾也有參與,但並不大管,多數只是夜裡華氏當樂子似的跟他說說,他就聽了進去。他可沒想到不顧手足情誼的沈茗在被沈夫人罰了之後,陳氏還能如此明目張膽地給二房甩臉子,當時臉色就不太好看。

    「這老四家的也未免輕狂了些,娘子別惱,回頭我去與老四說說。」

    說著他挨著華氏在榻上坐下,湊上去看華氏塗蔻丹,華氏伸腿一踹,他差點沒跌下地來。

    沈雁重重一咳,大步出了門。

    到了廊下,紫英正在吩咐丫鬟打點要送的東西,沈雁道:「四奶奶的丫鬟說了什麼?」

    紫英笑望著她:「這都瞞不過姑娘。」

    默了下,到底還是拉了她到背人處,說道:「那丫頭說,四奶奶說了,她和茗哥兒福薄,要不起這份體面,請二奶奶還是自己留著吧。這還是妯娌呢,奴婢聽了都差點沒嗆過氣去,二奶奶能受得了?方才要不是姑娘給奴婢打眼色,奴婢可真就當著二爺面說出來了。」

    如今連華氏都敞開懷跟沈雁說起沈宓在外頭的事,府裡這點小九九她又怎麼還會瞞著她?

    沈雁聽完也覺吞了只蒼蠅似的。

    陳氏出身也不低,原籍武昌,祖上也是耕讀之家,娘家父親考中了前朝的一甲進士,之後便就遷來了京師。大周定國之後廣納文士,陳父以一篇關於農桑治理的論賦得到了戶部郎中的官職,陳氏是陳家的嫡小姐,按說舉止不該這麼輕狂。

    她回想了下前世的陳氏,似乎跟各房關係都不怎麼密切,她出嫁前在沈府的那兩年,隱約察覺陳氏跟長房還結下了什麼梁子,只是在她出閣的次年,四房就隨著沈宣的外任而舉家南遷了。而那時候她因為忙著把自己嫁給秦壽,好解救華正晴姐妹出來,也並沒有在乎這些與自己關係不大的紛爭。

    如今想來,陳氏若真是個沒什麼底蘊的女子,又怎麼會在深得沈夫人愛護的長房手下全身而退呢?

    她鎖眉想了想,抬眼看了看院子四處,忽然道:「那丫頭來的時候,可知道父親在屋裡?」

    紫氏微頓,抿唇道:「知道。現在回想起來,她回奴婢話的時候,眼睛是往屋裡頭瞄過的。」

    沈雁再一想,則笑了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10:20 PM

025 小計

    這就是了,就是再對華氏有怨氣,也還是同住在一個府裡,若是平常,陳氏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授人話柄的事情?她知道沈宓在屋裡,所以才讓丫鬟來退東西,這麼掃主子臉面的事,二房的人聽到後肯定會第一時間告訴華氏。

    沈宓與沈宣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這種事自然會想辦法息事寧人。可他又不會讓華氏白受委屈,以華氏的性子也不可能會受這委屈,為防事態惡化,於是沈宓多半會去尋沈宣協商。這種事情豈不是親兄弟之間更好溝通?

    本來到這裡都還一切正常,可是,誰讓這裡頭還夾著個等著給華氏穿小鞋的沈夫人?

    沈夫人獨獨借沈雁的名義多處罰了沈茗兩日,這既是挑撥陳氏去尋華氏的晦氣,也是擺明在告訴陳氏,她這個婆婆也看華氏不順眼。

    於是沈宣得了自家哥哥的話,回頭再去質問陳氏時,陳氏借此鬧騰鬧騰,沈夫人能不借題發揮一把?

    退東西這種事雖說看起來有失考慮,可實際上陳氏卻考慮得可比尋常人深多了,即使丈夫訓斥她,她又怕什麼,沈夫人不就正等著她給機會讓她來捉華氏的把柄麼?有婆婆撐腰,誰都拿她無可奈何。

    到時候說來說去,又是華氏在丈夫面前搬弄是非的錯了。

    說了這麼多,其實都是前世得來的血的教訓。

    她拉住紫英手臂:「你可別跟父親說這個話,不然的話他肯定去找四叔急眼。」

    紫英點頭:「姑娘不讓說,我就不說。」

    沈雁歎了口氣,又道:「那麂子肉你也別扔了,這要是把原本給四房的東西給扔了,回頭大伯母和三嬸又怎麼想?就是四房臉上,也越加過不去。」

    看紫英一臉的不明白,她便將這裡頭蹊蹺說開來。紫英氣得兩臉漲紅,恨聲道:「我還道她僅是心眼兒小些而已,卻沒想到這裡頭還藏著這麼大的算計!明明就是茗少爺不對,太太就是真心罰他又哪裡罰錯?她們倒好,反過頭來還要推奶奶一把!」

    沈雁聽到這裡,勸道:「別急,她不要這些東西,不代表別人不要。四房裡除了個茗哥兒,不是還有個葵哥兒和瓔姐兒麼?你只把這麂子肉和鸚鵡送到秋桐院去,交代伍姨娘是二爺給四房的便是了,也別說四奶奶沒要,只說這是皇上給父親的恩典。」

    「秋桐院?」

    紫英微怔。

    秋桐院是伍姨娘和三姑娘沈瓔以及四少爺沈葵的住處,陳氏這般打華氏的臉面,華氏擔著這長嫂身份,還真不能跑過去跟她一般見識。可若把東西送到秋桐院,伍姨娘雖是妾侍,二房直接抬舉她的話不合規矩,可若是給沈瓔沈葵的,誰還能說二房什麼不是?

    紫英轉過彎來,笑著退了下去。

    下晌的斜陽照進四房所在的頤心堂,陳氏一面在窗底下看著新式的夏衫樣子,一面陪著沈茗練字。

    林嬤嬤站在門檻處,打量了眼屋裡,才默默走進來。

    「奶奶,二房將咱們退回去的那些東西,轉送到秋桐院去了。」

    秋桐院是伍姨娘的住處。陳氏聽得此話,一雙手頓時停在半空。「華氏?」

    林嬤嬤張了張嘴,點點頭。

    陳氏盯著地下,騰地站起來,臉色也逐漸發青了:「可打聽清楚了?」

    林嬤嬤看著她,只歎了口氣,什麼也沒說。

    什麼都不說,卻是等於什麼都說了!陳氏緊攥著手裡的綢緞,兩眼圓睜著瞪著窗外,發青的臉色忽然又變成了漲紅,她抓起身邊一疊布料摔到榻上,一屁股坐下來。

    屏風下的沈茗聞聲抬起頭來,莫名地望著母親。

    陳氏心裡有著怒氣,坐下來又坐不安穩,屁股才挨了椅面又立即起了身。順著屋中央踱了兩圈,她掐著手心道:「這華氏夠狠!她怎麼會這麼狠?她一向不是有勇無謀嗎?為什麼會看穿我的用意?還想出這麼歹毒的主意來反咬我一口?」

    林嬤嬤垂眸,不知道如何介面。

    她本來就不贊成陳氏用這樣的方式去挑釁二房,倒不是怵著華氏,而是陳氏如今得不到丈夫的歡心,又把與二房之間的矛盾公開化,這樣不是很聰明的選擇。沈家這樣的人家,是很講究面子的,譬如沈夫人,哪怕是私底下恨人恨得咬牙切齒,她也始終不動聲色。

    陳氏即使誘使華氏中了圈套,她跟二房也再不能維繫面子情了,華氏雖然看起來有勇無謀,可終究還有沈宓撐腰,更何況如今華氏不但沒中圈套,反而還不顯山不露水地反擊了回來。

    華氏轉頭把東西原封不動地送到伍姨娘處,若不是指明給葵哥兒和瓔姐兒的倒罷了,可這是二房交代了給侄子侄女兒的東西,誰還能說她壞了規矩?東西到頭來還是四房得了,華氏面子有了,仁義盡了,陳氏自己倒落得裡外不是人,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麼?

    沈宣晚飯前回到府裡,六歲的沈瓔與四歲的沈葵在頤心堂門口就迎到了他。

    這是伍姨娘的主意。

    伍姨娘本是不敢的,沈府規矩大,她身為侍妾,若是敢在半路上攔截沈宣,那是絕對會在陳氏手裡有頓好罰的。可是今日不同。今日她臉面漲大發了,二房裡居然派人給瓔姐兒他們姐弟送東西來了!

    她是這府裡唯一的侍妾,府裡規矩森嚴,她進府才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沒地位。如今仗著沈宣寵愛,還有膝下一對兒女才勉強算得半個主子,府裡這麼些貴人,誰曾多看過她半眼?更別提還記得給她屋裡送東西!

    沈宓隨駕去圍場的事她知道,華氏雖然出身商賈,但父輩也是與宗室有交情的,在她眼裡這些人個個都是她世界以外的人物,如今二房不但給她送東西,而且送的還是皇上賞賜的東西——口上雖說是送給哥兒姐兒的,可這跟送給她有什麼區別?

    想不到她竟然被華氏這樣的抬舉!

    當然,事後她也讓丫鬟去打聽了番因由,也知道這是因為陳氏拒收了華氏的饋贈,才被她撿了這簍子,可是即使這樣,她也是高興的。首先送給哥兒姐兒們的東西,她不敢不收。再者,陳氏與華氏之間有矛盾,陳氏又視她為眼中釘,不是有句老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嗎?

    陳氏今日拒了華氏,她讓孩子們去迎沈宣到自己房裡,她不怕。

    於是她特地出銀子讓人把這麂子肉好好地烤了,讓人給葵哥兒他們端了去,自己留下點兒,又另備了幾樣沈宣愛吃的菜。沈宣在飯桌上吃出味來,問道:「這時節哪裡來的麂子?」

    伍姨娘替他斟了酒,柔聲道:「承蒙二奶奶看得起葵哥兒他們,是二奶奶賞的。」

    沈宣與他這二哥關係最是親厚,沈宓與去圍場的事他自然知道,但是他皺了皺眉,「二嫂怎麼會賞給你?」

    按理說主子奶奶並不會與他房侍妾直接往來,華氏如果要送東西到四房,也是送到陳氏處。怎麼會還送到伍姨娘這裡來?這豈不是讓陳氏面上難堪?沈宣雖然偏心伍氏,但他心裡起碼的規矩還是有的,華氏的做法,讓他有些不滿。

    「二奶奶本不是賞給我的。」伍姨娘頓了頓,垂瞼道:「她先是送了去奶奶那兒,被奶奶轉眼退了回去。府裡野味倒是常有,只是這是皇上賜的又不同。二奶奶本是著二爺的囑咐送給四爺下酒,奶奶這一拒,便就只好憐惜了瓔姐兒葵哥兒。」

    沈宣聽說陳氏居然把華氏送來的禮給退了回去,臉色瞬間不好了。

    莫說華氏是嫂子,陳氏不能這般無禮。就是她是個外人,作為沈家的少奶奶,她這麼做也是失禮的。陳氏這麼輕狂,這讓他明日見了沈宣又怎麼有臉說話?一時想起先前誤會了華氏,不覺有愧,原來沒規矩的並不是二房,而是陳氏!

    他放了筷子,起了身。

    陳氏跟沈茗也在吃晚飯。

    見到沈宣進來,陳氏眼裡閃過絲意外,沈茗面上則浮現出緊張。

    陳氏連忙讓林嬤嬤給沈宣拿碗筷,沈宣在上首坐下來,掃了眼桌上菜盤,他說道:「今兒二嫂讓人送東西過來了?」

    陳氏遞碗筷的手立時緩下來。

    沈宣臉色愈見陰沉了:「你這麼做讓二嫂臉上怎麼過得去?這讓我回頭怎麼見二哥?何況二哥帶回來的這些獵物是皇上賜的,你也太沒分寸了!」

    陳氏聽到此處,眼裡先前湧起的光采已然全數黯淡了。她盯著他,說道:「你怎麼不說,茗哥兒被她們害得在祠堂跪了四天,我臉上過不過得去?茗哥兒身子過不過得去?」

    沈宣的質問讓她心中強壓下去的怒火又升了上來,她揚臉望著門外,微眯的雙眼裡透出糝人的冰冷,「我知道是誰挑撥的你,你用不著這麼樣在我面前大義凜然,你不把茗哥兒放在眼裡,我卻是不能讓他白白受人欺負的。我就是要掃華氏的臉,不但如今要掃,往後還要掃,怎麼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10:29 PM

026 和了

    「你簡直不可理喻!」

    沈宣站起來,沖她斥道。

    沈茗嚇得往後退了兩步,站在屏風下動也不敢動。

    沈宣目光掃到兒子,眉眼間瞬間又有了愧色。不管怎麼說,這是他的嫡子,也是他的長子,也許他平日確是因為陳氏對沈茗關照得無微不至,而對他有些疏忽了。他垂頭順了口氣,走到沈茗跟前,搭住他肩膀溫聲道:「先下去,讓丫鬟們另弄飯菜給你吃。吃完飯到書房來,我問問你功課。」

    沈茗垂了頭,默默地走了。

    陳氏仍頂著一臉寒霜坐在桌畔,像是座石化的雕像。

    沈宣看了她一眼,按捺著說道:「明兒去給二嫂賠個不是。二哥從小待我們兄弟都極好,我不能因為你而跟他生份了。」

    說完他抬腿出了門,再也沒看陳氏一眼。

    陳氏在靜謐的屋裡靜坐了片刻,忽然伸手將桌上的碗盤掃到地上,瓷碎的聲音嘩啦啦傳出門檻,走到院門口的沈宣回了回頭,而後加重了幾分眉間的怒色,出了去。

    沈雁在碧水院與胭脂和青黛還有紫英抹葉子牌。

    福娘推開關得嚴實的門走進來:「姑娘,四爺把四奶奶訓斥了一頓,命四奶奶明兒到二房賠禮來著。」

    桌下三人相視看了眼,胭脂笑道:「這下咱們四奶奶的臉面可丟大發了。」

    青黛笑著丟了張牌,紫英接道:「還是咱們姑娘的招好,一針見血。」

    沈雁一面看著桌上的牌,一面聽著她們送來的馬屁,一面卻幽幽道:「可我眼下卻沒有幸災樂禍的心思。四房與咱們這梁子越結越深,再加上太太從中攪和,簡直已沒什麼和解的機會了。若是旁人,我倒也不理會,可我們與四房終究沒什麼深仇大恨,總不能從此往後就窮追猛趕把她往死裡打。」

    說完她揭了張牌,接著道:「可若不往死裡打,往後就得時不時地接她的陰招子,這就很頭疼了。——哈哈,我和了。給錢吧!」

    丫鬟們耷拉下的肩膀頓時又齊齊聳起來:「又贏了?!」

    翌日早上華氏自然也知道了陳氏可能會來二房的消息。

    昨兒她是很生氣,不過她怒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在沈雁出了那主意給她出氣之後,倒是煙消雲散了。聽說陳氏還要來賠禮,也就是笑了笑,依舊該幹什麼便幹什麼,並不曾放在心上。

    沈雁這裡卻是叮囑紫英她們道:「怨家宜解不宜結,四奶奶若來了,你們還得以禮相待,不得失禮。」說起來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前世裡也沒有明確跡象證明陳氏與華氏的死有直接關係,在證據未明之前,二房是不宜把矛盾惡化的,畢竟還有個沈夫人在時刻對著華氏虎視眈眈。

    陳氏如果來了,這就說明她還是在向二房妥協,不管這是出於真心還是被迫,總之見好就收吧。

    這件事當然也瞞不過這邊廂的沈夫人,本來陳氏將二房的東西退回去後,她也捧著茶在房裡等二房動靜,她料得華氏要麼是將那麂子肉扔了,就是派人去四房裡撒撒潑,如是前者,她大可以以華氏藐視皇威丟棄賞賜為名義斥責於她,若是後者,她更可以斥責她心胸狹隘惡化妯娌關係等等。

    可沒料得轉眼她們就讓人把東西又送了去給沈瓔沈葵,這等於是把給四房的東西又送了過去,還反過來噁心了陳氏一把,她還能有什麼發揮的餘地?

    陳氏來請安的時候,她便就有些失望,推說頭疼,免了她們的規矩。

    翌日早上倒是又出現在堂前,問陳氏道:「聽說老四讓你去二房賠不是?」

    陳氏一聽,頓時明白平日裡屋裡的動靜都在她掌握中了。心下凜然之餘,也就更加確定沈夫人願意看到她與華氏起爭執的猜測。她在房裡輾轉了一晚上,枕頭也濕了半邊,可惜想到沈茗所受的冷落,最終還是不得不聽從沈宣的吩咐。

    她垂頭道:「回太太的話,是媳婦輕狂了,稍後媳婦便去二房給二嫂請安。」

    沈夫人冷笑了聲,低頭慢悠悠地咽了口醃鵝肝,說道:「都是府裡的少奶奶,請的哪門子安?」

    陳氏一頓,手上的筷子停下來。

    陳氏這一日都並沒有來二房,華氏到了夜間,聞言只是嗯了聲便去泡她的花瓣浴去了。

    沈雁這裡也只嗯了聲,也沒有多做計較,似乎她不來也在她意料之中似的。

    倒是沈宓晚飯後拉著個臉到了碧水院,覷著低頭給華正晴寫信的她說道:「是不是你讓丫頭們把你四嬸退回來的東西又送到了秋桐院去?」

    沈雁心裡還氣著他呢,頭也沒抬:「正是。」

    沈宓哼道:「你可知道,你四嬸今兒沒來咱們院兒,你四叔剛才拉著我一個勁地賠不是,又氣得要去尋她晦氣?」

    沈雁慢悠悠將筆掛上筆架,拈起寫好的信吹了吹,說道:「反正有父親在嘛。父親怎麼可能讓四叔四嬸再這麼鬧下去?」她瞥了他一眼,「你肯定是請四叔在坊外醉仙居裡吃的晚飯,叫了幾兩他們的招牌桂花醇,把四叔心裡的鬱悶之氣澆得差不多了才回來的。」

    沈宓臉上一滯:「你怎麼知道?」

    沈雁冷笑連連,伸出兩根手指拈起他的袖口,另一手作狀扇了扇說道:「這上頭沾著的桂花醇還香飄四溢呢,我怎麼會不知道?」

    沈宓抬袖聞了聞,再一想,忽然走到他面前,躬腰指著她:「你是不是知道我會去找你四叔,才故意讓人把東西送到秋桐院去的?你知道你四叔會生氣,又知道我只能下衙後找他去外頭吃酒說話,所以才這麼做?」

    「也可以這麼說。」沈雁慢條斯理地把寫好的信裝進信封,又封好蠟。「誰讓你丟了我親手做的荷包?別以為事後道個歉就能過去,我可沒那麼好說話。」

    「你能不能不要跟你母親一樣這麼愛計較?」

    沈宓聽到荷包兩個字,口氣頓時爛軟如泥,他俯下身道:「你可知道我為了請你四叔吃飯,把準備明日給衙門裡添筆墨的五兩公款都給花了?這可是公款,如今你母親把我手頭銀子全給沒收了,每日早上只給我五錢銀子出門,說什麼時候把這筆銀子給攢了回來才恢復我的給用。

    「你說這筆虧空我該怎麼辦?」

    沈雁揚唇道:「涼拌唄!」

    沈宓跟幾個兄弟感情都很要好,知道四房夫妻鬧了矛盾,又是因二房而起,自然會請沈宣在外頭消遣消遣,可他又沒有錢,這種捉襟見肘的感覺能好過?不讓他為難為難,頭疼頭疼,簡直難平她心頭之氣。

    「乖女兒!」沈宓追上去繞到她前面,殷勤地替她拿下書架上的檀香木匣子,說道:「你我父女一場,總不至於這麼小器,你母親還在氣頭上,可明日我還得拿了這筆錢辦好差事進宮去,我知道你挺有錢的,不如你借給我?」

    「不借。」沈雁抱著匣子轉了身。

    沈宓跑到前面又把她攔住:「借嘛。是我錯了,不該把雁姐兒繡給父親的荷包給弄丟了。」

    「不借。」

    沈宓瞪著她,氣鼓鼓坐在椅子上。

    胭脂在外頭笑著走進來,沖沈宓福了福,然後與沈雁道:「姑娘,隔壁魯家的嵐姑娘派人過來了。」

    沈宓聞言,不好再坐了,便正正衣襟起身出了去。

    沈雁讓胭脂把人帶進來,是魯家二姑娘魯思嵐跟前的春燕。

    春燕給沈雁問了安,然後道:「我們姑娘知道雁姑娘身子大安,很是高興,昨兒又收到了二奶奶送去的雀兒,於是特地遣了奴婢過來多謝奶奶。又因為正好我們舅老爺著人送過來幾盆海棠,想著雁姑娘幾日沒出門了,興許悶得慌,於是請姑娘明兒過府來玩兒。」

    沈雁已經不記得前世魯思嵐有沒有派過丫鬟來,不過被撞的那日魯思嵐似乎也在場,沈雁還依稀記得她暈著時,她的聲音老在耳邊飄著。

    前世華氏死後,華家進京要尋沈家拼命,是魯禦史夫婦從中周旋勸住了。而且關鍵是,日後沈家與魯家還結成了兒女親家,不管怎麼樣,與魯家保持些往來總是沒有壞處的。她讓胭脂去胡嬤嬤處拿了個銀錁子來,並說道:「回去告訴你們姑娘,明兒早飯後我就過來。」

    春燕接過打賞跪地磕了個頭,出去了。

    沈雁默了下,又與胭脂道:「再去胡嬤嬤那兒,拿十兩銀子,你去正房悄悄給二爺。然後告訴他,這銀子我可以不告訴母親,不過可是要收利錢的。」

    胭脂忍著笑,去了。

    沈雁這裡又叫來福娘,將先前寫好的信交了給她:「明兒早上把這個寄去金陵。」

    說到金陵,先前浮現在她臉上的閒適卻是不見了。

    重生這些日子充滿著這樣那樣的紛爭,從她所處的環境來看,這些紛爭必然存在。可她終是沒有忘記心中對於前世華氏枉死于沈府的真相追查。

    從如今沈宓與華氏的相處狀況來看,他們夫妻之間是沒有出現問題的,這也就暫且可以判斷出,華氏的死應該不會是多年積累下來的感情方面的問題。而從沈宓近來對華氏的維護,也看得出來沈夫人即使對華氏深為不滿,的確也沒有影響到沈宓對華氏的感情。...<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10:36 PM

027 別笑

    那又會是什麼呢?華氏死的那天夜裡,是沈宓出獄的當晚,她記得她在房裡苦苦地等待他歸來,為此還把她給早早遣了回房。那麼為什麼會突然出現變故?沈宓又為什麼會半夜離家?以至於華氏死後兩日才回府來?

    他們爭吵了嗎?

    沈宓在入獄之前,與華氏有過矛盾嗎?

    華氏擔驚受怕的那些日子,沈府的人做出了什麼樣的舉措?

    基於前世被華氏排開在這些事情以外,她對華氏所經歷的竟一無所知。

    後來也因為一門心思認定沈宓是間接兇手,也疏忽了對沈府裡的人的關注和詳查,如果不是廖仲靈告訴她,自打華氏死後他就落下了咳血之症,並早就寫下了遺囑,她也不會懷疑起自己這麼多年所下的結論。

    沈宓死後那小半年,她除了生病,剩下的時間就是在收集沈宓那些年裡的點滴。

    那一樁樁一件件到她手上的詩稿和記錄,都逐日地瓦解著她的偏執。

    到她死時,即使沒有確鑿證據,她也已經排除了沈宓逼死華氏的動機。

    既然不是沈宓,那自然就是別的人。

    前世裡華氏死前那些日子,沈宓正好被捲入了至交好友、身為戶部侍郎盧錠的一樁貪墨案,華氏死的那天夜裡,沈宓正好出獄回來。於是在排除掉沈宓是直接兇手之後,她也曾去查過華氏的死會不會跟這樁案子有什麼背後的牽連,只可惜那時候因為盧錠的死,盧家人皆不知去向而無從查起。

    歷史的車輪如今還是在沿著前世軌跡向前滾動,再算算時間也不過還有將近三個月,如今看來這案子也差不多該冒頭,她也應該有所行動,對此事關注起來,如此便還有時間惡補前世對這個世界所缺失的瞭解,從而扭轉事態度發展。

    與華正晴姐妹取得聯繫則是很重要的,華家規矩沒沈家這麼嚴,差事上的事華鈞成也從不瞞著夫人,華正晴姐妹常伴父母左右,偶爾會知道些別的事也未可知,比如前世這案子。何況除去這層,她這世本來也還要保住她們不再受前世淩辱。

    她決定把去魯家串門的事兒當個正經事兒。

    魯家前世既然能給華沈兩家勸架,必然也是知道這當中一些內情的,否則怎麼會跑來沾上這麼件事呢?不怕得罪人麼?所以她換了件新制的月白色夏衫,鵝黃的裙子,身上依舊只掛著那只帶金鎖的赤金項圈,覺得太素了點,又跑到華氏房裡,臭美地拿她的唇脂勻了點在唇上。

    被華氏抱臂揶揄了好久。

    然後又讓福娘去坊外張李記買幾斤桃酥,作為登門拜訪的隨禮。

    她們只是小孩子間互訪,送這些自己喜歡吃的零食不是正常的麼?

    最後她才拿了扇子,與福娘一道出了門。

    柚子巷這裡並沒有因為沈雁與顧頌的糾紛變得安靜,坊裡這些官家子弟們還是每日聚在這裡玩耍。但是華表底下卻赫然多了張石桌,還有三隻石墩兒。沈雁遠遠地看著有半高的錦衣少年坐在石墩兒上,用汝窯的茶壺沏了雨前的龍井,執一只水漫天青的杯子,斜眼看遠處男孩兒們玩投壺。

    這小子十來歲年紀,雖然英氣勃勃,眉眼間卻透著幾分眼高於頂,本埠除了顧頌,還有誰這麼騷包?

    她挑了挑眉,依舊往前走。

    顧頌並沒有看到她。此刻他的注意力都落在那些遠遠站著的官家子弟上。石桌石凳都是他讓人放的,他是坊內身份最高的勳貴子弟,誰敢說什麼?

    不過宋疆也還是看到有些不長眼的傢伙聚在古榕樹底下,對著這邊指指點點。

    他看得煩透了,揚起拳頭道:「還不走?擾了我家公子雅興,仔細我揍你們!」

    約是太激動,他彈出的唾沫星子濺了一點在茶壺上。

    顧頌皺起眉,盯著那唾沫星子,臉色變得比看到別人的指點更陰沉。

    「爺,怎麼了?」宋疆渾然沒發現什麼茶壺有何不妥。

    顧頌站起來,「回家。」

    起身才走了幾步,便就跟一人面對面遇上了。

    面前這人瘦不啦嘰的,個子才及他下巴高,那濃眉大眼的一張臉倒是熟得很。

    顧頌的臉,頓時拉得老長。

    沈雁本來因為上回那事兒不想跟他碰面的,沒料到他會突然起身走過來,只好也在兩府之間的巷子口停了步。想起上回戚氏帶著他到沈家來時他那烏眼雞的樣子,不由伸長脖子湊近些過去看。倒是不見淤青了,皮光肉滑的,眉眼線條要是再柔和些,就跟小姑娘似的。

    顧頌沒好氣:「看什麼?」

    沈雁嘿嘿兩聲,沒說什麼。袖著手便要越過他去。

    巷子又不是很寬,沈雁路過時袖子便就擦到了他衣角。宋疆忽然跳起來:「大膽!你竟敢弄髒我們公子的衣裳!快賠錢!」他向來甚會察言觀色的,顧頌跟沈雁不對付,這還用得著別人告訴他嗎?反正沈家二房有錢,放她點血也沒什麼。

    沈雁聞言就停住腳了,上下左右地打量顧頌,然後瞄著宋疆:「哪兒髒了?莫不是你心眼兒髒了?」

    顧頌本待要喝止宋疆,聞聽便就轉頭瞪向了她。

    「你怎麼罵人呢你?」宋疆早就領教過她的利嘴了,心下不服氣,可又想起榮國公夫人也叮囑過要尊重沈家的人,便就抬起下巴,儘量措辭文雅地道,「我們公子冰清玉潔,從不讓人碰他的東西,你剛剛碰了公子的衣裳,那就是——那就是玷污了他!」

    「冰清玉潔?」

    沈雁頓時笑得直不起腰。

    她倒不知道以武諸稱的堂堂榮國公府的小世子居然是位這麼容易就被「玷污」的嬌客!這種話不知道榮國公父子聽後做何感想?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好的糙人還好意思說勳貴武臣作用大,這要是派了這樣的功臣人去做使臣,簡直連大中原上下五千年的臉都要給丟盡了!

    宋疆看她笑成那樣,終於察覺到可能說錯了話,結結巴巴不知說什麼。

    顧頌臉都被沈雁笑得發紫了,他瞪了眼宋疆,然後沖到沈雁面前咆哮道:「不准笑!」

    哈哈哈。

    沈雁揉著肚子,簡直停不下來嘛。

    後頭玩耍中的孩子們聞聲而至,有些靠得近的猜得了結過,不由得轉述給了旁人。傾刻,一幫十幾個人心裡的怨氣全部得到了釋放,竊竊笑聲佈滿了半條胡同,似乎連一旁榮國公府圍牆上的琉璃瓦都要難堪得震落下來了。

    顧頌下唇都快咬出血來。

    為什麼每次他都要在沈雁手下丟盡了臉面?

    他瞪著沈雁,也不知哪來的一股血氣,突然奪過她身後福娘手上捧著的幾個紙包,猛地摔到地上,然後噔噔沖入了巷子那頭的角門。

    宋疆沖著大夥揚了揚拳頭,連忙也跟了上去。

    孩子們紛紛上前要拖著他們回來賠東西,沈雁攔住道:「算了!」

    不過是幾包酥角,比起對方丟的臉來,那根本不值一提嘛。

    她讓福娘重去買了些點心,然後去了魯家。

    魯夫人很熱情,特地讓人加了幾道菜送到魯思嵐的院子來。

    魯思嵐跟沈雁同年,這個月已經滿了九歲了,肌膚白潤微豐,一張臉圓潤潤的,挺墩實的一個姑娘。沈雁記起她後來長大的樣子,褪了嬰兒肥,圓臉變成了鵝蛋臉,身段也出來了,比如今嫵媚很多。

    魯思嵐是魯夫人的老姑娘,最小的哥哥都比她大四歲,所以平日裡也不大玩得到一處。

    許是憋的話多,見到沈雁後,倒是很快就熟絡了。聽說她來之前遇上了顧頌,便說道:「顧家去年才得了皇上旨意新搬進來,我們家跟他們也沒什麼往來。不過聽我大哥說,每次在坊內遇見,世子倒是都會勒馬打招呼。」

    沈雁一面對著盆裡的海棠畫花樣子,一面想起前世裡因為被禦史頻繁彈駭而焦頭爛額的榮國公府,又有前些日子戚氏的耀武揚威,笑了笑,不置可否。

    興許在不同的人眼裡,顧家都有不同的面目。不過顧頌這個人從一開始就不在她的關注範圍內,她也犯不著在顧家身上多費心思。她該關注的人和事,是所有圍繞在華氏的死因以及華府的慘案周圍的人和事才對,而不是一個心高氣傲怪脾氣的孩子。

    吃了點心魯思嵐帶她到魯家後園子裡轉了轉,正碰上在那裡下棋的魯家老二和老三,因為初回京時大家都相互走動過,所以也免去了那些初見面的尷尬。

    幾個人互弈了幾局,沈雁倒是僥倖贏了三局,老三魯振謙就道:「早聽說沈二叔的棋藝很好,雁妹妹年紀雖小,卻初見格局,必是自幼深受沈二叔的點撥了。不知道往後可否請雁妹妹牽線,請沈二叔也指點我等則個?」

    沈雁一面收棋子,一面笑道:「有何不可?我父親是逢九的休沐日,到時候你直接來尋他就是了。」

    魯振謙高興地道:「那敢情好。說起這弈局,我還只去年在相國寺的禪院見到一有緣人與相國寺主持下過一局,那才真正叫遇到了高手。沈二叔的棋藝雖未領教過,但看雁妹妹的手法,必然是相當不錯的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10:43 PM

028 板子

    沈雁笑笑。

    沈宓棋藝確是不錯,她卻馬馬虎虎。這主要是因為沈宓這個人心性相對淡泊沉靜,也不固執,心境對於一個弈者來說是相當重要的,所以他在這些興趣上相對專注,並容易取得成績。魯家能越過沈夫人那邊跟二房直接來往,這當然是好事,她沒有理由阻止。

    魯思嵐留她到太陽西斜才送她出門。

    回到府裡先去正房給華氏回話,沈宓卻已經回來了,一個勁地沖她打眼色,感謝她那十兩銀子。

    沈雁只作沒看見,當著華氏的面把魯振謙想跟他弈局的事說了,沈宓立時道:「他棋藝如何?」

    沈雁點頭:「過得去。」

    沈宓便道:「那回頭我得空讓人去請他便是。」

    華氏從旁聽見了,也道:「魯夫人挺和氣,他們家孩子想必也是好的。」

    很希望兩家加強來往的樣子。

    趁著沈宓去了書房,沈雁問華氏:「舅舅的差事,還沒有消息來嗎?」算來都過去十來天了,也該有點眉目出來了,可是不論沈觀裕那邊還是沈宓這邊都沒有音訊傳來,她委實有點擔心。

    華氏歎氣喝湯:「都還沒動靜呢,還得等等吧。」

    正說著,下麵人進來稟道,說劉嬤嬤在墨菊軒奉茶,被沈宓斥了。原因是沏的茶過熱,燙到了沈宓。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二爺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住斥了她。」紫英從旁說道。

    這裡沈雁聞言與華氏互看一眼,皆是揚唇未曾說話。

    胡嬤嬤自打接替了劉嬤嬤成了碧水院的管事嬤嬤,沈雁便將手上的銀子全數交給她,院裡頭的事也都是她說了算,渾然又是第二個劉嬤嬤。

    這幾日胡嬤嬤未免得意起來,在熙月堂說話聲音也比原先大了,劉嬤嬤在墨菊軒侍侯著沈宓茶水,對胡嬤嬤日漸不忿,以至於差事上都時常出點小差錯,不是給沈宓的茶水過熱,就是把他素日愛喝的銀針茶水發了黴,沈宓斥責她,這只是開始。

    華氏並不用沈雁再說什麼,已然對下面的事胸有成竹,她這裡吩咐著下面人行事,沈雁便就回了房。

    顧頌回了府後,便直接沖進了自己房裡。

    他真是從來也沒有丟過這麼大的臉,自打他生下來到如今,誰給過他氣受?誰敢這麼不把他放在眼裡?可是兩次見到沈雁,她兩次都讓他下不來台,今天竟然還當著那麼多人面嘲笑他!

    他撲倒在床上,握拳狠狠地砸著床褥。

    又覺得軟綿綿地不解氣,爬起來,到了院裡沙包前,狠狠地砸過去。

    世子顧至誠正好送客出門,在二門下看見他頭也不回地沖了進去。回來後遂轉去他院內,只見他正對著沙包發狠,不由道:「你怎麼了?」

    顧頌驀地停下來,翕了翕唇低下頭去。

    顧至誠負手等了片刻,見他不語,遂把他身邊的人皆叫了過來。

    宋疆支支吾吾不肯說,旁的人卻沒這麼大膽子,顧至誠一聲厲喝,立即有人把先前的事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顧至誠聽完已經臉色鐵青,指著顧頌劈頭便道:「你個老爺們兒,三番兩次跟個姑娘家過不去,你還要臉不要臉?還敢砸人家的東西,你知道那丫頭是誰嗎?她是沈家的小姐!我早跟你說過沈家的人不能再冒犯,我看你是無法無天了!——來人!上板子!」

    誰敢違逆世子爺的意思。

    顧頌很快被按到了長板凳上。宋疆也被顧至誠親自賞了兩鞭子。

    戚氏聞訊連忙沖過來,「多大點事兒,世子爺也太狠心了!」

    顧至誠扔了手上的皮鞭,恨聲道:「我狠心?等到將來他成了這坊裡的惡霸,到時候禍害鄰里,禦史們把他參到朝廷,皇上下旨削了咱們的爵罷了咱們的官你就不覺得狠心了!」

    戚氏跟丈夫表親成姻,自幼青梅竹馬,還從來沒見丈夫這般模樣,不由也短了兩分氣勢,但嘴上仍堅持道:「都是孩子們之間玩鬧,哪至於被禦史參到朝堂?不就是砸了那丫頭幾塊餅麼,我讓人買了賠過去不就得了?」

    「這是賠東西的事兒嗎?!」顧至誠咬牙道,「人家沈府那麼大家業,還買不起幾個餅,非得你賠?你說他是孩子,禦史參不到咱們,那我問你,當年陳王又犯過什麼錯?還不是以莫須有的罪名給滅了?你是日子過得太舒坦了,非得整件事出來才放心是不是?」

    說到陳王那案子,戚氏再也不敢說什麼了。

    陳王怎麼死的大家心裡都有數,雖說扣到他頭上的罪名一大堆,可所有的罪加起來都抵不過一個功高蓋主的罪。當年這三分之二的江山都是陳王打下來的,周高祖功勞與號召力都遠不及陳王,卻偏偏坐上了帝位,而真正的功臣卻在眼皮底下晃悠,周高祖對他的猜忌之心,幾乎隔十裡都能嗅得出味道。

    顧家也是勳貴功臣,而且還是最高爵的四國公之一,在皇帝疑心甚重的情況下,的確易成眾矢之的。

    戚氏無話可說了,只得扭開頭不去看挨打中的顧頌。

    顧至誠歎息了一氣,又道:「今日早上皇上又在提起明年春闈之事,又召了沈侍郎在內的幾名官員入宮,我與父親瞧著都是要重用文官的意思。打天下靠的是武臣,治江山還是得靠文官。沈家雖歷經兩朝,卻氣數未盡,如今咱們既與沈家為鄰,能夠與他們保持和睦總是有益的。」

    戚氏聞言緊張起來:「你的意思是,咱們這些勳貴會被撇開至一邊了?」

    「那倒不至於。」顧至誠道:「畢竟這次皇上去圍場還是只召了沈宓一個文官隨駕,餘下的都是勳貴子弟。何況魏國公近日還親赴去了西北,而不是派宗室子弟前去守邊,這表示,皇上對咱們還是有著起碼的信賴的,只要兵權在手,咱們倒也不怕。對了——」

    說到這裡,顧至誠又道:「咱們四國公府當初都是一路浴血奮戰過來的,魏國公雖然承爵早,卻與我們平輩,他此番去了西北,家裡只有韓家嫂子帶著稷兒他們兄弟,你沒事的時候也常登門去看看,省得大家生份了,到時候朝廷有什麼動作,咱們也相互幫襯不及。」

    戚氏心裡回想起華氏那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正覺要與沈家二房保持和睦十分要人的命,別人倒好,就華氏母女,她是萬分不心甘與她打交道的。聞言便就隨意點了點頭。

    夫妻這裡說著話,顧頌這裡卻已經打完十板子了。

    戚氏雖說已知了厲害,見著兒子憋得滿臉青紫的樣子難免落淚。好在下人們有眼色,下手都不重,十板子打下來也就紅腫了屁股,並沒有打開花。不由心想那沈雁真真是顧頌命裡的煞星,上次被她打青了眼,這次又險些被打得皮開肉綻,兩人的八字未必這般相沖?

    魯思嵐在家裡沒人玩,隔日便就到沈家來找沈雁了。

    兩人在屋裡繡著花,沈雁忽然抬頭瞧見紫英在外探了探頭,知道有事,魯思嵐告辭走了之後,便就去了正房,誰知才進門她就啞然了,華氏竟然沉臉坐在榻上,瞪著她,仿佛很生氣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

    她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下意識地陪著小心。

    「怎麼了?」華氏冷哼著,「你還有臉問我?你自己想想你前天在顧頌面前又幹了什麼好事兒!」

    顧頌?原來是為這事。

    沈雁恍然大悟。不過她也沒對顧頌做什麼不是嗎,難道顧家真認為她「玷污」了他?說起來,吃虧的是她才對吧,她都損失了幾斤桃酥,都沒跟他計較。「我不過就是聽了個笑話,而且話也是他們自己嘴裡說出來的,又不是我逼著他們說的。」

    他們不學無術,又愛裝風雅,怎能怪她不給面子?再說了,他們在街頭占地為王,早就引起公憤了。

    華氏眼一橫:「他們不會說話,你就要招那麼多人來一起笑話他?你知不知道,顧頌回去後被顧家世子爺打了十板子,如今連坐都不能坐!眼看著太太請榮國公夫人過來吃茶的日子就到了,這要是戚氏又怪到我們頭上,弄得太太臉上不好看,到時怎麼辦!」

    聽到顧頌被打板子,沈雁倒是怔住了。「真的假的?」

    華氏道:「我閑得慌是怎麼著,沒事來編個謊話逗你玩兒!」

    沈雁乾笑了下,不置可否。

    她沒想到有個戚氏那樣的母親,顧頌還會挨打,難道魯思嵐說的是真的,顧家世子並不是那種縱容子弟為所欲為的人?顧頌被打了十板子,這事弄大發了。華氏當然不會騙她的,這麼一來,她心裡倒是有了幾分過意不去,早知道她就不笑話他們肚裡沒墨唄。

    「那現在怎麼辦?」

    她抬起頭來,問道。

    華氏端起茶來,瞪她道:「明兒隨你父親去顧家看看顧頌!」

    讓她去看他?

    沈雁張了張嘴,只覺十分可笑,但半日出也沒曾憋出一個字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rost6975 發表於 2017-10-21 10:49 PM

029 陪客

    似乎也只好這樣了,如今內務府那邊還沒消息來,榮國公府這邊總還是不能得罪狠了。何況兩家既然已經通了交情,總歸還是不能隨意破壞的。再說她也不想與顧家多有牽扯,戚氏那人很不省油,在她調查華氏前世死因的途中,萬一她從中搗搗亂什麼的就頭疼了。

    那就去登個門吧,往後就恩怨兩清了。

    她問華氏:「為什麼不是你帶我去?」

    華氏哼道:「我才懶得跟戚氏那種人打交道。」

    沈雁更加無語。

    翌日華氏讓黃嬤嬤拿了些御用的棒瘡膏,金陵那帶治創傷的名藥,以及舒筋活絡的一些藥丸,七七八八卷了一包袱交給了沈雁。沈宓這日因此也回得早,背著華氏跟沈雁擠了擠眼,並拍了拍胸脯,表示一切都包在他的身上。

    這就是那十兩銀子的好處。果然是日行一善必有福報。

    沈雁抱著包袱隨沈宓出了門,因為太近,所以爺倆步行過了兩府之間的巷子,往顧家平日迎客出入的東角門去的路上,沈宓說道:「呆會兒我去見他們世子,你就去跟顧頌說兩句話,問候下就完了。道歉什麼的,由父親去跟世子說。」

    他這是猜女兒心裡應該並不願意跑這一趟,照顧她的心情呢。

    沈雁聳肩,領了他的好意。

    很快到了東角門,見得沈家父女,門房連忙進內通報。等得片刻之後,顧至誠就快步迎出來了:「原來是沈二爺和二小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沈雁打量著顧家這位未來的國公爺,只見與顧頌有四五分相像,身板很挺直,眉眼也很俐落,一看便有幾分骨子裡透出來的英氣。尤其他迎出來的時候,那笑聲透著爽朗。沈雁因著這份爽朗,對顧家開始有了絲好感。

    頭次上門,按例還得去正院拜訪拜訪榮國公夫婦,無奈榮國公正在營中未歸,夫人又在佛堂禮佛,也就作罷,只讓人送去了幾色隨禮。

    一行人入了長房,沈宓說明來意,顧至誠立即謙辭起來。「犬子驕縱無狀,屢次率著奴才衝撞二小姐,本該是我們登門致歉才是。哪有二爺來賠不是的理兒?」一面吩咐管家:「去看看奶奶在做什麼?就說沈家二小姐過來做客,請她招待招待。」

    管家連忙下去,在戚氏出來之前,沈雁也就規規矩矩地在椅上坐著。

    管家進來的時候,戚氏正在顧頌房裡看他服藥。

    聽得沈雁上門,顧頌端著的碗停在半路,戚氏的臉色則瞬間陰沉了。

    顧至誠雖然與她說過要與沈家為善的話,可顧頌兩次栽在沈雁手裡,她卻無論如何也咽不下這口氣去。不去理論是可以的,但是也別想讓她對她奉若上賓。她跟管家道:「就說我伴著太太在佛堂禮佛呢。怠慢之處,還請沈二爺和雁姑娘見諒。」

    顧頌看著管家出門,默默地低頭啜藥。

    戚氏這裡卻是讓丫鬟替他更換起床褥來。

    沈雁一面聽著顧世子與沈宓寒暄,一面打量著廳堂。

    這裡的家俱擺設都是新的,顧家是新貴,就是有傳家的物事也留在祖籍沒搬過來。於是整間廳堂看著鋥亮鋥亮的,雖然奢華貴氣,但到底顯得浮誇,跟沈府裡沉靜低調的景象又是不同。

    默默打量了一圈,先前那管家就來了,把戚氏授意的話一說,顧至誠面上便現出些不豫之色。

    沈雁並猜不出來這是趕巧還是戚氏不想見她,畢竟他們登門也並未提前告知。不過即使是故意不見,她也一點兒都不在乎。意思到了就行了,何況沈宓人緣不錯,他與顧世子之間融洽了,戚氏那邊便鬧不出什麼大事來。

    「那就去把頌哥兒喚出來。」顧至誠想了想,轉頭與沈宓道,「我想既然二爺看得起頌兒,特地過來這麼一趟,頌哥兒總得出面回個禮。大家街裡街坊的,又還是小兒女,往後來往必然頻繁,在下以為暫且可以不避這麼多,就是不知道二爺意下如何?」

    沈雁過來了,又沒有合適的人出面招待,終是不合適。大家平日裡在坊內也是一處玩,如今特地因著顧頌而來,自然也沒必要特別設防。顧至誠這麼說,顯然是擔心以沈家這樣的門第,再有沈雁終歸是女兒家,沈宓會不會對此有著計較。

    沈宓平日在屋裡不拘小節,又是來賠禮的,便說道:「沒有什麼不妥。」

    管家又回到後院來的時候,戚氏正準備走,聽說丈夫要顧頌出去陪客,立即道:「這裡還落著傷,怎麼能出去?」

    管家很為難。

    畢竟接連兩番地推辭,很不合禮數。

    戚氏自己其實也知道的,可就是不服這口氣。又不知顧頌呆會兒見了沈雁,會不會又被欺負?

    顧頌默了會兒,便就扶著桌子站起來:「我出去應個卯就回來。」

    於是沒多會兒,顧頌就頂著還沒消腫的屁股挪到前堂來了。

    他看了眼沈雁,彎腰給沈宓行禮。

    沈宓連忙將帶來的藥給了他身邊的人。

    顧至誠臉色總算露出些霽色,讓丫鬟們搬了好些瓜果零食,讓他們倆去側廳說話。正堂與側廳只隔著道敞開的簾櫳,如此既可以自在聊天,他們倆的舉動又能夠盡收眼底。

    側廳裡有張胡床,平日裡大概作炕頭用,做工倒是很精緻,也不很高,上頭還擺著張小方桌。

    顧頌得了父親示下,並不能立即離開,只得率先走了進來。他也不跟沈雁打招呼,一進門,便就木著張臉坐了上去。許是對沈雁防備得緊,以至忘了屁股上的傷,剛剛坐下去又呲著牙跳起老高。

    沈雁哈哈笑起來。

    顧頌咬牙瞪她,紅著一張臉下了胡床,裝作看旁邊架子上的墨蘭。

    沈雁的笑聲引來了那頭沈宓和顧至誠的目光。沈宓遠遠見著二人這模樣,知道是沈雁嘲笑顧頌,額上不由冒汗,到人家家裡來了還這麼囂張,這丫頭正該華氏那句,唯恐天下不亂。

    顧至誠行武出身,素日不拘小節,望著沈雁爽朗的樣子,倒是由衷笑起來:「令嬡真是性情中人。」

    好個性情中人。沈宓額上的汗又密了些,乾笑著岔開話道:「方才顧世兄說到西北的軍情……」

    側廳這邊,沈雁止住笑,提著裙子坐上胡床。

    桌上果盤旁放著只刻著繁複圖案的銀斑指,盤龍舞鳳,很古舊的樣子,她湊近些看起來。

    顧頌扭頭看見了,一把將斑指奪回去,「這是我的!」

    不就看看嘛,有什麼了不起。

    沈雁斜眼睃著他,端起桌上的茶啜了口,然後掉頭去打量著屋裡擺設。

    她本來就沒打算跟他多說話,她一個二十好幾歲的靈魂,跟個彆扭孩子能有什麼話題?

    兩人各據一方,十分安靜。

    如此過了片刻,顧頌又扭頭看了她一眼,興許是覺得這樣沉默著並不太好,便轉了身,清了清嗓子。

    沈雁托腮盯著門上雕的三國演義的圖案,眼都沒往這邊轉一下。

    三國的故事她聽得很多,眼下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廳那邊二人的談話上。

    眼下二人由西北軍情說到了各大軍營的兵力,又從兵力說到戰後這些年的民生,如今又聊到了太子被廢之後下一任的皇儲。當然這些屬於敏感話題,兩人都很心照不宣的點到為止,又改口說到了禮部衙門的瑣事上。

    顧至誠道:「子硯兄才華橫溢,在這員外郎位置上只怕也呆不長久。據聞上個月廣西糧荒,皇上對廣西巡撫很是不滿,似有將禮部郎中郭沁調去替任之意。郭大人一走,禮部這邊的缺位自然會要動動的了。」

    沈宓前世官至吏部侍郎,中間的確也做過禮部郎中,不過這卻是在他出獄回來之後的事。

    沈雁記得,三個月後,戶部主事盧錠罷職入獄,罪由正是因為貪墨這廣西賑災糧款!盧錠是沈宓原先同在國子監的同窗,二人關係十分要好,盧錠入獄之後,大理寺的人從沈宓在衙門的公案下也找出一疊銀票,而這些銀票上都蓋上了賑災糧款的戳印。

    沈宓因此被牽連進去,關監收押。華氏上下奔走,最後連嫁妝都貢獻了出來。沈宓二十天后被放回來,回來當夜華氏就死了。而兩個月後,沈宓被官復原職。

    而沈雁則在沈宓臨終前被親口告知,他這樁案子,是有人設計的。

    這是沈宓死前對她說的唯一一句話,也是這句話,使她下決心去為沈宓找證據證明清白,最後發覺自己針對了這麼多年的敵人原來是錯誤的,華氏的死跟沈宓入獄密切相關,如果說這是個局,那背後的人針對的是誰?是華氏,還是沈宓?這背後設局的人又會是誰?

    如果是來自朝堂政敵,那麼沈家絕不會裝聾作啞。

    可如果是沈家內部,是沈夫人,那他們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僅僅是因為看不上華氏的出身,以及她未曾給沈宓生兒子,就要害自己的兒子丟官入獄?即使沈宓入獄後沈家當年的態度並不如華氏急切,她也想像不出來,會有什麼樣的動機,使得他們這樣不顧一切。...<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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