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靡寶 -【清風卷簾海棠紅】《全文完》
頁: [1] 2 3 4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12:36 PM

靡寶 -【清風卷簾海棠紅】《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6-22 03:48 AM 編輯

【書名】:清風卷簾海棠紅

【作者】:靡寶

【內容簡介】:
                        
  天應四年,公主和親,好吃懶做的陸棠雨被她爹一腳去送嫁。

  嬌氣、愛哭鬧的公主,不茍言笑的和親大使,不可告人的秘密任務,

  還有風雲變幻的時局,都將陸棠雨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

  在歡樂、刺激的冒險生涯背後,陰謀也漸展開……

  經歷了失戀和九死一生的危險回到家後,陸棠雨不得再次面對一場更激烈的風暴……

  在這個無盡的旋渦中,誰才是她真正的守護神?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1:09 PM

第 1 章

  天應四年的二月,春寒料峭的清晨,我如同往常一樣,被一陣喧鬧聲吵醒。

  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我長長嘆了一口氣,也如往常一樣,慢慢爬起來,開始穿衣梳頭。

  公主的大侍女依舊不等我穿戴整齊就奔了進來,撲在我的腳下。她說的話,我也早就已經背得出來了。

  “瑞雲郡主,公主又在發脾氣了!還請您趕快過去勸一下。”

  我翻眼望了望天花板,“她今天又是為了什麼呀?”

  “公主覺得天太乾了。婢子們勸了一句,她又大哭起來,開始砸東西。”

  “天乾是嗎?”我看了她一眼,“昨天是時蔬煮得太爛,前天是覺得羊肉腥臊,大前天是覺得乳酪臭,今天覺得天太乾……吃不慣飯菜,大不了換個廚子。覺得天乾,你們覺得我還會呼風喚雨不成?”

     大侍女哭喪著臉,道:“婢子知道郡主您也為難,可也只有您能勸得了公主了。能讓公主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地嫁去北朝,您就功德圓滿了。”

  瞧這話說的。我功德圓滿,還會白日飛升不成?

  同過去數日來一樣,嘉月公主在的地方,永遠是最熱鬧的。一踏進她下榻的屋子,就面對著滿地狼藉,侍女也早已躲得老遠。

  我稍微走神,迎面一個碟子就飛了過來。我趕緊抽身一躲。青瓷碟子砸在柱子上,摔了個粉碎。我然後往右邊一閃,一個花瓶摔在我方才立足之地。我再朝左一跳,一個糖果盒子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嘉月臉色鐵青,頭髮散亂,如同練功走火入魔一樣,撿著手邊什麼東西都往地上砸去。

  眼見她抓著一個青玉花瓶就要朝我丟過來,我朝前一步,果斷地喝道:“且慢!”

  嘉月楞了一下,左右侍女看準時機,撲過去將她拿下。

  “當心別傷著公主。”我抹了一把汗,轉頭吩咐小太監去掃地。

  嘉月丟了手上的青玉瓶,開始嚎啕大哭。哭的那些話,我也是倒背如流了。

  “我的命就是那麼苦呀!娘死得早,皇帝哥哥不待見,一聲令下就把我嫁去北邊那茹毛飲血的地方去!我們南梁輸了仗就要割地賠款,關我一個女人家什麼事?魏天康你個老賊,專權誤國!陸氏滿門都是貪官庸臣,那陸天康更是欺淩幼主,賣國求榮,不得好死!”

  侍女都噤聲,悄悄拿餘光看我。

  嘉月公主口裡的老賊,就是我親愛的爹魏王。也是屢次救過先帝的命,輔佐先帝登基,再擁立太子,先帝駕崩後又輔佐今上登基的魏王。

  我賠著笑臉,好生好氣道:“公主當心氣壞了身子。家父再有千萬不對,身子總是您自己的。”

  嘉月指著我的鼻子罵:“陸棠雨,你別在這裡站著說話不腰疼。若不是你爹提議和親,我根本就不會落到這個田地。都是你害的我,我恨你一輩子!。”

  一輩子還長著呢,換我就不會這麼早就嚷嚷出來。

  “公主息怒。都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您嫁給北梁皇帝,這也是樁好姻緣。陛下也的確是為您著想了的。”

  嘉月叫累了,改成了嗚嗚哭泣:“他為我著想?他派你做喜娘來給我送嫁,還不就是為了管控著我嗎?誰不知道你陸棠雨打小在外拜師學藝,武藝高強。我要有什麼動靜,你就好制服我。”

  “公主您過慮了。您是新娘子,又不是犯人。”我啼笑皆非,“陛下命我為喜娘,一來京中女子裡,只有我身份最合適。二來,我們路途坎坷,我也可以為您保航護駕。陛下真心疼愛您,才會這樣安排的。”

  嘉月哼道:“誰不知道你同皇帝哥哥交情好,小時候你就幫他打架。你們一個二個都有人疼,可惜就我娘死得早,沒人來疼我。”

  嘉月又哭得死去活來,活像要被賣進土匪窩裡一樣。她才滿十六,生性敏感多疑,又嬌生慣養,吃不得半點苦。自打出京那一天起,一直哭鬧個不停,淚水一路從京城撒到了邊關。

  我看嘉月整張臉都哭腫了,就像一個發酵不均勻的大饅頭。她本來也沒多漂亮,這一腫就更醜,簡直慘不忍睹。雖然說哭不哭是她的事,可是新娘子哭瞎了眼睛總不好。我想人家北梁皇帝也不大樂意娶一個瞎子做老婆的。

  作為近侍,我理當過去安慰她的。可嘉月壓根不買我的賬,還暴力相向。我還想再說,她嘩啦一下抓著手邊的茶杯就朝我扔了過來。

  我還未閃開,一個人影衝來擋在我面前。

  茶杯砸他手上,冒著白煙的滾燙茶水潑灑了一片。

  男子一言不發地背對我站在身前,身形高大,巚然不動。



第 2 章

  嘉月提著一口氣,正準備再度大鬧一場,沒想見了這人,臉一紅,所有氣焰都被一把澆滅了。

  “封……封大人。”

  “公主。”和親使將手一拱,有板有眼地說,“公主千金之軀,還自當多加愛惜。再說公主出門在外,代表著我朝皇室威儀。若公主行為有所不當,不但皇家顏面受損,我們南梁也會受人恥笑。還請公主三思!”

  嘉月露出惶恐之色。

  我扯了扯封崢的衣擺。隨便說兩句就夠了,扯到什麼家國大義,只會把嘉月嚇著。

  不過顯然比起我,嘉月更樂意聽封崢的話。她害怕歸害怕,還是羞答答地低著頭,聲音柔軟地說:“封大人說的對,是我做事欠考慮了,還勞大人提醒。封大人放心,我以後會注意,不給皇帝哥哥臉上抹黑了。”

  封崢道:“還請公主繼續用膳。下官告退。”

  嘉月一步一回頭地被侍女扶了回去。

  封崢躬著身退出屋子,我跟在他身後,也灰溜溜地逃了出來。

  外面一片旭日東升、霜林盡染的美麗景色。和親使就站在這片朝陽金輝中,容顏被襯得十分俊美,卻面若冰霜。

  一陣風過,封崢的髮絲和衣擺都被吹得飄飄蕩蕩,他的眼神更加悠遠,背影更加沈默。

  我望了望猶如一塊煎蛋一樣的晨日,在寒風中打了個哆嗦,出聲打斷了美男的遐思。

  “封崢,方才謝謝你。公主到底還是聽你的話。我被她折騰了快一個月了,到最後還是你一句話就解決了所有後患。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請你出馬去安慰她才是。”

  封崢用余光淡淡掃了我一眼,不帶感情地,“天色不早了,也請郡主稍做準備。我們今日還要趕路。”

  聲音是一貫缺乏起伏的平板,明明這麼年輕,明明小時候是個啰嗦又愛管閒事的家伙。卻不知怎麼的,越大越發沈默是金,成了這副冰冷冷的性子。

  我扭頭就走,走了兩步,想起不對,又噔噔跑回來。

  “把你手給我看看。”

  封崢刻板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我徑直拉過他的手,把他袖子卷起來,果真看到他胳膊上有一大片燙紅的印子。

  我乍舌,“這麼大一片……”

  封崢不留痕跡地收回了手,放下袖子,淡淡道:“一點小傷罷了。”

  我愧疚道:“其實你不擋著,我也躲得過那茶杯的。這點身手,我還是有的。”

  封崢略為不滿地看著我,似乎覺得我是個笨蛋,“她是公主,衝你潑茶,你是不能躲的。”

  我嗤笑起來,“你怎麼死板到這份上。我是那種站在那裡讓別人潑茶的人嗎?”

  封崢不甘心地閉上了嘴,卻還是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他這模樣和我爹酷似。我爹也總這般對我恨鐵不成鋼。

  我笑嘻嘻地和他說大道理:“封大人,人各有職。你是和親大使,我是送嫁喜娘。你負責把公主安全送到,我負責伺候公主開心。伺候人,總是要吃點苦的。我能屈能伸,意志堅強得很。”

  封崢清冷的聲音裡帶著不滿,“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你也不用湊到那裡討苦吃,你明知道她不喜歡你。”

  “可這裡又有誰喜歡我?”我自嘲反問,“我是魏王之女,那個賣國老賊的女兒。你們這些愛國志士,哪個不是恨不能生啖我爹的肉的?你瞧你自己,自打出門到現在,又什麼時候拿正眼看過我?”

  封崢終於露出窘迫的神情。他成天裝著一副老成的樣子,可是一急,臉就立刻紅了,十分好玩。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和你爹並不相同。你若誠心和公主交談,讓她了解你的為人,她一定會改變對你的看法。”

  我“哈”地一聲笑起來,“那,封大人,你我認識這麼多年了,你說我為人如何?”

  封崢緊抿著唇,眉峰輕皺。他這樣的正人君子,對女人再不滿,也不屑於指責的,於是只好閉嘴。

  我便替他說完:“瑞雲郡主這人,本性不壞,就是頑劣不堪。身為女子,卻從不尊婦道,喜好冶遊,而且行為粗魯,毫無風緻可言。封大人,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封崢的眉毛打成一個結,雙眸裡清晰地投出不悅的目光,臉卻更紅了。

  他爹是禦史,大忠臣,彈劾起我爹來,那話簡直滔滔不絕猶如江河水,偏偏生個兒子這麼沈默寡言,猶如一塊冰凍了千年的石頭疙瘩。

  不過他偏偏生得俊秀至極,京城裡的姑娘們都喜歡這位封家郎君,天天給他寫情詩。我妹妹晚晴也喜歡他,成天崢哥哥長,崢哥哥短,我聽得耳朵起繭。

  我娘總說,不要相信男人,越是好看的男人越靠不住,比如你爹,有了新人忘舊人,沒良心得很。

  封崢這種長相,自然也屬於“靠不住”的那類人裡。不過他偏偏年少有為,先是做太子伴讀,再進了禁衛軍,功績卓越。連我爹都私下說,封崢這孩子老沈穩重,得堪大任,很靠得住。

  我爹一直以我是長女而不是長子為憾。

  封崢和晚晴,是標準的青梅竹馬。我爹和封家老爹水火不容,不過倒沒怎麼限制兒女們的來往,於是由得封崢隔三差五跑我家。

  我小時候和廚房下人的小孩偷偷玩沙包,常見他們兩個站在花園水榭裡,小大人似的吟詩。封崢說清風,晚晴就對明月,封崢說春花,晚晴就對秋實。總之兩人一唱一和,天衣無縫,有模有樣的。

  我玩得一身泥巴從他們跟前跑過,封崢就會護著晚晴,露出一臉鄙夷也不屑,好像我是個臭蟲似的。

  我和封崢的緊張關系,也是一言難盡。其中一半原因,是我這樣的粗人,最是不屑他這樣的才子。另外一半原因,卻全是他的誤會。

  說起來話就有點長了,要回到十年前,我們都還是孩子的時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2:26 PM

第 3 章

  晚晴的娘是我爹的寵妾,她自然就是我爹的愛女。從小一家人吃飯,晚晴都是被我爹抱在膝上餵飯的那個。我雖然自幼就大大咧咧,但是也知道嫉妒,於是背地裡邊去欺負妹妹。

  那都不是什麼光明的行徑,我現在也羞於提起。不過那次晚晴跌倒碰破了頭,的確是無意的,並不是我故意用青蛙嚇的她。

  可惜沒人相信,因為那時候封崢站出來指著我說:“是她推了晚晴一把!”

  我挨了我爹一頓鞭子,還被我爹送去出府,跟著我師傅進了山修行。我心裡把封崢恨之入骨,臨行前朝他臉上扔了一大塊馬糞。

  從那以後,我倆對彼此都沒了好印象。我覺得他虛偽浮淺,他覺得我狡詐陰險。我對晚晴說話聲稍微大一點,封崢就會跳出來,一副老母雞的架勢,認為我欺負了他的晚晴妹妹。

  和這樣小心眼的人交談真的挺累的,稍微一不註意就會得罪他,玩笑都不能開。

  後來大家都長大了,封崢從一個雞婆少年居然搖身變成一個沈默寡言的俊美貴公子。我卻依舊是我們老陸家一塊出了名的敷不上墻的爛泥。我跟他徹底有別如雲泥。

  我心想,幸好我是女孩,不然我爹怕真要被我給氣死。

  大清早就被嘉月公主這麼折騰了一回,我這才覺得饑腸轆轆。封崢再好看,也不能當飯吃。我同他告辭,回去用早飯。

  屋子裡有人。

  昏暗中,我抄起了我娘送我的那柄寶劍。

  紗簾輕微晃動,我拔出劍刺了過去,又快又狠。

  紗簾後的人閃過我的劍鋒,跳了出來,壓低聲音叫:“死丫頭下手那麼狠,要你師兄老命啊?”

  我笑嘻嘻地收了劍,“大膽刁民,本郡主的閨房也是你能擅闖的?當心我叫來護衛家丁,捉了你去餵狗!”

  夏庭秋的身影一閃,我的額頭就挨了一記敲。

  我苦著臉抱住腦袋,“二師兄,怎麼是你來?”

  夏庭秋瀟灑地拂了一下衣擺,說:“你來信說你要去北朝送親,師父很吃驚,你大嫂有孕在身,大師兄不便走開,便派我來看看你。”

  我感動地“啊”了一聲。從道觀到這裡可不近,二師兄千里走單騎,只為看我好不好。我怎麼不感動?

  窗簾拉起來,屋裡霎時亮堂了起來。夏庭秋笑意盈盈地從窗下走出來。年輕男子修長挺拔,清俊儒雅,眉目如畫。

  我從爐子上提了水,沖好熱茶,然後雙手奉到我二師兄面前。夏庭秋潤了潤喉嚨,這才開始訓話。

  “師父說,棠雨那丫頭,做事糊里糊塗的,貪吃又貪玩,叫她去送親,怕要捅婁子。也不知道她爹腦子裡在想什麼?”

  他搖頭晃腦的,把我師父那嘮嘮叨叨的語氣學得了個十足。

  我忍不住哈哈笑,“我是送親,又不是自己嫁人,他老人家緊張什麼?”

  夏庭秋慢慢收起了那副不正經的笑臉,桃花眼輕輕一瞇,直直看著我,“你來信裡說這一行有要務,也沒說清什麼要務。我倒是好奇,你爹能有什麼事讓你來做?”

  我也收起了笑臉,起身推門左右看了看,然後又把窗子一一合上,這才坐下來。

  我一本正經道:“我爹要去北梁偷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我說:“是鎮國寶印。”

  夏庭秋長眉一挑,“就是一百五十年前,武王叛變時帶走的那方寶印?”

  我點了點頭,“我爹說,是國師說的,這些年來天災人禍不斷,民不聊生,都和寶印遺失在外有關。要想國泰民安,只有將這鎮國之寶尋回來。”

  “皇帝信了?”

  “不然我怎麼會在這裡。”我苦笑。

  夏庭秋站了起來,背著手在房中踱了幾步,轉頭看我,“你爹叫你……你可有頭緒?”

  “我爹說,朝中已經派人去打探了。到時候會有人將寶物交與我,我負責將它帶回來。”

  夏庭秋眉頭深鎖,神情凝重,“此事還有誰知道?”

  “這裡只有我一人。”我說,“連公主都不知道。”

  “可你將來怎麼逃脫?”

  “說是會有數支人馬假裝運寶以轉移視線。我爹要我到時候聽從指揮。”

  “若你被抓……”

  我譏諷而笑,“我爹說了,我是郡主,即使被抓了,也不會殺我的。”

  夏庭秋惱怒,低叱道:“簡直胡鬧!”

  “噓!”我伸出食指。

  夏庭秋問:“為什麼偏偏叫你去做這事?”

  “不叫我叫誰?”我反問,幾分自得,“我倒不是自誇,京中貴族之女,誰能有我這樣大膽心細,又會點武功的?”

  夏庭秋嗤笑,“小雨兒,你這人這麼蠢,根本不會耍心眼,性子又倔寧折不彎,肯定死無全屍。”

  “你說得也太直接了。”雖然他說的都是實話。

  “我說錯了?”夏庭秋作天真無知狀。

  “沒有……”我沮喪地趴在桌子上,嘟囔道,“我素來無用,若做成了這事,也可以幫我爹一把。我們陸家近來處境越來越不好了,我總得為這個家做點什麼。”

  “皇帝大了呀。”夏庭秋也搖頭嘆氣。



第 4 章

  皇帝今年十九歲,去年滿十八的時候已經親政,但是大部分權還在我爹手裡。連我都不再把他當作童年的玩伴了,我爹卻還當人家是個不能獨當大局的孩子。

  夏庭秋嚴肅道:“我這次來,也是受了大師兄的囑托,他說你若有半點不願意,只管把你打暈了帶回山裡就是。不過看樣子,你是不肯跟我走的。”

  我怎麼不想走了,我在內心哭著喊著想回山裡去。可是我不再是十歲小丫頭了,家族有難,到我挺身而出的時刻了。

  我對二師兄笑笑,拍胸脯道:“我知道你們關心我。不用擔心,我有信心安全回來的。”

  夏庭秋正要說話,神色忽然一變,“有人來了。”

  他躲進屏風後面。過了片刻,我的侍女夏荷在外面敲了敲門。

  “郡主,封大人問你準備好了嗎?要啟程趕路了。”

  “知道了。你們先過去,我一會兒就到。”

  “是。還有,您要婢子送給封大人的燙傷藥,婢子已經送過去了。封大人很是感激,要婢子代他向您道謝。”

  我這才想起先前隨口的一聲吩咐。我大嫂是醫仙之女,我下山前她給了我不少好藥。封崢到底是保護我才受傷的,送點藥過去也是應該的。

  我打發了侍女,轉頭看夏庭秋正笑得一臉詭異地看著我。

  “還給人家送傷藥啊。我當年掉山溝裡,要你給我端碗湯都不肯。”

  我叉手道:“人家是為了護我才受傷的,我這叫知恩懂禮。還有那個湯,你要念幾年才罷休!是大嫂說了你有傷在身,不給你喝酸辣湯的!”

  “我不過說一句,你立刻炸毛。難怪都說女生外向。”夏庭秋撇了撇嘴,怨婦嘴臉。

  夏庭秋以前送我回京過年時,見過封崢幾面,對他印象還不錯。他說:“這人是一本正經了點,可是為人剛正,光明磊落,又有真才實學。”

  我就說:“那師兄的意思,是覺得我這人不學無術,卑鄙陰險,又不正經咯?”

  “難得你也有自省的時候。”夏庭秋感動了。

  我氣絕。

  “不多說了。我也給你帶了點東西。”夏庭秋遞給了我一個藍布包。

  我打開看,裡面是一盒藥,一個羅盤,幾份偽造的通關文牒,還有一套夜行衣。藥是二師兄給的,羅盤和通關文牒肯定是細心的大師兄準備的,衣服自然是三師兄為我做的。

  夏庭秋給我說明了那些藥的各自用途,見天色不早了,他也起身告辭。

  外面陽光已經大好,天空晴朗,是個趕路的好日子。夏庭秋淺白衣衫在風中輕擺,清俊的臉上清楚地寫著擔憂。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說:“你好好保重。”

  我看著他翻墻而去,身手瀟灑,宛如一陣清風。

  我想他肯定很擔心我的,不過我同他這些年嬉笑怒罵習慣了,那些溫情的關心的話,反而說不出口。

  我想起臨行前,我爹說的話。他說:“讓你去冒險,並非爹的本意。實在是,有這太多不得已了。”

  成年人總是有著很多不得已。我相信我爹是疼惜我的,只是家族利益擺在前面,他顧不上那麼多罷了。

  只是我也不清楚,如果一個家族要衰落,是否是我爹一人可以力挽狂瀾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2:38 PM

第 5 章

  我們一路北上,沿途風貌漸漸不同。

  京城以北,漸以華、素兩族人雜居居多,房屋建築多帶有民族特色,紅墻金瓦,屋檐厚重翹,窗稜窄小。地貌也由平原轉為丘陵,還隱約可見東北處的山脈綿延。

  此刻恰逢開春,路兩邊的桃花有些已經開了,雖然沒有書裡寫的那般花開三千、灼灼其華,但那幾枝稀疏的粉色在春日寒風之中微微哉哉地搖擺,也格外惹人憐愛。

  嘉月哭了好幾天,這幾日才終於止住了勢頭,也是因為她終於肯擦乾眼淚,往窗外往幾眼了。

  她這樣一個嬌養在深宮的女孩子,自然很快就被外面新奇多彩的世界吸引了過去。

  嘉月興致高了起來後,話也多了許多。她看到路兩邊農民在地裡勞作,還一邊驅趕著水牛犁地,便問左右侍女,那黑家伙是什麼東西。

  侍女告訴公主,那是水牛。

  嘉月大驚,“原來這就是牛,居然長這個模樣,和畫裡也不大像。”

  然後嘉月的問題就如竹筒倒豆,一發不可收拾。

  公主的侍女也都是各地官員之女,養尊處優又常年生活在深宮裡,見識並不比嘉月多多少。她們又不方便問男人們,於是就想到了我。

  “瑞雲郡主常年在外修行,據說隨師父遊離過不少地方,想必見多識廣。”

  我一下就成了知識和智慧的代表,被叫到公主鳳輦上來,為公主講解沿途所見。

  我終於學有所用,雖然我所學的是天底下老百姓們的生活基礎技能而已。

  我說公主你看,那水牛後面拖著的就是犁,犁田這個詞,就由此而來。田犁好了,就要播種,那個人往地裡撒的就是種子。

  種的是稻子,秋天就收稻榖。稻榖去了殼就是米。米磨成糊可以做糕。

  種的是麥子,將來收的就是麥子,麥子磨成了粉,那就是麵粉。麵粉和水揉了發酵,蒸出來就是包子饅頭。您手裡這糕點,都是麵粉做的。當然還有糖和雞蛋。

  糖?糖不是種出來的,是搾出來的。農民種甘蔗,甘蔗乾中汁液甜蜜,可搾出糖漿。糖漿乾了就成糖。

  哦還有那個?那是水車,可將水從低處運往高處,用以灌溉農田。水車邊的婦女,是在洗衣洗菜。

  這片不是麥子,這是菜地。這裡中的地豆,那裡種的是苞谷,這片像是大白菜,那搭了架子的種的應該是豇豆……

  車隊路過一個小鎮,正遇上趕集,農民趕著豬去市場。

  嘉月驚呼:“那可是狗?好大一只!”

  我說:“公主,那不是狗,是豬。沒錯,豬也有黑的花的。殺了放了血,把肚皮上的五花肉切成片下水煮好,澆上蒜泥紅油醬,就是美味可口的蒜泥白肉了……”

  餓了。我咽口水。

  我在山裡時,一直是三師兄掌廚。三師兄家是西林人,口味吃得重,酸麻辛辣苦,五毒俱全。我吃了八年,無辣不歡,平時回家,都還得抱一灌腌辣椒走。

  伺候公主就這點最麻煩,不能吃辛辣的食物,怕有口氣冒犯了貴人。於是這一路上,一日三頓,只嘗得出鹽味而已。我嘴巴裡都淡出個鳥來了。

  嘉月沒見過市面,無意看到菜場裡有人賣山雞,覺得那鳥羽毛艷麗,就想要一只。

  下人得了懿旨,拿一兩銀子買了一只山雞和一個籠子回來。

  嘉月還給那山雞起了個名字叫藍鳳,每日拿吃剩的米去餵它。

  那畜生也懂看人臉色,知道嘉月是主子,每次她來了,它都打起精神在籠子裡,雄赳赳氣昂昂地踱步,討她開心。

  而我看這山雞就如同看一道辣子雞丁,或是乾筍燜雞。所以雞每次見了我,都縮到籠子一頭發抖。

  我們此行一路向北,正逢春季,北方春天比南方來的略晚。所以這一路,我們是踏春而行。

  越往北走,山脈越多。我們的隊伍也開始爬山涉水。

  我還好,反正坐在車了。封崢他們那些侍衛就比較辛苦了。山路地不好,馬容易崴著腳或者落了鐵掌,所以封崢他們都下馬來徒步。

  我從車窗戶往外望,就時常可以看到封崢的背影。青年人高大挺拔,看著背影,就覺得此人堅實可靠。

  我看封崢現在騎術嫻熟,忽然想起我當年朝他臉上扔馬糞的事。

  聽說封崢被人扔了馬糞後,好一陣子見到馬就反胃,連馬圈都不去。而且還養成了潔癖,進門就要洗手洗臉,身上一絲灰都不沾,身上常備帕子。

  我想幸好他克服了對馬的反感,不然如今他身為京畿衛,經常要巡視京城,不能騎馬,那就只有騎驢了。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眼裡自動將封崢那匹精壯的栗色大馬換成了一頭黑皮短腿長耳朵驢。

  那場景太滑稽了,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封崢黑著臉回頭瞪我一眼,“笑什麼?”

  我說:“我在想,假如……”

  “不用說了!”封崢沒好氣地打斷我,“你一假如就沒好事,我不想聽!”

  不說就不說,我自己偷著樂。



第 6 章

  山林茂密森嚴,怪石嶙峋,山泉又自石上流過。泉水匯集成一個小潭,水邊有一株野櫻正開花。粉紅似清雪的花瓣隨風輕輕飄下,落到水面,再隨著水流蜿蜒而下。

  嘉月那些女孩子們,以前只在畫裡見過這般美景,覺得此處十分適合傷春。於是停了車,在潭邊稍事休息。

  櫻花飄零確實挺美的。水潭裡還有小魚,花瓣落到水面,魚兒競相吞食。

  嘉月覺得有趣極了,折了一只花,走到潭邊去逗魚。沒想她腳下石頭一鬆,眼看整個人往潭裡栽去。

  我和封崢幾乎是同時出手,他快我半步,一把拉住嘉月的手,帶著她一個轉身,挽住了她的腰。

  公主是得救了,可是我卻踩著了青苔,沒有站穩,噗通一聲掉進水裡。

  陽春三月,山泉還是冰冷刺骨的,而且潭底的尖石頭還把我膝蓋硌了一下,痛得我臉都扭曲了。

  封崢離我最近。他反應過來,將公主推給侍女,就要跳下來救我。

  我忙喊:“不用!不用!我會水!”

  這麼冷的天,他下來也遭罪。我心腸好,也就不拖著他來受這麼一回了。

  封崢沒跳下來,不過他立刻解了佩劍,把劍鞘伸過來讓我抓。

  我識水性,這潭子也不深。我遊了幾下就踩到了底,自己爬了起來,然後被封崢拉上了岸。

  這下,從頭到腳是全濕透了,衣服還在不斷往下淌水。

  封崢皺著眉頭看我,下一刻,一件還帶著的體溫的披風搭在了我的肩上,將我一下包裹住。

  我不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只是我凍得直哆嗦,上下牙齒打架,真心想說句謝謝話的,卻只發得出嘶嘶聲。

  嘉月忙不疊嚷嚷:“還楞著幹嗎?趕緊服侍郡主換衣服啊!”

  侍女們匆匆跑來,要把我從封崢手裡接了過去。

  封崢一放手,我膝蓋劇烈地疼,人往地上滑。他看著我,眉頭一皺,一下將我打橫抱起。

  我渾身冰冷,臉上卻發燙,語無倫次道:“你,你,你,你發什麼神經?快放我下來!”

  封崢神色肅穆,“我放你下來,你走得動嗎?”

  好吧,我忍了。

  封崢抱我回了我的車上。娟子和夏荷已經搬來了幾個暖爐,把車廂里烘得格外暖和。我散了頭發,再把身上的濕衣服脫了乾凈。夏荷拿熱被子把我裹成一個大蠶蛹,娟子端來薑湯餵我喝。

  我看不上那薑湯,問:“有沒有酒?”

  “女孩子家,喝什麼酒?”封崢在車外聽到了,輕喝道。

  我辯解:“我每次喝薑湯都會吐。”

  我不是騙人。薑放菜裡,我吃著沒關系,煮湯喝就讓我反胃。

  封崢說:“這荒山野嶺的,哪里來的酒?”

  我一邊哆嗦一邊笑,“別,別說你們不偷,偷藏酒?”

  封崢輕喝了一聲“胡鬧”,然後大步走了,估計是懶得理我。

  我只好勉強喝了兩口薑湯。聊勝於無,病了最麻煩。

  車門上忽然敲響了兩聲。夏荷拉開一條縫,外面的人遞進來一個酒壺。

  我大樂,連聲道謝。

  娟子進來笑道:“郡主先別忙著道謝啦,封大人送了酒就走了,您說了也白說。”

  “就走了?”

  “是呀!轉身就走了。”娟子秀氣的五官擠做一團,“封大人生得可真俊,就是總沒個笑臉……”

  “娟子!”夏荷提醒她。

  娟子急忙低下頭。

  我喝著酒笑,“沒事,你說得對。他那人就那樣,好像咱們欠了他五百萬兩銀子沒還似的。”

  兩個侍女都笑了起來。

  我這一落水,鬧了一個大笑話,我爹的老臉泡了湯。

  這事也不知怎麼傳到了他老人家的耳朵裡,過了幾日京城裡,有快馬過來給公主送皇帝的信,順便捎了一封我爹給我的家書。

  我爹在家書裡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他甚至在書信裡用了很多成語典故。這對於我爹這個粗人來說,意味著他已經怒到滿口噴臟話了。而幫他書寫潤筆的王書記只好為尊者諱,自己填了一點文明詞進去。

  我爹還在信裡罵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說的好像我有心淹死公主,卻不小心自己落水似的。我想,偷看這封信的皇帝親信看到這句,不知道什麼想法。

  這次落水倒是有一大好處,就是封崢借口出門在外危機四伏,再不允許中途停靠下來遊山玩水。

  我雖然也少了許多消遣,可是早一日把公主送到北梁,就可早一日偷那個國寶,我也可以早一日回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2:48 PM

第 7 章

  我們即將前往的邊關是長裕關,就是依山而建,山壁陡峭險峻,壁立千仞。長裕關所在的那條山脈就叫長裕山,東西走向,延綿數十里,行程一道天然屏障,將南北兩地分隔開來。

  長裕關在山的東頭,前陣子丟的那個長平關在山西頭。本來從長平去北梁要近一點的,但是長平是國恥,在長平嫁公主,恥上加恥,這才改在了長裕關。

  長裕關山下有個縣叫易通,我們就將在易通稍事修整兩日,然後和北梁迎親的官員在長裕關匯合。

  公主的車馬駕到,顯然在易通這裡引起了轟動。我們進城一路,百姓們蜂擁而至,圍在路兩旁。這裡地處兩國邊境,居民混雜,人群裡不乏身材高壯,五官鮮明的北梁人。

  我下了車,遠遠見封崢在和一個年輕白面文官說話。兩人拱手哈腰,你謙我讓,老實做作。

  後來那文官過來給嘉月行禮,我才知道他是易通知縣廖致遠。

  廖知縣是天福七年的進士,在同期之中,應該也算年少有為的了。邊關居民多混雜,廖致遠這個地道的南梁人被滿大街牛高馬大的北梁漢子一襯托,倒顯得格外斯文。

  出門前,我爹跟我交代此行要接觸的官員時,特別和我提起過他,說此人沈穩機敏,又頗有實幹精神,很可惜不能為己用。

  不能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像廖致遠這樣的年輕熱血青年,都是主戰派,視我爹為賣國老賊。我爹還借誇獎他的業績給他親自去過信,廖致遠只生硬疏離地回了半篇客套話,把我爹給氣得夠嗆。

  所以封崢為他介紹我說:“這位是魏公之女,瑞雲郡主”的時候,廖致遠輕微一頓,擡頭看我。

  這要換成別的女官,早罵他流氓了。不過我為人寬容豁達,隨便他看。而且為了讓他對我爹多點好印象,我還很親切地笑了笑。

  封崢本來一身秋風蕭瑟地站在旁邊不言不語,這時突然眉頭一皺,兩道犀利的視線就朝我射了過來。

  廖致遠楞了一下,急忙又把頭埋了下去,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這場合本用不著我說話,不過我想到我爹那一顆惜才的心,忍不住說了兩句:“此行人數眾多,要勞煩廖大人好生安頓。耽誤了您的公事了吧?”

  廖致遠怔了一怔,說:“回郡主,送公主出嫁,也是下官的公事。”

  哦,我怎麼忘了?

  封崢又狠狠瞪我,表情真和我爹如出一轍。我心想你瞪個毛啊,你又不是我爹。那麼愛管閒事你做什麼官,你就該去城南賣菜去。

  倒是廖致遠,見我一下黑了臉,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怪是尷尬的。

  北梁迎親的官員幾日前就已經到了關那頭。聽說來了當官的不算,還帶來了兩千壯士,厲兵秣馬的,不像來迎親,倒像是來搶親的。

  守關的曹大將軍神經很緊張。當然,普通人如果鄰居才被搶劫,自家門口又來了一群土匪,也會緊張。

  曹將軍只放了北梁官員和十名近衛入內,讓他們住驛站裡。

  那幾名官員次日也過來給公主請安。嘉月昨天哭了一晚,臉又腫成了饅頭。好在外臣覲見,要掛一道紗簾,誰也看不清誰。

  那幾個官員都是中年人,穿著補服,穩重得體,對公主還挺尊敬的。北梁人也沒長著三頭六臂,就是個子高大些,輪廓硬朗些。

  大叔們此次來請安,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送來了北梁皇帝給公主的見面禮。

  這禮是什麼呢?

  是一只貓。

  一只黃色絨毛,白色耳尖,雙眼如藍寶石,比巴掌略大,絨毛柔軟,一身奶香,叫聲軟綿綿的小貓。

  北梁那個迎親使,姓胡倫還是什麼的,說這貓是他們北梁特有的、最為名貴的貓了。

  名貴不名貴,我也看不出來。再值錢也只是一只貓。

  嘉月倒挺喜歡這小東西的,給貓起了個名字叫金兒。

  小貓吃飽了魚,舔舔爪子洗洗臉,然後就滿院子亂竄,勘察地形。恰好嘉月原來養的那個山雞藍鳳也在飯後被放出來散步。一雞一貓,狹路相逢。

  這場雞貓鬥法,真是弄得院子裡烏煙瘴氣,擺設東倒西歪,花木無一不殘。侍女太監們叫苦連天,趕緊去捉。

  偏偏嘉月還在那裡火上澆油,大喊:“別傷了他們!”

  只見藍鳳羽翅大張,伸直了脖子,朝著金兒猛啄。金兒小小年紀,身手敏捷,左閃右避,竄到藍鳳腹下,一口咬住它的爪子,將這雞撲翻在地。



第 8 章

  藍鳳畢竟是只雞,不是鳳凰,所以沒辦法高歌,只能咯咯大叫,拼命撲騰,一時雞毛亂飛。

  我小瞧了金兒。看它孱弱傲嬌的模樣,不想捕獵起來竟然如此兇悍。它奮起一躍,躲過山雞一記啄,回頭就咬住了雞脖子。

  嘉月一聲尖叫,這邊只聽細微地哢嚓一聲,雞腦袋已經垂了下來。

  獲勝方金兒舔了舔嘴邊的雞毛,得意洋洋地衝我們喵了一聲,大有以功邀寵之意。

  嘉月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眾人呼啦啦圍過去,小貓被冷落了,歪著腦袋表示不解,又恢複了它先前嬌弱無辜,一派天真的模樣。

  得,還沒嫁呢,這北梁的貓就咬死了我們南梁的雞。

  還有,北梁帝送的是什麼貓?即便是野貓,也沒有才滿月就能咬死一只大它四、五倍的獵物吧。

  公主受驚,人盡皆知。北梁官員立刻過來請罪。

  公主還昏迷著,只有我出去招待他們。

  我也懶得叫人擺紗簾,直接走過去問:“胡倫大人,貴國這貓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如此兇悍?”

  那胡倫大人面路為難之色,解釋道:“郡主息怒。這貓品種名為伏虎,可搏蛇、捕獵,忠心堪比犬。我朝婦人歷來愛豢養在室,一可逗樂,二可防身。陛下送此貓給公主,也是我朝習俗。”

  我就說。這虎都能伏的,還在乎區區山雞乎?

  胡倫大人滿頭大汗地說:“小貓見了新主,只想表現一番,以博得主人信任獎賞。公主不知情,受了驚嚇,實乃下官未曾將事情說明之錯。”

  我冷笑。沒有說,是故意的吧。

  好一個下馬威。

  等胡倫他們走了,我氣呼呼地去找封崢。

  “簡直欺人太甚!”我掌拍桌面,桌上茶壺茶杯跳起。

  封崢連眉毛都沒擡一下,修長的手平穩地端著茶杯,再優雅地將茶杯送到唇邊,輕輕一抿。他的小姑姑是京都最為出名的才女,茶藝一絕,我們這些女孩子,當年都跟著她學過一二。我自然是沒學到什麼,不過顯然封崢把他姑姑的本事是繼承了個十成十。

  一個男人,一個舞刀弄劍的大老爺們,喝個茶都那麼斯文做什麼?

  我義憤填膺,“萬一那貓咬的不是雞,是人呢?萬一咬的不是侍女,是公主呢?萬一公主逗它,它一時發狂,劃花了公主的臉呢?”

  封崢輕描淡寫,“你想得太多了。”

  我怒,轉頭拉著旁邊做書記的小官問:“你說,我多心了嗎?”

  “不多!不多!”那人連忙道,“這事的確兇險!北梁帝果真陰險狠毒!想我們長平關,就是被此等奸詐之人一卑劣手段搶奪而去的。我們如今反倒送公主跳這刀山火海,簡直就是——”

  “所以,你說怎麼辦?”我轉頭問封崢。

  封崢嘆了一聲,終於擡頭看我,“你要我怎麼辦?因為受了氣,帶著公主往回走?”

  他的話裡帶著點十分難得的妥協和哄勸,讓我一下軟了下來。

  封崢有說:“大局當前,能忍則忍,這可是魏王爺的原話。”

  怎麼把我爹搬出來了?

  我一聽就來氣,“是,都是我爹的錯。我爹賣國求榮。那場仗是我爹輸的嗎?長平關是在我爹手裡丟的嗎?我爹費盡心思補窟窿,吃力不討好。你們想打,倒是去打呀!萬里良田變修羅場,也是一眨眼的功夫。哦,你們才不用擔心,都是皇親貴胄,餓不到你們頭上。與民休息不過十來年,養個女兒都還沒嫁人呢,這又要抄家,換你,你受得了?你們瞧不起我爹,可我要說,我爹在軍,紀律嚴明,軍風剛正,士兵勇猛,將領有謀。我爹在政,朝綱肅穆,新政利民,舉國繁榮。我爹忠心耿耿,愛國愛民,而且他說到也做出來了。不服?倒退二十年,到前朝亂世吃糠咽菜去啊!你們這幫盲目自大、虛浮空洞的才子們,又做了什麼?成天嚷嚷著,主意倒是一籮筐,哪條切合實際?哪條派上過用場?說了那麼多,全都是——放屁!”

  我罵完最後兩個臟字,一吐胸臆間那股壓抑已久的惡氣。

  其實我已經很文雅了,還用了那麼多成語。不然按照我以往習慣,都是從問候對方母系親屬開始的。

  封崢坐在那里,一言不發,只有寒冰般的眼神裡透露出不滿。他總是這樣永遠冷漠而高傲,蔑視一切。

  說話啊!我在心裡叫喊著。

  可是封崢只是緊抿著唇,依舊那副嚴謹自制的模樣。

  我再無話說,轉身就走。

  門口卻還站著一個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2:58 PM

第 9 章

  廖致遠驚愕地盯著我,說不出話來。

  顯然我剛才說的話,他也一字不落地聽到了。恰好他也屬於我罵的那群“盲目自大、虛浮空洞”的才子一流,如果他開口說話,那他就是在放屁。所以在場三個男人都閉著嘴。

  我不想廢話,不過此人恰好把大門堵著了。

  我張口,話還沒出來,廖致遠回過神來,身子一閃,退到旁邊,又做出一副謙恭拘謹的模樣。

  我沒理他,揚長而去,留下身後一室寂靜。

  等到見不到人了,我這才脖子一縮,渾身冒汗,趕緊跳上馬車跑走了。

  回了女眷下榻的院子,打聽到公主已經醒了過來,正在哭著,說自己去國遠嫁,沒想到還未出關就遭此欺侮。聯想到將來的後宮生涯,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啊,活著還有什麼盼頭啊,嗚嗚嗚嗚……

  我在外面都聽著頭疼,就沒進去請安。

  回了我自己的屋子,夏荷過來給我換衣服,一邊說:“那只貓闖了禍,公主也不肯再要,叫人抓起來關進柴房,說是要殺了來祭奠藍鳳。”

  我嘆氣。公主糊塗也就罷了,下人也跟著糊塗。

  那貓好歹是北梁帝賜下來的,別說它殺的是雞,它今天就是咬了人的喉嚨,它也仍然是禦賜之物。而公主是一定要嫁給北梁帝的。她要殺了未來丈夫送的貓,這要人家北梁怎麼想?這婚後夫妻又怎麼相處?

  嘉月也是被嬌慣壞了,還當自己是南梁宮廷中那個萬般寵愛於一身的金枝玉葉呢。受這點氣就要尋死覓活的,那等到了北梁宮中,上有太後、皇後,下有得寵的美人,派系複雜,人心險惡,而且沒人再當你是寶,你哭都沒地方。

  我顧不上吃晚飯,匆匆趕去柴房。

  那黃毛小畜生被關在一個竹籠子裡,柔弱無力地喵喵叫著,大眼睛水汪汪,看上去無比無辜又可愛。我要事先沒見過它那鋒利的爪子和牙,我也肯定會愛心泛濫。

  北梁帝也不厚道,欺負女人算什麼好漢?

  那負責看守貓的太監把滿是爪痕的胳膊伸給我看,哭訴道:“這畜生看著個小,卻極機靈,小人抓它挨了不少下。郡主千萬要小心,莫走近了。”

  小貓似乎聽得懂人話,喵嗚叫了一聲,走到籠子著頭蹲著,盯著我瞧。

  我和它對視片刻,樂了,吩咐:“把籠子打開吧。”

  左右大驚,“郡主,使不得!這畜生十分兇悍。”

  我不管,乾脆自己去把籠子打開了。眾人立刻後退三尺。

  小貓慢慢吞吞地從籠子裡走了出來。我蹲它面前,它就過來聞了聞我的手。

  就那瞬間,這畜生渾身黃毛一炸,張嘴露出獠牙,直撲向我的左手。

  我不慌不忙,順勢一轉身,右手抄過去,抓住了它後頸那塊軟皮,把它整個拎了起來。

  不管你是伏虎還是伏龍,這天下的貓被抓住了這個地方,沒有誰還能咬人的。小家夥大怒,呲牙咧嘴,使勁在我手裡翻騰,就像一條剛上岸的魚。可是不論它怎麼折騰,都沒有辦法掙脫。

  我笑嘻嘻地站起來,看了看它那窘樣,然後捏著它就像抖帕子一樣使勁抖起來。貓跟著我手的節奏發出陣陣怪叫。

  眾人見我如此虐貓,紛紛頭冒冷汗,面面相覷。

  我抖了一陣,停了下來。此刻手裡的貓已經蔫了,耳朵四肢都耷拉著。

  “有意思。”我笑道,問它,“還咬我不?”

  小貓小聲地喵了一下。

  我又問:“以後聽我話不?”

  貓又喵了一聲。

  我把左手食指伸過去。旁人抽氣,可是小貓卻伸出爪子抱著我的手指,然後用它粉紅冰涼的小舌頭舔了舔,無比乖順。

  “這才乖嘛。”我哈哈一笑,將小東西揣進了懷裡。貓兒安份得很,只發出愜意的咕嚕聲。



第 10 章

  當晚,我帶著貓去見了嘉月,把殺貓的厲害關係,簡單地和她說了。大概她身邊的大姑姑也勸過她,她便打消了殺貓祭雞的念頭。

  只是她不肯再養這貓。我們也覺得這麼兇的東西,留在她身邊也不好。主人和寵物之間,是講究一個氣的。嘉月氣弱,這貓氣強,貓壓人一頭,不吉利。

  於是我就成了這貓實際上的主人,名義上的飼主。

  這貓這麼彪悍,叫金兒也怪怪的,我就擅自做主給它改名叫做小金。等它長大了,就是大金,等老了,還可以叫老金。總之很方便。

  三天過後,良辰吉日,和親的公主要出關了。

  嘉月一身公主禮服格外隆重,我們這些命婦女官也換上了命服。送嫁的隊伍重整旗鼓,吹吹打打,整個縣城裡彩旗飄揚,空前熱鬧。

  公主出發前最後一次朝南焚香祭拜,又哭得梨花帶雨的,一聲長嘆:“娘,哥哥,嘉月再也回不來了!”

  北梁官員面面相覷,又不好說什麼。

  我心裡也在想:爹,娘,女兒這就到敵國做賊去了,保佑我平安回家吧。

  震耳欲聾的炮仗聲中,我們登上車,封崢帶隊在前引路,北梁迎親的官員跟在車駕後面,浩浩蕩蕩出了內城門,沿著山路而上。

  晌午時分,我們到達了長裕關,更衣祭祀。下午,吉時一到,城門大開,在關外迎接我們的是精壯的北梁士兵。我們的儀仗隊留在了關內,北梁的衛隊和儀仗隊加入進來。公主原先乘坐的車也不能再用,而改乘北梁準備的鳳輦。

  北梁衛隊統領下馬上前,來給公主請安。

  只見這人二十出頭,五官硬朗英俊,身材高大挺拔,舉手投足散發著勇將剽悍之氣。

  我忍不住瞟了封崢一眼。他在我們南梁,也算是陽剛氣十足的年輕男子了,如今和這北梁漢子一比,立刻顯得斯文了許多。

  那個統領說話聲音又渾厚響亮,一聲:“臣,蒙旭叩請公主金安!”

  嘉月被嚇得花容失色,連聲叫:“瑞雲,瑞雲在哪裡?”

  眾人詫異。我也二仗摸不著頭腦地被請到了鳳輦上。

  嘉月撲過來抓著我的手,“瑞雲,從今天起,你就和我同乘。我知道你自小習武,我準你佩劍同乘。”

  我驚訝,“公主,您的鳳輦,小女是沒資格日日乘坐的呀。”

  開玩笑,要我天天聽你又哭又彈琴,我也沒法活著回南梁了。

  嘉月立刻哭給我看,“外面那些壯漢,魁梧似熊,我心裡著實害怕!”

  我安慰她:“公主,那些是衛兵是來保護您的。”

  “可我們如今已在北梁境內,任人魚肉。萬一走到中途,他們受指使突然發難……”

  您想像力還真豐富。我頓時無語。

  公主害怕,沒我守著不肯走。我也沒辦法,只好帶著劍搬來公主鳳輦上。好在這北梁人做的車,出奇地寬大,坐了我和公主外,還可以坐兩、三個女官。女官們陪公主說話,也就沒我什麼事了。

  北梁行軍要比我們原來快上許多,車隊只花了兩個多時辰就下了山。山下就是北梁的平原,北梁人世世代代就在這塊土地上放牧。

  身後是漸漸遠去的崇山峻嶺,眼前一望無垠的牧場。小河在低矮的山坡間蜿蜒流淌,一片片茂密的樹林將打的分成了天然的牧場。頭頂雲朵如堆絮,襯托得天空蔚藍如洗。鳥兒展翅飛翔,鳴叫聲悠長尖銳。

  雖然只有一山之隔,風土面貌就有如此大的詫異。我也是第一次見到草原放牧,不禁為這遼闊的景象讚嘆。

  這時,蒙旭吹了一聲口哨,揚起了手。天上的鳥兒調了一個頭,直飛了下來,輕飄飄地停在他戴了皮腕的手腕上。那原來是一只海冬青。

  我不禁讚道:“真是一只好鳥!”

  蒙旭回頭看我,拉了拉韁繩,放慢馬速,“郡主可喜歡這草原景色?”

  我笑,“的確遼闊壯觀,讓人想放聲高歌。”

  蒙旭哈哈一笑,“您想要聽歌也容易,在下這次帶來迎接公主的女官之中,多的是能歌善舞的姑娘。”

  我興致高漲,“真能唱一曲?”

  “咱們草原的姑娘一唱起歌,一首接一首,能唱上百首呢!”蒙旭高聲叫道,“伊蓮蘇娜!”

  一個騎著白色小母馬的女孩子,從後面的隊伍裡匆匆趕了上來。十七、八歲的模樣,鵝蛋臉,大眼睛,辮子烏黑油亮,髮裡紮著五彩絲條。

  蒙旭說:“伊蓮蘇娜,郡主想聽歌,你給大夥唱兩首。”

  伊蓮蘇娜笑顏如花,臉頰泛著紅暈。她用力點頭,問我:“郡主想聽那首?”

  我說:“我都沒聽過。你挑最拿手的唱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3:13 PM

第 11 章

  伊蓮蘇娜把辮子一甩,放開喉嚨高聲歌唱起來。草原姑娘的嗓子高亢嘹亮,悠揚的歌聲直衝雲霄,又婉轉流暢,在這萬里晴空和廣袤草原之間回蕩。

  一曲畢,喝彩聲四起,連封崢都面露欣賞的笑容。

  蒙旭大聲誇獎了伊蓮蘇娜幾句。少女臉上兩片火燒雲,朝著蒙旭拋了一個秋波,打馬又跑了回去。

  我笑呵呵道:“蒙將軍好艷福呀!”

  蒙旭竟然有幾分羞澀,抓了抓頭,“讓郡主見笑了。其實只是我們北梁女子更為爽朗直率罷了。”

  漸漸,日頭偏西。我們的車隊也停了下來。

  還沒等派人去問,那個胡倫大人已經過來匯報,說天色不早了,這裡又背風,今天是不是就在這裡休息。

  嘉月出了車,左右張望,視線所及之處,都是樹林和草原。她問:“客棧呢?”

  胡倫老頭說:“公主,我們安營紮寨。”

  我從小跟著師兄們進山挖人參,一去數天,晚上也是在背風處紮帳篷過夜。所以聽到胡倫說要紮帳篷,我一時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可是嘉月一聽要露宿荒地,登時驚得面如白紙。

  她身邊一個大姑姑搶先叫了起來:“這裡荒郊野外,連口井都沒有,竟然要我們尊貴的公主露宿在此?你們北梁真是欺人太甚!”

  嘉月照舊掩面哭泣不休。

  胡倫老頭也十分為難,解釋道:“公主息怒。這並不是臣等為難公主,乃是我們北梁習俗就是如此。我國地域廣袤,城鎮不及南國稠密,多是這樣的牧場。即便是皇帝出行,中途歇息,也住帳篷。”

  嘉月聽他提起了皇帝,倒沒辦法繼續鬧。

  日落十分,火紅的太陽掛在西面地線之山,連綿起伏的低矮山丘都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邊。極遠處,牧羊人騎著馬,將成群的牛羊往家裡趕去。

  “他們張了皇家錦旗,百姓們看到了,就沒過來。”封崢說。

  我多看了他幾眼。自打上次我發火罵人後,他們幾個男人見了我就格外老實。封崢雖然依舊不茍言笑,不過也沒對我冷著臉了。

  如今出了關,我們都身在異國他鄉。這一路接下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們倆關係好點,彼此有個照應也是好的。

  我看封崢對著絢麗的夕陽出神,不免竊笑。

  封崢習慣性地拿餘光掃我,“你笑什麼。”

  我說:“你想晚晴了吧?”

  “晚晴?”封崢皺眉,然後才明白過來,“哦……晚晴。我沒事想她幹麻?”

  我不悅,“她可是在家裡日日盼著你回去呢。你想想她又不會少一塊肉。”

  封崢的臉被夕陽染染上一層薄薄的粉紅,讓他略有惱怒的神情竟然顯得有點羞澀,“一派胡言亂語。”

  我不免掃興,“我妹妹這麼好的姑娘喜歡你,是你的福分。”

  封崢低沈著聲音到:“晚晴就像我妹妹一樣。”

  我“哈”地一聲笑,“你娘和姨娘們給你生了四個妹妹,你還嫌不夠,還要跑到你爹的老對頭家去認妹妹。我要是你爹,腿都給你打斷去。”

  封崢的耐心似乎給我磨得差不多了,似乎翻了一個白眼,“我要不把她當妹妹,我爹才更要打斷我的腿。”

  “原來是害怕了。”我鄙夷,“我二師兄說的對,你們這種公子哥兒,總是最怯懦的。天大地大,都比不過榮華富貴。”

  封崢氣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對晚晴,本沒有其他想法。”

  “那你怎麼三天兩頭往我家跑?你沒看中她,難道你看中了我?”

  封崢氣得頭頂起滾滾黑煙,蔚為壯觀。他和我說話,總是講不了三句就黑臉。他自詡是君子,不和女人吵架,所以轉身就走。他身後不遠正有幾個士兵在搭柴升火——原來煙是從這裡來的。

  我正看那幾個人升火,習武之人的敏銳讓我感覺到身側有人接近。猛地回頭,看到蒙旭正走近來。

  蒙旭也被我嚇了一跳,“郡主好生敏銳啊。”

  我不免得意,“蒙統領過獎啦。對了,不知道帳篷要怎麼搭,公主派我過來看看。”

  當然是假話。嘉月此刻在車裡哭得正開心,哪里有精力關心外面的人如何搭建帳篷。

  蒙旭自從先前與我一同聽了歌,就熟絡了起來。他見我不像別的南梁女子那麼矜持拘束,便也不同我講那些虛禮。我一說想看搭帳篷,他帶著我就去看。

  我這下開了眼界。這個帳篷與我當年和師兄他們搭的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二十多根碗口粗的木樁打進地裡,圍成一個圓,在用厚重結實的白氈布包住。帳篷頂是架起來的,邊角都和柱子紮在一起。帳篷裡再用屏風隔出裡外間。然後侍從們在帳篷裡鋪上粗毛地毯,擺設上桌椅臥具。我看席上鋪著虎皮、熊皮,還有上好的狐裘墊在椅子上。

  看著複雜的工序,在士兵熟練的操作下,花了兩刻就完成了。

  “郡主可滿意?”蒙旭問我。

  我不由點頭,“這樣的帳篷,住著倒也舒服。”

  蒙旭很高興,說:“郡主初來,還有很多事沒領教過呢。這草原生活,其實遠比貴國所想的要好。我們東面也有大片良田,種植麥子,西面則出產瓜果和礦石。生活或許不及南邊舒適,但絕對富足安逸。”

  我笑道:“蒙統領放心,這話我會一字不落地轉給公主聽的。”

  天色暗了,女官們左勸右勸,終於把嘉月從車裡請了下來,送她進帳篷。

  嘉月見到帳篷並沒她所想的那麼簡陋,又見皮草華麗,器皿精致,也漸漸收了眼淚。

  夜幕降臨,篝火熊熊燃燒,浸入味了的羊架在火上,鐵架一邊旋轉,一邊有人往羊身上塗抹野蜂蜜。烤出來的油滴到火裡,發出滋滋聲。很快,誘人的濃香散發了出來。

  我們坐在大帳之中,嘉月坐首席,我占著喜娘的身份,坐她右首,封崢還要坐在我後面。

  烤好了的羊被整個擡了上來,放在嘉月面前的案上。

  嘉月看著整羊,心驚膽戰,但是聞著又覺得香,猶豫不決。我趕緊切了一快上好的前腿肉,切成小塊,叉好了遞給她。

  嘉月嚐了嚐,覺得的確美味,這才放心大膽地吃了起來。

  蒙旭等北梁官員見公主肯吃東西了,也鬆了口氣。男人們很快放開手腳吃喝起來,北梁女官則走到席中央偏偏起舞。

  酒正酣時,跳舞的姑娘們紛紛下來,拉著男人們一同起舞。我看居然有兩、三個姑娘去拉封崢,果真都愛小白臉。封崢這人古板得要死,很不給人家女孩子面子,堅持不肯去。

  蒙旭大概覺得我們南梁人都太不解風情,乾脆推開桌子自己上場。他們北梁男人的舞蹈,剛毅中帶著奔放,大開大闔,舉手投足有著說不出的瀟灑意味。

  我吃著肉,喝著酒,一邊大力鼓掌,為蒙旭喝彩。

  蒙旭舞完一曲,居然過來拉我。

  我急忙跳開,笑嘻嘻道:“蒙統領,我的舞,你可受不起的喲。”

  蒙旭也笑嘻嘻道:“那就請郡主給在下這個榮幸好了。”

  他拉著我的手腕不放,我們倆拉拉扯扯。忽然有人伸手過來,扣住蒙旭的手腕,然後將我拎了開去。

  我定睛一看,果真是封崢。這人真堪比我家老媽子了。



第 12 章

  封崢面若冰霜。蒙旭一臉莫名其妙,反問:“封大人,怎麼了?”

  封崢鬆開他的手,生硬道:“蒙統領的盛情,我們卻之不敏。郡主千金之軀,不便在人前獻舞。”

  蒙旭一臉遺憾,對我說:“咱們北梁女子倒不介意這個。”

  封崢搶了我話,道:“瑞雲郡主乃是南梁女子。”

  哎呀呀!都說了做人不可太認真。大家吃喝玩樂,開開心心有什麼不好?非要扯到民族大義上去,弄得大家不高興。

  蒙旭掃興而去。

  我使勁瞪封崢,給他吃白眼,“關你什麼事?你自己不娛樂就罷了,還非要出來攪得別人也不能盡興!”

  封崢也怒,壓低聲音道:“你還有臉說我!你和敵國的將領在眾目睽睽之下打情罵俏,你還有沒有一點廉恥之心?我們南梁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我立刻就想回頂一句“那我們公主還要和敵國皇帝睡覺呢!”。不過這話實在太難聽,連我這樣的粗人都說不出口。

  所以我只好改口說:“什麼打情罵俏?明明是他來拉我,我拒絕罷了。再說這不過是善意友好的表示,武人不拘小節。人家不像你,滿腦子男盜女娼,看到什麼都會往那方面想!”

  封崢氣得臉色發青,“虧你還是堂堂禦封的郡主,談吐竟然如此粗俗!”

  我冷笑,“我們倆認識都十多年了,你今天才知道我這人粗俗?”

  封崢眼神如刀,“我不想在這裡和你吵。”

  “那你剛才何必跳出來指手劃腳?”

  “難道要我見你繼續丟臉不成?”

  “我就不明白,我怎麼丟臉了?難道是我巴上去要人家跳舞不成?”

  “你明明欲迎還拒。”封崢從牙縫裡擠出話來,“誰看了都當你們在打情罵俏。”

  “誰?還有誰?”我立刻回頭問坐我後面的娟子,“你也這麼認為嗎?”

  娟子一臉茫然,八成沒聽到我們之前的爭吵,不過她很機靈,看我臉色不對,立刻搖頭。

  我得意,瞟了封崢一眼,“看來說白了,還是你心術不正。”

  封崢額頭冒青筋,“是,我心術不正。反正你丟的是你們陸家的臉,與我何干?”

  我也怒,“你幹嗎不承認是你一直對我有偏見,不肯見我好,也不肯相信我好?從小到大,你都認為我頑劣不堪、粗鄙輕浮!”

  夏荷微弱的聲音插了進來,“二位貴人,都消消火吧!要是讓北梁人看到咱們吵架,那就丟的是皇帝的臉了。”

  封崢使勁捏著叉子,最後瞪我一眼,“我才不屑與這等不知廉恥的婦人說話。”

  我也火冒三丈,“我更不屑與這種虛偽君子交談!”

  我倆同時一哼,頭往兩邊轉,一直到這頓飯散夥都沒再理睬對方。

  次日清晨我們拔營,頭頂還有啟明星掛在天空,早晨清冽的空氣裡有著青草的芬芳。

  蒙旭那只海冬青剛送了信,此刻正站在一根木樁上梳理羽毛。小金匍匐在草叢裡,慢慢向它靠近。那海冬青也不是等閒之輩,稍有風吹草動,就撲騰著飛走了。

  小金空手而回,垂頭喪氣地爬回我膝蓋上。

  我揉了揉它的腦袋,“你傻的呀!人家長翅膀的,你能飛嗎?”

  蒙旭看了鳥兒送來的信,對我說:“我們陛下來信問候公主了,我得去給公主說一下。”

  我喝著熱騰騰的奶茶,啃著新烤出來的饃,胡亂點了點頭。

  蒙旭走了幾步,又跑回來問我:“聽說你和封統領吵架了?”

  我盯著這個草原壯漢瞧。看不出來這人原來這麼八卦嘛。

  “也不是吵架。我們倆的交談方式就是那樣。”

  蒙旭嘻嘻道:“你們南梁男人真奇怪,居然會和女人計較。”

  是呀!我連忙點頭,“他那個人,簡直像個婆娘,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愛管。”

  “你是郡主,他只是個小官。他怎麼管得到你頭上?”

  “他自大狂妄呀。”我損封崢損得很開心。

  蒙旭用力點頭,“你們南梁男人真不尊重女人。”

  “是呀,他可瞧不起我了。”

  “那是他傻。”蒙旭朝公主帳篷走了幾步,又回頭對我說,“是他不懂欣賞你的好。你不要傷心。”

  蒙旭大搖大擺地走了,留下我傻傻地坐在原地,慢慢回味他那最後一句話。

  我傷心?我傷心個毛啊!

  又走了幾日,一路平安。除了我和封崢一直冷戰不說話外,也沒有什麼其他事。

  那夜我喝多了羊肉湯,睡下後覺得燥熱,便爬了起來,走帳篷走走。

  外面已是一片安靜。草原曠野,天高地闊,此刻渾沌如一體,黑暗中只聽得到蟲在低鳴。頭頂,缺了一角的月亮高高懸掛在天空之中,明凈的夜空裡,除了月亮,就只有天邊那顆永遠明亮的天啟星。

  我深深呼吸著草原上帶著青草芳香的空氣,空氣冰涼,嗆得我咳嗽。

  簾子忽然一動,小金從帳篷里竄了出來,撲著我的小腿,喵嗚地叫個不停。

  “怎麼啦?”我把它抱起來。小貓又抓著我的頭發,一個勁在我懷裡撲騰。

  “奇怪了。吃錯東西鬧肚子了嗎?”我抱著貓走進帳篷,忽然感覺到不對。

  那感覺起初很模糊,是我多年來山林生活中培養出來敏銳。然後我的腳就感覺到大地有輕微的顫抖,那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的震動。

  我衝出帳篷,舉目四望,可是周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衛兵過來問我:“郡主,出什麼事了?”

  我問:“你沒感覺到嗎?”

  “感覺什麼?”

  夏荷她們被吵醒了,從帳篷裡鉆了出來,“郡主,可是哪裡不對?”

  我也說不上來,乾脆朝封崢的帳篷跑去。

  我剛跑到他的帳前,封崢就從裡面跑了出來,居然衣衫端整,頭髮都沒亂,顯然是和衣而眠的。

  他一見我,就問:“你也察覺了。”

  我急忙點頭,“怎麼回事?地震?”

  這時蒙旭也帶著衛兵大步趕了過來,張口就說:“有人朝這邊來了,來者不善。”

  封崢立刻轉頭對我說:“你趕快去保護公主。”

  我點了點頭,問蒙旭,“來的什麼人?是強盜?”

  蒙旭俊朗的臉上籠罩了一層陰翳,“不管是誰,在這北梁境內,還沒人敢在我蒙旭頭上動土。”

  男人們迅速布置防守。我匆匆去公主帳篷。嘉月已經被驚醒了,正臉色慘白地穿衣服。我看侍女還要往她頭上插簪子,不由一把奪了下來。

  “非常時機,還請公主簡裝的好。到時候方便行事。”

  “行事?”嘉月大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要去哪裡?”

  我好聲安慰她,“我們哪裡都不去,您就好好待在帳篷裡。外面侍衛那麼多,都是來保衛您的。”

  我吩咐女官們守在公主身邊,出了帳篷看外面情況。

  外面已是一片劍拔弩張之勢。衛兵們把公主的帳篷包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所有人不可隨意走動。我想回我自己的帳篷也已是不可能。

  我擡頭眺望,只見遠處天邊出現暖色亮光,那光芒逐漸擴大,變強烈,就像是日出一般。

  可是此刻正是午夜。

  “或許是大漠裡的強盜。”我沉著聲對夏荷道,“這些人殺人不眨眼,兇殘彪悍,很不好對付。我們回帳裡去。”

  夏荷忽然發出驚呼聲。

  我望過去,天邊的火光連成長長的一片,無數人正騎在馬上,手舉火把,朝著我們的營地衝過來。腳下的大地開始顫抖,我似乎能聞到風中的煙灰氣息。

  “棠雨!”封崢一身戎裝,騎馬趕過來,把一樣東西丟給我。

  我接了過來。是我的寶劍。

  “你保護好公主。”

  他一夾馬腹,帶著士兵朝著入侵者而去,我的話只有卡在了喉嚨裡。我本來想說草原強盜十分剽悍,要他十二萬分地小心。不過我想他聽了也會覺得我在囉嗦。...<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3:21 PM

第 13 章

  我拉著夏荷回了帳篷裡。嘉月和女官們此刻正抱做一團,淚流滿面。公主還好,大家拼死都會保護她。那些女官就很可憐了。她們柔弱無力,若是被強盜抓了,不是受辱,就要被殺死。她們哪個不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千金,怎麼受得了?

  我盡力安慰嘉月,道:“公主別怕。對方若知道我們是皇家車隊,說不定會立刻掉頭逃跑。”

  我話音方落,外面就傳來金戈交鳴之聲,士兵受傷的慘叫劃破夜空,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我心裡一緊。他們交上手了。

  騷亂之聲越來越大,刀劍激鳴聲和叱喝慘叫聲不絕於耳。我豎著耳朵努力聽,卻是越發覺得恐慌,因為聽起來,我方似乎處於下風。

  隨著嘈雜聲的逼近,我也知道包圍圈在縮小。這樣乾坐著也不是辦法。我將公主交給女官,提著劍出帳去看。

  外面正是一片刀光火影,對方的火把點燃了很多帳篷,那些送親的藝人和侍女正尖叫著四處奔跑躲避,來不及的便被馬上之人一刀砍倒在地。而且強盜數目眾多,出乎我的預料。這群人個個彪悍精壯,殺人如麻,而且顯然組織有序,紀律嚴明。若說他們是普通強盜,打死我都不信。只是我們的人數還是比對方多,而且都是訓練有素的士兵,怎麼會落了下風了?

  強盜們邊打邊殺,卻明顯沒有急著搶東西,而是正努力地向公主帳這邊逼近過來。

  難道是衝著公主來的?

  這個陣勢,是要搶人還是殺人?

  “郡主!”封崢手下一個親兵通過守衛衝了進來。小夥子一身是血,狼狽不堪。

  我趕緊扶住他,“外面怎麼樣了?還支持得住嗎?”

  那士兵喘著氣道:“對方來勢兇猛,又在空中散了不知道什麼藥。兄弟們使不出勁,都……封大人要您立刻帶著公主先走!”

  封崢這個白癡,他說得輕鬆。

  我跑回帳篷裡,簾子一掀,裡面的女人就嚇得尖叫。

  嘉月哆嗦著問:“外面……外面怎麼樣了?”

  我實話實說:“好像是來捉您的。”

  嘉月驚駭地吸了一口涼氣,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也好,省了我一道工序。我直接上前抓著公主的貼身女官,命令道:“快給我換上公主的衣服。”

  女官害怕得兩腳發軟,“郡主要做什麼?”

  “當然是假扮公主,把強盜引開了。”我一邊說著,一邊解開了辮子。

  那幾個女官到底年紀大些,要穩重許多。她們聽我這麼一說,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立刻為我更衣梳頭。我留了個心眼,特意換上了公主的褻衣,只在外面穿了長褂,頭發也只叫她們給我隨意地挽了一下,打扮成才成床上爬起來就倉皇出逃的樣子。

  我衣衫不整、披頭散發地跑出帳篷,卻見封崢一身血汙,大步流星地趕了過來。

  他一見我就怒吼:“不是叫你帶著公主走嗎?你還磨蹭什麼?”

  我惱火得很,當場吼了回去:“你沒長眼睛啊?沒看我要假扮公主引開那群強盜嗎?”

  封崢一楞,這才看清我的裝扮,“你這是……你胡鬧什麼?”

  他語氣已經輕了許多。我知道他肯定也覺得我的辦法比他的更好。

  我說:“公主那個樣子,你也看到了。我帶她跑,跑不了兩里地就又會被追上。與其那樣,還不如我去把強盜引開好了。別廢話了,你趕緊給我找匹馬來!”

  封崢卻站著沒動,他臉色鐵青,道:“這太危險了!”

  我笑,“要不引走強盜,要不大家被抓住砍成八大塊,你有更好的選擇?”

  封崢未動,卻有一人先動了。只聽一聲口哨,一匹栗色的馬跑到我的身邊。我轉頭望,只見蒙旭正在不遠處的火光閃爍之中,衝我點了點頭。

  我翻身上了馬。一個金色毛球跳了過來,鉆進我懷裡。是小金。

  封崢拉住韁繩,仰頭看我,眼睛裡映著火光,亮得有點不真實。

  “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我叫人護送你!”

  夏荷也哭著跟過來,“郡主,讓奴婢跟您一起吧。若無侍女跟隨,怕是那些強人也不信你是公主的。”

  我嘆氣,“我這一去……你又是何苦?”

  夏荷已經上了另外一匹馬,“奴婢學過一點騎術,能跟得上您的馬的。”

  我能說什麼?我才做了她幾天的主子,她卻肯把命托付給我。我只得更加努力求生才是。

  封崢清點的衛兵已經出列,有四十多人。到處是火光和血色,濃煙滾滾,侍衛們卻從容鎮定。

  “看好了。”封崢指著我,對他的兵說,“從此刻起,她就是嘉月公主。你們要誓死保護。”

  侍衛們齊聲吼道:“是!”

  我把娘送我的寶劍繫緊,低頭看了看封崢。

  他臉上一片冷峻,眼裡的灼熱刺得我有點痛。我只好別開了眼。他這眼神我很受不了,好像我這次死定了一樣。

  “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他堅定道。

  我淺淺一笑,“放心,如果被捉了,也不一定就殺我。”

  封崢聽了,臉色更加陰沈。他嘴唇翕動,卻沒再說話。手一揮,包圍帳篷的衛兵分開了一個小口。幾個侍衛帶頭衝了出去,我也狠抽了一鞭子,帶著夏荷緊跟而上。



第 14 章

  廝殺聲就在下一個瞬間將我們包圍住。前方的士兵殺出一條血路,我策馬疾馳,身旁一片刀光血影。好幾次刀劍險險要落在我的身上,都被侍衛擋了回去。不知道是從誰身上濺射出來的鮮血落在了我的衣服上,燙得我頭皮發麻。

  我心里覺得害怕。是的,很害怕。我膽子大,但是我也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修羅場。

  即將衝出包圍之際,我忽然感覺到一道犀利的視線投到我的身上。那針紮一般的感受讓我不由一驚,不禁轉頭尋過去。

  廝殺之中,一個黑衣男子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姿態從容不迫,仿佛周身的拼殺和生死都與他無關。我看不清男人的容貌,卻清楚地感受到他鷹隼一般的視線,仿佛如利爪一樣勾在了我的身上,讓我不寒而栗。

  “公主!”緊跟著我的一個侍衛低聲提醒了一聲。我急忙埋下頭去,抽了一鞭,跟著開路的侍衛衝出了包圍。

  我們一旦突圍,立刻朝著北方而去。幾乎是同時,一聲尖銳嘹亮的哨聲響起,方才還在包圍公主帳篷的強盜紛紛調轉馬頭,追著我們而來。

  “成了!”侍衛握拳,“公主,我們朝北走!”

  往北兩日路程後就可抵達城鎮,我們連夜策馬,希望可以提前一天到達城鎮,尋求保護。

  月亮高懸頭頂,草原大地上還算清晰。這方便了我們尋路,也方便了賊人追索。我們快馬奔出十里多路,身後的拼殺聲被緊追而來的馬蹄聲取代。

  追兵緊隨不舍,他們的馬都是草原良駒,比起我們的皇家馬匹,腳力勝出許多,兩方距離逐漸拉近。

  我早就想過,若要讓嘉月脫險,光引開強盜是不行的。若是被抓住了,大可承認我就是公主。想他們如此大費周章抓南梁公主,也不是為了一刀砍了好玩的。

  夏荷騎術一般,但是意誌堅毅,跟著我們跑了半夜,也有點支持不住。我還能跟上侍衛的快馬,她卻有點漸漸落後。

  我正擔憂她,一支利箭擦過我的鬢角射進馬蹄旁的草地裡,驚出我一身冷汗。身後遠處的追兵卻是發出一陣轟然大笑。

  “公主快走!”忠心的侍衛情急之下,一鞭子抽在我的馬屁股上。

  馬兒吃痛,馱著我一陣狂奔。我這馬本是蒙旭坐騎的配偶,也是一匹千里馬,矯健強悍。它受驚狂跑,竟然很快就超越了侍衛們的馬屁,直衝而去。

  速度太快,我也不敢貿然拉韁繩,怕馬翻了我會摔到地上。我只有伏低身子,拽緊韁繩,由著馬兒奔馳。

  夜晚寒冷的風像刀子一樣刮過我的臉頰,我在顛沛中急促地呼吸著。身後傳來短兵相接的聲音,我擔心夏荷,卻沒有辦法去看看她是否跟上來了。

  馬跑得太快,發了瘋一樣,沒有多久就甩開了追兵和侍衛,跑進茫茫大漠之中。我眼看要迷失方向,卻拉不動馬頭,只有乾著急。

  就這樣又放馬跑了近一個時辰,天邊都有點泛亮了,馬終於脫力,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

  我拉著韁繩,舉目四望,周圍是茫茫草原,與這些日子來走過的地方沒有絲毫不同。眼看就要天亮,而我卻迷失了。

  奔波了半夜,我出了一身的汗,這時冷風一吹,凍得我直打噴嚏。小金從我懷裡探出頭,抖了抖毛,喵了一聲。

  我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解開馬鞍上系著的水壺。裡面有大半壺水,我小心地喝了兩口。

  這一失散,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走出這片大草原,水就顯得格外珍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8:05 PM

第 15 章

  草原的黎明十分寒冷,我呼出的氣轉眼成了白霧。身上的衣服太單薄,我哆嗦著,驅趕著馬繼續朝北走去。

  天空由黑漸漸轉為墨藍,再轉為蔚藍。太陽緩緩升起,草葉上的白霜融化為露水,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晶瑩的光芒,猶如夜間失落在人間的星星一樣。

  這麼美好的景色,可惜我無心欣賞。我走了一路,天上連一只鳥都沒有飛過,草裡連只兔子都沒看到。我身上只有一把劍,和昨天吃剩下的半包瓜子。食物太珍貴了,我肚子餓得很,卻怎麼都舍不得吃。倒是小金,自己在草叢里跳來跳去的,捉了點蚱蜢吃得津津有味。

  走到中午,馬不肯走了,我只好放它在山坡上吃草。我草地裡躺著休息了一陣,只覺得疲憊不堪。太陽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我昏昏欲睡,可是怕強人追上來,又不敢睡,只好再度上馬,繼續朝北走。

  這次運氣要好一些。沒有走多久,我就望見遠處有炊煙升起。有煙火就有人家,我兩眼一亮,趕緊趕馬過去。

  炊煙從一座小山丘後升起來。我興沖沖地騎著馬翻過山丘,定睛一看,不由心底一片冰涼。

  焦黑的土地上橫七豎八地倒著幾根木樁,還有半個牧民的帳篷正在起火。兩個男人倒在這片狼藉之中,其中一個半邊身子都被燒焦,顯然已經沒氣了。  小金在我懷里不安地叫著。我心頭覺得不妙,便提緊韁繩,打算趕快離去。

  轉身之間,大地振動,數名黑衣黑甲的騎士想是從地裡冒出來一樣出現在山坡之上,黑壓壓的居高臨下。

  我大驚,立刻調轉馬頭朝東,可東面隨即也出現了一排騎著馬的黑衣男子。緊接著南面和西面也都被守住。那黑壓壓壓的人馬宛如鐵桶一般,將我死死圍在凹地中央。。

  這些男人身材高大,馬匹剽悍,與昨夜偷襲營地的強盜如出一轍。

  不用裝,我已經露出了驚慌的神色。心想這下甕中捉鱉,生出翅膀都未必逃得脫了。

  領頭的一個男人騎著馬慢慢走下山坡,包圍圈子隨之縮小。頭人走到我面前一丈遠處,停了下來。他一身黑衣從頭蒙到腳,只露出一雙眼睛。雖然一言未發,卻有一股逼人呼吸一窒的迫力撲面而來。

  感受到這股氣息,小金從我懷裡鉆了出來,渾身的毛炸開,衝對方露出威脅的低哮聲。

  那人看到小金,目光一閃,直直看向我。我起先覺得哪裡不對,後來仔細看,原來他眼睛是藍色的。

  那人問:“你是南梁公主?”

  這人的官話倒說得字正腔圓的,我聽明白了,隨即想到,這人知道北梁皇帝送了貓給公主。

  我當然立刻回答:“不是。”

  可人家不信,“不是公主,你怎麼穿鳳袍?”

  我直著脖子說:“我是隨行女官,假扮公主引開追兵。”

  那人從裹臉布裡發出一聲悶笑,“若公主還在營中,那蒙旭他們又怎麼會依舊慢吞吞地行軍?”

  我憋氣。我倒不是氣蒙旭他們故弄玄虛,我只氣這年頭說實話都沒人信,老實人也不好當。

  那人見我無語,只當我默認了。於是又仔細瞧了瞧我,說:“想不到南梁公主也就這般姿色。”

  你大爺的!我在心裡暗罵,真公主還沒我漂亮呢!

  見我黑了臉,那人倒很是開心,哈哈一笑,“得來全不廢功夫。阿穆罕他們追了一晚上都沒捉到的小鳥,倒是被我們撿了現成。”

  我眉頭一皺,一把扶住了腰間的佩劍。

  對方看到,眼睛微瞇起來,“公主切勿輕舉妄動。在下不忍傷了公主,可您也該知道自己寡不敵眾。”

  他手中正漫不經心地玩著幾顆雪白的小石頭。我若拔劍,相信那石子定會打中我手腕。

  我的身手,我自己最清楚,這個時候逞強,吃苦的只有自己。我恨恨地鬆開了劍柄。

  男人一笑,立刻有一個黑衣女子從隊伍裡出來,動手解了我的佩劍。

  突然我懷裡一動,小金伸出利爪朝那個女子撲了過去。女人迅速抽身,小金撲了個空,落在草地上,呲牙低哮。

  那女子一把抽出刺鞭。

  “小金!”我急喚一聲。

  “尼瑪,”男子出聲道,“別傷了公主的愛寵。這可是北梁皇帝送的定情之物呢。”

  女子冷哼一聲,收回了鞭子。小金跳回我懷裡,嘟囔著蹭了蹭我的手。

  男子冷笑,“公主是個明白人,在下也不忍心傷了您,還請您配合。”

  我只有配合,乖乖讓那個尼瑪把我捆成了一個粽子。

  這時有人拋出了繩索,套住了我的馬頭。馬兒掙紮了一下,發現在掙不脫,只好溫馴跟著走。



第 16 章

  這群黑衣人的隊伍也浩浩蕩蕩,少說有四五十人。我被他們包圍在中間,跟在那個頭人的馬後,由他們牽著向西而去。大概是照顧到我,他們速度不是很快。

  除了最開始那個頭人告誡我要聽話不要妄想逃跑外,就再沒人和我說過話。他們彼此間用北梁話交談,我聽著如天方夜譚。這群漢子各個高大精壯,神情機警,極有組織紀律,粗獷卻並不粗魯。我最初覺得他們是強盜,後來又不免猜測他們的身份似乎比盜賊要高一些。

  最開始我還打起精神一路觀察,想記住來時的路。可是草原景色千篇一律,他們的隊伍一下朝西走,一下朝南走,在土坡山丘之間轉來轉去。我很快就被轉暈了頭,乾脆放棄認路,閉著眼睛在馬背上打瞌睡。

  不知道走了多久,有人把我推醒。我張開眼,看到尼瑪鄙夷的眼神。

  日頭已經偏西,正掛在我的右邊。隊伍的速度略有加快,我們爬上了一個高高的山丘,底下一片水域展現在眼前。

  這水面極其遼闊,粼粼碧波倒映著萬里晴空,遠處水天一色,岸邊小草青青。水邊的平地上,駐紮著大大小小千來座帳篷,白茫茫鋪成一片,羊啊狗啊小孩子啊,正滿地撒歡。

  領頭的男子心情大好,呵呵一笑,趕著馬帶頭衝下山坡。其餘眾人紛紛跟了過去。

  我心裡一驚,頓時想到了之前看到了那處被洗劫過的牧民營地。他們這可要是再度搶劫這裡?

  不待我掙紮,我的坐騎已經被牽著跟著一起衝下了山坡。

  大隊人馬氣勢洶洶地壓向這片營地。眼見離幾個在山坡下玩耍的孩子近了,鐵騎就要踐踏上去,那頭人把韁繩一拉,將馬停在了孩子們跟前。

  孩子們紛紛站了起來,我以為他們會害怕尖叫,沒想那幾個娃娃忽然開心地用北梁語大叫起來,紛紛跑過來要往馬上爬。

  我瞪著眼看那個男人笑著抱起一個小女孩,又對其餘幾個孩子說了幾句,孩子們嘩地一聲朝營地跑去,邊跑還邊喊著什麼。那個小女孩一邊摟著男人的脖子,一邊對其餘幾個大漢擺手。

  這,這莫非其實是土匪窩?

  大隊慢悠悠地下了山坡,走進營地裡。只見到處是奔跑歡笑著的孩子,還有婦人笑著打起簾子出來和這群漢子們打招呼。不少人走到了自家門口,也就下了馬,立刻有妻子孩子撲進懷裡來。

  領頭的男子似乎極受歡迎,沿途一路,非但孩子要抱,狗兒要叫,無數年輕姑娘也紛紛朝他送秋波。他也極之享受,風光得意。

  我是隊伍裡最為格格不入的一員,所以這一路走來,那些人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這裡孩子膽子可大了,見我被綁成了粽子,也不怕我,你上來扯一下衣服,他上來拉一下鞋子。等我們的馬停在最大的一座帳篷前時,我兩只腳上連襪子都被拽走了,只好光著腳踩在地上。好在草地柔軟,也不硌腳。

  大帳裡有幾個中年男人迎了出來,將領頭的男子請了進去。我被晾在門口,被一大群娃娃老媽子圍觀。

  這些人都穿著北梁某族的服裝,各個身材結實、紅光滿面,而且對我懷著極大的好奇心。他們不斷用自己的語言問尼瑪問題,尼瑪回答什麼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話,因為她說完了,這些人都哄堂大笑。

  這種時候,我只有修身養性,假裝什麼都聽不見。

  瞧,好在是我來了,換成晚晴或是任何別的以為官宦千金,這還不要她的命?

  這場馬戲也並沒有持續很久。人群忽然分開,一個中年婦人被人簇擁著從後面走了過來。夫人已屆中年,可容貌依舊端麗秀美,她神態安詳,氣度從容不迫,顯然有著良好的出身。她一路走來,眾人都紛紛鞠躬。

  那婦人驚訝地端詳了我片刻,轉頭問了尼瑪一句話。尼瑪恭恭敬敬地回答了。婦人一驚,立刻走上前來,動手要解我身上的繩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8:22 PM

第 17 章

  尼瑪急忙拉著她,說了一番話,可那婦人不聽,執意要解開我。

  我見機,立刻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說道:“這位夫人,求求您好心放了我。”

  那婦人神情大動,眼裡充滿了憐憫,竟用官話對我說:“可憐的孩子,你可受苦了。”

  我大喜,急忙道:“夫人,我保證不跑,只請別捆著我。我……我是南梁嘉月公主,此次來北梁,是為與貴國結親的。昨日車隊遭遇強盜,小女孤身一人在草原走失。今有幸遇見夫人,還望夫人垂憐。”

  那婦人連連嘆息,對尼瑪道:“你們也太荒唐了,怎麼可以將堂堂南梁公主如此捆束起來?公主金枝玉葉,哪裡禁得住這樣對待?”

  尼瑪也急忙用不甚熟練的官話答道:“賀蘭夫人,這都是大人的吩咐。況且這女子身份還未確定,抓到時有配戴有兵器。若放開她,讓她傷了夫人,小女無法向大人交代啊。”

  我搶白:“我現在已經沒了武器,又怎麼會傷害如此善心待我的夫人呢?我好歹是堂堂南梁公主,皇帝禦妹,又怎會做這等卑鄙之事?夫人,小女不求夫人放開小女,只求夫人施捨小女一口粥喝……”

  賀蘭夫人看來是真的心腸好,聽我這麼一說,眼睛立刻濕潤了。

  “莫桑那孩子,真是胡鬧。抓來人家女孩子,也不能這樣粗暴對待的。尼瑪,你將她鬆開。這裡眾目睽睽,她又跑不了。你家大人問起來,還有我在呢。”

  尼瑪無奈,只好給我鬆開了繩子。

  我被捆綁了半日,都已經僵硬的身體終於可以活動。小金在我懷裡喵嗚叫了一聲,似乎也在抱怨。

  賀蘭夫人憐憫地看著我,說:“他們說事,恐怕還要有一陣。公主請隨我去帳裡休息更衣吧。”

  我感激不盡,跟著她進了一座略小一點的帳篷裡。

  這裡用具擺設都十分簡樸,卻舒適優雅。賀蘭夫人叫人打來熱水,讓我沐浴更衣。我的手腕被繩子勒破了皮,她又親自為我上藥。

  賀蘭夫人話語輕柔,一邊把乾凈衣服拿給我,一邊說:“這是我當年的舊衣了,樣式早就過時,好在還算乾凈。希望公主不要嫌棄呢。”

  我一看,竟然是漢家衣裳,“夫人您……”

  “我嫁過來已有二十五年了。”賀蘭夫人感慨道。

  我想問她原來出身南梁哪個世家望族,又怕觸動她的傷心事,只得作罷。

  我換好衣服,把頭髮梳成辮子。夫人為我端來一碗熱騰騰的奶茶。我聞著這股濃香,肚子裡打鼓。

  夫人呵呵笑,“快喝了吧。”

  我端過來,大灌了一口。

  這時門簾掀開,一個人樣的狗熊鑽了進來。我“噗”地又將這口奶茶噴了出來。

  “別怕!別怕!”賀蘭夫人忙道,“這是我兒子莫桑。”

  我和那人熊對視一瞧,我看到了他那雙藍眼睛。原來他就是捆了我來此地的強盜頭子。

  我大失所望。一路過來看諸多姑娘對他拋秋波,以為他面紗下有多麼英俊,沒想全是一團亂毛。

  人熊咧嘴笑,露出兩排潔白整齊的牙齒。

  “公主您這下看來,倒還有幾分姿色。”

  我呆住。賀蘭夫人輕喝:“莫桑,你胡言亂語什麼?”

  莫桑哈哈笑,“阿媽,你真信她是公主?”

  夫人說:“不管她是不是公主,這孩子孤身一人流落草原,和我當年何其相似?你已經捉了她,就不要再欺負她了。”

  我拼命點頭附和。

  莫桑輕笑,“阿媽,她可是阿穆罕要捉的人。若她是真公主,那我可幫父汗立了大功勞了。您不想父汗重新迎你回去?”

  賀蘭夫人神色一黯,道:“我早已經不這麼想了。現在和你生活在一起,也舒適自在的,何必回那勾心鬥角的地方?”

  莫桑不由道:“兒子錯了,不該讓阿媽你傷心。”

  他轉頭向我,壓低聲音狠狠道:“我不知道你同我母親說了什麼,讓她回護你。我警告你在先,你可以待在我娘母親身邊。我母親心地善良,容易相信人。你若騙了她,讓她傷心了。我管你是南梁公主也好,北梁皇妃也罷,統統殺了丟茲倫海裡!”

  我頭皮發麻,感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忙不疊點頭。

  賀蘭夫人扶著頭嘆息,“莫桑,你又欺負她了。”

  “阿媽,你也別太信她。我看她說是公主,卻沒那嬌生慣養的樣子,又帶著劍,還是很不可靠。”

  “我們南梁女子又哪有你想的那般孱弱?”

  莫桑一笑,不和母親爭辯,又轉身出了帳篷。



第 18 章

  賀蘭夫人溫柔體貼,知道我餓,又叫人給我端來烤肉和水果。我毫不客氣地大吃一番,然後被人領去了旁邊一個小帳篷裡。

  尼瑪黑著臉說:“你暫時住這裡。我會守著你的,你別想著逃跑。”

  我心想,我人生地不熟的,跑出去到了草原裡沒吃沒喝的,萬一再遇到狼,那才是死路一條。白癡了才會逃跑。

  一個圓臉的小姑娘走進來給我鋪好床。然後尼瑪掏出一個鐐銬,一頭扣著我的手,一頭扣在帳篷中央的柱子上。

  我才不在乎。這樣簡單的鐐銬,我用一根牙簽就可以解開。我讓她扣著,不過做個樣子。

  尼瑪出去了就沒再進來。外面天暗了下去,家家開始做飯。我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心想不知道封崢他們此刻怎麼樣了。還有護送我突圍的衛兵和夏荷,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被那群強盜捉住。

  我聽了那莫桑的話,似乎他和昨天捉人的劫匪並不是一夥,但也互相認識。這其間到底什麼關係,我現在也弄不明白。

  北梁看著繁榮穩定,沒想到草原里還隱藏著這麼多勢力,連嫁過來的公主都敢搶。我爹還指望我來給他偷國寶呢,我活著有命見北梁皇帝就該燒高香了。

  小金在帳篷裡到處嗅了一圈,跳到我枕頭邊,綣成一團,很快打起了呼嚕。我也一邊胡思亂想著,眼睛慢慢合上。

  我差不多兩天一夜都沒有好好休息,現在吃飽喝足,躺在柔軟乾凈的毛毯裡,很快就放鬆下來,墜入黑甜鄉。

  我這一覺睡得極沈,就像剛閉上眼睛,就被人推醒了。

  張開眼,小金咬著我的頭髮在嗚嗚叫。我剛坐起來,尼瑪就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原來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了。

  尼瑪把我拉起來,解了手銬,“夫人要見你。你若和她說我銬你的事,回頭有得你苦頭吃。”

  這姑娘,威脅人都說不出什麼狠話,我壓根就不怕她。

  尼瑪推著我去見賀蘭夫人。夫人已經穿戴整齊,正在用早飯。小矮桌上擺著熱奶茶和糕點,還有一大盤烤魚。

  “公主起來了?”夫人看到我,笑瞇瞇地招我過去,“這魚是他們一大早去湖裡捉的,是咱們這裡的特產,肉質細嫩,抹了點鹽烤一下,可好吃了。你昨天晚飯吃得簡單,今天早飯要多吃點。”

  我聞著那香,肚子也開始打鼓,“夫人,您人真好。”

  賀蘭夫人憐愛地摸了摸我的頭髮,說:“我若不照顧你,誰還能照顧你呢?”

  我聽了心裡又暖又酸,說不出來的感覺。

  吃完了飯,夫人對我說:“公主平日裡都喜歡做什麼?”

  我努力回憶嘉月平時做的事,想說彈琴,但又怕她真弄個琴要我彈,只好說:“在家裡沒什麼特殊的消遣,就是來了草原後,學會了騎馬。”

  夫人便笑道:“那要不我們就出去騎馬走走。”

  話音一落,尼瑪立刻叫起來:“夫人,大人出門前命令過,說不可以放她出去的。”

  賀蘭夫人道:“我帶著她,又能出什麼事?她一個女孩子,你們還放心不過。”

  然後她又轉頭對我說:“你也別急。我想這其間肯定也有誤會。等莫桑回來了,我叫他來同你說清楚。”

  我倒是半點都不在乎。反正我又不是真公主,不急著和北梁皇帝結婚。而且封崢說了要來找我的。他這人就這點好,言出必行,我雖然也不知道他怎麼能找到我,但是心裡卻是放心的,相信他終究會來救我。

  吃完了早飯,夫人帶著我出了帳篷。下人牽來兩匹溫馴的母馬,我們都上了馬。

  夫人說:“我們正處在撒布丹草原中央,這一段景色最美了。我帶你去看看。”

  我聽得動了心,緊跟著她。尼瑪生怕我溜了,也騎上馬跟緊我。

  春天的草原正從冬日寒冷中複蘇過來,大片的嫩綠取代了枯黃。迎面吹來的春風已帶著暖意,向陽處的草地裡,甚至已有粉嫩的小花開放。遠遠看去,就像撒了一地珍珠。

  早春的太陽曬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湖水折射著陽光,微風吹起粼粼波光。

  “這湖叫白頭海。”夫人說,“草原人沒見過海,有這麼大片水都已經很稀罕了。這片海子是草原裡最大的,我們這部落常年定居湖邊,捕魚,放牧,也會種植點蔬菜瓜果。”

  我問:“夫人,這裡是哪裡?我們還在北梁嗎?”

  尼瑪咳了兩聲,不過賀蘭夫人沒理她。

  “咱們現在正處與北梁西邊,這裡都是各部酋長的屬地。咱們腳下這塊,就屬於富查爾。”

  我搖頭,表示沒聽說過。

  夫人笑笑,“不過是個小部落罷了。”

  這種客套謙虛的話,我打小跟著我爹身邊,聽那些達官貴人說得太多了。越說地方小,其實越不小。這富查爾準是一個相當大的酋長國了。

  我陪著賀蘭夫人在湖邊一邊散步一邊閒談,大部分時間是在聽她說家常。說她年輕時候被擄來草原,嫁是富查爾的大汗,然後生了兒子莫桑。然後又說她兒子如何聰穎過人,英勇強悍。

  這母親眼裡看兒子,沒有不十全十美的。我就不覺得那魯莽粗暴的人熊有什麼可取之處。

  我們走著走著,頭頂忽然傳來一聲鳥叫。

  擡頭望去,只見一只海冬青正在我們頭上高空里盤旋。

  夫人問:“我眼神不好,可是莫桑的那只青羽?”

  尼瑪瞇著眼睛看了看,忽然神色突變,大叫一聲不好,猛地一把從旁邊侍衛手裡奪過一把弓箭,拉弓就朝那只海冬青射去。

  那海冬青也極是機靈,一見地面情況不對,立刻調轉身子,堪堪躲過那一箭,然後長鳴一聲,朝東飛去。

  變故太快,我還沒弄明白。這時我懷裡一動,小金猛地鉆了出來,跳到地上。它看了我一眼,然後往草叢裡一鉆。我再看到那點金色,已經離我們有一丈多遠了。

  “小金,回來!”我大不解,連聲叫它。

  尼瑪衝過來,再度張開弓,把箭頭對準了小金遠去的方向。

  “住手!”我大驚,撲了過去,將她撲倒在地上。

  那支箭斜斜地射了出去,釘在賀蘭夫人腳邊的草地裡。夫人的侍女嚇得驚叫,急忙把夫人拉開。

  尼瑪狠狠推開我,氣呼呼地坐了起來。這時候草地裡早就不見了小金的身影。它那麼小一只貓,又是隻“伏虎”,跑進茫茫大草原裡,找它真如海底撈針。

  夫人揚聲問:“你們倆都沒事吧?剛才那是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我轉頭看尼瑪,“夫人問你呢!”

  尼瑪兩眼冒火光,“都是你幹的好事!”

  “關我什麼事?”我無辜,“本來好好的,是你又要殺鳥又要殺貓的,真暴力。我還能真讓你殺了我的貓不成?”

  “呵!”尼瑪惡狠狠道,“公主是真不知道?剛才那只海冬青就是來找你的。現在它找到你了,連你的貓都跟著回去報信了。你可高興了?”

  我還真高興了,我笑道:“是嗎?那可太好了!”

  尼瑪氣得要撲過來。

  夫人大喝一聲:“尼瑪,不可對公主無禮!”

  “就是!”我急忙爬起來,跑到夫人身後躲著。

  尼瑪氣鼓鼓地對賀蘭夫人說:“夫人,現在公主在我們這裡的事已經暴露。怕是不多久就有人要尋上門來!”

  夫人看了看我。我立刻露出一副又仿徨又可憐的模樣。

  夫人不由嘆了一聲:“都是命中注定。倘若莫桑早把公主送了回去,又怎麼會惹來這些麻煩呢?唉,兒子大了不由娘,我也說不過他。只是你不可再對公主無禮了。這事本就是我們錯在前的。”

  尼瑪還想說話,卻忽然停了下來。過了片刻,我也察覺出了動靜。那是熟悉的大地的顫抖,表示著有大量人馬正朝我們這裡而來。

  我又驚又喜。封崢這回辦事效率也未免太高了,前一刻才發現我,下一刻就大軍壓陣了?

  一個侍女忽然朝山丘那里一指,“夫人,你看!”

  我們紛紛望了過去,只見山坡那面湧現出無數人馬,旌旗飄揚,聲勢相當浩大。那些漢子都是草原民族的打扮,顯然不是封崢手下的兵。我不免失望。

  尼瑪雙眼一亮,得意地對我說:“是王旗,大汗來了。”

  “什麼?”什麼大汗?

  夫人說:“就是咱們富查爾的大汗呀。想是莫桑把找到你的消息傳了過去,大汗便親自來看你了。”

  我卻一點都不感激。當初捉公主沒準就是這個大汗的主意,他現在過來看我,就和以前在道觀裡,買了新豬仔後我師父都要去看一眼一樣,不過是為了驗貨。

  去!我幹麻把自己比做豬啊?

  大汗來了,我們也不能繼續留在湖邊。夫人急匆匆地拉著我回了帳篷裡,給我洗臉更衣梳頭髮。

  才收拾清楚,外面就有一個人大步流星地闖進帳篷來,劈頭就問:“阿媽,剛才那只鳥是怎麼回事?”

  夫人一邊把帳篷裡的無關下人打發了出去,一邊說:“不知道哪里飛來一只海冬青。尼瑪要射它,它又飛走了。你倒不如問尼瑪。”

  那人有點焦急,“你剛才帶著公主外出了?”

  “是呀。”夫人依舊有條不紊地說著,“天氣這麼好,她又是貴客,悶在屋裡多無聊。”

  “您……”做兒子的也不好指責母親,只好自己嘆氣。

  我看過去。這人聲音聽著耳熟,怎麼人沒見過啊。

  男人一頭烏黑微卷的頭發梳向腦後,皮膚微褐,五官鮮明,劍眉鷹目,高直的鼻梁下是一雙薄唇。我娘總說薄唇的男人多薄情,還拿我爹舉例。我想我爹的面相和這人的比起來,可顯得忠厚老實多了。

  男人這時也把視線轉移了過來。他走近了,我才注意到他那雙湛藍如湖水的眼睛,心裡一咯噔。不會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8:40 PM

本帖最後由 李紅豆 於 2011-12-1 08:41 PM 編輯

第 19 章

  夫人說:“莫桑,你別嚇著公主了。”

  果真。我呆呆看著這脫了毛的人熊。鬍子是昨天刮的吧,下巴上還是一片青色呢。

  莫桑盯著我,嘴唇彎成一個冰冷的弧度,好像隨時都會撲上來咬掉我一塊肉似的。我見慣了一本正經的官員,頭一次知道男人也可以這樣充滿邪氣,心裡說不忐忑是騙人的。

  “公主的人動作倒挺快的,這才兩天就把你找到了。”

  我乾巴巴地笑了兩聲,“過獎了。”

  “你的貓呢?”莫桑突然問。

  我老實說:“也跑走了。”

  莫桑冷笑,“果真機靈。”

  他轉頭對夫人說:“父汗和大哥都來了,要見她。”

  夫人皺眉,“我還想問你呢。我還要勸你把公主送回去,你怎麼就把你父汗和大哥叫來了?”

  “哪裡是兒子叫的!”莫桑懊惱道,“營中有大哥的探子。我昨天把公主帶回來,大哥當晚就知道了消息。不過……”

  他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現在官府怕是快知道公主在咱們這兒的消息了。我倒看大哥到時候怎麼應付。”

  夫人擔憂地問:“會不會起衝突?”

  “難說。”莫桑說,“阿媽,我叫人先送你離開去,等事情過了你再回來。”

  我聽了半晌,這時插話,“莫桑大人,如果你肯送我離開和我的人匯合,我會和北梁皇帝說,你是救了我,不是捉了我。”

  夫人眼睛一亮,“真的?”她到底不希望兒子和勢力強大的官府為敵。

  莫桑斜睨我一眼,“公主,你說的好聽。我送你走了,怎麼向我父親交代?”

  我深吸了一口氣,壯著膽子說:“莫桑,我只說一個最簡單的道理。你爹雖然是大汗,可也大不過北梁皇帝。有了皇帝做靠背,你還怕你爹和你大哥?別說你和夫人這些年被排斥在外,帶著這些部人在草原流浪,日子過得很好。”

  莫桑臉色一分分黑了下去,夫人也臉色蒼白地瞪著我看。

  我朝火裡再倒一杯油,“你要是個笨蛋還好說,可惜你看起來也算是個英才。你爹死了,你覺得你大哥會對你親切友好嗎?”

  夫人聽我這麼一說,顯得十分緊張,立刻伸手拉了拉兒子。

  莫桑的臉黑如鍋底。我不免得意。我肯定說中了他的心思,不然他臉色也不會這麼難看。

  夫人小聲對兒子說:“你大哥劫持公主,已經得罪了北梁帝了。這本不是你的過錯,我卻怕到時候你會被牽連進去啊。”

  莫桑咬牙,“阿媽,這我都懂……”

  我也不想逼他,“你不妨考慮一下吧。不是要帶我去見大汗嗎?”

  “你急什麼?”莫桑道,“我話還沒說完呢。今天早上收到線報。上面說,迎親的隊伍經歷了前日襲擊後,很快就和來護駕的衛兵匯合。蒙旭等人護送著公主加急往北,今天已經到達了下池城了。”

  他說完,抱著饒有興致的眼神看著我。很可惜我不是真公主,也裝不出大驚失色的表情。我十分鎮定道:“瞧,我早說了,我不是公主。”

  夫人低聲驚呼,又旋即捂住了嘴。莫桑看上去倒還比較冷靜理智,估計是有心理準備了。

  莫桑問:“若你不是公主,又是誰?蒙旭他們到達下池,立刻在城裡暗中張貼尋人告示,要找一個年輕姑娘。如此大張旗鼓,別說你只是個普通宮女?”

  他又抽出一張羊皮卷,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定睛一看,上面畫的那個長辮子大眼睛,倒還真和我神似。這麼好的畫技,想必是出自封崢之手的。他們果真在找我。

  我用十分誠懇的語氣說:“看樣子是找我。”

  莫桑一把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既然官府出如此高的價格找你,你就算不是公主,也身份貴重。聽說南梁公主和親,喜娘是魏王的瑞雲郡主……”

  夫人一聽,疑惑地看著我。

  我坦蕩蕩地點頭承認:“啊呀,我就是郡主啊!”

  莫桑什麼話都沒說,他只坐了下來,扶著腦門嘆氣。我幾乎可以看到他頭頂籠罩的一團黑霧。

  我還反過來安慰他,“是你大哥的探子說你捉到了公主,又不是你說的。你大可和你爹說這只不過是一場誤會。再說了,我雖然不是公主,卻也是堂堂魏王的郡主。你若放我回去,我爹自然感激你的大恩大德。人在江湖,總少不了各方打點,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的好。你說是不是呀?”

  我一臉可掬的笑容,倒把賀蘭夫人打動了十成十。她立刻對兒子說:“公主……郡主說的有道理。你大哥的為人,你也清楚的。”

  莫桑擡頭問我:“你知道那些人捉公主,是為了什麼嗎?”

  我聳肩,“公主沒了,親結不成了。南梁會責怪北梁守護不力,北梁或許會反說劫持公主之人是南梁派的。然後兩國又開始打仗。蚌鶴相爭,漁翁得利。我想想,誰最能從這場戰爭裡撈得好處?哦,對了,自然是晉國了。我還聽說其實草原不少部落和晉國都有勾結,私開礦產,北梁帝已經十分不滿……”

  莫桑眼神如箭。我識趣地閉上了嘴,無所謂地笑了笑。

  莫桑眼眸深如寒潭一般。他斟酌片刻,低聲道:“要我送你回去也可以,但是有條件。”

  “大人請說。”

  “我要你假扮公主。”

  我噗哧一笑,眼珠一轉,“公主不用假扮,只要你們把我當真公主就是。”

  莫桑也陰惻惻地一笑。我倆當即達成共識,一錘定音。

  他們那種部落內部事務,我也懶得過問。莫桑又告訴我,公主一行待在城了,遲遲未繼續趕路。官府又增派了幾千精兵,到草原裡到處搜索。因為城中的公主從來不露面,所以各界都對那位公主的真實身份抱有懷疑,這也才讓莫桑有機可乘。

  莫桑帶著我去見他父汗。

  大汗已經下榻在王帳裡,門口經黑壓壓地站著許多人,像是專程在等我們。

  見我們來了,一個高大的身穿華麗皮草的男子從人群裡走了出來。我見莫桑把右手握拳放在胸口,道了一聲:“大哥!”

  那個男子哈哈一笑,十分熱情地搭著莫桑的肩膀,“弟弟,你這次立了大功,父汗很是高興。哥哥我也為你高興啊!”

  莫桑的聲音清清淡淡,並不為這次重逢而歡喜,“小弟只是運氣好。”

  男子看到我,頓了頓,彎腰行禮,“公主,在下是莫桑的兄長,您可以稱呼我阿穆罕。”

  阿穆罕和莫桑到底是兄弟,容貌有三分相似,都有一雙藍眼睛。不過莫桑五官俊美精致,人也年輕,阿穆罕年長十來歲,輪廓顯得粗獷滄桑許多,鷹鉤鼻和薄唇給他面相添加了一股陰翳冷酷之氣,一看就常年浸淫在腥風血雨中的。

  阿穆罕目不轉睛地打量我,那眼神猶如蛇信子一般讓我渾身不舒服。

  阿穆罕嘴角別有意味地微微一彎,“公主請隨在下來吧。在下的父親身體不適,此刻正在帳中,等著拜見公主呢。”

  我被他領著走到王帳篷前,他親手掀起簾子,引我進去。

  帳篷裡鋪設華麗,火盆熊熊燃燒,把空氣烘得十分溫暖。正中一架軟榻上,有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斜靠著,身上裹著厚重的皮草。

  “公主來了?”老人吃力地在左右侍從的扶持下坐了起來,他聲音低沈雄厚,略有點沙啞,“公主,請恕老夫失禮了。老人家上了年紀,腿腳不便,不能出迎公主。還望公主體諒。”

  他這一把年紀了,說兩句喘三喘的樣子,要他給我下跪磕頭,我才承受不起呢。

  老人臉上的皺紋就猶如山脈溝壑一般,記載著歲月的流逝。病痛將他折磨的十分憔悴,不過他老眼卻並不昏花。那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依舊清醒銳利。

  “用這種方式將公主請來,實非老夫本意。公主請放心,老夫並沒有傷害您的意思。您只需要在這裡小住幾日,等事情一過,老夫就著人將您平安送回南梁。”

  南梁?

  我說:“大汗,我此次來北梁,是為和親。”

  “我知道。”老頭笑瞇瞇,“可是,公主,許多事是不可勉強的。”

  我說:“北梁皇帝知我失蹤,已派兵來尋找我。天下沒有不漏風的墻,我在貴地的消息,相信很快就會傳出去的。”

  老頭嗯嗯點頭,卻說:“公主,您被囚數日,名節有損,即便能回去,您覺得北梁皇帝還會迎娶你嗎?”

  老不死的東西。我在心裡暗罵。幸好被捉的是我不是嘉月,不然,兩國間的這門親事,還真的結不成。

  我也不同他爭辯,爭辯了也沒用。萬一一不小心說漏嘴,暴露了真實身份,吃虧的也是自己。

  老頭見我沈默,以為我畏懼了,露出滿意的神色來。

  “公主,老夫還有幾件事想詢問一下,不知公主能否為老夫解答一二。”

  我問:“什麼事?”

  老頭撚著鬍子,說:“聽說貴國皇帝年幼,大權旁落,那權傾朝野的魏王,是個怎樣的人?”

  這個問題我聽到一半,就猜出他要問什麼。聽他說完,我頓時有種無力感,又很想在他半禿的腦門上敲一錘子。

  這老賊打的什麼主意,劫持北梁皇帝未過門的媳婦還不休,還想煽動南梁內政不成?

  我強拿出耐心,道:“我自幼長在深宮之中,雖然習得點拳馬功夫,也不過圖個好玩。我皇帝哥哥雖然年少,但是英明睿智,將來必是一代明君。魏王忠心耿耿,輔助我兄長主持天下,其忠心可昭日月。外人不解內情,又有有心人士散布謠言,大汗請勿輕信。”

  老頭說:“聽你這麼一說,貴國君臣之間,倒和諧得很了。”

  這不廢話?

  “大汗,我累了。”我不打算再和他廢話。這種老狐貍,和他說得越多,越容易錯。

  老頭盯著我看了片刻,點了點頭,“公主還請恕罪,為了確認您的身份,還需檢查一樣東西。”

  “什麼?”我戒備。

  “探子來報,說嘉月公主後頸有一處拇指大的胎記,老朽還需要確認一下。”

  雖然我知道他不會親自來扒我衣服,可是堂堂一個王公之女被人檢查身子,也是奇恥大辱。我當即拍案而起,怒道:“簡直欺人太甚!”

  “公主若是本尊,又何懼檢查呢?”

  “我的身子也是你們能看的?”

  老頭子不緊不慢地指了一下跪在一側的美姬,“這兩個雖是我側室,卻也是部落族長之女,由她們來看一眼,想必不算辱沒公主您的千金之軀。”

  那兩個女子不等下令就已經圍了上來,我半推半就地被她們拉去了隔壁帳篷裡。一個女子道了一聲“冒犯了”,一下拉開了我半個領子。



第 20 章

  皮膚接觸到清涼的空氣,我打了一個激靈。

  兩個女子交換了一下眼神,又將我的衣服掩了回來。

  我氣道:“看清楚了?滿意了吧?”

  女子跪下來,“小女冒犯公主了,還請公主恕罪。公主可以回去歇息了。”

  我緊捏著的拳頭緩緩放鬆下來。有備無患,幸好我留了個心眼,昨天晚上悄悄在後頸掐了一個印子出來。胎記和淤青本來也很像,這兩個女人分辨不出來也不奇怪。

  老頭又把兩個兒子招去說話。我在賀蘭夫人的帳篷裡坐了半日,莫桑才回來。

  夫人問:“你父汗都說了點什麼?”

  莫桑說:“家裡那點事,您不知道的好。”

  “那你打算怎麼安置郡主?”

  “父汗讓她先由您照顧著。”莫桑轉向我,“我父汗和大哥並不知道你在這裡的消息已洩露,而且也對你的身份深信不疑。我不會主動放你走,但官府派人來救你,我會給你方便。你知道要把握時機。”

  “好!”我道,“不過你沒收的我的劍,最好還給我。那是我娘給我的。”

  莫桑叫尼瑪把劍取來還給了我。

  我捧著劍好一番親熱,然後繫在腰上。

  莫桑在旁邊瞧著,忍不住譏笑:“都說你們南梁女子孱弱溫柔,平日里繪畫繡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這堂堂郡主,金枝玉葉,卻是能舞刀弄劍。我看你這架勢,即便只是點花拳繡腿,也是學過不少日子的吧?”

  我得意一笑,“我可不是一般的深閨小姐,你將來就知道了。”

  折騰了一番,太陽也落山了。大汗派人來請了夫人過去一起吃飯,我便和莫桑留在了帳中用晚飯。

  侍從端上了熱奶茶和吃食,烤得滋滋響的羊腿擺在我面前,讓我食指大動。帳中就我們兩人,我也不講究,抓起來烤羊腿就啃,吃得十分暢快。

  莫桑看了我半晌,終於忍不住問:“別說你是公主或是郡主,就說你是普通宮女,我看都沒人相信。你別是騙我的吧?”

  我瞟了他一眼,“有什麼奇怪的?你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魏王的瑞雲郡主自幼在外修行。”

  莫桑問:“都修行點什麼?”

  我笑:“什麼都學。洗衣做飯,餵豬餵雞,上山砍柴挖藥,下地插秧種菜。你別小瞧我,若把我們倆丟到深山裡,我活得比你滋潤多了。”

  莫桑聽了,驚奇地上下打量我一番,“南梁皇帝要你來送公主和親,倒是選對了人。”

  “可不是嗎?誰家姑娘這麼無私,冒著自己名節受損的危險,假扮公主引開追兵?”

  我說到這裡,忽然想到,將來真相大白,嘉月的名節是保住了,可我的名節則徹底泡湯。我爹怕是要雷霆震怒,抽我一頓鞭子都是輕的了。

  想到這裡我懊悔萬分。我當初幹麻一時熱血沸騰,要假扮公主演這場戲。我的主要任務是偷寶又不是送親,她嫁不嫁得成和我無關,我偷到寶物帶回去就算大功告成。

  真是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大師兄總說我做事欠思考,一點都沒說錯。現在倒是後悔都來不及了。也不知道我若提前通知師父,讓他老人家來救場,可以保住我的小命不?

  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擡頭,看到莫桑的臉湊得很近。他很是同情地說:“你不用太擔憂。倘若你名節受損,回去沒人娶你,我便娶你好了。”

  我張大嘴,“什麼?”

  “我可以娶你呀。”莫桑咧嘴笑,仿佛自己做了天大的慈善事一樣。

  “哦?我還該謝你嗎?”我揚著手,幾次三番都想把手裡啃了一半的羊腿朝他臉上砸過去。

  莫桑高傲地擡起下巴,“你這什麼話?我們富查爾是草原第一大部落,我是堂堂二王子,又已自立分部,封地廣袤。就算你是魏王的女兒,配我也不吃虧。”

  “是呀!”我咬牙切齒,“你哥哥害我身陷囹圄,我名節沒了,你又來揀我這個破鞋。我爹知道了,怕是要感激的老淚縱橫。”

  莫桑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故意的,洋洋得意道:“你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送上最隆重的聘禮。”

  我譏諷道:“什麼樣的聘禮?一千頭牛,兩千頭羊?”

  莫桑嗤笑,“娶你哪需要那麼多牛羊?”

  我怒。莫桑急忙拉住我,“哎呀呀,不過開個玩笑!這麼容易就生氣了……”

  這個人,先前冷酷無情又魯莽,沒想私下也是個二百五。

  那晚,我躺在被褥裡,久久不能成眠。外面的火光印在帳子上,像個跳動的精怪。哨兵巡邏從帳篷前經過,腳步沙沙作響。大汗派來“服侍”我的幾個侍女人都睡在外隔間,偶爾聽到她們低聲交談兩句。

  我輕嘆。也不知道封崢他們收到了消息沒,他們又準備怎麼來營救我?我翻了個身,一閉上眼,就想起了那夜匆忙分別時,他看我的眼神。

  他從來沒用那種眼神看過我。平日裡他看我,多半是不屑的,冷漠的,或者徹底忽視我的存在。他從來沒用那種不捨和愧疚的眼神看過我。

  那夜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我夢到送親大隊終於等得不耐煩,要放棄找我而繼續北行。封崢這樣顧全大局的人,也只好跟著走了。

  我就這樣被留在了草原裡,想逃又逃不走,過一陣子,被嫁給了一個草原牧民,生了七、八個孩子。再過個十來年,封崢出使北梁,路過碰到我。我已經是個中年婦人,穿著皮衣,披著頭發。大孩子要吃糖,小孩子要拉屎,我兩手都是老繭,滿面風霜。

  封崢竟還是十年前那清俊文雅的公子形象,華服大馬,儀態高傲。他當然沒認出我,只向我要碗水喝。

  我拉著他說:是我啊,我是陸棠雨!

  他說:瑞雲郡主早就死了。你這刁婦休要冒充郡主!

  他打馬而去,我便追著他跑,一邊跑一邊喊:不要走!你說了回來找我的!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我追著追著,一腳踩空,狠狠跌了下去。

  然後我就驚醒了,而且還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拍拍胸口,裡面那顆心還在狂跳不止,籠罩在心頭的恐懼也還沒消散。

  我先是唾棄自己,怎麼可以如此窩囊,做了農婦就算了,居然還會追在封崢屁股後面跑。然後又想,如果封崢這廝真的不來救我,我死了都要去找他,然後變做厲鬼,盤踞在他家屋梁上,夜夜哀號泣血,讓他連上茅廁都不得安寧。

  我平靜下來,忽然察覺了一絲異樣。

  安靜,非常安靜。

  外面火把的光依舊在帳幔上跳躍,睡在外隔間的侍從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我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黑暗中突然伸出來一雙手,捂住了我的嘴巴。那雙手滾燙,那個聲音也是那麼的熟悉親切。

  “噓!是我!”

  我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是封崢!

  我知道他會來救我,我卻沒想到他會親自來。

  我點了點頭,封崢松開了手。

  黑暗裡,依稀可見他一身黑衣勁裝,黑巾蒙面,只露一雙輕亮如晨星般的眼睛。

  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略微放心地點了點頭。

  我從床上起來,迅速穿上外衣和鞋子,拿起寶劍,然後跟在封崢身後走了出去。

  外間的侍女全部沈睡著,顯然被下了藥。

  封崢掀起簾子看了看外面,然後抓著我的手,拉著我溜出去。

  這人真的是,又不是小孩子了,幹麻還要拉著手。

  我下意識掙了掙,封崢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卻將我的手抓得跟緊了。

  現在正是日出前天最黑暗的時候,營地裡的人除了哨兵,都在沈睡,大地靜悄悄的,連蟲叫聲都聽不到。

  我跟在封崢身後穿過營地往東走,腳踩在草地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封崢突然停了下來,拉著我躲進一戶帳篷的陰影裡。

  我們倆屏住呼吸,片刻之後,一小隊衛兵從我們剛才站著的地方走過。

  等他們走了,封崢這才拉著我繼續前進。

  剛走沒幾步,不知道哪裡竄出一只黃狗,衝著我們兩人大聲吠了起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8:54 PM

第 21 章

  還未走遠的衛兵喝了一聲,朝我們這裡趕來。

  封崢拉著我就要跑,我卻搶先把這隻礙事的狗一腳踢飛。

  狗跌到遠處另外一家人的帳篷上,引來那家人的呼聲。

  “你搞什麼?”封崢低吼,使勁拽著我跑。

  我說:“還不是引開士兵!”我又不是那麼沒愛心的人,特殊情況嘛。

  果真,那隊士兵誤以為騷動發生在另外一個方向,紛紛朝那邊跑了去。我和封崢順利地逃出了營地。

  山坡下,有兩匹黑馬正靜靜地站著吃草。天色這麼黑,如果不是封崢指給我看,我還發現不了。

  我們朝馬奔去。突然草地裡竄出一團金毛,直直跳到我肩上。

  我驚喜地低呼:“小金。”

  貓兒焦躁不安地低吼,爪子抓著我的衣服。

  我和封崢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封崢他皺起了眉毛,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接應的人呢?”我也察覺不對。

  封崢突然猛地一把將我推到身後,自己則刷地抽出佩劍。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火光從四面八方亮了起來。舉著火把的富查爾士兵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將我們團團圍住。

  我腦子裡警鐘大作,當即也拔出了劍來。

  有了火光,我這才看見山坡上方橫七豎八地倒著幾個黑衣人,想必是跟著封崢來解救我的侍衛。

  “當心!”封崢低聲說,“他們會使藥。”

  阿穆罕從士兵之中慢慢走了出來,臉上盡是得意志滿的笑容。

  “公主,你以為我真的就不知道白天那只鳥兒的事?”

  我暗罵了一聲,問封崢:“怎麼辦?”

  封崢沒答,阿穆罕已搶先道:“我勸二位還是放下兵器,乖乖就擒的好。特別是公主,您可是金枝玉葉,萬一刀劍無眼傷到了您,我們罪過可就大了。”

  他說得很有道理。我們兩人一貓,他們一百來人。以一敵百,說著好聽罷了,真拼起來,我大不了重新被抓住,封崢卻不一定能否保住小命了。

  他們既然都已經抓了南梁公主,再殺個把南梁朝廷命官,想也不在話下。

  阿穆罕看出我們的猶豫。他仰頭哈哈大笑,把手揚了起來。

  “給我拿——”

  “且慢!”

  千鈞一發之際,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人群分開,莫桑氣勢磅礡地帶著自己的衛兵,擠進了包圍圈。呼啦啦一大批人湧過來,一下就把火炬陣衝出一個缺口。

  阿穆罕怒道:“莫桑,你在搞什麼名堂?”

  莫桑走上前,先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然後才轉頭對他大哥說:“大哥,弟弟有事要和你說。”

  阿穆罕氣道:“有什麼事不能回去說?”

  “大哥!”莫桑固執道,“這事和公主有關,你必須知道。”

  我打了個冷顫,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只聽莫桑聲情並茂地說:“小弟自從昨日遇到公主,就被公主的絕世風華所吸引,可謂一見傾心、再見鐘情,如今已是深陷情網不能自拔了。今日和公主一談,才知她對我也報著同樣心思,我們竟是兩情相悅……”

  我在心裡狂罵:相你大爺!

  “……公主願意不去和親,而想和小弟雙宿雙飛、浪跡天涯。大哥,小弟當著這麼多兄弟的面求你不要傷害公主,成全了我們吧!”

  他話音一落,四周鴉雀無聲,我只聽得到我自己的磨牙聲。

  封崢的視線移了過來。依舊是冰冷的目光,依舊一言不發,可是我卻能感覺到冰霜後面的炙熱怒火。

  我悄聲說:“你別這樣看我。我壓根就不知道這事!”

  封崢平板的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陰陽怪氣,“都要和人家浪跡天涯了,還不知道?”

  我翻個白眼。這人小肚雞腸,不和他計較。

  阿穆罕倒是哈哈一笑,“原來如此!這樣也好,反正公主和不成親,嫁了你也是樁美事。那你趕快把你媳婦帶回去好生看管起來吧。”

  莫桑道了謝,像個毛頭小夥子一樣,興衝衝地就朝我走過來。

  他離我還有兩、三步遠的時候,開口道:“公主,放心吧,以後我們可以在一起,放舟湖上了。”

  我聽得莫名其妙,身旁封崢卻突然暴起,身手矯健,一柄長劍直刺響莫桑。莫桑小退一步,抽出貼身短刀擋了下來。

  他們一個是武科探花,一個是草原壯漢,身手應該不相上下才是。可是莫桑卻處處表現得招架不住,節節敗退。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之際,我已經明白了過來,立刻提著劍跳過去,幫襯著封崢一起,把劍架到了莫桑的脖子上,再裝模作樣地點了他周身大穴。

  士兵見狀,要衝過來。我大喝一聲:“都別動!”

  阿穆罕下意識喝住手下,“先住手!”

  莫桑背對著眾人,臉都要笑歪了,聲音卻十分悲壯,“公主,你……你竟然……”

  我決定報他那“兩情相悅”之仇,大聲道:“對不住了,二王子,我騙了你。”

  “噢——”周圍眾人皆發出一聲充滿同情的感嘆。

  我看了一眼臉色發青的封崢,忍不住添油加醋道:“我和這位公子青梅竹馬,早就私定終身。我們說好了在草原的時候借機私奔的。是我利用了你。”

  一時間,封崢的臉色精彩極了,嘴角抽搐,額頭青筋曝露。他掀了掀嘴皮子,也不知道是想罵人,還是想一口咬死我。

  莫桑憋笑憋得很辛苦,他佯作驚呼:“你們竟然……”

  “好大的膽子!”阿穆罕一聲怒喝,“竟然敢欺騙我部,挾持我部王子。來人啊,快將這對狗男女拿下!”

  “都別動!”我把手裡的劍收緊,“刀劍不長眼,傷了你們二王子可不好。”

  眾人忌憚,果真不敢上前。

  阿穆罕大怒,張開弓箭就朝這邊射過來。



第 22 章

  封崢揚劍敏捷一擋,將那支箭砍成兩截。

  他冷笑道:“大王子要射親弟弟,竟是絲毫不顧及手足之情啊。”

  莫桑急忙大叫:“大哥!快去叫父汗!”

  阿穆罕見他把老子搬了出來,氣得哆嗦,咆哮著催促手下捉人。這時莫桑帶來的手下起了作用。他們一邊叫著“不可傷害二王子”,率先衝了過來,和封崢交上手。

  顯然是受了莫桑的指示,這群侍衛的攻擊聲勢浩大,實際卻不過做個樣子,一招一式都只是比劃到而已。而且他們又把阿穆罕的手下阻擋在了後面,確保了我們安全撤退。

  封崢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那兩匹黑馬揚起蹄子踢翻了抓著它們的士兵,越過人群衝了進來。

  莫桑不用我丟就跳上了馬,他還想把我拉上馬,卻被封崢搶了先。

  封崢拉我上馬,將我摟緊,然後一夾馬腹,衝出了包圍。

  我們三個一突圍,身後的箭就如驟雨一般急射而來,支支奪命。封崢猛地伏低身子將我壓在馬背上,兩支利劍從我們頭頂劃過。

  不用莫桑多說,我們鞭策著馬朝湖邊奔去。

  半炷香的功夫,我們到了湖邊。莫桑跳下馬,從一人高的蘆葦蕩里拉出一艘小船來。我和封崢上了船,莫桑卻站在岸邊。

  封崢問:“二王子不上來?”

  莫桑搖頭,“船只能坐兩個人。”

  我忙問:“你怎麼辦?”

  “你們逃走了,阿穆罕沒了‘誤殺’我的理由,他不會傷我的。”

  追兵的火光翻過了山坡,已經清晰可見。

  “你們快走吧。”莫桑把手一指,“一直朝西北劃,看到城鎮再上岸。有城的地方就不是我們部落的勢力範圍,你們就安全了。”

  封崢衝莫桑重重點了點頭,“王子的救命之恩,我封崢銘記在心。”

  莫桑收了狂放之色,一本正經道:“還望封兄和郡主回去後,不要忘了對我的承諾。”

  “自然不會!”我慎重道。

  封崢劃槳,船很快離岸而去。

  莫桑背著手站在岸邊,身形修長挺拔,髮絲在清風裡飛揚,身後閃動的火光襯得他眸子更加湛藍。

  我想起他這兩日來雖然言行粗魯,實際上卻對我多有照顧,心裡不免發熱。

  我站起來,揚聲道:“餵!我叫陸棠雨!海棠的棠,下雨的雨。”

  莫桑側耳聽了,蘊含著內力的聲音飄過水面傳過來:“陸姑娘,待我做了這草原王,就帶著牛羊到南梁向你求親去!”

  好端端的怎麼又來這套?我暗罵:“不正經!”

  封崢瞟了我一眼,“不正經你還笑得一臉燦爛的。”

  我張口要狡辯,他忽然把船槳一丟,將我壓住。我臉騰地紅了,卻見數支利劍嗖嗖射了過來,幾支釘在船上,其餘的都落進了水裡。

  我被封崢壓在身下,很明顯地感受到他身體一僵。我試著伸手朝他後背摸過去,他卻一把捉住了我的手。

  我急道:“你怎麼了?受傷了嗎?”

  “我沒事!”封崢低聲說,“我裡面穿了鎖甲。你好生趴著,不要亂動。”

  我還想問,可封崢已經起身,大力劃起漿來。

  我知道此刻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最好就該老實待著不給他添麻煩。我看封崢劃船動作流暢有力,也不大像受傷,只有強制讓自己放心下來。

  岸那邊,莫桑的身影已經被一片火光包圍住。

  不少士兵騎著馬要追,可是我們的船已經劃到深水處,他們的馬不肯過來。

  封崢把船越劃越遠,我們漸漸被水包圍,岸上的火光也逐漸微弱,最後看不到了。此刻天已經有點蒙蒙亮,月亮猶如一塊白玉掛在天邊,東邊雲彩也染上了粉紅。

  我靜靜忍了又忍,直到耳朵裡只聽得到水聲和封崢粗重的呼吸聲,終於忍不住了。

  “好像……好像他們沒追過來。”我坐了起來。

  黎明微弱的光線下,我看到了封崢蒼白如紙的臉。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封崢!”

  封崢被我一扯,身子晃了晃,松開了船槳。我急忙扶住他的肩,讓他身子軟軟倒在我懷裡。

  越過他的肩膀,我看到他背後插著兩支箭羽!

  我腦子裡仿佛有一個雷轟隆隆地炸開,手腳冰涼,心臟瞬間漏跳了一拍。

  “封崢!”我大吼大叫,“你不是說穿了鎖甲的嗎?”

  封崢喘息著,嘟囔道:“煩死了!鎖甲又……又不是萬能的!”

  “閉嘴!”我把他放下,抽出小刀挑開他背上的衣服看。

  他倒的確穿了鎖甲,只是這草原士兵的箭比我們南方的要大要尖銳很多。不過因為有鎖甲保護,傷並不很深,只是流了不少血。

  血腥之中,我聞到了一股辛辣之氣,登時神色大變。

  我當即砍斷箭羽,一手點了他幾個大穴止血,然後說了一聲“忍著點”,下手如飛,割肉挑箭頭,一氣呵成。兩個帶著血的箭頭落到腳邊。

  封崢疼得抽氣,渾身肌肉繃緊,可卻硬是一聲都沒哼。

  “箭上有毒。你先別亂動。”我按住他,然後低下頭去,吮吸他傷口上的毒血。

  我每吮吸一口,封崢的身體就要繃緊一下,想必是很痛的。不過痛也沒辦法,總比被毒死的好。我一連吸了半柱香的功夫,弄得滿嘴血腥,直到新湧出來的血是鮮紅的,也不再帶有辛辣氣了,這才停住。

  封崢面無血色,汗出如漿,貼身衣服已經濕透了。不過他意識還算清醒,拉了一下我的衣角,說:“我們還沒脫險,萬一他們乘船追上來,那就糟了。”

  我明白他的道理。好在我隨身帶著二師兄給我的療傷藥,因為裝在香囊裡,之前才沒被搜走。二師兄的藥非同一般,封崢的箭傷很快就止了血。我撕衣服給他簡單包紮一下,又餵他吃了點解百毒的藥丸。

  我這下渾身鼓勁,握著船槳,朝著西北方向劃去。當初在山裡修行時,夏天偶爾會下山去河裡遊水劃船,如今終於派上了大用場。

  雖然身後沒有追兵過來,可我也絲毫不敢懈怠。我一直劃了一個多時辰,直到天光大亮,我也氣喘籲籲,不得不停下來休息片刻。

  此刻我們大概正置身於湖泊中央,四周除了水還是水。微風一過,吹起千層波浪,小金跳到船舷上,探頭朝水裡叫了幾聲,估計看到了魚。

  我抹了一把汗,再去看封崢。

  不看不打緊,一看又嚇一跳。封崢失血有點多,之前就昏睡了過去。現在天色亮了,我看清他雙目禁閉,面色青白,臉頰上有抹不正常的紅暈。

  我伸手摸摸他額頭。乖乖,燙得要命!

  真是禍不單行!

  這時小金忽然直著脖子喵喵叫。我擡頭望,天上飛過一對白鷺似的鳥。它們朝南飛去,沒飛多遠就拍著翅膀下降,然後消失在水平面下。

  太好了!鳥築巢的地方就有岸,總比在水裡待著好。

  我把船劃了過去,果真見一大片蘆葦蕩出現在眼前。

  那似乎是個湖心小島,島上有幾對野鳥安家。它們倒也不怕人,我把船劃近了,它們就飛到旁邊去,停在一株枯樹上打量我們。

  我先上岸看了看。這島還不小,呈一個凹字形,岸邊長滿了蘆葦,中間是草地。我轉到那頭,驚喜地發現那裡有個小木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9:07 PM

第 23 章

  這屋子大概是漁人留下的,年久失修,已經破爛不堪。裡面有一張破床榻和一口爛鐵鍋,地上堆著幾塊石頭,估計是生火做飯用的。

  我把那張床略微收拾了一下,然後回到船上,使出吃奶的力氣把封崢背上了岸,放在床上。封崢正在發高燒,渾身細微地抽搐著。好在我身上穿著厚重的皮衣,脫下來正好給他當被子蓋。

  我安置好封崢,又回去把船劃到小島凹口裡的蘆葦裡藏起來。然後用那口鐵鍋盛了水,給封崢把傷口重新處理過,上好藥,再撕了裡衣,仔細包裹好。

  中途封崢醒來過一次,迷迷糊糊地問:“我們上岸了?”

  我不想他擔心,哄道:“上岸了。你好生休息,噓,別說話。”

  封崢還算聽話,乖乖地繼續睡覺。我撕了一隻裡衣的袖子,打濕了涼水放在他滾燙的額頭上。

  一邊敷一邊我在他耳朵邊碎碎念:“大爺的,姑娘我金枝玉葉、冰清玉潔,如今卻不得不寬衣解帶撕衣服,給你又是裹傷又是擦臉的。他日我們逃出升天回了家,你若不送我十大箱子的衣服道謝,我就一劍捅你個對穿。”

  封崢在夢裡哼了兩聲,似乎是聽進去了。

  折騰到了下午,封崢的燒還是沒有退的跡象,我也有點急了。手裡的藥已經用完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

  我見他燒得滿臉通紅,在昏迷中還不停掙紮的樣子,知道他難受。我也沒辦法,只有硬著頭皮脫他衣服,用布巾沾著涼水給他擦身子。

  男人的身子我早見過。但那畢竟是小時候的事了,師兄他們光著屁股在捉魚,我就在旁邊岸上烤紅薯。而且我好歹跟著師父學了幾天醫術,男女生理構造都清楚。

  不過心裡清楚不等於看得清楚。現在封崢衣衫半解地躺在我面前,我膽子再大,臉也跟著紅了。

  臉紅歸臉紅,救人才要緊。我耐著性子給他一遍遍擦身子,鐵鍋裡的水換了無數回,終於到了日頭西斜的時候,封崢的溫度降了下來。

  這時候我也一身大汗,餓得前胸貼後背,兩眼冒金星。

  小金倒體貼,自己捉了魚吃完了,還帶了一條大魚給我。可惜我怕火光和煙子會引來追兵,揣著火石都不敢用,只好把魚切片生吃了。好在這當地特產的魚肉質細嫩,生吃也不覺得多腥,反倒有股甜。

  我是吃飽了,封崢還躺在床上。他昏著又沒辦法嚼東西,我只好不停地給他餵水。他也算配合,我餵什麼他喝什麼,有時候呢喃兩句我聽不懂的話。

  到底是早春,天色一暗,水面就起了冷風,吹得人寒毛一根根立起來。我借著夕陽割了一大堆蘆葦,一部分鋪在地上,一部分把木屋的縫隙塞住。風吹不進屋子裡來了,夜晚也好過點。

  這夜過得極其漫長。床讓給了封崢,我只有蜷縮在地上,睡一陣醒一下。一半是因為冷的,一半也是不放心封崢,要起來探一下他的溫度。好在他雖然一直有點低熱,溫度卻沒再升上去。這樣折騰到後半夜,我實在累得不行,盡管冷得直哆嗦,還是倒頭睡死了過去。

  到了早上,我頂著一雙青腫的眼睛從草裡爬起來,忽然一件皮衣從我身上滑落。我打了一個哆嗦,看清那衣服是我蓋在封崢身上的那件。

  我急忙擡頭往床上望。

  封崢已經醒了,正半靠在床上,一雙溫潤明亮的眼睛注視著我。他的臉還是一絲血色都沒有,但是精神卻顯得很好,面帶微笑,大概昨夜做了什麼好夢。

  我順勢穿好衣服爬了起來,伸手摸摸他的頭,“不燒了吧?再燒就要燒熟了。”

  封崢輕微怔了一下,便由著我動手動腳,“天亮的時候出了汗,已經不燒了。”

  我重新擰了帕子給他擦臉,一邊問:“你餓不?我不敢升火,不過這湖裡的魚生吃也還不錯,我叫小金給你捉一條去。”

  “也好。”封崢接過帕子擦了臉和脖子,忽然覺得不對,拿著帕子翻過來看,“這是……”

  “我的衣服啦。”我說,“你當給你包紮傷口的布條是我憑空變出來的?”

  “這布料……是你的裡衣?”

  我沒好氣,“還嫌棄?這可是上好的軟綢。荒郊野外的,能找到布就不錯了。”

  “不是的!”封崢急忙道,“那你……你……”

  “我什麼我?”我莫名其妙,端著鐵鍋往外走,“你沒事就好,吃了早飯我們就出發,這裡也不是久留之地。”

  我倒水去了,留下封崢一個人在那裡不知道嘀咕個什麼。

  小金捉了兩條魚,我和封崢吃了,然後去蘆葦裡把小船找到,繼續逃命。

  身後小島越來越遠,最後消失成水面的一個小黑點。只有一兩只小鳥被我們從蘆葦裡驚了起來,沿著水面朝遠方飛去。

  封崢原本要劃船,被我嚴厲拒絕了。他身上的傷還在出血呢,萬一再弄發燒多麻煩。封崢拗不過我,只好讓我劃。

  好在這一路過得十分平穩,沒有遇到追兵,封崢的傷也沒再反複。



第 24 章

  午後沒多久,我們的船就遇上了一艘小漁船。那漁夫略會說幾句漢話,比劃著告訴我們往北沒多遠就有口岸。我們依言而去,一個多時辰後,果真看見了湖岸邊的城墻和樓宇。

  這座湖邊小城叫貝加,原先北梁還分裂為兩國時,這裡是個軍事戰略要地。現在北方統一,守兵撤離,這裡就成了東西方貿易往來之處。

  因為不清楚情況,我和封崢商量後決定先進城觀察一番再去找官府。我們夾在一群販賣皮革的商販中進了城,一路小心地四處打量。

  “你看。”我輕拉了一下封崢。城墻下的告示欄裡還貼著尋我的告示。

  事發沒幾天,那紙上的紅印還鮮艷得很。旁邊還貼著什麼通緝殺人越獄的囚犯的告示,我的玉像就和一個絡腮胡大叔的臉擺在一起。

  封崢說:“看來莫桑說的對,他們的勢力並沒包涵到這裡。我們這下可以去官府了。”

  我問:“一會兒去官府,你身上可有什麼憑證?”

  封崢苦笑,“有塊令牌,不過已經在逃跑的時候落了。”

  “那可怎麼辦?”

  “只有說服官府派人去聯絡下池聯絡蒙旭他們。”

  “他們沒有繼續走?”

  “公主和蒙旭都堅持找到你再走。”

  我聽里心裡十分感激。特別是對嘉月,她本來那麼討厭我的。

  走到官府門口,我要去擊鼓,封崢又一把拉住了我。他拉著我,又不說話,扭扭捏捏地,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問:“你的傷發作了?”

  封崢搖頭。

  我又問:“想出恭?衙門裡就有茅廁啊。”

  封崢的臉黑了一下,又搖頭。

  “找我借錢?沒有!”

  “不是的。”。

  “那到底是什麼啊?”我急了,這人怎麼這麼不痛快,“你不會也想向我求親吧?”

  封崢一臉菜色,丟了一記白眼,沒好氣道:“我想了想,一會兒你別說你是瑞雲郡主,只說你是個普通宮女好了。”

  “為什麼?”這麼點小事用得著如此一本正經地?

  封崢躑躅著,說:“若讓人知道郡主被擄過……你的名節……”

  我就猜著是因為這個原因!

  我哼了一聲,“你擔心什麼?莫桑不是信誓旦旦地說要娶我嗎?”

  話一說完,封崢的臉就難看地像被鞋底抽過一樣,一副要撲過來掐死我這個喪權辱國的不孝女的架勢。

  我嚇一跳,忙叫:“老兄,我開玩笑的好不好?”

  如此沒有幽默感,真不知道晚晴除了看中他帥之外,還看中他什麼?

  封崢冷冷哼了一聲,沒理我,轉身敲門去了。我一臉不爽地跟在他身後,要不是他受傷是因為保護我,我早就趁他高燒的時候把他一腳踹進湖裡餵魚了。

  這貝加城的地方官是個黑胖子,名字叫什麼瓜什麼耳朵的,太長了我沒記住。雖然封崢沒了令牌,可大概因為他長得帥,說話有板有眼的,瓜耳朵大人對我們十分慎重。他一邊安置我們,一邊叫差役快馬加鞭去下池報信求證。

  我聽從封崢的建議,自稱是公主的高等女官,之前和大隊走散了。瓜耳朵大人見封崢對我呼來喝去的,倒也沒懷疑我的身份。

  瓜夫人是個又高又壯的中年婦女,穿金戴銀,嗓門奇大。她把封崢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後,臉上笑起一朵花,立刻疊聲叫人過來送衣送食地伺候,簡直比勾欄裡招呼客人的媽媽都還熱情。

  瓜夫人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看過我一下,只叫了兩個小丫鬟帶我去更衣沐浴,然後把我安置在一個小廂房裡。

  我惦記著封崢身上的傷,問小丫鬟:“剛才那位大人在哪裡?”

  小姑娘說:“夫人和小姐在照顧他。”

  我心想你小子待遇倒不錯,便出門去找封崢。

  封崢就休息在隔壁院子。我才邁進院門,就聽見裡面鬧哄哄的,有女人在叫著:“給我嘛!你就給我嘛!”

  我納悶,莫非封崢在和人搶東西?我快步走過去,一把推開虛掩的門。

  只見屋裡一片狼藉,衣服散落得到處都是,像被洗劫過似的。封崢已是衣衫大敞,露出一片精練堅實的胸膛。他身前還有個年輕姑娘,一身綾羅珠翠,正像只蜘蛛一樣半掛在他身上,撕扯他的衣服。

  這兩人本來正在拉扯,我突然才闖入,嚇得他們如中了咒般定在當場。

  這場面也太香艷了點,我後知後覺,趕緊縮著脖子退了出來。

  可退到屋外後,我又覺得不對了。

  且不管裡面是誰主動,這封崢的清白眼看不保是事實。他若將來回南梁的時候還帶了個媳婦回去,我妹妹晚晴怕是眼睛都要哭瞎。晚晴一傷心,我爹肯定會怪罪都我頭上,罵我不懂見機行事、從中阻撓,連個妹夫都看守不好。

  所以這樣一來,只要我在封崢跟前,他的清白就成了我的責任,那我就不能放任他和那個小妖精同處一室才對。

  一旦想通了,我立刻行動,當下又是一腳踹開了房門。

  屋裡兩人俱是一跳,又定了一下。我看那姑娘依舊八爪魚似的纏著封崢,封崢整個胸膛都已被扒出來了,春光大洩,兩手正徒勞地拽著衣襟。

  我咚咚衝過去,一肘子把那姑娘撞飛,然後抓著封崢的衣襟,三下五除二給他裹了回去。

  封崢滿臉通紅,連聲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我兇巴巴地:“幹麻?我又不會吃了你!”

  封崢扭扭捏捏,“那個……男女授受有別……”

  我本想說,我昨夜給你擦身,你哪裡我沒見過。可看他現在一臉堅貞的模樣,怕說出來他還真要給我撞牆自盡,只好作罷。

  被我撞開的姑娘已經爬了起來,隨即杏目圓瞪,插著腰,張口怒道:“你是什麼人?居然敢對我無禮!”

  我像只老母雞一樣把封崢護在身後,對她笑嘻嘻道:“啊呀,姑娘,你可別誤會。我是在救你性命呢!”

  那姑娘錯愕,“救我性命?”

  “是呀!”我一個勁點頭,“這個男人之前受了傷,中了毒。這毒可是要過人的。”

  女孩子一聽有毒,臉色大變,結巴道:“你……你不是騙我的?”

  我當然是騙你的。我把封崢拉過來,指著他後背那幾處滲血的傷口給她看,說:“怎麼會呢?你自己看看。”

  封崢背後上了藥,藥膏本是綠色的,所以傷口看著的確很詭異嚇人。女孩子原先沒見過,頓時花容失色。

  我漫天瞎扯,“主要是這毒實在是兇險啊,發作起來,皮膚要爛,頭髮要掉,臉上會長這麼大一個瘡。”

  我往臉上比劃,那女孩子嚇得尖叫。

  “那那那,那我剛才碰了他,我中毒了?”

  我問:“你沒碰到他的血吧?”

  女孩子搖頭。

  “那就不會啦。”我安慰她,“沒事的,沒事的!你趕快回去洗個手吧。我懂醫術,這裡我來。”

  小姑娘如蒙大赦,忙不疊跑走了,還打翻了一個送水丫鬟手裡的盆子。

  我朝她的背影揮揮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09:59 PM

第 25 章

  封崢在我身後無奈道:“你吹牛皮還真不用打草稿。”

  我瞟他一眼,“別占了便宜還賣乖。我要不衝進來,你現在已經貞操不保了。”

  封崢皺眉,“年輕姑娘家,說話怎麼可以這麼粗魯?”

  這人真不是一般的愛說教。我們倆認識十來年了,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我言語粗俗。但就是非得說點什麼,不批評人就渾身不舒服。

  封崢脫了衣服,我仔細看了看他的傷。還好,已經不怎麼出血了。傷口有點炎癥,倒不嚴重。那箭上的毒也普通,連著服幾副藥就會拔出乾凈。

  我叫下人重新打來水,給封崢清洗了傷口,上好了藥,然後又大筆一揮,開了一張清火解毒的方子,叫下人去抓藥。

  封崢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我倒不知道你還懂醫術。”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我低頭洗手,“跟著我師父師兄下山行醫那麼久,頭疼腦熱還是會治的。而且你又了解我什麼?”

  封崢納悶,“我怎麼又不了解你了?”

  我輕笑一聲,“那你說,我生辰是什麼時候?”

  封崢一楞,顯然被問住了。我常年住在師父那邊,逢年過節才回來,這幾年都是在山裡過的壽辰。封崢只關心晚晴,當然沒在意過我什麼時候出生的了。

  我又問:“那你可知我愛吃什麼,喜歡什麼花,穿什麼樣的衣服?”

  封崢統統搖頭,表示很慚愧。

  我得意洋洋道:“我就知道你閏月二十八生,喜歡吃酸辣魚、荷葉雞,一吃西番果就渾身起疹子。你平時喜歡穿青色衣服,喝十年份的女兒紅,熏的是添加了芷葉的竹香。我還知道你七歲的時候喜歡你一個小表妹,給她送過月季花。你左手肘上那個傷疤是你十歲的時候去你三舅爺家玩時被狗咬的,所以你討厭狗喜歡貓。你第一次看春宮圖是十三歲……”

  後面的話就被封崢一臉驚恐地捂在了嘴裡。他老兄俊臉猶如火燒,又是尷尬,又是氣惱,又是慚愧,又是驚愕,總之那表情是相當的豐富,一改他之前板著臉仿佛別人欠了他二五百萬的形象。

  我在肚子都快笑斷腸子了。封崢露出這表情,正是我最最喜聞樂見的,所以我也就沒告訴他,其實我和他小廝阿志在他陪著晚晴吟詩作畫的時候,曾一起偷過我爹的酒喝。那小子喝高了後,就把他主子的雞毛蒜皮的事都對我傾吐了。

  不過封崢捂了我的嘴後,忽然眉頭一皺,問:“你身子怎麼這麼涼?”

  很涼嗎?我摸了摸,只摸到一頭的汗。

  封崢又摸了摸我的臉和手。我看他一臉關切的,也就不指控他輕薄我了。他摸完了,說:“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我說我才脫離危險,又飽餐一頓,現在是身強體壯、腿腳麻利、思維敏捷、耳清目明的,哪裡都舒服。

  封崢將信將疑,叮囑我說:“你奔波了一天一夜,昨天晚上也沒怎麼休息。我是怕你受了寒。”

  我說:“我們一路的,你還帶著傷呢。怎麼看都是你比我糟糕。”

  “我是習武之人。”

  “我難道不是了?”

  封崢呵地笑了一聲,很含蓄對我這個自我評價表示出鄙夷和否認。

  好吧,好吧!我也不和他爭辯。瓜家的下人過來服侍他吃飯,我便告辭回自己屋裡睡覺了。

  他剛才那麼一提醒,我還真覺得渾身酸痛。大概是缺乏運動,猛然一下又是騎馬夜奔,也是劃船逃命的,勞損過度了。

  我走前封崢又喊住我,說:“明天蒙旭那邊就會來消息。你就好好休息吧。”

  我擺擺手,表示知道了。

  回了房,小丫鬟已經給我燻好了床。被燒得暖烘烘的被窩似乎有著無限的吸引力,讓人一躺下去,渾身都軟得連骨頭都沒了。

  我在被窩裡拱了拱,睡意很快來襲,閉上眼睛會周公去了。

  這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卻知道睡得並不安生。起先是漸漸覺得發冷,那種骨子裡透出來的冷,讓人一陣陣顫栗。冷完了又覺得燥熱,就仿佛身體里有團火在燒一樣。我想掀被子,卻發覺手腳乏力,想張口喊人,喉嚨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暖暖的床鋪漸漸變成了一個火爐,我就像是爐子裡煉的那枚丹藥一樣,被翻來覆去地烤著。可是這麼熱,卻半點汗都沒出。

  痛苦之中,耳朵裡似乎聽到有人在床邊說話,說的什麼卻聽不清楚。過了一會兒,一只冰涼的手覆蓋在了我的額頭上。

  那感覺實在是美妙,仿佛太陽下暴曬了整日的人終於盼來了一絲清風。我嗚嗚掙紮著,努力向那冰涼的方向靠近過去。但是那只手很快就收了回去,然後我被人重新按在了床上,被子又蓋了回來。

  我正想罵人,忽然有人用杯子碰了碰我的唇。我久旱逢甘露,張開嘴大口喝起來。

  那人在耳邊低聲說:“別急,當心嗆著。”

  這人一如既往地愛說教。

  我喝夠了水,喉嚨不那麼難受了,又安靜下來繼續睡覺。

  我就這樣睡睡醒醒,神智一直不怎麼清醒。稍微好點的時候,可以張開眼看看,只見房間裡有兩三個下人,一個男人則坐在床邊。

  我頭腦裡一片亂,恍恍惚惚覺得這幕憑地眼熟,那坐在才床邊的人像我爹。似乎下一刻,他就會和我娘說:“晚晴被她推倒在地,頭破血流。想不到大妹小小年紀,竟然如此惡毒,絲毫沒有手足之情。”

  然後,同記憶裡的一樣,娘就會說:“這肯定是有什麼誤會。光憑封家小公子一句話,也說不得準。”

  可我爹是不信的,他總是自負得很。他說:“你這是慈母多敗兒。該把她送去雲虛道長那裡,好生管教一下。”

  我娘那時候焦慮道:“雨兒還這麼小,送出去了,叫我怎麼放心?”

  我爹斬釘截鐵道:“就是因為還小,現在管教才來得及。”

  別家父母威脅說要把孩子送走,都不過是嚇唬一下。可我爹武人作派,說到做到,就真的把我送走了。

  我就像是一下被人從床上拉到了馬車上,記憶的片段一閃一閃的,眼睛裡全都是霧。我聽到有孩子在哭,又像是我自己在哭,哭得很是傷心。

  我拼命地敲著那扇門,使勁扯著那個門閂,大喊大叫。驚恐、懊惱、委屈,全部堆積在心裡,那感覺讓人很難受,就像呼吸不過來了一樣。

  有人捉住了我揮舞的手,堅定地握住。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我耳邊說:“好,好,不送你走。噓,不要怕,你哪兒都不會去的。”

  這個聲音似幻似真,卻有著奇妙的安撫力量。我聽著他低沈的話語,漸漸平靜了下來。



第 26 章

  這樣又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上的熱度似乎減退了些,我慢慢恢複了一點神智。感覺到有人在摸我的額頭,我便張開了眼睛。

  封崢拿掉蓋在我額頭上的濕巾,然後捏了捏我的被角,“沒事,你在發熱,大夫說你累著了,又受了風寒。”

  “哦。”我腦子裡一團糨糊,沒辦法思考他話裡的意思,“你身上有傷,去休息吧。”

  封崢的眼睛裡有點光芒在閃動。他嗯了一聲,卻沒動。我又睡過去了。

  後來他再把我搖醒,餵我吃藥什麼的,我都沒再說話。我又開始發冷,不停地打擺子,裹著厚被子還覺得冷。封崢一直在我身邊和我說話,讓我放鬆一點。可是這種反應又是控制不住的,把我打昏了我還是要哆嗦。

  “那麼難受嗎?”他眉頭緊皺著問。

  我努力翻了一個白眼給他,話也說不出來。

  他好一陣沒出聲,忽然伸出手來,把我連人帶被子抱在了懷裡。

  我不是不驚訝的,但是實在是哆嗦得厲害,根本沒力氣和他抗議。只是他這麼一做,我還真覺得暖和了點。有人抱著,也實在是舒服許多。

  封崢很小心翼翼,我靠在他懷裡覺得很舒服,鼻端又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香氣。漸漸的,我不再哆嗦了,熱度又上來了,我重新陷入昏睡中。

  我這一睡,又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就醒了。

  張開眼一看,只見自己置身一片雲霧之中,身子也輕飄飄的,什麼發冷發熱,什麼頭暈嘔吐,統統消失不見了。

  我心想,糟糕了,不會是病死了吧?

  正納悶著,忽然見前方雲山霧海之中亮起一道光芒。那團柔和的光暈慢慢靠近,到我跟前,我這才看輕那是一名男子。

  他身穿白衣,修長倜儻,姿態從容,那容貌竟然是出塵的俊美不凡。那人不過二十多歲,長眉鳳目,鼻梁高直,薄唇似乎帶著一絲笑意,目光清澈溫潤地望著我。

  我呆呆看著他,大半的神智都飛到天外了,腦海裡還有一絲殘留的理智在發問:怎麼莫名其妙夢到這麼一個絕世翩翩佳公子?

  那人看著我,脈脈不語,那雙溫潤的眼睛里蕩漾著清光,簡直可以讓人一頭醉死在裡面。

  被一個仙人般的俊秀男子這樣注視著,足夠讓我心跳臉紅了,不過他老不說話,莫非是等我主動打招呼?

  於是我清清喉嚨,打算過去嫻雅得體地行個禮,那神仙哥哥忽然擡起了手。我這才注意到他兩手攏著,似乎拿著什麼東西。

  神仙哥哥微微一笑,氣質清華,他白玉一般的手如蓮花一般展開,左手的手掌中央,托著一枚晶瑩剔透的金色小印。

  我大驚,朝前邁了一步,然後就醒了過來。

  這下才是回到了現實世界裡,床還是那張床,房還是那間房,封崢一張憂心憧憧的臉就湊在跟前。

  他在我大叫非禮之前及時把腦袋縮回去了,一臉關切地問:“你覺得怎麼樣了?好點了嗎?”

  我這才發覺一身汗膩膩的,裡衣已經濕透,非常難受,但是身上不熱了,頭也不那麼難受了。

  封崢扶我起來,給我灌了一大碗湯藥,一邊說:“你都昏睡了兩天一夜了,我很是擔心,好在你終於不再發熱了。”

  我嘴裡苦不堪言,忙對封崢比劃。他又端來準備在一旁的蜂糖水餵我喝了幾口。

  “這蜂蜜衝藥性,你少吃點。”

  我叭嗒叭嗒嘴,終於開口說:“正見到神仙哥哥衝我笑,就醒過來看到你了。”

  封崢怔了一下,柔聲說:“你做夢的吧?”

  我十分遺憾,道:“也只有夢裡才有那麼美的人了。”

  封崢撇了撇嘴,好一陣沒說話,然後才告訴我:“昨天蒙旭的親兵和公主的信使都來了,說他們接到我們的信後,已經出發繼續北上。因為你病著,我也有傷,就和他們商量了一下,在這裡稍微休養兩日再出發。”

  我對這個安排沒有異議,只是有點擔心地問:“我爹不知道這事吧?”

  封崢苦笑著攏了一下披我身上的衣服,“你以為瞞得住你爹?我們能瞞住外人,說被擄的是個小宮女就已經不錯了。公主那邊一早就派了人飛馬回去告訴你爹你獲救的消息了。”

  我的頭疼又回來了,五官全皺做一團,汗一個勁往外冒。這下真死定了,我這頓鞭子橫豎是逃不掉的了。看來我回國之前要先給師父寫信,叫他速速來救命才是。

  一想到我爹,就想到他派給我的偷竊任務,然後就想到了我剛才那個夢。略去那個神仙哥哥不說,美人手里的那枚印,卻是和我爹當初在我臨行前給我看的國寶的仿制品一模一樣。如果不是我病得太厲害了腦子抽經胡思亂想,那麼就是這個夢給了我點暗示。

  暗示什麼呢?暗示我鎮國之寶在一個帥哥手裡嗎?可這樣的美人,若凡塵中真的有,怕也不是平凡之輩,我又怎麼去他手裡偷寶物呢?

  想來想去,最後的結論,就是我們南梁那國師純屬腦袋抽風,好端端的哄著皇帝尋什麼寶,心思都用在這種歪門邪道上了,國家還繁榮昌盛得了個鬼!

  那瓜大人自從確認了我和封崢的身份後,就把我們兩個當貴客供了起來,每日好菜好飯地送過來,又叫他那個女兒天天來我們裡里走動。

  我第一次聽瓜耳朵大人叫他女兒“丫兒”的時候,頭皮很是緊了一下,只好對自己說,這裡是異國他鄉,民俗人文都不一樣,名字怪點不算什麼。

  瓜丫兒小姐(這倒楣孩子)比我小個一歲,個子卻比我高,模樣也還俊俏可人。她爹也算個地方大官,她自然養尊處優地長大,脾氣免不了嬌縱了些。

  小姑娘喜歡封崢,這瞎子都看得出來。貝加這地方除了往來做貿易的商賈,就是牧民和遊俠,不是一身銅臭的盤子就是粗魯莽撞的漢子,突然冒出封崢這麼一個清俊溫雅的貴族公子,也不怪人家小姑娘春心蕩漾了。

  瓜丫兒成天往封崢那裡跑,北梁禮教沒那麼嚴,所以她有恃無恐。人家這麼主動,我自然也不能坐視不管、放任自流,自然也搬著板凳到了封崢的房裡,做一個光芒四射的大燈籠。

  瓜小姐送來親手熬的魚湯,我就說這個是發物,封公子身上有傷吃不得。瓜小姐過來展現她漂亮的新衣服,我就在旁邊嫻雅地繡手絹。瓜小姐說要學南梁的詩詞,我就賣弄道經神學。

  瓜小姐恨不能一劍刺我身上,卻礙於我的身份不好發作。她在封崢身邊就像這討不到骨頭的小狗,只要急得團團轉。

  封崢就和我說:“你何必和她一般計較,人家還小你一歲呢。”

  我笑道:“北梁這里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就可以嫁人了,你別當她什麼都不懂。不過你也不要誤會,我這麼做,可都是為了晚晴。”

  封崢停下擦劍的手,一臉嚴肅地看著我,問:“晚晴什麼時候成了你的責任了?”

  我笑,“她是我妹妹,我爹愛她如性命一般,凡事都順著她。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爹也會立刻叫人去摘來給她。只是她喜歡你,我爹卻很不高興。你知道的,你爹和我爹,唉……”

  封崢眨眼沉思,長長的睫毛扇動著,“我爹知道晚晴是個好姑娘。不過,我和她,估計是不可能的了。”

  他話音淡淡的,並沒帶什麼感情,反複只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可是我聽著心裡一酸,然後微微發疼,就像這話是對我說的一樣。

  封崢又擡起頭來,看著我,說:“那天你發熱,我在你床邊守著,聽到你說了點夢話。”

  “是嗎?”我笑笑,“我說了什麼?有沒有罵你是笨蛋?”

  封崢嘴角彎了彎,“你哭了,喊著不要把你送走。”

  我楞了一下,半晌才說了一聲:“哦。”

  原來給他聽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李紅豆 發表於 2011-12-1 10:11 PM

第 27 章

  封崢問:“當初的事,真的對你影響那麼大?”

  你這不是說廢話嗎?

  我要沒被送去我師父那裡,我也就會像一般的貴族千金一樣,成天繡繡手帕,對著花發發呆,日子也就過去了。我現在這樣,又哪點像一個郡主呢?

  封崢又問:“原來真的是我冤枉了你?”

  唉,十年過去了,你才來給我提這個冤案。我就是有心恨你,現在也沒力氣了。

  我丟了手裡繡到了一半,花不像花、樹枝不像樹枝的手帕。

  春日太陽這麼好,身旁的垂絲海棠開了滿樹,粉紅粉白,被風一吹,花就在枝頭微微顫著,看著似乎就要落下來的樣子。小金在院子裡追著一只粉蝶玩,從我們腳邊跑過來跑過去的。

  我輕咬了一下唇,說:“其實也算不上。晚晴的確是被我嚇著了才摔跤跌破頭的。但是我不是故意嚇她的。我哪裡知道那只青蛙會突然跳起來。唉,她膽子小,我本也不該拿什麼青蛙給她看的。”

  “可你挨了打,還被送走了。”

  我哼笑道:“沒那麼可憐啦。我爹經常揍我,你這樣文人家裡長大的是不了解的,咱們武人之家,跌一跌,打一下,根本算不得什麼。我被送去師父那修行,又不是被趕出家門。況且,我在山裡的日子過得挺好的,比你可逍遙自在多了。”

  “那王府裡的榮華富貴……”

  “那對我來說,真的如糞土了。”我望過去,直直望進封崢那雙漆黑的眼睛裡,“真的,你若過過那種日子,你就會發現,這世上潑天的財富,都比不過快樂二字。我日日徜徉在青山綠水之間,逍遙快活。我和師兄們一起上樹摸鳥蛋,下河撈魚,下地種菜,進山採藥……”

  “你居然要做農活!”封崢顯得十分驚愕。

  我哈哈笑道:“你真沒見識。做農活又有什麼不對的?世間萬物,皆取自於大地,祖宗都是從土裡長出來的。說近點的,我爹發跡前都還是個泥腿子呢。我們家富貴了也不過兩代而已。做人不能忘本嘛。”

  封崢靜靜不語,只是一直注視著我。他這目光又和那夜草原突圍時的不同,裡面繾綣著,軟軟綿綿的,像是春天的柳條枝一樣,輕輕從我心上拂過。

  我胸口一緊,急忙低下了頭,繼續繡著我那塊帕子。

  封崢看著,輕笑了一聲,“說的也是。我以前見你,你不是在遛馬鬥狗,就是穿著男裝在茶樓喝茶聽戲。只是沒想到你還真的會繡花。”

  我臉上有點燙,“不會也可以學嘛。女孩子連花也不會繡,說出去也太丟人了。”

  封崢就沒說話了,也繼續擦劍去了。

  過了一會兒,我才說:“那個……你能去救我,我很感激的。”

  封崢低沈著聲音說:“應該的。你是為了救公主才被他們捉了去的。”

  我其實也覺得自己那番舉動挺偉大的,不免有點洋洋得意,嘴上卻得說:“大局當前,這是義不容辭的事。”

  封崢半晌沒說話,也不知道丫是被我這話感動了,還是被噁心到了。我也不知怎麽的,不敢看他,只好低頭繼續繡那張帕子。

  時間靜靜過了一會兒,又像是過了很久。

  小金追著的那只粉蝶飛來飛去,最後停在了海棠樹的花朵上。小金緊追不捨,跟著竄到了樹上。海棠樹枝幹細,被它這麽一搖,花瓣就和下雪似地紛紛揚揚地掉了下來,落得我和封崢兩人一身。

  我擡頭看著小金在樹枝上搖搖晃晃的樣子,不由哈地一笑,站起來把它從樹上拎了下來。

  小金看著那只粉蝶飛遠了,怪是不捨地嗚了一聲。我笑得越發開心了,轉頭去看封崢,只見封崢正看著我。幾片花瓣從我們眼前飛過,在他的眼底迎下一抹清光。

  我心突然跳得有點厲害,張開嘴,也不知道說點什麽,怔了怔,只好又笑了一下。

  “我娘很喜歡海棠花,院子裡種了好幾株。我出生在早春,海棠花落像下雨一樣,所以我娘給我起名叫棠雨。其實我倒覺得,更像是雪吧。”

  封崢眼神一閃,低垂下眼簾。他拍了拍膝上的花瓣,說:“風涼了,進屋吧。”

  我“哦”了一聲,抱著貓兒,呆呆地跟在他身後。



第 28 章

  我和封崢在貝加城住了有五日,也不能再住下去了。一來兩人都休養好了,二來公主的隊伍也走得有點遠了,再不追就怕追不上了。

  我這五天過得倒很是悠閒,每日逗逗貓,練一下劍,很快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我倒很想去城裡逛逛,領略一下風土人情,可惜身份有限制,不敢太猖狂。還有就是,手帕繡了不少,可惜沒一張能看的,還把指頭紮得滿是窟窿。那些染血的帕子便被我隨便一塞,被丫鬟收去丟了。

  後來有一次,封崢忽然對我說:“我總聽你叫這家小姐作丫兒,你不是不喜歡她嗎,怎麼還叫得那麼親切?”

  我莫名其妙道:“她就叫這個名字,我不這麼叫,又該怎麼叫?”

  封崢露出一臉無奈的表情,“人家姑娘名叫瓜佳爾多文雅。”

  “原來如此啊!”我噗地一聲笑出來,“還真是叫什麼不像什麼!文雅姑娘成日說話做事都風風火火的,嗓門和她娘一樣大。她都文雅了,那我也可以改名叫嫻淑了。”

  封崢努力板著臉,可到後來也笑了,低聲訓斥我道:“當著別人的面可別這麼沒禮貌。”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他老愛把我當小孩子,也就隨他去好了。

  等到要走那日,文雅姑娘兩眼淚水地送我們倆走,還硬塞了個香包給封崢。封崢勉強收了。瓜佳爾多大人特意準備了一輛馬車、一匹馬和兩個衙役,一個駕車,一個跑腿。

  他本來還很熱情地要送我一個丫鬟路上伺候的,給我婉言謝絕了。其實我也想騎馬的,快得多,但是封崢非常反對,我只好作罷。

  這一路都在趕路,我又成天待在馬車裡,十分枯燥無聊。倒是封崢,傷也才剛收口就騎馬,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身體。

  我叫封崢和我一起乘馬車,他還古板地要死,說:“男女有別,和你擠一個馬車裡,成何體統?”

  我便不再自討沒趣,乾脆過著上車睡覺,下車吃飯,沿途的一切都交給幾個男人去打點了。

  後來偶然聽那兩個衙役談起我,居然感嘆道:“這南梁的女子就是婉約得多,這麼多日,天天待馬車裡,硬是不讓男人見一面。”

  另一個說:“你小子想得倒美。那姑娘也是官家的千金,能是尋常男子能隨便看的嗎?”

  我和封崢到了北梁第三大城洪升後,洪升的官府接待了我們,那兩個貝加的衙役完成了任務,和我們道別後就回去了。

  封崢收到了蒙旭寫來的信,同我說:“公主已經到達上陽,還有三天即可抵達京城了。我們接下來怕是要趕路,盡量在入京前和他們匯合。”

  我眼睛一亮,“那我可以騎馬了?”

  封崢很不情願地點了點頭,“我叫他們給你準備一套男裝。你先同我發誓,一路老老實實跟著,不要又走散了。”

  我心裡毛躁得很,心想你幹麻不拿根繩子栓我腰上,把我牽著走。又想這封崢雖然不是我爹的親兒子,可他這愛操心、愛管閒事的德性真和我爹如出一轍。

  不過接下來我們兩人,一人一匹馬,一把長劍,白日趕路,夜晚借宿民家,倒頗有點行走江湖的味道。

  要知道我這人也沒啥大追求,又兼小時候聽我師父說江湖故事聽多了,成日不想發財,也不想嫁人,卻希望能做一代女俠。有那麼幾個仰慕者,事跡能被編進說書人的故事裡,倒也不枉此生了。

  我和封崢這一路假扮兄妹,號稱去京城走親戚。我們往東走來,牧場是越來越小,到處都是大片的麥田,又值春耕時節,田裡隨處可見忙碌著的農民。

  我同封崢說:“只看這景象,還真像回了南梁一樣了。”

  封崢眼神深沈,“北梁這些年來,農耕大為發達,也難怪他們國力昌盛了許多了。”

  “明明都是草原牧民,怎麼想到種田的?收益好嗎?”

  “不清楚了。”封崢也有不知道的時候。

  北梁百姓也十分純樸好客,並不介意我們倆是南人,招待得十分周到。

  我吃飽喝足,便和那家大媽拉家常,問:“你們是種田還是放牧呀?”

  大媽一邊補衣服,一邊用不甚流利的漢話說:“主要是種田啦。我爹娘那輩都還是放牧為生的,後來人漸漸多了,牧場不夠,人也吃不飽。咱們國師出了主意,不知道怎麼地弄來了可以產很多麥子的種子,秋天大豐收,即使種田也就不會餓肚子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