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這碗粥 -【讓春光】《全文完》
頁: 1 2 [3] 4 5 6 7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2:32 PM

第三十章

  太子又在喝茶。

  還是那家茶鋪。今日,店老闆呈上了據說是江南出品的好茶。

  蕭展只抿了一口,「琢石,你怎喜好這種連皇宮清水也比不上的東西。」

  「你可以不來,無人強迫你。」李琢石把茶當酒喝,一口一杯,豪邁暢飲。

  「琢石說得極是。」蕭展笑笑,放下自己的杯子,給她倒茶,「這茶水也就你喝的時候,才像有味道。」

  有傳言,太子性情溫和,不及當今聖上的氣魄。皇上便將太子之位,賜給年幼的四皇子。四皇子夭折以後,皇上信了血咒。直至三皇子成年,才將其立為新太子。

  蕭展這幾年修身尊賢,讓文武百官刮目相看。皇上也安了心。

  可李琢石知道,蕭展最擅長偽裝。他不愛她,卻裝成愛她,裝得連他自己都信了。

  唯獨騙不過她。

  「太子殿下。」朱文棟上了樓。

  蕭展抬眼,「何事?」

  「收到慕家的探子回報。」朱文棟呈上一封密信。

  「慕家?」蕭展已經忘記上回的事,皺了下眉。一個商家二代,他不放在心上,他沒有接過那份密信,「哦,是不是那個十分囂張的慕家公子?」

  「是。」

  「聽你上回那麼一說,我非常好奇那群護衛。」好奇歸好奇,蕭展懶得看信。

  朱文棟說:「慕府沒有護衛。」

  「嗯?」

  「只有兩個在慕錦門前守橋的,還有在慕釗那邊看門的,慕老爺早已隱居,閒人免進。慕三小姐那邊,多是女子。」

  聽朱文棟說到一半,蕭展托起自己的空杯,放在掌心把玩。「隱居」、「免進」,這不就是說,探子也打聽不到消息。

  「幾年前,慕錦收了一批退役的國兵,說要給自己撐門面,以後出來逞威風。」朱文棟說:「當年退役的,都是普通士兵。」

  蕭展盯著杯子,問:「搜山那日,你見到的是何人?」

  「那日所見的護衛,訓練有素,不像是普通士兵。為首的那一位,時常跟在慕錦旁邊,名叫寸奔。」朱文棟回憶道:「臣遠遠見到,他輕鬆一躍,直上數丈外,臉不紅氣不喘。年紀輕輕,竟有如此輕功,深不可測。」

  蕭展又給泡了一壺新茶。

  朱文棟看了李琢石一眼。太子殿下貴為未來天子,為她屈尊降貴,她竟然還敢擺臉色,簡直不識好歹。

  朱文棟再多的不滿都只能藏在心裡。因為他的主子不知為何迷上了李琢石。

  蕭展問:「慕二公子可懂武功?」

  「只懂些拳腳功夫,喜愛打腫臉充胖子。曾在浮絨香跟人爭奪舞姬,慕二公子假裝懂武,圍觀者卻見到,是寸奔在暗中幫助。」朱文棟不僅安排了探子,連慕錦的過往,也逐一打聽。老百姓對慕二公子的印象,大多是「目中無人」之類的貶義。

  「這麼說,這位慕公子什麼本事沒有,只是招了一個好護衛?」

  朱文棟答得嚴謹,「探子回報,確是如此。」

  「信息可靠嗎?」

  「探子偽裝奴僕進了慕家,發現裡面只是普通商賈佈置,可以說不設戒備。」朱文棟頓了下,講起風流韻事,他有些生硬,「慕錦有一名侍妾,與一名男子在一座名為春園的地方幽會。慕錦渾然不知。那座春園是裡應外合的好去處。」

  蕭展又問:「無人看守?」

  「是的。春園的路只通向慕錦陪寢的居處。探子發現,這座春園走動的,大多是暗通款曲的女子。」

  「這『春』字倒是應景了。不過,探子才進去幾天,就能發現春園的秘密,慕家主子會不知道嗎?」蕭展低眸,「有些奇怪。」

  一直沉默的李琢石這時接話,「太子殿下是生性多疑。」

  「琢石見笑了,我這是隨了父皇的性子。」蕭展笑笑,「說到父皇,那位新昭儀神似前皇后,他近日尋歡作樂,算是了卻對前皇后的思念了。」

  這也提醒了朱文棟:「太子殿下,還有一事。」

  「說。」

  「皇上似乎……明日又要動身前往皇陵。」

  「我知道。安排幾人,探探父皇究竟在皇陵做什麼。」

  「是。」

  ——

  「我明天出外遊玩。」慕錦摟過二十的腰,手執帕子,將「遙相思」三個字拈在掌心。

  滿嘴謊言。她不認得字,怎會繡「相思」給他。但又如何?他樂意聽她胡說八道。玩她的膽量,再玩她的身子。

  二十睡了一會兒,聽見他的話,她半夢半醒,掙扎要翻身。

  慕錦的手向外揮了下。

  有一扇窗戶靜悄悄地打開了。慕家這宅子地勢極好,冬暖夏涼。夏夜晚風撩起了床幔。

  二十不掙扎了,任由他摟著,靠在他的胸膛。

  「丁詠志的妻妾個個都是美人。」慕錦捏捏二十的下巴,「你這長相,我帶不出去。」

  二十半抬眼皮。就她這樣,明天也走不出府。真是羨慕習武的人,出力的是他,她一個受力的沒了半條命。他揚眉吐氣,還能出外遊玩。

  她想睡覺,能不能別說話了。她窩進他的懷裡,想要藏起耳朵。

  慕錦將她的手搭在他的勁腰上。

  二十被迫抱住了他。

  他撥開她額上的細碎髮絲,又掐掐她的臉。

  這時,外面有什麼一閃而過。

  慕錦沉眼,立即拉過被子給二十蓋上。他下了床,穿上衣服,披一件外袍,走出了房間。

  偏廳站著有兩人,一老一少。老的身形瘦削,穿的慕府奴衣卻是寬鬆的,不合身。

  靠在門邊的是寸奔。

  另外一位,正是在廚院掃地的老漢。原本背脊稍稍駝曲,此時,站姿毅然,不輸蒼松。

  剛才,正是這位老漢從慕錦的窗前掠過。當然,床幔後的風光,老漢沒有窺見。

  老漢聽見慕錦的腳步聲,轉過身,極有禮貌地鞠了一躬,「二公子。」嗓子仍中氣十足。

  「關先生。」慕錦這一聲是尊稱。

  老漢名為關純良。純良純良,年輕時在江湖上惡名昭著。內力深厚,自創二刀流派,同時鑽研暗器,可攻可防,可明可暗。當年的武林追殺令,他的賞金高居第三。這麼些年過去,長江後浪推前浪,關純良的賞金仍掛在第十六名。上了年紀,江湖人送一外號:關老。不過,他已隱居許久,江湖上只有他的傳說,沒有他的蹤跡。

  關純良恭敬地立於慕錦面前。

  慕錦示意,「關先生請坐。」

  「老奴謝過二公子。」關純良的眉淡且灰,一張招風耳左右掛在臉頰。如果不是神采奕奕的眼睛,他看著就像一普通老人。他落座,道:「二公子,今日那座春園有些異樣。」

  慕錦眉峰上挑,「什麼事?」

  「今日春園有四人經過。」

  慕錦若有所思,「四人?」

  關純良說:「清晨時分,有一名女子在小窗走過。她是兩個月前來的,每月來兩回。不講話,步子左輕右重。小情郎喚她一句,小蕾。」

  枯枝敗葉的春園真成了思春之地。

  「這第二位。」關純良頓了下,「老奴聽聲,應是穿了一雙柔軟的緞鞋。」

  慕錦和寸奔都知道,關純良說的是誰。

  「剛開始走得急促,撞見第一名女子,就停下了。第一名女子走了之後,第二名女子跟著走了。」關純良看著慕錦,「從她的腳步聲,老奴聽出,大約是那日在廚房給二公子煮麵的姑娘。」

  「留下十一時,我就猜出,那女人肯定會幫助我的小妾私通。耍我顏面是她最樂意的事。果然不出我所料。」想起上床前,二十那副忍辱負重的樣子,慕錦笑了。

  「第三位姑娘,便是十一姑娘。這,二公子早已知道的。」

  「嗯。」慕錦應了一聲。談及自己的綠頭巾,他不喜也不怒。十一和屠夫的事不是秘密。十一擔心得要死,然而慕錦放之任之。

  「第四位,便是老奴察覺的異樣。」

  慕錦長眉凜冽。「關先生請講。」

  「此人腳步近乎無聲,常人萬萬做不到這般輕巧的步伐,我斷定此人習武。但是,踏步較為虛浮,下盤不夠扎實。我猜她擅長輕功,大約是名探子。」

  朱文棟說的沒錯,春園的確無人看守。關純良不是「看守」,而是「聽守」。他中年突發眼疾,目力下降。後來練就一雙順風耳,聽聲辨位,也是一大絕招。

  「此人的腳步聲,我第一回聽。她站在小窗,沒有說話,走時更是疾步離去。」關純良說:「二公子,恐怕府上已有奸細。」

  「近日我也沒招惹誰,哪來的奸細。」平日裡,二公子得罪這家,得罪那家。惡名遠揚。也正因為惡名遠揚,別人得罪了不敢吱聲。慕錦許多年沒有過對手了。近日好不容易有二十在他跟前蹦達,逗樂一下。「寸奔,我最近有得罪誰嗎?」

  二公子近日修身養性,除了去鎮南城搗了一間賭場,似乎沒再招惹誰。鎮南城的賭徒,不至於千里迢迢跑到京城當奸細。剩下的,就是福寨的山匪。那群雖然魯莽,做事光明磊落,也不玩這種陰暗把戲。寸奔回答:「沒有。」

  關純良說:「二公子,還是謹慎為好。」

  「寸奔。」慕錦說:「你查查最近新進的人,有誰符合關先生所言,下盤虛浮,腳步無聲。」

  寸奔說:「是。」

  慕錦說:「關先生,麻煩你繼續在庭院消遣了。」

  關純良起身,「是。」

  「委屈關先生,武藝高強,落了個聽牆角的角色。」話雖這麼說,二公子倒不像是真正反省自己怪癖的樣子。

  「老奴上了年紀,老眼昏花。唯剩雙耳,為二公子所用。老奴曾對天發誓,如若二公子甘於平民,我便端茶掃地,餘生為奴。」說到這裡,關純良單膝下跪,「如若四皇子想要登基天子,老奴也必將披堅執銳,萬死不辭。」江湖人就是江湖人,講話無所顧忌,渾然不顧當今天子仍然在位。

  「我慕二公子吃了玩,玩了睡,睡了吃。多悠哉自在。天子之位,當了昏君才能隨心所欲。要做明君,須得敬大臣,體群臣。夜宿哪座宮殿,得讓敬事房翻冊子。遇上喜歡的姑娘,時時藏著掖著,生怕她因獨寵而受難。皇位,講得好聽,真坐上去,連心愛的女人都保不住。」慕錦一手支額,「煩。」

  關純良抱拳離去。

  「寸奔。」慕錦說:「安排一個女的,盯著那女人。她知道太多了。」

  「是。」

  「現在形勢不明,我卻在養虎為患。」慕錦陰陰涼涼,「如果將來小老虎咬我一口,殺無赦。念在她是個樂子,一刀斃命,讓她走得痛快就是仁慈了。」

  「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2:40 PM

第三十一章

  二十舒服地睡到一半,又被搖醒了。

  慕二公子存心不讓她好過,捏起她的臉。

  她覺得自己只寐了片刻。他說:「睡一下午了。睡睡睡,你又想變成嘟嘟嗎?」

  嘟嘟就嘟嘟。她想就此躺到天荒地老。如果這天荒地老,沒有二公子在旁打擾更好了。

  慕二公子豈會讓她如願,脫掉外衣,陪躺在床上。

  二十仍光著,被他摟在懷裡。

  他問:「你覺得,明天我帶誰出去?」

  二十閉著眼睛。帶誰出去又不是她說了算,二公子喜歡帶誰,就帶誰。只要不帶她就行。

  「醒醒。」慕錦拍拍她的臉。

  她不得不睜開迷茫的雙眼看他,忘了他剛才說了什麼話。

  慕錦再重復一遍:「說說,我明天帶誰出去?丁詠志上次的兩小妾,貌美如花,楚楚動人,跟你很不一樣。」

  二十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他,像是聽見了他的話,又像是沒聽見。

  他戳戳她的臉頰,低問:「帶十五去?」

  二十點頭。終於可以睡了吧,她正要再閉眼。

  慕二公子又搖了搖她:「醒醒。」

  二十快生氣了,他不睡,也不讓她睡。想做什麼?又不是誰都跟他一樣,在床上翻來滾去之後,還這麼精神的。

  慕錦說:「我明天帶十五去玩。」

  二十打了一個哈欠。這話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她這般反應,擺明就是他帶誰都與她無關。他又說:「明天我和十五回來,就上她的房間了。很久沒找十五了,她妖嬈多姿,比你生動。」

  因疲憊而動作遲緩的二十,聽了這話,頭點得比搗蒜還賣力。

  慕錦湊到她的臉旁,涼涼地問:「很高興?很開心?要不要給你放鞭炮?」

  二十隱約明白,自己又在無意中惹到了二公子。她迷糊著依在他的胸膛,下意識地伸手摟住了他。

  慕錦沒有好臉色,「我讓你抱了嗎?」

  她立即鬆手,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聞到的又是他的氣息。她接近過的男人只有他,鼻子習慣了他的味道,輕輕嗅了嗅。

  她的小動作取悅了他。他捏捏她的腰,耳提面命:「以後多聽話。你能活到現在,是因為我心善。哄我,給我逗樂,你這小命才能留著。」

  二十知道,這些她都知道。大家說她得到了二公子的獨寵。其實,寵是寵了,就像一隻寵物似的。他高興了,逗她玩,他不高興了,踢她一腳。二公子看似好說話了,其實仍然喜怒無常。

  威脅完,慕二公子開始嫌棄。「多穿些花裙子。長得已經夠不起眼的了,還整天灰不溜秋的。走在人堆裡,都見不著你。」

  二十學乖了,聽話地點頭。

  他生氣了,她就尋找他生氣的理由。就如剛才,他不滿她的情緒,於是她立即示弱。

  這一雙男女,不知誰才是誰的寵物。

  二十偷偷瞄慕錦。大約這回是應付過去了,她膩在他的氣息裡,睡了過去。

  ——

  二十半夜起床,在慕錦的盯梢下,吃了兩碗粥,加點兒小菜。最後不忘那一碗避子湯。之後睡到第二天。

  醒來是巳時了。

  身邊沒有溫暖的懷抱。慕錦應該早走了。

  她忍不住在大床上翻滾。二公子這張床柔軟舒服,他不在,那就更舒服了。

  二十坐起,掀起床幔。這才發現床邊站著一個陌生人。

  那是一位美麗的女子。比起慕二公子的女人,遜色了些,但能與蘇燕箐媲美。

  女子恭敬地福身,「二十姑娘。」

  二十左右手交疊,攏起衣襟,狐疑地看著這名女子。

  女子笑了,左邊浮出一個可愛的小酒窩。這麼一笑,比蘇燕箐更美了。「二十姑娘,我叫楊桃。二公子吩咐我過來伺候你。」

  二十愣住。向來只有她伺候別人,從來沒有別人伺候她的。見楊桃要過來幫她穿衣,二十連忙縮起身子往後退,搖了搖頭。頸間還有二公子留下的痕跡,被外人看到,難免有些尷尬。

  楊桃笑盈盈地說:「這是裁縫房新製的衣裳,二公子交代了,以後二十姑娘要穿光豔衣裙,這樣才漂亮。」

  二十無言。

  「二公子交代過,二十姑娘出不得聲。我家中弟弟嗓子傷了。我與無聲者交流很友好的,希望二十姑娘別嫌棄。」楊桃看著二十,遲疑地加了一句,「這……是二公子的命令。」

  要是二十拒絕,楊桃就得受二公子的氣。

  二十不習慣別人伺候穿衣,接過楊桃手上的衣服,躲進床幔。繫上衣服,她下了床。

  楊桃又漾起小酒窩,「二十姑娘,我先伺候你漱口。」

  為了不讓楊桃受罰,二十接受了這般伺候。只是心中別扭得很。

  「二十姑娘,早餐給你備好了。」楊桃很熱情,「我到掩日樓問過,你平時喜歡吃什麼,十一姑娘給我列了幾樣。我讓廚房都做了。」

  二十不解,二公子又玩什麼花樣,為什麼要給她配一個丫鬟?花苑和掩日樓的女人,這麼些年從來沒有過丫鬟。

  雖有疑惑,但二十吃了很多。畢竟昨天做了苦力。

  楊桃在旁奉承,「二公子見到二十姑娘這麼好胃口,也就放心了吧。」

  聽到「二公子」三個字她就覺得腿酸,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是個頭。

  別人講得像是二公子多疼愛她似的。二十心如明鏡,不過是二公子無聊,耍她玩而已。同時,二十告誡自己,真的要聽話,真的要乖巧。花苑和掩日樓的女人,哪個不是對他唯命是從,就她,忍不住他那壞脾氣,給他臉色看。二公子自然覺得新鮮。

  要是她再聽話些,乖巧些,也許他很快就膩味了。

  二十正覺得生活有了希望。

  楊桃忽然說:「二十姑娘,昨日有一個丫鬟到掩日樓,拿了幾件舊衣服,不過忘記拿繡盒了。二公子說,二十姑娘喜愛刺繡,讓我又過去一趟。」楊桃雙手呈上,「這是繡盒。」

  二十昨天照著十一的信,繡完那三個字,便將十一的信放在了繡盒上。

  掩日樓其他人不愛刺繡,想來無人會動繡盒。哪知……

  二十接過繡盒,打開一看。

  沒有那封信。

  信是十一和屠夫私通的證據。如若被公開了,那十一的處境就危險了。

  二十指指繡盒,比了一個長方的手勢。

  楊桃很是機靈,立即明白,「二十姑娘是說上面那封遙相思的信嗎?」

  二十點頭。

  楊桃笑了,「二公子讓我將遙相思的帕子洗好給他。信上的字跡和帕子一樣,我便將信和帕子一同放到二公子書房了。」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二十的一顆心提在高空,久久不落。她向楊桃指指自己的衣服,然後做了一個趕人的手勢。

  楊桃皺眉,「二十姑娘……是……問新衣裳?」

  二十點頭,再做一個趕人的姿勢。

  楊桃有些無措,「我知道了,我去裁縫房催催,現在就去。」

  楊桃走了,身影消失在轉角。

  二十跟著走出房間。

  幸好崩山居沒有護衛和奴僕。寸奔也不在,應該和二公子出遊去了。

  二十在走廊暢通無阻。

  沒有二公子允許,崩山居少人敢進,房間幾乎沒有上鎖。

  二十四處張望,推門進了書房。

  手帕被慕錦見到,便沒法了,這一封信可得藏好,不然二公子丟了面子,終歸要生氣。

  二十在案几上看了看,又在櫃子裡看,沒有找著。慕錦案子上擺的那些書,她不敢動,怕亂了順序,引起懷疑。

  窗檯旁的棋盤上,擱有一封信。

  她走過去……

  ——

  丁詠志和慕錦約好,今日由他駕馬車過來接慕錦同遊。

  宮裡事情有變。

  不過,丁詠志仍然按照原計劃,到了慕府。

  慕錦不在崩山居。

  橋上護衛說,二公子去了掩日樓,挑選同遊小妾。

  這就是妻妾成群的煩惱,丁詠志深有同感。每回出門前,都得挑肥揀瘦。選擇越多,煩惱越多。

  丁詠志昨晚和小妾操勞過度。在慕錦的書房候了一會,去屏風後的躺椅休息。

  隱約聽見腳步聲,丁詠志睜開了眼睛,轉頭見到屏風前那道模糊的身影。

  他來不及辨認,只想,能在崩山居走動的,無非是慕錦和寸奔。

  「二公子?」丁詠志喚道。

  二十只差三步便到棋盤,腳步僵在了原地。她哪裡想到,書房竟然有人,而且是陌生男子。

  是誰?她該逃還是躲?

  丁詠志扶腰,坐起來,理理褶皺的衣袍,說:「宮裡派人傳話,和昭儀突然生病,皇上前去探望。今日之約取消。」

  躲是來不及多了,二十低頭,連忙往外走。

  門外有一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沒有抬眼,也感知到了恐懼,前所未有。這是她至今最恐懼的一刻。

  她聽過二公子的秘密。他醉酒時,絮絮叨叨。可他不曾親口將如此驚人的身份告訴她。

  臘月二十那一晚,他講起他的娘親。

  二十聽出,他描述的娘親,與慕老夫人不符。二十猜測,二公子是慕老爺的私生子。真正的二公子病逝了,慕老爺偷樑換柱,將私生子藏在府中。

  二公子酒醉絮叨的樣子,跟老媽子似的。一邊欺負她,一邊勸導她。

  十五遇難那天,二十賭了一把。她賭二公子再惡再狠,也不至於泯滅人性。她與他過招,果然贏了。

  後來,二十在福寨見到林季同,見他酷似慕老爺,又莫名執著皇陵血咒。她覺得背後有不為外人道的故事。

  她不敢細想,更加不敢妄猜慕錦的身份。雖有懷疑,但無人證實,他就只是二公子罷了。

  然而,丁詠志剛才的話,進一步撕開了她的自欺欺人。她與真相如此接近,與死亡亦是。

  二公子留她性命,是否因為他知道,她知道的,不是他的全部。

  若他知道,她知道了。後果如何?

  慕錦眼底像一座深海,深海沉有一座煉獄。他顧不上訓斥丁詠志的口無遮攔,見二十抖如篩糠,看都不敢看她。

  他知道,她知道了。

  這個女人就是這樣,該聰明了,笨得可以。然而到了該蠢笨的時候,卻又極其敏銳。

  殺氣湧現,迅雷不及掩耳間,慕錦掐住了她。

  快到二十氣都來不及喘。

  將要捏碎她的頸骨時,他改變了主意。「對了,餵魚才是你的下場。」他拽住她的肩,將她丟了出去。

  二十見到了慕錦幽暗的眼睛。他沒有任何波瀾,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她才明白,他以前對她真的非常仁慈了。如若她早知這麼大的秘密,豈敢要挾他。

  救十五時,二十以為,這是一個假冒的私生子,怎能料到這般尊貴的身份。

  二十閉上了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3:35 PM

第三十二章

  這一切像是如慕錦所料。

  他正想借十一的這一封信,逗逗二十。

  關純良說,二十鬼鬼祟祟地去了春園。

  寸奔說,她不識「遙相思」三個字,前來詢問。

  小六和十一都識字。二十要問字,何須到崩山居。由此可見,二十繡帕子問字這事,既要隱瞞小六,也要隱瞞十一。

  慕錦一想就明白怎麼回事了,於是讓楊桃去二十房間尋找有「遙相思」三字的東西。

  楊桃回來說:「回二公子,有一封信放在繡盒。」

  慕錦拿起那封信,「告訴她,信在我這裡。」

  二十聽了楊桃的話,為了幫十一掩蓋姦情,一定會過來書房。

  她是一隻膽戰心驚,滿頭碰壁,逃不出他掌心的小獵物。

  這一切也不是慕錦所料。

  丁詠志是個意外。

  脫口而出的「皇上」二字,憑那女人的敏銳,應該猜出了大概。

  慕錦本想設一個小小的陷阱,耍弄二十,卻不料,將自己的秘密給套了出來。

  看著她跌落逝潭,慕錦忽然又想起靈鹿山,二十逃跑的那次。他那時看著潭水,心底和此刻差不多,隱約有惋惜的。難得有個好玩的女人,就這麼死了,是可惜。

  那日,慕錦說他在養虎為患。二十可不就是一隻小老虎。利用她的小聰明,在他面前逞能。給他無聊的日子添幾分樂子。

  她知道太多,而且重情重義。這兩點都容易被別人利用。

  她該死,她早該死了。

  「二哥。」黃鶯出谷般的聲音響起。慕冬寧站在木橋那端,凝眸遠望慕錦。

  慕錦的眼睛從逝潭中離開,看向妹妹。

  這又是另一個意外。

  慕錦本想用信嚇嚇二十。但嚇過頭就不好玩了。於是讓寸奔去請慕冬寧,適時救援二十。

  如今,這也成了意外。慕錦想讓慕冬寧救援的,是藏信的二十。而非這一個知曉秘密的二十。

  看,一個大嘴巴的丁詠志,摔破了慕二公子的棋盤。

  毫不知情的慕冬寧,充當的仍然是救人的角色。

  「二哥。」她又叫了一聲,看著逝潭,大喊道:「阿蠻落水了!」

  二十耳中,這聲「阿蠻」是從遙遠天邊飛起的。要是帶有西埠關口音,就更加親切了。

  她真的要死了,腦海中幻聽到了家人的聲音。

  爹爹說:「阿蠻,你先去幹幾年雜活,等弟弟妹妹長大了,家中勞力多,你就不用那麼辛苦了。」

  娘親說:「阿蠻,到了大戶家裡,一定要聽話。不可以說的話,要永遠藏在心底。」

  弟弟妹妹長大了。她卻被賣到京城,和家中失去了聯繫。

  四面八方的水湧過來。二十雖然水性極好,可肩膀被慕錦拽傷了,根本抬不起手。

  她後悔了。當初不該當啞巴,而應該做一個聾子。這樣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兩隻小圓頭食人魚,潭水中玩得好好的,突然嗅到了新的口糧,興奮地咧起尖牙竄過來。東西二財的口力很好,一撕一咬,二十就將支離破碎。

  二十沉入了潭中,不見水花。

  慕冬寧心驚,眼見慕錦無動於衷,連喚兩聲:「二哥,二哥!」

  「嗯。」慕錦僅這麼應了一聲。

  慕冬寧指指潭中,焦急地說:「阿蠻落水了!」

  「哦。」慕錦很是平靜。

  慕冬寧問:「阿蠻為什麼落水了?」

  慕錦笑了,說:「應該是不小心掉下去了。」

  慕冬寧顧不上埋怨這位冷血的二哥了,喊起橋上的兩個護衛。「你們趕緊撈啊,水裡有那吃人的魚呢。」

  沒有慕錦的命令,護衛哪裡敢動。兩人低首,一聲不吭。

  「寸奔,寸奔!」慕冬寧氣急,喊:「寸奔!」

  寸奔不知去了哪裡,沒有一絲回應。

  慕冬寧不明原因,眼睜睜看著二十墜湖,此時幫不上忙,她不禁哽咽了一聲:「二哥,你答應過我,要善待她的啊。」

  慕錦說:「哭什麼?她還沒死。」

  慕冬寧哭得更大聲了,「二哥,求你救救阿蠻吧。」

  「好了,別哭了。」慕冬寧的眼淚倒是奏效了,慕錦伸手一拂。

  向著二十游去的東西二財立即停住,雙雙擺尾,轉了方向,繼續啃腐屍去了。

  「怎麼突然到這來了?」慕錦像是忘了,是他安排她到這的。

  慕冬寧以為,寸奔是瞞著慕錦找她的,不敢將寸奔供出來。她尋了個藉口,說:「今天春蘭煎了蘿蔔糕,我覺得味道很棒,想給二哥嘗嘗。誰知道一過來,就見到阿蠻掉下水了,你都不救。」

  「哦。」凡是說起二十,慕錦就不冷不熱的態度。

  「二哥!」慕冬寧又想使用眼淚攻勢。

  「知道了。」慕錦的目光回到潭中,「寸奔,把那女人撈上來。」

  「是。」

  慕冬寧只聽空中響起一聲,看不到寸奔從何而來,只見他躍入水中。

  丁詠志這時才走上前,到了慕錦身邊。

  慕錦看了丁詠志一眼。「捅了這麼大簍子,你還有臉站在這。」

  慕冬寧不認識丁詠志,更不清楚他是尚書之子。自然無從得知,她的二哥在一個官二代面前,竟也如此威風。

  丁詠志不敢說話。他哪裡知道,向來無人能進的崩山居,忽然冒出一個女的來。

  幸好他當時喚的是「二公子」,可沒喊出一句「四皇子」。這算是保住了四皇子的身份吧。丁詠志自我安慰著。

  二十沉得深,寸奔無法在水面掠人。他潛了進去,顧不得男女有別,右手握住了她細瘦的手腕,左手一個用勁,攬上她的腰。他抱起她,一躍而起。

  二十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極為依賴這一個溫暖懷抱,她將臉貼緊在寸奔的胸膛。

  慕錦眼裡更沉了。

  到了岸上,寸奔輕輕將二十放在地上,退到一旁。

  二十閉氣功力不弱,大口大口緩過氣,醒了過來。

  最疼的還是慕錦按過的肩膀,疼得縮起了身子。

  纖薄的身子一顫一顫,將要碎裂成片似的。

  「楊桃。」慕錦命令:「給她洗淨身子,肩膀上藥,一會兒我要問話。」

  「是。」楊桃從樹影裡走了出來。

  慕冬寧上前問:「阿蠻,你沒事兒吧?」

  「冬寧。」慕錦喚住她,「蘿蔔糕呢?」

  「在,在。」慕冬寧嘆氣,「阿蠻,好好休息。」

  慕錦說:「放心,死不了。」

  「二哥,阿蠻哪裡惹你生氣了?」

  「她有一天不惹我生氣的嗎?」

  慕冬寧想起,小七也是這樣被丟至潭中。那時,小七有心愛的護衛相救。慕冬寧勸道:「二哥,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有什麼錯,也不至於賠上性命呀。」

  慕錦看一眼二十離去的背影。「她啊。」他惡意一笑,「紅杏出牆了。」

  慕冬寧愕然在當場。

  ——

  小十喜愛聊天。

  和丫鬟、僕人、甚至連橋上的護衛,她都能侃幾句。

  她經過崩山居,見到了慕冬寧的貼身丫鬟。上前攀談,然後慌張地往掩日樓趕。

  那時小六正在講述近日心得。

  她和十五,兩位美人兒坐在外園,一人喝茶,一人低語。

  小六長嘆一聲,說:「我也是昨天才想通了。我們幾個明爭暗鬥,但都是小伎倆。換在別家院子,肯定鬥不過其他女人。我想來想去,還是喜歡住在二公子這兒。如果二十得寵,以後嫁給了二公子,我就去求她,千萬別趕我走。我的願望很簡單,討一碗飯吃,躺一張床睡。吃飽睡好,我就滿足了。」

  小十踏進掩日樓,想要大聲喊,卻又克制,語速飛快,「出事了,出事了。」

  近日,小六坐在這裡等天上掉餡餅,什麼也沒等著。人跟著慵懶許多。她托腮回望,緩緩問:「怎麼了?難道二公子要將我們逐出府了?有遣散金嗎?有又多少?」

  小十說:「也許……一分不給吧。」

  小六圓眼一睜,站起來,「怎麼了?」

  這時,剩下的三人聽到了小十的話,一一走出房間。

  小十跑得急,有些喘,但她也顧不上喘氣了。「是二十……二十……出事了!」

  「什麼?」十五立即上前,「昨日,二公子不是讓裁縫房連夜趕製新衣?今天又給二十安排了丫鬟,好好的怎麼又出事了?」

  十一也問:「怎麼了?」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二公子那脾氣,上午陰,下午晴,半夜狂風大暴雨。」小十說:「我剛剛跟三小姐的丫鬟聊天,她說二公子發現二十與男人私通,非常生氣,像是要拆了崩山居一樣。」

  十一好半晌沒有表情,俏臉白是白,白到慘,慘到白。

  「二十與人私通?」十五不信,「她連話都講不了,如何與人私通?」

  「與誰私通?」小六驚訝地猜測,「寸奔嗎?寸奔不愛說話,二十說不了話,看得倒也般配。」

  「呸!」十五斥了一聲,「你說什麼呢?胡說八道。」

  小六閉了嘴。

  小十說:「二公子在二十房裡搜出一封相思情信。」

  十一明白,那一封信正是她的。二十有口難言,可能是二公子誤會了。

  小六更加愕然,「二十不識字,如何通信呀?」

  「二公子可能……懷疑二十不識字是假裝的?」小十說,「二十被丟到逝潭了,幸好三小姐經過,才救了上來。丫鬟說,二公子要問話,會不會跟小七一樣,問著問著就不見了?」

  十五著急了,「今天二公子本要我與他出遊的,我想,二公子對我仍有舊情,我去求他。」說著,她拎起裙擺跑了出去。

  十一臉色很是蒼白,嘴唇抖了抖。她死死抓著自己的襦裙。裙上的花兒被抓得像是枯萎了。她鬆開了手,忽然呼口氣,決然地向外走。

  十四一直無言,冷著臉,抿緊唇,扭頭也走了。

  小六和小十互望一眼。

  小十問:「我們去不去啊?」

  小六跺一跺腳,拉起小十的手說:「走,你不是最喜歡看戲嗎?」

  小十被拽得左腳絆右腳,「二公子會不會把我們都處死呀?」

  「上回我替小七求情,二公子放過我了。這回……不知道。」小六像下了決心一樣,「死就死吧。不是有句話叫那什麼,死得重一點,以後投胎就到大戶人家了。」

  小十說:「我沒聽過這句話呀。」

  小六說:「我聽過就行了。」

  小十又說:「小六,你的手好像很抖啊。」

  何止抖呢,小六連冷汗都沁出來了。「死到臨頭了,誰能不抖的?」小六向前跑,「別說話了,救人要緊。我年年給小七拜祭,已經很愁了。可不想再多記一個日子給二十拜了。」

  幾位美人兒衣裙飛揚,如雪的茉莉花朵悄然綻放,一路芬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3:43 PM

第三十三章

  慕冬寧有些擔心,反復地與慕錦說:「私通一事或有誤會,二哥還是問清楚之後,再做定奪。」

  在她面前,慕錦收起不耐,「知道了。」

  她又勸說:「二哥你要答應我,千萬別一時衝動。人命可是大事。」

  他敷衍地應了。

  慕冬寧離開之後,慕錦進去書房。

  丁詠志正在來回走動,古銅臉上的眉心皺成了漩渦,「那女人是誰?她是否聽出了我的話?」

  慕錦回他一個廢話的眼神。一個普通商人能和皇上有約,想想就知道不尋常。

  「二公子,不如我派人將她滅口?」丁詠志是看著慕錦對二十出手的。慕錦本可以在那一瞬間殺死她,卻不知為何,改丟外面去了。

  二十姿色平平,丁詠志沒將她和慕錦侍妾想到一起。

  慕錦不語。

  「二公子。」丁詠志又說:「你的身份是已死之人。如若不小心洩密,牽連甚廣。」

  「這事不是你洩密出去的?」

  丁詠志拭去額上的冷汗。

  慕錦說完話,忽地看向寸奔,專注地看了好一會兒。

  丁詠志跟著也看向寸奔。接著,慕錦的話讓丁詠志險些掉了下巴。

  慕錦將寸奔仔細打量一番,說:「五官端正,身材遒勁。寸奔,你長得不錯。」

  丁詠志:「……」這話若是慣常的玩笑,聽聽便過了。但是,二公子一本正經地講出來,正如選妃大會那天,皇上將一眾女子看完,忽地稱讚某位大臣面如冠玉。

  那位大臣第二日蓄起鬍鬚,再也不敢冠玉了。

  寸奔就是比丁詠志穩重,回道:「謝二公子。」

  二十和寸奔偎依的身影,此時在慕錦腦海中揮之不去了。他問:「你覺得那女人信不信得過?」

  丁詠志看著慕錦,再看看寸奔。那女人……是誰的女人?

  寸奔如實回答:「屬下認為,二十姑娘沒有背景,又不認字,從來不問二公子去向,大約是想置身事外。」

  「哦。」慕錦看一眼逝潭,又盯著寸奔。比樣貌,二公子自認不輸任何人。沒理由那女人抱別人抱得緊,在他床上卻非得他拉她的手才肯抱。沒理由,沒有任何理由。「你比我瞭解她。」

  寸奔立即低頭,「屬下不敢。」

  「那你知道她從不過問我的行蹤?我都不知道。」

  二公子,這不明擺的事麼。但,寸奔不敢答。

  丁詠志接話說:「二公子,不滅口嗎?」

  慕錦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冬寧說的。」

  「恐成後患。」做大事的人,哪個沒背幾條人命?皇上當年,也是踩著兄弟的血肉才登基的。

  慕錦瞟向丁詠志,「我早該把你給殺了,什麼事都沒有。」

  講起這個,丁詠志頓時無言以對。

  這時,守橋的護衛匆匆而來,「二公子,有一群姑娘來了。」

  ——

  來的路上,十一道出了原委。

  其餘幾人雖然驚訝,但來都來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無論私通的是誰,都跟二公子求求情,爭取留一條性命。

  幾名國色天香的美人兒跪在偏廳,繽紛衣裙,讓寂靜的崩山居活躍起來。

  小十悄聲說:「等會二公子來了,有眼淚的擠眼淚。擠不出的,摀住眼也要哭幾下啊。」

  「死到臨頭了,誰能不哭的?」勇氣可嘉的小六,終究還是怕死。「我現在就想哭。」說完就開始抹眼角了。

  寸奔聽到這話,倒是想笑。這群美姑娘沒在二公子的熏陶下成為蛇蠍女人,也是難得。

  慕錦進來。

  十一蒼白的臉非常平靜,磕頭說:「二公子,相思情是我寫的,與二十無關。」

  「這麼直接。」慕錦輕笑,拈起信封,「那為何,把信給她?」

  十一坦白說:「我和男人講好,昨日午時一刻給他回信。前日,我抱病臥床,便找了二十送信。我和二十說,我已決定和男人了斷私情,她才肯答應送信。信遞過去,我和男人便斷了聯繫。我以為這樣,這段姻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瞞過去了。」

  慕錦展開蒼黃的信紙,「哦,那人叫肖永貴。」

  「這事皆因我而起,與他無關。他是一個屠夫,至今未娶,沒見過幾個女人,是我狐狸心作祟,主動勾引。」十一說:「他克制有禮,與我沒有發生不正當的關係。」

  「嗯。」十一說的這些,慕錦聽完沒什麼反應。他抬眼看著另外幾個女人,「你們又是來幹嘛的?」

  幾人齊聲道:「我們是來求二公子開恩的。」

  慕錦笑:「是覺得我的頭巾不夠綠是不是?」

  十一生怕他一怒之下,連殺數人,急忙說:「我願以死謝罪。此事與他人無關。」

  慕錦卻說:「她給你送的信就是共犯,你死了,她也得半身殘廢。」

  十五磕頭把腦門都磕地了,「十一罪不至死,二十也是。二公子,好人有好報,求你開恩。」

  「對呀,二……公子。」小六抖索地開口,對上慕錦的眼睛,她更抖了。「十一誤入歧途,可是,在危急關頭,她及時懸崖勒馬。不是有一句那什麼,女人回頭金不換,求二公子饒十一不死。」

  「求二公子開恩啊。」

  這一人一句,慕錦以前很是享受鶯啼燕語,現在只覺聒噪。

  煩,今天什麼事都煩,眼前一群嘰嘰喳喳的女人更煩。

  慕錦起身,話也沒說,走了。

  美人兒面面相覷,不知二公子這恩是開了,還是關了。

  ——

  寸奔跟楊桃說過,不可怠慢二十。

  楊桃自然悉心照顧,沐浴完,她給二十的肩膀上藥。

  傷處不見淤青。

  楊桃勸道:「二十姑娘,你還是要多聽二公子的話。除了二公子自己,我們都是下人。」

  二十就是聽太多了,才淪落到現在這地步。她換了一件新衣裳,她不想回應楊桃的話,假裝貪圖新鮮,拂了拂裙擺。

  「這是裁縫房上午縫製的,二十姑娘肌膚白裡透紅,真漂亮。」楊桃給二十束起纖腰,出去了。

  楊桃一走,二十立即俯跪在地。

  當奴才的第一天,管家教過她,奴才就要時時將自己放在最卑微的角落。

  不確定慕錦的真實身世之前,二十常有僥幸,在他面前,要麼走神,要麼打盹。

  今天閉上眼睛,腦海中只浮現慕錦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她不懷疑,他是真的想殺她。

  她能逃過一劫,全托三小姐的福。她再不敢僥幸了。

  二十跪了很久,對門外的腳步聲尤其留意。

  她終究不是關純良的順風耳,加上慕錦刻意收斂了腳步聲。直到門開,她才知道他要進來。她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額頭緊緊貼實底面。

  慕錦一進房間,就見到二十趴跪在地,和以前一樣。或許,又不一樣了。

  慕錦說:「吵死了。」

  這話自然不是在說無聲的二十。

  「想不到,把我的女人交給你照顧,你真的一個一個捋順了。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

  二十跪地不動。

  既然身份暴露了,慕錦不再玩虛實過招,問:「知我為何要殺你?」

  二十沒有吭聲。只要他不允許,她這輩子都不會再開口說話。她要表達她的態度,一定守口如瓶,絕不洩露一絲一毫。

  他走到她的跟前,居高臨下地說:「知我身世者,世上不過十人。你是第十一個。」

  二十悔的是,臘月那晚煮了一碗長壽麵,如果沒有那一夜,有朝一日,三小姐會放丫鬟回家。之後一切成了奢望。如今奢望又成了絕望。她已無路可逃。

  慕錦用扇尖劃起二十纖細的背脊,輕聲問道:「知我為何不殺其餘人,只殺你?」

  二十大約明白。

  「他們共同點都是一個字,忠。」

  寸奔願為慕錦死而後已,關純良披堅執銳,丁詠志招兵買馬,慕家知情人更是力保皇室血脈。慕錦低眉看二十,「而你,小心思太多。」

  她一動不動。怕的是他的話,以及定在她左背的長扇之尖。

  從那裡下刺,正是她的心口。她現在知道了,他可以殺人不眨眼。

  慕錦命令說:「抬起頭來。」

  二十抬起頭。以往如此看著他,她少有仰望的距離感,此時她才知他是如何高高在上,而她命如螻蟻。

  長扇施力,他問:「你能立誓,永不背叛我?」

  她慎重地點頭。

  「當真?」

  她狠狠地點頭。

  「唯命是從?」

  她果斷地點頭。

  慕錦執扇,托起她的下巴,「我讓你死,你當如何?」

  二十閉上眼睛。忠心就是要做到和寸奔一樣,只要二公子一聲令下,赴死也不皺眉頭。

  死亡恐懼沒有滲透在她的臉上。

  「乖。」慕錦笑了,「那麼解釋解釋,那一封信是如何來的?」

  二十猜,二公子知道這信是誰的。剛才說她紅杏出牆,僅是尋個藉口罷了。他逼的是她的一個態度。招了,她便是摒棄從前的情義,只忠於他。

  信是十一的,隨便查,便能查得出。這封信到了二公子手裡,二十招與不招,已經不重要了。

  她沒有再固執,直接比了一個手勢。

  慕錦挑眉,問:「十一?」

  二十肯定地點頭。

  「哦。」慕錦盯著她。從她偷聽到丁詠志的話,不過一個多時辰,但她似乎已經適應了這般險境,鎮定如常。那個膽怯的女人到哪兒去了?

  「那十人是男的。你一個女的,沒有武功,沒有背景。做奸細反而不惹人懷疑,留你也有用處。」慕錦這話,不知說給自己聽,還是講給二十聽。

  她跪下,大有感謝不殺之恩的意思。

  「抬起頭來。」慕錦又是命令。

  二十又抬頭。

  他知道哪裡不對勁了。以往她哪怕面無表情,眼神也是靈動生趣的,眼珠子跟做賊似的,機靈狡黠。這時黑眸卻如一潭死水,直勾勾,似是將他看在眼裡,但他的身影不在那顆小小的眼珠裡。

  看來,她是徹底斷了反抗之意。死心是好……

  然而,見著她這麼一張臉,慕錦更煩躁了。他許久不說話。

  二十又伏在地上。

  剛才他來不及欣賞她的新衣裳,這時見到,石榴與鴉青相間的裙擺上,盛放幾朵牡丹花瓣。她哪及牡丹的豔麗,就像一株藏在牡丹花叢的小雛菊,清瘦又可憐。「就是說說,不一定送你去做奸細。」

  二十什麼反應都沒有。

  慕錦覺得自己多此一舉了,想掉頭就走,又被那群嘰嘰喳喳煩得慌。他上前,「抬頭,一天到晚跪什麼跪?」

  二十趕緊抬頭,挺直上身。

  慕錦的扇尖直指她的心口,「從今往後,你的這裡就是我的。」

  她不明所以。

  「我要你的心甘情願。」...<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3:52 PM

第三十四章

  如何在二公子身邊當一個忠心耿耿的奴才?

  二十以寸奔為例。

  寸奔是否心甘情願?那是當然。對主子忠誠是保命的最佳手段,她可以奉獻她的心甘情願。

  於是,二十嚴肅地點頭。

  慕錦看著她比木頭更遲鈍的臉,無名火越澆越旺。他又不能說,她這是不忠。

  但這色如死灰的忠心,不是他想看到的忠心。

  廚房那時,她的下巴稍稍圓潤。近日又消瘦回去。薄薄的一片,與她的頸骨一樣脆弱,一掐就碎。

  他本想,她穿鮮豔的衣裳,可以添幾分美麗。至少其他女子皆是如此。

  但慕二公子忘了,他的其他侍妾個個千嬌百媚,是人襯衣裳,而不是衣裳襯人。

  二十單薄的五官,在姝豔花裙中愈發楚楚可憐。可憐得,讓慕錦決定相信寸奔一回,也就是相信她一回。

  二十跪得再直,肩傷仍牽扯她的皮肉,左半邊身子極不自然。

  慕錦問:「肩膀怎麼樣了?」

  她抬著頭,但沒有留意到他這問話時,有些不太自然。她搖了搖頭。

  他又說:「搖頭什麼意思?沒救了?」

  她抬動手臂,告訴他已無大礙。不過,硬生生地抬肩,她臉上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繃裂細縫,痛苦從間隙裡浮了出來。

  這時的二十又有一絲從前的樣子。她迅速地將縫隙填滿,填成一座平川,坦緩如野,不露半分心事。

  奴才,這就是奴才。這也是她的身份。

  煩是真煩。慕錦用扇子抵住她的傷處,問:「疼嗎?」當時他正殺意狂竄,恐怕力道不淺。

  二十觀察他的神色,正在斟酌回答。黑漆漆的眼珠子移動十分緩慢。

  他冷冷地施力,再問:「疼嗎?」

  她點了點頭。臉上沒有再度崩裂,她控制得極好。

  慕錦知她正隱忍痛苦,鬆了手。

  二十木然地跪在原地,心裡呼出一口氣。二公子當真心狠,明知他之前下手無情,卻假仁假意地問,疼嗎?疼嗎?他為何不自己給自己一掌,再問自己,疼嗎?疼嗎?

  慕二公子沉默不語。

  房間的一切,見得到的,見不到的,跟著二公子的沉默而僵硬。最僵硬的當是二十了。

  她不知他在思考什麼,她再也不敢打盹,或者神遊太虛。眼睛盯著地面,也不能伏身,腰板挺直跪地。

  慕錦的眼睛一直在二十的臉上打轉。不知是否因為她輾轉在多家幹活,哪怕再驚慌,也能在極短的時間裡調整自己。他讓她忠心,她立即做出一副狗奴才的樣子,眼睛也不轉了,嘴巴也不扁了。

  這面無表情的樣子,和寸奔有些……

  不像。

  寸奔天性寡言。

  她不是,開心了會笑,不情願了還會扁起嘴,一臉不高興。

  將她和寸奔湊對回憶,不免記起兩人相依的情景。

  煩。一天發生的事怎麼都這麼煩,沒有一件讓慕二公子舒心的。

  算了,來日方長。

  「你現在是我這邊的人,便派你第一個任務。把十一的事處理妥當,別來煩我。吵死了。」

  今日諸事不宜,慕錦就此閉關。

  ——

  慕錦佈置這一個任務,有何用意?

  今日不比往時,二十不敢妄為猜疑慕錦的心思,去問了寸奔。

  她知曉了慕錦的身份,便是上了他的船。這艘船上,她是最卑下的一個。寸奔隨從慕錦多年,身份比她高,也是她的主子。

  寸奔見到她,態度和往時一樣。

  她行了禮,無聲比劃。

  寸奔十分聰明,意會過來,說:「二公子的意思是,依你的想法處理。不過,別動二公子的東西。」

  二十眨眨眼,像是明白了,又更加地困惑,還有些不可思議。

  假若依她的想法,不僅不會懲罰十一,更會將十一送出府,還她一片自由天地。可是這樣一來,二公子損了顏面,萬一勃然大怒,豈不是她又要遭殃。

  寸奔善意地告訴她:「二公子不介意十一姑娘的事。」

  關純良第一次聽得十一的幽會,報給二公子。

  二公子興味盎然地問,「對方是誰?家住哪裡?人品如何?」完全不介意自己的一絲綠色。

  二十明白了。

  這麼一說,她便依自己的想法去了。

  二十到了偏廳。

  幾位美人仍然跪地,探頭看向二十的身後,不見二公子的身影,她們這才敢起身。

  十五上前,拉著二十問:「哪兒受傷沒?」

  二十指了指肩膀。

  「啊,又是肩膀……」十五憐惜,「得躺好幾天了吧。」

  十一滿面羞愧,說,「是我的過錯,才連累了你。」

  二十搖搖頭。

  這事不是十一的錯,一切都是由二十刺繡「遙相思」三字而引起的。終歸是因為二十過於謹慎,才引起一連串的事情。

  不過,現在追究誰的責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十一問:「二公子呢?我要繼續向他請罪。」

  二十指指裡面,做了一個安眠的示意。

  十一問:「二公子歇息去了?」

  二十點頭。

  眾人回去了掩日樓。

  十一拉起二十的手,「二公子打算如何處置我?」本就是她耐不住悸動,才和肖有貴舊情復燃。她不想連累他人。

  二十指指門外,自己走了出去。

  小十舉起手,「我來猜,二公子要將十一逐出府嗎?」

  二十點頭。

  小六再問:「還有嗎?」

  二十搖頭。

  「就這樣?」十一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已做好以死謝罪的準備。原以為,二公子會將她整得不死也殘。「沒有其他懲罰嗎?」

  寸奔說的那句不動二公子的東西,二十猜,意思是沒有遣散金。

  她拿出一錠碎銀,指了指,再擺擺手。

  小六搶白說:「我知道,我知道。二公子不給十一遣散金了?」說完,小六嘆氣:「這樣就不能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對於十一來說,這已經是幸運的結局。她鬆了一口氣,笑了。「謝謝二公子不殺之恩。」

  事情告一段落,晚上,小十去了廚房,嘻嘻哈哈跟廚管要了一壺酒。

  幾個女人聚在院子吃飯,席間歡聲笑語。

  無人顧及慕二公子的感受。

  小六起身,笑說:「來,我們慶賀十一可以和她的小情郎雙宿雙飛。」

  小十和小六碰杯,「今天是十一在掩日樓的最後一天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廚管說,這酒養顏,最適合我們這樣的大美人不醉不歸了。」

  酒過三巡,小六感慨萬千,拉著二十,先是重重嘆氣,接著說:「二十, 你一定要努力,你當上二公子的妻子,我們才能有好日子過。」

  小十臉頰熏紅,附和說:「對,沒錯,我們的幸福就全靠你了。」

  小六犯睏,打了個哈欠,嘮叨個不停。「我當年賣身葬父,買我的那家叫……」

  她呆了下,想了很久,搖頭說:「忘了……哪家男人。他買就買嘛,又出了一道什麼謎題考我,我要是答出來了,他就給我兩倍的銀子。謎題很簡單,誰知道是陷阱,我錯了……我賣身葬父,錢沒拿到,賣身契就被訛走了。我哭著求這個男人,幸虧我哭得大聲,二公子正好在茶樓聽見,就過來給我解圍了。」

  小六托起腮,「他說,我是他見過最笨的姑娘。你想啊,二公子這麼聰明的人,他說我笨,那我肯定笨啊。我很擔心,我這麼笨的人進了大戶人家,應該怎麼辦呢?我爭不過,鬥不過,很快就輸了。後來發現,這裡的女人懶得費腦子。吵吵架,打幾下,做的都是簡單的事情。」

  小十又灌了一口酒:「對啊,我也不太聰明。剛到這裡,很怕要和別人鬥智鬥勇,後來發現吵吵鬧鬧就行,我就輕鬆多了。」

  「二十……」小六打了一個酒嗝,「二公子現在就疼你一個人。你要是當了妻子,別趕我走。我無家可歸,不像十一,有個小情郎。而且我還笨……二十,我賴在這不走了。」她暈乎乎的,念叨念叨,「啪」地一下,趴桌子睡著了。

  二十拿起帕子,笑著給小六擦去嘴角的酒水。

  小六哪是最笨的女人,只是單純,不會耍手段。

  二公子的眼光當是出色,收的姑娘從內到外,都是美人兒。

  ——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第二天,十一收拾東西,離開掩日樓。

  她拎一個簡單的包袱,穿一件樸素的白衣。露一朵傾城的笑容。

  夏日晴朗的京城,這一日忽然飄來滾滾烏雲。

  十四說:「要下大雨了。」

  一行人匆匆往外走。

  十一約了肖有貴在街口等。她不敢讓肖有貴到慕府門前,生怕招人口舌。二公子不介意是一回事,她萬萬不能再辱他聲譽。

  昨日,大家醉了半夜,該說的話,該道的別,都已經講完了。

  眾女人一一和十一握手,送她出府。

  十五遠遠見到肖有貴。「這屠夫長得不差啊。」

  十五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能遇上疼她的男人。可惜她是青樓女子。男人再大方,也無法接納她低賤出身。正因為她知道自己今生無望,才愈發羨慕。

  十一說:「十五,你會遇上好男人的。」

  十五笑笑,「遇上了一定告訴你。」

  小十說:「要不我和廚房商量,如果慕府的豬肉找你家的買,你不也衣食無憂了嘛。」

  十一背起包袱,「他的是小生意,能餬口就行了。」

  小六抱起一個小盒子,似是不捨,猶豫了幾下,塞到了十一的手裡。「我怕突然被趕走,攢了些首飾。不能全部給你,畢竟我們吵過架,關係不算很好。喏,這小盒子是你的了。」

  這樣離別的時刻,拒絕都是浪費時間。十一接過,「謝謝,小六。」

  「哎呀,別謝了。」小六裝作十分慷慨的樣子,「就當給你擴張豬肉鋪了。」

  十四看一眼天色,「好了,再不走,真要下大雨了。」

  十一再和幾人拉起手,最後抱住二十,「珍重。我現在相信南喜廟的算命先生了,你一定大富大貴。就是可惜,以後沒人陪我上香了。」

  二十本想與十一道別,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一聲不吭,給十一一個大大的擁抱。

  烏雲襲來。

  十一遠去,走向肖有貴。

  雨未到,雷轟鳴。

  十五猛地跑下台階,雙手呈喇叭狀,放在嘴邊,「十一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啊!」

  十一回頭,喊道:「我叫羅小蝶!」

  眾人向她揮別。

  唯獨十四繃著臉,喃喃道:「我剛進府,正是她受寵的時候,她看不慣我,和馬總管哭訴,扣我新衣布匹。仗著二公子那時寵她,欺負我,嘲笑我,打不過我,她就跑去和二公子告狀。我發誓,有朝一日她遇難,我一定落井下石,狠狠將她踩在腳下。我一定——」

  十四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淚珠,一邊向外奔跑,一邊大聲哭喊:「羅小蝶,你一定要幸福啊!」

  羅小蝶回首,笑中有淚,「你們也一定啊!」

  小六大展雙臂,「放心吧!我們都會幸福的!」

  喊聲拉長在寂靜的慕府小路。

  ——

  慕府東側有一株巨大的槐樹。是慕老爺從城郊遷過來的,已有百年歷史。

  嫩葉穿翡翠,白花攀新枝。

  慕錦正悠哉地靠在粗幹上。

  樹下一群女人依依不捨地道別。

  羅小蝶和肖有貴攜手離去。

  十四忽然蹲身痛哭。

  慕錦遠眺京城中心巍峨的皇城,「皇城天子曾與我說,女人無論如何天真善良,進了後宮,一定逃不過勾心鬥角的命運。我就建一座和洽後院告訴他,我的女人無一不是有情有義,有膽有識。」

  寸奔仰望天邊的黑雲,「二公子,要下雨了。」

  「嗯。」

  悄無聲息,只有顫了兩顫的綠葉感知到二人的重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4:19 PM

第三十五章

  「太子殿下,要下雨了。」

  「嗯。」

  蕭展轉身回到長廊。

  說時遲,那時快。電閃雷鳴,飄風急雨。

  蕭展傾耳聆聽雨點敲在飛簷上的「叮咚」響。

  皇城每一座宮殿的雨滴不是千篇一律。皇上的宮殿厚重醇醨,後宮的纏密陰柔。而太子這座東宮,時而舒緩,時而匆促。宛若太子和皇上最近的關係,似乎又變得微妙。

  蕭展安靜地走過深幽的走廊。

  身後的太監放輕步子,緊緊相隨。

  到了轉角,簷霤的聲音比雨聲更大。

  蕭展開口問:「清流,你可知,勾心鬥角一詞從何而來?」

  「臣不知。」清流躬身在側。

  「飛簷高聳的宮牆裡,男人朝綱傾軋,女人西宮猜忌。這一座座簷牙交錯的宮殿,正是皇城的根之所在。」蕭展的眉眼像皇上,卻又不像。他沒有皇上跋扈恣睢的神態。

  清流應聲:「是。」

  蕭展瞥向簷梠,「生於皇宮,注定了爭鬥無休。」

  「是。」

  蕭展見到房裡的女人,回頭和清流說:「你出去吧。」

  「是。」清流後退一步,出去了,再關上門。

  李琢石站在窗前。她在東宮穿不得比甲,換回了襦裙女裝。凝眸眺望,眉宇仍舊英氣逼人。

  蕭展拿起外袍,為她披上,溫柔地說:「琢石,別著涼了。」

  李琢石看一眼肩上的刺金華衣,「太子殿下,這裡沒有別人。」所以,別再偽裝了。她再也不會相信了。

  雨霧像是飄進他的眼裡,他的黑眸變得朦朧。「昨日,母后見到和昭儀,與我說,想起了一人。」

  李琢石抬頭。

  他攬住她,「前皇后逝去的那天,就是這樣的暴雨。」皇宮裡裡外外,叮叮咚咚,小小年紀的他聽在耳裡,竟覺得是喜樂。

  前皇后是聖上的遺憾。宮裡已經聽不到她的傳說了,反而是民間野史編得天花亂墜。

  當今聖上隨羅剎將軍出征,在西埠關大勝百隨。那年,他在戰場撿到了一個小姑娘。

  小姑娘身形纖弱。西埠關那樣的邊疆多是大骨架的女子,這樣細致的姑娘倒是少見。

  才十七歲的聖上第一眼就被小姑娘吸引,將她帶回了宮。

  這位小姑娘就是前皇后。

  「父皇常說,前皇后聰慧過人。」蕭展撫起李琢石的額角,「然而,僅僅憑聰慧在後宮是走不遠的。天真又善良的小姑娘,說要統籌西宮,為皇上建立和洽的嬪妃關係。結果,她被鬥死了,連兒子也無可倖免。」

  李琢石甩了甩頭。

  蕭展扣住不放。「我當時年紀小,忘了那小子才幾歲,憑借頑劣如父皇的脾氣,深受寵愛,得了太子之位。也忘了四皇子死的時候,是否留有全屍。」

  蕭展笑了:「和昭儀受寵,貴妃嬪妃們又按捺不住了。不是給父皇下套,就是給妃子下藥。琢石,你以後處在後宮,可要明哲保身。」

  李琢石平靜地說:「太子殿下,你入戲了。」

  蕭展極其溫柔:「我說過。我若為王,封你為后。」

  她暗自苦笑。講得情深款款,把他自己都騙過去了。他只有在半夢半醒時,才會喚出心愛女人真正的名字。

  那個名字從來不是李琢石。

  「太子殿下,朱文棟求見。」清流一把尖細的嗓音穿透了雨聲。

  蕭展給李琢石繫上外袍的腰帶,這才放開她。「進來。」

  門開了。

  朱文棟髮上有雨滴,一臉肅穆地進來,「臣參見太子殿下。」

  蕭展踱步到几案,說:「父皇昨日臨時變更行程,查到原因了嗎?」

  朱文棟關門。「安排的探子回報,昨日,皇上陪了和昭儀一日。」

  「和昭儀雖然神似前皇后,卻終究不是前皇后。」蕭展修長的手指在筆掛上徘徊。「皇上的這理由,我不怎放心。」

  聽主子的口氣,朱文棟明白他生疑。朱文棟將探子的話如實稟報,「臣的人詢問過御醫,和昭儀病得頗為嚴重。皇上甚為擔憂。」

  蕭展抽出一支小楷,正要提筆寫字,又放下了。說:「病得巧,病得重,就不尋常了。」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蕭展抬頭看朱文棟,「你安排在皇陵的人,也許被父皇發現了。」

  朱文棟瞳孔微縮。「臣失職。」

  「不怪你。父皇向來多疑,現在才被他察覺,你已經不錯了。」蕭展換了一支小楷,在紙上龍飛鳳舞,「慕家那邊如何?」

  蕭展這回終於將商賈慕氏記在了心裡。

  「沒有異常。就是。」只要說起男女之事,朱文棟流暢的語氣就略顯僵硬,「慕二公子那個偷漢子的小妾走了。」

  「走了?」蕭展失笑,「只是這樣?」

  「是的,女的早就失寵了。」

  「一個早就失寵的女人,竟能這麼放了。」蕭展轉眼向窗外風雨,「冷宮多少失寵的妃子,想走也走不掉。小家小院,自由自在。」蕭展再問:「護衛查到沒有?」

  「沒有。」朱文棟答:「護衛不在慕府。」

  蕭展沉吟,「繼續查探。」

  「是。」朱文棟又說:「太子殿下,還有一事。」

  「說。」

  「靈鹿山有一座匪寨。我們的人昨日守候在皇陵,沒等到皇上,卻發現有外人在那徘徊。竟是山匪。」朱文棟說:「說來也巧,匪窩和皇陵相距不遠。為首的山匪比較孱弱,咳嗽聲不止。聽他的話,是要破解陣法盜墓。探子想細聽,此人警覺,被一名壯漢背起,疾跑而去了。」

  「皇陵……父皇,山匪,以及慕家,近期都在靈鹿山?」蕭展眼神忽地凌厲了,「朱文棟。」

  「臣在。」

  「撤掉皇陵的人,皇上那邊的線人也切斷聯絡。皇上肯定起了疑心,我們萬萬不可暴露。另外,再派人手,查探那座匪寨。」

  「是。」朱文棟領命離去。

  蕭展閉上眼,再睜眼,又是溫潤的東宮太子。

  李琢石這時說話了:「太子殿下連皇上也信不過?」

  蕭展和悅一笑,「我這正是跟皇上學的。但凡有一絲善心,皇上的帝位都不可能坐到現在。」

  「太子殿下何時能收斂疑人的性子,也許晚上就能酣然而眠了。」

  蕭展眷戀地看著李琢石,「是我吵到琢石了。」

  「我是怕你日夜思念夢中那名女子,將來和聖上一樣,不到強壯之年,已白了髮。」

  蕭展的柔情,終被這一句話凍結。

  ——

  風徐徐,雨迷迷。崩山居像是橫渡過千山萬水。

  「昨天丁詠志說,皇上是因為和昭儀生病而改約了?」慕二公子這天才有心情琢磨皇城的事。

  寸奔答:「是。」

  慕錦若有所思,「皇上不是這麼深情的人。」

  皇上如何,寸奔不便評論。他說:「二公子,關老說的那人,已經查出來了。是剛進的馬房丫鬟,不多話,內功淺。乍看之下,不像習武之人。可是比起常人,走路太過輕巧。」

  「盯著。」慕錦沉了眼,「適時偽造消息給她。」

  「明白。」

  正說到這裡,丁詠志又來了。他要講的事情,和慕錦今日的猜疑不謀而合。

  丁詠志這會謹慎了,瞪大雙眼,確定面前是慕錦,才說:「昨日夜裡,宮中又給我傳話。皇上身邊有奸細,最近不見面了。」

  「哦?」慕錦好奇,「誰派的?」

  「不知。」丁詠志說:「二公子,皇宮形勢復雜。東宮,西宮,群臣,各方勢力角逐。皇上須得萬分謹慎。」

  「嗯。」慕錦擺手,「不見就不見了,我又不是稀罕。不過,膽敢盯梢皇上的人,想必來頭不小。」

  「四皇子假死一事,慕家稱得上是主謀了。事情敗露,這是誅連九族的欺君大罪。如若沒有萬全之策,皇上就算想保住慕家,有時也是身不由己。」丁詠志說:「皇上說,二公子最好暫離京城一段時間,待皇上徹查奸細。」

  這也提醒了慕錦,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出去走走。「寸奔你準備一下,過幾天就啟程。」

  寸奔問:「二公子想去哪裡?」

  慕錦思索片刻,「我問問去。」說完便走了。

  丁詠志訝然,二公子想去哪兒,還要問人意見?他驚奇的目光投向寸奔。

  寸奔沉穩不語。

  丁詠志以為,慕二公子是問慕老爺意見去了。

  然而,慕二公子去的是掩日樓。

  ——

  從前慕錦到來,那一腳踹門,讓二十從床上驚醒過數回。

  今日,她坐在廊亭刺繡。

  二公子無需踹門了,踏進掩日樓,便見到了她的身影。

  她和小六坐在一起。兩人側向樓外。

  慕錦選的侍妾,無論正臉或者側顏,都是傾國佳人。小六正是如此。

  二十鼻子不及小六高挺,額上不如小六飽滿。美色上,她輸了一截。

  小六半靠廊柱,嘴上正絮叨什麼。

  二十低頭,一邊刺繡,一邊傾聽。

  慕錦緩下腳步,想偷偷看看二十此時的表情。

  誰知,小六眼睛轉了過來,她驚得一下站起,「二公子!」昨日她才慶賀二公子的小妾紅杏出牆,現在見到,她有些心虛。

  二十抬起頭來。

  又是那一張被搟麵杖搟過的臉。慕錦從前不知,搟過的麵團是什麼樣子。上回,二十為他做長壽麵,他見到了,搟過的麵就像此時的二十,平平坦坦,沒有起伏。

  慕二公子直盯著二十瞧。小六識趣地說:「二公子,我先回房了。」她趕緊溜走了。

  二十放下手中的刺繡,起身又要跪下。

  慕錦不耐煩,「跪什麼跪,你膝蓋沒肉不疼是不是?」

  她只得躬腰了。

  掩日樓深陷在雨後泥土的芬芳中。簷梠雨水滴在她的碧玉簪上,瑩澈的微光折進了慕錦的眼睛裡。「回房說。」

  二十趕緊跟了過去。

  慕錦進去,自顧自坐下。

  她不敢坐,退到門邊。

  門外烏暗天空將這道身影映得黑沉。

  沉得連搟麵杖搟過的麵都見不到了。慕錦說:「別站那兒,擋光,坐。」

  二十聽令,坐下了。

  她一直低頭。他見到的,仍是沾雨的碧玉簪,晶晃在柔順黑髮裡。

  他直接問:「過幾天出外遊玩。你想去哪兒?」

  二十不懂。什麼叫她想去哪兒?二公子出遊,他去哪兒,她就去哪兒。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二公子又問了一遍:「你想去哪兒?」

  二十指了指他,再指指自己。

  慕錦問:「你的意思是聽我的意見?」

  二十點頭。他問得可真奇怪。他是主子,她是奴才。難不成還要聽她的不成?

  「大霽國的名景,我走過大半了。」慕錦沒有特別著迷的勝地,再問:「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二十想去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她的家鄉西埠關。她不能說,不敢說。說了,二公子又會以為她想逃走,折磨她一番。她再強健的身子骨也不夠他折騰的。

  慕二公子好聲好氣地問兩三遍,已經極有耐心了。見到的,還是她一副呆滯的死樣。

  他又開始煩了,隱忍地問:「江南去不去?」

  二十抬眼,看了他一眼。她哪知道他想不想去。

  慕錦又問:「霽東呢,想去嗎?」

  她還是看他一眼,不給任何回應。

  慕二公子玩著摺扇,「想去的話,點一點頭。」

  他沒說不想去的話可以搖頭,於是她就點了頭。

  「去哪兒?江南還是霽東,你選一個。」問完,他想,由東玩到南也行。

  這兩個地方,二十都沒去過。二公子莫名其妙問她一堆她不知道的問題,她能如何作答?

  慕二公子耐心耗盡,起身。「算了,你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恐怕連江南和霽東在哪兒都不清楚。」

  煩,閉關一日,本來心情挺好,見到她就煩了。

  ——

  回到崩山居,慕二公子又準備閉關。

  「二公子。」寸奔略有遲疑,「有一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慕錦懶洋洋的,「你在我身邊這麼久,當講不當講分不清?」

  寸奔斂起表情,表現了一個稱職護衛的極高素養。說:「剛才老劉管家來問,上回的補藥,二公子受不受得住。」

  慕錦手裡的長扇轉到一半,卡了。

  「我說你不在,他就走了。老劉管家臨走留下一句話。」寸奔又說:「老爺有令,二公子該和二夫人圓房了。」

  掩日樓憋了一肚子火,慕錦聽到「補藥」二字,火氣連連上升。「和老爺說,我受不住,再補我就暴斃了。有這熬藥的時間,不如去給我訂一副上好的棺材。」

  才說完,橋上護衛來報:「二公子,老劉管家來了。」

  「告訴他,我死了,我不在。」扇子越扇越快,「寸奔,別過幾天了。就明日,啟程去霽東。把那個煩人精帶上,還有楊桃。」慕錦沒有解釋煩人精是誰。

  寸奔意會過來:「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4:36 PM

第三十六章

  二十雖說早入大戶,可當的是奴僕,賣來賣去,幹的雜役和丫鬟。陪同主子遠行這件事,從未輪得到她。

  除卻她自己在靈鹿山的逃跑。最遠的,就是和李家小姐去過京郊。李家小姐與男子幽會,二十則負責把風。

  李家小姐身材豐滿,站在瘦削的二十面前,尤其臃腫。男子嘴上和李家小姐情話綿綿,眼神直向二十瞟。男子上門提親了,對二十纖薄的身段唸唸不忘,指名道姓讓她陪嫁過去。更對二十口出穢言。

  之後,二十連連犯錯,惹惱了李家小姐。又被賣掉了。

  到了慕府,二十陪三小姐在京城幾條街游過。

  京城外的名勝,二十是不清楚。

  寸奔來了掩日樓,「二十姑娘,二公子明日啟程去霽東。你準備準備。」

  二十怔了怔。

  從前,二公子遠行,拒絕女子陪同。這次叫上了她,不知是否要讓她去做奸細了。做奸細,也是死得快的一種人生吧……

  葉上雨水滴在二十的臉,她反應過來,向寸奔點了點頭。

  十五上前,驚訝問道:「明天就去?」

  寸奔看一眼十五,「是的,一早出發。」

  「這天……」十五抬頭,只見天邊的黑雲,「會不會又下雨?」

  寸奔說:「二公子說明天就明天。」

  那倒也是。十五便不問了,挽起二十的手。「二十,得趕緊收拾東西了。」

  二十知道得趕緊收拾東西。但這是出遊,不像她之前的逃亡。而且和二公子一起,她不知道該如何收拾。生怕二公子半途索要什麼古怪東西,她可變不出來給他。

  寸奔看出了她的疑惑,說:「二十姑娘不必擔心,楊桃會過來幫你整理包袱。」

  二十感激,向寸奔展顏微笑。

  「今晚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出發。」寸奔平靜、平淡、平穩。

  寸奔一走,二十就匆匆回房間了。

  幾個女人得知,嘰嘰喳喳地過來。這是第一回,二公子與女子遠行。

  小六竟然有些感動,「二十,你要飛上枝頭了。」

  十五回房,拿出兩盒新胭脂,遞給二十。「胭脂水粉要帶的啊。」她們不就憑臉蛋、憑身子,才能讓二公子高興。

  小十說:「這些玉簪呀,金簪呀,都捎上。」

  「銀兩應該不用了。二公子沒給我們發月銀。私私攢的,就自己藏好。」小六向二十眨眨眼,叮囑道:「二公子問起銀子,你就說一兩都沒有。」

  「吃喝肯定用二公子的。只不過二十要妝扮得漂亮些。你想啊,二公子風華絕代——」小十頓了下,這裡邊兒都是大美人。二十就……

  小十又說:「二十是小美人。」反正二公子喜歡就可以了,大美小美也差不太多。

  二公子自由主見,不畏世俗,旁人意見聽不進半句。眾人也不擔心,二公子與二十般不般配的問題。

  二公子覺得不是問題的問題,一定不是問題。

  嘰嘰喳喳說了一輪,說的都是女子的裝扮。

  十四倚在門邊,終於說了句:「這一趟出門不知去多久,萬一來了葵水怎麼辦?你得把那些東西也帶上。」

  二十連連點頭。

  沒一會兒,楊桃過來了。

  幾位美人兒只聽二公子給二十派了個丫鬟,卻不知竟是如此美麗的女子。

  小六納悶地跟小十說:「二公子是不是美人見多了?所以覺得二十尤其出色?」

  「是吧。」小十說:「話本也有講,以稀為貴。二公子天天見自己的絕世美顏,恐怕膩了。而且,二十長相小美,心靈大美。」

  小六點了點頭,「二公子不是膚淺之人。」

  ——

  烏雲不散,夜空無星。

  清晨又下了一場雨。

  二公子決定了今日出行,不再更改。

  出行的僅四人。車夫是慕府的,送幾人上船便回返。寸奔、車夫和楊桃坐在車廂外。

  楊桃為了遮掩姣好容貌,戴了一頂斗笠,再蓋了面紗。

  寸奔的俊秀成了路人眼中的美景。

  二十被慕錦拉進了車廂。

  她與寸奔、楊桃同是奴才。她在裡面,楊桃也應該坐進來,好歹是位姑娘家。不過,比起和二公子同處一室,坐外面是更舒坦遼闊的。

  馬車將行。

  馬總管站在慕府門前,畢恭畢敬地說:「二公子,我已向各路錢莊發出信函。二公子如有吩咐,可隨時前往。」

  「知道了。」慕錦遠望烏雲。

  馬總管躬腰,說:「祝二公子順風。」

  「嗯。」慕錦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放下車簾。

  馬匹踢踢踏踏,離開了慕府。

  二十正襟危坐,垂頭看著裙擺上的芙蕖。

  慕錦偶爾掀起簾子,欣賞外面的街景。其實沒什麼好看的,但也比面前那女人的刻板臉好看。

  慕二公子看幾下她面無表情的樣子,不一會兒就要扭頭向外面,舒緩一下心口的悶氣。

  真是,為什麼要帶這個女人出來,不見她,不就心情暢快了。

  可她已經跟過來了,沒辦法。

  唯有迎難而上。

  不知第幾回掀簾,慕二公子又放下。終於開口了:「前幾日,本想讓手語師教你幾句話。但你知道,你這人愛攪事,給我添了麻煩,鬧得不愉快。念在你以後要為我效勞,口不能言……」臉不會笑,眼不懂轉,嘴更是扁不起來。

  慕錦這一頓,頓了片刻,才繼續說:「我看你那些唱大戲,看得累了,整日猜來猜去。那幾天我閒得慌,與手語師學了些。這趟去程也無聊,你就跟我學吧。」

  二十點頭。

  慕錦教了十幾句。

  二十學得用心,一一比劃。

  兩人的教學看似融洽。

  只是,慕錦偶爾又要掀開簾子。見到街口的煎餅攤。搟麵團、煎大餅。怎麼都是不見起伏的東西。

  ——

  從京城到大霽的東邊,從水路沿著嵊江而行,比走陸路方便。

  馬車才到碼頭,濃濃的烏雲從遠方飄來,天空飛起了綿綿細雨。

  一名管事上前,「二公子,一會或有雷雨。我已經安排了最好的船伕。祝二公子順風。」

  出航的起點,正是慕家與蘇老爺做交易的那一座碼頭。已是慕家的商號,高高的桿旗揚風呼嘯。

  在慕錦看來,這樁交易已經完成。

  蘇燕箐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東西。慕二公子的正妻,這空置多年的名分給了她。慕家與蘇家的生意也有聯手,這樁親事的初衷達到了。談生意時,談到了成親,卻沒讓他簽字畫押,非得圓房。

  慕老爺生怕被官家盯上,才要息事寧人。

  慕二公子的挺立東西如何用,用給誰,他才做主。

  楊桃一手撐著傘,一手扶著二十從馬車下來。

  二十終究不習慣這種被人伺候的感覺,下馬車,被楊桃扶住,反而滑了一下。

  楊桃趕緊挽住。

  上船時,二十又滑了一下,楊桃還是扶住了。

  二十站在船沿,楊桃一側的幫扶反而讓她失了平穩。情急之下,她伸手抓住了另一側寸奔的小臂,晃了幾晃,終於定住身子。

  寸奔沒有動,任憑她抓握,「二十姑娘,當心。」

  慕錦聽見這話,回頭就見她緊緊抓住寸奔不放。

  握得有多緊?暗青的筋脈乍現在白皙的手背。

  黑沉沉的烏雲像是壓在了慕錦身上,他斂起笑,上了二層。

  寸奔立即提醒道:「二十姑娘,二公子上去了。」

  二十連忙跟去了。踩上狹小的樓梯,她又回頭。剛才抓那麼緊,似乎指甲都陷進寸奔皮肉了。她歉意地笑了笑。

  寸奔低首。

  他和楊桃留在了一層。

  這般主僕關係讓二十不適。明明寸奔的資歷比她更高,怎麼好像她與慕錦同進同出,寸奔卻停留在僕人的位置。

  比起馬車,船艙十分寬敞。二十仍然是坐在邊上,仍然那張臉。從她出門至今,慕錦就沒見過她換過表情,一灘死水,雨水跳得都比她活潑。

  此時已到了京郊,岸邊只有荒蕪的野草,沒有美感。

  對,沒有美感,就跟眼前的女人一樣。喊她陪同出遊,是一大錯誤。就該把她扔在掩日樓,關個三年五載的。

  慕錦抑制不住的陰鬱浮上了心頭,透在了眼底。

  天上忽然驚起一聲響雷。本該被雨水濕潤的雷聲,穿透烏雲時,卻是乾澀的。

  二十紋絲不動,學的就是寸奔的沉默本事。直到被一把拽住手腕,她才抬起眼來。

  慕錦這脾氣早就想發了,不過覺得,那日將她丟進逝潭,他有些惋惜。因著這份惋惜,他對她寬容許多。哪知,自從那日起,她可開始擺起臉色來了。

  兩人距離原來較遠,他這麼伸手一拽,二十受不住力,險些跪倒在船板。

  慕錦及時托起她的身子,將她整個人拖到自己跟前。

  二十不怕他對她的身子做什麼,早就給了的東西,給多少次沒什麼區別。保命要緊。

  慕錦用扇子抵著她的心口,問:「上回和你說的話,記清楚了嗎?」

  她點頭。

  「我要你的這裡。」

  為表忠心,她嚴肅地點頭。

  「心甘情願。」

  她繼續嚴肅地點頭。

  「剛才教你的手語呢。」

  二十比劃:「二公子,我是心甘情願。」她跪在了他的腿上,直直俯視他的眼睛。

  他仍然沒有從那一雙眼睛見到自己。敢情是心底有了,眼裡卻沒了。「為什麼擺臉色給我看?」

  這二公子閒了兩天,忽然又可怕了起來。二十何其無辜。寸奔也是面無表情,那是忠心耿耿。怎的到她這兒,卻成了擺臉色?二公子說什麼,她就聽什麼,哪還有她自己的臉色。這二公子難伺候得很,她都如奴才一般忠心了,他仍百般刁難,掐在她腰上的手,非常狠力。她害怕,肩傷沒有癒合,萬一腰又要被他折斷了……

  閃電一晃,照在這對男女的側臉。二人相距半尺。

  外面綿綿細雨,船艙裡的二公子眼底也是風雨,「剛才為什麼拉寸奔的手?」

  二十又覺冤枉。她不拉寸奔,她就要掉江水了。

  慕錦忽地抬起小臂,「給你拉。」

  她聽話地輕輕握起。她不敢握緊,誰知道二公子什麼心思,污衊她藉故鉗制主子,不是不可能。

  「剛才拉得很用力啊。」二公子不冷不熱。

  那是當然,因為是危急關頭。而且拉的是寸奔。再大力,他也不會甩她走。二公子就不一樣了,要是不高興,他可以毫不猶豫將她丟去餵魚。

  「用力拉。」

  二十聽令,使勁拉住。

  二公子沒丟她,只是用那雙見不到清光的眼睛看她,「以後摔倒知道該怎麼做了?」

  她不知道。但是二公子面色不愉,她只能假裝懂了,面無表情地點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4:44 PM

第三十七章

  到了嶺洲,船靠了岸。

  二十非常謹慎,扶著楊桃下了船。

  這座城蒙了一層淡淡的白霧,遠望像是建在雲下,宛若仙境。

  楊桃撐起傘,說:「這裡河谷多,高山多,春夏濃霧。因此又得一名叫做仙城。很適合像二十姑娘這樣的仙女遊玩。」

  二十:「……」二公子、寸奔、楊桃,個個非凡,生得比二十美。「仙女」二字,二十不敢當。

  霧不散,則為雨。

  寸奔去牽馬車,楊桃在路口等候。

  慕錦拉起二十,到簷口下避雨。雨霧飄在她的黑髮上,他問:「你的那支碧玉簪呢?」

  二十搖搖頭。收拾那麼久,還是沒能猜中二公子心思,忘帶他想看的碧玉簪。

  草棚的簷口寬度較窄,為了不讓主子淋濕,二十身子微微向外側,將簷口讓給他。

  慕錦發現了,眼睛停在白霧中,一手橫過攬上她的腰。

  大街上人來人往,不比私人家宅。男女親近有傷風化。牽手都招眼了,何況他將她抱得這麼猖狂。

  二公子面不改色。

  二十尷尬,低了頭,不去回望路人投來的眼光。

  她瞬間僵硬的姿態取悅了慕錦,他抱她更緊,低頭在她耳畔問:「害羞啊?」

  他也曾這樣挑逗過蘇燕箐。蘇燕箐羞人答答,臉如胭脂。應該是美的,不過他忘記了。

  眼前二十小巧的耳垂微微燒起,像是被珊瑚耳墜子染紅的。終究不再是搟過的麵團了。

  他笑:「我們什麼事沒做過。」

  他綿密的氣息瞬時鑽進了她的耳根,將她裡裡外外燒紅。在房間和在大街上能一樣嗎?

  慕二公子臉皮厚得可以。睥睨天下,唯我獨尊。或許正是皇家才能培養成這般天性。

  像慕大公子,只是一個財迷商人。

  以前,三小姐曾說,慕老爺將生意交給大公子打理,大公子忙得團團轉,二公子則無所事事。

  三小姐又說:「大哥精明能幹,是經商的料子。二哥的脾氣呢,更適合敗家。爹爹安排十分妥當。」

  前方有一高峻男子和玲瓏女子,共撐一把傘走來。男子輪廓深邃,長得像是百隨人士,哪怕自己半邊肩膀淋濕,他仍將整一把傘都放在女子之上。

  女子見到慕錦和二十親密的姿態,拉起了男子的手。

  慕錦看著他們十指相扣的手,想的是,二十拉他時,差了點味道,原來是這個。

  二十也在看著那二人。她想的是,逃亡百隨的計劃,可以徹底放棄了。二公子不會放過她這第十一個知情人。

  ——

  沒有再請車夫,寸奔就成了車夫。

  這邊早已有人安排好客棧。

  安排的那位沒有說明身份。

  客棧掌櫃經營多年,練就了火眼金睛。一聽一看,就知道住店的人來頭不小。

  客棧掌櫃遣了店小二,全程跟著。「幾位客官,我已準備了四間天字房間。風景宜人,寂靜清幽。請隨我來。」客棧掌櫃低頭哈腰,小圓眼睛瞄到慕錦的鑲金腰帶,更加不敢怠慢。

  四間房間位於同一座院落,各佔東西南北。

  客棧掌櫃給了鑰匙,退了出去。

  四人各自回房歇息。

  二十舒舒服服地躺床上睡覺,翻身時,覺得被人拍了拍。

  她以為是夢。

  又被拍了拍。

  她趕蒼蠅一樣地揮手,抱起被子,將整張臉都埋進去。正是酣然時,她又被拍了一下,這次拍得還更用力了。

  二十醒了,感覺到不對勁,自己剛才明明鎖了門。她睜開了眼睛,眼珠子轉了兩圈。莫非遭賊了?

  她一回頭。

  慕錦換了一件暗紋衣裳,站在床前,不知看了她多久。見她眼睛瞪得又圓又大,他問:「睡醒了嗎?」

  二十調整表情,坐起,等候他的差遣。

  慕二公子一聲令下。「雨停了,走,去吃這裡有名的羊脊架。」

  二十下床,披了衣裳,梳了梳長髮。

  跟在二公子身邊久了,二十越來越鎮定。她隱約明白,為何寸奔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實在是,見過二公子,其他人就再普通不過。

  小十曾說:「我聽過多少話本唱戲,就沒見過二公子這般無常的。我猜不透二公子的心思,覺得他要向左走,他忽然飛天了。以為他要去右邊,他又遁地了。」

  久而久之,小十也不琢磨了。二公子的反常成了正常。

  二十學乖了,懶得細究二公子的行徑,更不去問,他是如何開鎖的。

  出門,她給房間上了鎖。不過,這鎖,二公子能開,想必其他人也能。這麼一想,夜晚大約睡不安穩了。

  慕錦說:「寸奔在,小賊來了就是死路一條。」

  走出客棧,只見她和二公子。原來,這一趟不是四人同行。

  慕錦沒有解釋。

  二十也不問了。

  雨停了,霧卻更濃了。

  二人沒有打傘,髮上、身上像是披了一層淨白頭紗。

  本來,他在前,她在後側。

  走了沒幾步,他抬起手,「給你拉。」

  她聽話,使勁地拉緊。

  又走了幾步,他忽地說:「放開。」

  二公子昨日才說要她用力拉,又反悔了。二十木然。

  慕錦抓起二十的手,分開她的五指,與她相扣。「改成這樣,記住了。」

  二十:「……」似乎是夫妻之間才能交握,就像之前傘下的百隨男子和大霽女子。

  這一念頭瞬間生起,二十變得忐忑,臉上的水珠,不知是霧水還是汗滴。

  羊脊架的鋪子在兩條街外。

  二十以為,有名的小吃鋪子,顧客一定絡繹不絕。然而,只有他倆一桌客人。

  鋪子老闆是一個半頭白髮的老人,他正在熬汁,握著巨大鋼勺的手指崩起年月的皺紋。他離得遠,喊道:「二位客官,想吃什麼?」

  「兩份羊脊架。」慕錦落座。

  鋪子普通,更是簡陋。

  羊脊架是西埠關的小吃。以往,過年前,徐家會省吃儉用十幾天,然後攢錢在除夕吃一頓。

  爹爹說:「一年到頭,該吃頓好的了。」

  二十連骨頭都能啃一晚上。因為,吃了這一頓,要再等一年。

  留在二十記憶裡的羊脊架,就是過年的味道。

  鋪子湯汁的香氣,也是她家鄉的熬製方法。

  店老闆撈起兩根羊脊,端了上來。「客官,你的。」

  二十低聞。醬料裡的原味,是西埠關的。和徐家除夕吃的或有不同,也仍有家鄉的味道。

  才泛起思鄉情,她忽然憶起曾經夢見二公子的那場夢。如若噩夢成真,她或許再也回不去家了。

  可是……

  她偷瞄慕錦。

  被他逮了個正著。

  「在想什麼?」他問。

  二十連忙搖頭。也是想歪了,貴如二公子,多的是如花美眷,哪會將路邊野草放在心上。現在無非貪圖新鮮。

  連十一也說,二公子沒有心。

  慕錦又問:「這和你家鄉的,有無不同?」

  二十比劃:「蔥蒜醬茶,是一樣的。放多放少的差別。」

  一日一夜的船行。二十學會的是手語。慕錦閒了,教她幾句。他太閒,便教了她許多句。

  他要的就是和她說話,哪怕她無聲。

  「我娘親也是西埠關人,喜歡做菜。」這是第一回 ,二公子沒有醉酒,講起了娘親。

  店老闆又在熬汁了。

  鋪子像是浸在湯汁裡,醬香濃鬱。

  慕錦說:「我娘親嫁的那個男的,家財萬貫,良田千頃,家中每一個角落都有奴僕。輪不到我娘親做菜。不過,她就是喜歡。比喜歡那男的還喜歡。」慕錦頓了頓,「男的可不是好東西,假意虛情,修建了一座小廚房。將我娘親騙了去。」

  二十輕輕咬一口羊脊架。沒想到,不是過年的日子,也能品嘗這般味道。

  慕錦用筷子挑起她碗裡的骨頭,說:「我吃過我娘親做的羊脊架。不過,不多。」

  筷子橫在二十的碗裡,二十吃不了,抬頭看他。

  見她認真聽了,慕錦才繼續說:「男的妻妾眾多,男兒本色風流,多也就罷了,討厭的是愛爭好鬥。小廚房……終究不安全。稍有不慎,便被下毒下藥。」

  慕錦記不清,自己小時候有多少回險些喪命。為他試毒的人,要麼太監,要麼宮女。小小年紀的他,眼睜睜看著那些人倒地不起。

  後來,他的娘親不再喜歡做菜,只有在他生辰日,才為他煮一碗長壽麵。

  這一碗長壽麵也要試毒。先是銀針試,再由太監試,反復確認是否有毒。

  試完了,麵也涼了。

  二十煮的長壽麵,和他娘親煮的一模一樣。他從沒有吃過如此美味的長壽麵。無人試毒,聞著更香。

  說到這裡,慕錦才吃起羊脊架,「這裡的羊脊架,有些像我娘親做的。也不一樣,差了點吧。不過,京城裡的那些更加難吃。」

  二十怔然。二公子最普通的姿態,或者說,比較不桀驁乖戾的樣子,就是他講起娘親時。

  二公子明眸如秋波臨去,清雋勝仙。

  「溫暖如春」四字放在二公子身上,頗為不妥。可對著這樣的一雙眼睛,二十第一想到的,便是如此。

  她見過他的這一雙眼睛,就有膽子在他面前半真半假,數次矇混過關。

  慕錦上一回過來這家鋪子,是獨自一人。

  鼻間這個味兒,常讓他牽動思緒。

  若是寸奔跟隨,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頗為駭怪。

  於是今日,慕錦拉了二十過來。她口不能言,只能豎起耳朵聽。不想聽也得聽。

  慕錦把二十碗中的筷子收回來。

  她終於可以回味過年的味道了。

  他說:「對了,沒聽過你講過你的爹娘。」

  二十默然。她和二公子沒說幾句話就已經啞了,如何講她的爹娘。

  慕錦沉吟,「西埠關的人,少見你這麼瘦的。」

  十五當初說,二十懂得西埠關小調。慕錦未曾想,那是二十的家鄉。

  邊疆多是高壯女子。她十分纖薄。

  二十覺得,自己是家裡窮,餓成這樣的。鄰居家也是,飯也吃不飽,個個瘦骨嶙峋。

  「我娘親跟你一樣,小小的。」慕錦的眼睛溫柔似水,「不過,我娘親比你漂亮多了。她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

  慕錦說完,靜了很久。直到吃完了羊脊架,才又說:「又聰明,又漂亮。倒黴就倒黴在,被那男的看上了。吃飯睡覺都不踏實。」

  慕錦兒時親眼目睹,第一個試毒的人,死在了跟前。他或許是震驚的,或許也流過眼淚。

  後來第二個死了,第三個死了……

  被冊封為太子以後,更是危機重重。過一兩月就要在鬼門關走一遭。

  年月漸長,心腸越冷。

  現在的慕錦,別說見別人死,就是他自己死了,他也不會為自己掉一滴眼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4:57 PM

第三十八章

  二十也是倒黴,一雙耳朵再度被迫傾聽二公子的往事。

  慕錦講完了,威脅說:「我說的話,不許洩密。」

  二十:「……」

  回到客棧,她一頭栽在床上,握拳捶被子。

  二十以前脾氣好,又愛笑。自從跟了二公子,脾氣壞,更笑不出來了。

  捶了一會兒,她用被子矇住腦袋。如果睡一覺,就可以將不該知道的事情抹去,那她的小命就安全多了。

  下午,四人同行。

  去了東邊的霧樓,又去了南邊的仙城集市。一日走下來,哪兒都是霧濛濛的。

  二十本想買些小手信給掩日樓的幾位姑娘。

  來之前,小六千叮萬囑,讓二十的私銀藏好。「東西就不用給我買了。除了金銀珠寶,我其他都不喜歡。」

  不過,十一走了以後,二十越發覺得,終有一天離散西東,相聚時多留些紀念也好。

  嶺洲集市賣的,無非字畫或首飾,不及馬總管每月給侍妾們派發的精緻。

  楊桃說:「嶺洲沒有當地盛產。」

  這些東西和京城賣的大同小異。二十就不買了。

  回了客棧。

  寸奔問:「二公子,回房用膳嗎?」

  慕錦說:「就去客棧樓。」

  四人坐在二樓的欄桿旁,著實惹眼。

  慕錦生得世貴,氣質卓然。

  寸奔和楊桃男俊女俏,二十也是清秀佳人。

  有幾名食客正在猜測這桌的身份。

  這家客棧魚龍混雜,樓下有幾個穿相同青袍的門派徒弟,背上一柄長劍,展現浩然之氣。

  不一會兒,來了一群唱戲班子。當家花旦像是逃出來的,坐下便和後邊追的幾個人說:「容我喘兩口,明日再唱。」

  緊接著,又有幾個滿臉煞氣的江湖壯漢,吆喝道:「小二,上兩壺白酒。」為首的大鬍子男嗓門尤其粗重。

  二十見過寸奔瞬間消失的本事,對習武之人十分敬畏,不敢仔細打量。

  她在大戶人家見的,不是主子,就是奴僕。要說新鮮的人物,就是去匪窩遇上的魯農等人了。比起名勝風景,客棧的各人各態,更讓她覺得好奇。

  慕錦見到二十飯也不吃,直向下望。他問:「吃不吃魚?」

  二十點頭。

  他給她夾了一片魚肉。正是肥美的魚肚,鮮甜無骨。慕二公子絲毫不覺主子給奴才夾菜有何不妥。

  主子不覺不妥,便是妥當。寸奔和楊桃都是訓練有素的護衛,耳不旁聽。

  二十放下筷子,比劃:「謝謝二公子。」

  慕錦笑了,「學的挺快,以後你的嘴巴別開口了,就這麼張牙舞爪,好玩。」

  二十收起手,低頭吃飯,臉都要埋進碗裡了。

  慕二公子不高興了,說:「我給你夾了菜,你是不是得禮尚往來?」

  她立即點頭,把一隻烤得金黃澄亮的大雞腿給他。

  他仍然不高興,又把雞腿放到她的碗,「我不愛吃雞腿。」

  她也不知他究竟喜愛什麼,只好回了他一片魚肉。

  「勉強可行。」慕錦這麼說,便是過關了。

  寸奔和楊桃一言不發,低頭吃飯。桌上發生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二十又向下望。

  門口有一名紫衫男子進來,「小二,要一壺好酒。」聲音聽著悅耳,眼睛四處亂瞟。

  二十想,眼睛這麼溜,莫非是賊?

  紫衫男子瞟完一樓,瞟二樓。抬頭對上了她的眼睛。

  二十這才仔細看清他的樣貌。

  長相不差,不過眼神露骨,尤顯虛浮之氣。臉上堆起的養顏粉,鋪得比掩日樓姑娘的還厚,紅唇如烈焰。乍看像是唱大戲的,但不如唱大戲的濃豔。

  庸脂俗粉大約也是適合用在這男子身上的。

  有了油頭粉面的男子做比較,二十才明白,二公子和寸奔的樸素,亦是明晃晃動人。

  連國色天香的十一都豔羨二公子的美貌。

  二十猜不透二公子與自己十指相扣的心思,卻覺曾經的噩夢真是自作多情。

  二公子在天上,她在地上繼續挖洞的泥土裡。貴為皇子,他向她這卑微的奴僕投來一眼,就是恩賜了。

  「看什麼?」慕錦順著二十的眼光向下。

  她搖頭,繼續吃飯。

  剛才她觀察樓下客人,眼珠子轉得順溜。慕錦看著舒心,沒有打擾她。

  愛看就看去,樓下那群男的女的,哪個能比得上他的美貌。

  ——

  庸俗男的眼睛,時不時瞟向樓上。

  那一桌比武林門派江湖莽漢更招眼,是紫杉男見過最出眾的一行人。

  慕錦和寸奔,眉目清雋,楊桃也是美女。二十夾雜其中,稍有遜色。

  他將二十仔細打量。她不說話,用手與另外一位俊俏男子比劃。

  庸俗男興味地勾了勾豔唇,難道這名女子或聾,或啞?

  身段無骨,纖瘦可憐。這般柔弱嬌態,若是到了榻上,可以極大地滿足男人的征服欲。

  只是如此念想,庸俗男竄起一股邪火,左手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不停地畫圈揉搓。他瞥向楊桃,再看二十。

  山珍海味是盤菜,白淨豆腐同樣可以引人垂涎。今晚先將那名又聾又啞的女子當成目標。

  口不能言,豈不是連「救命」也喊不出來。光是想像二十無助地被他壓制的樣子,庸俗男心癢難耐。

  他將酒一飲而盡,獨自勾起一抹褻笑。

  ——

  吃了晚飯,歇息片刻。

  客棧掌櫃讓人抬了幾個大桶過來。

  嶺洲以仙霧聞名。許多人不明所以,為修仙而來。

  客棧掌櫃見的客人太多了。有些現下清貧,日後富貴。有些出身顯赫,家道中落。總而言之,誰也不得罪,誰都要伺候。富的窮的,貴的賤的,一一招呼。富有富的款待,窮的賤的,睡低廉的柴房也可。

  慕錦住的是上等客房,客棧掌櫃連沐浴大桶都安排妥當。

  客棧人來人往,慕錦終究不放心。於是四人輪流沐浴。

  二十是最後一個。

  她脫衣,浸入水中,舒服地嘆了一聲氣。

  二十沐浴,本該是楊桃在院中守候。

  慕二公子吃飽了,閒得沒事幹,坐在院中的長椅,輕搖玉扇,賞花賞景,賞那不見明月和星辰的夜空。

  楊桃識趣,退回了房間。

  寸奔在房間沒有出來。

  嶺洲的夜幕不及京城那般清亮,萬物朦朦朧朧。

  慕錦耳邊聽到了二十房中輕輕流淌的水聲。水珠應是從白皙的香肩而下……

  浮想聯翩之時,有掃興的東西一閃而過。他眼色驟變。

  房間休息的寸奔倏地從床上一躍而起。

  楊桃武力不及慕錦和寸奔,沒有聽到。

  慕錦仔細聆聽來者動靜。那人擅長輕功,速度奇快。自東而來,落在了屋瓦。

  慕錦斂起氣息,寒眸掃去。

  房瓦上,有一夜行的黑衣蒙面男子。他沒有察覺樹下暗影有人,疾速向前,走的是慕錦這座院落。

  此人正是庸俗男。他跟客棧小二打聽過,那一桌出眾的客人就住此院,今晚,更有女子沐浴。

  想像遠不如偷窺來得興奮。庸俗男停駐在二十的房瓦上。伏趴,想去掀瓦。

  慕錦殺氣四現,喚道:「寸奔。」

  寸奔沒有應聲,蒙上面,躍出房間,飛到了房頂。

  庸俗男自認輕功了得,能捕捉到他的動靜,可見對方是高手。

  逃為上策。庸俗男腳步輕巧,一躍而下,向東飛奔。

  寸奔追過去。

  庸俗男十分熟悉嶺洲地形,竄出客棧,連跳幾座高樓,直奔城東。城東霧氣更深,幢幢小樓藏在濃霧裡。他想借此甩掉寸奔。

  然而,寸奔緊追不放。

  庸俗男的輕功雖然不錯,到底輸寸奔一截。即將飛過小巷的時候,被寸奔一腳踢下。庸俗男摔在泥地,發出一聲痛呼。喘了喘氣,他盯著前方的寸奔。

  霧夜下,蒙面的寸奔寒慄而殘酷。

  庸俗男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他也蒙了臉,露出高闊額頭和細長濃眉。但眼神是猶疑的。

  他又要逃。

  寸奔再飛踢。

  庸俗男重重地撞在巷牆上,這次的痛呼比剛才更大,喘得也更加厲害。他為逃生,主練輕功,內力不足,挨了兩下,已傷及臟腑,喘得險些背氣。他求饒說,「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寸奔的腳步微微動了一下。

  就這麼一瞬的時間,男子趁機從袖中射發暗器。

  寸奔輕鬆地閃過。

  男子大驚失色,深知自己不是對手,唯有跪地求饒,「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大俠,小的知罪,以後再也不敢了。」

  寸奔一句話都沒有說。

  庸俗男喊道:「我什麼都沒看見,那個聾啞姑娘房上的瓦片,我沒來得及掀,你就出現了——」

  寸奔如鬼魅,停在庸俗男跟前。

  庸俗男只見一道銀光如星月。之後,他瞪大了眼。彌留的念頭是,他一個行走多年的採花大盜,竟然不知眼前這位姓誰名誰,師承何處。

  他死不瞑目。

  ——

  寸奔來回不足半刻鐘。

  回到慕錦的身邊時,他已經收斂殺氣,撕下蒙面黑布,「二公子。」

  「殺了?」慕錦輕描淡寫地問。

  「是。」

  「回房吧。」

  寸奔退了回去。

  一無所知的二十,在熱水中卸下了滿身的疲憊。她伸伸懶腰,再度舒嘆。跟著二公子的好處就是,不必風餐露宿。

  木桶濺出了水花。

  水聲撥動慕錦的耳朵。這女人是不是洗得太久了點?笨死了,沒有一點警惕性,要不是他在,身子就被其他男子看去了。

  許是夜色朦朧,淌起的水聲,勾動了慕錦的某些心思。

  上回,二十在他房中沐浴,他背過身,懶得去看。現在覺得可惜了,那時就該仔細欣賞的。

  心中這麼想,慕錦的腳步站在二十的門前,移不走了。他望著客房的一層薄薄窗紙,不自覺地把玩長扇。

  寸奔連人都殺了,這女人還沒洗完。

  淹死了?不對,她水性佳,淹不死。

  水太燙,熱暈了?極有可能。極大的有可能。

  是要仔細看看,免得暈在裡面。奴才也是人,人命關天的。

  慕錦用扇尖在薄薄的窗紙上鑽了一個小洞。房裡沐浴的是他的女人,他早看遍了,她的身段又不稀罕,比她美的多的是。

  他覆眼在小洞,所見即木桶。

  不過,桶中無人。

  二十披上了衣服,將帕巾摀住濕髮。

  房裡熱氣彌漫。她拉開門,準備透透氣。抬眼卻見,慕二公子貼緊牆邊,透過窗紙向裡看。

  開門聲響,他轉過頭。

  兩兩相望。

  雙雙無言。

  好半晌,慕錦說:「哦,原來你沒死啊。洗這麼久,真擔心你死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利索地展開長扇,鎮定自若地回房去了。

  二十的表情山崩地裂,搟麵杖也搟不平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5:06 PM

第三十九章

  二十拿了一塊帕子,縫幾針在窗紙,補上了慕錦戳的小洞。

  不放心,終究不放心。轉念一想,二人床上滾幾回了,二公子不至於再偷窺她睡覺……

  二十在床上輾轉反側,半夜不眠。

  說來說去,她佩服的還是寸奔,跟在二公子身邊多年,一直平靜沉穩。至少,她沒有見過寸奔失態的時刻。

  對著二公子,數年如一日,保持心態平和,才是真本事。她這才沒幾天,就一驚一乍了。以後日子可怎麼過?

  二十告訴自己,別去琢磨二公子的心思。可腦子裡克制不住,仍在細想。想了兩下,她拍拍自己的臉蛋。不要想二公子,想也想不通,想了只會讓自己失眠。

  秋風掃落葉,將二公子當成落葉,掃進角落就好了。

  落葉,二公子只是落葉。

  二十終於睡著了。

  第二天,她擺著一副面無表情的臉,走出房間。

  正巧,對面的寸奔推門而出。

  她福福身。

  他沒有說話,點頭示意。

  二十出了走廊,才發現,二公子已在院中。她若無其事,低身向他行禮。

  慕錦好像也已忘記那事,關切地問:「昨夜睡得可好?」

  二十比劃:「好。謝謝二公子。」

  慕錦說:「寸奔,讓掌櫃的過來補窗洞。」

  寸奔回:「是。」二公子知道這窗洞的存在,可見這洞不是外人造成的。

  不該問的,寸奔永遠不會問。

  客棧樓早上的食客不少。

  四人坐在一樓。

  離二十較近的男人甲,包子入口時,說:「哎,知不知道?城東昨夜死了一個人。」

  對座的男人乙剛把花生拋到嘴裡,卡在了喉嚨。咳幾下趕緊喝水嚥下去。「死人?誰呀?」

  「不知道。」男人甲說:「早上一個賣菜老伯發現的,屍體倒在巷子裡。剛開始以為睡著了,因為沒有血跡啊。上前才知道,呼吸沒了。」

  男人乙問:「報官了沒?」

  「我經過的時候,還沒有報。近日不是有武林小會嘛,也許就是江湖人爭名奪利。江湖恩怨,報官也查不到。」男人甲頓了頓,又說:「聽說,殺人的是劍客。」

  另一桌的男人丙,宿醉乍醒,口齒不清,晃晃腦袋說:「劍客?有一群門派弟子到嶺洲了,就是他們殺的吧。」

  這邊話才說完。

  另一邊拱門,一群青袍弟子背著長劍走進來。

  男人丙的話,盡入他們耳中。

  小年紀的青袍少年向男人丙瞪了瞪眼。

  「坐下。」為首的青袍男子說:「說話要講求證據。不能因為我們練劍,便是殺人。」

  男人丙本就是信口胡說。

  嶺洲的江湖莽漢也有用劍的。

  男人丙心虛,「結賬。小二,結賬了。」他溜走了。

  茶樓變得有些安靜。

  角落的莽漢甲插話了:「一劍封喉,乾淨俐落。殺人的應該是一位高手。」

  尖嘴猴腮的男人丁,嘿嘿笑了兩聲。「殺了也沒事兒。我早上看過,那人後腰有一朵嫣紅玫瑰。這不就是採花大盜,香中媚。」

  慕錦覺得無聊,正要走人。卻見二十聽得聚精會神,眼睛向著說話的那幾人,靈動了起來。

  於是,慕錦也不走了。

  「香中媚,善用媚術、媚香。多少妙齡女子曾慘遭其毒手。為了名節,姑娘家不敢聲張。香中媚就越發猖狂,他在官府通緝令榜上有名,賞銀萬兩。」男子丁起身,拱手抱拳道:「在座若有暗殺香中媚的人,恭喜了,可以提他的項上人頭,去領賞金了。」

  莽漢甲說:「傳言這人精通易容術,每糟蹋一名女子,便換一回長相。僅憑一朵玫瑰為記號。這回終於栽了。」

  男人丁說:「一劍封喉不見血。也就是說,有高手到咱們仙城啦!」

  二十第一回聽起江湖傳說,暗自發怵。江湖諸多險惡。幸好,她在靈鹿山逃跑時,遇到的山匪是好漢。

  這麼想著,她的嘴上忽地被塞了一個小圓糕。

  慕錦說:「吃你的,別光顧著聽。」

  二十聽話地咬了一口。

  慕錦的筷子在小圓糕,看著就是他餵了她一口。

  他收回了筷子。「寸奔,去和掌櫃的說,上一壺好茶。」

  寸奔起身,「是。」

  二公子說的好茶,不是客棧的好茶,而是自帶的一罐上等茶葉。慕錦的這壺茶,正是提醒自己。

  他是何等身份,憑什麼他要伺候她吃飯。

  ——

  四人吃完回房。

  院落門前,年紀最小的門派弟子站在那裡,殷切的目光正是投向寸奔。

  走近了,青袍少年上前抱拳,說:「師兄告誡我們,不要惹事,不要多事。但我們習武之人理應懲惡揚善。我昨晚聽到瓦上有聲,立即走了出來。當時,有兩名夜行人從這裡一追一趕,向城東飛去。我輕功不及那二人,跟丟了。方才聽到香中媚被殺,大快人心。我去年救下一名年輕女子,她因被香中媚糟蹋,險些自盡。我對香中媚深惡痛絕,可惜苦尋無果。」青袍少年說到這裡,頓了頓,「感謝這位俠客替天行道。」

  寸奔平靜。

  慕錦淡然。

  楊桃也沒什麼反應。

  只有不知情的二十驚訝不已。她想,採花大盜或是相中了楊桃的姿色,被寸奔撞見了。

  寸奔說:「閣下認錯人了。」他越過青袍少年,進了院落。

  二十偷瞄寸奔。

  寸奔的身姿,在二十的眼裡更加高大威武了。

  走了幾步,慕錦涼颼颼的,「天氣不好,有人將眼睛當太陽使了。」

  寸奔退了退,和二十離遠些。

  二十低首,不敢再看。

  ——

  曾聽丁詠志說,他和妻妾都是遊山玩水,吟詩作對。談到興處了,就花前月下滾成一團。

  今日已經說好,四人乘坐船舫,觀賞仙城的湖光山色。

  然而,二十看向寸奔的眼睛,亮晶晶的,亮得慕二公子不愉快。

  山也不想游,水也不想玩,他就想找茬。湖光山色直接改成了賭場。

  駕著馬車,去到賭場。

  寸奔和楊桃留在馬車等。

  二十這是頭一回到賭場。

  她之所以從劉府賣到慕府,就是因為劉家那不爭氣的兒子爛賭成性,敗完了家裡半座金山。劉府陷入困境,準備遷離京城,欠了慕家的糧票,就將二十抵糧票了。

  「十賭九輸」這句話,她是聽過的。但,也許二公子就是那一贏呢。

  和寸奔一樣,二十服從命令。二公子去哪,她便跟著去。

  兩人進了賭場。

  比起客棧,賭場才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

  剛一進門,二十就察覺到,裡面的氛圍與客棧完全不一樣。

  這裡的是賭徒。偶爾有和二公子一樣過來湊熱鬧的。其餘大多雙眼灼熱,在賭桌揮袖呼喊。

  賭徒關心的是輸贏。

  對慕錦這樣的貴公子,感興趣的是莊家。

  門後兩個打手上下打量慕錦。

  慕錦也不客氣,纏的是金絲腰帶,明擺過來送錢的。

  賭場歡迎這等富貴人,兩個打手讓開了路。

  見到慕錦,賭桌各莊家相互交換了眼色。

  這種貴公子時常在仙城有見到,就是過來玩的。兜裡揣一袋銀兩,玩完了就離開。賭場貪的是錢,賺了銀兩便作罷,不會為難人家。

  二公子不牽二十了,自己一人大搖大擺地走。

  二十到底有些害怕,擔心二公子將她甩在這裡,她如影隨形地跟著他,恨不能攥緊他的衣角。她是第一回見識這般場面。奴僕之間再壞,也不會和這裡一樣,個個面目猙獰。

  慕錦沒有看她,手裡拿一錠銀子,在幾張賭桌走了一圈,這兒看看,那兒瞧瞧,選了「押大押小」。

  簡單的押注,像是全憑運氣。

  莊家小眼睛,鬍子拉碴,搖盅的手非常粗壯。搖了一輪,他將盅扣在桌上。「下注啦,下注啦。」

  慕錦將銀子押在了右邊,「大。」

  莊家看了眼慕錦。

  其他賭徒也看著慕錦。鮮少有這麼上來就是一錠銀子的人,襯得旁邊的碎銀極其寒酸。

  莊家左右呼喊:「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莊家開盅:「一二四,七。小!」

  沒有意外,慕錦輸了。

  二十不認得上面的那「大」、「小」二字,也不知規則。

  慕錦懶得和她解釋。又玩了兩輪,仍是輸。他笑了笑,「不是耍老千吧?」

  莊家橫眉,說:「我們開門做生意,講的是公道。」

  「哦。」慕錦又押了一輪。他閉上眼,細聽盅裡骰子的聲響,笑說:「我買定以後,骰子又在裡面跳了一下。」

  「小兄弟,不要隨口胡說,你買定離手,我的雙手跟著離開了搖盅。這骰子如何動?」莊家振振有詞,臉上堆滿橫肉,「我們賭場在這裡開了那麼多年,講的是公平,講的是公道。」

  「要有公平公道,我上你們這做什麼。」慕錦不是來賭博的,他是心情不好撩架而已。「台下有暗格,我買定了,莊家根據我的大小在台下換骰子,對嗎?」

  多數貴公子不在乎銀兩,輸了便是輸了。眼前的這個衣著金貴,卻連一點銀子都輸不起。

  莊家冷笑:「來找茬的?你走錯地方了,我們賭場雖然講究信譽,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

  二十聽二公子囂張的語氣,就覺得大事不妙。

  二公子就是這樣,任性不分場合。幸好,寸奔在外面,二十心裡多少安定些。

  慕錦忽然轉頭看她。自從見過那個青袍少年,二公子就沒有正眼瞧她一下。這時,他用扇子托起她的下巴,說:「該是你的眼睛當太陽使的時候了,別低著頭,睜大雙眼,本公子讓你知道什麼叫能耐。」

  「公子請!」賭場的打手上前做了個請的姿勢,目光犀利。「公子要是不走,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就在慕錦想要大展身手,給二十見識見識他武功的時候。旁邊有兩個壯漢過來,說:「難怪我在這裡輸了個精光,居然敢出老千!」

  兩人大揮砍刀,攻向賭場打手。

  慕二公子的心情惡劣到了極點。架是他撩的,憑什麼別人先動手?又憑什麼還贏了?

  他回了客棧,進了房。

  其餘三人跟隨二公子的心情而轉悠,各自回房。

  休息了兩刻鐘,二十聽見敲門聲。

  她還沒來得及開門,慕錦一腳踹開了。「晚上帶你去聽說書。」

  二十點點頭。

  話說完了,他沒有走,又用腳把門踹到關上。

  他遞過兩本話本,「剛剛問掌櫃拿的,講什麼武林小傳。字不多,適合你。看你這土包子,早上聽得津津有味兒。」小圓糕也忘了吃。

  二十趕緊接過。

  「自己看,我休息。」慕錦大剌剌地在床上一躺。他翻過身,不想看二十那臉,沒一會兒,又翻了回來。「我跟你講一個故事。」

  二十心中警鈴大作,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慕錦從來都不管她想不想聽,說:「慕家有一個丫鬟喜歡寸奔,繡了香囊送他。」

  原來是寸奔的故事。二十安心些。她知道,香囊是荷花繡的。

  「大霽姑娘送香囊,就是十分喜歡了。我曾說,讓他們成就一樁好姻緣。」慕錦問:「你覺得如何?」

  二十點頭。寸奔一定會是好丈夫。誰嫁給了他,真是三生有幸。

  「寸奔到了年紀,是該婚配了。那個丫鬟……忘了叫什麼?名字土得很。」慕錦講完了,閉目休息。

  倏地,一個名字竄進他的腦海。丫鬟是叫阿蠻?

  有聽寸奔說過一回。寸奔不喜香囊,給她扣了兩月工錢。

  但,除了寸奔說起,這個名字是不是還在哪裡聽過。

  阿蠻。

  慕錦猛地坐起。

  二十正翻著武林話本,心想這可比風月事有趣。抬眼卻見,二公子如從地獄歸來,眼底陰譎。

  她,好像又到了鬼門關……...<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5:13 PM

第四十章

  寸奔僅說過一回香囊的丫鬟,慕錦能想起「阿蠻」這兩個字,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慕冬寧在慕錦面前喚過幾聲「阿蠻」。

  慕錦拿到賣身契時,眼睛掠過一下。

  那時沒有在意。

  或許是記差了,應該是記差了。慕錦保持耐心,平靜地問:「你在裁縫房是不是被扣過兩個月的工錢?」他終究無法問出:是不是給寸奔繡過香囊。

  二十不敢撒謊,點了點頭。

  雖然不是回答繡過香囊,但在慕錦眼裡,這回答不就是給寸奔繡了香囊?慕錦更為陰鷙了。

  二十見狀,連忙要下跪。

  慕錦更是火冒三丈。出口的字如同淬了毒,「跪什麼跪,起來!」見到寸奔笑得跟花一樣,在這裡就只會跪跪跪,煩。

  二十倉皇起身,侷促地疊起雙手,站到旁邊。她卑微得連背都不敢挺直。

  寸奔在給她啞藥的那天,起了惻隱之心。一個小小的動作放在別人身上,平平常常。但是因為是寸奔,就頗有深意了。

  沒想到這女人能逗得動寸奔。那時,慕錦覺得二十好玩。

  寸奔有善心。

  慕錦留她一命,也是仁慈。以前遇上她這樣的知情者,他早就滅口了。

  慕錦極力克制怒氣,伸手想要抓她。

  二十不自覺抖了抖。他一生氣就要殺她,她膽子再大也經不住這麼嚇的。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努力表達自己的忠心,二公子卻不放心。偶爾,二十想去和寸奔討教幾招,如何獲得二公子的信任。

  她臉上閃過的慌亂,讓慕錦的手僵了一下。

  她是狡黠的,也是惶惑的,小小的眼珠裡印著他的身影,跟見到了黑白無常一樣。想逃又不敢,怯生生的。

  這是比搟麵臉可愛些。但,仍不及她的淺笑,以及雙眼撲閃撲閃時。

  慕錦放下手,命令說:「過來。」

  二十立即走到他的面前。

  他拽起她纖細的手腕,在她尚未反應過來時,已將她推倒。

  她跌在床上,黑髮散落,嚇得蒼白的臉在散落的黑髮間幾乎不見血色。

  越是纖弱,他見著越有暴戾。他抵住她的心口,「無論你這裡過去有過誰,以後都給我死了這條心。」

  二十慎重地點頭。

  他這麼壓上來,她知道他想做什麼,緊緊閉起眼。旁邊沒找到帕子,只得拉起被子一角,直往臉上蓋。

  慕錦按住了她的手,「想悶死啊。」以前絹帕薄透,呼吸無礙。這被子蓋下去,可得捯氣了。

  二十不蓋了。他喜歡美人,她又不是。他若是上他喜歡的美人床,不就沒這麼麻煩了。

  此趟出行,慕錦不是不想和二十同住。

  但是,寸奔耳力好,若有心聽,這張床的動靜瞞不住他。

  慕錦終究不願二十的聲音被聽了去,拿被子蓋住她的腰,出去了。

  ——

  慕錦敲了敲寸奔的房門。

  寸奔立即開門,「二公子。」

  慕錦手上的摺扇開了一下,迅速收起。「進去說。」

  寸奔關上門,候在一旁。

  那些需要寸奔伺候的行李,都放在這間房。包括今日的那一罐茶葉。

  茶葉來自鎮南茶山,收成極少,一年大約兩三百罐左右。因為罕見,所以昂貴。

  慕錦上回去鎮南城,走特殊門道買了兩罐。

  正是珍貴的茶葉提醒他,他和二十身份懸殊。一個奴僕這一生也賺不到這一罐茶葉的錢。

  然而,念起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他生起火氣,有欲有怒,兩相交織,燥得慌。

  慕錦將視線從茶葉罐移開,轉向寸奔。

  寸奔耐看,內斂。慕二公子看得目不轉睛。

  寸奔眼觀鼻,鼻觀心。

  過了一會兒,慕錦問:「你對那個女人有什麼看法?」

  寸奔遲疑了下,「二公子是問哪一方面的?」

  慕錦抬眼,「你還有幾方面的?」想求親的話,沒門。

  寸奔低首,「屬下不敢。」

  「是你勸我留她一命。」

  「是。」寸奔終於決定說出自己的顧慮,「如若二十姑娘安靜留在掩日樓裡,是沒有威脅。」

  慕錦聽出寸奔話中有話,「繼續說。」

  「屬下直言。」寸奔說:「若皇老爺盛世安穩,隱匿二公子身份,也保慕府平安。二十姑娘亦可平安。丁公子說,皇老爺家中動蕩。二十姑娘心善,又是孱弱女子,屬下怕的是——」

  「嗯。」慕錦知道寸奔所言何意。

  朝廷平靜,慕錦的日子就安安穩穩,過著無憂無慮的富貴日子。倘若朝廷局勢緊張,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必定危機四伏。

  其他的知情者,如寸奔,如關純良。如若被擒,他們可以做到死而無悔。

  二十不是。他和她的命之間,慕錦想,她那顆小腦袋瓜裝的是她自己。嘴上講了心甘情願。其實心底仍有盤算。

  只要她的生命受到他人威脅,她就無法守口如瓶。這也是當初慕錦要殺她的關鍵原因。她沒有十足的忠誠,一旦事態對她有利,她會迅速地背叛他。

  「二公子。」寸奔又說:「慕老爺讓你和二夫人圓房,也是希望,以後要是有個萬一,蘇家能助二公子一臂之力。通過二夫人表姐的背景攀附皇老爺,多少能掩人耳目,避免你的身份暴露。」

  「你這話說的,彷彿見到了老劉管家,我耳邊嗡嗡嗡,嗡嗡嗡,響個不停。」寡言的寸奔突然說這麼多話,慕錦自問,最近是不是太寵溺二十了。

  慕錦因為女人的事找寸奔,這是第一回。寸奔深知其意。

  二公子從一開始就對二十格外寬容。所謂的啞藥,是綠豆、黑米等熬成的。解藥則是紅豆,薏米等。原是三小姐的廚小房煲湯用的。

  二公子惡趣味,將其說成毒藥和解藥。如果二十喝了,她便知,二公子的用意是讓她閉嘴。

  二十沒有喝。她說,不想欠人情,把藥灑在了衣袖裡。如此一來,要是二公子追責,她可以說自己沒喝,而不是寸奔作假。二公子就無法責怪寸奔。

  寸奔只是一個聽令行事的護衛,她能這般為他考慮,他感到動容。

  她這般小動作哪瞞得住二公子。

  二公子心知肚明,不過縱容二十罷了。二公子數次逼她出聲,她一聲不吭。傷她筋骨,她也咬牙忍住。

  這一齣戲,二十接住了。

  二公子因為身世的原因,生性多疑,極少交付信任。二十能在二公子手裡活到現在,可見她在他心中有些份量。

  寸奔擔心的是,將來二十會成為二公子的弱點。

  二公子這類人,是不允許有弱點的。

  朝廷風平浪靜,二公子便可任性妄為。寸奔幾乎不勸主子。今日主子問起,寸奔才提醒了幾句。

  至於聽或不聽,就是二公子自己的事了。

  「寸奔。」慕錦又看向那罐茶葉,「你說,有沒有一個萬全之策,可以讓一個女人死心塌地追隨一個男人?」

  「大約是有的。」寸奔答。

  慕錦笑了笑,說:「你和楊桃出去游遊山,玩玩水。黃昏後再回來。」

  「是。」其實,就算寸奔待在房裡,主子的風月,他也是閉耳的。他會將注意力放在更遙遠的遠方,忽視院落的動靜。

  然而,二公子生怕二十的聲音傳出一丁點兒,硬是將寸奔和楊桃趕了出去。

  ——

  寸奔的談話都是大局為重。

  慕錦就不問香囊的事了。

  剛剛慕錦出去時,二十趕緊找了一張薄薄的絹帕,蓋臉躺回床上。

  慕錦推門進去。

  正想著,這個女的不值得他的寵溺。然而見到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他用四個字打斷了自己的思緒,那便是:及時行樂。

  值不值得,日後再說。

  「我問了寸奔。」慕錦的後半句話遲遲不講,故意拖延二十的情緒。

  她一動不動,或許心兒提到嗓子眼了。

  到了床前,慕錦才說:「寸奔沒有成親的想法。」

  她終於點了點頭。那是荷花一廂情願了。

  慕錦掀開薄薄的絹帕,仔細觀察二十的表情,問:「不難過?」

  二十搖了搖頭。說句心裡話,荷花和寸奔其實不般配。

  沒有見到她的心碎傷悲,慕錦說不出是喜還是怒。他本想讓她明白,她思念寸奔是不自量力,寸奔根本沒將她放心上。

  然而她太平靜,二公子的幸災樂禍一下子被噎住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很自覺。」

  二十乖巧地抿了抿嘴。

  她的唇色很淡,不像掩日樓其他姑娘,抹成紅豔粉嫩。一張寡淡的臉,偶爾又有濃繁的明媚。她的眼睛蒙在帕子裡,見不到星光,也沒有黑夜。

  慕錦平靜地說:「如果我發現你背叛我,我一定殺了你,再把你的心挖出來煮湯。」

  二十心中驚悚。聽他的口氣,恐怕不止想將她的心挖出。他還要去西埠關挖她家人的。

  二公子說話的聲調與往日不一樣,沒有笑意,藏的是刺骨寒風。

  她點點頭。

  慕錦握住了她的肩。想起這女人給寸奔縫繡香囊。到底是意難平,強烈的衝動讓他想將她細碎的女骨碾壓成碎片。

  二十不動,她的肩傷沒有痊癒。二公子現在扣的是另一邊肩膀。她要是雙肩垮了,如何是好?

  慕錦低問:「想求饒?」

  二十點頭,用手比劃:「求二公子開恩。」

  「知錯了嗎?」慕錦放開她的肩,托起她的下巴。同樣的,非得克制才能不捏碎。

  又細又弱,他光看著就想欺負了。

  二人幾乎臉貼臉,灼熱的氣息燒紅了她的臉頰。離得太近,她雙手只能側起,比劃得拘謹:「二公子,我知錯了。」

  慕錦又問:「錯在哪裡?」

  二十想,她錯在哪裡呢?如何說才能撫平二公子的情緒。

  他抬起她的頭,露出一截潔白柔和的頸項,隱有幽香。他眼睛惡狠狠盯著,嘴上問得漫不經心,「錯在哪裡?」

  二十不答錯在哪裡,唯有表忠心,繼續比劃:「二公子,我以後都聽你的話。」

  慕錦在她的頸項低聞。她不知用的是什麼香囊?香氣不重,足夠吸引他。

  他想,寸奔別回來了,今晚在外面過夜算了。

  慕錦沒有說話,添了幾把柴火。

  是獸類覺醒的危險。二十不怕劈柴,怕的是二公子斧頭太重,把她劈碎了。她連連比劃:「二公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慕錦看著她的手。她的手語學得很快。簡單的,他教一遍,她就學會了。再也不用在他面前唱大戲。他捲起她散落的黑髮,纏繞在指間,「一切?」

  二十點頭。

  「一切。」慕錦貼近她的耳垂,「包括你的一顆心。」

  她也答應了。

  「不僅忠心。」他抬起身,俯視她。

  她有些疑惑了。

  「我要你那一顆女人對男人的心。」這就是她永不背叛的萬全之策。

  二十怔然。這說的莫非是……

  她來不及細想,慕錦笑了笑,恢復成往常的愜意,說:「你是我的女人,你的一切當然都是我的。」

  二十覺得這話有哪裡不妥,又說不上來。她沒有男女相戀經驗。卻深知森林伐木。

  她自己給自己蓋上了帕子。

  自從那一天,二十和二公子很是投契。曾有古人云:「蓼花蘸水火不滅,水鳥驚魚銀梭投。滿目荷花千萬頃,紅碧相雜敷清流。」與二十見過的話本相同。

  好在,二公子在他主力的話本畫畫。二十沒有感到難受。她刻意壓著嗓子,憋得面紅,用手摀住了嘴巴。

  慕錦拉起她的手,十指緊扣,說:「只有我聽得見。」

  二公子這麼說了,她日放梅花。

  夢覺時刻,慕錦如遠水孤雲,說:「你是我的。」

  她應聲:「嗯……」

  「我的。」

  「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7:30 PM

第四十一章

  寸奔和楊桃無處可去,在客棧角落喝茶。

  一雙男女容貌非凡,掌櫃的、店小二、路過的,免不了看多幾眼。

  二人無動於衷,從不交流,自己喝自己的。

  客棧掌櫃送了一盤爆炒花生,一粒都沒有動。

  店小二過去給倒茶,哈腰問:「客官,是花生不合口味嗎?」

  寸奔和楊桃也沒有說話,一人夾了一粒花生。

  「香。」寸奔說完也沒再吃多一粒。

  紅日平西,霞滿仙城。

  寸奔放下了銀子,離座向外走。

  楊桃一聲不吭地跟在後面。

  兩人走遠了,客棧掌櫃才說:「剛開始以為是夫妻,後來覺得像敵人。走了才知道,原來是主僕啊。」

  到了藥鋪。

  寸奔看一眼楊桃。她畢竟是姑娘家,獨自去買避子藥方,終有不妥。他說:「你在此候著。」

  「是。」護衛也有階級。楊桃僅是一名暗衛。換句話說,寸奔是她的主子。

  寸奔進去抓藥,沒一會兒就出來了。他遞給楊桃,「回去客棧煎給二十姑娘。」

  楊桃恭敬地接過:「是。」

  二公子暫時沒有延續子嗣的想法。皇室血脈,尤其慎重。臨行前,二公子特別交代寸奔,別忘了避子湯的藥方。

  這邊,慕錦和二十雲雨方歇。

  外面輕巧的步子傳進慕錦的耳朵。他下床,穿了衣裳走出房間。他和楊桃說:「去客棧廚房煲藥,伺候她給喝了。」

  「是。」只有和二十說話的時候,楊桃才像一個開朗的丫鬟。平日裡,她是陰肅的暗衛。

  嶺洲的湖光山色,慕錦沒興趣了。「寸奔,安排一艘船,明天一早去向陽城。」

  「是。」寸奔領命而去。

  操勞一番,二十又乏又睏,聽戲也泡湯了。

  慕錦宿在她的房中,環住她的身子,像抱了一隻貓似的。「你妙就妙在這具身子。」因為弱,因為嬌。他每每在撕裂與克制之間徘徊,炙熱難耐。

  二十犯睏,膩在他懷裡。

  他不知想起什麼,忽地感嘆,「我的心就是太善良了。」

  聽了這話,二十眼皮懶得掀。雲雨雖好雖妙,但是,如果別這麼耗費體力,那就更好更妙了。

  慕錦很有精神,拍拍她的背,「給你一個抱著我睡的機會。」

  不想要行不行?應該不行的。二十的手搭過去。正要入睡,又被他拍醒了。

  「抱緊一點。」鬆鬆垮垮,像是他強迫她抱似的。

  於是,她狠狠地抱住他。

  慕錦又說:「你不是傾城美人。我疼你這麼幾回,你該謝恩了。」

  她點頭感恩,迷迷糊糊的。

  他這才滿意,「睡吧。」

  今日寸奔所言,都有道理。

  當今皇后是太傅之女,朝中根基深厚。蕭展當上了太子,詹事府的人自然也是她的人馬。

  當今皇后錙珠必較。是貴妃時,被稱為賢妃。

  賢她個頭就是了。

  前皇后去世,皇上對賢妃心有間隙,雖然立她為后,卻遲遲不立太子。

  這些年,蕭展極力拉攏人脈。到了成年,百臣進諫。皇上才冊封太子。

  皇上多疑,蕭展同樣也是,父子之間頗多猜忌。如若蕭展知道,四皇子仍然在世。恐怕,又會掀起一陣風波。

  慕錦早忘了蕭展的模樣,兩人素來不合。慕錦幼年走過的鬼門關,少不了賢妃的詭計。

  皇室兄弟之間的親情,遠沒有慕錦和慕釗來得深厚。慕錦珍惜「慕二公子」的生活。

  慕錦輕拍二十的背。他記得,以前他的娘親就是這樣哄他睡覺。

  日子太平,寵她也就寵了。

  將來如有萬一,再適時捨棄吧。

  ——

  霧氣繚繞的嶺洲,朦朦朧朧,不見烈日。

  連帶的,二十也是迷迷糊糊,在船艙睡了一路。

  直到靠岸在向陽城碼頭。

  再如何沒精打采,二十也謹記,千萬別再摔倒了。

  萬里清空,明淨夏日。這就是向陽城。不遠的路邊,有兩株高大的紫荊樹,繁花已謝。蔥綠的嫩葉盡情伸展。

  二十下了船,一下子變得精神起來。

  向陽城是出了名的戲曲之都,每年春夏兩場雅戲賽。

  大戶人家聽戲,有些就是讓雅戲賽組請戲班子。

  二十對遊山玩水興趣不大,反而樂於聽各種江湖軼事,於是,慕錦改道至此。

  向陽城不止戲劇繁榮,說書人、皮影戲、木偶戲也在此揚名。

  這裡的集市和京城大不一樣。賣的多是戲服戲妝,玩偶面具。正是適合給掩日樓的姑娘們捎幾個小玩意。

  二十也是新奇,走三步停一步。怕追不上慕錦,不敢多看,緩慢地向前走。

  慕錦怎會不知她的小心思,她一雙眼睛停在小玩偶上,流連忘返。他上前拉起她,「走的時候,你再過來看看買什麼東西。」

  她立即跟上了他。

  長長的嵊江岸邊,擺的是一個個戲劇檯子,吹拉彈唱,好不熱鬧。

  大霽東西南北的奏樂,五花八門。江南的悲情,霽東的優美,西北的高亢嘹喨。

  走過幾個戲台,慕錦耳根疼了。聽一齣戲可以,這麼接二連三地,實在聒噪。他不耐地問二十:「想聽哪一齣戲?」

  二十也懵懵的。

  四人又向前走了一會,忽地,二十聽見了西埠關小調,她抬頭向前望去。

  岸邊柳樹旁,有一個小小的戲台。西埠關小調有鼓,有壎。比起戰樂,這一齣戲添了一把琵琶,韻律更有風情。

  慕錦轉了下長扇,說:「去那邊。」

  這裡戲演了大半。

  四人落座,仔細一聽,才知,台上演的是當年羅剎將軍和皇上在西埠關大戰百隨的一幕。

  飾演皇上的小生,畫妝唇紅齒白,很是俊豔,唱道:「大霽山河,四方奉賀……」

  這是二公子爹爹的戲。二十如坐針氈。

  慕錦執扇輕搖,笑意淺淺。

  寸奔看了慕錦一眼。

  楊桃不清楚慕錦身世,只管聽戲。

  西埠關長大的二十自然聽過這一段戰史。

  皇上年輕氣盛,羅剎將軍驍勇善戰。然而,駐軍數百日,軍營糧盡援絕了。

  西埠關的老百姓為國捐米捐糧,這才有了攢沙陣勝仗。

  這時,台上演到了皇上向老百姓鞠躬的一幕。

  慕錦轉眼,將戲班子的人逐一打量。最後,將目光定在了彈琵琶的小姑娘身上。

  那一個瞬間,小姑娘對上了他的眼睛,又迅速地移開了。

  戲台在沿江盡頭,許多人被前方奏樂包圍,走不到這裡。而且,西埠關小調是戰樂,不如其他戲曲悠揚華美。僅有七人坐在這裡聽完了。

  落幕了。

  戲班主上台喊道:「下午的是當今聖上與前皇后邂逅的一幕戲。請各位繼續捧場,謝謝了。」

  二十低頭,不敢向慕錦那邊看。

  上午,他的爹爹被編成了戲角。下午的,連他的娘親也成了戲中人物。二十不知,慕錦是否又要生氣。

  戲班主下台答謝。到了四人跟前,作揖說:「我們自西埠關而來,唱的是家鄉獨有的戰樂。多謝四位捧場,多謝,多謝。」

  慕錦向戲台看了一眼,問:「你們戲班子的,都來自西埠關?」

  戲班主點頭,說:「正是,我們這是頭一回到向陽城。這裡不愛戰樂,極少西關戲班。」說到這,戲班主靦腆笑笑。

  難得遇到老鄉。二十看向戲班主的眼睛撲閃撲閃起來。

  這一幕,正好被慕錦見到。若是二人獨處,他就要去捏她的嘴角了。他手指微動,克制住了。

  彈琵琶的小姑娘也走了過來,福身,說:「皇上和前皇后邂逅的故事,姑娘家多喜歡。還請姑娘下午捧捧場。」

  聽不聽,由二公子決定。畢竟這是他爹和他娘的故事。

  慕錦看著小姑娘的臉,和二十說:「我以為西埠關就你這麼小小的。沒想到,也有其他姑娘不高不壯。」

  小姑娘夾在其他高挺的西埠關女子中間,更加嬌小。

  她聽到慕錦的話,面上一紅。頓了下,看向二十問:「原來你也是西埠關的呀。」

  二十點點頭。

  戲班主笑了:「真巧,真巧。諸位下午務必捧場啊。」

  琵琶姑娘笑起來,說:「是啊,姑娘,下午過來聽聽吧。前皇后也是西埠關的人,我們那兒,到處都有她的傳說,可神奇了。」

  慕錦撇了撇嘴角。不就是嫁給了皇上?有什麼神奇的。

  琵琶姑娘說:「我和前皇后在一個縣,我從小就聽她的故事長大的。」

  慕錦看著她。

  她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側頭抬眼看他,又迅速低頭。臉上紅暈未散,不知是剛才那一朵,還是又飄起新的。

  慕錦淡淡地問:「一個縣?」

  琵琶姑娘抬起了頭,說:「是的,前皇后是舞長縣的,我也是。我和前皇后同一個姓呢,姓甄。」

  慕錦目光閃了一下,「你們縣的姑娘,和西埠關其他女子差得較大。」

  琵琶姑娘看他一眼,再移開,轉向二十。「也不是。地勢靠北的女子就壯些,前皇后是南邊的。」

  戲班主說:「我們班子就她一矮個子。」

  這時,台上有一人喊著:「甄妧妧。」

  「哎。」琵琶姑娘應了聲。

  戲班主說:「妧妧,你先去忙吧。」

  臨走時,甄妧妧看了慕錦一眼。

  慕錦也在看她。

  甄妧妧轉身向戲台走去,臉上紅雲朵朵,像是被豔陽曬的。

  ——

  客棧人來人往。免不了有聽牆角的。

  慕二公子這回不住客棧了。

  慕老爺友人在這有一幢別院。老人家愛聽戲,每年春夏時間才過來。

  雅戲賽在下月,別院空置,便邀請慕錦住上幾日。

  別院已有人打掃乾淨,換上了新鮮的床褥。

  慕錦到這兒,自然和二十同住一室。

  寸奔和楊桃的房間在另一側。楊桃雖說是丫鬟,其實除了上船下船扶幾把,平日裡作用不大。

  慕錦和二十說:「晚上你可以盡情地嘶吼了。」

  有不詳的預感。二十比劃說:「二公子,我白日要遊玩。晚上可不可以睡個好覺?」

  船艙裡,二人的手語教學又上一層樓。二十都能舉一反三,自創手勢了。反正就二公子聽,他懂就行。

  慕錦質問:「我跟你睡,你還不樂意?」

  二十哪敢說不樂意,唯有暗自苦惱。

  慕錦說:「憋太久,我自然時間長些,做多幾回。現在每晚同住,不折騰你那麼久了。」

  早聽說縱色之人體虛虧損。二公子這般的,怕是時日不多了。

  這體虛也許傳染給了她。一見到床,她就想躺上去。

  吃了午飯,二十又要休息。

  才要上床,慕錦問:「去不去聽戲?」

  她比劃:「聽什麼?」

  「你家鄉的。」

  二十以為,二公子不喜歡去聽自己爹娘故事。「二公子想聽,就去。」

  「什麼我想,你自己沒想法嗎?」

  她想法可多了,可也沒膽子說出口。

  「在哪不能睡?跑來玩,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睡。」

  說得對,在哪不能睡,憑什麼他就要在她的床上睡。

  二十生出一股悶氣。她爬上床,將腦袋埋進了被子裡。在裡面擠眉弄眼,咬牙切齒。實在忍不住,還握拳捶了幾下被子。

  見她半趴在床上,慕錦問:「你在做什麼?」

  二十連忙扯下耳環,丟在被子裡。她跪坐起來,表情麻木,比劃:「我耳環掉被子裡了。」

  他上前抖抖被子,接住耳環,還給她,「走,聽戲。」

  二十又埋進被子捶打。

  慕錦就這麼看著,「你又幹什麼?」

  她從被子裡出來,頭髮稍稍凌亂,臉上一片平靜,下了床。

  慕錦雙手捏起她的嘴角,「剛剛在被子裡做什麼?」

  她比劃:「我耳環又掉了。」

  他伸出食指,將她的嘴角往上勾,「小騙子回來了是不是?」

  不是。二十沒有表情,任由他將她臉蛋拉扯。

  「搟麵杖斷了。」他就愛看她蹬鼻子上臉的樣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8:35 PM

第四十二章

  慕錦自然地拉起二十的手,走出房間。想起要和寸奔交代一事,先去了另一側院子。

  寸奔住的是竹苑。他正在練劍。

  他行雲流水,手持一柄長劍,薄薄的劍身颳起戧風。一排翠竹唰唰作響。

  二十看得目不轉睛。此刻的寸奔,在她心裡正如盛氣的修竹,高不可攀。

  寸奔轉身。

  二十正要驚嘆他收劍的颯俐,忽地眼前一黑,一雙手掩住了她的眼睛。

  寸奔長劍入鞘,屹立院中。「二公子。」倘若他看不見二公子的臉色,再喚一句「二十姑娘」的話,他也白在二公子身邊這麼些年了。寸奔當做看不見二十。

  慕錦將二十扣在自己身旁,「有事。」

  「是。」

  寸奔離開院子,慕錦才鬆開遮掩二十眼睛的手。

  二十垂首,沒見到慕錦臉上的劍氣不輸寸奔。

  這一路,搶劫的,盜竊的,一個沒見到。二公子至今英雄無用武之地。怨氣難平。

  慕錦進了寸奔的房間。

  「二公子。」寸奔關上了門。

  「在戲班子遇到的甄妧妧,派人查查她的底細。」見到甄妧妧的第一眼,慕錦就起疑了。「非常巧合。家鄉、姓氏、身形,簡直就是比著誰的樣子安排的。」

  「是。」寸奔拿出一張長條小紙,「二公子,府裡來報,那名探子的接頭人去了一間茶樓。之後就沒影了,武功不弱。」

  慕錦接過紙條,看了一眼。「假死離宮一事,宮中知情人早已自盡,剩下的都是心腹。慕府的馬房奸細是哪路人馬?」

  寸奔說:「尚未確定。」

  「我張揚的一回,就是去福寨那日。皇上前往皇陵時,突然發現身邊有奸細。」慕錦把小紙條放到燭燈旁。

  小小的火苗拽住紙條的一角,貪心地想要越多,直至吞噬。

  「眼下情況有二。一,有人覺得我太囂張,探探底細。然而怎麼查,我不過是慕二公子。二,有人懷疑我的身份。」慕錦頓了下,「太子蕭展,六皇子,百隨質子五皇子,都在我預料之中。他們查不到當年的線索。因此,這第二點要成立,除非我的棋局中有意外的人闖了進來。」

  寸奔問:「二公子認為,太子、六皇子、五皇子之中,誰最能在皇上身邊安排眼線?」

  「皇上嘴上說徹查,其實心中有數了。」慕錦笑:「還能有誰?東宮太子。」

  ——

  東宮太子從夢中驚醒。

  坐椅子寐了一會,乍醒頗為不適,他撫了撫額頭,問:「清流,什麼時辰了?」

  「太子殿下,快到未時了。」清流在門外回話。

  蕭展起身,「清流。」

  「臣在。」清流立即進來,伺候太子穿衣。

  「和我出去走走。」

  「是。」清流跟在他身後。

  蕭展剛才夢見了飛龍的鉤爪鋸牙。

  太子就是未來的蛟龍,哪裡還有伏龍膽敢向他張牙舞爪。

  過了一會,朱文棟進宮。

  蕭展走進房間,見到簷牙的雕龍,想起剛才的夢境。「清流,關上窗戶。」

  清流立即將窗戶緊閉。

  蕭展這才開口問:「父皇那邊有什麼動向?」

  朱文棟說:「回太子殿下,皇上仍在查探奸細。」

  「該殺的殺,該斷的斷。別留下蛛絲馬跡。」蕭展眉宇之間有些疲倦,狠厲話語說得輕輕緩緩。

  「是。」

  「慕家和山匪那邊如何?」慕錦和那位在皇陵徘徊的山匪,這兩日讓蕭展唸唸不忘了。

  朱文棟說:「慕錦和一名小妾遊山玩水去了。」

  「這慕二公子,當真愜意自在。」蕭展抬眼,「什麼樣的小妾?」

  「一名啞巴。」

  「啞巴?」今日,只在這時,蕭展才笑了,「癖好也是有趣。」

  「慕錦在大婚當日,和妻子蘇燕箐生了間隙,就將妻子晾在一邊。說是啞巴清靜,一直讓那名小妾陪寢。」朱文棟喜好勁敵,更願意講述寸奔的日常,偏偏慕二公子的事,無非男女。朱文棟語氣生硬,「蘇燕箐嫁到慕家以後,小病不斷,確實伺候不了男子。」

  「蘇燕箐是不是那誰……」

  「蘇燕箐正是和昭儀的表妹。不過,蘇家和慕家當初成親時,為的是生意。和昭儀受寵,是兩家聯姻之後的事。而且,慕錦沒有將蘇家小姐放在眼裡。一貫的囂張。」

  「嗯。」

  「從探子的消息來看,慕錦和外人口述的形象無異,是一個只懂尋歡作樂的紈絝子弟。」

  「話雖如此,我始終無法放心。」蕭展再問:「山匪呢?」

  「皇陵的那個山匪,是他們的二當家,名叫林季同。」朱文棟說:「福寨的人嘴巴不嚴,將林季同的身世,道了個詳細。林季同體質較差,一年多前,暈倒在靈鹿山路上,被山匪頭子撿了回來。他讀過書,有些文才,被提拔成了二當家。山匪早就想盜墓了,林季同對八卦陣法頗有研究,被派往鑽研皇陵的玄妙。」

  「精通八卦陣法?」蕭展低眸,「他是什麼來歷?」

  「福寨的人說,林季同來自上鼎城。」

  「上鼎城。」蕭展思索片刻,說:「我曾聽父皇說起,他當年和百隨大戰,身中數箭,正是在上鼎城醫治的。」

  「是,那裡醫者居多。」朱文棟想起一事,「臣憶起,慕錦小時候也是去上鼎城治病才痊癒的。」

  這事不是秘密,慕老爺為子尋訪名醫,京城皆知。

  蕭展問:「他是什麼病?」

  「早產體弱。」

  「皇上、慕錦、林季同……這三人都去過上鼎城,也都出現在靈鹿山上。」蕭展揉了揉太陽穴,「慕家那邊,能不能策反一個人,為我們效力?丫鬟、僕人、甚至,他的小妾亦可。」光憑探子一人,不會再有進展。蕭展隱約察覺,慕錦是一個對手。這種未見其人的莫名敵意,許久不曾出現。許久,許久。想起今日的噩夢,蕭展略感煩躁。

  朱文棟回:「臣這就去辦。」

  「去吧,今日先這樣。」蕭展睡得晚,起得早,有些頭疼。「對了,慕錦遊玩去了哪?」

  「昨日在嶺洲,今日去了向陽城。」朱文棟如實說:「寸奔武功深厚,探子不敢近身。」

  「盯著,及時向我回報。」

  「是。」

  ——

  慕錦和二十到了那棵柳樹下。

  戲班子有三人正在擺凳子。

  戲班主過來招呼:「謝謝二位捧場,太感謝了。來,請這邊坐。」

  兩人坐下。

  戲班主說:「這場戲不是上午激昂的戰場,講述的了兒女情長。台上簡陋了些,但意境是詩情畫意。」

  慕錦問:「你們是如何妝扮前皇后?」

  「西埠關舞長縣有一尊前皇后的雕像。我們是依照雕像的樣貌畫妝的。」戲班主解釋說:「一場戰場大捷、一段兒女情長。這是當年聖上在西埠關允諾過的戲。至於其他的,我們不知,不敢。」

  慕錦又問:「能相像至幾分?」

  「這……八分總是有的。」戲班主招了招手,「妧妧的妝畫好沒?好的話出來一下。」

  「來了。」裙擺飛舞,甄妧妧邁著輕盈的步子走來。她披一件米白斜襟寬袍,衣上沾了蛋黃的污漬。袖子和腰上墜下幾根殘破的絲線。臉頰上的米白顏粉,遮掩了所有的紅暈。

  楚楚動人,可憐兮兮。

  二十偷瞄慕錦。

  慕錦眼底沉寂,直勾勾看著甄妧妧。

  甄妧妧被慕錦直白的眼光看得低下了頭,雙手無措地揪著腰上的絲線。

  戲班主在旁說:「這件衣裳也是依照雕像縫製的。妧妧臉上的妝,是不是和上午不一樣?這都是我們戲班子的招牌,演得逼真,演得神似。」

  慕錦收回了視線,展開扇子,應了一聲:「嗯。」

  二十暗想,莫非甄妧妧的妝扮真和前皇后一樣?

  這下可好,二公子無需再抱著她來思念娘親了。只是,她的利用價值又減少了一項,僅剩下劈柴或者奸細。為四皇子做奸細,應該是被派往皇宮。進去那地方,就一輩子也出不來了吧。

  二十胡思亂想,眼睛定定向著戲台,卻沒有將台上一對男女的情意看在眼裡。

  入神的反而是慕錦。

  初初,他輕搖長扇。到了後來,扇子越扇越快。

  慕錦現在明白,為何當今皇上仍然在位,卻允許民間編排他的故事。

  因為這個故事是假的。

  世人皆知,當今皇上在戰場上遇到一個小姑娘。台上演的也正是這樣的戲碼,金戈鐵甲的皇上,及時抱住了危在旦夕的小姑娘。

  然而,僅有少數人清楚,皇上和小姑娘相遇之時,身負重傷。

  不是皇上英雄救美。而是前皇后撿到了奄奄一息的皇上。

  皇上大約覺得,真相有損他的尊嚴,於是讓這些戲班子將假故事傳出去。

  無恥。慕錦鄙夷。

  台上那男子花言巧語,逗得小姑娘盈盈一笑。

  太無恥了。慕錦合上扇子。

  也在這一瞬間,他又明白了什麼。再度展開了扇子,傾聽男子的對白。

  謝幕時,甄妧妧向慕錦投來一眼。

  二十偷偷瞄向他。

  他回望甄妧妧,笑了笑。

  戲班主過來問:「姑娘聽得如何?」

  二十點點頭。其實她神遊太虛了。

  戲班主作揖,「謝謝二位捧場。」

  慕錦遞去一錠金子,「不知能否和甄姑娘私下聊聊?」

  戲班主兩眼發直,雙手抖了抖,「這……這……」他掌心有汗,在大腿兩側搓了搓,說:「待我問問妧妧。」

  甄妧妧猶豫地答應了。

  ——

  這是第一回,二十被遣走了。

  以往,這都是寸奔的角色。

  二十腳下溜得飛快。

  「站住。」慕錦緩緩地開口。見她這東躲西逃的樣子,他無名火又起。他堂堂二公子,再往高說,俊美絕倫的前太子,給她見幾面,居然不樂意。

  他呵斥:「在這倒茶。」

  二十的步伐變得沉重,回到了他身邊。這普通的茶梗,二公子肯定不愛喝。

  慕錦一左一右,分別坐著二十和甄妧妧。他笑看甄妧妧,「甄姑娘,你能否講講舞長縣?」

  甄妧妧疑惑:「啊?慕公子想知道我的家鄉?」

  「嗯。」慕錦沒有去過西埠關。他曾勾畫過那裡的山川河流,擔心的是,真正的西埠關沒有想像中的美麗。

  「這……」甄妧妧看向二十,「姑娘,你是西埠關哪裡人?」

  二十比劃一個五,一個三。

  甄妧妧驚訝:「五三縣?」

  二十點頭。

  甄妧妧更驚訝的是,「姑娘的嗓子……」

  慕錦說:「聲音被貓叼走了。」

  二十任由他說。

  甄妧妧說:「舞長縣,就土土的。到處都是土啊泥的。一幢幢房子老遠老遠的……在南邊有一座飛流瀑布……」

  慕錦眼底隱現薄暗。

  看二公子像盯獵物一樣盯著甄妧妧,二十托起腮。

  二公子對娘親尤其執著。醉酒時,不停在她耳邊講「我娘親」,她是有些同情的。可他把她的同情心劈走了。

  二十失神,沒聽幾句甄妧妧的話。

  等回神,甄妧妧已經要走了。她抬眼羞怯地看向慕錦。

  他回之一笑。

  奇了怪了,二公子的笑容,二十見得多了,怎的覺得他這時不一樣?

  他在其他人面前,大多是氣定神閒的。

  唯獨對她,古怪得很。她幾乎忘了,以前的二公子從來不會氣急敗壞。哪怕生氣,他也笑意淺淺。

  二十更發現,自己被傳染了這份古怪。三小姐曾讚她心靈手巧,雲淡風輕。丫鬟們說她逢人帶笑,慈眉善目。

  如今,整日不是被二公子嚇,就是被他氣。她脾氣變壞了。

  二十給自己敲響了警鐘。

  ——

  「寸奔。」

  「二公子。」

  難得,慕錦又到寸奔房中了。他拿了幾本話本,徑自坐下。

  二公子最近沉迷話本,淨挑畫多字少的。給誰看,不言而喻了。

  現在的這幾本多是文字,可見,不適合二十。

  靜了許久,慕錦抬眼,見到寸奔的長劍,想起了竹苑的那一幕。

  慕錦開口說:「我那日說,一個女人忠心耿耿追隨一個男人的萬全之策,便是愛情。」

  寸奔自然知道。

  慕錦說:「她愛上我,才能死心塌地。」

  寸奔這時才明白,這些是風月話本。

  是也不是。

  慕錦上次挑的風月本子,男女不言不語,只有變換的姿勢。今日看了戲他才知,原來,男女能做的不止床上那點事。

  皇上講一堆鬼話,把小姑娘騙回了宮。雖然無恥,可是奏效。

  慕錦放下風月話本,問:「寸奔,你道我長得如何?」

  「二公子一表人才,器宇不凡。」寸奔面不改色。

  「古人高明,將男女風月寫進兵法書中。」慕錦「嘩啦」一展玉扇,說:「我沒想到的是,我慕二公子有一天也要施展美人計了。」

  ——

  房中的二十努力調整自己。

  試想,如若二公子是其他男人,她的姿態都是平和淡然。

  她對陳副管家,對裁縫師傅,對寸奔,皆是如此。

  比起這些男人,二公子地位更高,她更應以禮相待,而非腹誹心謗。萬萬不能讓二公子成為她生活裡的特殊存在。

  二公子僅是一名主子。陳副管家也是,裁縫師傅亦是,寸奔更是。

  回到以前淡然處之的徐阿蠻。

  二十坐定了,給自己倒水,慢條斯理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門外的慕錦又翻了幾頁話本。

  謹記:體貼入微,關懷備至。這麼一想,昨天在客棧是把她折騰得過分了。

  他將話本丟到草叢,敲了敲門。

  二十不去開門,等了一會兒。

  門外仍在敲。

  二公子沒有這樣的耐心,肯定不是他。該是楊桃或寸奔。

  二十笑盈盈的。

  門一開,見到了笑吟吟的慕錦。

  慕錦:「……」怎麼笑得跟朵花似的。

  二十:「……」二公子怎中邪了一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8:45 PM

第四十三章

  雙雙低了頭,再抬起時,慕錦笑意淡了。

  二十斂起笑容。

  「遇上什麼喜事了?」慕錦給二十倒了一杯水,「剛剛笑得這麼開心。」

  二十跟著坐下,平心定氣。

  慕錦好聲好氣地問:「晚上出不出去玩?」

  有一縷髮絲掉在了二十的臉頰旁。

  他以前見到,從不給弄。現在不一樣了,將她那一縷髮絲別到耳後。

  冰涼指尖刮過二十的耳廓。她微微躲了躲。

  他收回了手,和聲說:「向陽城的夜晚很熱鬧,這裡很多外來人。戲班子幾乎都是各地趕來。也有官爵商賈坐船到此聽戲。這裡白天是戲班子表演,晚上輪到路人集會。可以玩木偶戲,皮影戲,要有興致,你上台去唱大戲也行。」

  二十看向他。二公子素來微揚的語調,變得平平緩緩,如同用另一座懸崖的巨石填滿這一座懸崖。

  慕錦繼續說:「這裡有許多新奇有趣的東西,你平日裡待在府裡,少有出來。這次難得的機會,我帶你去逛逛。以後我們再去江南,北境,或者西埠關走一走。長了見識,人也跟著活潑。」

  她握起水杯。

  「你知道了我的許多故事,這是上天的安排。冬寧說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一定留你性命。」慕錦笑看她:「你這雙眼睛,跟一隻受驚的小兔子。我於心何忍。」

  她再喝了一口水。一個三番五次將她丟到鬼門關的男人,大言不慚地說出「於心何忍」四個字,又於心何忍?

  「如何?晚上一起去夜會?」慕錦柔聲徵求她的意見。

  二十好半晌沒有回應。

  二人同去聽戲時,二公子還是張狂妄行的樣子。聽完戲,與甄妧妧聊了一番,回來則變成溫潤公子了。

  慕錦輕捏起她的臉,「說話,跟我說說話。」

  二十鼓起勇氣,比劃:「二公子,我今晚想早些休息。」她觀察他的臉。以前聽到這樣的話,肯定又陰轉晴了。

  他微笑,說:「是我疏忽了,今晚你好好休息。」

  她感激地倒一杯水給他,比劃:「謝謝二公子。」

  慕錦又說了一堆話。

  二十左耳進,右耳出。只是時不時看他一眼。

  想起了三小姐說過「相由心生」。

  二公子最逼人的,一直都是他的心相。生性狂傲,眉尾藏劍。現在將蜇劍硬生生彎成了拂塵。反而不如平日,俊得詭譎,俊得悖戾。

  二十今日思緒無法集中。聽二公子柔風細雨地說話,她開始失神了。

  好不容易,二公子終於溫柔夠了,走了。

  二十驟然驚醒。剛才,慕錦捏起她的臉,她不覺得疼。她懷疑身處夢境,自己再狠狠地捏起。

  疼得厲害。

  不是夢。二公子真的中了邪。

  二公子的便宜,不佔白不佔。正好可以過一個清靜的夜晚,二十欣喜不已。

  她不知道的是,慕錦才走出去,臉色就沉鬱了。他說得口都要乾了,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情情愛愛果然煩人。

  ——

  第二日,慕錦十分溫柔,問二十要不要繼續去哪裡逛逛。

  二十比劃:「想和楊桃一起,去看看哪裡有女兒家的東西。」

  「哦。」慕錦仍然笑。這女人得寸進尺的性子,到底沒有變。「楊桃。陪她去逛逛。她想去哪就去哪。她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她就是要把一條街買下來,我也答應。」

  二十看他笑意和煦。暗想:這邪門兒,一撞撞兩天。

  昨夜不見二公子,今天白日也不見二公子。她感覺被幸運砸中了腦袋。

  二十與楊桃去了集市,想著挑些小玩意給掩日樓的姑娘。

  街邊有一熱鬧的雜耍班子。

  大霽國的雜耍班子,一般是小個子的多,靈活體輕。這一班子,竟有幾名百隨人。百隨男子五官深,眉弓高,比普通的大霽男子高大。引得眾人圍觀。

  雜耍班主說:「這幾位百隨男子,到大霽國呢,一是展示百隨的雜藝。二呢,是過來討個大霽媳婦的。」

  圍觀人群哄堂大笑。

  想起小九也是招了個百隨夫婿,二十跟著笑了下。

  有人說:「雖然大霽女子多,但我們也是旱的旱,澇的澇。富貴人家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我們窮的,一樣有光棍。」

  一個粗嗓男子說:「你們可以收了失貞女子,反正你們百隨開放嘛。」

  二十看了粗嗓男子一眼。長得肥頭大耳的。

  有些女子失貞是無奈。二十便是。

  十五也是。生在青樓,困在青樓,除了賣身別無他法。

  雜耍有一名百隨人說話了,口音重,講大霽語比較生硬,他說:「女子失貞未嫁,錯不在女子。是男兒沒有擔當。」

  人群裡靜了一下,不少男人噓聲四起。

  雜耍班主瞪了那位百隨人一眼,向人群作揖:「抱歉抱歉,這人口無遮攔,敬請見諒。」

  道歉雖然出了口,圍觀的人群散了不少。

  雜耍班主又瞪過去一眼,說:「今天中午別吃飯了,你就說話說飽吧。」

  這名百隨男子表演的是吃火吐火,吐出的火足有三尺遠。正沖二十的方向。

  二十不知那是真火還是假火,火勢兇猛,她連忙退了退。

  楊桃立即上前一步,擋住二十。她目光犀利,瞪著百隨男子。

  百隨男子驚慌,雙手在空中一掃,火滅了。他問:「姑娘沒事吧?」

  楊桃回頭看二十。

  二十搖頭。

  百隨男子深深鞠躬,「對不起。」

  雜耍班主敲了百隨男子的頭,斥責道:「走這麼前幹嘛?嚇到人了。」

  百隨男子撓撓頭,歉意笑笑,眼睛在二十和楊桃臉上溜了一圈,定在楊桃的臉上。

  雜耍班主連連道歉。「姑娘抱歉,沒傷著吧?」

  「怎麼是看著人噴火啊。」楊桃怒道。

  百隨男子上前,又鞠躬:「姑娘,對不起。」

  楊桃悄聲說:「二十姑娘,雜耍太危險了。你想看就退遠點。」

  二十再退了兩步。

  百隨男子似乎想再上前,被雜耍班主揪回去了。

  一面之緣,二十記得模糊。模糊也沒關係,她和他本無交集。

  晚上再出來,二十在嵊江遇上了這名百隨男子。

  他驚豔楊桃的美貌,黝黑的臉上滿面笑意。

  二十正在想,他意欲為何。

  他忽然上前求愛。

  二十知道百隨民風彪悍,卻沒見過這麼大膽的,他當眾唱起了求愛歌謠。她怔在當場。

  楊桃皺眉,拉起二十的手,「二十姑娘,走吧。」

  慕錦說讓二十隨意遊玩,他不放心,時近時遠地跟著。他這時見到,有一高大男子擋住了二十的去路。男子張開雙臂,嘴裡在說些什麼。

  江邊嘈雜,聽不清晰。越來越多路人圍觀那個男子。

  慕錦疾步而去,走得近了,聽到了百隨男子的歌謠。

  這首歌謠本是百隨語,男子到了大霽,自己譯成了大霽語。

  慕錦聽到的是那一句:「我敞開胸膛,夜夜等你爬上來。」

  溫柔的二公子,險些崩了臉色。心中重復三遍「溫柔」,才掛上了淺笑。「楊桃,何事?」

  「二公子,我也不知道……」楊桃說完,低下了頭。

  二十比劃:「二公子,你聽他在唱。」

  有耳朵的誰聽不見他在唱,唱的難聽,跟流氓一樣。他拉過二十的手,「走,我們去江邊走走。」

  二十和慕錦一起的時候,楊桃不得跟上。楊桃站在原地,正好百隨男子的歌謠唱完了。

  他向她笑笑。

  她冷臉。見到前方同樣被主子拋下的寸奔,她走了過去。

  ——

  慕錦陪著二十走在岸邊,說:「以前從未將楊柳與女子對比,現在這麼掐著你的腰,遠望岸邊的柳樹,又細又柔。」

  二十很僵硬,不纖柔。她比劃:「二公子,你這兩日心情很好?」

  好什麼好,當然不好。說這些牙酸的話,不過是因為女子愛聽。還是床上那點事簡單,話無需多說,卻無比暢快。

  話本有講,女人喜歡柔情蜜意。越是虛情假意,越是深信不疑。

  慕錦轉眼看二十,說:「是啊,有一個問題困擾我許久。我想殺了你,不殺後患無窮。一直沒有想通不殺的原因。我曾思前想後。我喜歡傾城美人,你不是。我討厭聰慧女子,你卻是。直到我看了皇上和前皇后的那一齣戲,才明白,世間有一個延續了千年的傳說。它沒有緣由,來不見影,我甚至感覺不到它的萌芽。也不知誰在澆灌,有一天,它就長成了參天大樹。我想要連根拔起,可它的根紮於脆弱的心底。我必須將自己的心掏出來才能斬斷它。我斬還是不斬?」

  二十驚疑。

  慕錦知道,她被唬住了。看這目瞪口呆的樣子,傻兮兮的。

  二十聽求愛歌謠時,受了一擊。慕錦的話,像是數道雷電劈到她身上。

  他這些話,二十該是不信的。

  但是,皎潔月光映照下,他的雙眸真摯情長。二公子見了甄妧妧以後就性情大變。二十暗想,甄妧妧是不是習得西域蠱術?然後……蠱術出了岔子,對象錯了。

  江邊燈火不明,正經的姑娘家沒幾個會大晚上跑這裡私會。

  二公子卸不下骨子裡的妄為,肆意摟起二十的腰,在柳樹邊風花雪月。「你呢,對我如何?」他低柔詢問。

  二十陷入沉思。

  二公子的問話就在眼前。十五的問話響徹在耳畔,「二公子是不是喜歡你?」

  別是成真了吧……

  那怎麼辦?回不成家了?

  不對,她知道了他的身世,天天遊走在生死邊緣,早沒有回家一說了。

  看著嵊江安靜的江水,二十亂糟糟的腦子忽然靈光一閃。

  如若二公子喜歡上了她,她就不會三天兩頭地跑鬼門關了。他是不是喜歡不要緊,這個中邪的喜歡就行。

  她比劃:「二公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心也是你的。」這些難以啟口的話,用手語講出來,她臉不紅氣不喘。

  慕錦看著她。正常女子示愛,應該羞怯閃爍。大約如甄妧妧那樣,紅暈宛然,看他一眼,再目光游移,再看一眼,又再飄走。

  眼前這女人蒼白的一張臉,眼也不眨一下,直勾勾盯著他。誰信她是在示愛。

  二十終於眨了眼,比劃:「二公子以後別嚇我了,我膽兒小。」

  「就你這膽兒,足夠捅天了。」慕錦忍不住諷刺一句,說完才想起要溫柔。

  二十偎依在他懷中。

  慕錦摟著她。

  她該明白,愛情比忠心更能保命。

  若不然,有一天,他終會殺她永絕後患。

  ——

  二人手牽起手,往別院走,似有萬般柔情蜜意。

  有幾位富貴人家的小姐,臉罩一層面紗。迎面而來,掀起長睫,向慕錦投去羞怯的眼光。

  每當這時,慕錦就轉眼看向二十,為她扶金簪,為她理髮絲。

  不知情的,以為這是一位深情款款的好夫婿。

  到了別院。慕錦傾身在二十耳邊低問:「今夜我可以宿你房中嗎?」

  二十可不認為,他躺她的床上是為了和現在一樣,牽她的手,摟她的腰。

  她偷偷瞄他,二公子問話時,滿臉溫柔。她便比劃:「我可以選擇嗎?」

  慕錦笑了笑:「兩廂情願,方有敦倫之樂。」

  二十正要搖頭。

  「不過。」他又說:「相隔日子久,下次又要多幾回。」

  她便算了。一晚幾回著實累。她都喘不過氣來。

  今日聽了百隨男子的話,二十更加坦然。反正和二公子糾纏,她也有美妙時刻,而且事後睡得更香。

  她和他商量,今晚一回就好。

  「嗯。」他應了。

  話本上說,適時親親女子,可助興。慕二公子從來不親。

  他這夜吃大白米團,津津有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彤櫻 發表於 2021-11-12 08:54 PM

第四十四章

  二十這次,沒有倒頭就睡。

  大白米團上有淺淺的一個印。

  二公子這樣叼著不放,還是第一回。莫非他是迷戀起她了?

  她閉上眼睛,聽見慕錦說:「再給你一個抱著我睡的機會。」

  二十立即抱住了他,狠狠的。

  她不懂男女之間深情如何。只想,若是二公子將她疼進了心坎裡,她這條小命就保住了。

  小十曾說過一個紅顏禍水的故事,講的是,一個男子愛美人不愛江山。

  男人瘋起來,簡直失去理智。

  慕錦的下巴枕在二十的頭上,低嗅她淡淡的髮香,夾雜她這個人的味道。

  不是香囊的氣味,走近了憑味道就能認出她。

  這女人若是將他裝進心裡,他就不必在殺與不殺之間猶豫了。

  二人緊緊相擁。

  ——

  太子終於不去那家茶鋪喝茶,去了另一間常去的茶園。

  啜一口,他說:「這才能稱之為茶。」

  李琢石喜歡粗茶。越是稀罕的茶葉,她越是不愛喝。她叫了一壺開水。

  「琢石,你要習慣我的生活。」蕭展右掌抓住了她的左手。

  她抽出手,「在東宮能喝水,這裡為何不能喝?」

  他溫和地笑:「我說不過你,你面前我總是投降的。」

  二人靜了一會兒,朱文棟覺得到了自己說話的時刻。「太子殿下,向陽城有了一個新發現。」

  「說。」

  「有一個來自西埠關的戲班子,編的戲是皇上和前皇后邂逅時的。」

  蕭展抬眼,聲調下降:「誰給的膽子?天子的故事也敢編?」

  「是當年皇上在西埠關允諾的。戲有兩場,皇上鮮衣怒馬的年紀。關鍵的是,戲班有一個名叫甄妧妧的女子,和前皇后長得十分相像。同一家鄉,同一姓氏。太巧合了。」

  「哦。」蕭展放下茶杯,「像到何種程度?」

  「約莫有八分。」朱文棟說:「探子回報,甄妧妧身形纖弱,畫了妝五官像極了前皇后。戲班子打出了小甄的名號。」

  小甄當年是皇上給前皇后的愛稱。

  「這名字要是讓皇上聽見,能惹出事了。」蕭展用杯蓋輕輕地磕扣玉杯,發出清脆急促的「叮叮」聲。

  朱文棟又說:「慕二公子也去聽了他們的戲。之後,和甄妧妧單獨見了面。」

  蕭展冷眉飛起,「單獨說了什麼?」

  「甄妧妧回來和戲班主講,聊的都是起西埠關的風俗民情,和戲裡皇上台的對白。」朱文棟又生硬了,「慕錦對男女情愛起了興致。」

  情愛二字,讓蕭展看了李琢石一眼。

  李琢石低頭喝水。蕭展和朱文棟說話時,她一直沉默著。

  蕭展說:「繼續說。」

  朱文棟說:「慕錦和這位女子聊完,去文屋買了幾本風月話本。」

  「風月?」蕭展失笑:「這慕二公子著實逗人。聽你這麼說,他一天到晚沒有正事。」

  「是的。」這本就是慕二公子的形象,不足為奇。

  一個紈絝子弟,自己對他莫名敵意來自哪裡?蕭展抬眼,「你派人去上鼎城查查林季同以前的事。父母是誰,師從何人。」

  「是。」

  蕭展又說:「把這名小甄給殺了。」

  「為什麼?」李琢石蹙了下眉,插話說。

  「她長了那一張臉,便是過錯。」蕭展說:「皇上至今留存前皇后的畫像。我母后每當想起那一張臉,紆鬱難釋。」

  蕭展轉向朱文棟,說:「派暗衛去。任務倘若失敗,格殺不論。」

  「是。」朱文棟應聲。

  李琢石這時看了蕭展一眼。杯中水被她一口飲盡。

  朱文棟說:「慕府也有一發現。陪同慕錦出遊的那名啞巴,有些蹊蹺,」

  蕭展品茶,問:「如何?」

  「這名啞巴本是慕三小姐的丫鬟,被慕錦強佔,才收到他房中。沒有名分,後來傷了嗓子,變成了啞巴。慕錦在人前三番五次傷害她,更有甚者,他尚未查清偷情小妾是誰,就誤會這名啞巴偷情,將她丟在了水中,險些喪命。我想,她對慕錦,應該怨念頗深。」朱文棟遲疑了下,「不如派人去探探她的口風?」

  「不。」蕭展放下玉杯,「她原是個丫鬟,這些普通女人不大聰明。她和慕錦日夜相處,沒有一定的機智冷靜,當了奸細也容易露餡。其他小妾與慕錦見不到幾回,由她們去跟這個啞巴套話,更安全。」

  「是。」

  朱文棟離開後,蕭展笑看李琢石,笑得耐人尋味,「琢石,你也該看看風月話本,這樣才能體會男女妙處。」

  李琢石僵了僵。有時,她覺得蕭展間歇性失憶,明明是他在二人纏綿之時呼喚別人名字,她才厭惡風月。這時見他眼眸含笑,她不說話了。

  他一人愛演獨角戲,就演去吧。

  「對了,琢石,有一事。」

  李琢石回眼看他。

  「你喜不喜歡看戲?不去向陽城走走?」蕭展笑。

  ——

  第二日。

  白天,甄妧妧遠遠見到逛戲場的二十,她跑上前,邀請二十來看戲。

  盛情之下,二十沒有拒絕。

  溫柔的慕錦沒有來,二十身邊跟著楊桃。

  甄妧妧對慕錦的直白眼光,念念不忘。他那樣眷戀的眼神,她以為這位公子相中了她。

  可,那日聊了天,他沒有再找她,也沒有來看戲。

  甄妧妧知道二十是慕錦的女人。大家公子本就三妻四妾。甄妧妧跟著戲班子走南闖北,若是能找到一個男人依靠,哪怕是做妾,也比戲子好上幾倍。

  況且這個公子貴氣俊逸。

  戲唱完了。

  甄妧妧和二十說:「姑娘……能不能說幾句私下話?」二十的衣裳一看就是上等的料子。甄妧妧很是羨慕。

  雖然二十覺得,她一個啞巴能聊什麼私下話,但看著甄妧妧期盼的眼睛,二十點了頭。

  二人去了戲台後的房間。楊桃在外面守著。

  房間擺了樂器,戲服,凳子。極窄極擁擠。

  甄妧妧領著二十,站到後門邊。

  甄妧妧知道二十說不了話,選擇了是非問句。問:「姑娘,你是那位公子的女人嗎?」

  二十點頭。

  甄妧妧再問:「公子的女人多不多的?」

  走了許多。二十比了一個手勢:六。

  「哦。」甄妧妧鬆了一口氣,低聲說:「不少了……不在乎多一個吧。」說完,她看著二十。

  二十瞪了瞪眼,明白了甄妧妧的意思。這個姑娘膽大,直接詢問,也不怕二十嫉妒。

  二十不知慕錦對甄妧妧何意。她還沒將他收服,要是他有了新歡,豈不是要一刀把她滅口了。

  二十正猶豫如何回答,轉頭見到窗戶那邊,忽然垂吊下一張人臉。

  五官倒立,分不清是死人還是活人。

  男子翻轉,五官正了過來,是一張不起眼的國字臉,嘴唇抿得很緊。手上拿著一把短匕首。他坐在窗上,「甄妧妧,你死期到了。」

  甄妧妧睜大眼睛,驚恐得忘了躲閃。

  二十立即拉起她向外跑。

  男子追了過去。

  路上僅有一名紫衣女子,背一個長包袱。聽見甄妧妧的呼喊,她回頭,露一張英氣臉龐。

  她見到男子緊追兩名女子,話不多說,解開長包袱,抽出一把長寬利劍。

  二十和甄妧妧手無縛雞之力,如果男子在混戰中突襲二人,就麻煩了。二十眼觀巷道,拉住甄妧妧,疾步走到牆角水缸邊,蹲身躲起。這樣的話,男子要過來抓人,多少有些障礙,可以拖延時間。

  紫衣女子看向二十。

  如此驚亂的場景,這女子躲得十分迅速。雖然滿臉驚慌,可是比起甄妧妧,已經夠冷靜了。

  「二十姑娘。」楊桃追了過來。她和紫衣女子同時攻向男子。

  男子向上一躍。

  紫衣女子跟著躍起。

  楊桃沒有追。她到了二十的面前。比起殺敵,二十的安全才是楊桃的首要任務。

  直到紫衣女子手臂受傷,楊桃才加入戰局。

  二十這時才知,原來楊桃也習武。

  紫衣女子逮著空檔,利劍戳中男子右肩。

  男子左手多了一把小匕首,橫臂一掃,劃過她的右腰。

  她偏了身子,這一刀刺得不深。她沉住氣,舉劍向男子。

  男子想逃,猶豫的一刻,被楊桃擒住了雙手。

  楊桃踢他一腳跪下,冷聲質問:「你是什麼人?」

  男子面無表情地說:「殺手。」

  楊桃再問:「受何人所托?」

  男子答:「江湖規矩,無可奉告。」

  楊桃狠狠地向他的左臉揮了一拳。

  甄妧妧走出來,抖身子說:「他……說了我名字……想殺……」

  男子說:「招搖撞騙,死有餘辜。活不過雅戲賽。」

  楊桃正想問多幾句。

  男子嘴角滲血,頭歪下了。

  楊桃大駭。她是暗衛,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他們隨身攜帶毒藥。任務失敗,回去一樣是死,服毒反而不受折磨。

  她丟下男子,趕緊走到二十身邊,扶住她,「二十姑娘,沒事吧?」

  二十低下眼,沒有再去看男子的屍體。

  甄妧妧哪裡見過死人,今日這一劫,三魂七魄都嚇走了,她恐懼地跌在地上。

  楊桃問:「你可知,為何要殺你?」

  「雅戲賽……招搖撞騙……」甄妧妧連連擺手,「這不關我的事……」她慘白一臉,索性全招了:「我不是和前皇后一個家鄉的,我沒去過舞長縣,我家鄉不在西埠關,我更不姓甄。是戲班主說……他說我長得與前皇后很像,才喊我進來唱戲。我沒見過前皇后的雕像,我自小無家可歸,憑唱戲維生,我就是圖一口飯吃……」

  紫衣女子背起包袱,就要走人。

  甄妧妧爬了爬,「你……上醫館治治吧。」

  「醫館在哪?」紫衣女子問。

  二十看一眼,這才認出,原來紫衣女子是南喜廟解籤的那人。

  李琢石轉頭,對上了二十的視線,她皺下眉:「是你。」

  ——

  這天的事,讓二公子的溫柔煙消雲散了。

  他和楊桃說:「回京自己去領罰。」

  「是。」楊桃退下。

  寸奔回來,和楊桃迎面而過。

  她沒有表情地向他行禮:「寸奔公子。」

  寸奔平靜地回應:「嗯。」

  他進了房。「二公子。」

  「寸奔。」慕錦坐在太師椅,愜意地問:「你要暗殺,當是如何?」

  「月黑風高,一刀斃命。」寸奔殺採花大盜便是如此。

  「那個死了的殺手。」慕錦說:「暗殺甄妧妧易如反掌,卻沒有選在甄妧妧落單的時候。」

  一個殺手,留下滿滿的破綻。沒有道德操守。

  寸奔講起自己所聞:「殺手是另一戲班子派來的。戲班子有一中年人坦白,是他請的江湖殺手。他解釋,殺手急於拿錢,覺得甄妧妧是一介女流,想殺就殺。」

  殺手的言行舉止,正說明他不是一個老練的殺手。與寸奔的描述相符。

  慕錦不信。看向窗外的竹林,盯在竹根處。「殺手的屍體是如何處理的?」

  「屍體被義莊的人拉走了。我去了義莊的停屍房,沒有見到如楊桃所述,服毒自殺的屍體。」翻查屍體,寸奔說得輕描淡寫。

  「有些蹊蹺。」慕錦問:「那個路過的女子,李什麼的,是何底細?」

  「自稱李石,京城李氏染坊的五小姐。」

  「何時離京?何時抵達這裡?」

  「昨日從京城乘船,今日午時到的向陽城。」

  向陽城離京城不遠,比嶺洲更近。慕錦為了看戲,走的返程。

  「查查她。怎就那麼剛好,去了一條無人經過的巷路。殺手的手法,像為了故意讓誰英雄救美。」慕錦又想,他今日怎麼就那麼聽那女人的話,沒有跟上她。有他在,哪輪得到別人救美。

  「是。」

  「從暗衛調人過來,找找屍體去了哪裡。」慕錦低眼看著鋒利的扇尖,說:「死不見屍,恐防有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