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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4:04 PM

琴瑣 -【恬妃傳】《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6-25 01:39 AM 編輯

【書名】:恬妃傳

【作者】:琴瑣

【內容簡介】:

  帝王之愛,是一種距離,若能拿捏得當,你就是這後宮最成功的女人!即便從一個弱小的女子走向後宮的頂端得到帝王最真摯的愛。傅茜宇始終保持擁有一顆善良的心。

  茜宇生下皇子臻昕之後,赫臻因御駕親征受傷,宣佈退位,將皇位傳給了大皇子臻杰,然後帶領茜宇、璋瑢、德妃等人去燕城居住。成為皇貴太妃的茜宇仍然被人陷害,幾度小產。為了保護茜宇不再受傷,赫臻故意冷落她,將她又送回了京城……

  赫臻與她的愛情能否天荒地老?

  茜宇年幼的兒子命運將會如何?

  陳璋瑢是否能堅守善良的本性?

  新任皇后悠兒如何在茜宇的輔佐下掌管後宮?

  臻杰的後宮裡又將掀起怎樣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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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4:18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1-11-28 03:48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一章 清水出芙蓉

  雍和二十五年元月十六,新年朝廷的第一次朝會上,只聽得“吾皇英明”、“吾皇萬歲”的山呼聲此起彼伏。

  “罷了,下一議!”赫臻語畢,又翻開一本奏摺,細細讀來,卻眉間微蹙,半晌問道:“傅愛卿何解?”

  坐下眾人除詫異者外,只見禮親王張逸泰捋鬚而笑,其身後諸人皆面露得意之色。

  “臣惶恐!”碩親王傅嘉抱拳垂首,一臉的無奈。

  赫臻掃視群臣,微微一笑,英氣逼人,輕輕將奏摺合上置於一側,“朕曉得了!”他如是說,隨即起身道:“今日散了吧!”

  “退朝……”內監縱聲高呼,端起案上數疊奏摺,緊緊隨聖駕而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眾臣叩拜後紛紛散去,不在話下。

  傅嘉攜子欲匆匆離開,卻被張逸泰攔下,他低聲揶揄道:“親王治家果然有道。”語畢大笑而去,不可一世。

  傅嘉立於原地,一時語塞,次子憶峰上前道:“父親,莫理那老朽!父親可知皇上是什麼意思?”

  “莫露聲色,回府再議!”傅嘉向兒子使了眼色,便轉身而去。

  雍和二十五年元月二十,靖遠軍兩隊兵馬連夜出城,往西南而去。朝廷如今外無賊寇,內無叛黨,連夜出兵著實讓人生疑。不明就裡者惶惶不安,揣測著邊疆是否又起紛爭,年前忽倫人曾偷襲一隊回京述職防軍將士,副將傅憶坤與之激戰後生死不明。事後忽倫人主動向朝廷發函致歉,只說是一場誤會打錯了人,赫臻帝本不願挑起戰事,雖痛失愛將也只好作罷,速速將總督龔郡王葉江調回了結了此事。如今朝廷突然出兵,只是這區區兩隊人馬又何以為戰?一時間引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兒皇帝如今越發抬舉傅氏一門,究竟置老夫於何處?”大內壽寧宮香氣繚繞,張逸泰於殿內往來踱步,焦躁不安。

  太后張氏緩緩喝了一口茶,頷首間髻上金簪晃眼,她悠悠道:“什麼‘兒皇帝’?這話要人聽去,豈不又作文章?今時不同往日,兄長口中要有些遮攔才是!”

  老者憤憤道:“從前侍郎李賢達之子縱馬傷人,都督孫毅之女虐待繼子,皇帝交待老夫定要嚴查嚴懲,以表我朝綱之正!如今碩親王府鬧出這等笑話來,皇帝竟一味袒護傅氏顏面,一句‘朕曉得了’就派出兩營兵馬幫他找女兒,實在難讓老夫平了心中之氣。本還以為可以借此機會……”

  “兄長!”太后堵了她的話,淡淡道,“你究竟覺得哪裡不妥了?”

  “我哪裡管他女兒離家出走,只是氣不過皇帝如此善待他傅嘉!”

  太后微微一笑,眼神銳利,勸道:“我朝缺的便是這般巾幗女子,何況傅家姑娘出於孝義情誼千里尋兄,哪裡像你說的‘離家出走’,她這般行為更值得稱讚。”

  張逸泰冷冷笑道:“齊家者方可治天下,他傅嘉教女無方,難道不該治他一個,一個……?”

  太后“呵呵”笑道:“恐怕兄長也說不出一二來,難道他傅嘉不可有‘家不齊而治國’之能?何況傅嘉把三個兒子個個都調教地那麼好,又怎能說他治家無方呢?哥哥你這話未免牽強。”

  張逸泰聽了忿忿不已,卻無話可說。

  太后勸道:“兄長就是沉不住氣,你莫忘了今年又逢三歲采選,傅氏獨此一女,早晚要送進宮來,何況張傅表親,她喚我一聲‘姑母’,從此這傅氏命脈還不是握在你我手中?只要他安份,她女兒便安穩!”

  “哈哈哈哈……”張逸泰恍然大悟,捋鬚笑道,“到底太后想的周到,好好好!”他連聲三個“好”字,可見心滿意足。

  “兄長若無事,還早些跪安的好,皇帝片刻便來請安了!”

  “老夫這便走了,還煩請太后向兩個侄女問聲好!”

  太后笑道:“這是自然,難為你惦記!”便喚道,“韓玉,送禮親王!”

  一個嬤嬤從後堂閃出,穿著體面,神情溫和,便是太后口中的“韓玉”,她依言而行,將禮親王送至儀門,反身回來時便聽見太后對她道:“差人請皇后、皇貴妃來,一會兒皇帝要在這裡用膳!”

  “是!”韓玉福身稱是,逕自下去打點。

  雍和二十五年三月十八,靖遠軍兩隊兵馬回京。

  碩親王府門前,一架馬車俐落地停下,車前策馬的男子翻身而下,門口小廝見了便喜滋滋喚他“世子爺!”

  那男子從車上接下另一少年,但卻臉色蒼白、身形瘦削,小廝們見了連忙上前左右架住,口裡不住呼喊著“三少爺回來了,三少爺回拉了!”

  幾位貴婦人被侍僕們簇擁而出,臉上俱是期盼激動的神情。

  那少年還未站穩,便“撲通”跪在了養母碩王妃及生母側妃林氏面前,迭聲道:“兒子不孝!讓母親擔心了!”語未完,淚已落,左右皆喜極而泣,側妃林氏更是擁著兒子泣不成聲。

  “娘……”一聲嬌柔從車內傳出,俏生生一女子從車內掀簾而出。待落到地上,只見骨骼清秀,體態勻稱,眼眸間泛著清澈,宛若一朵剔透的芙蓉。

  眼見女兒好端端立在面前,碩王妃臉上喜一陣,惱一陣,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女兒卻已蹦跳著上來拉扯她的衣袖,嬌滴滴道:“娘,女兒回來了。”


  “憶坤、茜宇都回來了,天大的喜事!”側妃魏氏撫掌笑道,“我們王府總算雲開霧散了,真真是菩薩保佑!”
  眾人一陣歡笑,相依進府,世子傅憶祖緩步跟在後面,卻發現街角有一熟悉的身影,他離了眾人跑過去,抱拳道:“成駿兄為何不進府坐坐?恐怕小妹她也很想見你!”

  秦成駿拱手道:“愚兄只是來看看你們是否安全到達,沒別的意思。”他突然有些臉紅,局促道:“ 賢弟你也知道,傅小姐她並不知我的身份,畢竟這次是皇上密派的行動,不得向他人透露。”傅憶祖聽說,便再不勉強,兩人一番寒暄後便匆匆散了。

  傅嘉攜次子從朝堂歸來時,見幼子、么女均安,自是欣慰不已,對女兒訓斥了幾句後,便再捨不得多說半句,只摟在懷裡聽她伶俐訴說著所見所聞,一家人聽了喜一陣、哭一陣,好不熱鬧。闔家團聚的歡愉日日洋溢在王府上下,但眾人尚未享盡,卻忽突一道旨意,將這一切攪亂。

  三月二十聖旨下:四月初十皇室選秀,傅氏有女傅茜宇年十四,適齡待選。

  傅嘉雙手接旨的那一刻,茜宇尚來不及反應,便已見娘親兄嫂一皆淚眼朦朧,爹爹亦是神色難定。一家老小,完完全不見了那日見到自己和三哥歸府時的歡悅,細想方才內監所宣之事,心頭一緊,一時愕然。

  翌日,王府上房內,華嬤嬤立於一側,緩緩言道: “我朝慣例,皇室三年一采選,聘官宦名媛、世家千金入宮侍上,以充後庭。先皇登基之時修改後庭制度,如今宮中妃嬪除卻中宮皇后外,共分八品十……”

  “華嬤嬤!”碩王妃打斷了她的話,淡淡道:“這些她都懂,今日只是要你說些采選時的禮節規矩!”

  “是!”華嬤嬤微微歎了口氣,點頭稱是,繼續道:“小姐係王府千金,皇室會在四月初九派遣內監宮女入府檢選,僅看容貌是否端正,身體有無傷痕、頑疾,無異者四月初十坐大內轎輦入宮面聖,再行甄選……”

  “嬤嬤!你下去吧!”傅茜宇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裡,她根本聽不進華嬤嬤口中的任何一個字,她一雙深潭般的美眸只是盯著自己的母親,她需要一個答覆。

  “茜宇……”碩王妃啞然,華嬤嬤知趣地退了下去,房內唯獨留下母女二人!

  “娘,您告訴我,我這究竟是要去哪裡?”傅茜宇口中問著,卻已眼眶濕潤。

  “茜宇!”碩王妃調整了心情,低低道一聲,“你聽娘說……!”

  傅茜宇卻又搖頭道:“女兒知道,女兒都知道!”她跪在母親膝下,嚶嚶哭泣,突然一個激靈,“娘,您別難過,或許女兒選不上……”

  “怎麼能選不上?”碩王妃拉起女兒,顏色肅然,“你是王府的千金,怎麼能選不上?娘同你父親都是皇親國戚,身份尊貴。倘若不是,你也不會被挑中參選。這次你去,若是選不上,我們王府的就會遭人笑話。你父親雖在朝廷上有權勢,但直著眼,等著看笑話的人也不少。”

  “娘……”傅茜宇愣愣地望著母親。

  “宇兒!這次你三哥失蹤,你隻身跑出去尋他,雖然我們極力掩飾了,但還是被一些外頭人知道了。藩營險惡,你父親為防不測才上請皇帝派兵去邊疆尋你。卻因皇上欣然應允,更因此遭到他人嫉恨,個個言辭鑿鑿,只巴巴兒望著王府再鬧笑話!這次你若選不上,他們定然會說我們碩王府女兒不懂規矩,缺乏家教。你讓你父親的顏面何存呢?”碩王妃說著,卻止不住落淚,心內的愁苦何止一般。

  “娘!”傅茜宇萬般的委屈無處可訴,撲在母親懷裡痛哭,為什麼偏偏是她要來承擔這一切,她不願意,真的不願意,卻那樣無可奈何。

  是日夜裡,沁園內,傅茜宇盈盈立於閨閣回廊之上,俯視著園內各處景致。花團錦簇的春色即便在夜裡也能因芬芳而感受到它的盎然生機,可她卻聞不到任何香氣,在她的眼裡,一切皆無妍。

  “小姐,怎麼不回屋,小心吹著風了。”華嬤嬤給茜宇披上了一件斗篷。自打出生,茜宇就是由華嬤嬤伺候長大的。華嬤嬤從宮裡出來多年,閒暇時茜宇就會纏著她講宮裡的事情。茜宇雖然會好奇,但有些事情說多了,便使得她對於那個皇宮生了些抵觸,故而每次皇宮舉行家宴,她都推辭身體不爽而不去參加。

  “嬤嬤,我真的要去那個皇宮?去那裡度過自己以後的日子嗎?再也見不到爹爹、娘還有哥哥嫂嫂和小侄子們了嗎?”華嬤嬤對茜宇來說不僅僅是伺候自己的奴才,更是一個貼心的長輩。

  “我的好小姐。”華嬤嬤勸道,“這事兒奴才也不好說,之前奴才對小姐說的那些個兒事情,未必都會發生的,在宮裡過得好不好那還是要看自己的。”

  “嬤嬤,倘若我進了宮,還請你能好好照顧我爹爹和娘。”

  “難道小姐不要奴才跟您進宮嗎?”華嬤嬤以為茜宇會讓自己跟著進宮的,按例律三品以上官員家的小姐是可以帶自家奴才入宮的,何況茜宇是親王的女兒,雖無封號,但也尊貴。

  “這怎麼行?華嬤嬤你大好的青春都已經奉獻給皇家了,難道我忍心再讓你回到那裡度過晚年嗎?”茜宇滿臉不舍。

  “小姐。”華嬤嬤很是感激,抹淚道:“小姐這一去,老奴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到您了!”

  “華嬤嬤,我乏了,我們回房吧!”茜宇不想兩人在園子裡傷心,沁園是父母兄嫂帶給自己無盡的歡樂,她不願意破壞這一切。

  “是。”華嬤嬤攙著茜宇向閨房走去。

  四月初九,宮裡來了四個太監嬤嬤對茜宇進行檢選,這是皇室對三品以上官員家女兒的特殊待遇,而其他秀女就必須在皇宮選秀這天進宮參選,即便第一輪過了,最後見的也是皇后而不是皇帝,品貌出眾者也只能被封為六品充容,日後升遷就要靠她們自己了。依後庭制度,充容之上還有皇后、皇貴妃、懿貴妃、貴妃、六妃、六嬪、六婉儀;充容之下有充媛、充人兩個品階只是人無定數。三品以上官家女子,入宮後依其父兄官職、個人品貌可被封為五品婉儀至三品正妃;幸有娠者,晉封升遷也非難事。

  “公公、嬤嬤辛苦了。”碩王妃對宮中之人和顏悅色道。

  “王妃萬福!”四個奴才忙不迭跪地請安。碩王妃是一品誥命,地位尊貴,他們雖然是宮裡人,但仍必須向碩王妃下跪請安。

  “今日還要辛苦你們,不必多禮。冬雪,看賞。”碩王妃微笑道。

  “是。”侍女冬雪說著遞上了四封紅包。

  “奴才謝王妃賞。”四個奴才領了賞齊聲道。

  碩王妃對華嬤嬤道:“華嬤嬤,去請小姐來,就在我屋子裡檢選吧!。” “是。”華嬤嬤應諾,便轉身離去。

  須臾,茜宇在華嬤嬤的攙扶下來到上房,傅嘉的兩位側妃和兩個兒媳都已到。

  “娘、姨娘、嫂嫂。”茜宇請了萬福。今日她穿一身粉色罩衫長裙,梳著如意髻,通絨草花做的簪子斜插著,和平時大大咧咧的打扮已有不同,著實讓人眼前一亮。

  “宇兒。”碩王妃拉著女兒的手,上下打量著,平時只知女兒漂亮可愛,卻不知有著這般傾國傾城之貌。

  “娘,宇兒準備好了。”茜宇一臉的淒涼。

  “宇兒。”碩王妃察覺到了女兒的悲傷,也忍不住眼眶紅潤,轉頭對宮裡來人道,“辛苦你們了。”

  “奴才遵命。”說著,兩個嬤嬤領著茜宇到屋裡頭去,兩個太監在外頭候著。

  一個嬤嬤對茜宇請了萬福,說:“奴才斗膽,請小姐……將衣衫褪盡了。”

  “褪…褪盡了。”傅茜宇一臉緋紅,隨即吸了口氣,慢慢地脫下衣裳。要脫衣檢查身體,茜宇事先已經從華嬤嬤那裡知道了,只是真的要這麼做了,還是不免羞澀。

  待衣衫褪盡了,兩個嬤嬤在茜宇的身上上下打量著,還不時耳語幾聲,茜宇身材勻稱、略顯瘦削,膚白如玉,玲瓏剔透。一個嬤嬤走上來,伸手要摸茜宇的身體,雖然這些過程華嬤嬤早都跟她說過,但是一個姑娘家這般赤身裸體地站在陌生人面前,還要被撫摸檢查,茜宇早已羞的腦袋裡一片空白。那嬤嬤在茜宇的背上、腰上輕柔的撫摸著,弄得茜宇奇癢難當。罷了兩人滿意地退後兩步,請萬福道,“奴婢伺候小姐穿衣。”茜宇早就希望快點結束,便順從地穿上衣服。

  整裝後,茜宇跟著兩人出了房門,一見到母親便撲了過去,淚如泉湧。

  “宇兒乖。”碩王妃也是過來人,年輕的時候也參加過大選,知道女兒為了什麼哭泣。

  “妹妹,嫂嫂送你回房。”兩位少奶奶過來攙著茜宇,他們也是貴族家的小姐,自然也經歷過這些,只是因為各種緣由脫離了那個“苦海”

  “嗯。”茜宇順從地跟著兩位嫂嫂走了。

  “恭喜王妃,奴才在宮裡也未見過小姐這般美貌的嬪妃。小姐來日進宮後,定能平步青雲,大富大貴。”一位嬤嬤說道。

  聽到稱讚自己的女兒,雖有誇大之嫌,碩王妃還是喜又是悲,只道,“冬雪,賞。”

  “是。”冬雪又遞上了四錠銀子,喜的那四個奴才連連跪地磕頭。

  “請小姐明日寅時進宮參選。奴才們告辭。”

  “德全,送客。”碩王妃又道,“去議事院找王爺,請王爺今日早些回家。”

  “奴才遵命。”德全說著領著四人出去了。

  夜裡,花廳裡擺了家宴,一家人齊齊的在一起吃飯,卻沒了往日的談笑風生。這段日子傅嘉都很晚才回府,不知是朝廷太忙,還是為了其他。飯桌上,他只喝酒不言語,眾人見他這般也不敢說話,一頓飯就早早的結束了。

  回到沁園,茜宇看到華嬤嬤在收拾東西,閨房裡霎時空蕩很多,她知道,華嬤嬤瞭解她,知道很多東西她是捨不得落下的。

  “小姐,世子爺和世子妃來了。”子音進來通報,眼睛紅紅的,定是捨不得小姐,躲在哪裡哭過了。

  話音剛落,傅憶祖便和妻子嚴清秀走了進來。

  “建安、建宇都睡了嗎?怎麼嫂嫂有空來。”茜宇胡亂找了話題。

  “妹妹,你明日要走了,我和你哥哥想來看看你,明日定然忙碌,沒空閒說話的。”清秀溫婉地說道,手上還提了一個錦盒。

  “宇兒,進了宮不比在家裡,凡事要懂得分寸。”憶祖用著茜宇瘦削的肩膀,看著自己心愛的小妹,滿臉的不捨。

  “哥。”茜宇抱住了他,從小她就喜歡大哥寬厚的胸膛,爹爹不在的時候,她就是自己最大的庇護。

  “傻丫頭,這麼大了,還撒嬌嗎?”憶祖愛撫著茜宇的秀髮。

  “可無論如何,你永遠都是宇兒的哥哥啊?”茜宇的眼睛紅了,看到妹妹的眼眶濕潤,憶祖也有所不忍,只是把茜宇抱在懷裡。

  “妹妹。”清秀打開錦盒,取出了一串珠鏈,珍珠顆顆飽滿瑞澤,晶瑩剔透。“這是祖父當年給我的陪嫁,祖父說只有天下最美麗的女子才配得上它,我自是覺得戴不上它,如今送給妹妹,妹妹他日帶著也能想起嫂嫂,何況妹妹這般容貌,也好圓了祖父的心願。”說著清秀忍不住哽咽起來了,她家裡沒有姐妹,嫁入王府後,一直把茜宇當親妹妹,茜宇也善良活潑討人喜歡,姑嫂二人的感情深厚。如今茜宇要嫁進宮,她也是萬分不舍。

  “來,宇兒戴上給你嫂嫂看看。”憶祖接過珠鏈替茜宇戴上,他不想一屋子的人都哭成淚人。

  “宇兒好美。”二少奶奶徐萌進來,嘴裡忙不迭地誇讚,眾人細看,戴上珠鏈的茜宇果然儀態萬千。

  “二嫂。”茜宇害羞了。

  憶峰和憶坤也跟著走進來了。“二哥、三哥哥,我好看嗎?”茜宇紅著臉問道。

  “好看。”憶坤上前摟住了妹妹,“宇兒是天下最好看。”

  “三哥哥!”茜宇抬頭望著憶坤,在家裡休息了幾日,以恢復了往日的風采,但見他熱淚盈眶,只是忍著不讓它落下來。

  “三哥哥,你怎麼了。”

  “呃!沒什麼。”憶坤鬆開手,揉了揉了眼睛勉強擠出笑容道,“沒什麼,眼睛進了沙子了。”在憶坤的心裡,這個隻身到邊疆尋找自己的妹妹,對他而言已經超越了一切,可過了明日就要入宮成為皇室之人,他豈能不悲傷。

  “哥……”茜宇抱住了他,眼淚奪眶而出。

  “好了,憶坤。大家都坐下好好和茜宇說說話。萌兒,你不是有話要囑咐宇兒嗎?”憶峰說道。

  “是啊!宇兒,你聽我說…”徐萌的性子十分爽朗、活潑,進門後和嫂子小姑一直相處得很好,她拉著大家都坐下,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

  半個時辰的功夫,眾人有說有笑,但個個內心卻滿是離別的愁苦。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都回去吧,讓宇兒好好休息,明日她還要辛苦的。”憶祖起身說道。

  “是啊!大家都散了吧!讓宇兒早些歇息吧!”清秀也起身。

  “宇兒。”徐萌終究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了。

  “你這是做什麼?”憶峰喝止妻子。

  “宇兒,以後你可要好好的……”徐萌一時噎住,便哭著跑了出去。

  “我,我去追她。”憶峰不知所措,也跟了出去。

  “二哥。”茜宇在後面追到,可惜憶峰沒聽到。不知為什麼,茜宇總覺得這一別就再難能見了。

  “宇兒,你早點歇吧!我們走了。”清秀含著淚說道,便拉著憶祖離開了。

  “憶坤,走吧!”憶祖見三弟此時依舊用不捨的眼神望著妹妹,知道他是最捨不得的人,但也無可奈何,便強拉著他走了。

  “哥哥、嫂嫂,你們都走好。”茜宇喃喃自語道,走出房門,站在回廊上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

  看著沁園裡的一草一木,這是當年傅嘉封為郡王後,於接一家大小入京前特地命工匠打造的小型花園,雖比不得碩王妃和兩位側王妃住的園子大,也比不得別家庭院的富麗堂皇,卻是極盡精美。不僅小橋流水,樹木參天,更特有供夜間賞月的玉宇亭,亭子的頂子與一般不同,是用西洋琉璃打造的透明頂,即使是雨天,依舊可以在亭內賞玩,而這卻又是傅嘉特地為愛女打造的。

  看著看著,茜宇便下樓走進了玉宇亭。夜裡的風涼涼的,周遭那麼寧靜,看著眼前的景色,孩提的記憶進入她的腦海。爹爹第一次帶自己到沁園,告訴自己以後這裡就是自己地方時自己欣喜若狂的神情;想起自己在園子裡和小侄子們嬉戲;想起自己在亭子裡和三哥哥一道念書;想起陪著父兄一起去在園子裡打靶……

  “宇兒。”傅嘉不知什麼時候已走到了女兒身後。

  “爹爹。”茜宇見到父親,甚是驚喜,又不免悲從中來。

  “明日就要進宮了,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能再任性了。”傅嘉哪裡捨得女兒進宮,心裡有好多的話要說,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爹爹,你放心,這些女兒都懂。”茜宇拉父親坐下,依偎在他的懷裡。

  “以後我們就是君臣了。”傅嘉淒涼的說道。

  “君臣?”茜宇一驚,似乎悟道了什麼,便明白了剛才大哥的無語,淚珠滾落了下來,“爹爹,今晚宇兒只想爹爹抱著我,抱著我看天上的月亮,數天上的星星。

  “好,我們……我們一起賞月。”傅嘉也哽咽起來。

  初九的月亮,盈滿而缺的月亮,卻也分外的明亮。

  這時遠遠看著的碩王妃,也早已淚如雨下,但她不想打擾兩個她摯愛的人享受著短暫的天倫之樂。

  翌日清晨,宮裡就派人來王府打點,諸如準備祈福香案之類的事宜,更有之前的嬤嬤前來檢查秀女是否被調換等等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宜。沒多久轎子便來接人,側妃林氏哭成淚人,死活捨不得茜宇上轎。碩王妃固然傷心,但不得不在人前故作鎮定。今日是要面聖的,碩王妃按照傳統規矩給女兒做了精心打扮,交待了一些事宜後便準備讓茜宇上轎。傅茜宇始終沒說過一句話,面無表情,任人擺佈,但心裡卻早已如翻江倒海一般,不是滋味。

  今日走了,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這個家,家中的所有人,家中的一切,難道都將成為記憶,成為懷念?茜宇看著母親,她忙忙碌碌,臉上為何看不出一絲的傷心?難道為了這個家,娘真的捨得自己嗎?難道娘不心疼嗎?茜宇甩了甩頭,不是!娘疼我,娘最是捨不得我,只是……我們都無可奈何。

  一個時辰之後,執事太監進來催促上轎。

  全家人將茜宇送至宅門外,眼看著女兒就要上轎了,碩王妃終究忍不住,靠在傅嘉的肩上低聲哭泣起來。

  茜宇看了看門口停著的轎子,慢慢轉過身子細細看過每一個家人的臉龐,“嗵!”一聲向著家人跪下,眾人見此情景大驚,紛紛要攙扶她起來。

  “不要扶我,”茜宇擋開了華嬤嬤的手,“爹爹、娘、二娘、三娘、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我今日離去,日後恐難再見,請受茜宇一拜。”說著她磕了三個頭,哽咽著繼續道,“還望爹爹娘保重身體,哥哥嫂嫂能替宇兒在爹娘面前盡孝,宇兒這就走了。”語畢,茜宇含淚起身,毅然走入轎內。

  “起轎!”隨著太監一聲長呼,隊伍浩浩蕩蕩地向皇宮進發。

  “宇兒!”碩王妃無力地向前邁步。

  “夫人不要這樣。”傅嘉抱住妻子,眼神卻未離開女兒的坐轎。一家人各自抹淚傷心,目送著茜宇的轎子離去,愈行愈遠……

  原本應有的嫁女之喜,卻因為女兒嫁進皇宮而變得如此淒婉,可是,還有多少數不盡的好姑娘,也走上了這條路,又有誰知呢?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二章 初入宮闈

  約摸一個時辰的功夫,坐轎便緩緩進了宮門,茜宇挑開窗簾眺望外頭的光景,綠牆紅瓦、亭臺樓閣,滿目的雕樑畫棟,果然一派天子氣象。娘告訴自己,當今聖上年二十有九,生母早亡,先帝駕崩時他才四歲,繼后張氏膝下無子,便扶持了養子赫臻登上帝位,國舅禮親王張逸泰依仗太后之勢力阻幾位皇叔,獨自輔政長達十年之久,帝十四歲大婚時方還朝於上。十五年來,帝勤政愛民,文治武功,萬民稱頌。

  片刻的功夫,轎子已緩緩停下停妥,只聽外頭有太監高聲道:“請秀女下轎進宮。”

  茜宇搭了宮女從門簾外伸進來的手,緩緩下轎。她回頭一望,見陸續還有若干頂轎子行來,只是不多,畢竟有資格面聖的還占少數。沒多久,順貞門外就攏聚了二十來個應選秀女,大多十五六歲的光景,個個面似桃花、精心打扮,或清秀高雅,或小家碧玉,各有千秋。待一皆到齊,內監便拿了名冊出來,開始唱。

  “穆洛溪、吳夢羅……傅茜宇……”聽到內監唱自己的名字,茜宇調整了心境,也隨著隊伍進入了順貞門。

  秀女們被分成六人一組,先核實身份,接著依次進入慶寧宮面聖。與茜宇同列的分別是龔郡王府的郡君葉蘭兒,但見她生的嬌悄玲瓏、細腰窄肩,梅花妝將臉頰襯得格外嫵媚,一身寶石藍郡君宮服,長裙拖地,舉手投足間豔驚四座;另有翰林學士齊宏圖之女齊子慧,端莊秀麗,寡言少語;再有軍機大臣古拉爾之女古蕰蘊,雖然相貌平平,卻親切和善,從前也經常隨其父到王府做客,長茜宇兩歲,二人曾是兒時的玩伴,這會兒在宮裡遇到,自是高興不已。其他兩位都是三品御史吳清的女兒,吳夢羅、吳夢珀,雖也算是高官之女,但是身份地位和其他人相比確實差了不少,故而連太監宮女對她們也沒對茜宇等來的殷勤。雖然心裡為她們不平,但茜宇和古蕰蘊嘴上也不好說什麼。

  待到面聖時,一直都很平靜的茜宇竟有些緊張,這麼多年來,自己從不願接觸皇室,卻忽突要闖入這個在華嬤嬤口中爾虞我詐的世界,一切都那麼陌生。這個萬名擁戴的皇帝究竟是怎樣一個人?自己要面對的又將是怎樣形形色色的人物?意亂紛紛,一時都湧上心頭。但她很快平靜下來,娘的話,讓她明白了自己此刻的使命,明白了自己究竟在做什麼。於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同其餘五位秀女隨著掌事太監緩緩向慶寧宮走去。

  走了兩盞茶的功夫,才到達慶寧宮。這裡是專用於選妃或祭祀的殿閣,比起其他宮殿顯得更加肅穆一些。

  經通報後,一行人又跟著太監走進正殿。正殿裡雖有諸多人,卻非常的寧靜,襲人的香氣於兩側香爐飄散而出,讓人暈眩。茜宇微微抬頭看了四周,已然有幾個秀女站在了殿內,她們應當是已經被選上的,這一點從她們臉上的欣喜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來。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茜宇一行在聖駕面前一字排開,跪下施禮。

  “平身。”這是茜宇第一次聽皇帝說話,可是傳入耳內的卻是溫婉的女聲,六人都不免一驚,但誰也不敢抬頭。

  “皇上恰有政務,故而這輪由本宮和皇太后主持,你們大可不必拘謹、不必擔心,太后娘娘自會秉公篩選。”那溫婉的女聲又傳來,眾人這才明白此人便是六宮之首的皇后張文琴。

  “奴婢遵命。”六位秀女跪下磕頭,口稱:“參見皇太后、皇后,千秋萬福。

  皇帝不在,秀女似乎沒了先前的緊張,但又平添了幾分不安,在眾人看來皇后選秀未必就能以“娶妾取容”為標準,畢竟她們進宮後要分的還是皇帝的愛……

  茜宇雖不知別人心思,但她卻一掃先前的緊張,落選的僥倖心情重新從萌發開來。

  “平身。”皇后聲音溫婉柔和。

  “開始吧!”皇太后泰然道。

  “定國爵碩親王傅嘉之女傅茜宇,年十四。”太監開始唱名,茜宇沒料到自己會是第一個,卻也無奈。其實她不曉得,在這六人之中,她的出身是最高貴的,只是……

  “奴婢傅茜宇,恭請皇太后、皇后萬福金安。”茜宇上前施禮。

  皇太后聽言,頓時來了精神,她細細打量眼前的麗人,一身湖綠色的長裙,白底桃花披肩款款落於肩頭,髮髻上點點綴著通絨草花,斜斜一支玉簪上垂了銀絲流蘇,眉目清秀,膚色白皙,氣質高雅,透著些許青澀。這樣的裝扮在六人之中最是樸素,卻因此而更讓人矚目。滿意之色,劃過太后的臉頰。

  “怎麼沒穿宮服?”皇后娘娘見茜宇身上只是普通的便服,不免有些疑惑,問道,“王府裡沒有宮裡去的嬤嬤麼,不知道這些規矩嗎?”

  茜宇沉著道:“回皇后的話,奴婢沒有封號,所以不敢造次私自制定宮服。”

  “你抬起頭來。”皇太后並不計較這些,她只想細細再看看茜宇的容貌。

  茜宇緩緩抬頭,從容不迫,不嬌不餒。在她眼裡,皇太后眉目慈善,雍容華貴;皇后莊重典雅,頗具母儀之風。娘說過,坤寧宮如今的主人張文琴是繼后,與皇貴妃張容琴皆是元后張佩琴的堂姊妹,而她們又都是太后的內侄,當年帝與后大婚時,她們以陪嫁身份進入後庭,相繼被冊封為麟趾宮皇貴妃和頤瀾宮文貴妃,元后薨逝後,文貴妃因產大皇子而被扶持為正宮皇后,至今已十三年之久。然而如今聖眷最濃的,卻是已進宮六年的瑾貴妃梁氏,皇后尚且如此端莊,不曉得這個梁妃是怎樣的姿色。

  “果然氣質不凡,眉宇之間有幾分像碩王妃,足足一個美人胚子!”皇后低聲對太后道。

  “嗯!”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故意提高了嗓音道,“恬靜莊重,容貌秀麗,果然是從王府裡出來的姑娘!”她隨即又道:“只是朝廷疏忽了,堂堂的王府千金,竟沒有郡主的封號,委屈你了!”

  “奴婢不敢!”茜宇應道。

  “老佛爺說得極是。”皇后應和道,又揮了揮手,“你先退下吧!”於是示意下一個秀女上前。

  茜宇依言請了萬福,默默歸列,卻早已飛紅了雙頰。太監又唱道:“龔郡王之女葉蘭兒,年十六。”

  葉蘭兒應聲緩緩向前,施禮,請安。舉手投足輕盈妖嬈,光芒四射;言談間聲音更是嬌柔似水,非他人能比。

  皇后冷眼瞧著她,心中卻記起皇帝的叮囑“葉氏祖上是番外來的特使,龔郡王戰功赫赫,雖然朕加封其為郡王,但他們畢竟是番外人,親貴們很是不屑,朕也無可奈何,但如果與葉氏結親,才能使他真正成為朕的人。聽說她的女兒十分嫵媚,卻是庶出,恐怕太后……”

  皇后還在出神,太后早已在她耳邊低語,“這個看起來太過妖嬈,恐怕又是個……”

  “母后!娶妾取容,臣妾看著還過得去!”皇后抽身回來,回應道。

  太后若有所思,隨即緩緩道:“也是,壓一壓那個也好。”

  於是皇后笑著示意葉蘭兒退下。那蘭兒自視沉魚落雁之貌,這會兒卻見茜宇生的出眾,又得到太后高聲讚揚,心裡不免氣憤。但聽說她沒有封號,心中一陣暗喜,退回來時,不禁對茜宇露出輕蔑的冷笑。茜宇見了,雖奇怪卻也不放在心上。

  片刻後,古蕰蘊、齊子慧另吳孟泰的兩個女兒一一上前應選。古蕰蘊雖然相貌上沒有優勢,但其父古拉爾係軍機大臣,皇帝的左膀右臂,皇家自然是要拉攏他的,能被選上想來也是在情理之中。那子慧不僅貌美,而且傳說她知書達禮,滿腹經綸,非常人家女子可比。夢羅、夢珀雖然身份略顯低微,但也是名門家出來的姑娘,識大體、有涵養,相貌也生的水靈靈。

  皇太后與皇后低語了幾聲,便示意太監呈上名牌。之前領著茜宇等人進慶寧宮的掌事太監便跪在皇后面前,雙手托著放有名牌木盤,皇后伸手將未被留用之人的名牌反過來。片刻之後,太監便端著木盤下來了。

  一個穿著較其他內監更華貴一些中年光景的太監看了端下來的木盤,清了清嗓子高聲叫道:“留,傅茜宇”

  茜宇聽到自己的名字入冊,不禁向前走了一步,行了萬福。心裡只是一陣恍惚:不曾想,就這片刻的功夫,我的命運就要和這個廣闊,卻又無比閉塞的皇宮緊緊地連在一起了。娘的願望是達成了,可究竟是讓皇宮來選擇我的人生,還是……不!我傅茜宇的人生,我要自己來選擇!

  只聽得那太監又報:“留,葉蘭兒”葉蘭兒掩不住心裡的歡喜,笑著上前請了萬福,姿態更是妖嬈無比,只怕此時皇帝若在,也許早已心醉沉迷了。

  接著太監又報導:“留,古蕰蘊。”茜宇本應該因為有個熟悉的姐姐陪著自己而感到高興,可她卻認為姐姐似乎更適合宮外無憂無慮的生活,不免又是一陣感歎。接著又聽到太監報“留,齊子慧。”歷來皇帝都喜歡德才兼備的女人,皇后為他留下這樣一位秀女,看來真真是做到了所謂的“秉公”。

  接著太監就不再報名,只是道:“請其餘秀女隨轎出宮。”很顯然,大小吳氏都沒有被選上,於是留下的四個秀女,便由太監引著站到了大殿的一側,等著後面幾撥秀女繼續參選後,再做安排。因為按照例律,被選上的秀女只有在第二天皇後所在坤寧宮的冊封儀式上才能知道自己最後的歸屬。

  在茜宇之後,仍有兩列秀女進來應選。這屆秀女果然個個風姿綽約,如宰相之女陳璋瑢,生就一副傾國傾城的樣貌,一顰一笑間盡顯大家風範,比起之前的葉蘭兒,茜宇覺得眼前的璋瑢更讓人賞心悅目。

  接近晌午時分,秀女們都篩選完畢,只是到最後皇帝都沒有出現,這一點在茜宇還好,但其他一些秀女就難免有些失望。

  “明日就是冊封典禮。”皇后溫婉的聲音又在慶寧宮響起,只是略帶些疲倦。秀女們也早已不在剛才的位置站著,而是齊齊地排在了上座之前。“下午,會有太監宮女引著你們在儲秀宮暫時住下,一切規矩都會有行事嬤嬤向你們交待。一直到明日接受冊封,你們的身份都還是普通的秀女,希望你們能安守本分,不要生出些事端來。”皇后畢竟是皇后,母儀天下。雖然聲音溫婉動人,還是有著十足的威懾力。

  “奴婢遵命,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眾秀女跪地稱是。皇后便攙著皇太后離開了上座,送太后回壽寧宮歇息,自己也接後回到坤寧宮稍作休息,預備下午對三品以下官員門第出身的秀女進行篩選。

  待皇后回到坤寧宮,皇帝竟已然在內殿等候。

  “皇上怎麼在這裡?”皇后盈盈地請了福,親手為赫臻沏了杯茶水遞上。

  赫臻接了茶,置於一邊,拉了皇后坐下問道:“怎麼樣?”

  “皇上且放心,葉蘭兒臣妾替您留下來了!”皇后溫溫笑道,“皇上該在議事院才是,在這裡不免叫人生疑。”

  赫臻笑道:“朕就是打那裡來的!”

  皇后點了點頭,又道:“其實皇上方才走得可惜了,殊不知這一屆秀女個個貌似天仙, 叫臣妾都看花了眼呢。”

  “是嗎?”赫臻呷了口茶,似乎並不在意。

  “那葉蘭兒且不說了,果然生得嫵媚,可誰想碩王府的千金竟比她還勝一籌,只讓人覺得是天上來的。母后都誇她‘恬靜莊重、容貌秀麗’!還有那陳相的千金,也是傾國傾城的模樣!”皇后如是說著,眼神中竟沒有一絲醋意,讓人難以置信。

  “傅嘉的女兒?”赫臻合上碗蓋,思索了片刻,喃喃道,“就是那個跑去藩營尋兄長的姑娘?”

  皇后莞爾一笑,“就是那個巾幗!”又道:“臣妾聽說傅家的三公子失蹤後,她不忍姨娘傷心,便千里迢迢地去找兄長,這般孝義兩全的姑娘,真正配得上如花的容貌!只是……母后似乎也很在意她呢!”

  赫臻奇怪地望著皇后,並不言語……

  宮女品悅匆匆進來,俯身道:“啟稟皇上、皇后,皇貴妃、懿貴妃、瑾貴妃到了,在外恭候。”

  赫臻回過神來,問道:“她們怎麼來了?”

  皇后笑道:“皇上忘了?下午的甄選,是由臣妾帶領後宮主持的。”

  赫臻點了點頭,皇后對品悅道:“知道了!”繼而又對赫臻道:“臣妾先走了!皇上歇息吧!”

  “文琴!辛苦你了!”赫臻道,臉上的神色讓人難以捉摸。

  皇后微微搖頭,嫣然一笑便福身離去,待她出來時,便見三位貴妃已站在外頭。

  “皇后娘娘吉祥!”三人施禮道。

  “妹妹們客氣了,快快起來!”皇后笑道。

  “謝娘娘!”三人盈盈站起,皇貴妃張氏溫文爾雅,懿貴妃秦氏端莊嫻靜,雍和十三年進宮,初封潔婉儀,皇帝喜她德才兼備,性情溫和,歷年來逐級晉潔嬪、潔妃,又因產皇三子而被封為懿貴妃,只比皇貴妃低一等。瑾貴妃梁氏,雍和十九年進宮,初封瑾婉儀,其容貌嫵媚出眾、性情爽朗甚得上心,次年即封貴妃,引得當時朝廷後宮一片喧嘩。

  “還有些時刻,我們且坐坐!”皇后說著,示意眾人坐下。

  皇貴妃笑道:“娘娘已忙碌了許久,真真辛苦了!”

  皇后笑而不語,瑾貴妃機靈,看了看四周道,“皇上在這裡嗎?臣妾怎麼看到幾個涵心殿的奴才?”

  皇后並不理會她,顧左右而言他道:“這屆秀女頗多,下午恐怕要忙一陣子,本宮與妹妹都要盡心才是。”

  “是!”皇貴妃和懿貴妃應道,瑾貴妃卻一臉不服氣,一雙鳳眼挑起,冷笑道:“聽說皇上方才有事離開,不曉得皇后娘娘為皇上選了哪些人物進來?”

  皇后從容道:“皇上與太后先後都選了幾位出色的,本宮瞧著都是可人兒,只是到底新晉的,諸多規矩還尚不清楚,要妹妹們日後多多提攜才是!”

  “是!”皇貴妃應道,“有新妹妹進宮,又該熱鬧了。”

  懿貴妃應和道:“姐姐說得極是,只盼進來幾位賢德的妹妹,為後宮再添些祥和。”

  “這是理!”皇后笑言。

  瑾貴妃冷冷笑道:“聽說留用的碩親王之女是皇后娘娘的表妹?”

  皇后笑道,“不過是表親,很是疏遠,這也是頭一次見面。”

  瑾貴妃揶揄道:“聽說這位傅小姐曾經獨自跑去藩營找什麼哥哥,妹妹也想,皇后娘娘如此端莊沉穩,怎地就有這麼一個不成體統的妹妹呢,原來不過是遠親!想來也是,不要走了個陳妃,又選進什麼張三妃,李四妃的,再攪得後宮不得安寧,妹妹下午可是要睜大眼睛呢!”

  此話一出,眾人皆無語,皇后雖然覺得尷尬,卻並不理會,只對身邊的侍女品鵲道:“打發人問問,慶寧宮可預備好了?”

  懿貴妃便立刻接了話茬,隨意聊了其他,皇貴妃也應和著,只落下瑾貴妃一人單單坐於一側,她倒也是不屑而已。

  片刻後,品鵲來報一切妥當,皇后便領著眾人逶迤向慶寧宮而去,不在話下。

  慶寧宮那邊又開始選秀,茜宇等人已經被送到了儲秀宮。儲秀宮此刻用於新晉秀女居住,平日用於一些小型的慶典活動,招待一些皇親國戚暫時居住,倒也十分的寬敞。

  茜宇被分到一間東殿玉秀殿的南廂房,西殿便是住晚上才會來的三品官員以下門第出身的秀女。這房間雖不大,但也雅致,打掃得很是乾淨。無論如何,也只是住一晚,所以大家都不是很在意。方才見到的那個陳璋瑢正鄰茜宇而住,茜宇見她對下人也是和藹顏色,毫不端架子,和蕰蘊的性子倒是幾分相似,便更加喜歡。但想來大家也不熟悉,不便太過熱絡,只得作罷。

  蕰蘊整頓妥當後,便來茜宇這邊閒聊。自然不過是一些家常小事,她們心裡都明白,皇宮裡不是什麼話都可以拿來聊的。

  正說著話,只聽門口傳來清脆的聲音:“我也來湊個熱鬧可好!”抬眼望去,竟是那陳璋瑢,只是換了先前面聖的衣服,穿了紅色短綢子夾衫、白絲長裙,簡簡單單,卻顯親切。

  “這位是璋瑢小主吧!”蕰蘊起身道。被留選的秀女,按規矩都是稱呼為小主的。

  “是,你們兩位是?”璋瑢不好意思地問道。

  “小女是傅茜宇,這位是蕰蘊小主,璋瑢小主請屋裡坐。”茜宇起身道,她沒想到璋瑢會主動來打招呼。

  “原來軍機大臣的千金。”璋瑢興奮地對蕰蘊說道,“你記不記得那次肅親王府上娶新人,我們都去的。”

  蕰蘊這麼一聽似乎有了點印象,但還是模糊,便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見蕰蘊沒能記起來,茜宇便接話道:“我這位姐姐向來記性不好,還請璋瑢小主見諒。”

  “你叫她姐姐,不如也叫我姐姐吧!看著你的年紀一定沒我大,只是你是傅王爺的千金,要你屈就了。”璋瑢沒了剛才的生分,竟要和大家姐妹相稱。

  “姐姐這是哪裡話!”茜宇有些不好意思。

  “這也好,”蕰蘊笑道,“大家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我今年十六,五月生的,不知璋瑢小主何時的生辰?”

  “我和你是同歲,十月生的,看來要做你妹妹了。別叫我什麼小主,聽著怪生分的,姐姐就叫我瑢兒好了。”說著轉頭對茜宇道,“我就喚你茜宇妹妹,好嗎?”

  “是,姐姐。”茜宇不曾想,這個大家閨秀,竟也有這樣孩子般的脾氣,比起蕰蘊姐姐的和藹可親來更添了幾分爛漫。

  “有兩個如此漂亮的妹妹,我這個姐姐臉上有光,但也不免擔心,將來皇上眼裡只有妹妹,沒了我呢!”蕰蘊見大家都那麼開心,便打趣起來。

  聽了這話,茜宇和璋瑢的臉上都起了紅暈,兩人都生的一副花容月貌,和她們相比,蕰蘊確實遜色不少。

  正當二人不知該如何答話時,門口又來了一個人。

  “參見小主。”說話的是一個中年宮女,請了萬福。穿著墨綠色的宮服,看起來很和藹的樣子。

  “姑姑有事嗎。”茜宇是房間的主人,自然要起身接話。但是稱她為姑姑,是因為她的年齡。後庭的奴才也有品級,只是稱呼比較統一,年老的宮女稱為嬤嬤,中年的稱為姑姑,二十五歲以下又沒有品階的通常都是直呼其名的。至於太監,一般都稱為公公。

  “回小主的話,”那宮女開口道,“奴才海藍,是儲秀宮的行事宮女,特來請小主去正殿,秦嬤嬤要向小主們交待一些明日冊封儀式的事宜。”

  “我知道了,蕰蘊小主和璋瑢小主也在這裡,她們是否也要同行呢?”茜宇問道。

  “是,也請蕰蘊小主和璋瑢小主。”海藍姑姑道。

  “我們知道了。”蕰蘊和璋瑢道。

  “你退下吧!”茜宇道,“我們一會兒就過去。”

  “是,奴才告退。”說著那海藍姑姑便退下了。

  “我們也回去收拾一下!”璋瑢與蕰蘊說著便離了茜宇這裡。待她們走後,茜宇自行梳理打扮一番,便向正殿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4:40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1-11-28 03:49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三章 恬婉儀

  那日晚上,儲秀宮的秦嬤嬤把事情都交待清楚後,第二日秀女們便都穿著同一款的宮服梳著如意髻去參加冊封儀式,只是東殿穿的是寶藍色,西殿穿的是青綠色。在去坤寧宮的路上,茜宇瞧見了幾個也頗有姿色的西殿秀女。

  冊封儀式由皇后主持,皇帝和太后只是高高地坐在上頭,根本瞧不清楚模樣。茜宇只是覺得皇帝看起來很精神,即便坐著看來身材亦是偉岸。

  儀式很簡單,太監宣讀詔書,秀女上前聽封謝恩。

  陳璋瑢被冊封為裕乾宮正三品敬妃,葉蘭兒被冊封為延慶宮從三品蘭妃。算上原已有的六妃之首承乾宮德妃郭氏,永祥宮如妃梁氏,尚有紫泱宮和清宜宮兩宮側妃空缺。想來這兩宮的主子,錢妃和陳妃都不過先後逝世四年和兩年,皇后許是不想皇帝在這兩座宮裡看到物是人非的場景而感傷,故而沒有在此屆秀女中挑選入主,也未提拔已有年屆的宮嬪入主。

  古蕰蘊被冊封為修緣宮從四品良嬪,另有茜宇不相識的秀女各被封為延喜宮正四品蓉嬪和沐陽宮從四品芹嬪。

  茜宇被封為馨祥宮正五品恬婉儀,居六儀之首,其他另有齊子慧被封為墨寧宮慧婉儀等等共三位婉儀,此外亦有充容、充媛、充人等數十人。只聽得坤寧宮內宣旨、謝恩聲此起彼伏,弄得茜宇的兩耳嗡嗡的響。直到冊封完畢後,皇后帶著所有妃嬪向天禱告,才安靜下來。

  向天禱告時,茜宇同其他妃嬪一樣,雙手合十,跪於蒲團之上,只是,茜宇的禱詞有所不同“蒼天在上,信女茜宇誠心祈禱,一求上蒼賜福黎民,願天下百姓安康祥和;二求上蒼賜福家人,願家人健康安寧,三求上蒼賜福茜宇,願茜宇此生避災避難寧靜祥和。”茜宇知道,從此之後,自己就是天子的人了。此生的任務就是伺候帝后,為皇家開枝散葉,外頭的事情和自己再無瓜葛,命運就將這樣靜靜地延續下去。

  儀式之後,眾人參拜了皇帝、皇后、皇太后,茜宇等新晉嬪妃便帶著帝后的賞賜被各自的宮女太監接回了自己的宮殿,坤寧宮頓時又冷清下來。
馨祥宮坐落於整座皇宮的西南角,距離坤寧宮有一定的路程,所以過了半柱香的工夫,轎子才緩緩地在宮門前停下。

  “請婉儀娘娘下轎。”轎子外頭傳來年輕太監的聲音。選秀那天被稱為秀女,後來又有人稱自己小主,這會兒又被稱為婉儀娘娘,幾天的功夫,茜宇都不知道自己該是誰了。但她心裡還是清楚的,只有正五品婉儀以上的宮嬪才可以被稱為娘娘。

  下了轎,茜宇環視了馨祥宮的周遭,這裡雖然安寧卻不僻靜,不遠處有個花園子,如今正是四月,春花爛漫的季節,陣陣花香飄來,令人心曠神怡。

  “奴才小春子叩見恬婉儀,願娘娘如意吉祥。”一個小太監在茜宇面前打千跪下,生的面目清秀,忠厚老實的樣子。

  “免了。”茜宇輕聲道,華嬤嬤曾對自己說過,雖然以前在家裡當主子時和下人總是打成一片,不分彼此,但進了宮當了宮嬪,是有身份的人了,凡事都要有主子的樣子才是。

  “奴才迎主子進宮。”小春子又道。

  於是在小春子的引路下,茜宇第一次踏進了馨祥宮,可以說,這裡從此以後就是自己的家了,可是當初在爹爹的帶領下,踏進沁園時欣喜地心情早已蕩然無存了。此時的茜宇,只有滿心的茫然和無奈。
  
  “奴才叩見恬婉儀,娘娘萬福。”還沒等茜宇走進正殿,殿裡早已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

  “免了。”茜宇輕聲道,隨即緩緩地坐了正位,掃視著那班宮女太監。

  “奴婢緣亦參見娘娘。”一個二十歲光景的宮女上前施禮。相貌生的乾淨樸素,穿著海藍色宮服,一看就知道是馨祥宮的行事宮女。“奴婢伺候娘娘內殿更衣。”

  “更衣?”茜宇心裡一陣疑惑,忽又想起自己此時還穿著寶藍色的秀女服,哪裡像個婉儀,便點了點頭在緣亦的攙扶下進入內殿臥室更衣。內殿的裝飾非常雅致,香氣繚繞,寢宮有著兩扇碩大的窗戶,茜宇緩緩走近,便見窗外頭連著的是個小池子,荷葉碧綠碧綠的,在過些日子,就香氣襲人的蓮花來。

  “娘娘,請更衣。”

  “嗯。”茜宇輕聲應道,便離開了窗口,只見緣亦和另外兩名宮女一同拿著一件淡粉色的宮服,斜開襟,窄腰寬袖,穩重而不失妖嬈,茜宇之前從未穿過這等衣服,不免也有些新鮮。

  兩位小宮女上前為茜宇脫下秀女服,兩人看著十三四歲的模樣,很是清秀,脫衣手勢嫻熟,動作極為輕緩,茜宇輕聲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

  “回主子的話,奴婢叫淩金,她叫穆萍。”淩金答道。

  “怎麼,她自己不會回話嗎?”茜宇向來不喜歡別人搶白。

  被茜宇這麼一問,淩金不知可否,無措地跪了下來道,“奴婢該死,不該多嘴,請娘娘恕罪。”穆萍也一同跪了下來。

  “什麼該死?我不過這麼一問罷了。起來吧!”茜宇搖了搖頭,此時衣服已褪下,緣亦便上前為茜宇穿上衣服,向淩金使了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說話。那衣服極盡輕柔,穿上之後茜宇竟有飄然的感覺,但臉上還是沉穩定然。緣亦接著便伺候她在梳妝桌前坐下,拆下如意髻,重新理髮。

  緣亦在自己頭上輕柔的擺弄著,茜宇便放鬆下來,又對淩金說道:“我只是讓你們自己答話,我喜歡機靈的人,該怎樣就是怎樣,以後你們只要忠心與我,我自然會厚待你們。”淩金聽得頻頻點都稱是。

  “她的名字不妥!”茜宇道,“我聽聞福泰宮有位慕嬪娘娘……”

  “奴婢疏忽了,娘娘英明!”緣亦慌地跪下,忙不迭自責。

  “嗯!”茜宇輕輕哼了一聲,不再多言,只是道,“以後在意就好,起來吧。”

  緣亦謝了恩,起身繼續為茜宇梳理髮髻。

  茜宇纖纖玉指指向穆萍,柔聲道:“以後你就叫流芸可好?”

  流芸連忙跪地謝道:“奴婢謝娘娘賜名!”茜宇一笑了之。

  轉眼間,緣亦就為茜宇梳妝打扮齊全了。茜宇立於銅鏡前,只見自己穿著淡粉色宮服,細腰削肩,繡了荷花的披肩輕柔的落在肩上,飄飄欲仙,新梳的朝月髻簡單而不失莊重,鑲了寶石垂了金絲流蘇的銀簪子斜插在髻上,加上隨意鑲貼在兩鬢的絹花瓣,更是襯得自己熠熠生輝。雖然只是略微施了胭脂,但依舊面若桃花,美不勝收。茜宇很是滿意,心裡暗自佩服緣亦功夫做得好。於是,便由她引著往正殿去了。淩金唯唯諾諾地上前攙扶,茜宇微笑著將手搭了上去,喜得她受寵若驚。

  來到正殿,只見剛才的宮女太監們已站到了兩側,看見茜宇這般打扮出來,個個都是驚呆了。茜宇內心霎時覺得好笑,緩緩坐下後便有宮女端上茶來,茜宇接過茶,喝了一口,聽著坐下的宮女太監一個個自報家門,腦海中飛速地回想華嬤嬤交待自己的事宜。完了之後,茜宇溫婉而微笑道,“我不求你們個個都精練能幹、聰明機靈。只希望你們能忠心於我這個主子,做奴才的,忠厚才是首要,倘若不然,我這裡容不下他,那別處也就別想去了,都聽清楚了麼?”這話娓娓道來,語氣柔和,卻有十足的威懾,宮女太監們都跪下道:“奴才謹記娘娘教誨。”

  茜宇又對身邊的緣亦道,“你是這裡的行事姑姑,以後我就把他們交給你了。”

  “奴婢遵命,請娘娘放心,奴婢定當盡職。”緣亦跪下說道。

  “這樣最好。起來吧!”茜宇道,又對淩金說道,“從今後,你就同緣亦姑姑還有流芸一同負責我的起居,能做好嗎?”

  那淩金實在歡喜地可以,她原以為自己說錯話不會再得到主子重用,此時卻聽到茜宇這麼說,連忙磕頭謝恩。流芸也是萬分歡喜。

  茜宇又對小春子道,“以後你就是我的行事公公,明日我會差緣亦去敬事房通告,今後要好生當差。”

  沒想到主子會重看自己,小春子感激地跪下磕頭謝恩。茜宇只是笑著說“罷了。”隨即又對緣亦道,“拿今日上頭賞的銀兩,分了賞給大家,我乏了,其它的事情就交給你和小春子。”緣亦請福稱是,便示意淩金和流芸攙扶主子回房休息。茜宇看緣亦行事有分有寸,十分的寬心,只是大家都是剛剛相識,不知根底,是否真正可靠,還要慢慢考量。

  回到寢宮,茜宇便安坐於兩扇大窗戶前,滿園的春色讓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沁園,想起了宮外的父母兄嫂,他們此刻當已收到喜報,不知是喜是悲,心裡一陣酸楚,便濕潤了眼眶。淩金和流芸見主子傷感,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他們的年紀尚小,於是只是諾諾地站在後面。

  緣亦進來見這幅光景,便示意淩金他們出去,自己為茜宇遞上絲帕,輕聲道,“還請娘娘寬寬心,碩王爺和王妃也希望娘娘在宮裡頭過得好。”

  茜宇不免有些尷尬,淡淡道:“還是你周到。”於是接過絲帕,輕拭眼角。

  “娘娘,新晉的東殿李澤容和西殿錢虢容也收拾妥當,前來向娘娘請安。”緣亦見主子不再傷心,便將外頭的事情向她稟報。

  “我乏了,不想見人,你讓她們先回去休息,午膳的時候再來,我們一起用膳。”茜宇道。

  “是,奴婢明白。”說著,緣亦便退下了。

  茜宇擺弄著手裡的絲帕,突然想起蕰蘊、璋瑢兩位姐姐,想著是否給他們送點東西,可轉念一想,如今她們地位尊貴,定有人安排妥貼,自己又何須多心操勞呢。便也不再想,起身在房裡轉轉,看到書架上的古書,便拿起一冊來隨便翻翻,看著看著,便放不下手了。

  正當茜宇看得酣暢,只聽得寢宮外頭喊著傳膳,人來人往,十分吵擾,便不免皺起了眉頭,喚道:“淩金。”

  “奴婢在。”聽到主子喚自己,一直在屋外候著的淩金連忙進來應聲。

  “他們這是在做什麼?”茜宇很是生氣。

  “回主子,在擺膳呢!”淩金答道。

  “宮裡頭傳膳都是這樣嗎?”茜宇不喜歡他們這麼吵鬧。

  “娘娘的意思是?”淩金試探地問道。

  茜宇眉頭一揚,慍怒道,“傳話出去,從今後,我這裡擺膳不可如此吵擾,好沒規矩。”

  淩金見主子生氣,連忙點頭稱是,匆匆地出去傳話,沒多久外頭便安靜下來。茜宇這才舒了眉頭,又想自己是否太挑剔了,但自己既然是主子,有些自己的習慣也是正常的,便不再多想。

  片刻工夫後,淩金又進來,“娘娘,外頭擺好膳了,李澤容和錢虢容也在飯廳候著了,請娘娘移駕用膳。”說著便過來欲攙扶主子。

  茜宇起身整了整衣容,搭了淩金的手,向飯廳去了。

  飯廳裡,李澤容和錢虢容都已經候著了,見茜宇來了,便請安道:“臣妾參見恬婉儀,願娘娘吉祥如意。”

  茜宇笑道:“自家姐妹,不必多禮,大家都坐吧!”說著茜宇自己先坐了下來,抬頭望了這兩位充容,兩人都穿著充容的宮服,倒也靚麗。李澤容生的一張瓜子臉,濃眉大眼的,嬌俏可愛,個頭也不大,比茜宇還要矮半個頭。錢虢容則是一副江南女子的風韻,略施粉黛,十分得體。

  待兩位坐下,茜宇娓娓道來:“以後我們姐妹都要在馨祥宮住下了,一切事宜都要和和氣氣地才是。”說著舉起酒杯小酌一口,“今日和姐姐們一起用膳也正是這個意思”茜宇見她們聽自己稱呼她們為姐姐,兩人不免一怔,隨即又眉心舒展,滿臉喜色,茜宇心想自己這話是說對了,於是又道:“我雖是主位,但其實也是和姐姐們一樣是伺候皇上的宮嬪,彼此之間不必那麼生分,在外頭自是依著宮裡的規矩,關了門,自家姐妹就不用那麼多規矩了。不知兩位姐姐意下如何?”

  “多謝娘娘體恤。”兩位充容感激地站起來請福,“一切但憑娘娘做主。

  茜宇笑道:“嘴上說聽我做主,怎麼又施起禮來?可該給姐姐們罰酒了。”淩金機靈,便給兩位充容杯裡斟滿了酒。兩人便舉杯飲盡,隨後相視笑了起來。其實能被封為充容,可見他們雖然是三品以下官員門第的出身的千金,但也有一定地位,不然,這西殿秀女通常只能被封為充媛或充人。所以,茜宇大可不必擺出主位姿態壓制他們,來日方長,有什麼事自可日後再說。

  兩位充容沒想主位娘娘會如此可親,雖然她們年歲比茜宇大,但茜宇是正五品婉儀,又是六儀之首,根本不用稱呼她們為姐姐,可如今卻聽茜宇“姐姐、姐姐”地喚自己,便不免欣喜,但也不敢因此而造次,忘了尊卑。

  三人一起有說有笑地用了午膳,茜宇便吩咐她們二人各自回去休息,準備下午參拜各宮娘娘。宮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新進宮的妃嬪,冊封儀式之後,都要到各位品級高於自己的妃嬪宮裡請安,雖然沒有要求當天即去,但是華嬤嬤曾經告訴茜宇,有些娘娘最喜歡在小細節上挑刺,請安早了晚了,都是她們評判她人的依據。還有就是以後每日早晨壽寧宮、坤寧宮的晨昏定醒,早總是比晚要妥貼得多。但太早惹人非議,晚了更是會遭人側目。總之,宮裡的規矩門道是學也學不完的。

  茜宇躺在榻上,正為下午的事情煩惱。這種送來迎往的事情,她向來都是極不喜歡的。想著幾日前,自己還是王府裡嬌貴的小姐,爹爹娘凡事都依著自己,兄長嫂嫂也是處處讓著自己。可是幾日的工夫自己就要學者做個大人,一切事情都要自己作主,雖然自己從小便是個有主張的姑娘,但宮裡頭這檔子事情,還是不得不讓人困惑萬分。

  正當茜宇尋思著如何處理之後的事情,緣亦走了進來。

  “娘娘。”緣亦走到茜宇身邊。

  “有事嗎?”茜宇回過神來。

  “啟稟娘娘,麟趾宮皇貴妃,景陽宮懿貴妃都派人送了賞來,還傳了話,說今日娘娘也乏了,今日就不必前去拜望了,姐妹間有什麼話,大可來日再敘。”緣亦說道。

  “我知道了。”

  緣亦又道:“錦霞宮瑾貴妃,也送了賞來,但沒有……沒有傳話。”

  “知道了,”茜宇心想果然是寵妃,那些客套的東西都不入眼,又道,“還有什麼?”

  “回娘娘,按規矩,其他娘娘的賞賜要明日才會送來。”緣亦說著攙扶起茜宇到了梳妝鏡前。

  茜宇心裡覺得好笑,這皇宮裡,什麼都算得那麼清楚。

  “你進宮幾年了?”茜宇坐下後隨意問道。

  “回娘娘,奴婢十六歲進宮,五年了。”緣亦一邊說著一邊梳理著茜宇的青絲。

  “噢!二十五歲屆滿出宮,再熬四年是嗎?”茜宇笑著說。

  “奴婢惶恐,”緣亦慌忙地跪了下來,“奴婢從未想過出宮的事情,奴婢願意一輩子伺候主子。”

  “哪能一輩子呢?”茜宇扶她起來,轉過身對著鏡子梳弄自己的青絲,緣亦定了神,也開始打理起茜宇的髮髻。茜宇又說道,“之前是伺候那個主子呢?”

  “回娘娘,是清宜宮已故的陳妃娘娘,陳妃去世後,在南四所待過一段時日。”緣亦答道。

  “可惜了,我不過是個婉儀,沒有妃子尊貴,連累你也……”茜宇玩笑般地說。

  “娘娘,萬不能說這樣地話。”緣亦停了下來,似委屈道,“當初伺候陳妃娘娘,奴才心裡只有陳妃,如今伺候主子,心裡就只有娘娘您,倘若有半句假話,便是不得好死的。”

  茜宇只是隨便一說,沒想到卻引來她這番話,心裡掠過一絲感動,隨即笑道,“多謝你的忠心,以後宮裡的生活,我還靠你照料,名分上我們雖是主僕,但是我心裡是願叫你一聲姐姐的。”

  “奴婢不敢。”緣亦又惶恐地跪下。

  “什麼不敢,”茜宇扶住了她,“我們裝在心裡不就可以了。”

  “是,奴婢遵命。”

  茜宇見她還是拘謹,便也不再勉強什麼,緩緩地說道,“我喜歡你的功夫,再為我侍弄一個去拜望各宮的髮髻妝容,得體一些。”

  “奴婢懂了。”緣亦說著便開始侍弄茜宇的髮髻,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開口說道,“娘娘,貴妃娘娘雖然寵冠後宮,只可惜這麼多年也無子嗣,歷來各宮娘娘在她面前都是極其謹慎的。”

  “我知道了。”茜宇聽懂了緣亦話裡的意思,心中暗暗感激。

  “娘娘,”緣亦又道,此時茜宇的頭上已成了一個清秀的荷花髻,十分雅致,“不知娘娘從府裡帶來幾位隨侍,名喚什麼,奴婢三日後好去教養司接來。”緣亦所說的教養司,是專用于訓導宮女太監的地方,新晉宮嬪帶進宮的侍從都要先送到那裡學規矩。

  “沒有!”茜宇淡然道。緣亦聽了,先是一怔,但又明白過來,便不再言語。這一說,倒讓茜宇想起了在沁園伺候自己的子音、子清、子玉、子妙還有年老的華嬤嬤。茜宇哪裡捨得讓他們跟自己進宮過這般束首束尾的日子。華嬤嬤從前拿宮裡如何教訓宮女的故事嚇唬子音等幾個小丫頭,早已讓她們對這個皇宮進而遠知了。雖然臨行前家人都勸自己帶人進宮,舉凡有個照應。但茜宇天性善良,絕不肯答應,四個小丫頭也捨不得主子哭成了淚人,讓茜宇好不心疼。

  稍作休息後,茜宇便想讓小春子準備坐轎去各宮請安。還沒等小春子安排妥當,就有壽寧宮的太監來到馨祥宮傳口諭,說皇太后召見自己。茜宇不敢怠慢,整理一番,催了小春子準備坐轎,往壽寧宮而去了。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四章 三宮六院

  那公公引了茜宇往壽寧宮去了。一路上,茜宇思緒飛亂,不知太后召見有何事宜,那三宮六院的妃嬪們不見自己前去參拜,不知會作何感想。想了許多,茜宇自是心煩不已。但轉念一想,這哪裡是自己呢?依著自己的性子,才不會去理會別人的看法,怎麼進宮不過兩日,就變成了這般模樣?也是那華嬤嬤,交待的太多,自己便不知不覺上了心。

  正想著,就聽轎子外頭的公公喚道:“壽寧宮到,請恬婉儀下轎。”於是就有宮女攙扶茜宇。

  下了轎,茜宇抬眼望這壽寧宮,雖說不上富麗堂皇,卻分外的寧靜安逸。想來歷朝歷代的皇太后都是孀居的寡婦,也無心在這表面的東西上花功夫。那公公正要引著茜宇進去,卻見宮門內走出一男子,頭上戴著束髮嵌寶澄金冠,一件二色金百龍穿花大紅箭袖,腰間束著和田玉腰帶,外罩石青龍紋倭緞褂子,氣宇軒昂,威風淩厲。還沒等茜宇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一班奴才已齊刷刷跪了下去,口呼萬歲。茜宇才意識到這來人便是皇帝,也慌忙跪了下去。

  皇帝匆匆而走,只是略微地朝茜宇這邊看了一眼,未作停留。待他走遠後,奴才們才站起來,也有宮女來攙扶茜宇。茜宇看著那遠去的黃色身影,莫名地淡淡一笑,便隨著宮女進去了。

  進了壽寧宮,內殿裡香氣繚繞,宮女們也打扮得素淨,可見老佛爺不喜吵鬧,是個極嫻靜優雅之人。進了內堂,只見正座上鋪了一層梅花紋的鹿皮,正面設著大紅金錢蟒引枕,上頭端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太后實則不過五十來歲,雖然兩鬢有幾縷白髮,但面色紅潤,慈眉善目,叫人看來十分和藹。

  “臣妾馨祥宮傅氏叩見皇太后,太后萬福金安。”茜宇進了內殿,不敢向前,遠遠地便跪拜下來。

  “我的孩子,快快起來。”

  於是便有宮女上來攙扶,“謝太后娘娘。”茜宇道。

  “上前來,讓哀家好生瞧瞧,我這表兄弟竟得了這般出色的姑娘。”太后招了招手,示意茜宇上前。

  “是,”茜宇福了福,便緩步上前,微微抬起頭。

  太后竟然下了榻,走過來,笑眯眯地仔細打量著茜宇。此時的茜宇穿的還是上午那淡粉色的宮服,但重新梳了荷花髻,插了宮制娟紗蓮花,後髻上綴了粉藍色蝴蝶佃,清純之餘更透出一絲嫵媚,只是年輕,水嫩嫩哪裡像是已嫁人為妻的女子。看得皇太后頻頻點頭,笑著道,“在家的時候,你娘也是這般給你打扮的?”

  茜宇笑答:“臣妾在家時,母親確有教習過臣妾女兒家穿衣配色,梳髻選花之道。只是臣妾頑劣,不專於此,便也荒廢了。在家不過是布衣荊釵,如同男孩兒一般和哥哥們混著玩。”一說到自己的家,茜宇便有些許興奮,忘了這是在壽寧宮。

  太后聽著,只是笑,也不作聲。茜宇突然醒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便急忙跪下道,“太后恕罪,臣妾一時失態,忘了規矩。”

  “傻孩子,”太后笑著扶起茜宇,拉她到了自己的榻上。茜宇先不敢坐,但看了太后堅定的眼神,便放心坐了下來。

  “哀家不過是聽你這麼一說,也想起了自己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在家裡和自家的兄弟姊妹玩耍,自由自在的。”說著,她的眼裡竟顯出了一絲悲傷。

  “太后娘娘。”茜宇輕聲道。也許有著那麼一點親緣,茜宇覺得眼前的太后十分的親切,就如同家人一般。

  “嗯。”太后回過神來,“看哀家說的淨是些什麼?”

  “太后娘娘,”茜宇又道。但太后卻搶先道,“不要叫哀家太后娘娘,怪生分的,倘如不是在帝王家,你得叫我姑母呢。皇上他們都稱哀家為老佛爺,你也這麼叫吧。”

  “是,臣妾遵命。”茜宇笑道,“老佛爺,臣妾在家裡的時候,娘時常提到您,說他們小時候和您一道玩耍過,那時候的您是姑娘中最美麗的一個。”

  “哈哈。”太后很高興,“他們這麼說的,還說什麼了?”

  “娘還說,小的時候,老佛爺是眾多小姐之中最聰穎善良的一個,妹妹們都喜歡您這個姐姐,只是後來您進了宮,嫁給了先帝。大家除了進宮參拜,或參加國宴,就不再有什麼機會見面了。”

  “是啊,嫁給了先帝……”太后似乎又低落了情緒,突然想到什麼,說道,“皇帝剛才才從哀家這裡走開,你就來了,你們撞見沒?”

  “是……遇到了。”說著茜宇低下了頭,臉上劃過一絲羞澀,畢竟這個“皇帝”,是自己一生要依託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了。

  “噢!”太后聽了異常地興奮,“怎麼,你們說話了嗎?”

  “沒有,”茜宇羞澀地說道,“臣妾只是看宮女太監們都跪下,口呼萬歲,才意識到這是皇上,便也跪了下來,等起來時,皇上已然走遠了。”

  “這就可惜了。”皇太后喃喃自語道,又笑道,“不礙事,總是有機會的。

  “是。”茜宇口中稱是,心裡卻不知皇太后是什麼意思。

  太后站了起來,慢慢地在坐榻前踱步,茜宇便也跟著站了起來。似乎經過了一番思索,太后慢聲道,“已故的淑賢皇后與當今皇后、皇貴妃,都是哀家的內侄。當年皇帝與元后十分得投合,可惜我那侄女竟是個沒福的人。”太后說著,眼眶有些濕潤。

  “老佛爺節哀,淑賢皇后重返瑤池,也是上天的旨意。”茜宇道。

  “是啊,不過好在淑文皇后同她姐姐一樣賢德,又有助於龍脈,我們張氏一族……”太后說著突然停了下來,凝視著茜宇。

  茜宇並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只是懵懂地看著她。

  “孩子,改日我召你娘進宮來,我們姐妹倆敘敘,也好叫你們娘兒倆見見。”太后沉默了半刻這樣說道。

  “謝太后娘娘恩典。!”茜宇不知太后為何突出此言,但是聽說能見到娘,心裡實在是歡喜。

  “謝什麼?我們娘兒倆,何必如此客套。”太后扶起了茜宇,笑道。

  “謝太后。”茜宇又道。

  “這孩子。”太后笑道,說著又坐回了榻上。

  “不知太后召見臣妾有何事。”茜宇試探地問道,來了這麼久,太后卻天馬行空地胡亂聊到現在,有什麼事情卻隻字未提。

  “噢!”太后想了一想,道,“哀家不過想好好看看你,在慶寧宮、坤寧宮,都離得太遠,看得不真切。自家的侄女,哀家自然要不同待見。”

  茜宇聽了,只是笑著應了聲“是”,便不再多言。

  “好了,哀家也乏了,你跪安吧!以後我們娘兒倆有的是時間聊。”太后對茜宇道,似乎看她的神情確有一絲疲憊。

  “是,臣妾告退。”茜宇福了福,便向後慢慢退去,漸漸出了內殿。

  “恭送恬婉儀。”出了宮門,門口的太監請安道。

  茜宇慢慢走著,並未理會這些,只是心裡想著,太后是否真會讓娘來看自己。正想著,耳邊傳來一聲“娘娘吉祥”,抬眼望去,竟是緣亦。

  “你怎麼跟來了?”茜宇問道,方才來壽寧宮,茜宇只是帶了小春子,並未帶緣亦同行。

  “娘娘,奴婢想著等您出了壽寧宮,陪著您去各宮走動走動。”緣亦道。

  “是嗎,”茜宇淡然一笑,心想不過才半天的功夫,卻已能猜到我心裡想的,於是道,“那你就引路吧!”

  “是,”緣亦笑道,“春公公,前邊帶路,我們往麟趾宮去。”

  “是,請娘娘上轎。”說著小春子便指揮抬轎的小太監壓轎。

  “行了,讓轎子回馨祥宮吧,你也回吧,先前來的時候看了,這兒離麟趾宮很近,不坐轎子了!”茜宇道,說著便自顧向前去了。緣亦見了,急忙上前跟著,不在話下。

  走出沒多久,茜宇便見前面一個身著金綢繡裙,外罩金絲紗袍,滿身金釵翠環,雍容華貴的婦人向自己這邊走來,身後跟了一大班太監宮女,許是往壽寧宮去的。茜宇知道此人不同尋常,緣亦因為離得遠看得不真切,茜宇也不敢細看,主僕二人便一同在路邊低頭垂首,待這位婦人走後才行。

  誰知這位婦人走近茜宇後,並未繼續向前,而是停了下來,上下打量著茜宇主僕二人。

  “大膽,見到皇貴妃還不下跪。”一個姑姑模樣的宮女對茜宇二人喝道。聽她這麼一說,茜宇便知道了來人的身份,心想,我正要去拜你,你倒迎了出來。於是跪下道,“臣妾馨祥宮傅氏參見皇貴妃,萬福金安。”

  “原來是婉儀妹妹。”皇貴妃聽了茜宇自報家門,連忙笑道,“妹妹快起來,我這奴才不懂規矩。”

  “謝娘娘。”茜宇盈盈地站了起來,垂手不語。

  那皇貴妃細細打量了一下,嘖嘖道,“妹妹果然俊秀,年輕貌美。”

  “娘娘謬贊。”茜宇福了福身體,道,“娘娘才是傾國傾城,豔壓群芳。”

  “呵呵,”皇貴妃笑道,“我已乃是半老徐娘,還談什麼豔壓群芳!”

  “娘娘玩笑了。”茜宇道,微微抬了頭,細細瞧了皇貴妃,這身打扮從遠處看來雍容,進處看來卻也是極其端莊秀麗的。雖然看上去年歲要稍大些,但皮膚細膩光滑,容貌秀美,眼神祥和。

  “妹妹這是要去那裡?”皇貴妃問道。

  “回娘娘,臣妾正是要去麟趾宮給娘娘請安,不想在路上竟遇到娘娘。”茜宇答道。

  皇貴妃聽了,轉頭對身邊剛才說話的那個姑姑道,“樂兒,本宮不是讓你給各位新主子傳話了嗎?怎麼沒傳?”

  “奴婢不敢。”那姑姑道,“每個宮裡奴婢都是親自去傳話的。”

  茜宇連忙道,“娘娘莫錯怪了樂姑姑,臣妾確實收到娘娘的傳話,但臣妾心想這是娘娘對臣妾的體貼,臣妾受了娘娘的賞,豈有不謝的道理?所以才想親自拜謝娘娘。”

  “婉儀妹妹果然是個明事理的人。”皇貴妃笑道,“怪不得皇后娘娘也在本宮面前誇你呢。”

  “娘娘誇獎。”茜宇福了福道,心裡卻掠過一絲疑惑。

  “好了,也別有這麼多禮數了,本宮這會兒往壽寧宮去,一來給老佛爺請安,二來也是想找個地方避避,看你這樣子,想是從壽寧宮來的?”皇貴妃道。

  “是,娘娘。”茜宇道。

  “怎麼身邊就跟了一個奴才,宮裡面缺人嗎?”皇貴妃問道。

  “謝娘娘關心,臣妾打發他們回去了,才來宮裡,想來走走也好熟悉一下宮中的環境。”茜宇道。

  “妹妹果然細心,你忙你的去吧! 這兩天辛苦了。”說著轉頭對身邊的樂兒道,“我們也走吧!”於是微微笑著離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恭送娘娘。”茜宇和緣亦一同道。

  “娘娘,您看皇貴妃好大的排場,只可惜她當年生三公主時難產,導致不孕,並且三公主也是體弱多病。

  茜宇心下覺得惋惜,淡淡地說,“主子的事情還是少議論的好。”

  “是,奴婢記下了。”緣亦見主子不樂意,便也不說了。

  “麟趾宮是不用去了,接著呢?”茜宇道。

  “是景陽宮懿貴妃。”

  “不用去了,我們還是去錦霞宮吧!”茜宇道。

  “是,”緣亦應道,“只是奴婢不知為何不用去景陽宮了?”

  “呵。”茜宇笑道,“才覺得你聰明,怎麼就不懂了?皇貴妃都出來了,難道懿貴妃還會開著宮門等我們嗎?”

  “娘娘英明。”

  茜宇笑笑,不再理會,就兀自向前走去,緣亦也默默跟著,只是到了岔口,緣亦示意正確的方向,一路上遇到的宮女太監,見了茜宇婉儀的打扮也是畢恭畢敬,打千請安。這皇宮著實的大,錦霞宮不比麟趾宮離壽寧宮近,在皇宮的東面靠北,卻離上書房很近,想來是因為皇帝寵愛瑾貴妃,才安排了這一住所。從壽寧宮一路過來,大約半個時辰,雖然只是四月天,但也走的茜宇香汗淋漓,面若桃花。只是這一路的風光無限的好,看得茜宇十分陶醉,紅磚金頂,玉宇瓊樓,極盡的奢華。

  終於到了錦霞宮,宮門口的太監讓茜宇稍等片刻,自己進去通報。茜宇站著,只見這宮殿外頭看來十分的小巧別致,又不失豪華,修建這道宮門,似乎就要花一番功夫。宮門外停好幾頂轎子,茜宇心想許是以有很多嬪妃前來參拜了。過了一會兒,那太監來引茜宇進去,進了宮門,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竟有一個偌大的花園子,園裡百花綻放,古木參天,走了好一會兒才見到那正殿,富麗堂皇,在這花園子的一角矗立著,實在別致。

  茜宇由剛才通報的太監引著進了正殿,殿內雖然有不少的人,卻異常的安靜,茜宇正覺得奇怪,卻見一班宮女擁簇著一位貴婦人從內殿出來,再細細一看,正殿裡竟跪了十來個宮嬪,打扮各不相同,茜宇便更加奇怪。見那貴婦人坐到上位後,茜宇便知道來人是瑾貴妃,於是盈盈拜倒,口中稱道:

  “臣妾馨祥宮傅氏參見貴妃娘娘,娘娘吉祥。”

  瑾貴妃聽了,只是冷冷地笑著看著眼前跪倒的人,不做反應。

  茜宇當下明白了為何跪了那麼一大班人,心裡頓時不自在,但又不得發作,於是又道:“臣妾馨祥宮傅氏參見瑾貴妃。”

  瑾貴妃沒想茜宇竟會再報,不免一怔,隨即白了一眼,頭轉向別處,閑閑地道,“起來吧!”

  “謝娘娘。”茜宇聽了,便緩緩站了起來,又回頭對那班還跪著的宮嬪道,“姐姐們沒有聽到娘娘的話嗎?還不快都起來。”

  瑾貴妃聽茜宇這麼說,又不免一怔,卻見她說得有理,也不好發作。那班宮嬪聽了,自然是懂得茜宇的用意,個個心裡感激不已便紛紛起了身,但興許是跪久了,不免都有些踉蹌。

  “呵!”瑾貴妃冷笑道,“跪了那麼一會兒,就撐不住了?坐轎子多好啊?多省心哪!皇宮有那麼大嗎?來見本宮,竟然個個坐著轎子,怎麼?才受了封,就想顯擺?是做給我看嗎?”因為茜宇的話,心裡已有火氣,見了這景象,便不由得她發起火來。

  “娘娘恕罪。”那班宮嬪見了這架勢,又紛紛跪倒請罪。只有茜宇還站著,十分的醒目。瑾貴妃冷眼瞥了她,繼續道:

  “你們不過是一些充容、充媛、充人罷了,怎麼?嬌貴了?走不了路了?本宮身為貴妃,每日晨昏定醒還照樣徒步去壽寧宮,坤寧宮。不見得你們比本宮還要尊貴?”瑾貴妃正訓的酣暢,見那班宮嬪個個花容失色,不免有些得意。

  “臣妾不敢,娘娘息怒。”那些宮嬪眾口一詞,聲音卻參差不齊,可見是被唬到了。

  茜宇見了,也不免吸了口冷氣。這時候,又有太監進來報,“啟稟娘娘,裕乾宮敬妃娘娘求見。”茜宇聽說竟是昨日認識的瑢姐姐,不免有些心定。

  “嗯。”瑾貴妃只是應了聲,也不按規矩道“宣”,那太監聽了便退了出去。不多久,就引了敬妃進來了。

  “臣妾裕乾宮陳氏參見瑾貴妃,娘娘萬福。”敬妃只是福了福身體,並未跪拜,因為按照等級,她無需向正二品以下的宮嬪跪拜,而瑾貴妃只有從二品的品階,此刻璋瑢自然不用行跪拜禮。

  “妹妹多禮了。”瑾貴妃心裡很是不服氣,想當初自己初進宮時只是一個婉儀,而這陳氏竟然能一步登天,一進宮便當上了妃子。

  “謝娘娘。”敬妃道,此時的她早已褪去了上午秀女的打扮,穿了寶藍色娟紗金絲繡花長裙,海藍色圍腰,外罩象牙白藍繡梅花紋紗袍,眉如柳,唇如丹,頭上束著梅花髻,嫵媚而莊重。茜宇心中也不禁讚歎敬妃的絕秀的容貌。

  茜宇這廂讚歎著,瑾貴妃那廂臉上卻不好看,本來就嫉妒敬妃的出身,又見她生的如此傾國傾城,心裡便又多了幾分疙瘩。另有茜宇也是一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同樣高貴的出身,瑾貴妃不免妒火中燒,又不好扯開臉來,於是只對堂下跪著的那班低等宮嬪大光其火。其實在茜宇眼裡,瑾貴妃何嘗不是絕世美女,一雙丹鳳眼明亮誘人,肌膚嬌嫩白皙,唇不點而紅,體態輕盈,妖嬈動人。她之所以得到皇帝的眷顧,自是不言而喻了,只是這份恃寵而嬌的脾氣著實讓人不喜歡。

  “你們看看你們的樣子,不要以為進了宮,有了封號,就是尊貴人了,就可以眼裡沒人了,在這個皇宮裡,除非你大過本宮,不然永遠都給本宮夾著尾巴做人,都聽明白了嗎?還有,在宮外那些愛跑愛跳得習慣,少往宮裡帶,本宮可不想為了你們的品行不端而讓皇后娘娘責怪。”瑾貴妃嘴上雖然是在責罵那些宮嬪,實則含沙射影地在向璋瑢和茜宇示威,兩人都是極聰明的人,豈能不懂這話裡的意思。茜宇心中更是一陣唏噓,難道她也曉得我跑去藩營的事情?

  “妹妹,消消氣。”正當瑾貴妃發著脾氣,地下的一班宮嬪嚇個半死時,卻從門口傳來這樣篤定恬淡的話,眾人轉頭一看,只見一麗人穿著黑底紅花蟒袍,金絲罩紗,莊重典雅.

  “參見懿貴妃,娘娘千歲。”似乎有宮嬪認得,這麼一請安眾人便都跟著跪下了。從一品懿貴妃,比起貴妃來,總要尊貴幾分。

  “姐姐怎麼有空來了,這會兒景陽宮應當門庭若市才是。”瑾貴妃只是福了福,口吻不屑道。
“你們都起來吧!”懿貴妃未理會她,只是對跪了一地的人道,“貴妃娘娘好脾氣,日子處久了,你們便都能知曉了!”

  “臣妾愚鈍,謝娘娘指點。”說著,眾人都起身了,敬妃和茜宇還好,那些宮嬪早已跪的腳軟腿麻,個個都站不穩了。

  懿貴妃見了,笑道,“瑾主子是在教你們宮裡的規矩,心裡都別有什麼想法。”

  “是。”眾人諾諾道。

  “妹妹,喚他們都下去吧!”懿貴妃徐徐走上前,攙了瑾貴妃輕聲道,“來日方長,有什麼事以後再說也不遲。”

  瑾貴妃聽了,心想也對,於是道,“懿主子開口了,本宮就暫不追究,都下去吧!”

  “謝娘娘恩典,臣妾告退。”那班宮嬪才不管你是賣誰的面子,聽說可以走了,都如遇大赦,紛紛都退了出去。

  茜宇和璋瑢便也退了出去,當下都舒了口氣。

  出了宮門,那些宮嬪都紛紛向敬妃和恬婉儀行禮,二人只是笑著道“免”或“客氣”,便離了眾人走遠。

  走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到了遠離錦霞宮的芬芳亭,兩人坐了下來歇息,身邊的婢女都在亭外站著。

  “沒想到這瑾貴妃真是這般囂張跋扈。”敬妃揉著自己的酸脹的小腿說道。

  “可是姐姐剛才好涵養,只是聽她說,一言不發的。”茜宇道。

  “我能說什麼?誰叫她是貴妃呢?”敬妃道,“這不算什麼,皇宮裡都是這樣的,以大欺小,仗勢淩人。”

  “姐姐貴為正妃,並沒有做這些事情啊?”茜宇道。

  璋瑢只是笑笑,並不言語。

  “這才是第二天,不曉得來日又是怎樣一個光景。”茜宇說著站了起看遠處的景色,卻似乎什麼也沒有入眼。

  正當兩人各自神傷時,背後傳來了嬌媚地聲音。

  “本宮當是誰呢,原來是敬妃娘娘和……你是?”茜宇轉身看去,見說話的是葉蘭兒,此時的她已身為側妃,穿著打扮極盡張揚嫵媚,“本宮”的自稱倒是學得極快。其實她怎麼可能不認得茜宇,不過是想借機羞辱茜宇罷了。但不論如何,總是妃為尊、儀為賤,茜宇再是氣憤也不能忘了尊卑,於是跪下道,

  “臣妾馨祥宮傅氏參見蘭妃,娘娘萬福。”

  “噢,是婉儀娘娘。起來吧!”蘭妃嘴上客氣,臉上卻滿是得意。

  “蘭妃娘娘好興致,也來逛花園子。”敬妃笑著客氣道,她並不曉得葉蘭兒和茜宇相識,只道是和自己一同被封為妃子的秀女,以為她真的不認識茜宇。

  “妹妹沒有這等清閒,妹妹正趕著去給貴妃娘娘請安,不想路過見敬妃娘娘在這裡,便順道過來請安。”說著蘭妃福了福身體。

  “姐姐客氣,不需多禮。你我同為妃子,理當如姐妹般相處才是。”敬妃謙讓道,“姐姐坐”。

  “娘娘好客氣。”蘭妃盈盈地坐了下來,抬眼細瞧面前的兩位麗人,表情極其不自在。雖然這蘭妃如之前所說的,也是個貌若天仙的主,卻是小雞肚腸,自以為是,那裡容得下眼前站了兩位美人。於是冷冷地說道:

  “婉儀娘娘真是有人緣,才進宮兩天的功夫,就和敬妃娘娘這般熟絡,不過也是,以婉儀的出身理當也被封為妃才是,真是委屈了。”

  “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璋瑢有些不明白。

  “原來姐姐不知道?”蘭妃一臉輕蔑地笑容,“婉儀娘娘的娘家可是碩親王府,和當朝的太后娘娘還是表親呢!誒!可惜了……可惜婉儀娘娘沒有郡主的封號,不然也……。”隨即一迭笑聲。

  茜宇聽了心裡十分得難受,但是又覺得沒有必要和這種人計較,當初在慶寧宮她對自己輕視的冷笑,就已經讓茜宇看透了她的品性。如今她又出言相譏,茜宇實在不知道自己哪裡招惹到了她。

  “這些妹妹都知道,怎麼了?”敬妃似乎看出了些門道。

  “唉!本宮進宮前不過是個郡君,哪有資格和碩親王府的郡主相提並論,沒想到承蒙皇恩,竟受了妃子的封號。如今我尊貴些了,可是要婉儀娘娘向我跪拜,還真是覺得受不起呢。”蘭妃嘴角微微揚起,閑閑地說道。

  茜宇似乎明白了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她,當下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只是在一旁垂首不語。心想,天下哪有這般人,倘若這會兒她和瑢姐姐的位子對調,指不定要將姐姐如何羞辱一番呢。

  璋瑢聽她說出這樣的話來,心曉得她不是善類,眼裡容不下人。但見茜宇不開口,自己也不好多說,怕萬一挑了事來還是落得茜宇不是。於是笑盈盈地對蘭妃說道,

  “姐姐真實好性情,如此善良,妹妹自愧不如。”

  蘭妃聽了,沒多想,還只當是敬妃單純傻氣呢,臉上便更是得意。

  敬妃又道,“不是聽姐姐說要往錦霞宮去嗎?妹妹剛才正從哪裡來呢!”

  蘭妃一聽,當下來了興致,想必是她也早聽說了瑾貴妃的為人,於是急急地道,“怎樣?你見了瑾貴妃了。”

  聽她這麼說,璋瑢大概猜出了蘭妃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主,於是笑道,“是啊,貴妃娘娘是個極好相處的人,才不是外頭傳的那樣。姐姐剛進宮就被封為妃,娘娘一定另眼相待。”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瑾貴妃是……”蘭妃沒再多說,只是笑道,“多謝姐姐。”

  “姐姐不客氣,剛才妹妹去錦霞宮時,門口停了好多轎子,同去的好多宮嬪都誇讚貴妃娘娘大度。都說娘娘誇讚她們懂規矩,說是進了宮就是皇上的人,身份最貴,出入都得坐轎才對,這樣既合乎禮節,又顯示了尊貴。娘娘還說,我們如今都是皇上的人了,就該打扮地漂漂亮亮的這才是對皇上的敬重。”敬妃說的頭頭是道,茜宇在一旁卻聽得糊塗,不知瑢姐姐為何說這完全相反的話來。

  “是嗎?”蘭妃聽了,將信將疑。

  “娘娘還說,大家雖然有了等級差別,但都是侍奉皇上的,彼此之間不要那麼生分,和和氣氣的才是。對了,娘娘喜歡和姐妹們說話,方才與我們聊了好一會兒呢。”敬妃說得跟真的一樣,眼裡還閃爍著滿足的光芒,茜宇在一旁著實捏了把汗。

  “多謝姐姐提點,時候也不早了,妹妹這就去了。”蘭妃聽了,便急急地要走。

  “好,妹妹不送了,姐姐慢走。”敬妃笑著說道。

  “恭送蘭妃娘娘。”茜宇心裡覺得好笑,但是禮數還是沒有忘記。

  “行了。”蘭妃哪裡還顧得上嘲弄茜宇,便急急地走了。

  見蘭妃走遠了,茜宇問敬妃道,“姐姐怎麼和她說這些?”

  璋瑢微微一笑,坐了下來,緩緩地說,“誰叫她欺負你。”

  “姐姐,”茜宇當下十分地感動,“妹妹怕姐姐因此和她結下了仇,以後不好相處。”

  璋瑢拉了茜宇坐下道,“起先我當她是蘭妃,還敬重她一些,可是聽她說出這樣無理的話來,才知道無需和她客氣。”

  “姐姐。”茜宇看著一臉自信的璋瑢。

  “妹妹你這般恬靜嫻淑,又何曾與她結怨了,她不過是以為當了妃子了,就是天大的人物了。這樣的人,早晚也是要和我等劃清界限的,不如早一點,也好讓她知道我不是好欺負。將來我們互不相干是最好了,但倘若她要惹是生非,欺負妹妹,那也就是和我過不去,我這個敬妃娘娘也不是擺著看的。”敬妃說的字字有力,不得不讓茜宇佩服她美麗的外表下,除了顆善心外,竟還有這般豪氣。原先只以為自己性情爽朗,不料璋瑢也是這般的人,心裡很是喜歡。但又因此明白了,在皇宮裡,忍!決不是生存之道。

  “妹妹想什麼呢?”看見茜宇出神,璋瑢笑道,“難道你覺得姐姐這樣很讓你不可思議麼?”

  “哪裡的話,”茜宇笑道,“有姐姐在,今後再大的事情,茜宇也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了。”

  “這就對了,好了,我們也別坐著了,去我宮裡頭轉轉,認認路,改明兒我也去你那兒瞧瞧。”說這璋瑢便起身,拉著茜宇一同出了芬芳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5:00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1-11-27 05:46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五章 赴宴

  茜宇、璋瑢姐妹二人來到了裕乾宮,緣亦同敬妃的貼身侍女紫蓮在外廳候著,而茜宇姐妹二人則在內殿寢宮聊著。

  “姐姐的寢宮真是別致,我好喜歡。”茜宇四處參觀著,嘴裡不住地道。

  “妹妹喜歡?”敬妃笑道,“改日我回了皇后娘娘,讓我們姐兒倆換了住處如何?”

  “姐姐你又拿我玩笑了。”茜宇嬌嗔道,雖然才相識兩天,她似乎已是自己多年未見的好友,對她竟生了一種依賴,可是按華嬤嬤的話來說,這樣隨便相信別人是很唐突的。

  只聽璋瑢緩緩地說,“其實這次選秀,我和妹妹是一同進宮的,可惜她沒能入選。”她苦笑了一下,“不過也好,皇宮又如何呢?這不,老天也不是把你帶來了,雖然你們長得不像,但是說話語氣、行為舉止都好像,我實在是喜歡。”

  “所以姐姐昨日就急急地認了妹妹?”茜宇笑著問道。

  “是啊,我怕叫人給認去了。”璋瑢道。

  “那妹妹就給姐姐做一輩子妹妹。”

  “這……敢情好,妹妹。”璋瑢笑道,眼裡竟有著一絲感激,隨即拉了茜宇的手,不願放開。

  恰時,紫蓮進來福身道:“啟稟娘娘,蓉嬪、良嬪、芹嬪三位娘娘求見。”

  “正殿有請。”璋瑢放開了茜宇的手,道。

  “是。”說著,紫蓮退了出去。

  “緣亦!”茜宇對外面喚道。

  “在。”

  “伺候娘娘。”

  “是。”緣亦應著便上前攙,璋瑢整整衣容,對茜宇嗔笑道,“婉儀娘娘隨我來吧!”“是!”茜宇笑著福身。“這丫頭。”璋瑢說著便走了,茜宇也在身後跟著。

  到了正殿,只見三位嬪主已到了,三人穿著嬪主服色的宮服,雖然和璋瑢、茜宇相比,蕰蘊的容貌並不出眾,但此時略微作了打扮而與另兩位嬪主立在一起,到底還是叫人看出清秀來。

  “參見敬妃娘娘,娘娘萬福。”三人跪地參拜。

  “大家客氣了,紫蓮還不扶各位主子起身。”璋瑢笑道。

  “謝娘娘。”三人道。

  茜宇先是在璋瑢身邊站著,此時已緩緩下來,對著三位嬪主福身道,“參見蓉嬪娘娘、良嬪娘娘、芹嬪娘娘,三位娘娘吉祥。”

  三人笑著示意回禮,並未說什麼,茜宇便垂手立於一旁,微微抬頭對著蕰蘊笑了笑。

  上座的璋瑢看得真切,也不理會,笑道:“如今我們侍奉聖駕,都是姐妹了,以後多多來往才是。”

  “是,娘娘。”四人福身道。

  “妹妹們客套,紫蓮請主子們坐。”璋瑢道。

  “是。”說著,紫蓮便帶著一班宮女搬了凳子來,正殿不比內殿,除了上座外是沒有別的座地兒,似乎每個宮裡的正殿,當主位坐在上面,就真正象徵了她的身份。

  大家才坐下,便有坤寧宮的太監來傳口諭,璋瑢起身帶著四人迎出來接口諭,只聽那太監道,“皇后娘娘懿旨,因後日長公主、大公主回宮省親,今日起,新晉嬪妃不必到各宮參拜,各自準備後日的家宴。”

  “臣妾領旨,皇后娘娘千千歲。”五人一同跪地稱是。

  待起身後,那太監跪地打千道,“奴才坤寧宮行事李海給各位主子請安。”

  “公公免禮。”璋瑢道。

  “謝娘娘。”李海站了起來。

  “公公辛苦了,紫蓮。”璋瑢對紫蓮喚道。紫蓮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連忙從腰間束帶內掏出兩錠金子,這樣的賞錢,今日已經發出好幾份了。

  “奴才謝娘娘賞。”李海笑道,“奴才還有事在身,日後再來向娘娘請安。”

  “去吧!”璋瑢說著,便轉身回正殿裡去了。

  皇后的懿旨似乎來得很是時候,茜宇正想著還有那麼多宮殿要去,今日恐怕是怎麼也走不完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如今皇后說了“不”,茜宇著實鬆了口氣。

  “妹妹們想來也都累了,都回去歇息吧!”璋瑢道。

  “是,娘娘。”說著,蓉嬪、芹嬪便走了,蕰蘊故意走得慢些,待見兩人走遠了,便又折了回來。

  “娘娘吉祥。”蕰蘊道。

  見蕰蘊回來了,璋瑢笑道,“剛才茜宇還跟我說姐姐一準回來呢!”

  “是,娘娘。”蕰蘊笑道,“臣妾覺得剛才未能向敬妃娘娘好好地請安,害怕娘娘生氣,所以這才折回來表示臣妾的誠意。”

  “妹妹,還不去打她,竟拿我取笑。”璋瑢對茜宇嗔道。

  “妹妹不敢,妹妹區區一個婉儀,豈敢對良嬪娘娘動手。”茜宇笑道。

  “婉儀娘娘果然厲害。”見茜宇用同樣的方式嘲弄自己,蕰蘊佯裝生氣。

  “還是妹妹心疼我,”璋瑢笑道,隨即又對蕰蘊道,“姐姐,以後在外頭自然要依著規矩來,關了門,我們還是以姐姐妹妹的稱呼如何?”

  “是,娘娘。”蕰蘊意就壞壞地笑道,“一切但憑娘娘做主。”

  “妹妹,你再不打她我可就惱了。”璋瑢哭笑不得。

  “好姐姐,你饒了我吧!”茜宇對著蕰蘊道,“再鬧,敬妃娘娘可就惱了。”蕰蘊一聽立刻笑彎了腰,璋瑢聽了,便上來要撓茜宇和蕰蘊。

  “娘娘饒命。”兩人佯裝求饒,咯咯地笑著。三人抱作一團,好不熱鬧,似乎在他們的眼裡,皇宮的生活還沒開始。

  翌日,因皇后傳旨免了兩日晨昏定醒,茜宇樂得清閒,很是歡喜。聽說一進宮就有皇室家宴,東西兩殿的充容顯得異常興奮,或許在她們看來這是見皇帝的極好機會,茜宇心下覺得有趣,但也不做理會。只是日裡去裕乾宮、修緣宮坐了坐,便在寢宮一直看書,直到安置,但心裡總是惦念家裡的親人,不得定心。

  日子雖清閒無聊,但茜宇卻寧願這樣,昨日聽蘊姐姐說他們三位嬪主是從錦霞宮來的,去時正巧在宮門外遇上蘭妃,便與之一同進去,可那蘭妃不知中了什麼邪,無論是著裝打扮還是行為舉止,竟然處處和瑾貴妃的喜好對著來,被瑾貴妃訓了一鼻子的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蔫了。茜宇和璋瑢聽了自是好笑,但也不好明說,只怕再生些事端出來。

  到了公主回宮省親的日子,一大早,宮裡人便都忙開了,雖然只是公主回宮,但是大公主若晴的地位十分尊貴,又是出嫁後第一次回宮,因此安排家宴,誰都不敢怠慢。

  晌午時分,央德長公主和若晴公主便先後到了宮裡,央德長公主是當今太后的親生女兒,當今皇帝同父異母的皇姊。回宮後,她們先去了聆政殿給皇帝請安,接著便是去壽寧宮給太后請安,而皇后、皇貴妃等人也已經在那裡。在太后眼裡一個是自己的女兒,一個是自己一手帶大的侄孫女,都是她的心頭肉。如今見了面,自然是十分高興,但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女兒央琳長公主遠嫁高麗,不免傷心落了眼淚。皇后等自然是在一旁勸慰著,一家人聊著家常,共敘舊情十分熱鬧。

  家宴要晚上開始,白日裡茜宇便有點無所事事,寢宮裡的書她兩日的功夫就翻了個遍,於是便帶了緣亦、淩金、流芸、小春子去那個茜宇第一日來馨祥宮時見到的那個花園逛逛。

  這園子比沁園要大得多,緣亦告訴茜宇這是福園,是先帝在世時為當時還健在的先太后,也就是當今聖上的生母打造的,自從先太后仙逝後,就少有人再來這裡遊玩,先帝駕崩後,這裡來的人就更少了。緣亦說這裡比起坤寧宮後面的御花園來就是小巫見大巫,茜宇卻因為這裡很少有人來,顯得十分滿足。進宮幾日,除了修理花園的太監宮女,茜宇未曾在這裡見過其他人。加上這裡精巧別致,百花盛放,真是十分的宜人,所以每每用過午膳,茜宇都會帶幾個奴才來這裡散步。

  雖然是四月的天氣,但是穿著娟紗制的宮服,在外頭吹了風還是有些許的涼意,才走了沒多久,緣亦便擔心主子會著涼,就匆匆回馨祥宮取風衣去了。茜宇便帶著其餘人慢慢走進了園子。

  這園子中央有個小湖泊,雖然小得一眼能望到邊際,可是無論是周邊的山石還是湖心的島亭,都是別具匠心,竟會讓人有闊然、舒暢的感覺。自然,為了表現皇家的貴氣和大氣,皇宮內即使再小的亭樓,都會打造的精巧別致。

  茜宇慢慢地走向湖邊的小碼頭,想同前一次一樣登小舟渡到湖心的島亭裡去觀賞景色。不巧今日小船竟然不在渡口候著,而是遠遠地停在湖心亭,遠遠望去,有四五個宮女在亭子裡,還有一女子端坐著,正遠眺著園中的景色。

  “看來今日有人先來了,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要打擾別人,回吧!”茜宇見這情景,雖然有幾分失望,但是心想這又不是自己的園子,任憑是誰都可以來的,既然有人也有這番雅興,自己又何須打擾呢?

  茜宇正轉身要回去,卻見緣亦拿了風衣來了,見了這情景,便也知道了茜宇的心思,上來為茜宇披了衣服,輕聲地說,“主子,不如我們去別處吧!”茜宇微微一笑,又回頭看了看那島亭,道,“回吧,也懶得去別處了。”“是。”緣亦應道,便和淩金擁著茜宇要離開。

  “主子。”正要走時,流芸叫了起來。

  “怎麼了?”茜宇納悶道。

  “主子,那船過來了。”流芸指著湖面道。

  茜宇轉身過去看,果然那撐船的太監撐著空船正往渡口處來,那太監見茜宇回身了,便開口喊道,

  “恬婉儀請留步,奴才渡娘娘過去。”這太監因為前日為茜宇渡過船,還得了賞錢,故然才認得茜宇。

  “娘娘,那小太監在留我們呢。”緣亦道。

  轉眼間,小船便撐到了渡口,那太監穩了船,便上岸來請安,“奴才給主子請安,請娘娘上船。”

  茜宇看那亭子裡的女子依舊坐著,只是幾個宮女在往這邊張望,心想一個奴才是不會擅自作主將船撐過來渡人的,定是亭子裡的人發現自己一行人在岸上,便遣了他過來邀自己到亭子裡去。因不知亭子裡是哪宮裡的主子,也不好推辭,便只帶了緣亦一人上了船,留其他人在岸上候著。

  茜宇盈盈地站在船頭,望著島亭,輕聲道,“公公,島亭裡是哪位主子?”

  “主子叫奴才小筒子好了。”那太監道,“奴才其實才從天壇調過來兩個月,這裡平日不太有人來,所以宮裡的主子,奴才到現在才只認得您恬婉儀。剛才那主子只是要渡河,不曾說明身份,故而奴才不認得。”

  “那你怎麼又來渡我家主子?”緣亦問道。

  “奴才不知道,只是那姑姑模樣的人問我是否知道您是哪位主子。奴才心想應當是恬婉儀,便回了那姑姑,她去稟報了她們家主子後便喚奴才前來請娘娘的。”

  “瞧你的樣子,還挺機靈的。”緣亦見他說了一通,便笑道。

  “謝姑姑誇讚。”小筒子笑道。兩人說笑,茜宇也不去理會。

  船漸漸近了,島亭上的人也漸漸看得清晰了。

  “娘娘,奴婢瞧著像大公主。”緣亦道,她進宮多年,宮裡的人大多都認得,大公主離宮不過一年,想來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你可看得真切。”茜宇道。

  “是,娘娘。奴婢認得。”緣亦肯定地說。

  只見船漸漸近了,船停穩後,小筒子先上了岸,隨即伸手來攙扶茜宇。

  等上了亭子,亭子裡的幾個宮女便過來俯身請安,迎接茜宇,茜宇點頭回應,大公主也站了起來,回過身來,對著茜宇盈盈施禮:“若晴參見恬婉儀。”

  “公主多禮了,初次見面就擾了公主的雅興,實在慚愧。”茜宇還禮道,心想緣亦果然沒有認錯人。

  待立定了,細細看眼前的若晴公主,只見她體態均勻,肩窄如削,腰細如束,秀美的頸項露出白皙的皮膚,不施粉黛卻美得讓人傾心。穿著粉紫色的長裙,腰間束著深紫玉嵌寶腰帶,外披鵝黃色繡雲長衫,微風吹起翩翩衣裙,宛若天仙。可以想像,當年的淑賢皇后又是何等的美貌。茜宇曾聽娘說過,大公主比自己長一歲,如果論太后娘家的輩分,自己還是他的姨母呢。 可是眼前的若晴公主,雖然貌美絕倫,但是卻不似自己這般青春稚氣,十五歲的新嫁娘,眼神裡盡是滄桑。

  當然,在大公主的眼裡,面前這新晉的宮妃,也是沉魚落雁,雖然年輕,但是從骨子裡卻透出一股穩重貴氣。“恬婉儀坐。”若晴給茜宇讓座。

  “公主坐,”茜宇也道,又說,“公主為何不在壽寧宮,卻在這園子裡?”

  若晴緩緩坐下,微笑道:“難得回宮,大家都十分思念,各宮娘娘都前來探望,但是若晴略嫌吵擾,便帶了幾個宮女來這裡靜靜。出宮前,這裡少有人來,不想今日卻遇到了恬婉儀。”

  茜宇聽了,便也道:“本宮覺得這裡寧靜清幽,便也偶爾來此坐坐。”
茜宇沒想到這裡原來也是大公主喜歡的地方。

  “難得娘娘如此雅興,可惜娘娘進宮晚些,若晴未能早些認識。”若晴公主輕聲道,隨即眼神轉向遠方,口中喃喃道,“終是有人喜歡這裡的。”

  “公主一人出來,不知太后是否會找尋?”茜宇道。

  “太后歇息了。”若晴微笑道,“太后身邊的韓嬤嬤知道我在這裡。”又指著那些宮女道,“她們也都是壽寧宮的侍女。”卻突然在宮女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孔。

  “可是緣亦姑姑?”若晴對那宮女問道。

  見公主認出了自己,緣亦笑著跪下施禮,“奴婢緣亦參見公主,多謝主子還記著奴婢。”

  若晴見自己沒有認錯人,十分開心,笑道,“出宮不過一年的工夫,怎能不記得了呢?姑姑快起。”

  “原來公主和緣亦相識,”茜宇看一眼緣亦,“難怪剛才緣亦認得公主。”

  公主微微一笑,站了起來,用手扶著欄桿,眺望遠方,似在思索,茜宇見她不說話了,便也只靜靜地坐著。

  “恬婉儀。”若晴公主突然轉過身來,開口道:“這個亭子還沒有名,當年先皇打造福園時並沒有這個亭子,這是父皇後來在令工匠造的。從前父皇常帶我來這裡玩耍,也答應讓若晴給這亭子取個名字,可是那麼多年過去了,若晴也未曾想出個恰當的名字。”說著又坐了下來,拉著茜宇的手,看著她,眼神裡竟然透出懇求的光芒。
 
  “臣妾才疏學淺,不敢造次。”茜宇謙讓道。

  “娘娘何須妄自菲薄,今晚家宴上,就請娘娘給若晴一個答案。若晴不日又要離宮,此去不知何日回來,還請娘娘在若晴離宮前圓了若晴這個夢。”

  “臣妾與公主初次見面, 公主就將心願囑託於臣妾,臣妾實在惶恐。”茜宇實在不明白,彼此從未有過交往,為何見面不過兩盞茶的工夫,公主竟對自己表現出如斯的信任。

  “娘娘有所不知,這個福園倘若真是個福地,也不會年年冷清,只有若晴一人常來常往了。可是若晴這麼多年來,早已對這裡有了深刻的感情。”若晴說著,用手撫摸雕刻著鸞鳳的紅木柱子,動情道,“如今娘娘也喜歡這個地方,即便日後若晴離了宮,這裡也不會落的淒清,但想來日後也只有娘娘會來這裡,那麼讓娘娘為這裡命名也不為過。還請娘娘不要推託。”若晴望著茜宇,一臉的期待。

  茜宇聽她這麼說,也是十分感動,知道不能再作推諉,道:“既然公主不嫌棄,臣妾願意替公主效勞。”

  “娘娘嚴重了,何來‘效勞’一說。”若晴見茜宇應允下來,十分愉悅,“多謝娘娘,那這就不打擾了,太后也該起身了,若晴該回壽寧宮。晚上在坤寧宮再向娘娘請安。”

  “公主客氣,慢行才是。”茜宇起身相送。緣亦也歸跪地施禮“恭送公主。”“罷了。”若晴笑笑,便在宮女的簇擁攙扶下,緩緩出了亭子。登了船,遠遠去了。

  茜宇目送她上了岸,那邊岸上自己的奴才見了也不管是哪位主子,一個個都跪地施禮,直到看不見身影了,茜宇才轉過身來,解下風衣,緣亦便連忙接過了風衣,茜宇道:“午後略嫌燥熱,等小筒子把船撐回來,我們也回馨祥宮,本宮乏了。”

  “是,娘娘。”

  回到馨祥宮,緣亦安排淩金伺候主子,自己便先去坤寧宮打探晚上宴會的事宜。稍作梳理後,茜宇便拿了本《詩經》倚在貴妃榻上隨意的翻閱起來。

  正看著,淩金進來,對在一旁的流芸耳語幾聲,流芸點了點頭,輕輕走到茜宇身邊,道,“娘娘,錢虢容和李澤容在正殿求見。”

  茜宇抬起頭,道:“知道了,請她們到內殿稍歇一下,我等等就來。”

  “是。”流芸應了,便退出去傳話。待回來,已見茜宇坐在了梳粧檯前,便連忙過去伺候。

  “可會梳頭?”茜宇見流芸過來,隨意地問道。

  “緣亦姑姑教了一陣子了,”流芸害羞地道,“但是奴婢手笨,還侍弄不好,不敢給娘娘添亂。”

  “是嗎?”茜宇微微笑道,“不礙事的,今晚有晚宴,我不為難你了,明日早上就由你給我梳頭吧。”

  “奴婢、奴婢。”流芸明顯不自信,又不敢推託,一時語塞。

  “傻丫頭。”茜宇笑道,接著輕輕摘下了頭上的赤金嵌寶石珠釵,耳垂上的水晶耳墜,捋了捋髮髻邊上散落的青絲,便搭了流芸出去了。流芸雖然不知主子為何有此一舉,但是她向來不多話,也不做詢問,只是扶著茜宇出去了。

  到了內殿,兩位充容早已喝了半盞茶了,見茜宇來了,便都起身施禮,今日兩位充容打扮得花枝招展,十分惹眼。茜宇想到自己竟所料不假,不禁莞爾一笑。

  那兩人見茜宇衣著樸素,豪不華麗,都不免有些尷尬。大家謙讓了一番,便都坐了下來。

  茜宇緩緩坐了下來,笑道:“兩位姐姐今日好生亮麗,讓妹妹眼前一亮。”兩人聽了相視一下,又看看茜宇,頓時雙頰緋紅,都不言語。

  茜宇見兩人尷尬,便知道她們對這身打扮有了幾分悔意。為免大家冷場,便岔開話題道:“不知兩位姐姐找妹妹有何事?”

  見茜宇岔開話題,錢虢容便接了道:“今日晚宴,是我等姐妹進宮頭一遭,宮裡規矩繁雜,我們擔心做錯事說錯話,所以想請娘娘為我們指點一番。”雖然他們要比茜宇大兩歲,但也不過還是個姑娘家,這樣的大場面也不是她們這種出身的官宦小姐可以參加的,所以不免有些緊張。或許她們認為茜宇是王府的千金,多少是見過世面的。

  “姐姐高看妹妹了,妹妹也同姐姐一樣,對著宮裡的規矩不甚熟悉。”茜宇笑道,心想,人人道我是王府千金,卻不知我從未進過這皇宮。但別人有求,自己總要有所解釋才行,於是道,“妹妹只是知道,我們是新人,凡是都應該謹言慎行,不招搖,不顯擺,恪守本分,想來也就夠了。”

  兩人聽了頻頻點頭,又想到自己的打扮太過豔麗,便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茜宇見她們這般,也宛然一笑,又道:“姐姐們既然有此一問,妹妹也不好糊弄過去,還請姐姐回殿休息,一會兒我遣了行事姑姑去向姐姐們請安,並說些宮裡的規矩”

  “謝娘娘。”兩人稱是,知道茜宇是讓自己回去換妝,便都欣然告辭。

  到了傍晚,大家都準備妥當,茜宇穿了粉紅色長裙、白色繡金長衫、紅綢細腰帶,讓緣亦梳了朵雲髻,髮髻上只插了珠釵、絹花,素雅而不失尊貴。兩位充容也都換了得體的打扮,緣亦也把一些事宜規矩告訴了三位主子,到了時辰,主子奴才一班人便一起向坤寧宮去了。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六章 幽蘭花魁

  酉時時分,各宮妃子都姍姍而來,坤寧宮漸漸熱鬧起來。畢竟是新晉的宮嬪,大多數人茜宇都不認識。坤寧宮的宮女個個都訓練有素,引各位主子入座,為主子們相互介紹等等工夫都做得很好。不禁讓茜宇感歎皇后娘娘統馭後宮的能力之強。

  才一刻的工夫,坤寧宮的正殿裡便坐滿了宮嬪,上次來這裡,茜宇還是秀女。才三日的工夫,又來到這裡,卻已經是一位婉儀,皇帝的女人了。放眼望去,用“爭奇鬥豔”這四個字來形容這些宮嬪是毫不為過的。茜宇不願去認識更多的人,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靜靜地等候宴會開始。

  不多久,便聽太監高聲叫道,“皇上駕到、太后駕到、皇后駕到。”頓時正殿裡安靜下來,眾宮嬪齊齊起身俯身於地,口呼萬歲。

  只見皇帝由太監們擁著走入正殿,氣宇軒昂,臉上帶著喜慶。太后由皇后和央德長公主攙扶著,緩緩走了進來。後面跟著的是若晴公主,此時的若晴已換了一身絳紅色宮服,髮髻上插著天鸞簪,示意她已然嫁作人婦。

  “眾卿平身。”赫臻揮手道,旋即坐了下來。太后、皇后等也各自坐下。於是大家紛紛起身,坐到了位子上。座次的安排很講究,皇帝獨自一人坐在上位,太后、皇后分坐兩側,央德和若晴分別坐在太后和皇后的身邊。下面依次皇貴妃、懿貴妃坐於東側、瑾貴妃坐於西側。德妃、蘭妃和敬妃、如妃分別挨著貴妃們坐於東西兩側,其餘宮嬪則在他們身後的座位上按品階坐在一起,茜宇恰坐於德妃、蘭妃身後,與璋瑢、蕰蘊相對,於是大家也只是遠遠地笑著示意。

  赫臻見大家都坐定,便開口道:“今日是家宴,是為朕的皇姊和愛女接風洗程,眾卿不必拘泥禮數,盡可放鬆玩樂。”大家聽了道:“是。”皇后示意宴會開始,於是絲竹響起,舞娘們長袖飄逸,姿態妖嬈地舞動起來,宮嬪們互相敬酒、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茜宇從未參加過這等宴會,也不覺有些新喜。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皇帝,在她眼裡,赫臻的外形早已熟悉,只是面容模樣毫無印象。現在看得如此真切,俊朗、威嚴,濃濃的劍眉下那雙充滿魅力的瞳眸,卻又讓人覺得有一絲親和。這個陌生卻又熟悉的男人,卻已經是自己的丈夫,自己要伺候一生的男人。

  此時赫臻也在觀察這些新晉的宮嬪,臉上的表情讓人難以揣測,目光慢慢掃過每一個人,恰巧落在茜宇的身上,兩人四目相對。茜宇不覺雙頰緋紅,連忙低下了頭,為了不讓人注意到自己的不安,便抬手飲盡了杯中的葡萄美酒,讓自己鎮定下來。赫臻也只是淡然一笑,目光便移開了。

  一曲畢,眾舞娘伏地施禮後紛紛退了下去。只見若晴公主盈盈站了起來,走到皇帝面前。手裡端著夜光杯,裡面注滿了美酒。徐徐俯下身子,正殿裡頓時安靜下來,只聽若晴柔美的聲音響起:“兒臣敬父皇一杯酒,願父皇身體健康,福澤綿長。”

  “好晴兒。”赫臻起身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隨即扶起女兒,用慈愛的目光打量著,若晴越長越像她的母親,每次見到女兒都會勾起赫臻對髮妻無限的思念。可是帝王家有著多少的無可奈何,父女之間除了親情,更隔著一層君臣之禮,讓人惋惜。

  “公主溫文爾雅,貌若天仙,真是完全遺傳了皇上的風範,臣妾也敬皇上一杯。”瑾貴妃見這般情景,便也來湊熱鬧。

  “綺盈你可真會說話,好了好了,看來今日你們是要把朕灌醉了。”似乎男人都會對自己的遺傳能力感到驕傲,赫臻十分高興,竟然走下臺階,到了瑾貴妃的身旁,接過她手上的酒杯仰頭而盡。皇帝竟然親自來接自己的酒杯,瑾貴妃喜得面如桃花,本來就如一汪秋水的雙眸,更是神采飛揚。這等尊榮不是誰都有的,何況在全體后妃面前、更何況皇帝直呼自己的名字、這份親切,不得不讓六宮側目。

  “臣妾謝皇上。”瑾貴妃徐徐施禮,儀態萬千。

  “好……”赫臻放下酒杯回到上座。

  “父皇,”若晴柔聲道:“兒臣有件事情還想請父皇恩准。”

  “噢!什麼事,說來聽聽。”赫臻慈愛的看著女兒。

  若晴公主看了一眼茜宇,款款起身,走了下來,到了茜宇身邊,所有人的目光也因此落到了茜宇的身上。那一道道目光中,有喜悅、有嫉妒、有好奇、有不屑,刺得茜宇臉上火辣辣的。若晴攙了茜宇起來,低聲道:“娘娘忘了我們下午的約定嗎?”茜宇這才回過神來跟了若晴走到了中央。兩人站在一起,身形相似,年齡又相仿,旁人遠遠看去,不定就覺得是姐妹了。

  若晴公主微笑道:“父皇,您還記得福園裡的島亭嗎?”

  “記得,怎麼了?”赫臻有點好奇,眼睛卻盯著若晴身邊的茜宇,這就是剛才和自己對視的人,果然是個沉魚落雁的美人。

  “今日兒臣難得回宮,便去了福園坐坐,在島亭裡遇到了恬婉儀,我們兩個十分的投緣,於是兒臣就請婉儀娘娘為島亭命名,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原來是這件事,朕不是說過讓晴兒做主了嗎,也好,那麼久了你也沒給朕一個答覆。”

  赫臻笑道,又道:“那麼就請……”赫臻一時記不起茜宇的身份來。

  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皇后見皇上語塞,便立刻接道:“皇上,這是新冊封的恬婉儀,是碩親王的千金,傅茜宇。”

  “噢!傅嘉的女兒。”皇帝似乎有了印象,臉上泛起了微笑。道:“好,就請恬婉儀說來聽聽。”
 
  “臣妾遵命。”茜宇鎮靜下來,俯身施禮,隨即站起身頷首,用響亮卻細膩的聲音道:“臣妾斗膽,想為島亭取名為‘翰宛亭’。”

  “翰宛亭,”赫臻細細念道,又說:“為何?”

  茜宇鎮定道:“《詩經》有雲‘宛彼鳴鳩,翰飛戾天’,臣妾覺得這兩句詩極為應景,便取其中‘翰’、‘宛’二字來為島亭命名。班門弄斧,還請皇上見諒。”

  “宛彼鳴鳩,翰飛戾天。”赫臻默念,心裡暗想“後兩句豈不正是‘我心憂傷、念昔先人’,好個聰明的姑娘,只有深入其中情境的人才會真正領會其中的意境。”於是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讚賞的笑容。

  “翰宛亭,好名字,父皇認為呢?”若晴公主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十分感激茜宇。

  “好,就這麼定了。”皇帝贊成道,又對身邊的內監道:“傳筆墨,朕要親自為翰宛亭題名,也算是朕圓了晴兒的夢。”滕總管稱是,便下去吩咐了。

  若晴公主聽了十分的高興,跑上臺階來,跪倚在父親的膝旁,嬌柔地說:“晴兒多謝父皇。”

  一直滿意地看著這些得太后開口道:“皇后啊!看看這個晴兒,要是今日駙馬也在,難道她也這般撒嬌不成?”說罷便哈哈笑了起來。

  “老佛爺。”若晴聽了嬌羞不迭,坐回了皇后身邊,不再說話。

  大家自是歡笑,等待皇上揮墨題字了。不多久,滕總管便安排妥當。赫臻走下上座,拿起御筆,在潔白的宣紙上寫下了“翰宛亭”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眾人自是拍手叫好。完後,赫臻又回到了上座,絲竹聲又再次響起,一群武士裝扮得舞者紛紛上臺來。茜宇便也坐回了自己的座位。抬頭正看見對面的璋瑢和蕰蘊笑著看著自己,一臉的喜悅。茜宇自覺不好意思便低下了頭來,耳邊卻響起了嬌媚卻充滿妒意的聲音,正是坐在前面的蘭妃,

  “婉儀娘娘果然好手段。我等角色自然是要靠邊站了。”

  茜宇不知該如何回應,只是低頭喝酒,滿臉緋紅。那蘭妃見茜宇不作聲,又道:“到底是王府的千金,果然不一樣,心思縝密,王爺王妃真是教導有方。”

  她這般咄咄逼人,還出言侮辱自己的父母,茜宇實在忍無可忍,正要回應,卻聽見一旁的德妃開口道,“妹妹這話就沒意思了,大家今日都高興,妹妹何苦自尋煩惱呢?”那德妃小酌一口美酒,用絲帕擦了嘴角,轉過頭來眼光銳利地看著蘭妃。德妃畢竟是六妃之首,蘭妃不敢多說什麼,只道:“是。”便自顧欣賞舞蹈。

  茜宇十分感激,但見德妃並未回頭看自己,便也不再言語,只隨著眾人一同欣賞舞蹈。只見剛才還嬌柔嫵媚的舞娘,此時卻個個都精神抖擻、孔武有力,讓人耳目一新。茜宇微微抬頭看上座,卻分明見到赫臻的目光並未停留在舞娘的身上,而正看著這邊,只是──看得不是自己

  茜宇尋著目光看去,不料赫臻看得竟是剛才還在嘲弄自己的蘭妃。茜宇雖然不喜歡蘭妃,但是不得不承認她的美貌,今日雖然美女如雲,但若真的要拔個頭籌,還真是非蘭妃莫屬。只是這個蘭妃剛才被德妃搶了白,似乎此刻不敢再四處張望,並沒有發現那個她心心念念的皇帝正看著自己。

  茜宇沒有多想,她知道今日是皇上第一次那麼近距離見到所有新晉宮嬪,自然要有幾分新鮮。剛才對瑾貴妃的尊寵,才真正是讓茜宇覺得不可思議的,瑾貴妃當日為何敢對大家如此“無禮”,今日全都不言而喻了。

  又一支舞結束,正殿裡又安靜下來。大家都已幾杯酒下肚,個個臉色紅潤,如同晚霞一般,煞是好看。皇后見大家高興,便笑著對皇帝說道:“皇上,今日是為長公主和晴兒接風,臣妾素知長公主擅長吹笛,晴兒彈得一手古琴,是不是該讓她倆為皇上和老佛爺演藝一曲,助助雅興呢?”

  “皇后娘娘的提議好,臣妾也想一賭皇姑的才藝。”皇貴妃笑道,又對太后說,“老佛爺,您看如何呢?”

  “好好好,”太后笑道,“哀家也很久沒聽央德吹奏長笛了,今日就和晴兒合奏一曲如何?”

  “兒臣遵命。”央德長公主起身請福,長公主是皇帝的姐姐,年歲自然要大些,身體略有發福,但也顯得富貴。面容姣好,和太后有幾分相似,只是很早就孀居在宮外,眼神中有著幾分淒涼。她緩緩走到若晴身邊拉起若晴的手,笑道:“好晴兒,看來今日我們得獻醜了。”

  “皇姑姑,有您在晴兒不怕出醜,皇姑姑那麼好的技藝,也該讓大家開開眼。”若晴笑著說道。

  “好,那麼我們娘兒就來一首《霓裳羽衣曲》,晴兒意下如何?”

  若晴笑道:“一切但憑皇姑姑做主。”

  央德長公主笑道,“就這麼定了。”又轉身對皇帝道,“皇上,臣姊還有一個請求。”

  “皇姊請講。”

  “這《霓裳羽衣曲》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傑作,本是當年楊貴妃伴舞的曲子,今日臣姊與晴兒合奏,雖是極好的,可是若無人伴舞,還是略嫌單調,不知皇上可否再請哪位娘娘伴舞,那麼才是盡善盡美。”

  央德長公主說得頭頭是道,竟惹得下面的妃子們個個蠢蠢欲動、躍躍欲試。想來也是,她們無不是經過良好教育出來的官宦家的小姐,跳一支舞對她們來說又有何難。今日本來就是在皇帝面前展露自己最好的時機,這樣的良機怎能錯過。奈何上有皇后、貴妃在位,任是誰也不敢毛遂自薦,惹人非議的。

  “皇上。”懿貴妃站了起來,她今日穿了寶藍色宮服,富貴典雅,她笑盈盈道,“臣妾聽聞新晉的蘭妃妹妹,是個舞蹈奇才,未進宮時曾經就因《胡蘭舞》讓教坊的舞師們都感歎萬千,不如就請蘭妃妹妹為大家獻舞可好?”說著懿貴妃回頭看著葉氏,大家的目光也隨即落到了她的身上。

  那蘭妃一時不知所措,臉上的茫然卻也有幾分可愛。身後的徐婉儀推了她一下這才緩過神來,緩緩站了起來,緊張的看著皇帝。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懿貴妃走了過來,拉起蘭妃的手走到正殿中央,笑道,“皇上,您看呢?”

  “好,愛妃既然這麼說了,朕當然無異議。”赫臻的眼裡閃著光芒,這是剛才看茜宇的時候所沒有的,或許他是驚訝於蘭妃秀美絕倫的外表下,竟然還有著這樣的絕藝。其他宮嬪們見了,個個面有異色,一幅不屑的表情。茜宇抬眼看見對面的璋瑢和蕰蘊,她倆人似乎十分定然,並沒有何不悅的表情。

  只見蘭妃已跪在地上,臉上沒有了剛才的緊張局促,反而儀態萬千,嬌柔地說:“臣妾遵命。臣妾素聞皇后娘娘舞技超群,今日臣妾班門弄斧,實在慚愧,還請皇上、皇后娘娘見諒。”沒想到她竟然能顧及到皇后,不似往日自以為是的姿態,倒讓人覺得她是個深不可測的人來。

  “妹妹謙虛了。”皇后笑道,又對皇上說道,“此次新冊封的妹妹們個個都才華橫溢,以後百花節上的《百花舞》臣妾恐怕是要讓賢了。”

  “皇后說笑了。”皇帝笑道,同時看了茜宇一眼,見茜宇並未看著自己,轉又對著蘭妃道:“好了,蘭妃就同皇姊一同去準備,也好叫大家少等。”

  “是。”三人同時稱是,便在宮女太監的引領下退了下去。

  “皇上,臣妾有個提議。”如妃起身,笑容寬和道。她歷來協助皇后料理後宮事宜,雖然是瑾妃梁氏的胞妹,但倆人不僅性格迥異,更沒有別家姐妹的親近。

  “如裕說來聽聽。”赫臻道。

  “新晉的妹妹們,個個都是貌美如花,但是想來皇上也還都認不大清楚,不如趁這會兒等候的工夫,讓她們一一向皇上、太后、皇后請安。雖然有違規矩,但卻好讓皇上熟悉,也讓我等姐妹之間更加熟絡”如妃的話說到了新人們的心坎裡,誰會願意今晚就這麼簡單地打發過去。於是個個都一掃剛才不屑不滿的表情,再次興奮起來。

  “皇后看如何?”赫臻詢問皇后的意見。

  “臣妾看這個主意不錯,不如就讓妹妹們按品階一一上來請安。”皇后說道,又轉身對如妃報以淡淡一笑,很顯然如妃的這個建議很稱她的心意。

  於是如妃笑道,“就請敬妃妹妹先來。”

  璋瑢聽了不免一怔,但轉念想此次冊封的新人之中,自己地位最高,自己先來也不奇怪,於是如妃點頭示意。起身走到中央,對著上座的三位徐徐拜倒,姿勢標準穩妥,十分幽雅,“臣妾裕乾宮陳氏參見皇上,吾皇萬歲。參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千歲。”

  “平身。”赫臻道,看到又一個貌若天仙的妃子,他不禁有所感歎,又見璋瑢穿著打扮、行為舉止皆十分得體,很是喜歡,滿臉笑容。璋瑢起身後,也以笑容回報,卻不嬌不媚,讓人喜歡。太后看了,也連連點頭,道:“果然不錯。”

  皇帝向皇后點了點頭,皇后便示意璋瑢退下。於是又有蕰蘊等三位嬪主上前施禮,可惜有璋瑢金玉在前,她們三位頓時便失了顏色,接著又有茜宇等五位儀主上前施禮。茜宇之前的表現,已然讓赫臻注意到了這個美人,即使和璋瑢、蘭妃相比,茜宇除了年齡尚小外,相貌上是絲毫不遜色。赫臻的目光在茜宇身上停留的最久,可惜茜宇不知何故,始終沒有抬頭,赫臻不免有些失望。接著充容、充媛、充人等也紛紛上前施禮。她們之中也不乏姿色卓越的,比如隨茜宇而居的錢虢容和李澤容,還有蓉美媛、琪才人等也是個中的美人。

  不多久,長公主差了太監來稟報說她們準備妥當,片刻後三人便盛裝出現在了坤寧宮的正殿。

  長公主和若晴各自攜了樂器端坐一旁,而蘭妃卻從頭到腳換了裝束,大唐風韻的舞衣將蘭妃曲線優美、嬌柔無比的身體襯得更加動人,簡約的雙環髻更使得她顯出了俏皮的一面,讓人驚豔不已。

  央德和若晴管樂響起,響徹長霄。蘭妃腰肢扭動,慢慢起舞,形態優美動人,節奏緊湊而優雅,倘若不是那瘦弱的身軀,仿佛就是玉環在世。赫臻看得十分滿意,皇后也是諳於舞藝的,不曾想蘭妃竟然會有如此高超的技藝。

  長公主和大公主吹笛和彈琴的技藝雖十分精煉,但此時似乎都成了陪襯。茜宇完全被蘭妃的舞技吸引了,正殿裡十分的安靜,只有長笛聲和古琴聲相互繚繞,所有的眼睛都盯著正柔美地舞動著的蘭妃。這一夜,延慶宮第一次掌起了紅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5:17 PM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七章 晨昏定省

  次日清晨……

  “咿……”茜宇寢宮的房門被輕輕地推開,驚醒了在門口值夜的小宮女秋葉。

  “噓!”進來的正是緣亦,她止住了秋葉,輕聲道:“主子可還在睡?”

  秋葉點頭表示肯定,輕聲道:“奴婢沒聽到聲響。”

  緣亦揮手示意她下去休息,自己則輕步向睡榻走去。

  “你很早啊!”突然傳來茜宇說話,著實嚇了緣亦,只見主子已穿戴整齊坐在梳粧檯前了。

  “奴婢慚愧,未能伺候娘娘起身。”緣亦跪地請安。

  “不要那麼多禮節,不是說了在屋子裡我們如姐妹般相處?”茜宇不在意地說,接著轉過身對著鏡子,雙手擺弄著頭頂上的青絲,道,“你來幫我弄這髮髻,任是我怎樣都弄不好。”

  “是。”緣亦應了連忙過來侍弄,“娘娘起得好早,奴婢以為娘娘昨日飲了酒,今日會睡得晚一些。”

  茜宇笑道:“今日不是要去壽寧宮、坤寧宮請安嗎?”

“是,娘娘。”緣亦驚訝於茜宇對宮規的諳熟,又道,“秋葉這丫頭不警醒,以後奴婢會安排警醒的丫頭來值夜。”

“你也別怪她,又不礙事的。”茜宇笑笑並不在意。緣亦也不再說話,只是侍弄頭髮。

  很快,淩金和流芸也端了熱水手巾等進來伺候,片刻功夫,一切都安排妥當,三人便擁著茜宇去飯廳用早膳。茜宇特意差緣亦去請兩位充容一起用餐,卻不料她倆人竟早早往壽寧、坤寧二宮去了。茜宇聽了不免一怔,這才感到這皇宮裡滿是文章。

  用完早膳,茜宇便在小春子和緣亦的引領下,向壽寧宮去了。

  才到壽寧宮,便有嬤嬤上來請安,說太后昨晚累著了,身子乏重,今日就不見安了。於是茜宇便在宮門外施禮請安,接著往坤寧宮去了。

  坤寧宮門外早已停了多乘肩輿和轎子,太監引了進去後,便見已有眾多嬪妃在和皇后說笑了。讓人驚訝的是,蘭妃竟然也一身清秀坐在皇后身邊,昨晚她不是,茜宇不敢再多想。

  “臣妾叩見皇后娘娘,萬福金安。”茜宇施禮。

  “妹妹快起。”皇后笑道,“一清早的,辛苦了。”

  “謝娘娘。”茜宇道,又轉身對其他妃嬪們道,“請姐姐們安。”因為有皇后在,茜宇便只是向皇貴妃、懿貴妃、瑾貴妃等福了福身子。大家也是笑語回應,眾人說笑一會兒,便陸續還有妃嬪前來請安,坤寧宮熱鬧起來。

  皇后笑道:“平日裡太后見安,妹妹們都是在壽寧宮向本宮請安,除了慶典,少有人來我這坤寧宮,你看今日多熱鬧,妹妹們平日裡也該多往這裡走動才是。”

  大家聽了笑道:“是。”皇后又對身邊的蘭妃道:“蘭妹妹昨晚辛苦了,今日怎又起得如此早,理該多睡些才是。”眾人目光隨著皇后的話落到了蘭妃的身上。

  那蘭妃滿面紅光,羞澀道:“皇上一早就上朝去了,臣妾……臣妾便不敢再睡。心想各宮姐姐都來向娘娘請安,自己又怎能怠慢。”

  “妹妹果然知書達理,來日更能博得皇上喜歡。”瑾貴妃喝了口香茶,閑閑地說道,聽來是誇獎的話,卻混合了濃重的火藥味。

  “臣妾惶恐,臣妾怎敢得皇上專寵,臣妾又怎敢和貴妃姐姐爭寵。”這蘭妃本應十分懼怕瑾貴妃,此時雖然滿臉的惶恐和委屈,卻不見有絲毫畏懼的意思。

  瑾貴妃聽了放下茶杯,用手玩弄她如玉般雪白凝滑的手臂上戴著的翡翠嵌寶手鐲,冷言道:“你的意思是本宮專寵後宮,霸著皇上不成?”

  “臣妾不敢,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蘭妃立刻跪地請罪,竟哭了起來。

  “瑾妹妹多心了,蘭妹妹初來皇宮,我們理當多擔待些才是。”皇貴妃道,說著去扶蘭妃起來。

  “妹妹們都是侍奉皇上的,又何必分你我呢?”皇后道,拉了已起身的蘭妃的手道:“瑾貴妃是直腸子的人,你別往心裡去。”

  嬪妃們只是看著,不作聲,茜宇感歎蘭妃前次的教訓今日怎又忘了,難道真的不怕得罪瑾貴妃不成?

  皇貴妃陪笑道,“大家和和氣氣的才是,妹妹是新來的,宮裡的規矩要慢慢學才是。”

  “臣妾記下了。”蘭妃抽噎道。

  瑾貴妃見皇后和皇貴妃一搭一唱幫蘭妃說話,知道自己是討不到話場的,便忿忿起身,向皇后請福,“妹妹宮裡頭還有事情,先行告退,忘娘娘諒解。”皇后見她要走,也不挽留,道:“妹妹既然有事,那就去吧!得空多來本宮這裡走走。”

  “謝皇后。”瑾貴妃冷冷一笑,接著轉身揚長而去。

  瑾貴妃一走,氣氛似乎頓時緩和了些,於是大家又坐著聊些家常,茜宇挨著敬妃坐著,兩人都不作聲,只是聽著,時而大家一起笑笑。一個時辰後,到了皇上下朝的時刻,皇后便讓大家散了。

  大家陸續走出了坤寧宮,茜宇和璋瑢、蕰蘊三人同行,慢慢地走在後面。
蕰蘊若有所思道:“看方才的情形,瑾貴妃在宮裡的地位的確是舉足輕重的,竟敢在坤寧宮裡逞威!”

  璋瑢卻道:“其實也不難看出,這位主子並不是表面看著這麼風光啊!”

  茜宇笑道:“這裡可不是姐姐們聊天的地兒,妹妹可是想著瑢姐姐宮裡的茶呢!”璋瑢明白茜宇話中的意思,會心一笑,便拉了二人快步走了。

  過了御花園,便遠遠看見前面有幾位充媛、充人一起同行,充媛、充人分別在瓊華宮和秀雲宮,因而不論是新人還是有了年屆的宮人,茜宇三人都不大認得,只認得其中一個是琪才人。

  “那蘭妃膽子還真是大。”說話的是李佳媛,進宮已有三年,身材修長,容貌端莊,她嘲弄道,“竟然敢當面頂撞瑾貴妃,她不怕日後瑾貴妃找她麻煩。”

  一旁的曹麗媛笑道,“我聽說這蘭妃是龔郡王的女兒,她的娘不是正室,好像還是個從邊關帶回來蠻夷子。加上龔郡王祖上本身就是番外之人,就難怪她生得這麼妖嬈了。”曹麗媛和李佳媛是同年進宮的,雖然也生得好看,可是兩人都家世太低,雖然得到過皇上的寵幸,但未養育一男半女所以三年來都未有升遷,這次選秀竟然有那麼多新人一進來就被冊封為上等宮嬪,心裡自然不平衡了。

  “哼!我想呢,怎麼生的那麼妖嬈,原來身子裡還流著蠻夷子的血,我聽說蠻夷女人個個都生得如妖精一般。”李佳媛譏諷道。

  “姐姐莫不該說這樣的話,小心落了口實。”琪才人是新人,所以處處都知道要謹慎。

  “怕什麼。”李佳媛仗著自己是有了年屆的,常常對琪才人等新人喝斥,又見琪才人生的好看,更是常常刁難,“現在有誰能聽到,說了又怎樣,我好歹進宮三年了,還不比你懂規矩?”

  “妹妹不是這個意思。”琪才人不敢再做聲,低頭慢慢地跟在旁邊。

  “我以為她有多尊貴,不過是個庶出,是個蠻夷子。”李佳媛譏笑道,越發瞧不起蘭妃來。大家聽了也只陪笑。

  “你說誰是蠻夷子。”冷不丁傳來陰冷的話,眾人不禁一怔,正待轉過身來看。“啪!”一聲響亮的耳光刮在李佳媛的臉上,她隨即摔倒在地上,抬眼看去打人的竟是新進宮的徐婉儀。

  “你是什麼東西,說這樣的話?”徐婉儀厲聲喝道,她雖然相貌平乏,但有著一副好嗓子,不過此刻高聲厲喝就不免有些刺耳。

  雖然徐婉儀是新人,但位分比自己高,李佳媛如今挨了巴掌,又在那麼多新人、宮女太監的面前,不免又羞又臊。雖然臉頰通紅,五個指印卻依舊分明,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嘴是人家,要說什麼,又怎是我們能管。”蘭妃竟然緩緩地從徐婉儀身後走出來,壓抑著憤怒,故作委屈。

  李佳媛頓時懵了,先是徐婉儀突然出現,這會兒誰又知道這蘭妃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只見蘭妃緩緩走向自己,伸手將自己攙起,纖纖玉手拂過自己挨了打而略顯浮腫的臉龐,旋即又緩緩走到滿臉怒容的徐婉儀身旁,將手搭在她的肩上道:“妹妹怎麼這般衝動,竟出手打佳媛姐姐,不論怎樣,我們是新人,佳媛是宮裡的‘老人’了,還不快向姐姐賠罪。”

  徐婉儀聽蘭妃這麼一說,變了臉色,遲遲不肯道歉,自己好歹是婉儀,就算是新人,也比眼前的李佳媛要尊貴。

  李佳媛聽了,連忙跪地,“娘娘恕罪,臣妾口無遮攔,以後斷不敢再說此等荒唐的話,徐婉儀教訓的是,要婉儀娘娘道歉,臣妾實在擔當不起。還請兩位娘娘息怒。”

  “息怒?”蘭妃冷笑道,此時的她毫無剛才在坤寧宮楚楚可憐的模樣,“本宮的出身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佳媛來嘲笑。本宮是新人,你就當本宮好欺負?今日本宮就要你記住……”說著卻停了下來,又道:“起來吧!”

  那邊茜宇三人看得真切,蘭妃等人卻沒有發現她們存在,就如同起先李佳媛沒有發現蘭妃等在後面一樣。

  璋瑢淡淡一笑:“我們去修緣宮吧!”,語罷便轉身走了,茜宇知道姐姐的意思,便也跟了上來,蕰蘊何等聰明,早也跟著走了。

  這邊李佳媛緩緩起身,怯懦的看著蘭妃,見她右手微抬,快速向自己的臉頰飛來,佳媛恐懼地閉上眼睛,但手掌卻突然止住,蘭妃用拇指與食指緊緊捏住李佳媛尖細的下巴,向上抬起,美目微眯,輕聲道:“本宮要你記住我蘭妃究竟是什麼人?”接著松了手,後退一步,冷言道:“佳媛姐姐是聰明人,我們日後再慢慢相處。”語畢,頭也不回地走了,徐婉儀愣了一下,便立刻跟了上去,一班奴才也速速跟著走了。

  蘭妃一走,李佳媛立刻就癱在了地上,嚶嚶地哭了起來。曹麗媛等連忙過來勸慰,剛才她也嚇得半死,許是蘭妃沒聽到先前的話,不然這巴掌,自己也是逃不掉的。琪才人嚇地花容失色,呆立在一邊半晌說不出話來。韓福媛、雲淑媛還有劉佳人都是三年前一同進宮的,平時沒少受李佳媛的欺負,見她這般模樣,三人掩嘴偷笑自顧走了。

  梁美人見她們走了,連忙過來拉還在發呆的琪才人一同走,這琪才人竟一時有些木納,梁美人拉她走,也就跟著走了。於是大家便紛紛都帶了奴才走,只留了曹麗媛還有幾個宮女在勸慰李佳媛。她依舊在哭泣,滿心的委屈。進宮三年來,雖然地位不尊貴,但是得到過皇帝的幾次垂幸,也沒什麼人看不起他。即使是瑾貴妃因為從未把她放在眼裡,未曾尋過她麻煩。今日被才進宮的徐婉儀甩了耳光,又被蘭妃訓斥,這麼多宮女太監眼睜睜地看著,不需多時就會傳遍整個皇宮,自己以後要怎樣抬頭見人?越想越難過,哭地更傷心。

  “姐姐還不快起來,我們快些回去,難道姐姐還想引了太監宮女來看笑話不成?”曹麗媛見她越發哭地厲害,連忙勸到。

  李佳媛聽了覺得有理,胡亂用絲帕抹了眼淚,由曹麗媛扶起身,匆匆往瓊華宮去了。

  那邊李佳媛鬧騰的功夫,這裡蘭妃早已怒衝衝地回到延慶宮,這宮殿別致精美,十分華麗。蘭妃坐在正殿的上座,一臉怒容,一雙嫵媚的眼睛裡透出陣陣寒意。徐婉儀站在一邊,偷偷欣賞著正殿裡雕樑畫棟,不敢做聲。徐婉儀的爹爹是龔郡王所在鎮遠軍的校尉,是從一個小兵被一路提攜到校尉一職,龔郡王對他可謂有知遇之恩。徐婉儀也時常隨爹娘到郡王府玩耍,與蘭妃從小就認識,那時的蘭妃可沒這麼現在這麼神氣。因為是庶出的女兒,生母又是龔郡王從邊境帶回來的,郡王妃一直對她們母女二人十分厭惡,動不動就又打又罵,若不是龔郡王那次建立軍功惠及家人,蘭兒被冊封為郡君,也許到今日她也只是個郡王府裡連奴才都能欺負的小姐,哪裡有現在蘭妃這麼尊貴。而徐婉儀其實天真善良,從小就可憐蘭妃的遭遇,如今大家一起進宮來,也沒什麼熟悉的人,自然就常常跟著蘭妃,這也是人之常情。

  “嫣梅,請婉儀坐。”蘭妃突然意識到徐婉儀還在一旁站著,又道,“罷了,請婉儀內殿休息。”說著自己也起身往內殿走。

  兩位主子坐下後,嫣梅便帶了小宮女擺上了香茶點心,蘭妃早上送走皇上後,沐浴更衣,只是隨便吃了兩口鳳梨酥便匆匆去了坤寧宮,這會兒確實該餓了,只是剛才被李佳媛一氣,沒了胃口。嫣梅是延慶宮的行事姑姑,長得端莊,年紀和緣亦不相上下。蘭妃和茜宇一樣,沒有帶侍從進宮。不同的是,茜宇是捨不得他們進來吃苦,而蘭妃是郡王王妃根本沒讓她帶。好在自己被封為妃子,奴才們自然不敢怠慢,一切事務都還隨心。

  “娘娘,晚秋說皇后娘娘剛才遣御膳房送來了紅棗血燕,給您補血養氣。”嫣梅說著端上一盅血燕。

  “可惜本宮不在,只好傍晚請安時再謝恩了。”蘭妃聽說皇后送了賞來,臉上略顯出些笑容,又道,“皇后娘娘真是體貼。”

  “在家時,娘常說當今皇后母儀天下,溫婉賢淑,我還有些不信,現在瞧了還真是覺得如此。”徐婉儀也笑道,此時她不似剛才的盛怒,說話的聲音又複好聽起來。

  “妹妹說得極是。”蘭妃喝了一口燕窩,不經意道。

  “兩位主子慢用。”嫣梅很聰明,經過剛才的事,知道兩人此時定是有話要說的。於是便帶了宮女退了出去。

  見他們都走了,蘭妃才放下湯匙,歎了口氣。

  “姐姐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徐婉儀見狀道。

  “不是。”蘭妃歎道,“這種事情我早已習慣了,從小就被人這麼叫著長大的,她不過是個充媛,我何必把她放在眼裡,只是妹妹你剛才不該打人,宮裡規矩打人不打臉,只有對太監才掌嘴的。”

  “這樣?”徐婉儀似乎並不知道。

  “不過也沒事,今日是她錯在先,我看也不會有什麼事。”蘭妃道。

  “本來就是,她當自己是誰啊,竟敢嘲笑姐姐。”徐婉儀點頭稱是,不再去想,許是餓了,便夾了塊如意糕來吃,。

  “妹妹。”蘭妃用手擋了徐婉儀的如意糕,一臉得意地笑容。

  徐婉儀疑惑道:“姐姐怎麼這樣高興?”

  蘭妃的臉上泛起紅暈,卻又不乏驕傲:“昨夜皇上對我可溫柔了,皇上可真是個……”

  “姐姐真不害臊,這事也對我講。”徐婉儀笑道,“如今你是我們一同進宮之中第一個被皇上寵幸,多惹人羨慕。”

  蘭妃很是得意,“皇上說,我跳得舞比皇后還好,他非常喜歡,還叫我蘭兒呢。”
徐婉儀聽了也高興,“妹妹恭喜姐姐了,我聽昨晚皇上叫瑾貴妃閨名,就知道瑾貴妃不是一般的得寵了,沒想到姐姐這麼快就能得到皇上的眷顧了。”

  “是啊!”蘭妃笑道,“我知道憑我的姿色一定不會輸給她們的。”

  徐婉儀又道,“妹妹相信曾經郡王府的生活將一去不返了,姐姐果然是出頭了。”

  蘭妃喜笑顏開,“只要我好好把握住皇上,從今以後都不再有人敢欺負我。”

  徐婉儀突然又想到什麼道:“姐姐,只是那個瑾貴妃。”

  蘭妃聽說瑾貴妃立刻變了臉色……

  嫣梅退出來後,便安排宮女太監各自做功夫,偏巧看見娟兒從外頭進來。

  “娟兒姐姐怎麼有空來,景陽宮裡不忙嗎?”嫣梅迎了出去。

  “我那兒都是老宮女了,哪裡像你要帶這麼多小宮女,自然事事要親力親為。”娟兒手裡拿了個小籃子,笑嘻嘻地說。

  “說得是,要是都像你這麼清閒就好了。”嫣梅拉了她到偏殿找地方做了下來。娟兒是景陽宮的行事姑姑,是個窄肩細腰的江南姑娘,和嫣梅一同從小宮女做到這個位置,兩人的感情十分好。

  娟兒把籃子裡的東西拿了出來,是各色的繡線,還有一張麒麟圖樣,“懿貴妃要給三皇子繡個肚兜,讓我給配好了色,我想妹妹可是繡花的行家,就向娘娘告了假過來和你選選。”

  “難得娘娘和姐姐看得起我。”嫣梅仔細地看著圖樣。

  娟兒又道,“這樣不會影響你伺候葉主子吧!”

  嫣梅挑著繡線,笑道,“不礙事,這會兒娘娘正和徐婉儀在用點心,姐妹兩個聊聊家常,所以我們都退了出來。”

  “那就好,要是礙著你做事,懿主子也要不樂意的。”娟兒道,於是和嫣梅仔細的挑著顏色。

  兩人說說笑笑也不覺得時刻過去了,晚秋急急地跑來,道,“姑姑,徐婉儀要走了。”

  “知道了。”嫣梅放下繡線和圖樣,抖了抖衣服同晚秋往正殿去,娟兒也跟著。
  
  只見蘭妃送了徐婉儀出來,口裡道,“妹妹不用了午膳再走。”

  “不用了,姐姐太客氣了。”

  “嫣梅,送娘娘出去,晚秋,你跟了娘娘到彩陽宮再回來。”蘭妃對嫣梅她們吩咐道。

  “是。”嫣梅、晚秋應了,便擁了徐婉儀出去。

  見她走了,蘭妃轉身欲回寢宮,正巧看到了娟兒,問道,“你是哪裡的,沒見過嗎。”

  “奴才娟兒給蘭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娟兒跪地施禮,“奴才是景陽宮的行事姑姑。”

  “娟姑姑請起。”一聽是懿貴妃的人,蘭妃連忙笑臉相迎。想來也是,昨晚若不是懿貴妃,自己也未必能有如此風光。

  “娘娘客氣,叫奴才娟兒就好。”娟兒笑道,起了身。

  “娟姑姑來有事嗎?”蘭妃問道。

  “奴才是來找嫣梅挑繡線的,不想打擾了娘娘。”娟兒陪笑。

  “嫣梅原來還有這本事,能讓懿貴妃賞識。”蘭妃謙虛道,又道,“不礙事的,等她回來,你們聊著罷。本宮要歇會兒,晚春她們也能伺候。”說著轉身欲回寢宮。

  “娘娘留步。”娟兒笑道,蘭妃轉過身來,一臉的不解,娟兒又說“娘娘,懿主子讓奴才給娘娘傳個話。”

  “娘娘有話。”蘭妃有些詫異。

  “懿主子讓奴才請娘娘今日用了午膳後去景陽宮坐坐。”娟兒道。

  “去景陽宮。”蘭妃有些疑惑,旋即又說,“知道了,辛苦娟姑姑了。”

  “娘娘客氣。”娟兒施禮,接著又道,“奴才還有工夫要做。先行告退。”

  “姑姑慢走。”蘭妃道。正巧嫣梅送了徐婉儀回來,見娟兒要走,也只笑笑不說什麼。

  “嫣梅,你好好替懿貴妃挑選繡線。”蘭妃對嫣梅道。

  聽主子這麼說,嫣梅知道剛才娟兒和蘭妃有過交談,於是笑道,“娘娘放心,奴婢會作好的。”又過來攙扶蘭妃,送她回寢宮休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八章 愁因薄暮起

  茜宇三人離開之後,並未往修緣宮去,蕰蘊對昨晚的翰宛亭十分感興趣,茜宇便隨了她的心願,帶了兩人往福園而去。

  才進園子,便聽到了悠揚的笛聲,三人面面相覷,知道是有人在了。茜宇不欲打擾他人,說改日在來。蕰蘊道即便遇到皇上也不是錯,這外頭也沒奴才攔著,怎就擾了別家,便拉著茜宇往裡走,璋瑢只是笑,便也跟了。只是都帶了幾個貼身奴才,紫蓮、流芸等,其餘的都讓自己尋道回宮去了。緣亦想著三位主子許是會去馨祥宮歇息,便想帶了幾個小太監回宮去打理,茜宇也應允。

  走過觀音水法,繞過郁金雲壇,湖泊便映入眼簾,茜宇依舊對眼前的景色感到欣喜,蕰蘊、璋瑢也是歡喜。遠遠望去,島亭裡的確有人,小筒子也撐了船在亭下候著,想必剛才那笛聲也是從這裡傳出。

  蕰蘊喜道,“竟有這麼美的地方,好讓人喜歡,妹妹可好,馨祥宮離得近,可常來。”

  茜宇笑道:“是姐姐自己懶惰,你若想來,難道奴才們還捆了你不成?”

  蕰蘊白了她一眼嗔道:“你這小妮子,得了這麼好的地方,到了今日才帶我們來,平日姐姐前姐姐後的,原來心裡才不裝著我們呢。”罷了又去扶著璋瑢,對她眨眼道:“妹妹,姐姐可說的是?”

  璋瑢道:“我們進宮不過四日,皇宮那麼大,恐怕還有好地方是我們沒見過的。”

  蕰蘊見璋瑢不搭自己的話,頓時有了嬌怒之態,茜宇便在一邊嬌笑:“還是瑢姐姐疼妹妹。”蕰蘊聽了便上來與茜宇嬉鬧,璋瑢不理會二人,只是靜靜地欣賞周遭美麗的景色,美目盼兮,神態淡然寧靜,仿佛洞悉這一切美好的神韻。茜宇和蕰蘊見她如此,便也安靜下來,同欣賞著園子裡的景色,雖然只是短短幾日,但是茜宇對這裡早已熟悉,只是景色熟悉,但感覺上還是那麼清新。

  “我們回去吧!”璋瑢緩緩道。

  “妹妹不再往前走走?”蕰蘊笑問,“妹妹既然喜歡,何不四處都走走。”

  “再往前走,亭子裡的人就該發現了。”璋瑢往亭子那裡望去。

  “姐姐說的是。”茜宇道,“本不該擾人的。”

  “都讓你們說了,我還說什麼呢?”蕰蘊笑著來攙璋瑢,“去我宮裡坐坐,下午就在我那裡歇了,黃昏時分同去請安,也近些。”

  璋瑢點了點頭,笑道,“也好,不然在妹妹那裡,就老想著這裡。”

  茜宇道,“又是我的不是了?”又笑道,“妹妹就不去了,都回來了,就想回去歇歇,起早了,有些乏了。”

  “恬婉儀請便,修緣宮小,請不得娘娘。”蕰蘊打趣道。

  “妹妹不和姐姐拌嘴,這就送了姐姐們走。”茜宇請了個福,便上來擁著璋瑢,姐妹三人便說笑著走了。

  送走了二人,茜宇便由小春子等引著往馨祥宮走,才走了幾步,茜宇便覺有些暈眩。

  “小春子,”茜宇腹中一陣絞痛,額頭上沁出了汗來,吃力地說,“本宮在這裡等你,你回去備了轎子來,本宮有些不適。”

  眾人聽了大驚,又見茜宇臉色煞白,慌做一團,紛紛上來攙扶。

  茜宇倚著流芸,輕聲喝道:“慌什麼,還不快去……”話還沒說完,便眼前一黑,失了知覺。

  “娘娘!主子!”流芸嚇得哭了,大聲叫喚著,小春子也不回去備轎子了,沖上來一把抱起茜宇,只往回跑,口裡還喊道:“小瑛子,去宣太醫,宣太醫。”那小瑛子也沒嚇傻,聽了便撒開腿往御醫館跑去了。

  小春子抱著茜宇穩穩地跑回馨祥宮,緣亦見了也嚇得半死,把茜宇安置在睡榻上後,便吩咐再去催太醫,又吩咐打熱水,細細看著睡榻上的主子,雙目微合,似閉未閉,臉色慘白額頭上不住的沁出汗來,擦也不及。緣亦急得淚水從眼角流出。

  “太醫來了,太醫來了。”外面一陣吵擾,就見洪太醫被一群奴才擁了進來。

  “洪太醫,快瞧瞧我家主子。”緣亦見太醫來了,煞是激動。

  “姑娘別急,待微臣瞧瞧。”洪太醫走至睡榻前,不緊不慢地坐下,伸手搭脈,又微掀了茜宇的眼皮,隨即取出針包,取出一支銀針,在茜宇身上施針,片刻工夫,茜宇緩緩睜開眼睛,只是無力,旋又閉上了。眾人方舒了一口氣,引了太醫到案前,待問究竟。

  “婉儀娘娘是得了絞腸痧,此病來的兇猛,但也是易治的,姑娘放心,待我回御醫館後開方煎藥,娘娘服飲幾日便可見好。娘娘清醒後,兩日內只可以藕蓴、參湯等進食,切不可急。”洪太醫說的頭頭是道,眾人聽了頻頻點頭。於是緣亦吩咐小春子跟了太醫去取藥,自己又回到榻前守著主子,直到茜宇臉色有所緩和,眉頭鬆弛,方才離開,派了淩金守候,自己出來找流芸等問個究竟。

  才出正殿,便見兩位充容急急走來。

  “李澤容吉祥、錢虢容吉祥。”緣亦福身請安,充容以下,都是不可以稱呼娘娘的。

  “緣亦姑姑,”錢虢容急急地問道:“娘娘可無大礙?”

  “太醫瞧了,說不礙事了,只須靜養即可。”

  兩人舒了口氣,又道:“可能進去看看娘娘?”

  緣亦道:“娘娘方才甦醒,又睡下了。等娘娘完全清醒了,奴才便來請小主去瞧,還先請小主回殿裡休息。”

  兩人道:“辛苦姑姑了。”說著便走了。送走了兩人,緣亦便找流芸等人來了偏殿詢問。

  “怎麼搞得?我才走了一會兒,主子怎麼就厥過去了?”

  流芸、秋葉、葉棠、小瑛子等早已被剛才的情景嚇半死,這會兒緣亦又厲聲質問,都不知所措,低頭不敢答話。

  “怎麼不說話了?”緣亦怒道,“問你們呢?一個個都啞了?說話呀?”秋棠膽小,被嚇得哭了起來,秋葉也跟著哭了。

  “閉嘴,再哭?再哭就拿板子來,我看你們還哭不哭?”緣亦見她們哭不僅不憐,更是惱怒。正好小春子取了藥回來了,見這情景,便上來勸慰:“好了,你們都下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別再慌張。”眾人如遇大赦,紛紛退了。

  “亦姐姐。”小春子將手中的竹籃遞給緣亦,“藥煎好了,您還是先給娘娘服下,別的事過會子慢慢再講。”

  緣亦聽了,便拿了竹籃子往寢宮去了。小春子便也去忙別的事情。

  淩金坐在睡榻的裡側,讓主子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茜宇努力使自己清醒,一口一口吃著緣亦餵送的湯藥。苦澀的藥味,讓她身體的每一部分都在顫抖,但是她忍住了,拼命讓自己不去感覺這徹骨的苦澀,喝完藥,早已出了一身冷汗。躺下後,過了半個時辰竟又得了寒熱。渾身發燙,卻又冷的直哆嗦,嚇得緣亦不知所措,又派太監宮女催了三次太醫。

  來得又是洪太醫,依舊是請脈,施針,又開了方子,煎了藥,硬是餵了半碗下去。這樣來回折騰,不知不覺已到了酉時,修緣宮來的宮女說良嬪請恬婉儀,緣亦說明了緣由,那宮女便急急回去稟告。片刻工夫,蕰蘊和璋瑢也趕了過來,但是茜宇依舊昏昏沉沉,緣亦便將兩人擋了下來。

  “敬妃娘娘恕罪,宮裡規矩,宮嬪得了急病其他宮裡的主子是不可探視的,須等太醫下了診書方可探視。”緣亦知道她兩人著急,但是宮裡的規矩自己又怎敢逾越,況且此時茜宇還昏睡著。

  “什麼規矩?本宮要進去看妹妹,這也不可以嗎?”蕰蘊十分的著急。

  “良嬪娘娘恕罪。”緣亦跪了下來。

  “你起來吧!”璋瑢道,又對蕰蘊道,“姐姐切不可說這樣的話,我們還是過兩天再來,時辰差不多了,該去給太后、皇后請安了。”說著便要拉蕰蘊走。

  “娘娘。”因為在緣亦面前,蕰蘊不好喚璋瑢妹妹,“難道就讓妹妹一個人待在這裡嗎?她現在很需要我們啊?”

  “我們進去了,她就會好嗎?”璋瑢正色道,“我們還是走吧!”於是也不拉蕰蘊,自顧走了。

  “我……”蕰蘊一時語塞,不知所措。

  “恭送娘娘。”緣亦福身道。蕰蘊歎了口氣,便也走了。

  待緣亦回到寢宮,見茜宇臉色愈加難看,眉頭緊鎖,額頭上不住的沁出汗來,似乎更加沉重了,緣亦急地又催小春子等去喚太醫。

  壽寧宮裡,眾嬪妃正陪著太后聊天,雖然人多,但不吵鬧。太后歇息了一天,精神大好了,和大家說說笑笑,十分開心。璋瑢、蕰蘊見狀也不敢多說。其實太后早已發現茜宇未到,只是嬪妃眾多,平時也會有誰身體不適,或有事在身不能請安,所以太后也不便當著眾人詢問皇后。待大家散了,太后特意留了皇后下來。

  “皇后,恬婉儀今日未來,你可發現?”太后問道。

  “臣妾察覺了。”皇后道。

  “怎麼說都是自家的姐妹,你理該多關心些。”太后意味深長地看著皇后。
皇后的眼裡閃出難以名狀的光芒,輕聲道:“臣妾記下了。”

  出了壽寧宮,卻見璋瑢和蕰蘊還在宮門外候著。蕰蘊一見皇后出來,就急急地跪了下來,略帶哭腔:“皇后娘娘,請您救救恬婉儀。”

  “妹妹這是怎麼了,快起來,起來說。”皇后一臉茫然,怎麼又是恬婉儀?

  “回娘娘。”璋瑢從容道:“良嬪與臣妾先前是從馨祥宮來,恬婉儀今日晌午突染急病,太醫瞧過了,但還是不見好,似乎越發沉重。臣妾等這才想請皇后娘娘再派太醫,婉儀位份不高,理是不能請院士的。”

  皇后一聽頓時皺眉:“如今是哪位太醫在瞧?”

  蕰蘊已站了起來,道:“聽馨祥宮的侍女說是洪太醫,宮裡規矩宮嬪有病,任何別宮的妃嬪都是不得探視的。可是恬婉儀年齡尚小,孤獨一人,臣妾懇請皇后娘娘恩准臣妾去陪伴她。”蕰蘊說著又哭了起來。

  皇后聽了,並未理會,轉頭對身邊的太監道:“安泰,去御醫館請李大人給恬婉儀請脈。”安泰口中稱是,便退了下去。

  璋瑢聽皇后這麼說,頓時放心,福了福身體:“臣妾代婉儀謝娘娘恩典。”

  皇后道:“罷了。”又對蕰蘊道:“良嬪,你還是新人,本宮暫且不怪你。可是宮裡的規矩,是本宮也要克己遵守的。你們姐妹情深自然是好事,但是宮規就是宮規,本宮希望你現在回宮去,別的事情,本宮自會處理。”

  “臣妾謹記娘娘教誨。”蕰蘊被皇后說得不知所措。

  “敬妃。”皇后又對璋瑢道:“良嬪看來還不太熟悉宮裡的規矩。既然你們是姐妹,那你要好好和她說說。”皇后說完便在宮女的攙扶下踏上鳳輦欲走。

  “皇后娘娘擺駕……”太監正欲高呼。

  “擺駕馨祥宮。”皇后紅唇微動,神色泰然。

  “擺駕馨祥宮。”太監連忙改口。於是一班奴才擁了皇后的鳳輦揚長而去。

  “恭送皇后。”璋瑢、蕰蘊施禮送行,待走遠了璋瑢才對蕰蘊道,“姐姐也太沉不住氣了。”

  “我……”蕰蘊一臉委屈。

  “我們都回去吧!”璋瑢道,“我們回去等著,派了宮女太監去妹妹那裡探問,好了壞了,我們也好知道。”

  “只能這樣了。”蕰蘊道,於是二人各自取道回宮。

  馨祥宮裡早早就有太監來報皇后娘娘要駕臨。兩位充容便早早地候在了宮門外。

  隨著太監高呼“皇后娘娘駕到。”皇后儀態萬千地從鳳輦上下來。

  “參見皇后娘娘。”兩位充容施禮請安。

  “罷了,你們都回去吧!恬婉儀得了急病,你們也該找太醫瞧瞧。”皇后並不看她們,徑直往正殿走去。兩人聽了雖然疑惑,但不敢多言,便各自回去。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千歲千歲千千歲。”才進正殿,一班奴才便齊刷刷地跪地請安。

  “罷了。”皇后被攙扶坐到上座。“你們都起來吧!”

  眾人起身,適時緣亦從寢宮出來,“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緣亦,你家主子怎樣了?”皇后問道,緣亦是她早就認識的,故而熟悉。

  “回皇后,李院士正在給婉儀施針,奴才見婉儀臉色略有緩和,許是有用。”緣亦雙眼紅腫,臉色憔悴。

  “這就好,等李大人出來本宮再問。這些天要辛苦你們了,本宮就把恬婉儀交給你了。”皇后十分信任緣亦。

   片刻後,李院士出來了,緣亦便示意流芸、秋心進去幫淩金一同照看。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吉祥。”李院士向皇后請安。

  “大人請起,不知恬婉儀究竟得的是什麼病?”皇后關切地問。

  “回皇后娘娘,依臣診斷,娘娘卻是如洪太醫所說患的是絞腸痧,只是娘娘身體虛弱,加上月信剛至所以才會不勝風寒。微臣施針之後,娘娘的病情已有所好轉,熱症已除,只是娘娘體質纖弱,此次一病,恐怕要調養半月乃至一月方可恢復。”李院士說得頭頭是道。緣亦聽說主子已無大礙,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

  皇后也當下放心:“有勞大人。婉儀之後的調養,也要大人費心了。”

  “皇后娘娘放心,臣定當盡力。”李院士道。

  “好了,你們忙吧!”皇后起身,又道,“緣亦,好生照看你家主子。”

  “是。”緣亦道。

  “皇后回宮。”太監高呼,於是皇后又在奴才的簇擁下走了。隨即李院士也讓緣亦派了太監跟自己回御醫館取藥。接著有修緣宮、裕乾宮的宮女來探視,緣亦和她們才說明,又來了翔陽宮祥嬪、延喜宮蓉嬪、沐陽宮芹嬪、福泰宮慕嬪等等派來的宮女太監探視。許是驚動了皇后,似乎整個皇宮都知道茜宇病倒一事。再過了會兒,德妃、如妃、蘭妃、也都派人來探視,黎婉儀、慧婉儀等更是如此。一直忙到戌時,人才紛紛散去,雖然都是些宮女太監,但是她們代表的是身後的主子,緣亦自然不敢怠慢。都送走之後,才回到寢宮照看茜宇。此時茜宇臉色已經不再慘白,緣亦也放心了。

  “鐺……鐺……”更鼓又響,已至三更。緣亦坐在榻邊身體倚在床頭,雙目微合。可能是藥性起了作用,茜宇不再覺得身體難受,但覺口中乾燥,所以想醒來喝水。奈何身體虛弱,竟是連眼睛也睜不開。緣亦似乎聽見動靜,立刻醒來,正見主子的的手指微動。連忙過來喚主子,茜宇被緣亦喚著,終究是睜開了眼睛。

  “娘娘,您可醒了。”緣亦激動不已。

  “嗯。”茜宇吃力地應道,淡淡一笑,身子用力想欠起身來。

  “娘娘。”緣亦幫著扶起了茜宇,“您要什麼?”

  茜宇燒得乾裂的嘴唇微微張開,“水。”緣亦立刻領會,轉身從桌上端來參湯,餵了幾匙。想必是上好的野山參,茜宇似乎有了精神。

  “娘娘,怎麼得了這麼急得病來。讓奴婢們好生擔憂。”緣亦心疼不已。

  茜宇有了精神,但是臉色蒼白,沒有半點光彩,“辛苦你們了,你也該歇了吧。”

  緣亦聽了頓時心暖,“奴婢再不敢歇了,主子進宮才四日,奴婢就把主子伺候成這樣,王爺王妃倘若知道了,不知該有多心疼呢?”

  聽緣亦說道父母,茜宇不禁眼眶一熱,流下淚來。緣亦知道自己觸到了主子的傷心之處,懊悔不已。勸慰一番,茜宇這才躺下,緣亦不敢離開,便依舊坐著陪伴。

  窗外雀鳥嬉鬧,嘰嘰喳喳好不熱鬧。緣亦被驚醒,看茜宇依舊安穩地睡著,當下放心。起身活動了身體,便出來想尋淩金等預備熱水、湯藥等。門才打開,竟看到秋葉、秋棠、小瑛子並流芸個個斜歪著身子躺在地上。緣亦覺得十分欣慰,想到昨日對他們大聲呵斥,不禁有些後悔,便蹲下身子喚他們起來。

  “姑姑。”四人互相攙扶地從地上爬起來,依舊怯怯地看著緣亦。

  “你們怎麼就睡在這裡?”緣亦問道。

  “我們,我們怕……”流芸怯懦地卻又說不出來。

  緣亦覺得這些小宮女、小太監要比自己往日帶過的要好上百倍,好就好在一個“實”字,誠實、老實,讓人放心,只是做事情就略顯愚鈍,但這是可以教的,如果人心不好,就不知該如何教了。“好了,你們去準備些熱水,我要給主子擦洗。再去一個人到御醫館,取了藥來,仔細別灑了。”

  “是。”四人聽緣亦又吩咐,開心不已,紛紛轉身要去。

  “回來。”緣亦又道。四人以為又莽撞了,便會過身來低頭不語。緣亦心裡好笑,“你們這些做完了,就都給我回去休息,叫秋心、淩金過來,主子的身子還要調養一陣子,我希望你們都能打起精神來伺候。知道了嗎?去吧。”

  “是。”四人聽了喜笑顏開,便各自走了。

  緣亦又折回寢宮,卻見主子已然醒過來,正倚在榻上微笑著看著自己,只是依舊蒼白。“娘娘。”緣亦過去問候。

  茜宇莞爾一笑:“怎麼了?又在教她們了?”

  “娘娘笑話了。娘娘可覺好些了?”緣亦幫主子墊了個靠墊在背後。

  “就是沒什麼力氣,嘴裡苦苦的。”茜宇淡淡道。

  “這幾日娘娘只能吃藥和參湯。”緣亦笑道,“等娘娘好全了,奴婢給娘娘亮自己的絕活,做好多吃的,好好給娘娘補身體。”

  “那我就乖乖地等。”茜宇輕聲地說,“以前在家裡,我病了,娘也是這麼哄我的。”

  “娘娘。”緣亦怕主子傷心,就想岔開話題,“德妃娘娘派人送了她娘家自製的蜜棗來,說是給娘娘下藥甜嘴的。”

  “德妃娘娘好體貼。”茜宇似乎對德妃印象很好,還記得那天晚宴上她還幫自己解圍。

  “不過娘娘您只能用嘴含著,可不能咽下去。”緣亦笑道。

  “知道了,真是個姑姑。”茜宇嗔笑道,正巧淩金端了藥進來。

  “娘娘該服藥了。”緣亦笑著借過藥來。

  “娘娘漱口。”淩金端了碗清水地給主子,又端了痰盂,茜宇漱了口,便順從地吃緣亦餵的藥,還是苦澀,苦的茜宇忍不住顫抖,喝完了藥,緣亦貼心的餵了一顆蜜棗,一絲甜味入口,茜宇隨即舒展了眉頭。片刻後,緣亦用手托了帕子來,茜宇無奈地將蜜棗吐出,回味著嘴裡那絲甜味。這時秋心端了熱水進來,緣亦笑道:“昨日主子出了很多汗,奴才怕沐浴又會讓主子著涼,但是主子月信在身終是要擦洗一下。”說著緣亦準備伺候。茜宇有些羞澀,但是還是順從了緣亦的安排。

  奴才們用心伺候著,茜宇也不驕不躁,很快茜宇的身體很快就有了起色,臉色也漸漸紅潤,只是沒有朝氣。因為仍在病中不得有人來探視,閒暇時也就只有兩位充容前來陪自己聊天,她們兩人也因為茜宇生病而被無意識地禁足。茜宇心有愧疚,每每她們來都和顏悅色,大家聊得甚歡。璋瑢和蕰蘊也時常差人來探望或送些東西。可是這樣的日子實在太無趣。雖然可以進食了,但依舊是些清淡的東西,吃的茜宇嘴裡好沒味道。茜宇見一班奴才為了自己忙進忙出,十分辛苦,便覺不能再對他們抱怨,心裡委屈,也不得處說。

  這一日,緣亦因為好幾日不得安睡,茜宇硬是逼她回去休息,緣亦拗不過,便讓秋心在寢宮伺候。用了午膳,茜宇說乏了,又回到榻上休息,秋心便也在一旁打盹。茜宇睡得迷迷糊糊,醒來後,發現窗外天色黯淡,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又看秋心睡得實,不想吵醒他。於是自己輕輕地起身,只在身上披了娟紗披肩,慢慢走到她喜歡的那扇大窗戶前,依在貴妃榻上,寧靜地望著窗外。

  窗外煙霧繚繞,原是起了霧,四月天裡起霧,茜宇慘然一笑。天色昏暗,什麼都看不清楚,這樣類似禁足的生活已經是第十天了,對於外面的事情自己一無所知,就像這漫天的大霧,看不清外頭任何東西。無知就會恐懼,茜宇這些天來,每每到了晚上,就會因為孤獨而覺得害怕,就會更加想家。

  “娘。”茜宇口裡喃喃,眼淚卻順著瘦削的臉頰流了下來。

  小時候自己生病,哪次不是闔家團團轉,哪裡有什麼不能探視的規矩。自己本來就是家裡的“小祖宗”,一生病更是被捧上天,爹爹每日下了朝就守在自己身邊,不似平時要在書房裡和哥哥們討論國家大事不陪自己玩耍。所以雖然生病會難受,但自己還是很享受那段時光的樂趣。可是現在呢?因為自己生了病,又不是什麼瘟疫,為什麼要被禁足,還不許人來探視?就連兩個無辜的充容也被禁足。奴才們雖然盡心盡力地照顧自己,可是大家認識也不過是短短十幾天,畢竟還只是主僕的情誼,茜宇越想心裡就越堵得慌,自己從來都沒有這麼被忽視過,從來都沒有過。

  “爹爹,娘,哥……”茜宇口裡喚道,淚水如斷線的珠鏈灑落下來,茜宇把身子蜷成一團。“娘。”於是不住地抽噎,不住地顫抖。

  “娘娘,娘娘。”不知什麼時候,緣亦進來了,秋心也被驚醒,發現主子不再睡榻上頓時一驚,又看緣亦往窗前走去,便也跟了過來。

  “娘娘,這裡有風,我們進去好嗎?”緣亦不知該如何勸慰主子,她知道茜宇的心比藥還苦,可是自己又有什麼辦法呢?“娘娘,我們進去好嗎?娘娘,不要哭了。”

  “緣亦……”茜宇抱住了緣亦,哭得更兇。

  秋心在一旁嚇得愣住了,她不知道主子怎麼好端端的哭起來?難道是自己沒伺候好,難道是自己哪裡惹怒主子了。

  “秋心,你出去,就當什麼都沒看到,不准胡說。”緣亦轉過頭來吩咐秋心。

  雖然心裡打鼓,秋心到底是個機靈的丫頭,點頭稱是便退了出去。

  “娘娘。”緣亦扶起主子,眼眶微紅,“哭會傷了身子,病還沒有好,莫不該再添出些病來。”

  “緣亦,我好想家,我好想爹娘……咳咳……。”一口氣沒接上,茜宇漲紅了臉咳嗽。

  “娘娘,娘娘。”緣亦輕輕拍著茜宇的背。

  “緣亦,我好想,我好想我娘,我覺得好苦,好苦。”茜宇氣喘不勻,但還是奮力地說出這幾個字,雙目通紅,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湧,淒涼地看著緣亦,仍舊不住地抽噎,不住地顫抖。

  “娘娘,我們先進去,先進去好嗎?”緣亦扶起茜宇,往裡屋走,把茜宇安置在睡榻上後,緣亦絞了帕子,遞給茜宇擦拭淚痕。

  “娘娘。”緣亦沿床坐下,“等病好了,就不會孤寂無聊了,等病好了,就不會再吃那些苦藥,等病好了,就可以去福園逛逛了,等病好了,或許,或許皇上……”說到這裡,緣亦卻停住了。

  “皇上……?”茜宇茫然地望著緣亦“皇上……?”

  “奴婢的意思是……”緣亦知道自己失語,“奴婢的意思是,慢慢地會有很多人來疼惜娘娘,會有很多人來關心娘娘,宮裡的生活不會永遠這樣孤寂。”

  “緣亦……”茜宇看著緣亦,從緣亦眼裡透出卻也是“不然”二字,讓茜宇更加神傷。

  “皇后娘娘駕到。”兩人正在傷心,外頭卻傳來太監尖細的高呼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5:26 PM

本帖最後由 chenliping3410 於 2011-11-29 12:44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欲孽  第九章 錦霞私語情

  「主子,皇后娘娘來了。」秋棠急急地進來稟報。話音剛落,皇后鳳駕便進了寢宮。皇后今日穿了金絲鳳袍,紫紗罩衣,朝凰髻上釵環叮噹,雍容華貴。

  「妹妹受苦了。」皇后笑盈盈走到睡榻邊對茜宇道。

  「不知娘娘駕到,臣妾未曾遠迎,望娘娘恕罪。」茜宇坐在榻上俯身磕頭。

  「傻妹妹,何必多禮!」皇后扶起茜宇,坐在床沿,茜宇病了許久,原本瘦弱,這一來就更顯迎風欲倒之態,皇后見茜宇雙目紅腫,便也猜出幾分。

  「臣妾病體,恐污了皇后鳳體,實在惶恐。」茜宇憂道。

  「傻話,今日李大人來為本宮請脈,說起你的病。李大人說已無大礙,要你多出去走動走動。本宮打壽寧宮來,老佛爺也要本宮代她問候你。」皇后笑道。

  「臣妾不敢。」茜宇謙辭,聽皇后這麼說,才知道這會兒已過了戌時。

  「明日起,你就可以出宮走動了。」皇后又道,「進了宮,不比在家裡,可不能隨便哭泣。」邊說邊捋順了茜宇耳邊散落的頭髮。

  「臣妾謝娘娘恩典。」茜宇聽說可以出去走動,心裡歡喜,卻不敢表露出來。

  皇后憐惜道:「瞧你瘦的,碩王妃要是知道你被折磨成這樣,不知該多傷心。」

  「娘知道了?怎麼能讓她知道呢?」茜宇異常緊張,她頂不願意叫母親擔心自己了。

  「宮裡事情,是絕對不許外傳的,想來王妃也不會知道。你放心,本宮只是這麼一說罷了。」皇后見茜宇緊張,喜她果然是個孝順孩子。

  「是,臣妾愚鈍。」

  「緣亦可有的一手好廚藝,等你完全恢復了,讓她給你好好做些吃食補補身子。」皇后說著看了看緣亦。

  「娘娘放心,奴婢定會好好照顧婉儀的。」緣亦福了福身。

   茜宇感激道:「這些天多虧了她了,裡裡外外照顧得臣妾很好。」

  「她是個可靠的人,跟了你也是造化。」

  「是!」茜宇笑道。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本宮要走了。」皇后起身,「你也好好休息,好好調養,以後的日子還長。」此話出口,皇后眼裡又閃出異樣的光芒。

  「臣妾謝娘娘關心。」茜宇說著,欲起身相送。

  「別送了,你好生歇著。」皇后笑語,便轉身走了。

  「恭送皇后。」茜宇道。

  皇后又旋過身來,看著茜宇,神情似有千言萬語,但不知從何說起。皇后走後,緣亦便又照顧茜宇進了些食物,幫著梳洗伺候,直到安置。

  茜宇生病的十日裡,對於整個皇宮的事情一無所知,可即使只有短短的十日,依舊可以發生諸多事情。

  錦霞宮裡,瑾貴妃從壽寧宮回來,略進了些糕點,便梳妝打扮,但其實不過是淡掃蛾眉,她天生麗質,那些胭脂水粉只嫌污了顏色。

  「皇上駕到。」太監高呼。

  瑾貴妃聽了莞爾一笑,用手挽了挽雲鬢上的玉釵,由侍女扶了起身走向正殿,未至殿門,赫臻竟已信步走來。

  「綺盈參見皇上。」瑾貴妃盈盈拜倒,不稱「臣妾」二字,可見尊寵。

  「快起。」赫臻托起瑾貴妃,微笑著攜了她的手,兩人緩步向飯廳走去。

   飯廳裡早已擺好了一桌美味佳餚,怪不得剛才瑾貴妃只是吃了幾口點心。

  「皇上坐。」瑾貴妃笑語相讓。

  「綺盈,今日為朕準備了什麼美味佳餚?」赫臻看著滿桌的佳餚,笑著問。

  「皇上真饞,總是想著讓我弄些好吃的。」瑾貴妃嗔笑道,「為了飽皇上的口福,我每每都要思索好久,可辛苦呢。」瑾貴妃邊說著,邊為赫臻斟了一杯酒。

  赫臻笑而不語,舉起酒杯小酌一口,「好香的酒。」赫臻不禁讚歎,「老實交待,哪裡來的這麼好的酒。」

  「皇上先猜猜是什麼酒?」瑾貴妃嬌態惹人憐。

  「好個綺盈,私藏了美酒,竟還敢讓朕來猜。」赫臻愛憐地看著她,端起酒杯,聞了聞道,「還想考朕,可是陳年茅台呢?」

  「皇上……。」瑾貴妃嬌羞不迭,「您就不能讓讓臣妾,說您不知道嗎?」說著放下酒壺,噘起了那紅艷小巧的嘴唇。

  「好!朕不好,下次朕一定讓綺盈。」赫臻無奈地哄道。

  「什麼下次呀!皇上您說,您上次來我這錦霞宮是什麼時候。」瑾貴妃道,眼神裡儘是不滿和委屈。

  細細算來,從蘭妃侍寢之後,竟有數十日未曾踏足錦霞宮,這數十日,除了四月十五按例在坤寧宮,有幾日在延慶宮,去得最多竟是裕干宮,這錦霞宮真是許久未去,若不是今日瑾貴妃的侍女佩雲往西暖閣送來參湯,可能自己還是沒能想起瑾貴妃來。「皇后為了這次選秀費盡心思,朕自然不好隨意辜負她,新晉的妃嬪朕要做到雨露均沾才是。」赫臻胡亂解釋道。

  「您就想著皇后的面子,想著那些新人,您就一點都沒有想過綺盈心裡有多苦。」瑾貴妃說著,眼角竟沁出了淚來。

  「朕何時不想著你了,你永遠是朕最心愛的人。」赫臻上前摟住了瑾貴妃。心想:綺盈你跟朕已有六年,當年在御花園的邂逅,竟讓朕深深愛上你。於是短短一年的功夫,朕排除眾議硬是將你從一個未有子嗣的婉儀提升到貴妃一位,雖然三年後又選新人,但是自己從未對你有所弛愛,可是,可是為什麼如今朕竟然會想不起你來呢?

  「皇上這樣的話不知對多少人說過。皇后、皇貴妃、懿貴妃莫不都是這樣的,就連我妹妹想必皇上也是說過的。」瑾貴妃雖然被皇帝抱著心裡倍感溫暖,但嘴上就是不依不饒。

  「她們哪裡能和你比,你是朕心中的唯一。」

  「皇上,您千萬不要忘了綺盈。」瑾貴妃抬起頭來,一汪秋水般的美眸,深情地望著赫臻,「您是綺盈的天,如果你忘了綺盈,我一定會心碎而死。」

  「什麼死?」赫臻用手堵住了瑾貴妃的嘴,「不許說這個字。」

  「皇上。」瑾貴妃接下赫臻寬厚的手掌,抵在胸口,「這裡是綺盈的心,這顆心是完全屬於皇上的。不論如何,綺盈都要一生一世陪伴皇上。」說這將頭靠在赫臻的肩旁上,嚶嚶地低聲哭泣。

  「怎麼又哭了?」

  「心裡難受。」瑾貴妃低聲道:「您現在有了敬妃、有了蘭妃還有那麼多貌美如花的新妃嬪,綺盈就是覺得皇上會不愛自己了。皇上又那麼久沒有來錦霞宮,綺盈心裡堵得慌。」

  「傻丫頭。」赫臻將瑾貴妃緊緊抱在懷裡,親吻她如玉般柔滑雪白的耳際,「朕心裡永遠都會有你。」

  「皇上。」瑾貴妃抬頭親吻赫臻的臉頰,如漆如切,在一旁伺候的奴才見狀,紛紛退了出去。

  半個時辰後,睡榻上瑾貴妃躺在赫臻的懷裡柔柔地問道,「 皇上,您餓嗎?」剛才的那頓飯恐怕早已經涼了。

  「不餓。」赫臻撫摸著瑾貴妃秀美的長髮。

  「要不讓佩雲、詩雲弄些點心來,您不是很喜歡嗎?」瑾貴妃抬起頭,一雙丹鳳眼含情脈脈。

  「不要了。」赫臻閉上雙眼,將身子躺平,「朕今日很累,只想休息。」

  皇上。」瑾貴妃順勢將頭枕在赫臻的胸前。「您喜歡蘭妃和敬妃嗎?」

   赫臻一怔,隨即道:「怎麼這麼問?」

  「皇上你說啊?」瑾貴妃不依不饒。

  「朕不想說。」赫臻不情願道,「你怎麼關心起這個來?」

  瑾貴妃坐起身子,嬌嗔地看著赫臻:「她們生的那麼美,又那麼年輕。綺盈自己都覺得被比下去了。」

  「傻話。」赫臻心裡覺得好笑,復又坐起身子,微笑看著眼前的美人,「她們雖然年輕,但是朕更是喜歡你的風韻。」

  「風韻?是老了吧!」瑾貴妃佯裝生氣,其實皇帝這麼說,自己心裡很是歡喜。

  「雙十年華,怎得就老了。」皇帝笑著將瑾貴妃攬入懷中,「傻綺盈。」

  「皇上。」瑾貴妃嬌羞不迭。

  「不過,這次皇后確實為朕挑選了許多絕色佳麗。」赫臻笑言。

  瑾貴妃一聽來了氣,掙脫出皇帝的懷抱,「皇上,您現在抱著綺盈,心裡還想著那些美人。要是平時,哪裡還想得到我?」說著坐到一邊賭氣。

  「怎麼又生氣了。」赫臻無奈道,「朕和你這麼多年的感情,她們怎麼能比?」

  「什麼感情!皇上您說您這麼久才來我這裡一次,來了還要想著她們。現在皇上的心裡恐怕早就沒有綺盈了。」瑾貴妃越說越委屈。

  「怎麼又說這個?」赫臻有些惱怒。

  「我說皇后就是存心跟我過不去,弄了這麼多小妖精來,不就是想看我無寵嗎?」瑾貴妃恨恨道。

  「放肆。」赫臻聽她詆毀皇后,竟勃然大怒,忿忿地起身離開床榻,背手來回踱步,「綺盈,往日你仗著朕對你的喜愛對皇后她們尖酸刻薄,朕都不往心裡去。可如今你卻越來越放肆,你知不知道太后早就對你不滿意了?」

  「嗚……」瑾貴妃也不爭辯,只是掩面哭泣,十分委屈。

  赫臻見她這般,又覺可憐,坐回床邊,「好了,不要哭了,傳了出去像什麼樣子?」又說,「是朕不好,是朕不好,不要哭了。」

  瑾貴妃順勢將頭靠在赫臻的肩上,嗚咽道,「我知道,這麼多年來,皇上獨寵我一人早就惹得六宮嫉恨了。可是,這是我的錯嗎?」

  「朕知道你心裡委屈。」赫臻哄道。

  瑾貴妃抬起頭來,一雙美目飽含淚水,似一汪清泉般透徹明亮,又映著紅光,煞是好看,「我知道太后不喜歡我,可是我還是很孝敬她老人家的。」

  「朕知道,綺盈最是善解人意。朕喜歡你,也不是你的過錯啊。」赫臻疼惜道。

  瑾貴妃又道:「您看啊!這次又晉了一個太后娘家的姑娘來。那個恬婉儀,就是太后什麼表兄弟的女兒。」收了淚水道:「說來也怪,太后娘家的姑娘怎麼都生的那麼漂亮。」

  「你是說傅嘉的女兒?」赫臻似乎有了印象。

  「就是碩親王的千金!」瑾貴妃一臉的不快,「太后分明就是弄個年輕的進來給我顏色看,我哪裡得罪她老人家了。」

  「你怎麼又來了?」

  「皇上別氣,綺盈心裡堵嘛!」瑾貴妃連忙認錯,「可惜是個病美人,才進宮就病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沒福消受皇恩。」瑾貴妃一臉的不屑。

  「病倒了?」赫臻似乎全然不知。

  「是啊,都病了半個月了。」瑾貴妃不在意道,「碩親王的女兒也太嬌弱了。」

  「傅嘉能文能武,是不可多得之國家棟樑,培養的三個兒子也是我朝未來的棟樑之材。」赫臻又躺了下來,臉色有些疲倦,「他似乎從無攀龍附鳳之心,不然朕怎就覺得那恬婉儀是傅嘉之女而非太后之侄呢?這麼多年來,他也從未帶她進宮來,朕對她是毫無印象。」

  「朝廷上的事情,綺盈不想知道,也不便知道。」瑾貴妃溫柔地說,「綺盈只是知道,這個恬婉儀一定是太后想要安排給皇上的,您看那日給大公主接風,就那麼巧她和大公主投緣?」

  「呵呵。」赫臻只是笑,並不回答。

  瑾貴妃又道,「蘭妃生的妖嬈嫵媚,敬妃生的秀美絕倫,我看這個恬婉儀也是傾國傾城!」

  「弱水三千,朕只取綺盈一瓢。」赫臻笑道,但心裡卻對瑾貴妃方纔的話上了心。

  「皇上,我跟你說正經的呢。」瑾貴妃嬌嗔。

  「好了好了,時辰不早了,朕實在累,睡吧!」
 
  瑾貴妃看著眼前俊朗威嚴的皇帝,自己深愛的男人,心中想:在這個皇宮裡,能這樣對皇帝說話的,除我其誰?赫臻,你永遠都是我的!於是嫣然一笑,便安然睡去。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欲孽 第十章 翰宛亭

  自皇后離去後,茜宇又靜養了幾日,蕰蘊、璋瑢等也日日來看,見妹妹瘦弱不已,更是心疼。有了陪伴,茜宇臉上日漸有了笑容。這一日日頭極好,太醫囑咐要適當走動些,於是茜宇用過早膳、飲了湯藥便急急地帶了緣亦、凌金等往福園逛。

  「恬主子吉祥。」小筒子依舊撐船,見了茜宇連忙打千請安。

  「多日不見了。」福園裡空氣清新,茜宇一掃病容,心情很是愉悅。

  「恬主子可安好了?奴才見您多日不來,一打聽才知道您貴體欠安,今日見您大好,奴才實在高興。」小筒子一臉笑容道。

  「好甜的嘴,是想討賞吧!」緣亦笑道,手卻不離茜宇緊緊攙扶著。

  「姑姑笑話小的,奴才哪裡敢。」

  「回頭就賞了吧!小筒子日日在這裡撐船,也辛苦。」茜宇笑道。

  「奴才謝主子賞。」小筒子打千道,「奴才其實不辛苦,恬主子不來,平日也沒什麼人來,也就皇上來過幾次而以。」

  「這樣!」茜宇莞爾一笑,不去多想。

  小筒子又問:「主子今日可去翰宛亭?」

  「翰宛亭。」茜宇心想,那日給起了名字,卻再也沒去逛過,正要說去,卻聽緣亦笑道,「恬主子身子單弱,不敢近水。」

  「是,是,是。」小筒子連連稱道。

  緣亦不讓自己去,茜宇便也不願多說,想這數十日緣亦忙前忙後,身形眼瞧著清減了許多,自己便不願給她添麻煩。

  「主子,奴才讓流芸在竹椅上鋪了厚厚的羊皮褥子,您去曬會兒太陽可好?」緣亦道。

  「也好。」茜宇笑道,於是眾人擁了茜宇往郁金雲壇去,郁金雲壇打造的十分巧妙,周圍層層花廊如同迷宮一般,俯瞰卻是一朵郁金,聽說先太后生時獨愛郁金,先帝因而設計了這個雲壇。

  茜宇躺在竹椅上,看著純淨無雲的藍天,偶然劃過的雀鳥都會讓她想起曾經的自由。微微閉上眼睛,細細感受著和煦的陽光落在身上的溫暖。緣亦等見狀,便也在一邊靜靜等候。

  「妹妹才好了就出來了?叫我好找。」寧靜中突然傳來這話,茜宇兀地睜開眼,說話的正是蕰蘊。

  「姐姐怎麼來了?」茜宇微微欠起身體,微笑道。

  「就許你來?」蕰蘊笑著坐了下來,今日她穿了橘紅色宮服,黑瑪瑙的鏈子戴在頸間,明艷亮麗,在樸素的茜宇身邊顯得十分惹眼。

  「怎麼不叫瑢姐姐一同來。」茜宇問。

  「你瑢姐姐如今要伺候皇上了。」蕰蘊笑道。「皇上下了朝就會去裕干宮坐坐,所以才出了坤寧宮,她就急急地回去了。我心裡想著你可好,便過來瞧瞧,誰知你竟不在宮裡。」

  「姐姐侍寢了?」茜宇聽了十分驚喜。

  蕰蘊笑容燦爛,「就是你病倒後一日裡的事情。」

  「可是這幾日姐姐來探視我,也未曾提過這件事情啊?」茜宇嗔道,「姐姐可真壞,這麼大的喜事也不告訴我。蘊姐姐你也是,不早告訴我。」

  「傻妹妹,你瑢姐姐許是害臊,她不說,我又怎能說。」蕰蘊笑道,「你不是才好嗎?這樣出來不怕吹風嗎?」

  茜宇道,「哪裡這麼嬌弱?早就好透了。李院士也囑咐要出來走走。」

  「李院士可是皇后娘娘欽點的,果然是個妙手回春之士。」

  「姐姐來有事嗎?」茜宇問道。

  「沒什麼,就是看看你。」蕰蘊道。

  「難為姐姐總是想著妹妹。」

  「那日沒能好好逛著園子,你也別總躺著,起來,陪我走走可好?」蕰蘊拉了茜宇的手道。

  茜宇抬頭看了緣亦一眼,蕰蘊察覺,便笑道,「緣亦姑姑放心,本宮不會累了你家主子的。」

  緣亦福身笑道:「良嬪娘娘玩笑了。」

  「好了,我們走。」說著蕰蘊便扶了茜宇起來,兩人緩步而行。

  「這園子裡的景致實在是美,可惜修緣宮那裡就沒有這麼美的地方。」蕰蘊看著周圍春意盎然,不禁感歎。

  「姐姐說哪裡話,這裡不過是離妹妹那裡近些罷了,姐姐的修緣宮也是極好的地方。」茜宇道。

  「是啊,以後我也多來這裡走走,一來可以欣賞滿目的景色,二來也能和妹妹一起解些煩悶。」蕰蘊微笑,滿臉欣慰。

  「姐姐願意陪我,真是天大的好事。」茜宇欣喜道,「妹妹雖然不喜吵鬧,但也不得孤寂,前些日子實在是讓妹妹心裡難受。」

  蕰蘊嗔笑道:「你呀!不過是個孩子。」

  「妹妹年小,自然不過是個孩子。」
 
  「呵呵……真是個不害臊的妮子。」蕰蘊笑道,茜宇也舒展容顏歡笑起來。

  「咳咳……」身後突然傳來咳嗽聲。兩人聽了心下奇怪,轉身看去,卻都驚呆。站在眼前的男人,俊朗、威嚴、氣宇軒昂,不是那九五至尊的皇帝還是哪個?

  「臣妾叩見皇上,吾皇萬歲。」兩人齊齊跪地請安,口呼萬歲。

  「平身。」

  「謝皇上。」兩人緩緩起身,蕰蘊擔心茜宇腿下無力,邊伸手攙扶,茜宇報以微笑。

  「奴才給兩位主子請安。」滕總管微微打千,想來剛才的咳嗽聲應是由他發出。

  「你們也喜歡這裡?」赫臻細細看著兩人,微笑道。

  「恬婉儀病體才愈,臣妾陪婉儀曬曬太陽。」蕰蘊笑容燦爛,柔聲回答。

  「你是,朕記得你可是蓉嬪?」赫臻極力思索,試探地問道。

  「蓉嬪姐姐與臣妾卻有相似之處。」蕰蘊有些尷尬,卻又不敢說明。赫臻聽了也覺尷尬,不禁後悔。
 
  「良嬪姐姐陪臣妾出來走動,不想驚擾了皇上。」茜宇柔聲為蕰蘊解圍。

  「良嬪果真蕙質蘭心。」赫臻淡然一笑。

  「皇上謬讚。」蕰蘊很是欣喜,心裡感激茜宇的機靈。

  「恬婉儀身體可好了?」赫臻想找些話題來說。

  「謝皇上關心,托皇上鴻福,臣妾已痊癒。」茜宇道,卻不敢抬頭看他。

  「這就好,福園是個好地方,多來走走。」赫臻笑道,說著往前走去,茜宇二人不置可否。

  赫臻回頭笑:「你們陪朕去翰宛亭坐坐可好?」

  「是。」蕰蘊欣然道。

  「皇上恕罪。」茜宇福身道,「臣妾身子單弱,不敢近水,恐怕不能陪皇上了。」

  「噢!是啊,你還需調養。」赫臻道,「滕廣,送恬婉儀回去,朕也不想去翰宛亭了,去裕干宮,你一會兒過來吧。」說罷,赫臻看了一眼茜宇,便邁步離開,其餘太監也跟著走了。

  「恭送皇上。」兩人施禮。

  待皇帝走遠,蕰蘊道:「妹妹,我送你回去。」

  「二位主子請。」滕總管道。

  「公公有禮。」茜宇笑言,其實滕總管常常來家裡,兩人是認得的。

  蕰蘊並未跟上,想了想又笑道:「有滕公公在,本宮放心了。」又道,「我去喚緣亦他們回去,你們先走吧。」

  「有勞姐姐。」茜宇笑道,便搭了滕總管的手去了。蕰蘊見了,便也往郁金雲壇去。

  滕總管引著茜宇往馨祥宮去,「娘娘近來可好?」滕總管常常去碩王府宣旨或送皇上的賞賜,是王府裡的常客,宮裡的人雖然不知道碩王府有這一位四小姐,但滕總管可謂是看著她長大的。

  「茜宇很好,公公可好?」茜宇笑道。

  「娘娘生病一事宮裡皆知,何必瞞著奴才?」滕廣疼惜道。

  「公公。」茜宇央求道,「公公可不要……」
 
  滕廣笑道:「奴才知道,王爺這些日子也曾向奴才打聽娘娘可好。」

  「爹爹他……」茜宇聽說心頭一熱。

  「奴才只說娘娘很好,別的隻字未提。」滕廣說著,又從袖筒中摸出一隻香囊來。「這是三少爺托奴才給娘娘帶進宮的。

  「三哥?」茜宇十分激動,伸手接過香囊,揣入懷中,眼眶紅潤。

  「主子。」是緣亦得聲音,回頭望去,緣亦急急走來並流芸、凌金等跟在後面。

  「滕總管有禮。」緣亦等對滕廣施禮。

  「公公,既然我的奴才們來了,您也會去伺候皇上吧!」茜宇微笑道,「有勞公公了。」

  「奴才遵命,奴才告退。」滕廣施禮,便取道往裕干宮去了。

  「主子,怎麼和滕公公在一起?」緣亦上來攙扶茜宇。

  「剛才遇見皇上了。」茜宇道,用手摸了摸懷裡的香囊,又道,「快些回去,我乏了。」

  緣亦聽說不免緊張,擔心主子的身體又有什麼閃失,於是讓流芸也上前攙扶,一行人急急回去了。

  茜宇才回馨祥宮,滕廣不久後也匆匆趕到了裕干宮。

  「皇上,恬婉儀已然回宮。」滕廣道。

  「朕知道了。」赫臻坐在躺椅上點頭,回身接了璋瑢遞來的茶碗。

  「皇上今日遇到恬婉儀了?」璋瑢溫柔地問道。

  赫臻喝了口茶,將茶碗遞還給璋瑢,將身子躺下,「是啊,她似乎病好了,只是臉上沒有血色。」

  「謝皇上關心妹妹。」璋瑢將茶碗給紫蓮,自己輕柔而不失力度地為赫臻拿捏肩膀。

  「妹妹?」雖然後宮之間都是姐姐妹妹的相稱,但璋瑢這句話還是引起了赫臻的興趣。

  「皇上不知道?臣妾剛進宮時,在儲秀宮與妹妹同住一個院子,於是便結拜做了姐妹。」璋瑢盈盈笑道。

  「結拜了?」赫臻覺得新鮮,「你不像是這麼莽撞的人。」

  「皇上謬讚。」璋瑢柔聲道,「臣妾著實喜歡妹妹。」

  「這樣……」赫臻笑道,「瑢兒……」赫臻還未說話,便被璋瑢打斷。璋瑢微笑著坐在皇帝身邊,拿起赫臻寬厚的手掌,輕輕揉捏每一根手指,低著頭,輕聲道:

  「臣妾說了,皇上不該叫臣妾瑢兒。」

  「可是朕問你理由,你怎不願說?」赫臻笑道,那日給女兒接風的晚宴上,璋瑢溫文爾雅的一顰一笑,早就征服了自己,多日的相處,自己便深深愛上了她。

  「都說吾皇英明,可是臣妾看皇上還是有糊塗的地方。」璋瑢笑容燦爛,更是將美貌展現無遺。

  「竟敢說朕糊塗?」赫臻嗔道,用手刮了璋瑢的小巧挺拔的鼻子。

  「皇上。」璋瑢奪過皇帝的手,「皇上忘了,皇貴妃閨名喚做什麼?」

  「皇貴妃。」赫臻思索著,口中吐出「容琴」二字。
 
  「那皇上平日裡又喚皇貴妃為何?」璋瑢又問。

  「容兒。」赫臻說著,不禁笑起來,「朕怎麼沒想到呢?」

  「臣妾說皇上糊塗可還有罪呢?」璋瑢笑道。茜宇病倒那一日晌午,在福園自己分明看到翰宛亭內的人便是聖上,於是才不想打擾聖駕勸了大家回去,不曾想第二日四月十六追月之日,聖駕便駕臨裕干宮,此後數天皇帝幾乎日日往自己這裡來。初夜那日無法避免的緊張,在皇帝的溫柔中慢慢化解,自己早已把愛全都交給了這個統馭天下的男人。

  「可是,朕不喜歡『愛妃』二字,太客套。」赫臻笑道,「『敬』字又未免太嚴肅。」

   璋瑢道:「在家時,私塾先生曾賜臣妾一『妍』字,皇上可知其意?」

  「《史通.惑經》云『明鏡之照物也,妍媸必露』,先生是要你切勿讓自己的美貌,沖昏了頭腦?」

  「皇上英明!」璋瑢笑道,「一個『妍』字,要臣妾永遠記得這句話。皇上,您要是願意,私下裡可否喚臣妾妍兒,也算對臣妾的疼愛。」

  「好妍兒,難得你有這般智慧。」

  「謝皇上。」璋瑢被赫臻擁著,心裡暖暖的。

  裕干宮裡的溫馨,茜宇自然不會知道,這裡緣亦服侍主子歇下後便出了寢宮料理其他事務。茜宇躺在貴妃榻上,看著窗外的景色,想著剛才緣亦和自己的對話。

  「緣亦,你可知道瑢姐姐侍寢了,皇上似乎很喜歡姐姐,剛才皇上離了我們也是去姐姐的裕干宮。」

  「奴婢知道。宮裡的事情,往往都是奴才們平時閒聊的話題。」

  「你也不跟我講?」

  「主子在病中,奴婢不知該不該說,便索性不說了。」

  「算了,不過真是為姐姐高興,不管如何,她這妃位也算名副其實了。」

  「主子為敬妃娘娘高興,可否想過自己的將來呢?」

  「緣亦?」

  「奴婢多嘴了。但是……」

  「我還沒想過,我知道自己如今的身份,宮嬪侍寢是早晚的事,但是……一切隨緣吧。」

  「是。」

  茜宇莞爾一笑,不再去想,伸手從懷裡掏出剛才滕總管給自己的香囊,放在手心把玩。突然覺得裡面似有東西,於是匆匆打開,拿出的竟是一隻翡翠玉蟈蟈。

  「哥……」茜宇眼眶濕潤了,這不是自己總是追著要的,哥哥最心愛的玩物嗎?彼時自己如何纏磨,都要不得,今日哥哥卻將玉蟈蟈托人帶給自己,難道哥哥知道自己在宮裡寂寞,讓蟈蟈進宮陪伴自己嗎?茜宇親吻了翡翠,起身慢慢走至睡榻邊,將蟈蟈復又放入香囊內,將香囊藏在枕頭底下,「蟈蟈,以後有你陪著,我就不會寂寞了。」可是不知為何,心中總是有著一份莫名的酸楚,似乎又想到什麼,便轉身出了寢宮。

  「主子。」秋棠正在外候著。

  「你緣亦姑姑呢?」茜宇問道。

  「李澤容請姑姑過去了。」

  「好,別告訴她,你跟著我來就好。」茜宇道。

  「是。」秋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5:33 PM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十一章 遊園驚心

  茜宇帶了秋棠,從側門悄悄去了福園,馨祥宮裡的人似乎全然沒有發現。兩人慢慢走進福園,走近岸邊,卻沒有見小筒子在船上坐著,只有一葉小舟在湖面上靜靜的躺著,微風徐徐吹來,綠波蕩漾,小船跟著水波輕輕飄動。

  “主子,恐怕渡不了了。”秋棠嘟囔道。

  茜宇歎了口氣,思索一會兒,“怎麼辦呢?看來今日真是去不了了。”說著抬起頭,望著湖心的翰宛亭,匾額上“翰宛亭”三個字依稀可見,卻又不分明

  “主子,我們現在怎麼辦?”秋棠問道。

  “等吧!”不知為何,茜宇竟鐵了心要去翰宛亭坐坐,便尋了一塊岩石坐了下來。

  “主子,石頭上涼。”秋棠關心道。

  “不是啊,你看日頭照得那麼高。”茜宇用手擋了抬頭望日,看來時近正午了,陽光刺眼,不免有些暈眩。低下頭,清醒片刻,道:“不涼,你也坐。”

  “奴婢伺候主子。”於是主僕二人在岸邊靜靜地等候著,時間不知不覺過去,雖是四月,但太陽似乎已經有了力量,秋棠也覺得頭頂有灼熱的感覺。

  小筒子甩著手裡繩索,吹著口哨,篤悠悠地往岸邊走來,定眼看見兩個人坐在岩石上,再仔細一看,竟是茜宇主僕,便急急過來打千請安,“恬主子吉祥,主子怎麼在這裡曬太陽,不怕日頭曬壞了身體。”

  茜宇見他來了,當下高興,正要開口,秋棠卻生氣地大聲喝道,“小筒子,你跑到哪裡去啦?你知道我家主子等你多久了嗎?半個時辰啦!你要死啦,拉屎還是撒尿,要那麼久的時間啊?”

  小筒子聽了當下後悔連連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秋棠。”茜宇聽秋棠口吐粗話,不禁喝道,“越來越沒規矩了。”秋棠見主子不悅了,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便諾諾地不再說話。

  “奴才該死。”小筒子還在磕頭。

  “行了,行了。”茜宇見他這副樣子,心覺可愛,道,“莫磕頭了,去準備一下,本宮要去翰宛亭。”

  “是,奴才這就去。”說著小筒子匆匆去小船上打點。

  茜宇見秋棠臉上一副不平的樣子,正色道:“本宮不想別人說我的人說話粗俗,剛才的話若讓你緣亦姑姑知道了,屁股上豈能逃得了一頓板子?”

  “娘娘,您不要告訴姑姑,姑姑她……”秋棠跪了下來,央求道。因為膽小,又做不好事情,緣亦平時沒少教訓她,固然秋棠最怕的便是緣亦了。

  茜宇心下覺得好笑,便不再逗她:“好了,起來吧。我自不去告狀的,你自己以後可得記在心上。”

  秋棠喜笑顏開,起身道:“奴婢謝娘娘教導。”正值小筒子準備妥當,過來請茜宇。於是茜宇在小筒子和秋棠的攙扶下上了船。小筒子輕搖船槳,小船便緩緩往翰宛亭駛去。

  水光瀲灩,波光淩淩,日頭照著水面閃出刺眼的光芒,茜宇站在船頭看著看著便有些暈眩,小船微搖,一個沒站穩,一頭栽下水裡,可能是昏厥了,竟實實地沉了下去。

  秋棠大驚失色,嚇得木在了那裡。小筒子好在冷靜,不假思索一頭扎進水裡。秋棠被驚醒,便胡亂地大聲叫喚“救命”又叫“來人”,附近修園子的奴才也紛紛聽見趕到了岸邊。片刻後小筒子托著茜宇出了水面,靠在船邊,大聲叫道:“快拉主子上去。”秋棠使出全身力氣,把茜宇拉了上去。小筒子旋即爬上船,用力劃槳,幸而船開的不遠,很快到了岸邊,早有岸上的奴才過來幫忙把茜宇抬上了岸。秋棠哭著一個勁的喚著主子。也有認得茜宇的太監跑回馨祥宮去稟報,緣亦聽說,嚇得面如菜色,讓小春子備轎子,自己先急急地趕了過來。

  緣亦趕到時,茜宇已然醒了,因為昏厥在先,並沒有嗆到水,緣亦當下放心,囑咐大家散去,適時小春子引了轎子過來,緣亦把茜宇扶上轎子,自己也坐了上去。一行人便回馨祥宮去了。

  緣亦要請太醫過來瞧瞧,茜宇橫豎不肯,緣亦便不再說什麼,只是伺候茜宇沐浴更衣妥貼後,便讓淩金、秋心進來服侍,自己出了寢宮。茜宇分明看到緣亦臉上不好看,自己心裡也有愧意,只想找個時間同緣亦說明。於是躺在睡榻上,回憶著剛才的情形,其實自己暈眩後醒來已經躺在岸上了,至於落水一事,自己毫不清楚,不過想來還是有些後怕。又想到這件事指不定會傳揚出去,自己進宮後頻頻出現狀況,便覺得不安。伸手摸到枕頭下的玉蟈蟈,捏在手心,抵在胸口,閉上眼睛,想靜靜地歇會兒。

  “娘娘。”茜宇才有些睡意,便聽到外面有人喊。又聽到淩金喝道:“別鬧,主子才睡下。”似乎叫喚的是秋葉,又聽到她喊“娘娘,娘娘。”

  茜宇欠起身子,對秋心道:“叫她進來。”秋心應了,便出去領了兩人進來。秋葉一看到茜宇,就跪了下來,哭泣道:“娘娘,求你救救秋棠,姑姑要打……打死她了。”茜宇聽了頓時心驚,秋棠有什麼錯,不是自己帶著她去的嗎?於是起身下床,秋心立刻過來幫著穿鞋。秋心、秋葉、秋棠是一奶同胞的三姊妹,妹妹挨打,自己豈能不著急。

  “快帶我去。”茜宇急道。秋葉爬起身,引著茜宇往外走。淩金連忙給主子披上罩紗,也跟著去了。

  才到偏殿,便聽到緣亦厲聲喝罵和秋棠哭泣的求饒聲。

  “你做死嗎?你有幾個腦袋,敢帶主子出去?早晚要死,今日我先打死你乾淨。”隨即又是重重的鞭打聲,又聽秋棠哭道:“姑姑,我錯了,啊!姑姑,姑姑不要,不要。”聽得人心驚肉跳。茜宇匆匆穿過偏殿,到了後院奴才們住的處所,推門進去,只見緣亦手裡的雞毛撣子快速有力地落在秋棠的手上、背上、腿上、臀上,秋棠被堵在睡炕的死角裡,無處躲無處藏,雙手胡亂地擋著,嘴裡不停地求饒不停地哭泣。

  “住手。”茜宇高聲喝道。緣亦聽茜宇的聲音,撣子落得更重、更快。茜宇衝上去,奪下撣子,扔在地上,憤怒地看著緣亦,卻見她滿臉淚痕,臉色通紅。緣亦跪了下來,直直地看著茜宇,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不住地往下流。茜宇一陣心酸,嗚咽道:“跟我來。”說罷便轉身走了。緣亦無力地爬起來,抹去眼淚,跟在了後面。秋葉、秋心便過去扶起秋棠,她害怕地哭著,順從著兩個姐姐,秋葉、秋心也是眼眶微紅。

  回到寢宮,茜宇示意淩金出去,屋裡便只留下主僕二人。茜宇絞了帕子給緣亦,緣亦跪了下來,面無表情,嘴裡說道:“奴婢受不起。”

  茜宇扶她起來,按在了椅子上坐下,親自為她擦拭,緣亦也不反抗,只是眼淚止不住往外流,茜宇嗚咽道:“你打她做什麼,是與我生氣嗎?”說罷,忍不住轉身坐到床上。

  緣亦怔怔地看著茜宇,站起身,緩緩走到榻邊,跪了下來,雙手搭在茜宇腿上,嗚咽道:“主子,奴婢不敢,奴婢對不起您。”

  茜宇轉身拉了緣亦起來,同坐在榻上,“不要說對不起,我說過,在這屋子裡,你我是姐妹一樣的人,姐妹之間,還有什麼對不起的呢?”

  “您接二連三的出事,奴婢實在不知該怎麼伺候您,才能保您萬全。倘若您今日有個三長兩短,馨祥宮的大大小小都要跟著掉腦袋,奴婢實在是後怕。”

  “我曉得,宮裡規矩大,往後我一定妥善行事,但希望緣亦你要始終在我身邊才是!”茜宇說話的神態煞是憐人。

  緣亦見主子這般模樣,疼惜道,“皇后娘娘說奴婢跟了您是造化,奴婢心裡也一直是這麼想的,你心善,性子好,對我們奴才也是和顏悅色,馨祥宮上下誰不說您好。我們自當時盡心盡力地伺候您,不求別的,只求主子萬全,便是奴婢的福氣。”

  茜宇破涕為笑:“我知道緣亦你好,我說過在屋子裡我們就是姐妹,也不是玩笑。今日妹妹做錯了事,這就給姐姐道歉。”說著便作揖。

  緣亦收了淚容:“主子,萬萬使不得,您要是疼奴婢,就該時時拿出主子的樣子來。”

  茜宇道,“是,妹妹遵命。”說著抱住緣亦,輕聲道:“我以後一定好好地做主子,做娘娘。”

  皇宮裡的消息走得比流水還快,裕乾宮裡很快也知道了茜宇落水的事情。正赫臻與璋瑢在用午膳,紫蓮欲對璋瑢耳語,璋瑢覺得在皇帝面前有失體統,便道:“說罷。”紫蓮無奈便只能說出事情來。璋瑢聽了頓時緊張,又聽說沒事了才安下心來,赫臻聽了也微微蹙眉。

  璋瑢蕙質蘭心,便笑道:“臣妾這妹妹從來都是想一齣是一齣,想她晨間婉拒皇上也是考慮道自己病體,恐汙了皇上龍體。這會子又是心血來潮想去翰宛亭坐坐,才出了這事。好在沒什麼大礙,皇上也不必煩心。臣妾得空一定好好教導她宮裡的規矩。”

  赫臻笑道:“朕何嘗煩心了。既然沒事就好。”又看著桌上的菜肴道:“沒想到妍兒小廚房裡做出的菜肴竟比御膳房還來的美味。”璋瑢見皇帝主動岔開話題,也笑道:“皇上若是喜歡,多用些便是。”

  錦霞宮裡,瑾貴妃正在和懿貴妃一同用膳,她鳳眼微翻,一臉不屑,“還沒見過這麼不安分的人,不是才病好嗎?”懿貴妃微笑道:“恐是意外吧。”

  修緣宮裡,良嬪聽了十分緊張,帶了奴才便要往馨祥宮趕。承乾宮裡,德妃正與女兒用膳,聽後對身邊的侍女道:“去問問,身子可穩妥?”永祥宮裡,如妃已在貴妃榻上休息,對傳話的太監道:“皇后可知道了?”延慶宮裡,蘭妃正和徐婉儀下棋,媚眼淩厲:“真會鬧騰,恐怕又是耍著花招要引皇上注意吧,如今卻差點沒命,真真活該。”徐婉儀勸道:“姐姐,不該這麼說的。”

  壽寧宮裡,皇后與皇貴妃正陪著太后用膳,聽後也是緊張不已,太后歎道,“怎麼如此莽撞?”又對皇后道:“你該多關心才是。”皇后也是無奈:“臣妾記著了,老佛爺寬寬心。”皇貴妃搖頭道:“看模樣,是個乖巧伶俐的姑娘,怎地總是出岔子?”皇后歎道:“到底年歲還小了,還沒定性子呢!”太后對皇后道:“下一道懿旨,恬婉儀需靜養,禁足五日。”皇后、皇貴妃同道:“似乎不妥!”太后歎道:“有什麼辦法,要是有個好歹,豈不白白費心思?還是少個人引教啊!改日傳了緣亦來。”兩人聽了道:“是。”

  不多久,皇后的懿旨便到了馨祥宮,茜宇後悔不迭。片刻後,小瑛子來說小筒子被廷杖三十,茜宇更是懊惱。緣亦安慰許久,方才罷了。秋棠被秋葉等扶了過來請罪,茜宇安慰一番,秋棠身上雖疼,但也不記恨緣亦,說知道姑姑是為了自己好。緣亦當下也覺安慰,親自領了回去上藥,又差小瑛子給小筒子送了藥和銀子,買通幾個小太監照顧他。一切安排妥貼,才折回寢宮陪茜宇說話。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十二章 梨花一枝春帶雨

  茜宇被禁足靜養一事,很快傳遍整個皇宮。原先眾人以為茜宇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固然也不敢怠慢,可見她狀況百出,隆寵方面卻毫無造詣,便開始漸漸疏遠。上次得病,各宮有名份的主子都紛紛派人來探,這次落水,便少有人來了,蕰蘊來得沒有懿旨快,生生地被擋在門外,直到五日後才見到了茜宇,少了迎來送往,小妮子竟更為開心,璋瑢、蕰蘊也覺無奈。

  這一日,茜宇從坤寧宮回來後,甚覺無聊,便要出去逛逛。緣亦見主子日來無趣,便引了茜宇去御花園走走。

  御花園得精緻妙不可言,所到之處無不巧奪天工,令人賞心悅目,茜宇異常興奮,便拉了緣亦到處遊玩,宛若一個孩子。這會兒到一處臨水花苑,卻見水上落花越多,其水越清,溶溶蕩蕩,曲折縈紆。池邊兩行垂柳,雜以桃杏遮天蔽日,竟無一塵土。又見柳蔭中露出一個折帶朱欄板橋,渡橋過去,便見一所清涼瓦舍。茜宇也覺腿酸,催了緣亦進去休息。主僕二人進去坐下,自在玩笑。

  “緣亦,你可知?我覺得福園已是極好的地方。今日來了御花園,才明白你那日的“小巫見大巫”是為何意!”茜宇又道,“倘若有一壺清茶,幾塊點心,就更妙了。”緣亦只是笑而不語。

  茜宇又笑,“好喜歡這個瓦舍,搬去馨祥宮多好!”

  “有本事,自可搬了去!”突然背後傳來聲音,主僕同時一怔,轉身看去,竟是瑾貴妃,她身穿掐金挖雲百蝶袍,紫金罩紗,髮髻上插的丹鳳金步搖晃得人眼暈,美豔驕人、儀態萬千,兩人連忙跪地請安。

  瑾貴妃緩步入亭,一班宮女也陸續跟進,各自手上捧著香茶、點心、手巾等物。茜宇和緣亦跪著,久等不見瑾貴妃開口喚起身。還記得首次拜見瑾貴妃時,自己已無意得罪了她,茜宇未免生事今日再不敢如上次那般倔強。

  瑾貴妃安然坐下,一雙媚眼冷冷地看著地上的茜宇,宮女們將茶碗、點心等一一擺下。於是悠然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冷言道,“你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

  茜宇見她不讓自己起身,分明要給自己難堪,但並不願意頂撞她,於是輕聲道:“御花園。”

  “呵。”瑾貴妃鼻腔出聲,又對身邊的佩雲道,“佩雲,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回娘娘。”佩雲白了茜宇一眼,得意道,“這裡是皇上賜給娘娘小憩之用的浮雲亭,沒有皇上、太后、皇后或娘娘的允許,閒雜人等概不得入內。”

  茜宇聽了一驚,撇眼看緣亦,緣亦微微點頭。茜宇心下疑惑,緣亦何等謹慎,怎麼會引自己來這裡?

  “聽到了?”瑾貴妃冷言道,“你不是要搬去馨祥宮嗎?”

   茜宇道:“臣妾不知其中緣故,且也只是一句玩笑話,還望娘娘恕罪。”

  “你是不知,本宮不怪你。”瑾貴妃將淩厲的目光轉到緣亦身上“可是緣亦姑姑是宮裡的‘老人’了,難道你也不知道?”

  “奴婢該死。”緣亦磕頭道,“奴婢該死,一時糊塗了,才引了我家主子來,求娘娘恕罪。”

  “該死就不必了。”瑾貴妃冷言道,“好歹你跟過陳妃一遭。”聽她說陳妃,緣亦當下知道自己今日難逃一劫。

  瑾貴妃冷笑一聲:“陳妃在世時與本宮素來交好,今日怎麼也看在死人的臉上該饒了你。”

  茜宇聽了一陣茫然,內心不安,雙手緊緊抓住了裙裾。

  “恬婉儀進宮不久,對宮中諸事甚不瞭解本宮不怪她,可是你這馨祥宮的行事宮女,不但沒有做好份內的事情,還帶了主子到處亂闖。今日這事,怎麼算也該算在你頭上了。”瑾貴妃閑閑地挽了挽髮髻。

  “娘娘。”茜宇擔心緣亦受屈,想出言解釋,話未出口,就被瑾貴妃厲聲攔下。

  “本宮不追究你,你還想說什麼?”

  “臣妾。”茜宇還想分辨。

  瑾貴妃喝道:“你閉嘴。”又道,“詩雲,你去把連貴給我找來。”瑾貴妃口中說的連貴,便是敬事房總管,那奴才匆匆來了,跪地請安。

  瑾貴妃冷冷道,“詩雲可都跟你說了?”連貴連連稱是,瑾貴妃又道,“依你看怎麼辦呢?”

  “按例扣發半年餉銀,廷杖三十。”

  茜宇聽了頓時心涼了半截。

  “好,就這麼辦,本宮乏了。”瑾貴妃起身,臉上很是滿意的樣子,“就交給你了。”語畢便由佩雲攙著揚長而去,只留下茜宇和緣亦跪在原地。

  “緣亦,跟我走吧。”連貴拿腔作勢,一臉的得意。

  “公公。”茜宇站起身,怒視著他,“你想怎麼樣?”

  “恬主子,奴才也沒辦法。”連貴皮笑肉不笑,“還請恬主子不要為難奴才。”

  “你……”茜宇惱怒不已。

  “連公公。”緣亦起身道,“可否容我先送了我家主子回去,一會兒奴婢定當去敬事房領罰。”

  “緣亦。”茜宇心驚,緣亦卻只是報以一笑。

  那連貴冷冷道:“就這樣吧,也不怕你跑了。”說罷便大搖大擺的走了。

  緣亦扶了茜宇回去,安撫幾句,自己便往敬事房去了,茜宇急急地打發了小春子和淩金去接。半個時辰後,兩人架了緣亦回來,茜宇看了當下傷心,奈何宮女不能宣太醫,茜宇只能囑咐流芸等好生伺候,自己匆匆往裕乾宮去了。

  “姐姐。”茜宇見了璋瑢便潸然淚下。

  “怎麼了?”璋瑢一臉疑惑,聽茜宇嗚咽著把事情的始末說了,才歎道:“這件事情,也難挑出理來,確實是你們不對在先。她也未用私刑,我們說到哪裡都不占理的。緣亦看著不像莽撞之人,怎麼就犯了她了?”

  “聽瑾貴妃的口氣,緣亦似乎知道那裡不能進去的。”

  璋瑢委婉勸道:“好妹妹,我們進宮也有些時日了,你也該好好學著宮裡的規矩了。凡是依著規矩,讓人挑不出理來,萬事就安了。”

  “我是知道的。”茜宇低頭道,“前些日子我還記著華嬤嬤的話,有個主子的樣子,可是上次這一病,心裡堵得慌,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便又都忘了。

  璋瑢點了茜宇的額頭,“你就知道貪玩,如今皇上雨露均霑,大多數新晉妃嬪都已承蒙皇上垂青,我們姐妹三個就差你沒有侍寢,怎你就還像個孩子似的?難道你想一輩子都這麼碌碌地過著?”

  “蘊姐姐也侍寢了?”茜宇眼裡閃出一絲喜悅。

  璋瑢歎道:“每每聽說我們兩個得到皇上愛垂,你總是歡喜不已,可怎麼就不為自己考慮?”

  “我……”茜宇摩挲著絲帕,低聲道,“緣分恐怕是強求不得的,我只盼著一切隨緣,帝王的愛本就是淡薄的,或許我不要還能活得更自在些。”

  “傻妹子。”璋瑢頓時明白了茜宇的心思,定是被書上那鶯鶯燕燕、花好月圓的故事蒙了心,心裡覺得好笑,又想既然她轉不過彎來,自己也不好勉強,“好好好,那你就慢慢等著,還以為是個伶俐的丫頭,卻原來不過是個扭捏的小妮子罷了。”

  茜宇羞紅了臉,不知該說什麼,起身道,“是想找姐姐訴苦的,順便討些藥來,卻不料被姐姐奚落,我還是回去瞧緣亦好了。”

  “慢些走。”璋瑢笑道,轉身對紫蓮道:“把家裡帶來的‘卻淤散’給恬主子拿些帶上。”紫蓮聽了連忙回去拿了來。

  茜宇接了笑道,“還是姐姐心疼我。”轉身便要跑出去。

  璋瑢攔道,“又沒樣子了。”於是道,“紫蓮,你送了恬主子回去。”茜宇聽了不好意思,待紫蓮上前扶了,才緩步出去,璋瑢無奈搖頭。

  茜宇回去後,便讓淩金等給緣亦上了藥,好在緣亦身子結實,只是外傷,並未引起熱症。茜宇問了她多次關於浮雲亭的事,緣亦只是說自己以為不會那麼巧,茜宇將信將疑,見她有傷在身,也不再多問。只是想到緣亦因為自己受屈,十分傷心,落了眼淚,緣亦苦撐著疼痛勸導,茜宇方才罷了。後幾日,緣亦不得下床,就連端午節坤寧宮內的皇宮家宴,茜宇也只帶了淩金前往。

  家宴上,宮嬪都各自打扮豔麗,可謂百花齊放,茜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靜靜地看著歌舞,飲了幾杯酒,便覺臉上熱熱的,於是離座出了坤寧宮,看到不遠處一棵梨花樹下有石凳,便過去倚著樹幹坐下。抬頭望夜空,滿天繁星熠熠,卻又寧靜。星光再美,也不敢與陽光媲美,永遠只能這般在黑夜裡兀自美麗,茜宇暗自感歎,一陣風吹來,不禁打了個冷顫。

  “石凳陰冷,這樣坐著會生出病來。”茜宇尋聲望去,一男子正站在自己的身後,

  “皇上。”茜宇失聲叫道,忙欲施禮。

  “罷了!”赫臻阻攔道,“不要驚動了旁人。”

  茜宇會意,突見皇帝,不免有些羞澀,低聲道:“皇上出來……不打緊嗎?”

  “呵呵!”赫臻笑道:“那你出來也不打緊嗎?”

  “臣妾只是……”茜宇一時語塞,低頭不語。

  “不用解釋了。”赫臻道,回頭向遠處的人示意,一個太監便掌了燈籠過來,走進來才知道是滕廣。有了光亮,面目便清晰了,赫臻見茜宇穿了粉色禮袍,妝容素雅,微微點頭。回身對滕廣道:“送給皇后的東西你讓小蓮子去取,其餘人都跟了去,就你一人在遠處候著,不要讓人知道。”滕廣點頭稱是,便走了。這一走,又暗了下來,彼此只能看到依稀的臉龐。

  “皇上……”茜宇請福道:“臣妾想回席上去了。”

  “怎麼?”赫臻道:“朕一來你就要走?”

  “臣妾不敢。”茜宇道,“皇上有事,臣妾本不該打擾的。況且臣妾這樣跑出來,也不合禮數。”

  “原來宮裡的規矩你知道。”赫臻笑道。茜宇不知皇帝是什麼意思,只是低頭不語。

  赫臻伸手扶茜宇的肩膀,茜宇一驚微微縮了身體,赫臻道:“你很怕朕嗎?”

  “不是。”茜宇羞紅了臉。

  赫臻道,“本以為有膽識千里尋親的,會是個豪爽灑脫的姑娘,沒想到……”

  茜宇驚地抬起頭,不由自主地問道:“皇上您也知道?”

  赫臻爽朗地笑起來:“本來傅憶坤失蹤了那麼久,軍機處都預備報他陣亡了,不料你竟然跑了出去,傅嘉就只好來求朕了,為了你朕可是頭一次讓靖遠軍那麼偷偷摸摸地出征呢!”

  茜宇羞澀不已,不敢抬頭看他,赫臻卻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細細地看著茜宇,微笑道:“只是朕沒想到,這樣一個冒失的女子竟還有這般容貌。”

  “皇上。”茜宇只覺得臉上發燙,比剛才的酒勁還來的猛烈些。

  “你不想成為朕的女人嗎?”赫臻單刀直入地問道。

  茜宇心裡一陣陣地打鼓,“我……臣妾已然是皇上的宮嬪了。”

  “那為什麼上次家宴你不敢看朕?為什麼福園裡拒絕朕的邀請?為什麼又獨自轉身跑去那裡,還落了水?為什麼剛才……你又離席走開?”赫臻一連串地發問,驚得茜宇喘不過氣來。

  赫臻鬆開手,正色道:“朕並非要回西暖閣拿什麼送給皇后的東西,只是想來尋你。”

  茜宇一雙晶瑩的眼睛怔怔地看著皇帝,從未有過的心悸似乎讓自己變得麻木,連嘴唇都無力啟動,隨即羞得低下了頭。

  赫臻背手看了天空,歎道:“難道朕就這麼可怕嗎?連星星都不敢見到朕?”茜宇隨聲望去,果然剛才還萬里無雲,星光熠熠,此刻竟成了黑壓壓的一片,突然一道閃電,茜宇一驚,卻並不害怕。赫臻竟第一次遇到不懼怕雷聲的女子,眼裡除了一絲淡淡的失望外,更多的卻是欣喜。雷聲過後便下起了磅礴大雨,梨樹枝葉繁茂宛若一把天然的巨傘,將雨水生生擋住,只是淅瀝有幾滴落了下來。赫臻用手摟住茜宇的肩膀,茜宇也不掙脫,只靜靜地倚著。

  滕廣提了燈籠匆匆趕過來,赫臻喝道:“慌什麼,還不去取了傘來。”滕廣將燈籠放在兩人的腳邊,便跑了回去。有了光亮,又可以看清彼此,茜宇清楚地看到了赫臻臉上滿意的微笑,他合身的溫暖,讓自己油然地趕到安心。

  一支梨花不堪風雨落下,險些砸在茜宇的肩膀,赫臻眼疾手快接了下來,雪白的梨花,經過雨水的洗禮更加嬌豔逼人。赫臻將其遞與茜宇,低聲道:“為了欣賞,宮裡的花,往往花期很長,那都是花匠們用了種種手段。梨花雖潔白無瑕,但依舊經不住風雨摧殘。”又抬頭望那些依舊在樹上梨花道:“只有挨得住的才能開到最後。朕希望你能明白。”

  茜宇怔怔地看著赫臻,怯手接過梨花,想起方才的繁星,福身對赫臻道:“臣妾明白了。”

  赫臻笑道:“傅嘉說你聰明,果然不假,以後的時日還很長,但朕希望你能陪著朕看每一次梨花的盛開。”

  “皇上!”茜宇看著赫臻,心底的那份酸楚似乎漸漸淡去了。

  正巧滕廣取了傘回來,小蓮子等也從西暖閣趕了回來,赫臻便擁了茜宇同行。茜宇起先認為不妥,但赫臻一意孤行,自己也無法推託,便羞澀地倚在赫臻身上緩步前去。

  一行人回到了坤寧宮,眾妃嬪見皇帝擁了茜宇回來,當下鴉雀無聲,赫臻自當不在意,送了茜宇歸座,自己也回到龍椅上,茜宇臉紅不已,不敢抬頭。瑾貴妃見狀,氣得緊咬紅唇;皇貴妃只做沒見到;懿貴妃莞爾一笑,舉杯飲了一口美酒;德妃與如妃對視而笑;璋瑢、蕰蘊開心不已,拉了手說笑不停;蘭妃恨地咬牙切齒,徐婉儀在一旁示意她注重儀態;其餘各人表情各不相同,皇后見大家這般景象,連忙打圓場,笑道:“皇上給臣妾拿什麼了?”

  小蓮子立馬遞上錦盒,赫臻接過打開,取出一條晶瑩剔透、光彩奪目的水晶鏈子遞與皇后,笑道:“朕以為,如此珍品也只有皇后配得上它。”

  皇后喜笑顏開,溫柔地對赫臻道:“臣妾謝皇上。”

  “臣妾恭喜娘娘!”皇貴妃起身祝賀,眾嬪妃也一同起身賀道:“皇后娘娘千千歲。”

  皇后高興不已,笑道:“妹妹們客氣了,今日大家高興,多飲一杯酒才是。”

  “謝娘娘。”眾人道。趁暇,璋瑢笑著向茜宇示意,彼時茜宇低著頭沒見到,此刻看見了,更是把臉紅到了脖子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5:43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1-11-27 05:50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十三章 蘭葉春葳蕤

  家宴散後,雨勢未見收斂,赫臻留在了坤寧宮,其餘妃嬪都各自被奴才接回住宮,璋瑢邀了茜宇一同坐轎。

  “前日裡還在裕乾宮扭扭捏捏地,沒想到今日竟給大家這樣一個驚喜。“璋瑢還沉浸於方才的驚訝之中。

  “姐姐。”茜宇依偎著璋瑢,羞道:“妹妹是偶然遇到皇上的。”

  “偶然……?”璋瑢微笑著看著茜宇道,“傻丫頭,在座每個人都看出來皇上對你有意,攬著你進來,也不顧忌。”

  “姐姐。”茜宇羞道,“可別再取笑妹妹了,我……”茜宇低下了頭?

  “難道你真的不喜歡皇上嗎?”璋瑢疑惑地問道。

  “不是。”茜宇急了,羞澀道:“只是……只是太突然了。”

  “不是就好,好妹妹,我們既然進了宮,就該快快活活地生活才是。我們好了,家裡的爹爹娘心裡也開心。”璋瑢疼惜道,繼而又道,“前日裡你那些什麼帝王薄情,什麼緣分的話,可不該再說了啊?”

  “是,姐姐。”茜宇依偎著璋瑢,轎外風吹雨打,茜宇心裡卻是熱熱的。

  第二日清晨,天氣放晴,茜宇一早起身,依例去兩宮請安,只是今日兩位充容特意等了茜宇一同前往,茜宇也是笑臉相待。太后近來身子不爽,不僅昨日的晚宴沒有到場,今日又是不見安。於是大家便在坤寧宮給皇后請安,皇后經昨日一事春光滿面,心情甚好。眾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將近巳時才遣了大家回去。

  出了坤寧宮,蕰蘊說宮裡備了精緻的點心,邀了璋瑢、茜宇並其他妃嬪一同前去品嘗。自從侍寢之後,各宮妃嬪也對她熱絡起來,蕰蘊性子爽朗,樂得大家熱鬧。瑾貴妃自是瞧不起,推說有事不欲前往,蘭妃亦是如此。皇貴妃、懿貴妃說要回去照顧孩子也都不去,於是其餘人便跟了蕰蘊往修緣宮去了。

  蘭妃離了眾人,自己便緩緩步行回去,天氣漸漸開始炎熱,走了沒多久蘭妃便覺身體乏累,於是隨便找了個亭子坐下來歇息,一班奴才在一旁伺候。

  “嫣梅,叫人回去備了轎子來接本宮,這天不比以前,此刻和早晨又是兩樣的光景。”蘭妃用絲帕扇著風,嘴裡抱怨道。

  嫣梅稱是,便找人去安排,卻看見遠處過來一行人,肩輿上坐著的正是瑾貴妃,便連忙回來告訴蘭妃。葉蘭兒聽了心裡不自在,忿忿道:“她也未必打著裡過,何必迎上去,只當沒見著。”嫣梅也不再說什麼。

  瑾貴妃老遠便看到亭子裡有人,侍女佩雲說看著像蘭妃,瑾貴妃見她背著自己,不過來問安,心下惱怒,冷冷道:“既然這樣,我們過去瞧瞧。”於是小太監們便抬著肩輿往亭子那裡移去。待嫣梅聽見動靜轉身來看,瑾貴妃的肩輿已在亭子邊上停了下來。大驚失色,連忙告訴蘭妃,她先是一怔,隨即便起身過來請安。

  “怎麼敢有勞蘭妃娘娘。”瑾貴妃冷言道,“本宮這就下來給蘭妃娘娘請安。”說著便欲下轎。

  蘭妃臉色煞白,央求道:“臣妾不敢,還請娘娘恕罪。”

  瑾貴妃復又坐下,嘴角微揚,冷笑一聲:“蘭妃娘娘好興致啊,這麼大的太陽也出來逛園子,怎麼?在這裡等皇上麼?”

  蘭妃聽了心裡慌亂,說道:“臣妾……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哼!”瑾貴妃怒道:“這裡是皇上下朝必經之地,你在這裡坐著,你說是什麼意思?”

  蘭妃聽她這麼說,實在尷尬,又不敢分辨,跪在地上,被太陽曬著直覺頭昏腦脹。

  瑾貴妃見她這樣,心裡得意,對佩雲道:“本宮沒工夫在這裡曬太陽,回去吧!”於是一群奴才擁了瑾貴妃而去。

  嫣梅扶起蘭妃,她氣的臉色扭曲,心下憤恨:“我就不信你能得意一輩子。”只是腳下無力,若不是嫣梅扶著,便要摔了下去。

  “主子,奴婢扶了您回亭裡歇息,等轎子來了再回去。”嫣梅擔心蘭妃的身體。

  “等什麼轎子?還想讓瑾貴妃尋我麻煩嗎?”蘭妃吃力地喝道。嫣梅不敢再說,又喚了晚秋一同攙扶。

  才走了幾步,蘭妃只覺腿下打飄,頭暈目眩,眼前一黑便失了知覺,一班奴才大驚,紛亂不已。

  葉蘭兒再醒來時,已然躺在了自己的寢宮裡,她微微睜開眼睛,依稀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皇上?不錯,這宮裡除了皇帝,還有誰敢坐在妃嬪的睡榻上?

  “愛妃!愛妃!”赫臻輕聲喚道。

  蘭妃吃力地睜開眼睛,果然是赫臻,心下一熱,柔聲道:“皇上。”

  赫臻道:“你醒了。”臉上滿是欣喜。

  皇后笑容燦爛地走來拉了蘭妃的手道,“好歹醒了,皇上和我們都著急著呢!”

  蘭妃見了更是奇怪,轉眼看去,皇貴妃、懿貴妃、德妃、如妃、敬妃、祥嬪、良嬪等等俱在,心下疑惑,怯怯道:“臣妾賤體,怎敢勞皇上、皇后和各位姐姐?”

  皇后笑道:“傻妹妹,哪裡的話。可不該給你道喜嗎?”

  蘭妃聽了疑惑不已,又瞧了皇帝,只見他滿面紅光,愉悅地看著自己。難道自己……蘭妃不敢再想。

  此刻祥嬪、蓉嬪、良嬪三人已上前施禮,口稱“恭喜娘娘喜得龍裔。”蘭妃聽了當即怔住,熱淚盈眶。

  “可不許哭的。”皇后疼惜道,“如今有了身孕,要時刻保重,哭壞了身子,是要害了孩子的。”說著用帕子抹了蘭妃的眼角。

  蘭妃激動不已,低頭羞怯道:“臣妾謹記。”又抬眼去看赫臻,臉色通紅,煞是嬌美。

  皇后笑道:“好了,我們回了吧!讓妹妹好生休息。”懿貴妃等聽了點頭稱是,各自過來恭賀幾句,便都紛紛走了。赫臻與蘭妃寒暄幾句,便也同皇后一同走了。

  蘭妃躺在床上,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滿臉的欣喜,時而又流出眼淚。嫣梅倒了熱茶過來,笑道:“恭喜娘娘了。”

  蘭妃接過茶,笑道:“這段日子要你照顧了。”

  “娘娘客氣,這是奴婢的本分。宮裡有恩旨,凡嬪以上的主子有了身孕,懷胎八月之後,妃嬪的生母便可進宮伺候的。”

  蘭妃眼裡放光:“真的,我娘可以進宮?”

  嫣梅笑道:“奴婢不敢欺瞞主子。”

  蘭妃開心不已,喝了茶,又撫摸起自己的小腹來,心心盼著自己肚子裡的胎兒能快快長大。

  晚秋進來通報,“徐婉儀求見。”蘭妃欣喜,“快請。”

  徐婉儀進來,笑容滿面,忙地施禮:“恭喜娘娘。”

  “妹妹也跟我客氣?”蘭妃嗔道。

  “主子慢聊。”嫣梅道,便退了出去。

  見嫣梅出去,徐婉儀笑著坐到了床上:“姐姐是第一個侍寢的,如今這麼快就有了好消息,真是姐姐的命好。”

  蘭妃眼眶微紅,笑道:“真是出頭了。”又撫著小腹道:“只盼他快些長大。”

  徐婉儀笑道:“皇上親政十五年,膝下卻只有四女三子。我聽說太后早有微詞,全因皇上獨寵瑾貴妃。這次選秀美女雲集,姐姐更是鶴立雞群,難怪皇上對姐姐不得不另眼看待。”

  “說到瑾貴妃,這次還要謝謝她呢。”蘭妃不屑道。

  “姐姐這話從何而來?”

  “今日出了坤寧宮後,我遇上了瑾貴妃,她又尋我的不自在,許是在地上跪久了,我這才支撐不住。倘若不是她,恐怕不會那麼早就叫太醫搭出喜脈來。”

  “原來如此。”徐婉儀道:“怎麼皇上、皇后沒有追究?”

  蘭妃冷冷一笑,“她走了之後我才暈厥的。說了也沒用,何必惹出風波,這筆賬,日後慢慢再算。”

  徐婉儀歎道:“瑾貴妃可真是……,姐姐可要好生保養身體,等小皇子出生,我也要做姨娘了。”說著也伸手撫摸蘭妃的小腹。

  蘭妃嗔笑道:“你就知道是個男兒了?”

  “妹妹說是,就一定是。”

  蘭妃笑道:“妹妹放心,來日我得勢,定當扶持妹妹。”

  徐婉儀羞道:“姐姐哪裡話。”姐妹二人說些玩笑話,直到晚間才散了。

  次日清晨,茜宇往坤寧宮請安,去得早了些,皇后還未起身。於是便同皇后娘娘的貼身侍女品悅等伺候皇后娘娘起身。

  “妹妹今日怎麼來的這麼早?”皇后笑問。

  茜宇羞道:“不敢瞞娘娘,緣亦身上不爽,小宮女們老早就喚臣妾起來,臣妾見她們辛苦也不好說。”

  皇后正色道:“你是主子,怎麼不好說,要時刻知道自己的身份。”

  “臣妾記下了。”茜宇無奈道。

  皇后又道:“緣亦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瑾貴妃也沒違了規矩,本宮只能希望你日後處處謹慎。”

  茜宇低首不語,品鵲進來通報各宮娘娘前來請安。於是茜宇扶了皇后出去。大家請安後,便也同皇后說些家常,今日德妃帶了四公主來,五歲的若珣一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粉嫩嫩的臉蛋招人喜愛。

  德妃見皇后抱著若珣愛不釋手,便笑道:“皇后娘娘莫怪,若珣這丫頭早早醒了,吵著要給母后請安,臣妾這才帶了她過來。”

  “不礙的。”皇后笑著親了若珣的臉蛋,“若珣孝順母后是不是?”她膝下沒有女兒,固然對幾個公主都十分疼惜。

  “是!”琅琅童聲十分可愛。

  “蘭妃娘娘到。”正當眾人逗著若珣玩耍,殿外太監突然宣到,眾人隨即將目光投向儀門。

  只見蘭妃一身素淨,胸口下繫著蜜合色綢帶,由侍女攙扶著姍姍進來。其實才有身孕,身材並未有變,這身孕婦裝扮實在有些張揚。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蘭妃盈盈拜倒。

  “快快起來。”皇后抱著若珣並未放手,嘴裡道:“有了身子了,不必施禮。”

  皇貴妃上前扶了蘭妃,嗔道:“有了身子,萬般注意才是。”

  “謝娘娘。”蘭妃嬌柔致謝。

  皇貴妃笑道:“坐下才是。”

  若珣從皇后懷裡跑了下來,到了蘭妃面前,跪地施禮:“請母妃安。”蘭妃嬌笑不已,連忙扶起,笑道:“四公主真是可愛。”

  “若珣來。”若珣見母親喚自己,便蹦蹦跳跳地鑽進德妃懷裡,德妃笑道:“如今蘭母妃肚子裡有了小孩兒了,若珣乖乖,以後見了蘭母妃要悠著點,不可莽莽撞撞地,記下了嗎?”

  若珣似乎並不懂她母親話中的意思,托著腮子,兩眼溜溜地看著德妃。這話孩子自是不懂,但旁邊的人都聽出了其中的意思,蘭妃的臉上也不覺尷尬。

  若珣想了一會,又看看蘭妃,笑道:“娘,您是說蘭母妃要生小娃娃了。”德妃笑道:“是啊。”若珣掙脫母親的懷抱,又跑到蘭妃面前,嬌滴滴道:“恭喜母妃。”

  眾人聽了都笑了起來,皇后笑道:“難為她了,懂這些道理。”又招手喚若珣過來抱在懷裡:“若珣啊!你想要皇弟還是皇妹呢?”這一問,蘭妃不免緊張,有了身孕的人,誰不希望別人說自己能生兒子,若說生女兒,雖只是說說,也總覺得不吉利。

  若珣想了想,嘟著小嘴很認真地說:“若珣要小弟弟。”眾人聽了不禁都笑起來,蘭妃默默舒了口氣,皇后笑著問道:“怎麼要小弟弟啊?”若珣認真地說:“因為……”想了想又轉頭去看德妃,只見母親嗔笑看著自己,滿眼的慈愛。若珣便依在皇后懷裡,低聲道:“因為若珣要做小公主。”眾人聽了止不住笑起來,若珣無辜地看著歡笑不已的大家,煞是可愛。皇后親了若珣嫩嫩的臉蛋,笑道:“我的小心肝,真是母后的開心果。”

  皇后又頷額對皇貴妃笑道:“改日帶了若嵐、若笙過來,本宮幾日不見,也想了。”

  皇貴妃無奈笑道:“謝娘娘記著,可惜若笙底子太弱,昨日又著了風,今日身子又不爽了。”

  皇后關切地問:“怎麼了,這個孩子實在可憐。”又問:“宣太醫瞧了嗎?”

  皇貴妃笑道:“瞧過了,太醫說還是要養著。”

  皇后又問:“若嵐怎樣?”

  皇貴妃道:“嵐兒好,只是性子內斂,不像珣兒這般活潑。”說著接過若珣抱在懷裡,笑道:“珣兒一會兒跟母妃回去和嵐姐姐玩好嗎?母妃叫廚子給珣兒做好些吃食。”

  “好。”若珣答應的極爽快。

  皇后嗔笑道:“有奶便是娘,德妃啊!你仔細若珣給皇貴妃抱了去。”

  德妃笑道:“這丫頭前日在如妃那裡賴著不肯跟我回去,我是白疼她了。”大家聽了都歡笑不已。

  蘭妃在一旁寂寞難耐,本來以為自己今日會是焦點,沒笑道竟讓一個小丫頭搶去了風頭。茜宇實在喜歡若珣,看著她就會想起家裡的小侄子們來。

  皇后又笑著問懿貴妃道:“小皇子可好?”

  懿貴妃笑道:“小皇子一切都好,謝娘娘惦記。”

  皇后又對蘭妃道:“從明日起,就免了你請安施禮。好好在宮裡養著身子。”

  蘭妃笑著應了,片刻後眾人便散了。

  蘭妃回到延慶宮,為著方才的事忿忿不平,一人在寢宮裡生悶氣。

  “皇上駕到。”外頭傳來太監的呼聲。蘭妃聽了當下歡欣,收了愁容,出來迎接。

  赫臻笑著走進來,身後跟了一班太監,手裡都端著紅木托盤。

  “皇上吉祥。”蘭妃嫵媚嬌柔。

  “蘭兒。”赫臻攙起蘭妃,笑道:“注意身子。”

  “皇上,臣妾現在的身子不礙的。”

  赫臻憐愛道:“還是要小心。”轉身指著那些木盤,笑道:“這些東西是朕給你的,那些是太后賞賜的。”

  蘭妃看去,盡是些金簪、玉佩、瑪瑙鏈子等珍貴之物,心下歡喜,轉身笑道:“臣妾謝皇上。”剛才在坤寧宮的冷落之氣,早已拋在九霄雲外,又道:“太后老人家身子可好,已有數日不見安了,怎麼太后也知道了?臣妾定要當面謝恩才行。”

  赫臻笑道:“難為你周全。”又道:“別站著了,朕有些餓,陪朕用些點心可好?”蘭妃心情甚好,便喚嫣梅安排。

  飯廳裡,赫臻吃著點心,聽著蘭妃聊些家常,還提到了早上坤寧宮大家逗若珣的事情,赫臻聽了也覺好笑。

  “你也吃些。”赫臻笑道:“可別餓壞了若珣的弟弟。”

  蘭妃聽了,嬌羞不迭,“皇上怎麼認定是皇子了?四公主童言無忌,皇上也當回事情。”說著吃了口核桃酥,卻心頭噁心,做嘔吐狀。

  赫臻緊張道:“怎麼了?”

  蘭妃笑道:“嬤嬤們說,這是正常的。”

  赫臻笑道:“不錯,皇后他們當年也是這樣,自從懿貴妃三年前誕下臻麟之後,宮裡再沒有過這等喜事了,你要好生保重。”說著赫臻喚嫣梅過來,道“伺候你家主子休息,朕走了。”

  蘭妃見狀急道:“皇上還沒用完點心呢?”赫臻愛撫道:“不用了,朕恐怕打擾你休息,你好些養著,不要送了。”說罷,便旋身走了。

  蘭妃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十分生氣。嫣梅過來扶,“主子噁心了?奴婢扶主子回去休息。”

  蘭妃生氣地喊道:“誰噁心了?你們都出去,出去。”

  嫣梅等見狀,紛紛無語退了下去。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十四章 若珣

  嫣梅等人退出後,蘭妃甩手扔下桌上的碗碟,雙眼通紅,心裡暗暗恨道:“若沒有這孩子,恐怕你也想不到我。皇上,蘭兒在你心裡究竟有多少分量呢?”

  赫臻離開延慶宮後,徑直去了承乾宮,許是蘭妃提到若珣,自己也想念其女兒來。

  到承乾宮,德妃迎出來道,“皇上久沒有來了。”

  赫臻笑道:“你氣朕了?”見德妃如今比從前越發有韻味,又念她平日裡穩重得體,宮裡上下口碑皆好,不由得喜歡。

  德妃給皇帝讓座,吩咐上茶,笑道:“臣妾哪裡有這份閒氣,平日裡若珣就已把臣妾氣的不分東西,難道還要為了皇上氣得找不著南北不成?”

  “瞧瞧,說話越來越伶俐。”赫臻捏了德妃尖翹的下巴,嗔道:“不把朕放在眼裡了。”

  德妃笑:“臣妾知錯,皇上莫怪。”

  赫臻笑道:“朕那裡會怪你。”又道:“聽說今日你帶了珣兒在坤寧宮玩,朕也想她了,喚她過來,讓朕瞧瞧。”

  “看看,臣妾就說皇上哪裡是來看臣妾的。”德妃嗔道:“還不是想女兒了?”

  “你啊!”赫臻道:“若珣這般調皮,就是隨了你了。”

  德妃笑:“皇上這會子想看珣兒還看不到呢!”

  赫臻疑道:“怎麼了。”

  “她呀!說到女兒,德妃的眼裡不禁露出甜意,“這丫頭正在麟趾宮玩得開心呢,皇上要見,恐怕還得去皇貴妃姐姐哪兒呢!”

  “在容琴的屋子裡?”赫臻道:“怎麼去那裡了?”

  “今日姐姐高興,就抱了過去玩了。”德妃笑道:“難得姐姐們都疼她。”

  “丫頭伶俐可愛,誰不喜歡。”赫臻笑言,臉上卻又顯出一絲失望。

  德妃體貼,笑道:“時辰不早了,臣妾也該接珣兒回來午睡,這丫頭不去接她,才想不著要回來,她那麼淘氣,可該讓姐姐頭疼了。皇上陪臣妾同去可好?況且二公主、三公主也想念父皇,皇上也該多去看看。”

  赫臻欣然笑道:“好,好。朕陪你去。”

  “是。”德妃笑容燦爛。

  麟趾宮裡,若珣正和若嵐玩得高興,若笙身子弱,倚著皇貴妃,笑看著她們。

  “皇上駕到,德妃娘娘駕到。”宮外太監高呼。聽說皇上來了,皇貴妃便讓若笙躺下,自己帶了若嵐、若珣迎了出來。

  “皇上萬福。”皇貴妃施禮。

  “屋子裡,不必多禮,容兒快起。”說著便伸手將皇貴妃扶起。

  “謝皇上。”

  “父皇。”若珣見父親來了,張開兩隻小手跑向赫臻。

  赫臻愛憐地將女兒抱在懷裡,親了有親,笑呵呵地說:“珣兒怎麼在這兒呀?”

  赫臻此話本是逗若珣來玩,德妃聽了卻計上心頭,笑著過來攙扶皇貴妃,“丫頭沒讓姐姐操心吧!我正過來接她回去,偏巧遇到皇上往姐姐這兒來。”赫臻聽了,朝她會心一笑。

  皇貴妃笑道:“何來操心,珣兒來了,嵐兒也好有個伴玩耍。”

  說著若嵐便過來請安,“父皇吉祥、母妃萬福。”德妃連忙扶起,笑道:“嵐兒越來越漂亮了。”若嵐公主今年十歲,雖然沒有大公主若晴那般貌若天仙,卻也生的玲瓏精緻,只是性格內斂,從小就不像若珣那般活潑可愛。

  “父皇,”若珣在赫臻懷裡撒嬌,“若珣好久沒見父皇了,若珣可想父皇了。”赫臻喜得親了親,許是鬍子扎到臉蛋兒,若珣咯咯地笑個不停。

  德妃上前抱過若珣,嗔道:“調皮鬼,看你滿臉的汗。”又向皇帝示意不該冷落了若嵐,赫臻笑而不語。

  皇貴妃笑道:“皇上,別站著了,樂兒上茶。”

  於是大家坐下,赫臻招來若嵐,道:“父皇看著嵐兒越來越像你母妃了不是?”

  若嵐輕聲細語,“兒臣也這麼覺得。”

  赫臻又問皇貴妃:“笙兒呢?”

  “在床上躺著,昨晚著風了。”皇貴妃臉上掠過一絲愁容。

  赫臻憐惜道:“這孩子實在單薄,朕要去看看才是。”

  德妃見狀,起身道:“珣兒該午睡了,臣妾先帶她回去,皇上和姐姐慢慢聊著。

  皇貴妃笑著看德妃:“妹妹何必客氣,留她在這裡睡了,你我姐妹陪皇上說會子話。”

  德妃笑道:“姐姐照顧笙兒已是辛勞,再添上這個小魔王,還不把姐姐累著,妹妹心裡可過不去。”

  皇貴妃便也不挽留,彎腰逗若珣:“改日再來陪嵐姐姐玩好嗎?”

  “好……!”又是清脆響亮的回答,若珣滿臉天真的笑容。

  “臣妾告退。”德妃向皇帝施禮,赫臻點頭笑而不語。

  “父皇再見,母妃再見。”若珣搖著小手,笑嘻嘻地對赫臻和皇貴妃道,帝妃二人聽了當即捧腹笑起來。

  德妃羞紅了臉,蹲下身子,輕輕捏了若珣的小臉蛋嗔怪道:“母妃怎麼教的?又忘記了?討手心板子是不是?”

  小若珣無辜地看著娘,知道自己又犯錯誤了,眼裡水汪汪的。皇貴妃過來抱起若珣,憐愛道:“母妃那麼兇?若珣不理她,今日在皇母妃這裡睡好不好?”

  若珣把頭埋在皇貴妃的肩上,不敢看娘。

  德妃笑道:“姐姐就寵著她吧,改日她越發沒規矩,把皇宮的紅磚頂子掀了,皇上就找姐姐問罪,可別賴著臣妾。”

  赫臻將若嵐放在腿上,笑道:“這是你們的事情,朕不管,只要嵐兒乖巧朕就滿足了。容兒,依朕看珣兒不像她娘朕才奇怪呢。”

  德妃聽了,嬌羞不迭,皇貴妃把若珣放在她懷裡,笑道:“皇上都這麼說了,姐姐我也不管了。”

  德妃抱了女兒,看著女兒水汪汪地大眼睛,滿是天真,嗔笑道:“這個小魔王,臣妾也是沒辦法!”又道:“跟母妃回去了好嗎?”

  若珣見娘不是真生氣,又喜笑顏開,連連點頭。德妃放下若珣問道,“那該怎麼說呀?”若珣轉過身對這帝妃二人施禮道:“父皇吉祥、母妃吉祥,若珣告退。”二人笑著點頭。

  “臣妾告退。”德妃施禮,於是牽了女兒的小手往外走了。若珣還時不時地回頭對若嵐招手,煞是可愛。回到承乾宮,德妃讓嬤嬤領了若珣去午睡,自己也回寢宮休息,不在話下。

  傍晚時分,茜宇從裕乾宮回來,見時辰還早,便令秋心、淩金陪著自己去福園走走,自從上次自己落水,便再也沒去過。園子裡的景色依舊,慢慢走到渡口,還見熟悉的小筒子在小船上坐著。小筒子見茜宇過來了,連忙過來請安。

  茜宇心裡愧疚,笑著說:“那日連累你了。”

  小筒子連連磕頭,“若不是主子差了小瑛子來照應,恐怕奴才也好不了。”

  茜宇微笑道:“難為你了,快起來吧。”

  “恬主子,今日可要渡船,奴才恐怕……”小筒子直直跪著似乎有難言之隱。

  茜宇見他這般臉色,便問:“怎麼了?”

  小筒子略帶哭腔道:“德公公說宮裡留不住我了,日後找到撐船的太監,就要攆我出去了。”

  茜宇聽了心裡也不好受,半天說不出話來,秋心過去拉了小筒子起來。茜宇抬頭看他,一副老實的樣子,年紀又小,這會子出去了,要靠什麼養活自己,如果不是家裡過不下去誰家願意讓好端端兒子來做太監。茜宇想了想,便轉頭對淩金耳語幾句,淩金聽了便走開了。茜宇微笑著對小筒子說,“今日不渡船了,來日有的是機會。”於是便帶秋心走了,只留小筒子一人站著。

  茜宇兩人逛了片刻便想回去,正淩金也回來了,茜宇笑著問她事情辦得怎樣。淩金道:“奴婢對敬妃娘娘說‘我家主子想問娘娘討個恩旨,讓福園撐船的小筒子去馨祥宮伺候。’敬妃娘娘說‘這丫頭,要個奴才還不容易,何苦來找我?’奴婢說‘因為我家主子不愛搭理敬事房的總管,所以想請娘娘派人去敬事房說一聲,然後再把小筒子送給我家主子。’敬妃娘娘想了想就笑著答應了。”茜宇笑道:“難為你了。”

  於是三人便出了福園,才走幾步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尖細的慘叫,隨即又傳來孩子的哭聲,三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但聽到孩子哭,想來定是哪位皇子、公主,於是三人快步往那方向去了。

  原來聲音是從福園不遠處的慕雅亭處傳來的,三人行至那裡,卻見蘭妃坐在了地上,不停的叫喚,嫣梅在一旁安撫,想扶她起來,卻力不從心。亭子的台階上,若珣公主一個人正坐在那裡哇哇大哭,茜宇連忙過去。

  看見蘭妃的裙上未帶紅,頓時有些放心。蘭妃疼得臉色慘白,滿臉淚痕。茜宇連忙叫淩金回去讓小春子等抬了藤屜子春凳過來抬人,又讓秋心去請太醫。見若珣哭得氣喘不勻,便過來抱起她,又看她手臂上有血,十分心疼。若珣本來害怕,見有人來抱自己,就順從地倚在茜宇的懷裡。

  太醫很快便到了,忙不迭給蘭妃診脈施針,皇后聽到消息也匆匆趕了過來,德妃正巧在坤寧宮,便也一同來。皇后心裡焦急,見了茜宇就劈頭訓了幾句,茜宇雖然覺得冤枉,但知道皇后正在氣頭上,也不辯解。赫臻也和皇貴妃一起趕了過來,接著懿貴妃、瑾貴妃、如妃、敬妃都過來了。

  赫臻很急,把嫣梅叫來問道:“怎麼回事?好好地怎麼摔了?”

  嫣梅跪在地上,嗚咽道:“回皇上,蘭妃娘娘說胸口悶,奴婢便扶了娘娘出來走走,走到慕雅亭,娘娘說累了,於是就坐下來歇息,後來娘娘說天色不早想回宮去,就起身要走。奴婢去撿娘娘掉落的帕子,娘娘獨自先走了幾步,沒想到若珣公主正從外面跑進來,和娘娘撞了個滿懷,就……就把娘娘撞倒地上了,公主也摔了下去,後來恬婉儀過來,就幫著把娘娘抬到馨祥宮來了。”

  大家聽了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別人還好,德妃聽說示若珣闖的禍,連忙跪下:“是臣妾教女無方,才闖下如此大禍,臣妾該死,請皇上降罪。”赫臻無奈地搖了搖頭。

  皇后無奈道:“你先起來,有什麼事情,等太醫出來再說。”又過來對茜宇說:“婉儀妹妹,剛才委屈你了。”茜宇笑而不言,又看赫臻,見他滿臉愁容,但並未對德妃大光其火,心裡突然覺得這樣一個理智而有情的人,似乎真的可以讓自己依靠。

  片刻後,太醫出來到了正殿,給赫臻磕頭,眾人急急問蘭妃如何。

  李院士慢慢道:“皇上、皇后放心,蘭妃娘娘本身底子很好,雖然今日摔倒確實影響到胎氣,不過孩子保住了。但兩月之內必須臥床靜養,如果再磕到碰到,恐怕胎兒就不保了。”聽他說完,眾人才放下心來。

  赫臻和皇后等人便去茜宇的寢宮看望蘭妃。德妃怕自己引蘭妃傷心,便沒有進去。茜宇見那麼多人,自己也就不跟進去了。德妃便過來問茜宇一些事情,茜宇一一回答。

  “臣妾並沒有看到蘭妃娘娘摔倒的過程,只是看到蘭妃和公主都倒在地上了。”茜宇道。

  德妃歎了口氣,又問:“若珣呢?”

  茜宇道:“公主受了傷,臣妾讓淩金把公主到帶錢虢容的殿裡去上藥了。”

  德妃聽說女兒受傷,不免擔心,又想她闖出大禍來,不免有氣憤。無奈道:“謝謝妹妹了。”茜宇笑而不語。

  很快,眾人都從寢宮出來,璋容過來拉了茜宇一陣笑,不免納悶。接著令人一些內監宮女進去抬了蘭妃出來回延慶宮,帝后二人也隨即出來,皇后臉上的神情緩和過來,一如之前的從容。赫臻吩咐要去議事院,便帶著內監走了,走時看了茜宇一眼,神色中透著欣慰。瑾貴妃眼尖,看到這幕,便上來說送皇上,一道跟著走了。

  皇后也欲離開,見德妃依舊神情凝重,便笑道:“妹妹不必自責,蘭妃也沒什麼事情,回去也不要為難珣兒,我想丫頭肯定也嚇著了。”

  德妃歎道:“可是這丫頭,早上才對她說的……”

  皇后笑道:“孩子懂什麼?這晌說了過會子就忘了。你的脾氣我是知道的,孩子跟你回去還不是要挨手心板子?今日若珣還是跟我回去吧。”轉身問茜宇若珣何在,茜宇便讓淩金去請。

  片刻後,錢虢容和李澤容領了若珣過來,小丫頭眼睛哭得像核桃一般,楚楚可憐,看到德妃便委屈起來,又看母親怒衝衝地瞪著自己,嚇得躲在錢虢容的身後。

  兩位充容徐徐拜倒給皇后及眾妃請安,皇后笑著喚她們起來,誇了幾句。見若珣躲在後面,又看看德妃的臉色,心下憐愛,過來抱起若珣,柔聲道:“珣兒,嚇到了是不是?怎麼不給母后請安呢?”若珣抱著皇后的脖子,“哇!”一聲哭了出來。皇后好言哄著,小公主卻還是傷心。

  德妃怒道:“你還有臉哭了?看看你做的事情?早上說的話,轉眼就忘了?我一不在宮裡,那些嬤嬤掌不住你,你就到處亂跑?我看你屁股又癢了是不是?”

  若珣聽到母親責駡,哭得更兇。皇后喝道:“在本宮面前訓孩子,成何體統?本宮說了,不許再追究孩子了。她一個小丫頭,你跟她較什麼勁?”又哄若珣:“乖乖,今日跟母后回去。”又道:“大家都散了吧。”於是便抱著若珣走了,皇貴妃也跟離開,眾人皆施禮恭送。

  皇后走後,懿貴妃過來勸慰德妃:“妹妹不要氣了,小孩子哪有不莽撞的?你氣壞了身子才劃不來。皇后娘娘都不追究了,你何必放在心裡。本宮想蘭妃也是識大體的,不會記在心裡。何況太醫都說了沒事,妹妹該寬寬心才是。”

  德妃眼角似有淚花,卻微笑道:“姐姐的話,妹妹記下了。”

  懿貴妃笑道:“這才是。“又說:“今日恬妹妹也受驚了,該早些休息。”茜宇福身報以微笑。於是懿貴妃也走了,如妃安慰幾句,便攜著德妃一同走了。馨祥宮裡便只剩下兩位充容和茜宇姐妹二人,茜宇謝了幾句,便打發了她們,拉了璋瑢在飯廳坐下。

  璋瑢笑咪咪地看著茜宇,讓茜宇好生疑惑,問道:“姐姐剛才就這麼看著妹妹,妹妹哪裡不對了嗎?”

  璋瑢還是一陣笑,茜宇嘟著嘴道:“姐姐又欺負妹妹。”

  “我哪裡敢欺負恬嬪娘娘。”

  茜宇更是一頭霧水,連忙道:“姐姐莫亂說,我只是個婉儀呢!”

  璋瑢笑道:“方才在你的寢宮裡,皇上對皇后說你今日護龍裔有功,要升你為嬪。皇后聽說也嚇了一跳,莫不要說我們了,我看那蘭妃臉都氣綠了。皇后說你尚未侍寢,恐壞了規矩,說要回太后再行商議,皇上也應允了。我看,你侍寢也就這幾天了。”

  茜宇聽了臉色緋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低聲道:“姐姐……我……”
璋瑢道:“還是這麼扭扭捏捏的麼?我們三姐妹如今都好,不是好事麼?我想你蘊姐姐知道了也會高興。只是……”

  茜宇抬頭問:“怎麼了?”

  璋瑢思量道:“如今只有余瑤宮的嬪位尚空缺,你若提升,就是連升兩級,比蘊姐姐的位分還高呢?”

  茜宇道:“蘊姐姐可不是這樣的人,但這也不好啊!了不起妹妹不要這個嬪位了。”

  璋瑢笑道:“傻丫頭,這是你說了算的?”茜宇不依,二人便笑做一團。

  德妃回到承乾宮,把平時帶若珣的幾個宮女和嬤嬤該罰的罰,該罵的罵。訓戒完了靜下來,又想念起女兒,方才隱約看到若珣手臂上纏了紗布,不免一陣心疼。這才後悔剛才讓皇后抱了去,但皇后要抱,自己又有什麼辦法。想到今日若珣要是真的把蘭妃的孩子撞下來,自己該怎麼辦,若珣又該怎麼辦?一個人東想西想,暗自神傷。

  坤寧宮裡,皇后問了若珣事情的始末,又給若珣餵了晚膳,便讓十歲的二皇子臻海帶了若珣去玩。但片刻後,若珣就跑過來,抱著皇后的裙裾,“母后、母后”地撒嬌。

  皇后笑著抱起她問:“怎麼了?哥哥欺負你了?”

  “母后,”若珣掰弄著自己的小手,低聲道:“母后,珣兒想……想母親了。”又怯怯地看了皇后一眼,繼續道,“珣兒想回母親那裡。”

  皇后欣慰地抱了若珣親了又親,笑道:“母后的心肝,怎麼這麼孝順?真是母后的小寶貝,好了,母后許了。”說著便喚何嬤嬤和品鵲來帶四公主回去。若珣給皇后磕頭:“若珣告退。”皇后笑而不語,又對何嬤嬤說:“傳本宮的話給德妃娘娘,不許為難了四公主。”何嬤嬤應了,便抱起若珣走了。皇后笑著看她們走了,才喚了臻海過來問功課。

  德妃還是想念女兒,想打發人去問,又不好意思。正在發愁,卻聽見外面女兒熟悉又清脆的叫聲。原來何嬤嬤已經送了若珣回來,小若珣一回來,就掙脫了何嬤嬤,自己跑了進來,大聲叫著“母親”。德妃迎了出來,滿臉欣喜,可是看到若珣又故作生氣,自顧坐在了上座。若珣也不敢往前跑,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母親。

  何嬤嬤和品鵲進來請安,何嬤嬤把皇后的話說了,又說是四公主自己要回來的,德妃笑著應了,讓靄雲給了賞,便打發他們回去。德妃佯裝不理若珣,自顧回寢宮去,若珣還是跑上去拉著母親的衣角跟著進去了。其實德妃聽說女兒自己要回來,已然欣慰,回到寢宮,只是責駡了幾句,便關心起若珣手上的傷。若珣知道母親不氣了,便有倚著母親撒起嬌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5:52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1-11-27 05:52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十五章 紅顏棄軒冕

  蘭妃回到宮裡,昏睡片刻,醒了過來,獨自躺在床上,想著今日的事情,卻越想越氣,德妃的女兒撞了自己,竟然什麼事都沒有。雖然恬婉儀歪打正著救了自己腹中的孩兒,可是皇上也用不著提升她吧!幾次三番,皇上在眾妃以及皇后面前表現出對恬婉儀的關愛,卻又遲遲不讓她侍寢,實在讓人好奇。自己現在是宮裡唯一有身孕的人,為什麼卻不是萬眾矚目的焦點?皇帝對自己時時的關心,不過是念著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皇后亦是如此。從小因為是庶出,就處處低人一等,娘也是用來讓大娘隨時出氣的,兄弟姊妹之間玩耍,誰要是有個閃失,不管是誰的錯,自己總是一頓打。難道自己要這樣窩囊一輩子?如今雖居妃位,卻無妃之尊,到底自己要怎麼做,才能讓所有人都正視自己,尊敬自己?想著想著,不免落淚,又感疲憊,便躺下身子,靜靜睡去。

  從那日後,連著下了幾日天的大雨,宮裡有規矩,大風大雨的天氣一切請安皆免。於是茜宇只是在宮裡和兩位充容下棋玩笑打發日子。這一日到了中午,天氣放晴,時近六月,天氣開始漸漸炎熱。眾人都換了輕紗薄衣,茜宇體態輕盈,雲紗錦綢落在身上,更是美不勝收。

  午膳過後,小筒子從裕乾宮調了過來,忙不迭在正殿裡給茜宇磕頭,茜宇笑說:“免了免了,日後你就同小瑛子一起做本宮這裡的功夫,莫要出去惹禍就好。”

  小筒子喜得跟什麼似的,不住地磕頭謝恩:“那日連公公說奴才撞大運了,得了敬妃娘娘的緣了,奴才從未見過敬妃娘娘,實在不知道連公公的意思。後來敬妃娘娘同奴才說明了,奴才才知道這是主子對奴才的恩典。奴才願意給主子做牛做馬,報答主子的恩典。”

  “日後你好好地幹活,不要惹事就是對主子的孝順了。“緣亦從外頭進來,養了些日子,身上的傷都好了。

  茜宇笑道:“你該多歇些日子。”

  緣亦笑道:“不敢歇了,再歇的話,那些丫頭小子們就把頂子掀了。”

  眾人聽了都歡笑不已,正大家笑著,卻聽見外頭太監傳報皇帝駕到,不免一怔。於是都整理衣裝迎了出去。

  “臣妾參見皇上。“茜宇跪地施禮,卻被赫臻攔住,笑道:“何必多禮。”

  皇帝突然來到,茜宇免不了有些緊張,便低低笑著應了。

  赫臻在上座坐下,見茜宇穿了淡紫色薄紗、腰間束著金色細綢帶、上頭垂了兩塊和田玉佩,嫩黃色的坎肩飄飄欲仙,嫵媚而不失端莊,心裡不免欣喜。

  兩位充容聽說皇帝來了,也連忙過來請安。赫臻驚訝於這個馨祥宮裡竟藏了這樣三個美人兒。兩位充容站在茜宇身後,也是有些羞怯。赫臻見這裡沒有她們坐的地方,便說要去飯廳用些點心,於是三人便一同陪著。

  緣亦上了點心,雖然是小廚房做的,但也精緻、清淡些。茜宇三人見皇帝不說話,也不敢擅自說話。片刻後,赫臻開腔道:“你們怎麼不吃。”茜宇不禁“嗤”一聲笑起來,又立刻察覺到自己失態,有些羞澀。

  赫臻笑道:“笑什麼?”

  茜宇微笑道:“皇上,這會子已經過了飯點,臣妾等自然不餓,又怎會吃呢?”

  赫臻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悠然道:“原來這樣!朕方才和眾臣唇槍舌劍,不知不覺就忘了時刻。”

  茜宇後悔自己的話,皇帝日理萬機,勤於朝政忘記了吃飯也是常有的。

  赫臻看她臉色有異,笑道:“你們在這裡還過得慣嗎?”

  錢虢容輕聲道:“謝皇上關心,婉儀娘娘對臣妾情同姐妹,臣妾過得極好。”

  赫臻笑著點點頭,又看李澤容,一張瓜子臉,濃眉大眼的嬌俏可愛,心下覺得喜歡,便問:“姓什麼?”李澤容不敢抬頭,輕聲道:“回皇上,臣妾家父是山東知府李布林。”

  赫臻笑道:“看你個子不高,不像是山東人啊!”

  李澤容微笑道:“回皇上,因為臣妾的娘是江南人。”

  赫臻笑道:“這樣。”

  又看茜宇,見她臉上只是歡喜。便問:“為什麼事情高興?剛才朕也聽到你們在笑,說來朕也聽聽。”

  茜宇微笑道:“回皇上,臣妾這裡新來了一個小太監,大家不過說些家常的玩笑話,不入皇上的耳朵。”

  赫臻笑道:“你這裡奴才不夠用嗎?”

  茜宇道:“回皇上,小筒子是敬妃姐姐賜給臣妾的,姐姐說臣妾平日愛去翰宛亭,又不識水性,身邊要跟個會水性的奴才才是。”

  赫臻笑而不語,又喝了兩口茶,道:“恬卿陪朕去翰宛亭坐坐如何?”

  茜宇聽了不免怔驚,又想皇上為何不念兩位充容的顏面?豈料赫臻已經起身往外走,自己不敢駁皇帝的面子,便也顧不得兩位充容,自己便跟了出去。緣亦見狀十分歡喜,示意秋心和小筒子跟上,自己留下伺候兩位充容。其實他倆人心底單純,能借著茜宇得見聖顏,已經十分滿意,知道自己的分量,又怎能和茜宇相提並論,有自知之明也不失為在宮內生存的不二法門。

  到了福園的小渡口,卻見那新來的太監躺在船裡打盹,滕廣大驚,連忙下去扇了兩個嘴巴把將他打醒,那奴才醒來看見這陣勢嚇的腿軟,滕廣一腳把他踹在了地上,引了皇上登船,又攙茜宇,茜宇笑道:“別難為他了,讓他在岸上歇著吧!小筒子,你來。”滕廣連連稱是,小筒子手腳麻利的脫了船韁,撐起篙子,小船便緩緩駛出。到了翰宛亭,滕廣伺候了赫臻和茜宇上岸,自己便和小筒子並幾個宮女坐在船上等候。

  “皇上坐。”茜宇用手帕拂了石凳子,給赫臻讓座。赫臻笑著坐下,拉了茜宇的手一同坐下,笑道“髒了你的帕子了。”

  茜宇道:“不過一塊帕子。”

  赫臻捏了茜宇雪白細膩的纖纖玉手,卻覺得十分冰涼,關切地問:“怎麼這麼涼,冷嗎?”

  茜宇微笑道:“就快大暑天了,怎麼會冷。”

  赫臻道:“身上穿得這麼單薄,手怎能不涼?”

  茜宇道:“臣妾打小有個手涼腳冷的毛病,但大夫說臣妾血氣很好,只是陰陽有些違和。”說著便有些羞澀。

  赫臻溫柔地抬起茜宇的臉龐,問道:“端午宴上,朕是不是嚇到你了?”茜宇微微點頭,不敢正視赫臻的眼睛。

  赫臻將她的臉轉過來,問道:“朕本打算升你為嬪的,你知不知道?”茜宇低下頭輕聲道:“敬妃姐姐說過!”

  赫臻又問:“你怎麼想?”

  茜宇抬起頭來,眸如秋波,緩緩道:“臣妾認為不妥。”

  赫臻道:“這是為什麼?若是別人,恐怕謝恩都來不及呢!”

  茜宇道:“臣妾尚未侍寢,又無助皇后協理後宮,各方面都無德無才,實在不該恬居嬪位。”說到這裡,不免笑起來,赫臻問其因,茜宇笑道:“臣妾的封字‘恬’和恬不知恥的‘恬’是同一字,如果皇上真的讓臣妾升為嬪,真真是要讓人笑話了。”

  赫臻微微一笑,離了座眺望遠方,輕聲道:“那日朕同你講的花期一事,你可明白朕的意思。”茜宇雖然心裡略有明瞭,但不敢妄斷,只是迷茫地看著赫臻。赫臻轉過來,看著茜宇道:“那日太后召你何事?”茜宇思索著,進宮逾月了,太后並未單獨召見過自己。赫臻見她臉色疑惑,道:“就是冊封大典那日。”

  冊封大典?茜宇聽了心頭一熱,難道那天皇帝看到自己了。

  赫臻正色道:“那日太后同你說了什麼?”

  茜宇思索著,輕聲道:“不過是些家常,太后說想好好瞧瞧臣妾這個……這個侄女,還說過些日子讓臣妾的母妃進宮來看臣妾。”

  赫臻道:“就這些?”茜宇點了點頭,她不明白皇帝問自己這些究竟是什麼意思。

  赫臻突然笑起來,隨即坐下輕聲道:“你有千里尋親的豪氣,朕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你的。”

  赫臻拉起茜宇的手,笑道:“朕說過希望你以後可以陪朕看每一次的梨花盛開,你能做到嗎?”

  茜宇垂首低語:“臣妾……如果可以,臣妾願意。”

  赫臻爽朗的笑聲隨即在湖面上蕩漾開,似乎驚起了陣陣漣漪。

  茜宇很是尷尬,深吸一口氣,正色道:“皇上笑什麼?”

  赫臻並不回答,片刻後他嚴肅地看著茜宇,茜宇亦是不卑不亢的表情相對,

  兩人僵持了須臾,赫臻的眼神又變得柔和而帶欣賞,問道:“你愛朕嗎?”

  茜宇聽聞,內心不禁顫抖,欲語而止。

  赫臻輕聲笑起來,復又眺望遠方,輕聲道:“你可以不用現在回答……”話未完,

  茜宇柔聲已起:“臣妾愛,臣妾愛皇上。”她頷首看著赫臻的目光柔情似水卻讓人難以捉摸。

  赫臻有些吃驚,微笑道:“是嗎?”

  茜宇笑道:“皇上覺得臣妾說的是假話?”

  赫臻笑道:“每個宮嬪都這麼說,沒有新意。”

  茜宇篤定地笑道:“臣妾愛的是皇上,不是夫君。”赫臻猛然抬頭看著茜宇,目光如炬。

  茜宇不卑不亢,依舊報以微笑:“臣妾愛的是勤政愛民、勵精圖治、文韜武略的皇上,對於夫君,臣妾只能報以一個‘敬’字。”

  赫臻如炬般的目光緩和下來,嘴角邊露出淡淡的笑容,一雙寬厚的手掌握住茜宇瘦削的肩膀,緩慢移動身體,在茜宇的額頭留下了一記輕柔的吻。

  茜宇羞得滿臉通紅,又連忙跪下請罪:“臣妾口不擇言,如果有衝撞皇上的地方,請皇上賜罪,但是……但是這是臣妾的肺腑之言。”

  赫臻笑起來:“一國之君,如果連一個小女子的話都要慪在心裡,又如何得民心、得天下?”

  茜宇盈盈站起,“謝皇上。”

  赫臻笑道:“終有一天,朕要你愛上你的夫君。”

  茜宇臉色緋紅,垂手擺弄自己的絲帕,赫臻順勢茜宇的絲帕來看,不過是普通的杭絲,上面繡了一朵粉色的蓮花,清新幽雅,於是笑道:“髒了,何必收著。”說著隨手扔了出了亭外,絲帕隨風飄落在湖中,縈回了幾下,便慢慢地沉了下去,茜宇搶奪不及,著實覺得可惜。

  赫臻從袖中摸出一塊半舊不新的帕子,遞給茜宇,茜宇卻不敢接。赫臻拿起她的手,將帕子放在她的手上,笑道:“賠你的。”

  茜宇笑道:“皇上以為臣妾是小氣之人?”

  赫臻無奈的笑道:“這宮裡很少有人這樣與朕說話。”茜宇便不再多語,伸手接過絲帕,輕輕展開,這帕子雖然不新,卻是用極好的金銀絲混合織成,帕子的兩面是用雙面繡繡成的正紅色牡丹並兩隻翩翩飛舞的蝴蝶,牡丹嬌豔欲滴,那蝴蝶更是活靈活現,這般巧奪天工繡品,即便在宮裡也是少有的。茜宇很是喜歡,收在懷裡,福身道:“謝皇上。”

  赫臻笑而不語,伸手將茜宇摟在懷裡,輕聲道:“現在,你可以愛著你的皇上。等你愛上了你的夫君,朕便給你更好的東西。”茜宇頷首看著赫臻,心裡一陣激動,眼淚不爭氣地在眶裡打轉,靜靜地依在赫臻的身邊,湖光粼粼,微風徐徐,遠遠看去仿若圖畫。

  片刻後,赫臻輕聲道:“宮裡的梨花都落了,明年花開的時候朕在那棵樹下等你。”

  茜宇低聲道:“如果可以,臣妾願……”赫臻搶白道:“朕希望從今後你回答朕的話時,能把‘如果’二字去掉。”

  茜宇微笑道:“如果……”赫臻將手抵在茜宇柔軟紅潤的嘴唇上,她羞澀地向後退了一步。

  赫臻笑道:“關於升你為嬪的事情……”

  茜宇溫柔道:“雖然皇上是九五之尊,君無戲言,但後宮畢竟是皇后娘娘掌管鳳印。皇上可以喜歡或寵愛自己心儀的妃嬪,但是皇后娘娘卻要幫著皇上將後宮這碗水端平。臣妾才進宮,從未替娘娘解憂,還處處給娘娘添麻煩,若這件事皇上能夠聽取娘娘的意見,就是對臣妾最大的恩典了。”

  赫臻笑道:“你小小年紀,怎麼有這樣的見解?若皇后聽到你這番話,想來會很是感動。”

  茜宇謙和道:“這些只是臣妾的謬論,皇上莫要笑話。”

  赫臻笑道:“朕希望你能一直用心與朕交談,像這樣說些體己話。”

  茜宇卻冷不丁道:“臣妾擔心有一天皇上會膩了這份心。”

  赫臻心中一凜,凝望著茜宇,茜宇知道自己失言,很是後悔,垂首不敢看皇帝。赫臻心中歎了口氣,笑著岔開了話題,二人說些玩笑,聊些家常,直至正申時刻才登船回去。出了福園赫臻便同茜宇分開,自顧離去,茜宇不知他將何往,但卻萌生出一絲挽留的心。

  回到馨祥宮,緣亦滿臉笑容地服侍茜宇梳洗,又吩咐預備晚膳,茜宇始終沒有開口說話,隨意吃了些東西,便回到寢宮休息,坐在窗前眺望,卻發現池塘裡的荷花已露出尖角,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茜宇從懷中拿出絲帕,雙手舉起,夕陽照射下來,牡丹的紅色衍映開來,一片紅暈讓人看著溫暖。茜宇將帕子蒙在臉上,一陣冰涼,起身臨著銅鏡一照,才發現自己渾身火熱,面上作燒。緣亦近來見狀,也不言語,默默退了出去。那一晚,赫臻召馨祥宮東殿李澤容往養心殿侍寢,茜宇面上為她高興,心裡卻又添一絲酸意,便不去多想,早早上床睡下,卻輾轉難眠,直至天亮。

  第二日,太后見安,眾人在壽寧宮閒聊,太后不僅身體見好,心情似乎也很愉悅。眾人更是樂得討太后歡欣,盡找些趣事來說笑。太后說想念孫子孫女了,便讓皇貴妃等各自帶了孩子過來。大皇子臻杰已十五歲,日日卯時便要上書房讀書,臻海同是如此,所以並沒有來;若笙一如既往身體虛弱,不便出來,皇貴妃便只帶若嵐過來;懿貴妃的小皇子今年三歲,十分可愛;若珣跑跑跳跳,活潑好動,惹得太后十分歡喜。茜宇和璋瑢同坐,蕰蘊這幾日身體抱恙,未來見安。璋瑢看著孩子們一片嬉鬧,便在茜宇耳邊輕聲道:“孩子多可愛,如果我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該多好!”

  茜宇笑道:“姐姐也不臉紅,說這沒羞的話。”

  卻聽太后笑聲朗朗:“看著這些孩子,哀家也覺得自己年輕了許多,你們如果再多給哀家添些孫子孫女來,那該多好。”又看了敬妃笑道:“敬妃啊,蘭妃如今已有了身孕,你什麼時候再讓哀家聽好消息。”

  璋瑢聽了嬌羞不迭,低首不語,茜宇在她耳邊笑道:“剛才還那麼說,這會子又羞什麼?”璋瑢輕輕推搡了茜宇,低低啐了一口。

  突然有太監進來,說修緣宮良嬪身體抱恙,今日傳了太醫瞧,竟是喜脈,特來稟報。眾人聽了大喜,茜宇二人更是喜形於色,卻只有瑾貴妃一人臉色漠然,神色淒涼。

  太后隨即遣皇后去探望,眾人也跟了過去。蕰蘊見眾人到來,不免有些羞澀。赫臻下了朝得了消息也徑直往修緣宮來探望,蕰蘊更是臉上添光。茜宇和璋瑢心裡喜歡,待眾人離去後,茜宇和璋瑢留了下來,姐妹三人同坐在床上,歡聲笑語不覺於耳。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十六章 暗潮洶湧

  自從蕰蘊的身子也傳出喜訊後,各宮主子迎來送往的氣氛愈演愈烈,因為太醫說良嬪預產的時日與蘭妃相差無幾,所以誰先誰後生男生女竟成了一時間宮闈裡眾人茶餘飯後閒聊的談資,不過畢竟時日還早,漸漸大家便也冷淡下來。數月後,宮闈裡常聊的話題變成了有關馨祥宮的恬婉儀,因為皇帝幾乎每日都會與之在翰宛亭相會,兩人或下棋或吟詩或撥弄琴弦,皇帝並下旨將翰宛亭賜予恬婉儀,凡太后、皇后之下都不得入內,如今恬婉儀可謂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問題在於,皇帝每每翻牌子時,恬婉儀的名牌均不在列。

  這一日,璋瑢探望了蕰蘊之後,便來馨祥宮找茜宇同去崇德殿為蕰蘊祁福,兩人換了吉服,帶了些太監宮女,便步行而去。一路上,璋瑢將心下的疑惑一一吐露。

  “妹妹可聽到宮裡的傳言?”

  茜宇淡然笑道:“姐姐也理這些?不過是些無聊的人說無聊的話罷了。”

  璋瑢道:“我只是……”

  茜宇搶白道:“妹妹知道,姐姐是為了我好……”

  璋瑢道:“可皇上告訴我,他很喜歡你啊。”

  茜宇臉上泛起了紅暈,低低道:“妹妹……妹妹也喜歡皇上。”

  璋瑢道:“可弱水三千,你我不過是江海中的一滴露水,轉瞬即逝,把握當下才是正經。”

  茜宇笑道:“皇上能和我靜靜地說話,已讓妹妹很滿足了。”

  璋瑢急道:“雖然皇上與你日日為伴,但你不覺的自己的這份寵愛有名無實嗎?”

  茜宇笑道“姐姐也聽到宮裡傳的流言了?”

  璋瑢搖了搖頭,苦笑道:“宮裡的流言蜚語,我向來都不理會,他們還說我會是第二個瑾貴妃。”

  茜宇奇道:“什麼意思?”

  璋瑢還未卻說先笑起來:“有寵無嗣唄!”

  茜宇低低問道:“難道姐姐也焦慮了?”

  璋瑢歎了口氣道:“我想說不是,可一定每人信的,說實話,我真的好想有個孩子。”

  “命中有時終亦有,命裡無時莫強求。”茜宇笑著安慰道,“姐姐萬不要存在心裡。”

  璋瑢道:“妹妹怎麼開始參禪了?還有模有樣的嘛!”

  茜宇笑:“妹妹只是想說,姐姐福如東海,這小娃娃遲早是要來的。”

  璋瑢笑著罵道:“不害臊,說這樣的話,回頭我就告訴你蘊姐姐,讓她教訓你。”

  茜宇笑道:“蘊姐姐如今挺個肚子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哪裡還有力氣訓我。”

  璋瑢笑道:“就不信沒人治得了你。”兩人一片笑聲,很快到了崇德殿,便靜下來,上香禱祝,頂禮膜拜。

  這日晚上,赫臻在錦霞宮用膳。瑾貴妃接駕之後便默默無語,只是飲了幾杯酒。

  赫臻笑道:“今日怎麼了。”

  瑾貴妃慘然笑道:“臣妾沒什麼?”

  赫臻笑著問道:“你開始用敬語了?”
 
  瑾貴妃道:“是嗎?原來皇上會注意到臣妾的變化。”

  赫臻知道她又耍性子,問道:“你怎麼了?”

  瑾貴妃示意左右奴才下去,冷冷道:“皇上如今心裡再沒有臣妾了是嗎?”

  赫臻臉有怒色,強壓了口氣:“怎麼這麼說?朕不是還時常來你這裡嗎?”

  瑾貴妃聽了哭訴起來:“是啊!時常來我這裡,整個夏天您來過幾次,以前您會只帶臣妾一個人去行宮避暑,幾年來都是這樣,可是今年呢?您竟然沒有去行宮避暑,更不要說臣妾一個人了,而是在那個什麼翰宛亭避暑,還下旨除太后、皇后外概不得入內,您以為會有人稀罕哪個地方嗎?哼哼……恐怕皇上早已忘記浮雲亭了”

  赫臻憤怒地站起來,大聲道:“綺盈,不要忘了朕是皇帝,說這樣的話,你都不知道避諱嗎?”

  瑾貴妃哭道:“從前不論我說什麼,您都依著我,如今我說什麼都是錯。我知道,我知道您怪我沒能為您生兒育女,可是這是我願意的嗎?”

  赫臻聽到這裡,不免生了些愧意,一時無語。

  瑾貴妃仍在哭泣,抽噎道:“過去做的,如今都是錯。您看著蘭妃,看著良嬪一個個有了身孕,自然就嫌我了。”

  赫臻有些憤怒,自顧道:“你何苦說這樣的話?早知你竟是個呷醋之人,何必那些情分。”
 
  瑾貴妃沒想到皇帝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來,激動地鳳眼圓睜,大聲道:“我倒要看看,那些狐媚子能生出個什麼東西來。”

  “啪!”的一聲,赫臻摔了手裡的酒杯,怒斥道:“你平日裡待人尖酸刻薄,念在你我情分,朕向來都不追究,可是今日你竟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要朕日後在如何待你?你又如何待朕?六年來,朕最珍視的是你對朕的體貼,不像他人般阿迎奉承。可是你卻讓嫉妒把朕最珍視的東西埋沒了。太后向來對你有微詞,今日這樣混帳的話,朕希望你就此一次,不然讓她聽到,朕也保不住你。”說罷,大聲喊道:“滕廣。”

  滕廣在外面早聽到吵鬧聲,只是不敢進來,聽到皇帝叫自己,便連忙進來聽命。赫臻怒道:“擺駕。”滕廣諾諾地問道:“皇上意欲何往?”

  赫臻看著哭泣的瑾貴妃,心下生出從未有過的厭惡,緩緩地吐出三個字:“馨祥宮。”滕廣立刻高呼,赫臻揚長而去,獨留臉色煞白的瑾貴妃獨自哭泣。

  “皇上駕到。”太監的高呼聲打斷了正與緣亦對弈的茜宇緊張的思緒,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不解。於是急忙迎了出來,卻見赫臻一臉憤怒地走進來。茜宇施禮,赫臻毫不在意,徑直往茜宇的寢宮走去。滕廣湊上來道:“娘娘,皇上方才有些不愉快。”茜宇笑道:“謝公公好意。”又轉頭對緣亦道:“拿檀香來給我。”緣亦拿來,茜宇用帕子托著,獨自走近寢宮。

  茜宇進來,見赫臻坐於窗前撥弄著棋盤上的殘局,便默默地將檀香添在香爐內,輕輕用罩子罩上。寢宮內頓時香氣繚繞,赫臻道:“怎麼半日才進來?”

  茜宇笑道:“臣妾讓緣亦拿些檀香,所以耽誤了。”

  赫臻沒好氣地說:“何必點那東西? ”

  茜宇並不在意,輕聲道:“時近秋節,雖然寒風未起,但晚間霜露已出皇上挨著水坐,臣妾恐皇上招了寒氣。”

  赫臻道:“怕不是為此吧!”

  茜宇笑道:“皇上英明,什麼都逃不過您的眼睛?臣妾見皇上臉有怒色,這檀香最是寧心靜氣的。”

  赫臻聽了苦笑道:“曾幾何時,綺盈也像你這般體貼。”
 
  茜宇聽了知道皇帝說的是瑾貴妃,自己便裝作沒聽見,只是默默地坐在一邊。

  赫臻擺弄著棋子,低聲道:“朕怕是擾了你這盤棋局了。”

  茜宇起身走過來,將黑白棋子分別收在棋盒裡,笑道:“不過是一局棋,皇上何必放在心上。”

  赫臻拿起黑白棋子各一顆,無奈道:“人心不過一黑一白。”

  茜宇知道皇帝此刻心裡一定有怨氣存著,既然不願意說,自己也不好問,只是收了棋子,微笑地看著他。

  赫臻見她溫柔的模樣,心內的怒氣頓時減少,問道:“數月來,朕日日與你為伴,宮裡的流言蜚語你也聽了不少?”

  茜宇聽說,莞爾一笑:“又能管住多少人的嘴?人這輩子哪有不被人說的,恐怕皇上也時常會被百姓們在口中談論。”

  赫臻笑道:“是這個道理,難為你大度。”

  茜宇見皇帝展開笑顏,也笑道:“皇上九五之尊,萬事操勞,本就該比凡人超脫些,如若事事存在心裡,那皇上的心又怎麼裝得下。”

  赫臻道:“你覺得朕心裡有事?是想知道嗎?”

  茜宇笑道:“臣妾不想知道,臣妾只希望皇上寬心。”

  “朕一直都沒有……”赫臻欲言又止,拿起茜宇的左手,握在手裡,試探地問道“朕日日霸著你閒暇的時間,你不會生氣嗎?”

  茜宇將右手同握住赫臻的手,柔聲道:“皇上這話叫人聽去可要鬧笑話了,身為宮嬪誰不願意日日和皇上在一起?如今這般和皇上坐著,臣妾已然很幸福。”茜宇話音落,方才覺得自己的臉已通紅。

  赫臻歎了口氣道:“妍兒難道沒有將朕的心意告訴你?”

  茜宇才知道晨間姐姐所說不假,笑道:“皇上莫不該和姐姐背裡討論臣妾,害得臣妾總是被姐姐拿來玩笑。”

  赫臻想到敬妃溫柔賢淑,讚賞道:“妍兒是個玻璃人,玲瓏剔透的心,叫朕舒心。”

  茜宇笑道:“玻璃易碎,姐姐並非那般經不起的人,‘玻璃’一比似乎不妥。”

  赫臻嗔道:“你就不同,總是挑朕的話來講。”

  茜宇不禁笑了起來,赫臻也不似方才那般煩躁了。兩人閒聊片刻,不覺時辰已晚,茜宇雖有心想留,卻始終開不了口。赫臻無奈笑道:“不早了,朕要走了,這幾日外藩事務繁忙,朕恐怕去不了翰宛亭了。”

  茜宇笑道:“皇上要保重龍體。”

  赫臻見她依舊不在意的模樣,不免帶著一絲失望離開,去往何處,不是茜宇想要關心的,但幾月來茜宇一直都希望有一天他能留下來,可這份心思卻不願向任何人袒露。她一直很怕,很怕自己有一天深陷於隆寵而不可自拔,“帝王薄情”,華嬤嬤的話終究讓自己舉棋不定。

  過了幾日,宮裡上上下下開始籌備中秋家宴,太后下了恩旨,皇親國戚進宮參加晚宴共度佳節。

  八月十五鬧佳節,儲秀宮歌舞昇平,眾宮嬪爭奇鬥豔,皇親國戚車來人往熱鬧非凡。正戌時眾人到齊,只待接駕。碩王妃思女心切,時不時地在宮嬪之中尋找女兒,卻遲遲不見茜宇的身影。片刻後,太監高呼聖駕到。

  只見帝后二人攜手同行,皇后笑容燦爛、一派和諧。太后緩緩落在後頭,而攙扶太后的竟是正當寵的恬婉儀。原來今日下午,茜宇被太后召去,這是上次之後,太后第二次召見,卻原來是讓自己陪同太后一起出席晚宴。茜宇不知何故,卻也不好推辭。眾人山呼萬歲,禮畢後,紛紛坐下。

  赫臻氣宇軒昂,高聲道:“中秋佳節,人月團圓。太后賜宴宴請各位臣工,朕也不甚歡喜。大家也是皇親國戚,本是一家人,今日就不必拘禮,只求盡興。”眾人聽了複又山呼萬歲,再拜謝太后。一番俗禮之後,鑼鼓聲響起,暢梨園的優伶們唱起了《千里共嬋娟》。

  碩王妃看到女兒一身海藍色錦綢百蝶宮服,涵煙芙蓉髻上協調地插著幾支珠釵金簪,端莊美麗,已不似從前,不禁又喜又悲。低聲對丈夫道:“王爺,您可看見我們女兒了。”

  傅嘉道:“噓!你向來謹慎,怎麼今日卻忘了這要緊的。這裡哪有你的女兒。”

  碩王妃知道其中厲害,無奈笑道:“王爺,您心裡也高興吧!”

  傅嘉點點頭,抬頭望了太后身邊的女兒,眼眶濕潤。恰時茜宇也在尋找雙親,正和傅嘉雙目相對,茜宇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太后察覺,低聲道:“孩子,怎麼了?”

  茜宇知道失態,連忙賠笑道:“臣妾失儀了,老佛爺恕罪。”太后見她明白,便也不多說,只是一笑了之。其實,除了傅嘉夫婦的目光停留在茜宇的身上,幾乎所有人都被茜宇這樣出現在筵席上而感到驚訝。

  蘭妃氣得用手托住了隆起的腹部。數月來,她和良嬪一樣,身形已顯,初次懷孕不免十分緊張。自從懷孕後,皇帝便很少來延慶宮,自己似乎除了有孕在身會讓人想起來之外,就乏人問津了。今日即使打扮地再嫵媚動人又能怎樣,懷孕之後,臉頰浮腫,早就沒了先前的容貌,於是自己的脾氣也越來越急躁。今日見茜宇一個小小的婉儀淩駕於三位貴妃,與帝后同在上座,心裡越想越氣,便覺得腹內一陣翻騰很不舒服。

  瑾貴妃自從與皇帝發生爭吵之後,似乎安分很多,平時很少出錦霞宮,爭吵之事雖早在宮裡傳揚,但皇帝什麼也沒表示,誰也不敢揣測這件事的結果,也就一些遭過她罪的人暗地裡偷笑。今日她見茜宇得此榮寵,竟然毫無表情,只是欣賞戲曲。

  其餘各人,素來與茜宇無交往,雖然心裡呷醋,但表面上也裝作大度,可能只有璋瑢和蕰蘊二人從心裡高興。今日璋瑢與蕰蘊同坐,為的就是要照料她,自從蕰蘊懷孕之後,璋瑢竟比她還要緊張。蕰蘊的父親古拉爾和璋瑢之父宰相陳東亭素來交好,見此景象也是歡喜。

  太后今日十分高興,賞了許多東西給那些優伶。又見若珣也在,便招了過來,讓她坐在腳踏上一起看戲,茜宇也喜歡,常拿些點心給她。大家正看得高興,敬妃的貼身侍女紫蓮匆匆過來對品悅耳語幾句,品悅轉與皇后,皇后點頭表示應允。接著便看到敬妃攙扶了良嬪離去,太后見了便問皇后怎麼回事?皇后說良嬪身有不適,先行告退。太后連忙稱是,說腹中胎兒重要。

  坐下的蘭妃見狀,後悔不迭。原來她經剛才一氣,身體很不舒服,但為了面子,死死撐著不願離去。這會兒見良嬪離席,自己如果再走一定被人說是矯情博寵,自己又怎能落人口實,於是死死頂住,只盼宴會快些結束。

  直到子時,帝后二人伺候太后回宮,眾人方散了。茜宇見根本沒有機會可以和雙親單獨會面,便也不強求,念著蕰蘊的身子,便匆匆往修緣宮去。到了修緣宮見璋瑢、蕰蘊二人相聊甚歡,蕰蘊並不見有什麼不適,茜宇不禁賭氣。兩人解釋說先是有不適,這會子好了,哄了許久茜宇才饒過她們。因不便打擾蕰蘊休息,璋瑢便拉了茜宇同回宮去了。

  雖是初秋,但夜裡還是有些涼意,若不是今日宴會結束的晚,誰又敢深夜裡在宮裡走動。茜宇二人難得這份悠閒,很是開心。璋瑢執意要送茜宇回去,茜宇拗不過,便答應了。兩人才至延慶宮側門不遠處,卻發現一頂轎子正往外抬,接著走出一個宮女,夜色太暗看不清臉孔。

  “這麼晚了,蘭妃還出宮嗎?”茜宇疑惑地問璋瑢。

  “噓!”璋瑢拉了茜宇隱到樹林裡,低聲道:“他們似乎不想叫人看見,我們也不該讓他們察覺,好在我們沒帶太多的奴才。”又回頭示意紫蓮和緣亦,兩人聰明會意。待這些人走遠後,璋瑢微笑道:“只當沒看見吧!”又道:“妹妹你自己回去吧,諸事小心些,姐姐不送你了。”茜宇不明白究竟怎麼了,便諾諾地答應,回宮後,梳洗安置,一夜相安無事。

  第二日,茜宇早早起床梳洗,欲往壽寧宮問安。錢虢容身體不適,緣亦留在宮裡照顧,茜宇便只帶了秋棠。路上過延慶宮,正逢蘭妃從裡出來,茜宇見她臉無血色,連忙施禮。蘭妃竟十分客氣,攜了茜宇同走,茜宇見她如此,心內不禁疑惑。

  走了半刻,蘭妃推說從御花園到壽寧宮是捷徑,便拉了茜宇往那裡走。茜宇不好推辭,只能跟著。

  臨近竹園,因裡面有道淺溪,必須過一狹窄的竹橋,茜宇說要繞道,蘭妃卻說繞道就遠了,誤了時辰不好。茜宇不敢辯駁,便跟著走了。至竹橋,茜宇讓侍女上來扶蘭妃,蘭妃卻拉著茜宇往前走。茜宇因擔心她的身體,便緊緊拽著她的手,蘭妃卻快步往前,毫不避諱,突然腳下一滑,摔了下去,茜宇因為拽的緊也一同跌下去。眾奴才見了大驚,紛紛跳下來救。

  茜宇驚慌失措,怔怔地看著眾人抬著蘭妃離去。口中喃喃道:“孩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6:02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1-11-27 05:54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十七章 紅葉晚蕭蕭

  正如茜宇所料,蘭妃的孩子胎死腹中。太醫生生地用藥打出一個已死的成形男嬰來,蘭妃昏厥過去半天沒醒過來。皇后等聞訊趕到,聽說後俱傷心不已。。正殿裡,皇后看著渾身濕漉漉的茜宇,竟說不出一句話來,氣得渾身顫抖。

  皇貴妃見蘭妃這般可憐,十分痛心,露出難得的怒容訓斥茜宇:“恬婉儀,你明知蘭妃有孕,你怎麼還帶她往那裡走?本宮看你平日裡也是穩重賢淑之人,今日發生這樣的事情,你要如何向太后、向皇上交待?”

  懿貴妃上來勸道:“姐姐何必氣壞了身子?婉儀固然有錯,但本宮看來她也不過是貪玩罷了,姐姐和皇后娘娘更要保重身子才是。”

  茜宇萬般的委屈,不知從何說起,雖然自己有錯,可是蘭妃她自己才是錯因,如今她這般昏迷,恐怕也不會有人替自己分辨。

  秋棠見主子被責難,跪地道:“貴妃娘娘,我家主子是冤枉的,是蘭妃娘娘自己要往那裡走的。”

  “放肆。”一直在邊上靜觀事變的瑾貴妃突然開口道:“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嗎?真是什麼樣的主子,調教出什麼樣的奴才。來人,把這個賤丫頭拖出去亂棍打死。”

  “娘娘饒命。”茜宇跪了下來,對著瑾貴妃道,“這事與這奴才無關,還請娘娘不要遷怒于她。”

  瑾貴妃不屑道:“怎麼?你對一個丫頭尚且如此,卻竟然敢對蘭妃肚子裡的龍種下毒手。”

  茜宇含淚訴道:“此事自有公斷,臣妾懇請娘娘不要為難一個宮女。”

  瑾貴妃冷冷道:“如今你自身都難保,還想保個丫頭?哼……本宮看你是……”

  “不要吵了!”皇后怒道,隨即又緩和神情歎道:“你們不要吵了,蘭妃尚未甦醒,休再提這個死字了。何況良嬪尚有孕,也該為那沒出世的孩子積福。”眾人聽了稱是,皇后見茜宇跪在地上,身邊滲出一灘水來,又見她身子微微顫抖,無奈道:“恬婉儀先回去吧!別的事情等本宮稟明太后和皇上,再做了斷。”又道:“嫣梅,好生伺候你家主子。”於是便在品悅的攙扶下離開了,眾人自然跟著走了。

  瑾貴妃慢步留了下來,低首對茜宇冷笑道:“你怎麼這麼傻?做也做的太明顯了吧?”說罷揚長而去。茜宇一時怔住,直到秋棠來攙扶才還醒過來,踉蹌著回到宮裡。

  緣亦聽說後,也是震驚,匆忙伺候茜宇梳洗換裝,扶到了床上,茜宇神情漠然,讓緣亦很是擔心。

  “主子,您喝口薑湯吧!”緣亦端了姜湯,欲讓茜宇驅寒,畢竟已近深秋。

  茜宇口中喃喃道:“恐怕再不會來了。”緣亦聽了不甚明白,只是餵送薑湯,茜宇也順從地喝了。

  緣亦問道:“娘娘,今日究竟是怎麼回事?”

  茜宇道:“我也不甚清楚,看來,我和蘭妃的命都不好。”

  緣亦疑惑道:“蘭妃不是素來與主子不和,怎麼今日卻一反常態?”

  茜宇無力道:“也許是命中註定吧!”緣亦見她這般,便不再問,只伺候她躺下休息。

  正午時分後,坤寧宮的總管太監過來宣讀皇后的懿旨,茜宇被禁足兩月,不得出馨祥宮半步。茜宇接旨後慘然對緣亦笑道:“恐怕我是宮裡最多被禁足的人了。”緣亦無奈。

  坤寧宮裡,鴉雀無聲,赫臻坐在椅上,一手將茶碗蓋子掀開蓋上,如此重複不停。皇后和皇貴妃坐在一邊也不敢出聲。半晌之後,赫臻才開口道:“是個兒子?”皇后點頭不語。

  赫臻又問:“蘭妃的身體如何?”皇后道:“周太醫片刻後便來稟告。”赫臻點了點頭,又道:“恬婉儀……”皇后道:“看來恬婉儀依舊不懂宮裡的規矩,臣妾下旨罰她禁足兩月,以儆效尤。”赫臻點了點頭,又問:“太后那邊。”皇貴妃道:“老佛爺很難過,現在一直在誦經。”赫臻聽了,起身對皇后道:“文琴,後宮裡的事情朕對你向來都很放心,這件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希望你能妥善處理。”皇后道:“皇上放心,臣妾會處理好的。”赫臻點了點頭,便走了。

  皇貴妃見皇帝已走,問皇后道:“這是老佛爺的意思嗎?”皇后無奈地歎了口氣,“老佛爺認為她這兩個多月來鋒芒太露,卻有名無實,今日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該冷一冷才行。”皇貴妃歎到:“她確實太大意了,又那麼不懂事。既然皇上喜歡她,她為什麼又不懂得把握?”皇后歎道:“好好的一個孩子。”皇貴妃道:“您也為蘭妃可惜?”皇后道:“我是說恬婉儀。”

  赫臻離開坤寧宮後,去了修緣宮探望良嬪,畢竟剛剛失去了一個孩子,自己不免擔心起另一個來。

  “臣妾參見皇上。”蕰蘊見皇帝突然造訪,很是驚喜,又想到蘭妃的事情,便不敢表露出來。

  “你要小心身子。”赫臻扶她一同進入內殿。

  蕰蘊邊走邊說:“謝皇上關心。蘭妃姐姐的事情,臣妾也覺得惋惜。”

  赫臻微笑道:“所以你要更加珍惜自己的身體。”說著坐了下來,用手撫摸了蕰蘊隆起的腹部,“還有朕的孩子。”

  蕰蘊臉上掠過一絲尷尬,拿過赫臻的手,笑道:“臣妾會好好保護他的。”

  赫臻笑道:“是啊,朕很期待他快些長大。”

  蕰蘊笑道:“臣妾亦是如此。”又道:“皇上還未用午膳吧!”赫臻點點頭,蕰蘊便吩咐擺膳。正巧,奴才通報敬妃娘娘駕到。

  璋瑢走進來,沒料到皇帝也在,不免吃了一驚,隨即微笑施禮,赫臻拉她一起坐下。

  蕰蘊笑道:“姐姐真是有口福的人,這會子來了,臣妾正要和皇上用午膳。”

  璋瑢淡淡一笑:“是啊!。”其實自己來是找蕰蘊商量茜宇的事情,沒想到皇帝卻在這裡。

  蕰蘊夾了菜給赫臻笑道:“皇上日夜為國事操勞,多吃一些才行。”赫臻微笑著應了。

  璋瑢微笑道:“皇上……今日的事情。”

  赫臻道:“莫提了,朕知道了。你也吃些東西吧。”

  璋瑢道:“臣妾認為恬婉儀她……”

  “嘔……”蕰蘊突然做嘔吐狀,赫臻和璋瑢一驚。赫臻道:“怎麼了,來人。”

  蕰蘊微笑道:“不礙事,皇上放心。”

  赫臻卻不能放心,要宮女過來伺候蕰蘊休息,自己起身道:“你休息吧!朕走了。”

  蕰蘊急道:“皇上還沒吃呢?”

  赫臻微笑道:“朕飽了,你好生休息。”又對璋瑢道:“到你那裡去吧!”

  璋瑢應了,便跟著赫臻走了,回頭看蕰蘊,見她臉上笑容尷尬,自己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心中奇怪怎麼這個時候了還會害喜。

  赫臻一到裕乾宮便在貴妃椅上躺下,璋瑢知道他身心疲累,便不說話,只是輕柔地為赫臻按摩太陽穴。兩盞茶的時間過去了,赫臻似乎睡著了,璋瑢依舊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外面突然傳來瓷器砸碎的聲音,璋瑢心頭一緊,果然赫臻微微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朕睡著了?”赫臻坐起身來,問道。

  璋瑢遞過一杯茶給赫臻,微笑道:“是。皇上睡得很好,那些奴才莽撞吵醒皇上了。”

  赫臻喝了茶,把璋瑢拉在身邊坐下,“妍兒,朕在這裡覺得很輕鬆啊!”璋瑢笑而不語。

  赫臻想了片刻,問道:“剛才你說恬婉儀,怎麼了?”
 
  璋瑢微笑道:“皇上勞累了,臣妾不想說了。”

  赫臻笑道:“何必慪我?”

  “皇上。”璋瑢微笑著問道:“皇上可覺得妹妹是那樣的人?”

  “你是指陷害蘭妃?”赫臻無奈地說出這幾個字。

  “此事或許根本提不上陷害,只是意外罷了。皇后娘娘也只問了妹妹莽撞之罪,但是人言可畏,恐怕宮裡上下都認為是妹妹推了蘭妃下去的。”璋瑢正色道。

  赫臻聽了,似有無奈,“朕既然交給皇后去辦了,也不便再說什麼。”
 
  璋瑢道:“皇上誤會了。臣妾認為皇后的處理無可非議,只是臣妾自己覺得心裡有疑問,覺得這件事情並非就是如此。”

  赫臻聽了疑惑,問道:“你怎麼想?”

  璋瑢跪了下來,央求道:“臣妾知道,宮裡茲事體大,臣妾不敢懷疑任何人的用心。臣妾只是擔心妹妹無辜受冤,心裡一時不自在恐怕生出病來,臣妾懇請皇上,可以地話去看看妹妹。如今也只有皇上可以進得了馨祥宮了。”

  赫臻扶起璋瑢微笑道:“自古錦上添花、落井下石人人爭先為之,難為妍兒你有這顆雪中送炭的心。”又道:“人人如今都對她避之不及,你們果然姐妹情深。”

  璋瑢淺淺笑道:“這個世上,遺憾地事情太多,凡是能珍惜的,臣妾都不願放棄。”赫臻聽了,愛憐地親吻了璋瑢的額頭,輕聲道:“若人人如此,朕又何愁?”

  當日傍晚,茜宇醒過,看著窗外的晚霞,紅暈滿天,幾隻落了隊的雁子在空中盤旋,孤寂哀鳴,“福海一夜無窮雁,不待天明盡南飛”茜宇暗自感歎,起身穿衣,從寢宮的側門出去,繞到窗下的池邊坐下。滿池的殘菏敗葉,一片淒涼、辛酸,又起身走至樹下,秋風過,紅葉飄落而下,灑在茜宇的身上,茜宇伸手抖落葉子,苦笑道:“落葉人何在,寒雲路幾層。”

  “主子。”緣亦從後面走來,手上拿了風衣。

  茜宇笑道:“你來了?”

  緣亦為茜宇披上風衣,口裡道:“這裡風大,主子小心身體。”

  茜宇道:“又要連累你們兩個月幽在這小小的宮殿裡了。”

  “主子說的哪裡的話?”緣亦攙扶著茜宇緩緩往寢宮裡走,“夏日裡,皇上日日給主子賞賜,奴才們都拿了主子不少便宜,難道這兩個月,還有熬不住的理?”

茜宇笑道:“難為你們了。”

  緣亦道:“主子珍重身體,才是正經。”至寢宮,伺候茜宇在床上躺下,“主子也該餓了,奴婢給主子傳些食物進來。”茜宇微微點頭。

  片刻後,緣亦並淩金等端了食物進來,緣亦示意他們放下東西便出去,自己過來伺候茜宇坐起身子,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香囊,“小淩子偷偷送來給主子的。”

  茜宇眼睛一亮,“皇上身邊的小淩子。”緣亦笑著點頭。茜宇接過來,握在手裡。

  緣亦笑道:“主子若是餓了便吃桌上的點心。奴婢先下去了。”

  茜宇微微點頭,緣亦走後,自己小心打開香囊,取出一張紙箋,上面卻只兩字“念卿”。茜宇心裡一陣溫暖,“赫臻!”她口裡喚著,臉上早已淚水漣漣,抽噎著走至書櫥邊,將紙箋藏入書。

  日子一天天過去,茜宇卻過得自在,白日裡或讀書寫字或拉著緣亦對弈,很是清閒。每日傍晚,小淩子都會送些東西過來,時間長了便在宮裡傳了出去,皇后卻不聞不問,眾人也不敢多說什麼。

  天氣越來越冷,馨祥宮的食住供給卻未曾有減少。茜宇和太后的親眷關係在茜宇入宮之時就已經在宮裡傳開,雖然如今茜宇幽居馨祥宮,但內務府的奴才也不敢短了茜宇的供給,犯了太后的忌。茜宇這邊安閒度日,蘭妃也日日在延慶宮修養身體,小月不比產子,更是傷身體的。

  這日傍晚裕乾宮裡,璋瑢坐在園裡喝茶。紫蓮進來稟告說周太醫來了,璋瑢點頭示意他過來。

  “微臣參見敬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周太醫進來便伏地請安。

  璋瑢嘴角微揚,示意紫蓮和穆察都下去。站起來踱到周太醫身邊,輕聲道:“大人請起。”周太醫爬起來,垂手站著。

  璋瑢坐了下來,微笑道:“本宮身體不適,煩請大人替本宮診脈。”周太醫垂首應了,便過來欲為璋瑢搭脈。

  璋瑢卻突然將手收回,周太醫不知其故,愣愣地看著璋瑢。璋瑢笑道:“本宮聽說過前朝太醫擅長懸絲診脈,雖然本朝不似這般迂腐,男女有別到連就醫問診都這般顧忌,不過本宮真的很好奇,很想親眼見見。”

  周太醫作揖道:“此等雕蟲小技,微臣可以為娘娘展示。”

  璋瑢笑道:“看來周大人醫術高超。”

  周太醫作揖道:“微臣不敢。”

  璋瑢笑道:“聽說你前段日子日日伺候蘭妃,蘭妃娘娘的身體可見好?”

  周太醫道:“娘娘底子好,調養幾日就見好了。”

  璋瑢道:“難為你了。本宮自從八月十五中秋宴那晚著了風,數十天來都不覺好,因而才煩請大人來瞧瞧。”璋瑢抬頭看一眼周太醫,見他微微顫抖,神色露出緊張來。

  璋瑢又站起身來,緩緩漫步,將落在地上厚厚一層的紅葉踩地“嚓嚓”作響。笑道:“不知周大人那晚又沒有著風呢?”

  周太醫被璋瑢問的啞口無言,一時窘迫不已,站在那裡半晌說不出話。

  璋瑢眼神淩厲,目光緊緊地盯著周太醫,看著他額頭上的汗一滴滴流下來,遂道:“如今天氣漸漸寒冷起來,沒想到周大人還是這般怕熱。不如坐下喝杯茶,解解熱氣。”話音剛落,一陣冷風吹來,周太醫不禁打了個冷顫。璋瑢又笑道:“看來周大人並不熱啊!”

  周太醫跪了下來,口中諾諾道:“微臣實在不解娘娘的意思。”

  璋瑢收了笑容,怒道:“到底是大人你不明白,還是本宮不明白?”

  “臣……臣……”周太醫急得汗如雨下。

  璋瑢冷笑道:“緊張什麼,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本宮不就好了?大人起來吧!”

  周太醫惶恐地看著璋瑢,聲音顫抖:“娘娘,臣……”

  璋瑢冷言道:“本宮的父親是誰?蘭妃的父親又是誰?如今又是誰寵冠後宮?難道這些周大人你都不清楚嗎?”

  周太醫慢慢爬起來,低聲道:“微臣不知,不知,娘娘想知道什麼?”

  璋瑢坐下來,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嫌茶涼了吐了出來,將剩餘的茶水潑灑在地上,閑閑道:“本宮想知道,中秋節那晚,周大人你怎麼會去延慶宮?去做什麼?又是誰喚你去的?”

  周太醫嚇得跪了下來,渾身顫抖,他沒想到自己那晚的行蹤竟然會被敬妃發現。原來璋瑢那晚離了茜宇,便跟著那頂轎子一直走到了御醫館,並看清了轎上的周太醫,本來沒覺得有什麼蹊蹺,但是第二日發生的事情,便不得不讓她覺得奇怪。

  璋瑢冷笑道:“周大人,本宮今日請你來診脈,本宮的身體如果有什麼差池,你認為皇上會放過你嗎?”

  沒想到敬妃竟以自己的身體來威脅自己,周太醫想開口說話,沒想到卻結巴起來。璋瑢笑道:“不用怕,本宮有的是時間,你慢慢說。”

  周太醫知道自己無路可退,便一五一十將事情的前前後後交待清楚。璋瑢聽完,心裡冷了半截,靜靜地想了片刻,頷首道:“本宮娘家在姑蘇有一處宅子空置多年,周大人年歲也大了,不如就辭了官位帶了家眷往江南養老度日。本宮想,這也是那位主子所希望看到的吧!”周太醫愣愣地看著璋瑢,老淚縱橫。

  璋瑢笑道:“你以為本宮會把你推到刀尖上,讓你去做什麼人證對質嗎?本宮既然叫你來,就不會難為你。”

  周太醫跪下來,連連磕頭,“微臣謝娘娘恩典,謝娘娘恩典。”

  璋瑢見他這樣,冷冷道:“本宮向來是個守信的人,方才的諾言一定會兌現,但今日的事,若有第三個人知道,那麼江南的風光你和你的家人這輩子都別想再看到了。”

  周太醫連連磕頭,“娘娘放心,娘娘放心,娘娘對臣有再造之恩,微臣今日什麼都有沒說。”

  璋瑢很瞧不起他的樣子,冷冷道:“本宮明日就不想再在宮裡看到你。明日一早你就稱病告假,然後就上奏皇上告老還鄉,一切都辦妥後,在六安胡同的紅霞客棧等著,自然有人來為你安排。”周太醫叩首謝恩,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

  璋瑢一人坐著,想著剛才周太醫的話,眼光露出一絲寒意,紫蓮過來勸她進屋子裡去,免的遭了風,方才罷了。

  幾日後,延慶宮裡徐婉儀來探望蘭妃。“姐姐,今日可好些了?”

  蘭妃倚在床上,微微笑道:“明日就出月子了,這些日子因為不太走動,才覺得身上無力,難為你日日都來瞧。”

  “都是那個恬婉儀。”徐婉儀依舊不肯釋懷,忿忿道,“她怎麼這麼狠心,倘若姐姐你有個好歹怎麼辦?”

  蘭妃無奈道:“妹妹怎麼又說那樣的話,當日之事,也非她一人之過。你答應我,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你我是什麼樣的背景,她又是什麼樣的背景?就算那日她推了我下去,又會怎麼樣呢?”

  “以為自己是太后的侄女就這麼欺負人嗎?”徐婉儀萬般委屈。

  蘭妃笑道:“好了,妹妹。聽說昨晚你侍寢了?姐姐恭喜你。”

  徐婉儀臉上飄起一絲紅暈,隨即又無奈道:“其實,其實昨晚皇上和我什麼都沒有發生。”

  “什麼?”蘭妃驚道:“傻丫頭?你怎麼,怎麼這麼傻?怎麼可以和皇上什麼都沒發生呢?”

  徐婉儀委屈道:“皇上不願意,我……我又有什麼辦法?”

  “那皇上又召你做什麼?你是在彩陽宮侍寢的嗎?”蘭妃問道。

  徐婉儀無奈道:“不是,是被召到涵心殿去的。”

  “呵……”蘭妃歎道,“皇帝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傳出去,你又如何見人。”

  徐婉儀無奈道:“皇上最近不知怎麼了,白天總在裕乾宮待著,到了晚上,就把未侍寢的新晉宮嬪一個一個都召寢過來。”

  “呵呵……皇上還真是……”蘭妃心裡覺得好笑,又道:“除了你外,還有哪些人?”

  徐婉儀細細想了想,緩緩道來:“齡婉儀、慧婉儀、周延容、王麗容、秦淑容、蘇安容、蓉美媛、舒嫻媛、琪才人、劉淑人等等吧!”

  蘭妃不屑道:“呵呵!蜀中無大將,她們之中並沒幾個出色的?”

  徐婉儀道:“還是姐姐聰明,果真是如此呢!聽奴才們說,雖然皇上每晚都召寢,但是好像也就只有慧婉儀、琪才人和蓉美媛和……和皇上那個……了。”

  蘭妃聽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傻妹妹,你怎麼這麼傻呢?她們行,你怎麼不行?嬤嬤們沒有來教你?”

  徐婉儀羞澀道:“有,嬤嬤們教了,還……還拿了些圖片給我看,羞死我了。只是妹妹這般容貌,怎麼會入的了聖眼呢?”

  蘭妃無奈道:“妹妹你放心,等姐姐身體好透了,一定讓那個敬妃看看什麼叫寵冠後宮,到時候一定讓妹妹你揚眉吐氣,不白白浪費妹妹這副好嗓子。”

  徐婉儀笑道:“其實這些事情,妹妹也不強求,只希望姐姐你身體能好,將來再為皇家添丁。”

  蘭妃笑道:“太醫說我身體極好,這次雖然身體大傷,但絕不影響我再受孕的。”

  徐婉儀笑道:“恭喜姐姐了。”

  兩人正開心,嫣梅端了藥進來,徐婉儀見了笑道:“姐姐吃藥是正經,妹妹先走了。”蘭妃也不留,讓宮女送了出去。

  嫣梅餵藥給蘭妃,輕聲道:“紅袖來傳她主子的話,說周太醫告老還鄉了,皇后娘娘會再派太醫來,一切請娘娘安心養病就好。”

  蘭妃聽了,淡淡道:“知道了,明日早些叫我起床,我要去兩宮請安。”嫣梅聽了點頭稱是。

  九月十五,蘭妃在延慶宮休養了一個月,這日穿了桃紅色的長袍,粉紅色娟紗罩衣,梳了梅花髻,略施粉黛一掃病容。到了壽寧宮,眾人也是眼前一亮,互相問候幾句,說她不該這麼早就下了床,一番俗禮後都各自坐了下來。

  太后見蘭妃沒有了病態,想她果然是個結實的身體。笑道:“想哀家年輕的時候,身子骨比蘭妃還好,如今不行了,一著風就要躺個好幾天。”眾人都笑說:“老佛爺謙虛,如今正是健壯。”

  太后又道:“蘭妃啊!如今你好了,哀家也該賞你些東西為你除去晦氣。先前你還在月子裡,賞你東西怕衝撞了,現在都過去了,你說你要什麼?哀家要是辦不了,就問皇后討去。”眾人聽了都笑起來。

  蘭妃羞怯地說:“臣妾什麼都不缺,多謝老佛爺。”

  太后道:“果然是個可心人兒,想當初德妃生了四丫頭後,追著問哀家要賞呢。”眾人聽了都笑了起來。

  德妃見太后高興,便假裝生氣道:“臣妾不依,老佛爺總拿臣妾玩笑,今日老佛爺賞蘭妹妹什麼東西,臣妾一樣的也要一份。”眾人聽了都笑。

  太后笑道:“還說我冤枉她,這不是自己露出來了。”

  皇后笑道:“德妹妹最是討巧,看見什麼好的都要往自己兜裡揣,昨日在臣妾那裡見了個玉簪子,硬是說自己帶著好看,生生地給拿了去。”眾人聽了更是歡笑不已。

  德妃笑道:“皇后娘娘真是,昨日還說是賞給臣妾的,今日又說是臣妾搶得,看來臣妾真真是沒了臉面子了。”眾人歡笑不已。

  瑾貴妃對此嗤之以鼻,冷冷道:“如今宮裡的規矩是越發不對了。”眾人聽了便安靜下來,太后頓時也面露不悅之色。

  皇后道:“瑾妹妹這是怎麼了?奴才們給你氣受了?”

  瑾貴妃冷笑道:“如今那些奴才連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裡了,何況會理我這貴妃呢?”

  皇貴妃笑道:“妹妹這是什麼話?”

  瑾貴妃冷笑道:“容姐姐,你這就不知道了,如今有奴才日日往馨祥宮裡送東西,不是不把皇后放在眼裡,還是什麼?”眾人聽了便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紛紛默不作聲。

  如妃卻開口道:“瑾姐姐多慮了,這件事情臣妾早就替皇后娘娘查過了。”

  瑾貴妃憤怒地盯著如妃,心裡暗恨:“自古血濃於水,如今我這嫡親的姐姐倒不如一個外人。”

  如妃微笑道:“前些日子宮裡傳的沸沸揚揚,臣妾擔心皇后娘娘太過操勞,就傳了些奴才來問話。那些太監宮女回話說,送去馨祥宮的東西俱是給東西兩殿充容的。錢虢容和李澤容天生麗質,皇上喜歡也是常理。更何況,恬婉儀禁足,她們兩個並不受牽連啊。”

  如妃說的頭頭是道,眾人雖然知道這些話毫無可信的地方,但誰也不會捅破這層紙,瑾貴妃忿忿道,“如今兩位充容不在,如妹妹這麼說似乎很難叫人信服。”

  太后閑閑地挽了挽髮髻,緩緩道:“哀家都信服的事情,貴妃娘娘是不是還要查一查?”瑾貴妃的話被噎在喉裡,臉色紫漲。
蘭妃見大家這般,微笑道:“恬婉儀因受臣妾的牽連,如今被禁足,臣妾實在過意不去。”

  太后轉了臉色笑道:“難得你這般善良。”

  皇后見皇貴妃和如妃為自己擋了瑾貴妃,自己便也不再計較,合著太后的話笑道:“蘭妹妹向來和善,宮裡人人都稱好,這樣的性情實在是難得的。如今保重身體才是,周太醫告老還鄉,新來的太醫開的方子,妹妹可還吃的慣?”

  蘭妃受寵若驚,微笑道:“吃的慣,臣妾謝娘娘關心。”

  皇后笑道:“你要好些養著,等身體好透了,也好為姐姐我分擔些後宮的事宜。”

  聽皇后這麼說,蘭妃心裡暗自高興,嘴上謙虛道:“臣妾無能,怕是幫不了娘娘的。”

  皇后笑道:“不礙的,慢慢來。”

  眾人聽了也紛紛誇讚蘭妃賢良,璋瑢坐在一邊靜靜地看著,臉上笑容詭異。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十八章 水晶宮

  蘭妃被眾人誇獎,甜到心裡,璋瑢在一旁覺得好笑,只是喝茶,不去理會。瑾貴妃之前聖眷正濃之時,便不得人心。如今皇帝甚少去錦霞宮,宮裡也早已傳言紛紛,但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瑾貴妃雖然沒有了之前蓋過整個後宮的光芒,但那份尊寵依舊仍可作為她橫行後宮的本錢。只是人緣向來不好,如今越發沒有人要理睬她了。

  正如璋瑢自己所說的,如今寵冠後宮的非她莫屬,雖然子嗣方面仍未有所好消息,可是皇帝似乎把心都放在了裕乾宮。但璋瑢為人謙和,奴才們都巴不得討好她,那些被召幸的宮嬪也都知道,若不是她在皇帝面前奉勸他雨露均霑,自己又怎麼能得見聖顏?雖然璋瑢坐在一邊笑而不語,但頭頂上的光芒依舊不得不讓自己被眾人矚目。

  德妃見大家緩和下來,便又想找些話題聊開,正看到璋瑢低頭喝茶,便笑道:“老佛爺,下月初三可是敬妃妹妹的生辰,妹妹第一次在宮裡過生辰,我們可得好好鬧鬧。”眾人聽說,便將目光落在了璋瑢身上,璋瑢報以微笑。

  太后笑道:“你是想討酒席吃,討戲文看吧!”眾人聽了歡笑不已。

  皇后見老佛爺心情又好起來,便笑道:“德妃說的是,敬妹妹這次生辰可該好好熱鬧一下,也為宮裡除些晦氣。妹妹你看可好?”

  璋瑢欠身道:“但憑娘娘做主。”

  太后笑道:“敬妃也是個可心的人,看著你們一個個把皇上伺候的好,哀家心裡也是開心。不過敬妃啊,你可得努力給哀家生個孫子出來啊!”

  璋瑢聽了臉色緋紅,低首不語。德妃見了,笑著說:“老佛爺,妹妹還小,您可別嚇著她了。”

  太后笑道:“那哀家不說了,德妃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德妃羞紅了臉,嗔笑道:“老佛爺越發欺負臣妾了。”眾人聽了都歡笑不已。

  太后道:“罷了罷了,敬妃生辰的事情就交給德妃去辦,免得她又吃白食。今日時辰也不早了,你們散了吧!”眾人稱是,太后又道:“敬妃留下。”於是眾人散了,璋瑢笑盈盈地走至太后身邊。

  太后笑道:“不為別的事情,不過是要給你些東西,剛才眾人都在。東西不多,怕分不過來。”

  璋瑢笑道:“臣妾多謝老佛爺抬愛。”說著便看到太后身邊的韓嬤嬤拿了個五寸見方的錦盒來,打開給璋瑢看。

  太后笑道:“這是央琳從高麗給哀家捎來的香料。東西是極好的,只需一點點,放在香爐裡滿屋子都能聞著味,就是不多得,你日日扶持皇帝也辛苦,哀家就給你了,哀家老了聞不得這些香氣了。”

  璋瑢接過錦盒,遞給了身後的紫蓮,福身笑道:“謝太后惦記著臣妾。”

  太后笑道:“你也別客氣了,皇帝也該下朝了,你回去伺候著吧!”璋瑢聽說,便施禮退了出來,一路往裕乾宮裡去了。

  回到宮裡,紫蓮捧著錦盒笑嘻嘻地對璋瑢道:“娘娘,這東西可真香。”

  璋瑢冷冷道:“別聞了,拿幾層油紙包好了,再用蠟封上,到後院挖個深洞埋下了,就你和穆察去做。”

  紫蓮不解主子的意思,問道:“這麼好的東西怎麼……”

  璋瑢見她這樣,便微笑道:“沒什麼,不過稀罕,空放著怕走了味道,現在還不冷,不用點什麼香,這樣收著好保存。”

  紫蓮聽主子說的有理,便退下去找穆察幹活。璋瑢飲了小宮女端上來的熱茶,卻不禁打了個冷顫。正想著心事,太監報皇上往這裡來了,璋瑢便整了衣裝出來接駕。

  “皇上萬福。”璋瑢施禮道。

  “妍兒今日的打扮讓朕眼前一亮。”赫臻扶她起來,見她一身蜜合色宮服,略施了些胭脂,煞是好看。

  璋瑢嬌羞不迭,“皇上您又拿臣妾玩笑。”

  赫臻笑道:“怎麼才回來?”說著兩人已走進飯廳,坐了下來。

  璋瑢命人傳了點心來,笑道:“皇上怎麼知道?”

  “你向來不愛戴這個。”赫臻說著伸手摘下了璋瑢髮髻上象徵著璋瑢敬妃身份的翡翠步搖。

  璋瑢拿了過來,轉身讓宮女們收好,笑道:“皇上真是細心,今日老佛爺高興,所以留臣妾等多說了會子話。”

  赫臻喝茶不語,璋瑢又道:“德妃姐姐張羅著下月初三給臣妾過生辰,皇上預備送臣妾什麼賀禮?”

  赫臻輕刮了璋瑢的鼻子嗔道:“好不害臊,哪有人自己討賀禮的。”

  璋瑢仗著隆寵,賭氣不理皇帝,一人獨自坐到一旁。赫臻見她可愛的模樣更是喜歡,過來攬了她嗔道:“好了,怎麼像個孩子似的?你說,你要什麼?”

  璋瑢這才釋然,微微抬頭,眼裡如含了一汪秋水,明媚動人,柔聲道:“臣妾說了皇上可不許惱。”

  “哦?”赫臻來了興致,用手捏了璋瑢白嫩的臉頰,笑道:“你倒說來聽聽。”

  璋瑢垂首輕聲道:“臣妾想讓皇上問皇后娘娘討個情,提早結束恬妹妹的禁足,好教她也來參加臣妾的壽筵。”

  赫臻知道璋瑢此語的目的並非如此簡單,當下感動,攬在懷裡說了許久的話。

  當晚赫臻在坤寧宮過夜,每月初一、十五都是如此,皇后每每都是盡心伺候,赫臻與他說了這事,皇后便答應會想辦法處理,帝后二人一夜甜蜜。

  幾日後,宮裡平靜如水,一切安逸,只是璋瑢著了涼,這些天鼻塞聲重,日日懶得動彈。因為赫臻日日來裕乾宮,便把一些奏章的事務都擺在這裡。為了避免打擾皇帝處理政務,璋瑢早就搬到了裕乾宮東殿去,把正殿騰出來給皇帝辦公用,宮裡人上下無不稱好。按理宮嬪生病之後是要禁足的,更不可以靠近皇帝,但是璋瑢並沒有傳太醫來看,所以皇后也不願違了皇帝的意願。

  這日璋瑢在東殿裡躺著,赫臻過來瞧她,並沒有出聲,只是看著她熟睡的樣子。璋瑢慢慢醒來,見皇帝看著自己,不免羞澀,笑道:“皇上不在正殿裡,來這裡做什麼?”

  赫臻笑道:“朕想你了。”

  璋瑢心裡甜蜜,笑道:“皇上又逗臣妾開心。”說著欠身坐起來。

  赫臻憐惜道:“還是頭疼嗎?你這病怏怏的,怎麼叫朕放心?”璋瑢聽了笑而不語。

  赫臻道:“起來,換了衣裳,朕帶你去個地方。”

  璋瑢笑道:“臣妾實在懶得動彈,不想掃了皇上的興致。”

  赫臻道:“到了那裡病就好了,還不快起來。”

  璋瑢笑道:“是哪裡?皇上先告訴了臣妾。”

  赫臻笑道:“水晶宮。”

  璋瑢聽了嬌羞不迭,這水晶宮好比當年賜浴楊貴妃的華清池,水晶宮裡聚集了各地各種特色的暖湯,專備皇帝使用,除非皇帝下旨賜浴,否則即便皇后也是不得入內的。如今去過水晶宮的,也只有瑾貴妃和已故的陳妃。

  裕乾宮裡,赫臻正說著要帶敬妃去水晶宮,馨祥宮這邊卻接到了皇后的懿旨,說恬婉儀身體不好,太醫說不得常居室內,所以取消了禁足令。雖然這些都是說辭,但茜宇心裡有十萬個歡喜,她心裡念著璋瑢、念著蕰蘊、更念著皇帝。匆匆打扮了一下,便往裕乾宮趕,想給姐姐一個驚喜,沒想到正遇上赫臻和璋瑢準備出來。

  茜宇先是一驚,便立刻施禮,“臣妾參見皇上,參見敬妃娘娘。”

  赫臻看到一身素雅打扮的茜宇恍如隔世,竟沒有說出話來。自從禁足之後,兩人已有一個多月沒有再相見,雖然日日派人給茜宇送東西,雖然璋瑢溫柔賢淑可以解自己的憂愁,雖然新晉的宮嬪個個也是盡心伺候,但自己卻沒有減少一絲對於茜宇的思念。原先緊緊拽著璋瑢的手漸漸鬆開。

  璋瑢見茜宇可以出宮了,自己也是歡喜,又見皇帝這般神情,不禁感歎,沒等皇帝把手鬆開自己就先把手抽了出來,佯裝身子軟下來,紫蓮連忙扶著,眾人大驚。

  赫臻回過神來,伸手扶助璋瑢,關切道:“妍兒,你怎麼了?”

  璋瑢笑道:“都怪皇上,臣妾說了身子懶怠,還要臣妾出來。”

  赫臻急道:“怎麼了?著了風了嗎?”

  璋瑢看了一眼茜宇,見她滿臉的關切,微笑將身子從皇帝手裡抽出,扶著紫蓮道:“皇上,臣妾看來去不了水晶宮了。還是回去喝碗薑湯發發汗才是正經。這水晶宮,就讓恬妹妹陪皇上去吧!”

  茜宇不知道璋瑢的意思,也不知道這水晶宮是什麼地方,只是愣愣地看著璋瑢。赫臻沒想到璋瑢竟有這樣的胸懷,一時感慨萬千,柔聲道:“妍兒……”

  璋瑢笑道:“臣妾的身子不礙的,皇上放心去吧!”說著也不管皇帝是否願意,扶了紫蓮便往裡走。赫臻欲留卻沒有開口,見璋瑢進了東殿,才轉過身來對依舊不知可否的茜宇柔聲道:“隨朕去吧!”

  茜宇輕輕地點了頭,不再說話,順從地讓皇帝將自己扶上鸞車,坐定後,不知不覺竟倚在了他肩上。只聽得外面太監高呼:“皇上擺駕水晶宮。”

  水晶宮在整座皇宮的最東邊,極其僻靜,平時少有人來。赫臻親政以來勤於政務,這水晶宮的宮門,十五年來只開啟過兩次,然而這第三次卻說不清究竟是為誰而開。

  茜宇下了鸞車,抬眼望著宮門,依舊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只是覺得這裡太僻靜。赫臻牽了她的手,輕聲道:“隨朕來。”

  茜宇沒有想到自己出宮後第一個遇到的竟是皇帝,這些日子以來自己日日思念的……皇帝?不是!一個夏日以來的日日相伴,日日相知,皇帝如今在自己的心裡,早已是夫君了。雖然自己年紀尚小,但是未進宮前看著哥哥嫂嫂幸福美滿的生活,又何嘗沒有想過自己的未來。只是從未想過,夫君會是九五之尊的皇帝。

  此刻的茜宇只是滿心的激動,輕聲說了:“是。”便跟著赫臻進去。宮門裡別有洞天,處處熱氣繚繞,不比外頭寒風淩厲,茜宇突然意識到這裡是做什麼的,臉色飛紅。水晶宮裡,各有殿宇建有不同的湯池,今日赫臻特地吩咐滕廣在藥王殿預備下了藥湯想為璋瑢驅寒。可是既然來的是茜宇,赫臻也不再讓他們換湯,茜宇身體虛弱,想來也是十分適合的。

  走進藥王殿,便是一股沁人心脾的中草藥味鑽入茜宇的身體。這些日子在馨祥宮待得身體倦怠,突然聞到如此濃烈的藥味,自己似乎有了精神。又看這宮殿不比別處,中央僅有一個玉壁砌的池子,四周均是大理石抱柱,玉石雕的巨龍攀繞而上,別具風情。一班宮女走過來服侍,茜宇茫然的看著赫臻,赫臻點頭示意她放心,茜宇莞爾一笑,便跟著他們走了,赫臻也自顧離開。

  進入內室,那些宮女便上來欲替茜宇寬衣。平時緣亦等伺候自己已經習慣,如今這些陌生的宮女,茜宇不免有些羞澀,但為了不讓人笑話,便大方的任憑她們服侍。

  宮女們很快就脫盡了茜宇身上的衣裳,茜宇看著立鏡中自己白皙柔嫩的肌膚,曲線玲瓏的身體,心裡一陣莫名的慌亂。宮女們在茜宇的身上披上一層薄薄的天蠶紗,宮女在茜宇的四周圍起一塊很長的綢布,就猶如四塊牆壁,茜宇不禁安撫了心跳。

  內室的門被打開,茜宇調整了心情,慢慢向外走去,四個宮女也隨著茜宇的腳步緩緩向前移動。走到水池邊上,宮女蹲下身子,那綢布便也落了下來。這樣赤身裸體的站在那麼多人的面前,茜宇感到羞澀萬分,便踩著階梯走下池子,將身體埋在了水裡。頃刻間熱水通過每一個毛孔進入身體,茜宇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放鬆,神情也隨之釋緩。或伸手撥水,或捧起撒落在池子裡的花瓣放在鼻尖細細地聞,儼然一個孩子。

  宮女們悄悄地都退去,茜宇突然發現偌大的宮殿裡,只有自己一個人,不禁有些害怕,站起身來四處張望。

  “你害怕了?”突然從身後傳來聲音,茜宇驚地轉過身來看,見到的是只穿了一件綢袍的赫臻。茜宇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只有仿若無物的一層天蠶紗,羞得滿臉通紅,兀的坐下身子,把自己藏在水裡。

  赫臻緩緩走下來,茜宇不敢抬頭去看,只是抱著自己的身體,呆呆的坐在原地。赫臻帶動的水波在身體上一陣一陣地拂過,一種奇怪的感覺開始在茜宇的周身遊走。突然一隻寬厚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肩膀,茜宇緊張地扭過頭去,然而自己另一邊的肩膀也同樣被握住,茜宇無奈地鬆開了擋住自己身體的雙手。

  “看著朕。”赫臻輕聲道。

  茜宇勉強的轉過頭來,淚水在眼裡打轉,看著眼前這張英俊的臉龐,煙霧繚繞,迷人心醉。

  赫臻親親吻了茜宇的額頭,輕聲問道:“你害怕嗎?”

  茜宇搖頭,隨即又點頭,神色迷茫,淚水落了下來。赫臻用手拂去淚滴,親吻茜宇的臉頰,慢慢地嘴唇移到了茜宇柔嫩的紅唇上。淚水和感動佔據了茜宇的心靈,一股暖流油然而生,茜宇隨意擺動的雙手慢慢地抱住了赫臻,感受到赫臻身上堅實的肌肉。耳鬢廝磨,嬌柔纏綿,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浸入水中。

  慢慢地,赫臻鬆開了手,雙手捧起茜宇的臉,輕聲道:“你想朕嗎?”

  茜宇眼淚止不住落下來,哽咽道:“想,臣妾想,臣妾想自己的……自己的夫君。”

  赫臻將茜宇緊緊抱在懷裡,感受到了茜宇柔軟的雙峰,輕聲道:“朕說過,會有一天讓你愛上你的夫君,而不是皇帝。”

  茜宇哽咽道:“其實,很早以前,臣妾就已經愛上了自己的夫君。從李澤容侍寢開始,從錢虢容沐聖恩開始,從……”茜宇愈來愈激動,掩面而泣,似乎要將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傾斜出來。

  赫臻見她楚楚可憐,心下動容,雙手托起茜宇,站起身來,緩緩走出水池。出水帶來的寒冷,卻被赫臻的體溫所驅趕,茜宇羞澀地將臉埋在赫臻的臂彎裡,任由他抱著自己走向內殿。

  幾番纏綿,茜宇嬌虛無力地枕著赫臻的臂彎沉沉睡去。待醒來時,已近四更,茜宇見赫臻早已醒來並看著自己,羞澀地笑起來。

  “你睡醒了。”赫臻笑道。

  茜宇臉色緋紅,低聲應道:“是。皇上也醒了?”

  赫臻笑道:“再過半個時辰,朕就要上朝去了。”

  “皇上。”茜宇沒想到原來皇帝是這麼辛苦的,抬頭看著赫臻,心疼道:“臣妾服侍皇上起來。”

  赫臻親吻了茜宇的臉頰,笑道:“不必了,你再睡會兒吧!朕下了朝,就去馨祥宮看你。”

  茜宇羞道:“是。”赫臻聽了,便坐起身來,胡亂披了件袍子就出去了。

  茜宇坐起身來,被子卷在身上,顯出了床褥上已呈暗紅色的血跡,茜宇又是激動又是傷感,抱著被子,久久地坐在那裡。

  東方魚白微露,便有宮女進來試看茜宇是否醒來,見茜宇坐在床上,便過來請安。於是茜宇就在這些宮女的服侍下理妝梳洗,一切妥當後,太監就來請茜宇回宮,原來赫臻把鸞車留給了茜宇。

  清晨時分,皇宮裡分外地安靜,車輪滾滾,茜宇很擔心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太過招搖。在這份不安中,鸞車到了馨祥宮,緣亦等出來接了茜宇回去。

  知道主子得沐聖恩,奴才們個個都欣喜不已,早早地就在寢宮裡安排妥當,床褥上鋪滿了紅棗、花生、蓮子等等討口彩的吉祥物。緣亦親手做了紅棗血燕給茜宇滋補身體。茜宇知道他們個個心疼自己,心下也十分感動,但仍舊有些羞澀,只是和緣亦交待了幾句,便準備往兩宮去請安。

  茜宇帶了緣亦去,路上遇見璋瑢。茜宇心裡激動不已,迎上去低聲喊:“姐姐。”

  璋瑢沒想到會遇到茜宇,也是歡喜,又見她這副神色,便知道她心裡有些愧疚,不免覺得憐惜,安撫道:“傻妹妹,你好了姐姐該多高興呢?”

  “姐姐。”茜宇眼眶微紅。

  “好了,如今你可真是大人了。”璋瑢笑道,“可不該像個孩子似的不懂事了。”

  “妹妹記下了。”茜宇笑道,又見今日璋瑢神清氣爽,不免有些疑惑,關切地問道:“姐姐的身體可好了,昨日見你虛弱的樣子。”

  璋瑢笑笑,道:“不過是受了風寒,昨晚喝了湯藥,出了一身汗,早好了。哪裡像你這般嬌弱。”

  茜宇笑道:“姐姐又拿妹妹說笑。”

  璋瑢見她羞澀,便笑道:“誤了請安的時辰可就不好了。”茜宇聽了笑而不語,兩人攜手往壽寧宮去。

  到了壽寧宮,已有很多人坐著同太后說笑了。敬妃和恬婉儀的同時出現,讓很多人心裡頓時不自在。一個是如今寵冠後宮的妃子,傾國傾城,家世顯赫;一個是剛剛結束禁足生涯便即刻賜浴水晶宮的婉儀,貌若天仙,皇親國戚。她們兩個如今就如同門神一般,生生地擋在了自己和皇上之間,怎能叫人不忌恨。

  璋瑢和茜宇一前一後走進來,落在身上的滿是充滿敵意的目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8:50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1-11-27 05:56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十九章 無沸散

  茜宇二人走近太后身前便磕頭施禮,“老佛爺金安,皇后娘娘金安。”皇后連忙叫扶起來。大家一番俗禮後都各自坐下,茜宇挨著璋瑢坐著。皇后教導她幾句說要記住這次的教訓,茜宇應了,眾人也不敢多說什麼了。於是大家各自聊開,說到敬妃的生辰。

  皇后笑道:“後日就是敬妹妹的生辰了,德妹妹你可預備好了?”

  德妃笑道:“哪裡敢怠慢,壽筵就安排在承乾宮可好?妹妹,本該在你那裡才是,可是在承乾宮裡,姐姐我好一手張羅。”

  璋瑢欠身笑道:“姐姐費心了,一切都依著姐姐。”

  太后今日很是愉悅,聽說德妃都預備下了,也覺得高興,笑道:“難得見你費心做件事情,可別到時候又出些岔子。”

  德妃不依道:“老佛爺,臣妾哪裡敢怠慢。敬妹妹的生辰臣妾要是做的好,指不定正月裡老佛爺的千秋節,皇后娘娘也交給臣妾辦了。”太后聽了歡笑不已。

  皇后笑道:“好好好,要是敬妹妹那天說出一個‘不’字,那壽筵的花銷,都由妹妹一個人來。”眾人聽了歡笑不已。

  璋瑢微笑道:“臣妾不敢太鋪張,還請姐姐不必太操勞。”

  德妃笑道:“看看,還是敬妹妹疼人。難怪皇上把你捧在心裡。”此話確實誇讚璋瑢,可是別人都聽了不怎麼舒服了,於是大家閒聊片刻,便散了。

  出了壽寧宮,茜宇想去看蕰蘊,璋瑢卻勸她回去候著皇帝,茜宇無奈,只得與之分手。

  茜宇和緣亦緩緩走回去,有說有笑,卻不知身後有人跟著。

  “恬婉儀。”聽到有人叫自己,茜宇回身看去,卻是六嬪之首的翔陽宮祥嬪,身後跟了幾個宮女,兩人連忙施禮。

  “恬婉儀昨日去水晶宮了?”祥嬪閑閑道,她身材修長,五官端正,樣貌不錯,只是目光中卻透著淩厲。

  “是。”茜宇不卑不亢地看著祥嬪,自己與她素來沒有交往,不知今日她為何會找自己。

  祥嬪怪聲怪氣道:“你可是第三個人啊!就連皇后娘娘都沒有去過呢!”

  茜宇垂首道:“臣妾不敢。”

  “後宮是皇后娘娘掌管鳳印,六宮共同協理。你可知道?”祥嬪冷冷地問道。

  “臣妾知道。”

  祥嬪上下打量了恬婉儀,不屑道:“嬪以下,各宮的行為禮儀是由本宮負責你可知道?”

  茜宇確實是第一次聽說,輕聲道:“臣妾不知。”

  祥嬪悠悠道:“因為你的莽撞無禮害蘭妃娘娘小月,皇后娘娘很是生氣,本宮也因此遭受連累,難道你不應該向本宮賠罪嗎?”

  茜宇一愣,不知其中緣由,愣愣地看著祥嬪。祥嬪見她不畏懼自己,只以為她仗著自己的身世背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氣道:“算了,本宮不必和你計較。不過皇上歷來勤於政務,不留連於聲色之中,本宮希望恬婉儀能明白。”

  茜宇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正色道:“娘娘認為臣妾魅惑皇上嗎?”

  祥嬪輕蔑的笑容在臉上綻開:“你以為你夠本事魅惑皇上嗎?本宮侍寢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茜宇心中道:難道要我說你老不成?

  祥嬪又道:“恬婉儀,既然你的行為禮儀是本宮所管,那麼蘭妃娘娘一事,本宮也該有個交待。”

  茜宇感到一絲不安,說:“臣妾願聞其詳。”

  “《金剛經咒》抄錄二十冊,十日後交與本宮,十一月初六是先帝的生祭,皇上要用。”祥嬪冷冷道。

  “這是臣妾的本分。”茜宇並不屈服。

  祥嬪道:“哪裡是你的本分?皇后娘娘是要本宮做這件事,現在本宮讓你做,你不會……?”

  茜宇不願與她辯論,本來抄經也不是什麼難事,於是微笑道:“臣妾願為娘娘效勞,娘娘放心。”

  祥嬪冷笑道:“好,本宮做事向來依著規矩,不像別人般勢利,你好自為之!那就快些回去準備吧!”

  茜宇道了聲:“是。”便帶著緣亦快步離開了祥嬪。祥嬪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冷笑道:“我鬥不過你,自有人鬥得過,我們慢慢來。”轉身對侍女道:“走,娘娘還等著我們呢。”

  茜宇匆匆回到馨祥宮,沒想到皇帝已經在寢宮裡等著了。

  赫臻見到茜宇便嗔道:“怎麼不守信,讓朕好等。”

  茜宇撒嬌道:“臣妾腿腳不好,走不利索。”

  赫臻聽說便上來撓茜宇,嚇得茜宇往床上逃。赫臻笑道:“還說走不利索。”便將茜宇摟在懷裡。

  茜宇羞道:“皇上又欺負臣妾,臣妾稍稍走得慢些罷了,您不過等了片刻而已。”

  赫臻撒開手道:“那朕走了,離了你不就欺負不了你了。”

  “皇上別走。”茜宇一把抱住赫臻,溫柔道:“皇上別走。”

  赫臻親吻了茜宇的額頭,笑道:“這句話朕等了好久。”茜宇溫柔道:“臣妾錯了,臣妾不該讓皇上等著臣妾說這句話,臣妾不應該那麼驕傲。”赫臻笑著吻了她。

  “皇上今日怎麼這麼早下朝?”茜宇問道。

  “沒什麼事情,朕何必在那裡待著?”赫臻摩娑著茜宇的秀髮道。

  茜宇想起方才祥嬪的話,忍不住道:“皇上勤於政務才是,才下朝就來,臣妾怕……”

  赫臻笑道:“怕什麼,有朕在。”
 
  “皇上。”茜宇坐正了身體,笑道:“敬妃姐姐為了皇上,搬到了東殿去住,臣妾也要向姐姐學習。今日就搬去裕乾宮東殿陪姐姐住著,這裡就留給皇上處理政務。”

  赫臻忍不住拍了茜宇的額頭,嗔道:“朕倒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小滑頭。”兩人歡笑不絕。

  這廂赫臻和茜宇歡聲笑語,那廂的瑾貴妃卻怏怏病倒,自古只聞新人笑,哪聽舊人哭。瑾貴妃入宮六年來,即使是發現自己不能生育後也沒有如今覺得淒涼,她軟綿綿地躺在貴妃椅上,滴水不進。

  “娘娘,讓奴才去請太醫吧。”佩雲心疼主子。

  “不要。”瑾貴妃頭也不回,無力道:“皇上已經不來了,驚動了皇后,豈不是要依著規矩禁足。”

  “可是娘娘,你好歹也吃些東西啊?”佩雲央求道。

  瑾貴妃不理會她,只是看著窗外,漸漸的,天暗沉下來,片刻後便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瑾貴妃打了個冷顫,佩雲過來關窗,卻被她喝止了:“何必關它,你出去吧。”佩雲無奈,退了出去。

  十月初三晚,承乾宮裡異常熱鬧,若珣難得見自己住的地方有那麼多人來,喜得在人群裡亂竄,急得兩個嬤嬤在後面跟的氣喘吁吁。如妃一把抱起撞在自己懷裡的若珣,捏著她胖嘟嘟的小臉蛋笑道:“乖乖,跟母妃好好坐著,一會兒再玩。你看你娘忙得,要是撞在她懷裡了,一會兒豈不是要挨手心板子?”若珣看看自己的母妃果真前後忙碌著,便依言躲在如妃懷裡撒嬌,其他宮嬪也過來逗她玩。

  很快,宴席開始,璋瑢今日一身絳紅色長裙,纏枝花卉紋金腰帶,玉珠管項鍊,金銀絲綢罩衣,累絲嵌寶銀鳳簪斜插在同心髻上,略施粉黛,分外的嫵媚動人,卻又得體不失尊貴。茜宇今日打扮得樸素卻不失喜慶,畢竟是璋瑢的生辰,自己怎能搶了姐姐的風頭。蘭妃似乎沒有顧及到這裡,今日打扮地妖媚無比,讓人看了魂夢牽繞。

  璋瑢緩緩地向太后、及帝后施禮謝恩,又拜了皇貴妃和懿貴妃,瑾貴妃今日稱病未來,璋瑢又向德妃、如妃謝禮,一來二去,方才坐下。位分比璋瑢低的妃嬪紛紛起立,欲依例過來向璋瑢祝壽,當然其中也包括蘭妃,這讓她好不自在。

  太后笑道:“你們都罷了吧!敬妃還年輕,你們這一拜,可別衝撞了,都坐下吧。”

  璋瑢也點頭贊成,眾人方坐下了。女優們上來唱戲,宮嬪們便互相敬酒玩樂。

  太后笑道:“敬妃,你今日可還滿意,要是有不滿意的地方,只管說來,哀家替你找德妃討去。”眾人歡笑不已。

  璋瑢欠身道:“這般排場,已折殺臣妾了,臣妾讓各位姐姐如此勞師動眾,實在慚愧。”眾人聽說都稱讚敬妃賢德。

  於是大家歡聲笑語,看戲玩樂,戲曲過半,璋瑢向帝后福身請示告退片刻,皇后以為璋瑢要換衣補容,便應允了。但直到戲曲結束,都沒看到璋瑢回來,戲終人散,德妃笑盈盈地起身走來,道:

  “今日臣妾可是備下了極好的節目,要是老佛爺、皇上、皇后看得喜歡,可是要賞臣妾的。”

  太后笑道:“以後可不再說哀家冤枉你了吧。真真是個討巧的。”眾人都歡笑不語,恰時舞娘們紛紛上來,德妃便也坐回了原位。

  箜篌響起,舞娘長袖飛舞,聚攏為蓮花狀又突然散開,中間立出一個身穿紅舞衣,肩披金綢帶的麗人,身形妖嬈,美豔無比。大家定睛一看,竟是敬妃。只見她雙眼如一汪秋水,含情脈脈,對赫臻莞爾一笑,便和舞娘們一起飛舞起來。身段身姿竟比蘭妃更勝一籌,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茜宇沒想到姐姐竟有如此技藝,不禁暗自嘆服,拉著蕰蘊,兩人俱是高興不已。赫臻欣賞地看著璋瑢,喜愛之心更勝從前。

  樂曲慢慢地散開,眾舞娘復又聚攏為一朵蓮花,只待璋瑢從中立出。但是久等片刻,仍然沒看到璋瑢站起來,舞娘們不敢怠慢依舊保持著方才的動作耐心等待敬妃,卻久久不見璋瑢出來。眾人也是十分驚訝,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茜宇和蕰蘊更是擔心。一個舞娘忍不住回頭看去,卻見璋瑢昏厥在地上,驚叫起來。舞娘們紛紛散開,眾人看到敬妃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姐姐。”茜宇失聲叫起,向舞臺跑去。

  “妍兒……”赫臻離開座位,衝了下去,來到璋瑢身邊,一把將其抱起,大聲喊道:“傳太醫,人呢?傳太醫。”接著一陣紛亂,壽筵不歡而散。

  璋瑢被赫臻抱到了德妃的寢宮,只見她臉如白紙,額頭上卻沁出豆大的寒來,渾身冰冷無比。李院士被急急地召來,為璋瑢診脈,接著在璋瑢的手腕上連扎三針,片刻後取出,銀針已呈黑色,璋瑢的臉色卻略有緩和。

  赫臻大聲問道:“怎麼樣?”

  李院士伏地道:“娘娘身中無沸散,本來毒量很少,不會很快傷到身體,但因為娘娘剛才起舞導致血液運行加快,才使毒性加大。微臣已替娘娘護住心脈,接下來服飲湯藥將毒素排出即可。”

  赫臻聽到這裡,已經怒氣衝天,轉身對身後的皇后等人大聲吼道:“誰能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

  眾人驚呆無語。

  赫臻惱怒地看著德妃,大聲道:“你能解釋嗎?”

  德妃正色道:“如果皇上給臣妾時間,臣妾一定給皇上一個解釋。”沒想到自己的宮裡出這麼大的事情,德妃十分焦慮。

  “好,朕就給你時間。這些天除了恬婉儀,誰都不許踏入承乾宮半步。德妃,你先住到東殿去。等敬妃復原後再搬走。”赫臻依舊有些惱怒。嚇得眾人都不敢說話,只有茜宇視若無睹地坐在床邊看著璋瑢,眼眶濕潤。

  片刻後,赫臻神情有所緩和,說道:“皇后,你先送太后回去,安撫老人家。容琴,你們都走吧。”又道:“明日宣陳夫人進宮伺候敬妃。”眾人聽了,明知這不合規矩,也不敢多說什麼。皇后只是應了,便帶了皇貴妃等離開了。

  “宇兒。”赫臻過來安撫茜宇。之前茜宇沒想到進宮之後還有人會叫自己“宇兒”,所以當初聽到赫臻這樣叫自己時,剛進宮那會兒生出的寂寞和傷感,都蕩然無存了。

  “皇上。”茜宇滿臉是淚,“姐姐她……”

  “朕讓你陪著,可不許你哭泣的。”赫臻輕輕抹去茜宇臉上的淚水,心中暗暗想道:這次選秀,皇后竟然為自己選了那麼多絕色佳人。璋瑢嫻靜溫柔,國色天香。雖然當初在福園自己在她身上看到的是彼時綺盈的身影,但是漸漸的自己就愛上了璋瑢本身。身為帝王,不僅肩負著國家的重擔,為皇室開枝散葉、延續香火也是帝王的責任。但是自己並不願意做一個只將女人當作玩物的皇帝。皇帝是絕不可能專情,但是自己卻依舊願意追求愛情的尊貴。對於先皇后、對於瑾貴妃、對於昔日的陳妃、對於如今的璋瑢和茜宇,自己付出的是真摯的感情。縱然自己是萬人之上的皇帝,但是在皇宮這個身不由己的地方,保住了綺盈,不知道眼前的這兩個人,自己又能保住哪一個。

  “臣妾不哭。”茜宇抹了眼淚,擠出笑容:“臣妾要照顧姐姐。皇上,讓滕總管伺候您休息吧!明日您還要上早朝的。即便是姐姐,也不願意讓您勞累的。”

  赫臻看了看昏睡的璋瑢,又愛憐地看著茜宇,低聲道:“朕知道朕在這裡你也不會安心,好好照顧妍兒,自己也要注意身體。”茜宇一一應諾,送了赫臻出去。

  赫臻離開承乾宮後,便往錦霞宮去。無沸散的出現,不得不讓自己擔心起綺盈來,可是才走到半路,又有太監來報,四公主也中毒了。赫臻勃然大怒,又匆匆地趕回了承乾宮。

  “皇上。”德妃已沒有了剛才的鎮定,女兒出事了,她心急如焚。
赫臻走至若珣的床邊,見若珣臉色蒼白,沉沉地睡著,心疼萬分,焦急地問道:“珣兒怎樣了?”

  “李院士說和敬妃一樣,雖然命暫時保住了,但是珣兒還是個孩子,不比敬妃經得起,能不能救回來,還看她明日醒不醒得過來。”話未完,德妃已傷心欲絕。

  赫臻心痛萬分,對德妃道:“今日朕陪著你,朕相信珣兒一定會醒過來,你也要相信。”

  茜宇因聽聞若珣中毒,自己安排人照顧璋瑢,過來探視。

  德妃見她來了,收了淚水道:“妹妹該守著敬妃才是。”

  茜宇眼角帶淚,眼眶微紅,“臣妾擔心四公主。”德妃聽了,無奈的抹淚。

  赫臻走過來,拉了茜宇和璋瑢的手,安撫道:“不要哭了,你們都各自照顧好她們,等珣兒醒過來,朕要你們兩個共同查辦此事,這一次,朕一定要徹查到底。”

  兩人點頭稱是,茜宇便回到德妃的寢宮去照顧璋瑢,帝妃二人共同守著若珣。德妃看到女兒小小的身體時不時地顫抖,眼淚便止不住落下來,赫臻時時安慰她,漫漫長夜,時間似乎過得很慢。

  時近五更,滕廣等伺候皇帝上朝,赫臻不願留下德妃一人守候若珣,德妃再三勸說,赫臻這才離去。

  茜宇倚在床頭,看著璋瑢,思緒萬千。進宮前,華嬤嬤千叮萬囑自己一定要小心,皇宮不比王府,可能一句話都會要了自己的性命。娘又說自己的榮辱,牽連傅家一門,到如今華嬤嬤那句“帝王薄情”自己已無法在放在心裡,可是這宮廷的險惡……,如今姐姐莫名的中毒,實在讓自己覺得不安。

  戌正時分,一個照顧若珣的嬤嬤過來傳話,說四公主醒了,太醫說已經沒有危險了,茜宇當下放心,但見璋瑢依舊昏睡,不免有擔心起來。半個時辰之後,璋瑢才微微醒來,茜宇大喜。於是便有奴才紛走稟告皇帝和皇后,陳夫人也被招進宮來服侍璋瑢,於是這樣忙忙碌碌地過了兩天。

  兩日後,眾人在璋瑢的執意要求下搬回了裕乾宮,茜宇日日往來照顧,璋瑢不勝感激。

  “姐姐今日還懶怠說話嗎?”茜宇用過午膳後,又來到裕乾宮。

  璋瑢微微點頭。不知為何,璋瑢甦醒後,一直都不太願意說話,但是每每看到茜宇都十分開心。

  “皇上剛剛來過,才走了一會兒。”陳夫人這兩天在女兒身邊,看到茜宇如此關心自己的女兒,很是感激,端了紅豆薏米羹過來笑道:“恬主子也喝一碗,十月的天氣,越發的冷了。”

  茜宇笑道:“夫人客氣了。”茜宇接過碗來,並沒有吃。只坐下來對著璋瑢說話。

  “德妃那邊也說四公主好多了,小丫頭又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話了,姐姐你怎麼還是不愛說話?”

  璋瑢只是笑著看著茜宇,依舊不說話。陳夫人過來笑道:“不瞞恬主子,敬妃娘娘連皇上也都只說一兩句,不知是怎麼了。”

  “夫人,姐姐身體不礙了吧!”璋瑢給陳夫人讓座。

  陳夫人笑道:“來了好幾撥太醫,都說好了。”

  茜宇便放下心來,和璋瑢說笑一會兒,半個時辰後便回去了。

  陳夫人將茜宇送到門口,趁四下無人道:“敬妃讓老身同恬主子說一聲,萬事小心。”說著便當什麼事都沒有,笑呵呵地回宮去了。

  回到馨祥宮,茜宇想著剛才陳夫人的話,不禁感到一絲寒意。聽到寢宮外面十分吵鬧,便出去看是怎麼回事。

  原來流芸和秋葉在互相埋怨,昨日收在盒子裡的點心全都壞了。流芸說是秋葉昨日沒收好,吸了潮才壞了。秋葉說北方的天氣哪裡像你們南方那麼潮,別說放在盒子裡會吸潮,就是放在外頭也不會潮。緣亦也被驚動,過來訓了她們,罰到後院打掃。

  茜宇招了緣亦過來,看盒子裡的點心都發綠黴變了,十分奇怪。緣亦很是緊張,叫小筒子拿了到小廚房裡在爐子裡燒了。便拉著茜宇回到寢宮,神色緊張。

  “你向來穩重這是怎麼了?”茜宇疑惑地問道。

  “娘娘……”緣亦跪了下來,眼裡充滿了淚水。

  “緣亦你……?”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二十章 誰憐弱女顏如玉

  緣亦莫名其妙的跪在了茜宇面前,茜宇一臉的驚訝,連聲叫她起來。緣亦卻滿臉淚水,連連說對不起主子,茜宇更是一頭霧水。

  “你起來,好好說話。”茜宇實在是奇怪,說道:“你這樣跪著做什麼?”

  緣亦站了起來,茜宇拉她坐在身邊,輕聲問道:“怎麼了?”

  “說來話長,主子容奴婢一件件來說。”緣亦用帕子抹了眼淚,央求地看著茜宇。

  茜宇微笑道:“不急。”

  緣亦歎了口氣,緩緩道:“奴婢曾經告訴主子自己從前是伺候已故的陳妃娘娘,但其實奴婢是從壽寧宮出來的。這一點,想必主子上次遇見大公主時就已經發現了。主子沒有質問奴婢,這讓奴婢很是感激。”

  茜宇淡淡笑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何必在意。”

  緣亦滿臉的感激,繼續道:“奴婢是雍和二十年進的宮,當時只是壽寧宮裡一個負責打掃的小宮女,沒有品階,更不可能見到太后。那時大公主才十歲,跟著太后住在壽寧宮裡。有一次公主養的狗跑了出來,正巧被奴婢撞見。因為不知從哪裡來的,看著心裡喜歡,就抱在懷裡玩了,誰料想這樣就得了公主的緣,被公主叫在身邊伺候,也從一個小宮女升到了采女。”

  茜宇微笑道:“公主是極善的人。”

  緣亦無奈道:“但公主是個苦命的人,很小就沒了親娘,雖然皇上疼愛,可畢竟沒有娘的孩子苦。”茜宇聽了也不禁傷感。

  緣亦繼續道:“後來,太后見奴婢比別人伶俐些,就問公主要來在身邊伺候,那時候奴婢還只是個采女,稱不得姑姑。可是雍和二十二年朝廷選秀時,皇上竟然親自從西殿秀女中選出了一個陳妃,這是有違祖制的,太后很是生氣,但皇上卻越發地寵愛陳妃,瑾貴妃還曾經為這個和皇上鬧過幾回。之後沒多久奴婢就被太后升為行事姑姑,調到清宜宮伺候陳妃。”

  茜宇笑道:“難怪瑾貴妃對你恨地咬牙切齒的,原是舊帳。”

  緣亦苦笑道:“如果可以,奴婢寧願做個小小的宮女,每日打掃庭院,與一切紛爭遠離。”

  緣亦歎了口氣,繼續道:“陳妃是個性情極好的人,溫柔善良,她知道自己是宮裡的特例,從來不敢張揚自己的身份。每日除了晨昏定省,就是在清宜宮裡靜靜的待著,或伺候皇上,這一點比瑾貴妃強百倍。平時對待奴才們也是十分和藹,不端主子的架子,所以清宜宮的奴才都很喜歡陳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清宜宮外的人或許覺得她好欺負,都不把她放在眼裡。那些同年的東殿秀女最高的也只有嬪位,如今的祥嬪娘娘和慕嬪娘娘都是那屆的秀女。”

  “祥嬪!”茜宇道,“可見你說的不假,她的確不是什麼善主。”

  緣亦道:“那時候他們都不把陳妃放在眼裡,見了面也不按規矩行禮。陳妃是個溫善的人,這些委屈都自己藏在肚子裡,從來不在皇上面前露出半點。她越善就越被人欺負,那些西殿秀女因為心理不平衡,也個個在背地裡詆毀她。漸漸地這些都傳到了太后的耳朵裡,太后傳過奴婢幾次,可是不管奴婢怎麼說,太后都不願意相信陳妃善良的本質。”

  茜宇似乎感覺到一絲不安,問道:“這是什麼道理?”

  緣亦身子微微一顫,歎道:“奴婢先告訴主子,陳妃是怎麼死的。”茜宇覺得心頭一緊。

  緣亦清了清嗓音,一字一頓地說道:“無沸散。”

  “無沸散?”茜宇頓時心頭一涼,嘴裡胡亂說道:“不可能,不可能,她不是死了很久了嗎?可姐姐才進宮,難道……難道……。”

  緣亦無奈道:“正是因為如此,奴婢才想把一些事情告訴主子,奴婢很擔心主子您也遭他人的毒手。奴婢不知道那些點心是不是因為無沸散或者別的什麼,但是奴婢知道,主子您現在一定不安穩。”

  茜宇不再慌亂,正色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些我是知道的,只是你快說說,這無沸散怎的會總在宮裡出現呢?”

  緣亦面有難色,低低道:“主子,您可知是誰給陳妃下的毒嗎?”

  茜宇默然地搖了搖頭,心裡飄起陣陣寒意。

  緣亦無奈的吐出幾個字,“是……大公主。”

  “大……大公主?”茜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叫出來。

  緣亦怔怔地看著茜宇,淚水忽突湧了出來,口裡道:“並且,並且是奴婢幫著大公主在陳妃的食物裡下的毒。”

“你……?”茜宇倒吸一口冷氣,雙眼盯著緣亦,“你怎麼,你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情?”

  緣亦跪了下來,略帶哭腔道:“奴婢知道自己做了孽了,但是奴婢完全是出於無奈,主子!您聽奴婢把話說完。”

  茜宇覺得眼前的緣亦實在太陌生了,歎道:“你說……”

  緣亦跪在地上,緩緩道:“陳妃的爹爹是個兩榜進士,但官職不高,自從陳妃進宮後,就一路高升到了輔相。陳大人為人清廉正直,敢怒敢言,文韜武略,一時成為了皇上的得力助手。朝廷上,陳大人是皇帝的心腹之臣;後宮裡,陳妃是皇上的心愛之人。這樣前途無限的勢力,必然是得罪了一些本家王爺和一些外戚。”

  “緣亦,後宮不得干政。”茜宇冷冷道:“你這些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緣亦抬頭道:“如果不錯的話,可以說後宮是世上是非最多的地方。朝廷上的那些大臣為了討好皇上,保不得來巴結一些太監、宮女。一來二去,朝廷上的事情怎麼會不在宮裡傳。一些太監、宮女也會主動去找一些得寵的官員,討些賞錢。後來因為陳大人向皇上提出撤銷一些閒置的官職,便更加得罪了太后的娘家人。”

  “太后……”一陣窒息感向茜宇襲來。

  “不錯。是太后。”緣亦頓了頓道:“太后之所以把奴婢調到清宜宮,就是為了看著陳妃,陳妃的一言一行奴婢都要向太后彙報。因為陳大人的進言得罪了太后的娘家叔侄,加上那個時候陳妃肚子裡有了龍種,這皇宮裡便更容不下她了。”

  茜宇冷冷道:“照你這麼說,除了皇后和皇貴妃,其餘所有人都在太后的掌握之中了?”

  緣亦道:“這些奴婢不知道了,除了皇貴妃宮裡的樂兒是比奴婢更早調出壽寧宮的,其餘宮裡的行事據奴婢所知,都不是壽寧宮出去的。”

  茜宇驚道:“這就更奇了,那麼太后把你調給我,也是要你……”

  “不是。”緣亦激動道,“這樣的事情,奴婢絕對再沒有做過?”

  茜宇怒道:“那你當初又為什麼做?還有,無沸散明明是可以解毒的,你卻說陳妃是被它毒死的,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緣亦哭道:“無沸散是極其含蓄的毒藥,中毒之後若靜靜地待著,藥效要很久才會發作,量少的話也不會毒死人。藥效發作後,中毒的人也是在極安靜的狀況下死去。陳妃向來嫻靜,那日用完晚膳後沒多久便休息了。直到第二日早上宮女們才發現她靜靜地死在床上了。敬妃娘娘和四公主若不是及時發現,恐怕也是凶多吉少的。”

  茜宇聽了後怕不已,如果那日姐姐不獻舞的話,指不定就這麼去了,不由得生出恐懼來。

  緣亦繼續道:“起先太后要奴婢監視陳妃,奴婢不能違抗。後來下毒之事,奴婢是抵死不願意的。但是太后拿奴婢一家的生命威脅,奴婢實在不敢不從。奴婢不知道太后是怎樣說服大公主的,但是奴婢看得出來,大公主也是寧死不願這麼做的。”

  茜宇一想到若晴那雙淒蒼的雙眼,不禁落下淚來,歎道:“你起來吧。”說著伸手扶起緣亦輕聲歎道:“如果有人拿一家的生命威脅我,我也不知道我會如何抉擇。”

  緣亦擦了眼淚,緩緩道:“奴婢今日告訴主子這些事情,是因為陳妃中毒死後的第二天,瑾貴妃也中了毒,但是發現的及時,救了回來。奴婢問過大公主,大公主說不是她做的。奴婢不敢斷言是不是太后派人下的毒,但是也不敢說就一定是太后。太后雖然一直都不喜歡瑾貴妃,但是瑾貴妃雙親早亡,家裡就剩一些遠親,太后根本就不在乎。所以奴婢擔心,瑾貴妃的毒,另有其人。如果另有其人,那麼如今敬妃娘娘的事情,就都說不清楚了。”

  茜宇驚道:“難道瑾貴妃是因為中了毒,才無法生育的?那姐姐……”

  緣亦無奈道:“這一點,奴婢也不明白。”

  茜宇又問:“當初皇上沒有查這件事情嗎?”

  緣亦道:“查了,處死了幾個太監宮女,沒有什麼結論。但是去年皇上就匆匆把大公主嫁了出去,也不管太后反對,所以皇上是否察覺了這些事情,奴婢也不好說。”

  茜宇問:“那你為什麼又調到我這裡來。”

  緣亦頓了頓,無奈道:“來之前,太后囑咐奴婢,要幫主子留住皇上的心。”

  茜宇頓時懵了,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留住皇上的心,難道自己是太后的一顆棋子嗎?

  緣亦又跪了下來,自責道:“奴婢沒有辦法,還是做了違心的事情。奴婢引主子逛福園,因為皇上偶爾會去那裡,那次大公主也是故意在那裡等您的,讓您在晚宴上出彩也是太后的安排。所以大公主匆匆離去為的就是不要再幫太后做這些無謂的事情。那日奴婢引您去浮雲亭,就是為了讓瑾貴妃記恨您,瑾貴妃是最藏不住事情的,一定會在皇上面前說您的不是,皇上自然會對您產生興趣。這些,都是太后教給奴婢做的。”

  茜宇的心冷了半截,苦笑道:“你今日又何必告訴我。恐怕這些他也……”

  “奴婢不願意再做這樣事情,奴婢的娘已經……”說著緣亦掩面哭起來,“奴婢知道早晚會有報應,假若報應在奴婢身上,奴婢也就認了……”哭著便講不起話來。

  茜宇腦海裡一片空白,輕聲說道:“陳妃死的時候,恐怕連哭泣的人都沒有吧!你出去吧,叫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緣亦退出去後,茜宇靜靜地坐在窗前,腦海裡重複閃爍著緣亦方才的一字一句。究竟緣亦是否值得自己信任,茜宇不知該如何抉擇。苦笑道,原來從進宮開始,我的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握之中,我不過是太后手中的一枚棋子。從皇后開始、皇貴妃、懿貴妃、瑾貴妃、德妃、如妃、瑢姐姐、蘭妃、祥嬪、蓉嬪、蘊姐姐、芹嬪、慕嬪,還有我們這些婉儀和那些充容、充媛、充人,一個一個就像棋盤上的棋子,任何人走一步,整盤棋的局勢都會改變,自己也難逃這樣的命運。赫臻,我們究竟可以走多遠呢?

  茜宇走到床邊,從枕頭下拿出三哥送給自己的翡翠蟈蟈,握在手心裡,蜷縮在床上,“哥……”這一日,茜宇獨自在寢宮裡默默地待著,直到德妃到來。

  “妹妹怎麼也不出來迎我。”德妃自從女兒身體復原後,心情一天好過一天。

  “德妃娘娘吉祥。”茜宇從床上下來,沒想到德妃徑直到了寢宮。

  德妃示意左右退下,過來拉了茜宇的手坐下,笑道:“你都不來迎我,這會子又這麼多禮?”

  茜宇從剛才的思緒中抽回神來,欠身道:“臣妾該死。”

  “這是什麼話?”德妃拉了茜宇坐下,看到她眼角的淚花,問道:“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臣妾……臣妾有些想家了。”茜宇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德妃笑道:“傻丫頭。”又拉了茜宇的手道:“姐姐我當初也會想家,妹妹啊!過段日子就好了,或者呀!你給皇上生個一男半女的,就不會這般寂寞了。”

  茜宇此刻竟連羞澀的神情都沒有了,只是低著頭,不說話。德妃見她這個樣子,知道她心裡一定有事,便不再玩笑,只把來意說明。

  “妹妹,皇上囑咐我們姐妹倆的事情你可沒忘記吧。”德妃笑著問道。

  茜宇經她這麼一說,想起皇上要自己和德妃一起查無沸散這件事情,可是剛才緣亦說了這麼多,保不准這件事情又是太后做的,難道要查到太后身上去?茜宇無奈地輕聲道:“臣妾沒有忘記。”

  “依妹妹看我們該怎麼查呢?”德妃問道。

  茜宇輕聲道:“一切但憑娘娘做主。”

  德妃覺得今日的恬婉儀不似平日,知道再問也沒意思。但是這件事情不查,沒有辦法給皇上一個交待。可是查呢?自己又怎麼會忘了陳妃那樁無頭案呢?皇上尚且查不出個所以然來,自己又有什麼能耐呢?

  德妃想了想道:“若珣好的可快了,如今又開始蹦蹦跳跳地四處玩了。壓根兒就沒記得自己中過毒,我細細地問了她那天晚上都玩了些什麼東西。她說,那天她跑到西殿去過,那晚我安排了舞娘們在西殿換衣服,又辟了西殿寢宮專給敬妃妹妹更衣用。妹妹早就同我說過那晚要給皇上獻舞,我早早地就預備下了。若珣說她沒有吃過西殿裡的東西,只是玩過舞娘們絹花匣子裡的花紙片子。因為有個和別的不同的,就拿在手上玩了。”

  說著,德妃從袖口中掏出一箋信封,遞給茜宇。茜宇不知是何物,正要打開來看,被德妃用手攔住。

  “這是見不得的。”德妃用手擋了茜宇,正色道:“這裡頭裝的是包無沸散的牛皮紙。”

  茜宇驚地失手把信封落在了地上,一想到失態,便彎腰拾了起來,只是拿在手裡,心微微地顫抖。

  德妃微笑著把信封接過來,仍舊放回在袖口裡,笑道:“妹妹不怕,這東西姐姐讓太醫瞧過了,上頭只餘了一點點地殘粉,即使人吃了也不會有事,頂多沉沉地睡一覺。裡面用油紙包了,才裝在信封裡,不然我也不敢隨身帶著。”

  茜宇知道自己失態,於是笑道:“讓娘娘見笑了。”又問道:“娘娘怎麼得的這個?”

  德妃道:“是在珣兒藏小花樣子的匣子裡找到的。是那日趙嬤嬤收拾珣兒的玩什子時看到的。她也是有經歷的人,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用了帕子包著拿來給我看。”

  茜宇點了點頭,覺得合情合理。

  德妃又道:“我想那晚珣兒一定是玩好了,就藏在匣子裡,接著就去抓東西吃,才把這粉末子吃到身體裡去的。太醫也說了,其實珣兒中的毒比敬妃還要少。只是她是個孩子,經不住,才難保命。”說著又合十道:“好歹救活了。”

  茜宇笑道:“四公主吉人天相。”

  德妃感歎道:“唉!不說了。我們還是說這個事兒吧。妹妹你怎麼看?”突然又想到什麼,輕聲道:“妹妹可聽說過陳妃娘娘?”

  又是陳妃?茜宇頓時感到十分反感,但又不好表現,於是道:“臣妾聽說過,只是知道陳妃娘娘已經過世了。”

  德妃歎道:“這也難怪,你才進宮的。你不知道,陳妃當初也是被無沸散毒死的。”

  茜宇故作驚訝道:“什麼,怎麼……”

  德妃無奈道:“這件事宮裡很少提起。當年皇上親自查的,處死了幾個宮女太監也就不了了之了。”

  茜宇心想,原來緣亦說得都不錯。

  德妃又道:“陳妃可是個命苦的人,年紀輕輕的。”說著搖了搖頭,笑道:“不說了,都過去了。這件事皇上既然交給我們了,我想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要給皇上一個交待。因為珣兒也病了,皇上才把這三天的期限給去了,想想那天皇上也是心急了才隨口說的。這麼大的事情,三天怎麼可能查出來。恐怕包龍圖在世,也難辦。”

  茜宇點頭道:“娘娘說的極是。”又道:“臣妾年幼,沒經歷過事情,這件事臣妾都聽娘娘吩咐。”

  德妃暗暗想道:你年幼不假,隻身闖藩營,難道還沒經歷過事情?看來你也不想攪這潭渾水啊。於是笑道:“這些姐姐知道,今日來不過是想找妹妹商量一些,看看如何下手。妹妹別看我在宮裡久了,平日裡不過伺候皇上,陪陪老佛爺玩笑,再者教導珣兒,這樣的事情也是從未經歷過的。”

  茜宇嘴上說“是。”心中卻想;一個能夠迎合宮裡上上下下的人,怎麼可能只是個玩笑的人。

  德妃笑道:“聽說這幾日敬妃妹妹懶怠說話,我也不好去問。可是這件事情若不問她,便無從可查了。明日姐姐想約了妹妹一起去裕乾宮,你和敬妃素來要好,說話也熟絡些。”

  茜宇欠身道:“明日臣妾往承乾宮迎娘娘。”

  德妃起身道:“罷了,罷了。明日在敬妃妹妹那裡見吧!不過有一句,陳妃的事情不要對敬妹妹提,還在病中,不要唬著她了。”

  茜宇福身道:“是。”心中道:可憐的陳妃,紅顏薄命,如今死了都讓人忌諱。

  德妃笑道:“你也不必多禮,我也該走了。”

  “臣妾送娘娘。”茜宇道。

  “罷了,你先前不迎我,這會子何必送我。好生歇著吧,後幾日該我們忙了。”罷了便旋身離開,茜宇也只是福了身子。

  待德妃走遠後,茜宇走道門口喚道:“來人。”淩金進來應了,不知何事。茜宇道:“你姑姑呢?”淩金道:“姑姑在小廚房忙著呢。”

  茜宇便知道緣亦在為自己準備晚膳,便道:“一會兒只要她來伺候我吃飯就好,把東西送進來,不在飯廳用。”淩金一一應了便退了出去。

  片刻後,緣亦端了托盤近來,放下後,轉身關上了門,靜靜地站在桌邊。

  “你過來坐吧。”茜宇挪動身子,騰出一個空來。緣亦便過來坐下,但兩人並肩坐著,卻兩人久久無語。

  桌上的食物漸漸的沒了熱氣,香味絲絲散開,茜宇起身走到桌邊坐下,拿起筷子

  夾了一塊東坡肉放在嘴裡,細細嚼著。

  “你果然好手藝,肉涼了還是那麼香,在家時,我也愛吃這個。”

  “都涼了,奴婢再去準備。”緣亦說著過來收拾。

  茜宇伸手擋住了她,輕聲道:“你還記得我落水那天說的話嗎?”緣亦點了點頭,眼淚奪眶而出。

  “我說,我會好好做主子,好好做娘娘,我們永遠都是好姐妹。”茜宇輕聲道,抬頭看著緣亦,眼中流露出萬千情緒。

  “是。”緣亦哽咽道,眼淚滴下,落在紅木桌面上,細細散開,仿若一朵梨花。

  “我……”茜宇哽咽道:“我今日還可以這麼說嗎?緣亦,我還可以相信你嗎?”

  “娘娘。”緣亦跪了下來,只是哭泣。

  “你起來吧。”茜宇歎了口氣道:“我只想聽你自己說。”

  緣亦沒有站起來,只是熱淚盈眶地看著茜宇,慢慢道:“娘娘,如今即便是要了奴婢全家的性命,奴婢也再不願意做那些事情的。”

  “我不是想聽這個。”茜宇將頭轉了過去。

  緣亦看著茜宇,收了淚水,神色堅定地說:“可以,娘娘可以相信奴婢。”

  茜宇哽咽道:“憑什麼?我憑什麼相信你。”

  緣亦說道:“就憑,就憑娘娘剛才吃的那塊東坡肉,你若不信任奴婢,又怎麼敢吃我做的吃食呢?”

  茜宇破涕為笑,輕聲道:“那你還不起來。”緣亦起來後,茜宇便拉她坐下來,輕聲道:“大公主曾經跟我說過,你是極好的人。”

  緣亦驚也似地看著茜宇。

  茜宇緩緩道:“之前我並不知道你們的事情,如今知道了,如果說不懷疑你的人品,那是假的。可是我問自己,這些日子以來你是如何待我的,裡裡外外的人又是如何贊你的,不得不讓我相信你的那些無可奈何了。”

  “娘娘。”緣亦感激地看著茜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茜宇露出一絲微笑。

  緣亦忍不住落下淚來,茜宇用帕子擦拭,輕聲道:“你平日最是堅毅的,那日被打成那個模樣,你也沒流淚,今日怎麼動不動就哭。”

  緣亦笑而無語,自己擦拭淚水。

  茜宇笑道:“你既然認為我可以相信你,我也願意。從今後,我們事事都要合力才行。”緣亦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茜宇道:“我現在想知道陳妃娘娘的事情,所有的事情。”

  緣亦點了點頭,緩緩將陳妃的事情一件件細細說來。茜宇聽完後不覺傷感,歎道:“可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9:15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1-11-27 05:59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二十一章 撥雲

  第二日,茜宇早早就到了裕乾宮,把來意說明。昨日緣亦說的話此時雖然很想找個知心的人說說,但是璋瑢尚在病中,就如德妃說的,不該唬到了她。璋瑢依舊不愛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著茜宇。茜宇不敢多問,只擔心一會兒德妃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正想著,德妃便來了。

  “娘娘吉祥。”茜宇施禮,陳夫人也在一邊跟著道:“老身參見德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德妃笑語盈盈:“陳夫人何必多禮,恬妹妹快扶夫人起來。”

  “謝娘娘。”

  德妃笑道:“這幾日,辛苦陳夫人了。”

  陳夫人笑道:“勞煩娘娘惦記,老身不辛苦。”

  德妃點頭回應,便過來看璋瑢,璋瑢已坐起身,想下來行禮。被德妃攔住:“怎麼這麼生分,你我是一樣的,何必這般。看你臉色不好,真是叫人心疼。”

  璋瑢微微點頭,不言語。茜宇在一邊道:“娘娘,敬妃娘娘這幾日懶怠說話。即便與夫人也只是隻字片語,太醫說敬妃娘娘元氣大傷,氣短不順故然不願意說話。”

  德妃疼惜道:“這些我曉得,昨日皇上來時同我說過了。”聽說赫臻昨晚在承乾宮留宿,茜宇心頭不免泛起一股酸意。

  “娘娘,老身要去看看爐子上的藥,先行告退了。”陳夫人自己不應該在這裡,便找個理由出去了。德妃笑著應了。

  璋瑢面帶歉意的笑容,信任的目光看著德妃,只見她笑道:“恬妹妹,你到案幾上坐著,一會兒把我問你敬姐姐的話記下來,但凡她點頭的,你就用紅筆勾下,我們也學學那衙門公堂上的老爺們做個筆錄什麼的。”

  茜宇點頭應允了,便到案幾上坐下,拿起筆來,微笑著看著兩人。德妃見她預備好了,便轉過頭來,對璋瑢笑道:“好妹妹,姐姐知道你懶怠說話,我只問你,你點頭或搖頭就可?”

  璋瑢微笑著點了點頭。德妃又道:“我也不多問,免得又招了你的病來。”璋瑢感激地看著德妃。

  德妃便道:“那晚妹妹可在西殿寢宮裡吃過東西?”璋瑢點了點頭。德妃又問:“吃的點心?”璋瑢聽了微微搖頭。德妃又問:“喝的茶?”璋瑢微笑著點頭。德妃略微想了想,笑問道:“再沒別的東西了?”璋瑢點頭。德妃轉頭看了茜宇,見她正用紅筆勾勒,便又問璋瑢:“茶是你宮裡的侍女端的?”璋瑢微微點頭。德妃臉上不免露出疑惑的神色,旋即笑道:“是你貼身的侍女麼?”璋瑢點頭。德妃笑道:“好了,就只這些了,你好生歇著吧,姐姐後日再來看你。”璋瑢笑著應了。

  德妃站起來,看了茜宇寫的東西,笑道:“妹妹的字不錯。”又道:“你把敬妃妹妹的貼身侍女叫來,我不大認得。”又轉身道:“妹妹,我們且到外面去,你好生歇著。”說著便出去了,茜宇對璋瑢笑了笑,也跟著出去了。

  到了正殿,德妃在璋瑢平日坐的上座下坐,看著一些宮女太監站在下面。茜宇在一邊站著。

  “奴婢紫蓮拜見德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紫蓮跪地磕頭。

  德妃道:“起來吧。”紫蓮起來後,諾諾地看著德妃。

  德妃神色嚴肅,道:“這件事情關係著你們主子的安穩,本宮也不為難你們,但凡把你們知道的都告訴本宮,自然都相安無事。”

  眾奴才都口中稱是,德妃又道:“筆墨伺候恬婉儀。”眾人道:“是。”說著搬來案幾,紙筆,茜宇便又坐下。
 
  德妃眼神淩厲,看著紫蓮道:“你是平日裡伺候你家主子的?”

  紫蓮道:“是。”

  德妃又道:“你家主子千秋那日,也是你在西殿伺候她的。”

  紫蓮道:“是。還有兩個小宮女,安心和安然。”

  德妃道:“是哪兩個,站出來。”語畢便有兩個宮女站出來,跪倒磕頭。

  “你們那日也一同伺候敬妃娘娘更衣的?”德妃喝了口茶,問道。

  兩人諾諾地道了“是。”

  “那本宮問你們,敬妃那日的茶是誰端上去的?”德妃悠然的問道,眼光淩厲的掃過她們三個。

  “是……是奴婢。”安然低聲說道,臉上的神情有些害怕,卻不知怕的是什麼。

  “是你。”德妃上下打量了她,緩緩道:“茶是打哪兒來的。”

  安然低聲道:“是外頭的一個宮女端近來的,奴婢,奴婢不記得是誰了。”

  德妃又拿起茶碗,並未喝,緩緩道:“這個不急,那日打點茶水的莫非就是本宮宮裡的人了,過會子你認認不就記起來了?”

  安然俯首道:“奴婢該死,那日主子要茶吃,奴婢接了茶便匆匆端上去了,實在是連那人的樣貌都沒看見。”

  德妃冷笑道:“那就是你該死了,隨便人拿來的東西,也敢往主子那裡送?就只這樣,就該要了你的命了。”茜宇沒料到,德妃的問話竟是這般咄咄逼人。

  安然連連磕頭,口裡哭道:“娘娘饒命,奴婢再不敢了。”

  德妃見她被自己的話嚇到,臉面上看著不像是個伶俐的丫頭,便放下茶碗,不再理會她,只問紫蓮和安心道:“那日你們可瞧見什麼不規矩的?”

  紫蓮道:“那日敬妃娘娘急著換裝,奴婢們只專心伺候著,並沒有看見什麼不規矩的。”

  德妃又道:“可看到不相識的人來過西殿寢宮。”

  紫蓮道:“奴婢不大記得了。”

  德妃又問安心:“你呢?也什麼都沒看到?”

  安心不知為何,兀地跪了下來,神色緊張惶恐,急急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麼也不知道。”

  德妃覺得她似有不妥,正要喝問,轉念一想萬一有個什麼,如今先急急地嚇死了也不好,便緩緩道:“行了,你們三個打從今日起,在偏殿找個處所住下,不得出門,除了送飯打水便不得有人瞧你們。這不是本宮有意為難你們,待事情查清楚了,自然放你們出來。”

  三人唯唯諾諾地答應了,便有德妃帶來的幾個嬤嬤帶著她們去了。德妃起身對茜宇道:“妹妹,隨我去承乾宮吧。”

  茜宇應道:“娘娘是什麼意思?”

  德妃看著茜宇紀錄的東西,微笑道:“那日出事後,我便吩咐把西殿封了,任誰不得進去的。我們去那裡看看。再者,那日所有的舞娘都被軟禁在霓裳閣,自發現那牛皮紙後,更不讓她們出來了。過會子,我們再到霓裳閣去。”

  茜宇應道:“一切但憑娘娘做主。”心中暗想,德妃處事條理清楚如斯,不得不讓人佩服。

  才到承乾宮,便見到若珣蹦蹦跳跳地迎出來,穿著嫩紅色棉衣褲,頭上梳了兩個小羊角。因為時已入冬,京城更是寒冷,嬤嬤們早就給若珣戴上了精巧的棉帽,繫上風毛領子,蹦蹦跳跳活脫脫一個畫片上走下來的小童。德妃一臉的慈愛,茜宇看著也喜歡。

  “恬姨娘。”若珣笑嘻嘻地跑到茜宇面前,宮裡有規矩,凡妃子之下的宮嬪,皇子皇女皆稱姨娘,而不稱母妃。茜宇蹲下身子,笑著說道:“四公主肚子不痛了嗎?”小孩子不諳事理,但凡有個身體不舒服的,都說是肚子痛,茜宇在家時帶過幾個侄子,故而曉得該這樣問她。

  “不痛了。”若珣滿臉不在乎的樣子,從袖口中掏出一朵紫色的絹花,舉在手裡,拿給茜宇看,一臉的驕傲,“恬姨娘,這個好看嗎?趙嬤嬤教我做的。”

  茜宇笑道:“好看,四公主的手真是巧。”

  德妃彎下腰來,笑道:“乖乖,帶娘去找花片子玩好嗎?”

  若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的母親道:“好,珣兒帶母親去那裡找。有好多好看的花片子呢。”說著用手指了已被封了的西殿,還抱怨道:“這幾日趙嬤嬤都不許我去那裡玩,母親,你帶珣兒去玩好嗎?”

  德妃笑著應了,起身看了茜宇,茜宇心裡暗自讚歎德妃的聰穎,便跟著德妃進去了。

  幾個太監將西殿的封條撕開,打開殿門,若珣衝也似的跑了進去,徑直跑到了西殿偏廳的一張八仙桌前,指著桌上的一隻鏤花匣子喊道:“娘,這裡有面好多好多花片子呢。我看見那些跳舞的宮女們都往頭上貼呢,可好看哩,娘,珣兒也想貼。”說著便伸手去拿。

  德妃連忙擋住,抱起女兒,笑道:“寶貝兒,娘先前忘記了,如母妃今日備了好些點心,前些日子父皇還放了好些玩什在母妃那裡,就叫你們今日都去玩呢。你二姐姐、三姐姐、二哥哥都去,母親還有些事,叫趙嬤嬤領了你去好嗎?”

  聽說有好吃的,還有好玩的,若珣便心花怒放了,只是還惦記著那些花片子,“娘,如母妃那兒有花片子嗎?”

  德妃嗔笑道:“小妖精,有……,讓母妃給你貼最好看得好嗎?”

  “好……”若珣喜笑顏開。德妃便喚了趙嬤嬤領著若珣去永祥宮,支走了若珣,德妃對茜宇道:“估計就是這個匣子了。”又對身邊的太監道:“周端,把這個匣子用紙包了,一會兒跟本宮走。”周端聽了,便依命去做了。

  德妃環顧四周,竟是些散落的綢帶,花片、或一些淩亂放著的舞衣,不禁蹙了眉頭,口中喃喃道:“改日該叫人打掃了。”

  茜宇並不關心著匣子或淩亂,反道:“娘娘,您哄了四公主過去,一會兒公主哭鬧該如何。”

  德妃見她心竟在若珣身上,不禁奇怪,笑道:“我可沒哄騙她,是皇上昨晚這麼說的。想來,皇上這會子也應該在永祥宮吧。”

  茜宇一聽說赫臻,不免心中又起漣漪,臉上卻不好表現,只是笑道:“公主實在可愛。”

  德妃也笑道:“是啊,平日裡解了我不少寂寞。”說著又道:“好了,我們去這裡的寢宮看看。”

  西殿和正殿一樣,也有臥房的,當日德妃便安排璋瑢在這邊更衣。德妃四處看看,道:“這裡頭所有的食物、茶水,我第二日就叫太醫驗了,什麼都沒查出來。”茜宇不免一驚,心想難道姐姐還是在別處中的毒?只聽德妃指著桌上的杯子,說道:“牛皮紙是在這裡發現的,但是這裡的吃食卻沒有問題。當晚這裡便封了門,想也不會有人可以進來換些東西。”

  茜宇應道:“是這個道理,但是敬妃娘娘那日與如妃娘娘同坐一桌,喝一壺酒,吃一盤菜。如果這裡不是下毒的地方,難道還是酒宴上不成?”

  德妃笑道:“確實如此,我也覺得蹊蹺。看來我們還得忙了。”

  茜宇見她臉色輕鬆,便知道她心裡已有打算,便道:“不知娘娘有何見解。”

  德妃笑道:“我想,去霓裳閣問問,指不定就有結果了。”

  茜宇卻想,德妃為何不問自己宮裡的宮女太監,難道她不知道避嫌,不免疑惑又不便點出,只是不語。不料德妃卻不經意的說:“那日當班的宮女,我都一併把她們軟禁在霓裳閣了,所以這幾日才問如妃妹妹借了嬤嬤和太監過來用。”又指著周端道:“那日他時時陪著皇上,想必不是。”

  茜宇心裡嘆服,笑道:“娘娘果然仔細。”

  德妃莞爾一笑:“倘若仔細,就不該出這檔子事情。走吧,去會會那班人。”

  “是。”茜宇口中稱是,便跟著一同走了。

  才到霓裳閣,就看到一班舞娘、一班宮女太監分成兩隊,齊刷刷地跪在地上候著了。

  德妃和茜宇徐徐坐下,德妃並不叫起,只是掃視著地上的人,茜宇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看到舞娘們個個卸了妝,反倒個個清秀起來。因為舞娘是宮女中的一個特例,為了防止她們魅惑皇帝,通常只進宮兩年便要遣出去,再從舞坊中挑選好的進來。

  喝了會兒茶,德妃才閑閑道:“這幾日,你們都想清楚了?”那班奴才們都不敢言語。

  德妃又道:“本宮今日和恬婉儀來,是想放你們出去了。”那班人聽了,欣喜不已,個個抬起了頭。

  德妃嘴角微揚,淡淡道:“把該說的說出來,就放你們出去。”又指著自己宮裡的奴才們道:“你們素來跟著本宮的,本宮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該怎麼著,你們自己看著辦。”

  眾人依舊沒有開口說話的,茜宇猜想著德妃接下來會怎麼辦,卻聽到她說:“周端,把匣子拿出來。”周端便把用紙包了的匣子拿出來。德妃便問舞娘們道:“這個東西,是誰的?”舞娘們個個抬起頭來看,卻沒有人來認。

  德妃便叫周端把匣子放在地上,指著一個舞娘道:“繡菊,你是堂主,這件東西你總認得吧。”

  那個繡菊諾諾道:“回娘娘的話,這匣子也說不上是誰的,大家都用這裡頭的花片和絹花貼頭,平時是奴婢收著的。”

  德妃看了一眼茜宇,茜宇微微點頭,對著承乾宮裡的奴才們說道:“你們跟本宮來。”說著便往內堂走,那些奴才便一個個爬起來,跟著走了。

  進了內堂,茜宇走下,緩緩道:“你們都別跪了,站著說話。”眾人道:“謝娘娘。”茜宇對跟在身邊的小瑛子道:“去拿些紙筆給他們。”小瑛子便按吩咐做了。

  茜宇道:“有不會寫字的嗎?站出來。”眾人聽了,並沒有站出來。茜宇又道:“把那天你們自己看到進出過西殿的人的名字都寫下來,沒看見的,就交個白紙。橫著寫別人的名字,豎著寫你們自己的名字。都聽明白了嗎?”說著又道:“德妃娘娘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多的不說,你們寫吧。”那些人便都各自找個地方寫起來。茜宇歎了口氣,這些其實都是剛才在來路上,德妃教自己的。說實話,茜宇從小到大,都是和家裡的奴才們打成一片的。從來都沒有也沒見過家裡的長輩對奴才紅過臉,自己確實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的事情。加上心裡根本就懷疑是太后做的,壓根兒就不想查什麼。

  半盞茶的功夫,大家都寫完了條子,紛紛交給小瑛子,茜宇道:“把這些都統算出來。”小瑛子應了,便坐下來都記下來,片刻後遞給茜宇,茜宇看了看,嘴裡道:“一半的人都交了白紙啊!那本宮是不是可以說交了白紙的都沒去過西殿呢?”眾人互相對視著不說話。

  茜宇也不再問,只對小瑛子耳語幾句,小瑛子便拿著紙出去了。片刻後小瑛子回來,在茜宇身邊說了幾句,茜宇點了點頭,道:“小路子留下,其餘人都回承乾宮去。”

  茜宇對小路子道:“你跟我來。”說著便回到了外頭,也見外面只留下了幾個人,其餘都散了。

  德妃笑道:“就剩這些了,我們也好辦。”

  茜宇點了點頭,卻不知德妃究竟什麼意思。

  德妃對小路子等人道:“這些天,你們依舊在這裡待著,哪兒都不許去。不要你們做工夫白養著也算是你們的造化。”又道:“小路子,你素來知道本宮的為人,這幾天你就對這幾個天仙似的美人們好好說叨說叨,妹妹我們走吧。”說著便起身要走,茜宇一臉的茫然,這是為什麼?就這麼結束了,可是什麼都沒查出來啊!

  只見小路子“咚”地一聲跪下來,口裡哭道:“娘娘,奴才什麼都沒有做,奴才是冤枉的。”德妃轉過來,冷冷道:“慌什麼?本宮說你做過什麼了嗎?不過放你幾天的假,又不是在天牢裡,你哭個什麼?笑還來不及吧?”說著便走了。

  茜宇無奈,也跟著走了。路上,德妃笑著對茜宇道:“妹妹,剛才你看出什麼了嗎?”

  茜宇聽她這麼問,自己竟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道:“臣妾愚鈍,還請娘娘指教。”

  德妃笑道:“也難為你,其實姐姐我什麼也都沒看出來?”茜宇聽說,疑惑地望著德妃。

  德妃嘴角露出一絲狡猾,低聲笑道:“這不過是做給人看的,你以為這件事只有我們姐兒倆在關注嗎?真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直辣辣地瞧著呢!她們一來瞧我們如何查處,所以不管怎樣,我們大張旗鼓地做些什麼,才好堵人的嘴。二來她們也心心盼著我們把這個黑手揪出來,對於她們來說也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聽她這麼一說,茜宇不禁愕然。

  德妃繼續道:“姐姐我向來不愛管別人的事情,這麼多年來只是自己安樂的過著日子。姐姐勸你一句,這宮裡,最起碼不適合如今的你來待。”

  茜宇呆呆地看著德妃,竟說不出話來。德妃究竟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對自己說這樣一番話來?茜宇越來越覺得德妃深不可測。

  德妃笑道:“傻什麼?這場戲,我們姐兒倆還得繼續唱下去,等到大家都嫌煩絮了,這齣戲才算完。不過,如果妹妹你想查出些什麼,姐姐我只能說,愛莫能助了。”

  茜宇收回了神思,淺淺笑道:“臣妾說過,一切但憑娘娘做主。”

  德妃滿意地笑道:“妹妹果然是個聰明人。好了,我們各自回去吧。時候也不早了,指不定……”德妃搖了搖頭,道:“走了。”說著便顧自往承乾宮去了。

  茜宇目送她遠去,便也取道回去,不料卻在路上遇到了那延慶宮的主子。

  “臣妾參見蘭妃娘娘。”茜宇一臉的尷尬,這是自己軟禁結束後,第一次單獨遇到蘭妃,雖然給皇后、太后請安時也會碰到,但是蘭妃小月一事大家都有了默契再不提了,所以根本沒什麼話題能把兩人扯在一起。

  蘭妃今日穿了新做的狐皮風毛領子的風衣,雍容華貴,到顯得茜宇身上隨意家常的風衣樸素不已。蘭妃濃妝豔抹,煞是妖豔,本想出來走走,指不定能遇到皇上,卻不想到遇到了自己的剋星,自覺晦氣。根本不理會跪在地上的茜宇,只是從她身邊繞過,徑直走了。

  小瑛子扶起茜宇,嘴裡嘟囔道:“也太囂張了。”

  茜宇喝道:“放肆,豈是你說的話。”小瑛子知道茜宇是為了自己好,又道:“主子,我們快些回去吧。說不定皇上要來。”

  茜宇笑道:“傻話,德妃娘娘不是說了?皇上在永祥宮。”說著往如妃的住處看去,心裡萬般起伏。嘴裡輕聲道:“去裕乾宮吧。”

  璋瑢自茜宇和德妃走後,便一直在寢宮裡躺著,也不出來,裡頭只有陳夫人一人在。聽說茜宇來了,陳夫人迎了出來。

  “夫人,姐姐可好?”茜宇問陳夫人。

  “恬主子,敬妃娘娘正等著您呢?”陳夫人笑道:“老身明日要出宮了,有些東西要打點,就不伺候恬主子了。”

  茜宇笑道:“夫人客氣了。”說著便往寢宮裡走。

  璋瑢見茜宇進來,笑道:“來了。”

  茜宇一臉的驚訝,急急走到璋瑢床邊:“姐姐,你可願意與我說話了?這些天,還真的以為姐姐病後不癒呢?”

  璋瑢將手指抵在唇前:“小聲些。”

  “姐姐,你這是怎麼了?”茜宇見璋瑢醒來後總不愛說話,一直擔心,方才德妃來時也不願意說話,怎麼這會兒卻又開口了,不免疑惑。

  璋瑢莞爾一笑:“傻丫頭,四公主都好全了,我豈能還病著?其中的緣由,日後再同你講”

  茜宇嘟起嘴道:“可叫妹妹擔心呢!”

  璋瑢愛憐地挽起茜宇被風吹散的髮鬢,笑道:“前幾日看你來瞧我,只是關切的眼神,今日卻分明看到你臉上寫了‘憂愁’二字,跟姐姐說說,怎麼了?”

  茜宇不想璋瑢竟看出了自己的心思,眼圈不免一紅,將頭埋在了璋瑢的懷裡。

  璋瑢安撫道:“皇上待薄你了?”茜宇搖了搖頭,輕聲道:“皇上豈能天天都來我那裡,我並不曾這般想過。”

  璋瑢又道:“那是誰為難你了?”茜宇搖了搖頭,突然又想起那日祥嬪叫自己抄寫《金剛經咒》,這幾日忙裡忙外,竟全然忘記了,不禁失聲叫起來:“遭了!”

  璋瑢驚訝道:“怎麼了。”

  茜宇坐起身子,將那日祥嬪吩咐的事情一五一十說明。璋瑢眉頭蹙起,冷冷道:“好一個祥嬪,膽子倒是夠大的。”頓了頓道:“還有幾日?”

  茜宇掰著手指算道:“還剩三日了。”不免臉上緊張起來。

  璋瑢歎氣道:“吃定了你是個善主,料你不會在皇上面前撒嬌才這般欺負你。蘭妃與她有多少交情?輪得到她來找你的理,替蘭妃出氣?”

  茜宇垂首道:“我確實也有對不起她的地方,剛才見到她,雖然濃妝豔抹、花枝招展,可心裡卻覺得她好生可憐。”

  璋瑢問道:“你們剛才見到了?她為難你了?”

  茜宇緩緩道:“沒有,一句話都沒說,我給她行禮,她只當沒看到。”

  “呵!還好意思到處走。”璋瑢冷笑一聲,又道:“有些事情姐姐如今不便對你講,不過妹妹你且寬心。如今你聖眷正濃,任她也不敢如何對你。”

  茜宇笑道:“妹妹哪裡比得姐姐?”

  璋瑢擰了她的嘴道:“越來越貧了?”又道:“別忘了你的《金剛經咒》。”

  茜宇聽了,便垂下頭來,低聲道:“三日怎能趕出二十冊來?”

  璋瑢笑道:“你且到案幾上去默篇文章來。”茜宇不知何故,璋瑢又催促,才過去寫了拿來遞給璋瑢。

  “你這寫的是……《孫子兵法》?”璋瑢一臉的驚訝,“妹妹你竟能默下來?”

  茜宇笑道:“小時候和哥哥打的賭,若能全篇背誦出來,哥哥便帶著出去玩。這些年也常常誦讀,所以記得。”茜宇想到家人,臉上不免露出幸福的笑容。

  璋瑢歎道:“難為你了,看來日後你更能得皇上的歡心了。”

  茜宇似乎不明白璋瑢的話,只是笑道:“姐姐要這個做什麼?”
璋瑢一臉的神秘,道:“你且安心回去,後日來我這裡便知道了,那個《金剛經咒》,你也別抄了,這些天你也怪辛苦的,有什麼事情姐姐替你擔著。”

  “不辛苦,走走場做戲罷了。”茜宇看著璋瑢,無奈道:“姐姐不知道,德妃娘娘說,如今我們做的都是徒勞的事情,不過是給人看的。看來妹妹也不能幫姐姐查出些什麼了。”茜宇還想說什麼,卻停住了。

  璋瑢似乎洞悉一切,緩緩道:“德妃想來自有她的道理。”

  茜宇看著璋瑢,滿臉的猶豫,璋瑢笑道:“想說什麼?”

  “姐姐。”話還未說,茜宇又紅了眼睛。璋瑢嗔道:“不是說你不再是個孩子了嗎?怎麼總是哭呢?”

  “姐姐,恐怕你聽完了,也是要哭的。”茜宇將頭埋在了璋瑢懷裡,低聲道。

  “怎麼了?”璋瑢一臉的疑惑,卻似乎又猜出幾分。

  “我……”茜宇支支吾吾,但最終還是將緣亦昨日對自己說的話前前後後都倒給了璋瑢,語畢已是一臉慘澹。

  璋瑢聽完卻是一臉的鎮定,安撫道:“有些事情,本不願對你說,沒想到緣亦如今都告訴你了,有些還竟是我不知道的。這後宮的險惡你可也算看到了?”

  茜宇抬起到,哽咽道:“姐姐,縱使我日日在宮裡待著,不出來招惹誰,也是無用的嗎?”

  璋瑢無奈道:“只要皇上看了你一眼,你就招惹別人了,更何況皇上對你如此深情。”

  茜宇道:“可是到如今,也未有什麼發生啊?”

  璋瑢道:“傻,你看……”

  茜宇歎道:“是啊,姐姐不就是被人下毒了,怪不得緣亦說我如今不安穩了。”

  璋瑢看著茜宇,容貌之美可謂傾國傾城,但眉宇間依舊透著一份稚嫩,無奈道:“你還記得蘭妃小月之事嗎?”

  茜宇不解地抬頭望著璋瑢:“有什麼問題嗎?難道她願意犧牲腹內的孩子來陷害我?這是不可能的。”

  璋瑢歎了口氣道:“自然是這個道理,可是如果孩子已經死了就另當別論了。”茜宇依舊不明白,怔怔地望著璋瑢。

  “其實,分明就是她設計了你。”璋瑢緩緩道:“還記得中秋節那晚我們看到有轎子從延慶宮出來嗎?你可知道轎子上坐得是誰?”

  茜宇搖頭,眼裡充滿了迷茫,不知道姐姐要說什麼。

  璋瑢繼續道:“是御醫館的周太醫。蘭妃向來不與你好,那日怎麼會突然邀你同行,我越想越不對,好在那晚我跟蹤了那頂轎子,看到轎子裡的人是誰,才把周太醫叫來問了個明白。”

  璋瑢見茜宇滿臉驚訝地表情,正色道:“你不必驚訝姐姐的敏感,這自然是有道理的。”又道:“你可知周太醫告訴了我什麼?原來蘭妃肚子裡的孩子早就在中秋節那晚就死在腹中了。”

  茜宇驚的仿佛眼珠都要落出來,怔怔地搖著頭,不敢相信璋瑢的話。

  璋瑢又道:“周太醫說,蘭妃自從懷孕之後,因為脾氣急躁,導致身體血氣運行太旺,體內更是陰陽不平,早早就有了滑胎之像。只因她身體健壯,才保了孩子那麼久。那晚許是她又生了什麼閒氣,動了胎氣,回到宮裡就見紅了。因為不敢聲張,才用自己的軟轎將周太醫找來。周太醫本來要幫她把死胎打下來,可是後來來了個宮女,對蘭妃說了幾句,蘭妃就把周太醫打發走了,還唬他什麼都不許說出去。周太醫年事已高,本想圖個清靜,誰想到惹上這樣的事情,自然半個字都不敢說。蘭妃死死地撐著,第二日偏偏等著你來,又自己跳到溪裡,這樣拼命,不過是為了陷害你罷了。”

  淚水從茜宇的臉頰上滴落下來,她微微搖著頭,哭道:“怎麼是這樣的?怎麼是這樣的?”

  璋瑢安撫道:“可萬萬沒想到,你不過是被禁足,她的目的並沒有達到。說來也是,誰會相信一個宮嬪這麼明目張膽地去害龍種,看來她也是迷昏了頭了。不過,蘭妃光有美貌沒有頭腦,是個好對付的,就不知道那個宮女是誰派來的了。

  茜宇擦了淚水,淒慘地笑道:“姐姐,你可知,這些類似的事情,妹妹還沒進宮前就已經聽了個飽了?”

  璋瑢道:“許是你常常提到的那個華嬤嬤告訴你的。那你怎麼還是這樣天真,這樣莽撞?”

  茜宇冷冷道:“我只當各人有各人的命。殊不知……”

  “殊不知這命是在自己手裡的。”璋瑢無奈道:“好妹妹,之前你未得到皇上真正的恩寵,宮裡的人只是冷眼瞧著你,如今你連水晶宮都去了,那冷眼都如同在炭爐上烤了,通紅通紅的。可是你卻依舊覺著世上都是好人而不會自保。”
茜宇收了淚容,無奈道:“我不願意管那些無謂的事情,可是,皇上那晚為什麼偏偏拉了我一同和德妃查這件事情?明明知道是太后做的,難道真的要我去找太后來問罪嗎?我實在難以相信,太后竟然要對姐姐下手。姐姐,你難道不心寒嗎?”

  璋瑢欲言又止,只是道:“你且跟著德妃查,別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茜宇歎道:“這件事情也只能這樣了。可我就是不明白,這個蘭妃,似乎從大選那天起,就與我結下了梁子,她這是何苦呢?”

  “好妹妹,你再不去想這些好嗎?”璋瑢知道茜宇這兩日連連受到這些殘酷的事實打擊,定然心神不寧,只怕她一時想不開怔住了,柔聲道:“回去好些休息,別的事情,日後慢慢對付。至於那個宮女到底是哪裡的,姐姐自有辦法來查。你且回去吧。”

  茜宇可憐地看著璋瑢:“我今日不走了好嗎?姐姐,你就陪我睡一夜。”

  璋瑢嗔道:“這是什麼道理,宮裡是有規矩的,你怎麼能徹夜不回宮呢?”

  茜宇嘟起了嘴,可憐地央求道:“昨晚我一夜沒睡,只是怕做惡夢,好姐姐,今日你又同我講了這些,我更要睡不著了。”

  璋瑢無奈的笑道:“只能說我又沉重了,要你陪著。”

  茜宇抱著璋瑢道:“姐姐不該說著不吉利的話。”

  “傻丫頭,好了,隨我躺下歇會兒。”璋瑢拉了茜宇到床上,哄她睡下,自己卻下了床,喚了紫蓮進來,說了幾句,還將方才茜宇默寫的文章交給了她,後又過來陪著茜宇,兩人說些體幾話,一夜相安。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二十二章 雲淡淡兮風起

  第二日一早紫蓮便過來伺候兩人起床,原來那日德妃走後不久,就派人來放出紫蓮,想來是擔心璋瑢身邊的人伺候不周,倒叫璋瑢感激了,而緣亦也早早過來伺候茜宇。

  “姐姐,你且歇著,待我向皇后、太后請安後,就過來瞧你。”茜宇梳洗完畢,和璋瑢一起用了些早點,便向璋瑢道別。

  璋瑢今日也脫了家常的衣服,打扮一番,重拾往日的風采,日日養著,皮膚竟好比從前,脖子上一串紅珊瑚項鍊襯得滿臉紅光,微微笑道:“既然起來了,就同你一道去,不見得躺一輩子。”

  茜宇笑道:“這是最好,妹妹攙著姐姐走。”

  “傻丫頭,哪裡就步履蹣跚了?”璋瑢嗔道,便挽著茜宇同走,一路說笑。

  自從無沸散再度出現後,太后已許久不見安了,今日亦是如此,茜宇冷冷道:“見了豈不更煩。”

  璋瑢低聲道:“不許這麼說,往事莫提,如今什麼都沒查出來,豈能如此草率。”

  茜宇聽了便不作聲,心裡卻暗暗道:“好一個太后,好一個姑媽,難道以為我會是第二個若晴嗎?”

  璋瑢見她心有不平,嗔笑道:“誒!畢竟還是個孩子,你第一要學的,就是萬事不要寫在臉上。白白糟蹋了一張傾國傾城的容貌。”

  茜宇見璋瑢取笑自己,便也與之玩笑起來,說話間便到了坤寧宮,一如既往,早早就有數位宮嬪在了。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兩人跪地施禮。

  皇后連忙叫扶起璋瑢,關切道:“怎麼就下床了,昨日不是還說不好嗎?”

  璋瑢欠身道:“多謝娘娘體恤,臣妾的身體已見好了。昨日恐怕是那些宮女們誤傳了。”

  皇后笑道:“我想也是,不過妹妹還是要多多保養,恬婉儀,本宮就托你好好照顧敬妃了。”
 
  茜宇欠身笑道:“臣妾遵命。”

  已多日不出宮門的瑾貴妃今日也來請安,雖然臉色有些蒼白,但是衣著打扮依舊如往日尊貴,她只是靜靜地坐在一邊自己喝著茶。徐婉儀挨著蘭妃坐,一臉恨恨地看著茜宇,蘭妃卻溫柔如水,絲毫看不出她心裡在想些什麼。皇貴妃和懿貴妃一同坐著,如妃和德妃一同坐著,四人只是面帶笑容。祥嬪蓉嬪等坐在一起,祥嬪看著茜宇,嘴角不時露著冷笑,其餘幾位婉儀等各自散坐著,充媛充人等紛紛在後面站著,獨見琪才人一人坐在後面,臉上帶著淡淡喜悅。

  皇貴妃過來拉了璋瑢在身邊坐下,對皇后笑道:“妹妹如今大好了,也不失為宮裡的一件喜事,皇后娘娘,看來又該給太后娘娘報喜了。”璋瑢聽了不知何故,微笑著看著皇后。

  皇后笑道:“是啊,妹妹不知道,方才本宮還在說琪才人有了身孕該叫誰去向老佛爺報喜。如今敬妃妹妹身體見好,也該向老佛爺稟報才是呢。聽說妹妹中了毒,老佛爺幾日寢食不安呢!”

  璋瑢淺淺笑道:“臣妾罪過,讓老佛爺操心了。”又遙遙地看著坐在末尾的琪才人道:“才人大喜了。”琪才人離座福身道:“謝娘娘。”卻是一臉的羞澀和喜悅,越過她身後,可以看到從眾充媛和充人中射出嫉妒的目光。對她們來說,想要升遷,懷孕是最快的途徑了。如今琪才人才進宮便蒙此大幸,豈能不在她們之中掀起波瀾?

  皇后並不理會這些,只是笑道:“本宮只盼著妹妹們能多為皇上添丁,後宮也好熱鬧些。如今三皇子也能說會道、蹦蹦跳跳的了,宮裡獨獨就缺奶娃娃了。

  德妃聽皇后這麼說,笑道:“娘娘也該給大皇子和二皇子添個妹妹才是啊。

  皇后嗔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拿本宮取笑,如妃你還不掌她的嘴。”如妃只是掩嘴笑著,皇貴妃也拉著璋瑢一同笑起來。

  只見德妃賠笑道:“娘娘饒命,臣妾再不敢了。”

  懿貴妃笑道:“皇后娘娘莫氣,今日臣妾就替娘娘抱了珣兒過來,不管是要公主還是皇子,讓她自己再生去。”眾人聽了哄堂大笑,德妃羞得紅了臉。

  皇后止住了笑,嗔道:“真真是個好日子,本宮許久沒這般歡笑了,改日說給老佛爺聽,她老人家也該笑疼了腸子。好了好了,剛才說的話,別就這麼斷了。如妃,琪才人的事……”

  如妃應道:“娘娘放心,臣妾剛才就想好了,琪才人如今有喜,再和其他充人一道住在秀雲宮實在不便,但是有了身孕又不宜遷動。”說著看了一眼慧婉儀道:“慧婉儀的墨寧宮離秀雲宮最近,不如就讓琪才人搬去那裡。慧妹妹,你可願意?”

  慧婉儀起身道:“一切但憑娘娘做主。”這慧婉儀便是前面說的大學士宏圖的女兒齊子慧,滿腹經綸,是個極嫻靜的人,入宮以來,只是靜靜地在自己的墨寧宮待著,似乎宮裡就從來沒有這個人。

  皇后笑道:“慧婉儀向來嫻靜,這樣的安排想來極好。”

  如妃拉著德妃又笑道:“至於向老佛爺報喜,看來非德姐姐莫屬了。”

  德妃笑著對皇后道:“娘娘您饒了臣妾,臣妾可不去,老佛爺不知怎麼消遣臣妾呢?”眾人聽了歡笑不已。

  皇后看著茜宇笑道:“不如就恬婉儀去一趟吧,這會子就去。老嬤嬤若攔著,你就說本宮讓你道喜去的,想必就不礙了。”

  “我……”茜宇暗歎,驚訝地看著皇后,難道皇后也?心裡不置可否,只是欠身拒絕道:“臣妾愚鈍,怕詞不達意,反惹了太后心煩。”

  皇貴妃笑道:“妹妹向來恬靜,老佛爺心裡早喜歡不已,怎麼會惹了她老人家心煩呢?妹妹就去了吧。”皇后聽了也只是看著茜宇,璋瑢微笑著看著茜宇,眼神中充滿了肯定。

  茜宇無奈地福身道:“臣妾這就去。”說著便穿過眾人,向外走去,走至祥嬪身邊,只聽得她鼻息微微出聲:“哼……!”茜宇聽了心頭一緊,不去理會,匆匆而去,緣亦自是跟在身後。

  壽寧宮的老嬤嬤似乎早就料到茜宇會來,沒了剛才阻擋茜宇和璋瑢那不冷不熱的態度,笑著迎上來道:“恬主子吉祥。”

  茜宇淡淡道:“嬤嬤好。皇后娘娘讓本宮來向老佛爺問安,煩請嬤嬤代為通傳。”

  老嬤嬤笑道:“恬主子且稍等片刻,待老奴替主子通報。”說著便轉身進去。

  茜宇望著她的背影,想起璋瑢的叮嚀,努力壓制內心的不平和憤恨,不斷地提醒自己待會兒千萬要冷靜。可是一想到緣亦說的那些往事,又覺得自己實在難以面對這個曾經如此殘忍的女人。正當思緒萬千時,老嬤嬤出來了。

  “恬主子,太后有請。”老嬤嬤說著伸出手給茜宇引路。

  壽寧宮裡一如既往的安寧,宮女們靜靜地站在一旁,太后端坐在正座之上,微笑地看著慢慢走近來的茜宇。

  “臣妾參見太后,萬福金安。”茜宇跪地磕頭。

  太后招手笑道:“孩子,快起來,這裡坐。”

  茜宇起身抬頭,見她一如往常的慈祥面容,心裡卻忐忑不已,慢慢走到太后身邊,並不坐下。

  太后拉了她坐下,笑道:“娘兒倆的,何必拘禮?”

  茜宇垂首不語,太后見她身上穿的是普通家常的風衣,笑道:“怎麼穿這個?”回頭對韓嬤嬤道:“去把那件大紅羽皺面白狐狸皮的鶴氅拿來。”又道:“過些日子就要下雪了,穿得這麼單薄,豈不招病?”

  茜宇欠身道:“謝太后恩典。”心中暗暗想到,倘若你是真心待我好,我豈能不感激你,只怕今日得你這些好處,苦來日還不清楚了。

  太后笑道:“傻孩子,客氣什麼?”又道:“不是說皇后讓你來報喜嗎?”

  茜宇整理了心思,抬起頭微笑道:“皇后娘娘讓臣妾向太后娘娘稟報,秀雲宮的琪才人有了身孕,二來……。”茜宇頓了頓道:“敬妃娘娘身體大好了。”

  太后聽了笑道:“都是好事,可惜她不過是個才人,如果對調一下,敬妃有了身孕,琪才人身體好了,哀家會更高興。”

  茜宇聽她這麼說,知道她嫌棄琪才人出身低微,不禁為琪才人打抱不平,又想她既然希望懷孕的是姐姐,難道這毒與她無關,低聲道:“不管是誰出,都是皇上的龍脈啊!”

  太后聽了一怔,隨即笑道:“說的是啊!”又笑道:“孩子啊?你什麼時候讓姑母我聽好消息呢?”

  茜宇被她這麼一說,心頭不免一熱,但旋即冷靜下來,微笑道:“太后莫取笑臣妾。”

  太后笑道:“羞什麼?傻丫頭……”太后摩挲著茜宇的手說道:“原先皇帝雖然是寵著你,卻名不副實。哀家心裡雖然著急,但難道催促皇帝不成?如今好了,你也……”太后笑著看著茜宇道:“你該早些給哀家添個孫子!”

  茜宇聽她這麼說,不免羞澀,心裡想著,如果緣亦不對自己說那番話,或許自己這會兒會和太后說說笑笑的,可是如今自己卻想著法兒的疏遠她。人情世故,冷熱之間,不過幾句話而已。茜宇不知該怎樣回答,於是笑道:“皇后娘娘還等著臣妾回話呢。”

  太后以為她害羞,笑道:“好好,這事以後再說。”回頭見韓嬤嬤早已拿了鶴氅在一旁站著,便對茜宇笑道:“來,脫了這個,穿這白狐皮子的才暖和。”

  茜宇依命脫了風衣,將這氅衣穿上,果然輕柔暖和,可見是珍貴的東西。加上大紅色與白色相間,顏色亮麗,更是將茜宇的容貌凸顯出來。太后左右看看,從頭上拿下一支紅寶石海棠花金簪,輕輕地插在茜宇的頭上,滿意地笑道:“這樣才行,怎麼能一味的樸素呢?白白浪費了姣好的容貌。”

  茜宇福身謝恩,欲問韓嬤嬤要回風衣,太后卻笑道:“要那東西做什麼,你回皇后那裡去吧!”

  茜宇不敢聲辯,只能依命跪安。太后又道:“回去同皇后說,哀家的懿旨,琪才人與龍脈有功,晉為充容,封號就讓皇后定奪吧。”

  茜宇稱是,慢慢退出。緣亦在外面侯著,見主子換了行頭出來,雖然比先前精神漂亮,但不免擔心道:“主子,這紅色似乎太耀眼了。”

  茜宇無奈道:“難道脫了不成?太后這麼做,無非是要我在眾人面前露臉,中秋宴不也是如此?如今只能穿成這樣去坤寧宮了。”緣亦無奈也不再說話。

  坤寧宮裡,眾人依舊在說笑,聽太監報恬婉儀到,便紛紛把目光投向殿門。茜宇一身紅羽白狐鶴氅,髮髻上的紅寶石金簪閃閃發亮,如此明豔動人的出現,不禁讓眾人都紛紛驚呆,剛才走出去的,不是一個樸素的再平常不過的婉儀而已嗎?

  茜宇見眾人目光異樣,披上鶴氅後溫暖的身體,此時似乎又被一道道寒光射冷了。

  皇后對茜宇的這身打扮並不詫異,眼光掃視了群妃,睫毛微掀,笑道:“婉儀回來了?”茜宇緩緩走到皇后面前施禮,皇后叫起,問道:“老佛爺可好?”

  茜宇脫下鶴氅,微笑道:“太后娘娘臉色紅潤,精神很好。聽臣妾說了這些事情後,更是十分地開心。”

  皇后十分滿意,笑道:“想來是這樣的,婉儀辛苦了。”

  茜宇看了一眼琪才人,緩緩對皇后道:“皇后娘娘,太后讓臣妾傳一道口諭。”

  皇后和眾人連忙站起來準備跪地接旨,茜宇連忙道,“免。”眾人方才罷了。眾人起身後,茜宇道:“太后娘娘懿旨,琪才人與龍脈有功,晉封為充容。及其封號,由皇后定奪。”

  眾人連忙道:“太后千千歲。”隨即紛紛落座。茜宇向皇后福身後也坐下來。
琪才人緩緩走過來,正欲施禮被皇后攔住,笑道:“小心身子。今日就遷到墨寧宮去吧。萬事小心些。”

  “是。”琪才人福身道,滿臉的紅光,掩不住的喜悅。

  皇后打量了琪才人,似乎並無可挑剔之處,又對如妃道:“如妹妹,琪才人的事情就全權交給你了。明日內務府擬定晉封事宜,後日拿來給我看,雖然不是主位但也是一件喜事,要辦的妥當些。”雖然如妃之上尚有皇貴妃和兩位貴妃,還有六妃之首的德妃,但是這些年來皇后大小諸事都交給如妃做,幾位貴妃再不打理,宮裡人也都習慣了。

  “是。”如妃笑道,似乎正喜悅于皇后對自己的信任。

  德妃一雙美目盯著緣亦手上搭著的鶴氅,又看茜宇頭上的紅寶石金簪,嘴裡嘟囔道:“早知道能得這麼好的賞賜,還不如去呢!”

  皇后耳尖聽到了,指著德妃對皇貴妃等笑道:“看看,這個眼尖的,聽說皇上那裡番外進貢了好多東西,她怎麼不去聆政殿討去。”眾人聽了笑起來,皇后又道:“如妹妹可是叫你去的,你自己推託了,這會子怪誰?”德妃滿臉嬌羞,不再說話。大家都歡笑不語。

  “有喜的倒沒有賞賜。”瑾貴妃喝了口茶,自言自語,但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都散了吧。”皇后見瑾貴妃又來掃大家的興,十分不悅,只是道:“明日太后許是見安的,就不必來坤寧宮了。”

  “是,臣妾告退。”眾人也覺掃興,起身施禮,紛紛散去。

  走出宮門,茜宇復又披上鶴氅,見許多人都圍著琪才人道喜,自己也為她高興。璋瑢在她耳邊低聲道:“羨慕嗎?”

  茜宇低下頭,不作聲,長長的睫毛闔下,露出粉嫩色的眼影,十分嬌美。璋瑢知道她心裡羞澀,笑道:“走,去看看你蘊姐姐,許久沒見了。”

  茜宇眼中一亮,突然來了勁頭,對身邊的緣亦道:“你且回去吧。”緣亦稱是走了。茜宇便和璋瑢二人緩緩步行到了修緣宮。

  “敬妃娘娘吉祥,恬婉儀吉祥。”蕰蘊的侍女春喜迎了出來,“娘娘們來怎麼也不遣人來傳一聲,奴婢好準備。”因為兩人常來,春喜和她們已經十分相熟。

  璋瑢微笑著看著春喜,嗔道:“傳什麼。你家主子可好?”

  春喜臉色似乎有些尷尬,強笑道:“主子好,只是貪睡些,這會子還在睡。”

  茜宇並不注意,只是向裡頭張望,笑道:“那我們進去瞧瞧她。”

  春喜福身道:“婉儀莫生氣,不是奴婢不讓您見,只是主子才睡熟了,奴婢怕……”臉上滿是無奈和懇求。

  璋瑢打量了春喜的臉色,微微抬起頭,吸了口氣,笑道:“是啊,不要吵醒她了。”頓了頓又道:“你且傳話給你們家主子,別總是睡著,多走動走動才好生養呢。”

  茜宇笑道:“是這個道理,算了,我們改日再來。”說著攙著茜宇回去。春喜見她們走了,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回寢宮去。

  路上,茜宇失落道:“真是不巧,沒見著。”

  璋瑢似乎在思索什麼,沒有接茜宇的話。茜宇有些詫異,笑道:“姐姐想什麼呢?這般出神?”

  璋瑢回過神來,笑道:“沒什麼。”又道:“對了,娘下午就要出宮了,我要回去送她,妹妹你先回去吧。”

  茜宇笑道:“是。姐姐代我向夫人問好。”這幾日見璋瑢可以和母親日日在一起,自己不免也思念其家人來。

  璋瑢一臉的神秘,笑道:“知道了,娘回去還要給你帶好東西呢。”茜宇不知何意,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璋瑢。璋瑢不理,只是往前走。

  兩人還未分手,正說笑著走著,卻見到緣亦急匆匆地跑來。

  “娘娘,不好了。”緣亦向來鎮定,現在這樣著急,必定是有什麼事情了。

  “怎麼了?”茜宇收了笑容問道。

  緣亦也顧不得向璋瑢施禮,只是急急地對茜宇道:“娘娘,祥嬪娘娘要打死阿紅,奴婢趁祥嬪不注意,從側門溜出來的。”

  “阿紅?”茜宇驚道,覺得不可思議。阿紅是馨祥宮裡的小宮女,平時不過是打掃庭院,不能進殿伺候,茜宇在宮內的小花園裡散步時偶爾遇到過幾次。如今聽說祥嬪要打死她,真是讓自己惱火不已,一個打掃的宮女,哪裡能惹到她呢?這分明又是沖著自己來的。

  璋瑢雖然不知道阿紅是誰,但是看到緣亦如此慌張,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事。立即變了臉色,之前這個祥嬪為難茜宇已經讓自己對她十分厭惡了,現在又鬧出這事情來,不禁心裡惱火,加之剛才心裡有些不悅,這會兒便一同發出來,對緣亦道:“你先到本宮那裡伺候陳夫人出宮,並告知她昨晚讓紫蓮交待的事情要儘快去做。”

  緣亦聽了先是一怔,隨即便明白璋瑢的心意,不讓紫蓮去而讓自己去,是為了待會兒她和主子去馨祥宮後,如果自己也跟著,祥嬪必定認為是自己出來告密。心裡十分感激,便福身離開了。

  茜宇匆匆欲往馨祥宮跑去,璋瑢攔住道:“急什麼,一時也打不死,即是要死,我也給她找個陪葬的。”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茜宇一眼,悠然而闊步地向前走去。茜宇雖然莫名,但也跟了上來,只盼著早早回去。

  馨祥宮裡早已亂成一鍋粥,祥嬪悠悠地坐在正殿前,撥弄著自己的銀質鑲鋯石護甲,旁邊茶幾上一碗香茶正冉冉冒著熱氣,她一臉得意地看著正被按在長凳上挨板子的阿紅。那阿紅挨不住痛,死命地叫著,漸漸也沒了力氣。旁邊馨祥宮裡的奴才跪了一地,李澤容和錢虢容被唬得渾身顫抖,也一同跪著,花容失色。

  茜宇和璋瑢到了宮門口,璋瑢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伸手整了茜宇的衣衫和髮髻,輕聲道:“別慌,有姐姐在,咱們笑著進去。”又向穆察使了個眼色。穆察即可會意,高聲道:“敬妃娘娘駕到,恬婉儀回宮。”

  正如璋瑢所料,祥嬪聽到通報,立刻變了顏色,兀地站了起來,抬眼向宮門看去,只見敬妃和恬婉儀兩人滿臉的笑容,緩緩走進來。她們看到眼前的景象,都顯出不解的神色,而非憤怒,似乎對眼前的事情感到十分意外。祥嬪不寒而慄,緩緩蹲下身子,口中稱道:“參見敬妃娘娘。”揮舞板子的太監也停了下來,跪地請安。

  璋瑢壓抑住內心的怒火,裝作驚訝道:“祥嬪娘娘,這是怎麼了?本宮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呀?”

  “臣妾……”祥嬪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話,她沒想到敬妃也會來。

  茜宇憤恨地看著祥嬪,眼中似要冒出火來,璋瑢輕輕拉了茜宇的衣袖,示意她扶自己到那紅木椅上坐下。

  璋瑢坐定後,並不叫祥嬪站起來,只是掃視了一下眾人,見兩位充容也跪著,便問道:“李澤容和錢虢容這又是怎麼了?好好的跪什麼?起來。”兩人聽了十分感激,互相扶著站了起來。

  璋瑢見祥嬪臉色尷尬,身子因為蹲著左右搖晃不定,心裡十分瞧不起,嘴角微揚,高聲道:“祥嬪,本宮問你的話,你沒聽到嗎?”

  祥嬪被唬了一下,吞吞吐吐道:“這宮女私自出宮,今日回來時被內禁衛抓到,送到臣妾那裡,臣妾就想來問一問恬婉儀,沒想到恬婉儀不在,臣妾就先用宮規處置她,就是……。”祥嬪心裡只準備了對茜宇的呵斥,並沒想過要回答敬妃的話,不免語無倫次起來。

  “什麼?什麼的?”璋瑢臉上露出不滿意的模樣,嘴裡哼道:“起來吧,怎麼話都說不清楚?”

  祥嬪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諾諾地看著敬妃。

  璋瑢看了看長凳上的阿紅,似乎還有氣息,並沒有打死,嘴裡露出冷冷的笑容:“既然祥嬪娘娘實行宮規,本宮也不好橫加阻攔。想來,這些宮女們的事情,也確實是祥嬪娘娘勞心的。”

  祥嬪微微一晃,福身道:“臣妾不敢。”

  璋瑢皺了皺眉頭,嘴角微微揚起,冷笑道:“有什麼不敢的,這是你的分內事,有什麼不敢的?不過是打死個宮女,”又提高聲調道:“打死個恬婉儀的宮女罷了。”

  祥嬪嚇得說不出話來,自己本來是想來教訓恬婉儀的,沒想到卻被敬妃教訓。

  璋瑢起身,慢慢走近祥嬪身邊,伸手搭在她肩上,纖纖玉指上的金質琺瑯綠玉護甲十分晃眼,輕輕拍道:“做得好,做得很好。”回身對紫蓮道:“紫蓮,我們回去吧,不要打擾祥嬪娘娘……。”頓了頓,在祥嬪耳邊輕聲道:“弄出人命來,良嬪和琪才人腹中的胎兒衝撞了,你是不是自己生來賠給皇上?”說完笑笑,似乎什麼都沒有說過,回頭看了一眼茜宇,便由紫蓮扶著向外走去。

  茜宇沒想到姐姐就這麼走了,正要攔著,見祥嬪跪地相送,自己也只好施禮相送。

  待璋瑢走後,祥嬪和茜宇都站了起來,茜宇怒視著祥嬪,極力克制自己的怒火。祥嬪似乎還在剛才的驚嚇中,見到茜宇如火的目光,隨即回過神來,強裝出威風道:“這件事情,就交給恬婉儀吧,你可得好好處理。”

  茜宇冷冷道:“祥嬪娘娘且放心好了。”手裡的拳頭越握越緊。

  祥嬪哪裡肯甘休,冷笑一聲,道:“這個本宮倒放心,不過那《金剛經咒》本宮就不放心了。婉儀你這兩日忙裡忙外的,還不知道上沒上過心呢?總之……”

  茜宇打斷她的話,右手緊緊地捏成拳頭,高聲道:“娘娘放心好了,後日娘娘來取就是了,倘若沒有,臣妾就把這只手給你好了。”說話間,突然伸出左手重重地敲打在紅木椅上,大聲道:“不知道娘娘可滿意?”

  祥嬪被嚇到,怔了半天,口中吐道:“你……你……這是做什麼,我……我要你的手做什麼?”

  茜宇懶得理會她,杏眼圓睜,正色道:“恭送祥嬪娘娘。”

  祥嬪剛要發作,見她這般模樣,知道碰到了個剛烈的主,還是先走得好,勉強擠出一絲威嚴,鼻腔“哼!”了一聲便揚長而去。

  流芸和淩金急急爬起來看茜宇,只見她左手指縫內淌出鮮紅的血來。“主子,我們回去吧!回去洗一下傷口。”淩金心疼道。

  茜宇經她這麼一說,才意識到從手心傳來的劇烈的疼痛。深吸一口氣,緊緊盯著已昏厥過去的阿紅,無力道:“把她弄醒了,我有話要問她。”說完由淩金和流芸扶著回到寢宮裡去。

  祥嬪這裡鬧了一場,灰頭土臉的往回走,正巧迎面遇到準備來馨祥宮的德妃。

  “娘娘吉祥。”祥嬪施禮問候。

  德妃坐在肩輿上,看也不看她,只是抬頭望著藍天,輕聲道:“嗯?停下來做什麼,走啊!。”

  “是。”一班奴才應道,抬著肩輿又走了。

  祥嬪覺得今日實在晦氣,剛剛才受了氣,這會子又遇上德妃,德妃向來看不起自己,如今越發在奴才面前也不給自己面子,恨得咬牙切齒。侍女過來扶她起來,“德妃娘娘走遠了。”她沒好氣地罵道:“小蹄子,本宮不知道?要你來說。跪下掌嘴,掌不滿二百下別回來。”說完就氣衝衝地往自己的翔陽宮去了。其餘的宮女太監也嚇得不敢出聲,灰溜溜地跟著。只留那個可憐的侍女跪在地上,左右開弓掌自己的嘴。

  “德妃娘娘駕到。”太監高呼。淩金正在為茜宇的手上藥,茜宇歎了口氣道:“難道又為那個事情?”把手抽了回來,起身道:“出去迎吧。”

  才出寢宮,就見到德妃笑語盈盈地走進來,身上竟然穿著和剛才太后賜給自己的一模一樣的鶴氅,雍容華貴,將姣好的容顏完全襯托出來,比起自己更是另有一番風韻,臉上不免露出驚訝地表情。

  德妃媚眼微挑,笑眯眯地過來拉了茜宇的手就往內殿走,邊走邊笑道:“妹妹,你看我這衣裳可同你的一樣?”

  茜宇將左手背到身後,笑道:“是一樣的,就是娘娘穿著比臣妾好看百倍呢。”

  德妃笑道:“我歲數比你大,自然比你更有風韻。”說著又掩口笑道:“這話要是讓皇后聽到了,又該嘲笑我一番呢。”

  茜宇見她這麼爽朗,心裡倒愉悅了幾分,便是吩咐淩金上茶點。

  德妃撫摸著領上的皮草,媚眼微微抬起,笑道:“這衣裳是用三年前秋獵時皇上捕到的白狐做的。皇上捕到三隻白狐,共做了三件,皇后娘娘一件,太后一件,還有我一件。

  茜宇聽了十分驚訝,難道瑾貴妃也沒有嗎?她何必穿來給我看?難道是想向我表示什麼嗎?心中雖然疑惑,臉上卻用笑容掩飾道:“娘娘風華絕代,本該穿這樣的衣裳才般配。”

  德妃嗔道:“看你這張巧嘴。”突然瞥到茜宇的左手,急急道:“這是怎麼了?怎麼傷成這樣?”
  
  茜宇被她這一握弄疼了,臉上略有抽搐,擠出笑容道:“沒什麼事。”抽回了手,道:“別弄髒了娘娘的衣裳。”

  德妃站起身來,脫去了鶴氅,裡面露出的是綢緞秀雲罩衣和花色長裙,雖然已經入冬,衣服開始厚重起來,但是德妃的身段依舊十分窈窕。急急地對淩金道:“藥呢?拿了過來,本宮替你家主子上藥。”

  茜宇推辭道:“娘娘,萬萬使不得。”德妃接過淩金拿來的藥膏,不顧茜宇的推辭,輕輕抬起她的手,輕柔地將藥膏均勻地抹在傷口上。嘴裡輕聲道:“珣兒終日亂闖亂跳的,時不時的會在身上弄出傷口來,我常常給她上藥,你放心,不疼的。”

  茜宇突然心頭一熱,眼圈紅了起來,自己兒時娘何嘗不是這樣照顧調皮的自己的?茜宇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強笑道:“有勞娘娘了。”

  德妃並不理會,只是放下藥膏,用白紗輕輕包起茜宇的手,自顧自地說道:“看來不會留疤痕,放心好了。”茜宇的臉上露出了孩童般的委屈,低聲道:“是。謝娘娘了。”

  德妃將手包紮好後,抬起頭來,輕聲道:“怎麼了?怎麼弄的?”

  茜宇輕輕地搖頭,表示沒什麼。德妃無奈,轉頭看了身邊的淩金,似乎臉上還驚魂未散的樣子,便對茜宇道:“剛才我進來,看到院子裡還放著笞刑用的長凳和桿子,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茜宇深吸一口氣,眼圈紅起來。心裡一陣翻騰,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怎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祥嬪這樣胡鬧一通,我怎麼會知道她究竟想幹什麼?你要我怎麼回答你呢?

  淩金在一旁忍不住,叫道:“是祥嬪娘娘……”

  “住嘴。”茜宇喝道:“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出去。”淩金覺得委屈,又不敢辯駁,便諾諾地出去了。

  祥嬪?德妃心裡暗自想道,怪不得剛才看到她匆匆地從這裡出來,這個女人又想惹什麼事情出來?臉上笑道:“沒什麼,姐姐不過問問罷了,何必和奴才們過不去?”又笑道:“無沸散的事情,剛才你去壽寧宮的時候,皇后娘娘問了我。”

  茜宇回過神來,臉帶歉意地笑道:“臣妾實在慚愧,什麼都幫不了娘娘。”

  “傻丫頭,你急什麼,皇后只不過關心罷了。”德妃笑道:“我只是來同你說,這件事情我們慢慢地耗著好了,是狐狸早晚會露出尾巴的。”

  茜宇心想,你不會就是來同我說這個的吧?嘴上只是微笑道:“臣妾都聽娘娘的。”

  德妃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捉摸的神情,輕聲道:“雖然不急,但是有一齣戲還是要你來配合我一同演。”

  茜宇微微點頭,德妃便將頭湊過來,紅唇微啟,聲不傳六耳。茜宇聽了似乎微微一怔,隨即點頭表示應諾。

  德妃十分滿意,起身笑道:“我就知道妹妹是聰明人。你且好好養著你手上的傷,我走了。”說著招呼宮女過來穿衣,又道:“以後別那麼衝動,就是要流血,也輪不到自己不是?”說罷便要走了。

  “恭送娘娘。”茜宇福身施禮。

  “嗯。”德妃應了,便款款而去。

  茜宇轉身對淩金道:“去裕乾宮找你緣亦姑姑回來。”淩金正要跑去,茜宇又道:“我受傷的事不許告訴敬妃娘娘,仔細挨板子。”淩金答應了,諾諾地跑了出去。

  茜宇回到寢宮,坐在窗前,手上的疼痛陣陣地鑽心,腦海裡滿是剛才德妃在耳旁說的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9:27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1-11-27 06:02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二十三章 寒心

  寒風從窗戶吹進來,茜宇的身體不禁顫抖。突然想到剛才祥嬪提到的《金剛經咒》,心頭一緊,起身走到書案邊,從書架上取下經書,口裡喚道:“流芸。”

  流芸聽了連忙進來,茜宇道:“你過來幫我研墨。”

  “是。”流芸乖巧地走過來,將墨汁倒入硯中,輕輕研磨,口中道:“主子要寫字也不該這會兒,手都傷成這樣了。”

  茜宇翻閱著手中的書,淡淡道:“我也不想寫啊。可是……”說著將說本攤在桌上,輕聲道:“好了,你出去,叫小春子和小筒子進來替我裁紙。”

  “是。”流芸聽了,連忙出去了。片刻後三人一同進來,茜宇吩咐一番,主僕四人便忙開了。茜宇小時候雖然調皮,但是讀書寫字這方面傅嘉卻抓得很緊,稍有懶怠傅嘉即便疼愛還是會斥責幾句,加上碩王妃和幾個哥哥也都盯得緊,因而茜宇還是個頗有才學的女子,想那夏日裡與赫臻對詩,也讓皇帝讚賞有加的。這會兒抄書對她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只是多了些,不知道多晚才能趕出來。

  四人正忙著,緣亦匆匆從裕乾宮趕了回來,路上聽淩金說主子的手弄傷了,一進來就要看茜宇的手。

  茜宇笑道:“哪裡要緊的?我這會兒正忙,你別添亂了。同他們一道裁紙研墨罷了,別的事過會子再同你講。”

  緣亦看茜宇一心一意地抄寫著《金剛經咒》,才想起那天祥嬪為難主子的事情,自責道:“奴婢就把這件事情忘了,算算日子連上今日統共剩三天的日子了,這哪裡趕得出來?奴婢若早些想起來就好了。”

  茜宇只是寫字,並不抬頭,淡淡道:“別自責了,就罰你快些裁紙吧。”又抬頭對小春子等笑道:“這般小心,你們裁料子呢?還沒我寫得快,趕快趕快。”

  緣亦忙過來一起幫忙,抬眼瞧了茜宇果然筆走神速,龍飛鳳舞,片刻間便寫滿了一頁紙,心裡不禁感歎主子的能幹,便笑著一同裁起紙來。淩金見插不上手,便去準備了些茶水和手爐,擔心茜宇手涼,端過來給她。茜宇淺淺笑道:“果然細心些了。”眾人聽了都面帶笑容。

  時近正午,小瑛子進來報,說聆政殿的小淩子來傳話,茜宇聽說便停了手上的筆,緩緩走了出去。

  “恬主子吉祥。”小淩子見茜宇出來便打千道。

  茜宇笑道:“什麼事情,煩你過來一趟?”

  小淩子滿臉笑容,口中道:“皇上傳婉儀娘娘往涵心殿去一趟。”

  茜宇心裡疑惑,涵心殿不是赫臻平日裡休息的地方嗎?怎麼他不來我這裡,反倒叫我過去?於是問道:“皇上就召了本宮嗎?”

  小淩子笑道:“奴才這就不知道了,是滕公公出來吩咐奴才來請娘娘的。

  茜宇不解,但臉上笑道:“知道了。”又對小春子道:“給他些果子吃。”便由緣亦陪著回寢宮換衣。

  “真是的,我這裡還有事呢?”茜宇在緣亦的服侍下脫下衣服,口裡喃喃道。

  緣亦道:“可惜奴婢字拙,不然還好幫主子一些。”

  茜宇莞爾一笑,“沒事的,就算今日不寫,明日也是趕得出來的。”說話間穿戴整齊,淩金拿了茜宇從家裡帶來的貂皮錦緞風衣給茜宇披上。茜宇伸手將頭上的紅寶石金簪拿下來,對她道:“收好了。”說罷便在緣亦的攙扶下走了。

  涵心殿是離前朝最近的殿閣,皇帝平日裡下了朝,通常會在這裡休息片刻,然後去議事院打理朝政。平日裡一些非主位的宮嬪也會被找到這裡來侍寢,今日茜宇卻不知道皇上召自己來做什麼。

  才到涵心殿便看到門口停了裕乾宮的坐轎,茜宇不免一喜,姐姐也在?滕廣早就在門口迎著了,笑道:“娘娘請。”於是茜宇在滕廣的引導下走到了涵心殿的偏廳,卻見赫臻正同璋瑢在一起用膳。嘴上笑道:

  “臣妾參見皇上,參見敬妃娘娘。”

  赫臻見茜宇來了,連忙叫坐下來。茜宇款款坐下,笑盈盈地看著兩人。璋瑢看著茜宇的打扮,突然笑起來,對著赫臻道:“皇上,臣妾可贏了吧?皇上說話可要算數。”

  赫臻嗔笑道:“好好好,朕是堂堂天子,豈能賴你一個小女子。”

  茜宇雖不知他們在笑什麼,但一定是在拿自己打趣,便站起身,佯裝生氣道:“遠遠的喚了臣妾來,卻只是拿臣妾來玩笑,不理你們了。”說罷就往外走。

  璋瑢笑著起來拉她,對著赫臻笑道:“皇上,您就寵著吧。看看,如今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了。”

  茜宇跺腳道:“姐姐頂喜歡欺負人了,再不理你了。”說這將手抽出來,不小心碰了傷口,一陣刺痛,不禁嘴裡喚了:“哎喲!”

  璋瑢收了笑容,連忙抓了茜宇的手,將長長的袖口撩起,露出了白色的紗布,許是剛才碰到了,沁出了紅色的血跡,茜宇垂首不再言語。赫臻看到,忙過來拉了茜宇坐下。

  “怎麼了?”赫臻關切道,言語中還帶著一絲慍怒。

  茜宇淡淡笑道:“沒什麼。”後悔剛才只顧過來,沒顧及到手上的傷口,不然應該推辭才是,這會兒指不定要出什麼事情了。

  璋瑢正色道:“怎麼沒什麼?都這樣了?哪裡嗑的?”又轉身對緣亦道:“你家主子這是怎麼了?”

  緣亦向璋瑢使了眼色,璋瑢意識到剛才緣亦在自己那裡,並不清楚自己走後祥嬪又鬧出什麼事端來。便不再問下去,只是道:“怎麼這麼不小心?”說罷看了茜宇一眼,茜宇領會,報以肯定的眼神。

  兩人的對視,並沒有逃過赫臻的眼睛,赫臻慍怒道:“你們瞞著朕什麼呢?”
 
  璋瑢賠笑道:“皇上哪裡的話?臣妾怎麼敢瞞著皇上呢?”

  “姐姐說的是。”茜宇將右手放在赫臻的手臂上,溫柔地笑道:“臣妾是自己不小碰傷的。皇上何必放在心上,又何必生氣?”

  赫臻見她們兩個如此默契,知道自己也問不出什麼來,只是向滕廣使了個眼色,滕廣微微點頭。於是赫臻心疼道:“以後要小心些才是。”

  茜宇見他不再追問下去,便岔開話題笑道:“臣妾不依的,剛才皇上和姐姐在笑什麼呢?”

  赫臻想起剛才和妍兒打賭的事情,便笑道:“剛才妍兒告訴朕今日太后賞了你一件鶴氅,穿的十分漂亮,朕就說想看看宇兒的風采。妍兒說你穩重,決不會出來招搖,於是就和朕打賭,看你會不會穿來,這不果然沒有穿來,朕輸了。”說罷爽朗地笑起來。

  茜宇笑道:“臣妾先恭喜皇上喜的孩兒。”又嘟起嘴,指著一桌的佳餚道:“但是!皇上這是什麼意思?有好東西吃只想到姐姐。要找人打趣了,才喚臣妾過來。原來臣妾只是個玩偶罷了。”

  赫臻見她可愛的模樣,笑道:“怎麼就吃醋了呢?”

  茜宇滿臉緋紅,嗔道:“臣妾哪裡吃醋了?”

  璋瑢連忙打圓場道:“好妹妹,你這就真真冤枉皇上了?”說著夾起一隻碩大的鮑魚,笑道:“ 只是海清縣剛剛進貢過來的新鮮鮑魚,皇上知道你喜歡吃,特地叫你過來呢。姐姐我也不過比你早了幾步而已。”

  茜宇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輕聲道:“臣妾錯怪皇上了。”於是端起酒杯,道:“臣妾自罰一杯。”

  赫臻爽朗地笑起來:“好,朕陪你。”璋瑢也笑著舉起了杯子。歡聲笑語,三人在一片祥和喜悅中享用著美食,不在話下。

  午膳後,赫臻便往裕乾宮去休息,茜宇也不計較,只是自己回去繼續寫字。傍晚時分,壽寧宮裡的韓嬤嬤送了金創藥過來,並問候茜宇是否安好。弄得茜宇十分莫名,怎麼太后也知道自己的手受傷了?問了淩金等人,都說什麼都沒往外說過,只好作罷。

  天色漸漸漆黑,寢宮裡點了數百隻蠟燭,猶如白晝,茜宇依舊在奮筆疾書。小瑛子突然連滾帶爬地跑進來,口裡稱道:

  “娘娘,娘娘。祥嬪娘娘溺水身亡了!”眾人大驚。

  “啪!”的一聲,茜宇手中的筆落了下來,在宣紙上映出一灘濃濃地墨蹟,呆呆地看著小瑛子,說不出話來。

  緣亦喝道:“胡說什麼?”

  小瑛子委屈道:“奴才沒胡說,宮裡都傳遍了。祥嬪的屍體是在越秀河裡發現的,已經泡脹了,好像死了有好幾個時辰了。翔陽宮裡的奴才還不知道他們的主子死掉了,聽說祥嬪就這麼淹死了,生生的嚇死了一個宮女呢。”

  小瑛子越說越嚇人,茜宇的身體不住的顫抖,冥冥中覺得這件事和自己脫不了干係,一顆心似乎漸漸冷去。緣亦過來轟小瑛子:“做死嗎?唬著主子了,還不滾出去?”

  茜宇回過神來,看著宣紙上的一大灘墨蹟,重重地坐在紅木椅上,口中喃喃道:“早上不是,不是還在那裡……”

  緣亦擔心主子被嚇到,蹲下身子安撫道:“許是奴才們胡謅的,娘娘不要往心裡去?”

  茜宇冷冷道:“這豈又是能胡謅的?”

  “主子,您莫再多想了。”緣亦安撫道:“現在宮裡必定又起風波,您不該再添出些病來。”

  茜宇蹙緊了眉頭,臉色難看,並不理會緣亦,只是輕聲道:“你們都出去吧。”

  緣亦有所擔心,不願意離開,茜宇淡淡道:“放心吧。你先出去,讓我一個人呆會兒。”緣亦這才緩緩離去。

  茜宇拿起那支已被宣紙吸乾了墨汁的狼毫,放入硯中蘸飽了墨汁,將那張被污濁的宣紙隨手丟在案邊,另取了一張新紙,緩緩地就著剛才的經文寫下去。字跡軟弱無力毫無章法,睫毛微闔,淚水滑落下來,滴在紙上,墨跡慢慢散開,模糊混沌。口中喃喃道:“難道是我害了她?”

  裕乾宮裡很快也知道了祥嬪之事,只是祥嬪失寵已久,赫臻似乎並不難過,璋瑢不禁感歎。沒多久,皇后便派人來請皇帝到壽甯宮商議後事,璋瑢伺候赫臻走後,擔心茜宇會被唬到,便想過來看看。來後聽緣亦訴說茜宇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沒有擔心錯,急急地走進來,卻看到茜宇竟然還在抄寫經文。

  “宇兒?”璋瑢緩緩走過來,輕聲喚道,同時輕輕地抽出茜宇手上的筆,低頭看去,宣紙上哪裡還能看到清晰的字來,盡是被淚水弄糊了的墨跡。

  “姐姐。”茜宇哽咽,美目中飽含著淚水,一臉的淒涼,委屈地看著璋瑢。

  璋瑢將茜宇的頭抱在懷中,輕聲道:“傻丫頭,怎麼了?有姐姐在這裡啊?”

  茜宇在璋瑢的懷裡低聲地啜泣,越來越傷心,哽咽道:“我還在這裡為她抄寫經文,她怎麼就死了?怎麼就死了?”

  璋瑢似乎意識到茜宇擔心的是什麼,摩挲著她柔軟的秀髮,低聲道:“人各有命,你何苦為她傷心?倘若知道你是這般心思,生前想必也不會這般為難你。”

  “是我害了她。”茜宇哽咽道。

  璋瑢蹲下身子,用手抹去了茜宇臉頰上的淚水,輕聲道:“我們且慢慢分析,你怎麼就將惡水往自己身上澆?”說著站起身把茜宇從案前扶到床上,嚴肅道:“當日我急急地認了你做妹妹,哪裡是因為你是個愛哭的丫頭?現在怎地就這麼愛掉眼淚?早知道這樣的,我豈不是白疼你了?”

  茜宇低頭不語,又將身子靠在璋瑢的身上,輕聲道:“以前我遇到傷心的事情也愛哭,總覺得哭過了就會好一些。但是生來就坦坦蕩蕩,爹娘兄長捧在手心養著,哪裡會常常哭的?如今到了這不見天日的地方,似乎把一輩子的淚水都流完了。”

  璋瑢聽說,自己也不免心頭一酸,疼惜道:“說得不錯,這不見天日的地方的確磨人。可是妹妹啊!倘若你還是難過了就哭泣,恐怕把血流乾了也不夠你哭的。今日的事情確實太突然了,可是難道你真得覺得她是因為傷害了你才死的嗎?”

  茜宇坐起來,大聲道:“難道不是嗎?太后,太后她知道了啊!她還叫人來給我送藥,問我好不好?你說,難道不是她做的嗎?”

  璋瑢聽她這麼說,就知道因為那些往事,茜宇如今什麼事情都習慣性地往壽寧宮那裡想,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可是很多事情是不能對她講的。

  於是緩緩道:“今日祥嬪來你這裡鬧的事情,除了我還有誰知道?皇上或許只是知道你的手受傷了,剛才我看他的神情,似乎對祥嬪很是陌生,想來不知道你的手是為什麼受傷。”

  茜宇緩緩道:“可能德妃也知道吧,本來我不想說的,可是淩金那個丫頭說漏了嘴。德妃那麼聰明,說不定會想出什麼來。至於太后,如果她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我的手受傷了?”

  璋瑢見她還是認定了太后,於是道:“好妹妹,你且聽姐姐說一句。你自己也說,這裡是見不得天日的地方。那麼在那陰暗的,犄角旮旯的地方,有多少雙虎視眈眈地眼睛盯著每一個在宮裡來來往往的人?可能如今你已經把太后看得透透徹徹了,可是又有多少人是你看透了的?即便是我,你又瞭解多少呢?”
茜宇震驚地看著璋瑢,難道自己真得如此幼稚嗎?

  璋瑢見她心有所動,繼續道:“妹妹你是個聰明人,怎麼就這麼認死理呢?你我都是進宮服侍皇上的人,姐姐看得出來,雖然當初並不願意,但是如今你已真心愛上皇上了。可是你知道嗎?你以為真得就能這麼簡簡單單地愛著你的夫君嗎?你以為這裡是碩親王府,是你的娘和兩個姨娘相安無事的家裡嗎?”

  茜宇被璋瑢一連串的問題問的啞口無言,輕聲喚道:“姐姐。”

  “你叫我一聲姐姐,姐姐就一定如親骨血般待你。”璋瑢不禁眼圈一紅,緩緩道:“可是你以為只是我在護著你,我疼著你,難道姐姐就不需要你了嗎?”

  茜宇忍不住流下淚來,不敢抬頭去看璋瑢。

  璋瑢扶起茜宇的臉蛋,低聲道:“怎麼又哭了?”說著為她抹去淚水,輕聲道:“你知道嗎?當我看到皇上聽說祥嬪暴斃後臉上無謂的神情,你知道姐姐有多寒心嗎?”

  茜宇不解地看著璋瑢,似乎知道姐姐苦勸自己的原因了。

  “我固然不用為了祥嬪的死而傷心,可是她和我們又有什麼區別。如今皇上寵愛我們兩個,但你能保證三年後皇上依舊對我們盛情如火嗎?祥嬪進宮才不過三年,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難道你忘了陳妃更是比她早亡嗎?你看如今的瑾貴妃,哪裡還能看得到往日的風采?你以為皇帝真的可能成為夫君嗎?”

  茜宇默默地點了點頭,其實這些問題,自己早就意識到了,只是如今沉浸於赫臻對自己濃濃的眷愛之中,這些事情早已淡忘,只以為能和心愛的人廝守一生,竟忘了自己心上的人畢竟是個皇帝。而自己只是他眾多愛慕者之中渺小的一個罷了。或者說白了,自己只是一個低微的小妾。只顧維持眼前的溫情,卻忘了生存的本能。只會哀傷,只會憎恨,難道自己要這麼一直迷茫下去嗎?

  璋瑢看著茜宇的眼神漸漸鎮定下來,心裡不禁有些安慰,正欲再說什麼,只聽外面太監高呼“皇上駕到。”兩人四目相對,不免驚訝。

  茜宇急急道:“姐姐你且先迎出去,我……我現在不想見……。”璋瑢微笑點頭,起身出去了。

  “妍兒,你果然在這裡。朕回去你那裡,奴才們說你往這裡來了?怎麼了?宇兒哪裡不好嗎?”赫臻進來便見璋瑢迎了出來,便如此問道,臉上卻不見絲毫不悅的神情。

  璋瑢微笑道:“妹妹向來膽小,臣妾怕祥嬪的事情唬到妹妹,所以過來看看。”

  “還是你細心,朕也去看看她。”赫臻的眼神中流露出對茜宇的關切。

  璋瑢笑道:“臣妾好不容易哄她睡下,皇上還是明日再看吧。”

  “就這樣吧。”赫臻似乎有些失望,但還是挽起璋瑢的手,輕聲道:“不早了,今日夠鬧騰得了。”

  “是。”璋瑢勉強笑道:“臣妾服侍皇上回去歇著。”說罷便扶著皇帝向外走去。

  待他們走遠了,茜宇才從裡面走出來,木然地望著宮門,輕聲對緣亦道:“去把宮門關上吧……”

  緣亦聽說,便連忙叫人去做。“轟”的一聲,宮門被緊緊關上,茜宇深吸一口氣,對緣亦淡淡道:“我要休息了,你們……”話沒說完,便見到李澤容和錢虢容盈盈地走進來。

  “娘娘,您沒事吧。”李澤容滿臉的關心,又到:“剛才臣妾和錢姐姐聽說皇上和敬妃都來了,以為娘娘身體有什麼不爽,又不敢出來,這會兒聽說皇上和敬妃娘娘都走了,才想過來看看娘娘。”

  茜宇的臉上擠出淡淡地笑容,這兩位佳人隨自己而居,謹慎安分,讓自己十分寬心,如果當初換了不安分的來住,如今又不知道會是個什麼樣的光景。淡淡道:“多謝兩位姐姐關心了,我沒什麼事情。你們也早些休息吧。”

  錢虢容臉上似乎有驚嚇之色有些蒼白,問道:“娘娘,您可聽說祥嬪娘娘溺水之事?怎麼早晨還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去了?嚇死臣妾了。”

  茜宇正要說什麼,緣亦搶白道:“兩位小主,時辰不早了,還是早些安置吧。”說著使了個眼色,過來扶她們。

  兩人雖然不是聰明絕頂的人,但也並不愚笨,領會到緣亦的意思,便笑著對茜宇道:“娘娘也早些安置,臣妾等先行告退了。”

  茜宇只是點了點頭,見緣亦送她們兩個回去,自己便也往寢宮裡去了。對淩金道:“一會兒叫緣亦進來就好。”淩金應了。

  茜宇回到書案前,看著滿紙模糊的墨蹟,心裡不禁酸楚,一想到剛才姐姐的話,眼神中露出一絲堅定,抬手將案上的亂七八糟的宣紙團成紙球,遠遠地扔在地上。緣亦恰巧進來,便拾起紙團,扔進紙簍裡。

  茜宇慢慢走到窗前歎道:“一天的功夫,竟鬧出這麼多事情來。”

  緣亦收拾著桌上凌亂的紙筆,淡淡道:“敬妃娘娘果然是個貼心的人,才來了這麼會子,娘娘就好了。”

  茜宇不知她什麼意思,回頭問道:“我怎麼了?”

  緣亦微微一笑:“剛才娘娘怔怔的,奴婢很是擔心呢。”又道:“主子您是個善心的人,恐怕長這麼大也沒經歷過什麼生離死別。如今巴巴兒的死了個人,還是和自己有過節的,心裡自然會不自在,奴婢又不知道該怎麼勸。”

  茜宇躺到貴妃椅上,自顧自道:“如今還有你們惦記著我,不知道祥嬪這麼死了,有幾個惦記的?”

  緣亦過來替她蓋上一層錦被,道:“主子怎麼又念叨了?個人有各人的命,況且這又和主子何干?”

  茜宇喃喃道:“枉你是個聰明人,今日的事情,難道不蹊蹺嗎?”

  緣亦蹲下身子,臉上眉頭微微蹙起,“奴婢知道娘娘的意思。”又道:“有件事情,奴婢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茜宇側過身子,不經意道:“什麼當講不當講的,你什麼時候添了這個毛病?”

  緣亦輕聲道:“奴婢今日從裕乾宮回來的時候,遠遠看到德妃娘娘的肩輿停在那裡,一個宮女跪在地上,不知道她們說了些什麼,那個宮女便跟著德妃走了。”

  茜宇並不在意,閉著眼睛淡淡道:“這有什麼奇的?”

  緣亦道:“那個宮女奴婢認得,是翔陽宮的銀竹。”

  “翔陽宮?”茜宇兀得轉過身來,“翔陽宮的宮女?”

  緣亦點了點頭,茜宇若有所思地坐起來,對著緣亦道:“這渾水要淌的人還真是多。”正說著,淩金進來道:“主子,阿紅醒了您要不要問她……”

  緣亦喝道:“什麼時辰了?還來鬧這個?”

  茜宇攔住,對淩金道:“難為你還想著這個。她不好走動,我過去吧。”淩金便點頭出去了。茜宇對緣亦道:“剛才我吩咐她們弄醒了阿紅來叫我的。你不要總是兇她們。”

  緣亦笑道:“主子這會兒又記會心疼她們,奴婢也放心了。”說著取了一件風衣替茜宇蓋上,扶著她到後院去了。

  “娘娘。”秋棠正坐在阿紅身邊,眼眶紅紅的,見茜宇過來了,便要施禮,阿紅俯臥著也掙扎要起來。

  “莫動了!”小心裂了傷口,茜宇關切道,隨即坐在了炕上。

  阿紅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有氣無力地嚶嚶道:“主子,奴婢不是私自出宮的。祥嬪娘娘冤枉我。”

  茜宇將她身上的棉被掀開,見下半身都赤裸著,由腿看至臀徑,或青或紫,竟無一處完整的。心下覺得祥嬪下手也太狠了,輕聲道:“你倒說來聽聽?”

  阿紅嚶嚶道:“昨日奴婢去找織錦坊的姐妹玩,回來的時候碰到一個嬤嬤,她拿了權杖叫奴婢出宮去買辦些東西,奴婢說自己是馨祥宮的宮女,不是南四所的宮女,不能隨便出去。她唬我說不去就送我去浣衣庫為奴,奴婢害怕就只好去了。”許是一陣疼痛,阿紅忍不住“哎唷”叫起來。

  茜宇聽她這麼說,心裡不覺疑惑,問道:“那怎麼祥嬪說你是私自出宮,今日早晨被內禁衛抓到她那裡的?”

  阿紅呻吟著,喘著氣道:“奴婢昨日晚上就回來了,不知道為什麼才走到朝陽門前,就被人打暈了。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還在宮門口,就急匆匆地要進來,誰知道內禁衛的守衛不由分說就認定奴婢是私自出宮,把奴婢送到祥嬪娘娘那裡了。”說著嚶嚶地哭起來了。

  茜宇疑惑地看了緣亦一眼,緣亦也是一頭霧水,蹲下身子問道:“阿紅,那個嬤嬤你以前見過嗎?”

  阿紅想了想道:“沒有,奴婢除了去織錦坊找姐妹玩,很少去別的地方,這個嬤嬤從來沒見到過。”

  緣亦又問:“那個權杖呢?”
 
  阿紅哭道:“不知道,奴婢不知道。”

  茜宇歎了口氣,對緣亦道:“算了,恐怕她也說不清楚了。且讓她歇著吧。”緣亦應了,對流芸等吩咐幾句,就扶著茜宇回去了。

  回到寢宮,茜宇拉緣亦坐下來,輕聲問道:“你怎麼看?”緣亦點了點頭,並不說話。茜宇站起身來,在房內踱步,冷冷笑道:“枉我還在這裡為祥嬪的死自責,卻不知道自己早被人算計了。”

  緣亦也起身道:“翔陽宮裡並沒有年老的嬤嬤。”

  茜宇點了點頭,輕聲道:“外面的人只當祥嬪或自盡或遭人算計,殊不知真正被算計的是我……”說著眼光冷冷地看著緣亦,恨恨道:“恐怕祥嬪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

  緣亦歎道:“木高於林風必摧之,主子如今樹大招風,難保沒有人要算計娘娘。”

  茜宇冷冷笑道:“我還一心以為又是太后插手干預,為我排除異己。卻不知道是有人要挑起我與太后的矛盾。”

  緣亦想了想道:“那人一定知道最近祥嬪與您有所過節,便製造機會讓祥嬪來羞辱您。奇就奇在那人知道太后過往的行為,知道主子您如今也曉得了這些事情。更知道主子您並非皇后與皇貴妃之流任憑太后擺佈。所以有意將今日祥嬪欲羞辱您的事情透露給太后,太后畢竟心疼您當然會派人來過問。然後祥嬪就……”

  茜宇的眼睛裡露出一股寒氣,冷冷道:“只是那人沒想到,阿紅沒被祥嬪打死,私自出宮可是個死罪。你想,如果是祥嬪有意陷害阿紅,她怎麼可能不打死她以除後患,還等著我去查問事實嗎?”緣亦暗自佩服茜宇看似柔弱的外表下卻有著這樣一顆智慧的心靈。

  茜宇略有所思,眉心一挑,對緣亦道:“明日去御醫館請太醫過來,我要自己給自己禁足。”緣亦點了點頭,茜宇微微一笑,遠遠地向窗外望去。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二十四章 送子觀音

  這一夜,茜宇輾轉難眠,祥嬪的枉死讓自己十分心寒,一想到如今陰暗處那雙噬人的毒眼正眈眈地望著自己,便更加的不安。姐姐固然處處照顧自己,難道這一生都要靠著她的眷顧嗎?但是眼下還有一件事情自己又不得不去做,心裡一陣翻騰,更加地睡不著。

  第二日,茜宇早早地讓太醫過來診脈,其實自己哪裡有病,不過是想稱病禁足。因為只要是宮嬪傳召太醫,御醫館就一定要上報皇后,即便是傷風等小病,宮嬪也是要禁足的。這樣哐人的事情,茜宇似乎是頭一遭做,但心裡卻沒有半點悔意,自己也是唏噓不已。

  因為一夜難眠,茜宇今日不免臉頰浮腫,雙眸凹陷,神態十分憔悴。今日來的不是吳太醫,而是新到御醫館的梁太醫,診了半日,他突然笑眼微眯,輕聲問道:“不知娘娘上次月信是何時結束?”

  緣亦在一旁道:“是九月十六,大人,娘娘的身體有礙嗎?”緣亦本以為今日太醫來不過是走個場,待會兒自己隨便編一些症狀就能唬過去,不料梁太醫似乎真的查出什麼來,不免有些擔心。

  茜宇淡淡道:“怎麼,本宮的身體有恙嗎?”

  梁太醫笑道:“娘娘的身體沒事情,但是要恭喜娘娘,娘娘身懷龍裔了。”

  茜宇不敢相信吳太醫的話,怔怔地問道:“太醫,你再說一遍。”

  梁太醫笑道:“恭喜娘娘喜得龍裔了,已有月餘了?”

  緣亦激動不已,急急道:“大人,是真的嗎?我家主子真的有喜了?”梁太醫連連點頭。

  茜宇伸手摸了自己平坦的小腹,呆呆地躺在床上,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沒有半點的驚喜。

  梁太醫笑著對緣亦笑道:“微臣開些安胎補身的藥來,不知姑姑是否跟微臣走一趟。微臣還要上報院士,請院士大人上報皇后娘娘呢。”

  緣亦笑著道:“好好,奴婢這就跟大人去。”緣亦歡欣不已,主子有了身孕了,這是天大的喜事。說著叫秋心等進來伺候,自己喜滋滋地跟了梁太醫走了。

  茜宇見緣亦走後,便讓秋心將小筒子叫進來,從枕下摸出一塊粉色的絲帕,對小筒子道:“昨日德妃娘娘落在這裡的,你且替我送去。別的不用說什麼。只是一點,仔細著些。”小筒子磕頭應了,便出去了。

  秋心臉上也是十分喜悅,拿了軟軟的墊子給茜宇墊著,又跪下為茜宇捶腿。

  茜宇見她這般殷勤,心裡覺得可愛,笑道:“起來吧,哪裡腿酸了?”

  秋心滿臉笑容,並不起來,繼續捶道:“奴婢小時候在家時,娘懷了弟弟的時候,也常常叫奴婢和秋棠她們給娘捶腿的。”

  茜宇聽她提到家人,不免覺得有些心酸,縱使是奴才也是有家的,倘若自己……想到這裡,茜宇不再去想,只是笑道:“恐怕過會子,這裡人頭攢動的,夠你們忙得了。”

  果然不出所料,整整一個上午,皇后、皇貴妃、懿貴妃等等幾乎所有人都來過馨祥宮。茜宇應接不暇,不勝其勞,只是眾人似乎都有了默契,一律不提祥嬪的死,大概怕是衝撞了茜宇腹中的胎兒。只有蘭妃跟著如妃等過來時,由始至終都沒露過笑臉,她心裡想什麼,茜宇不用猜都知道,只是不加理會。璋瑢開心的合不攏嘴,待眾人都散去後,坐在茜宇的床上,笑道:

  “如今都要做娘了,昨晚姐姐的話你該要往心裡去了。不許動不動就抹眼淚兒,將來生出個小哭包來該怎麼好。”說著自己咯咯地笑了起來。

  茜宇臉上笑容綻放,心裡卻有著難言的話語,見到姐姐如此關心自己,如同自己懷了孕似的,心下十分感激。又想到她自己心心念念地想要個孩子,卻這麼久以來都沒有好消息,不免有些心疼。強笑道:“姐姐說笑了。”正說著,太監報“皇上駕到。”

  璋瑢從床上下來,對茜宇笑了笑,便迎出了去,正見到赫臻風塵僕僕地從外頭進來。

  “恭喜皇上了。”璋瑢笑靨如花,福了福身體。

  赫臻停下匆匆的腳步,笑道:“妍兒,你也在這裡?”說著便又邁開腳步只往寢宮裡走。

  璋瑢見他來去如風的樣子,雖然停下腳步,卻未曾看自己一眼,又想到昨日琪才人有喜,赫臻中午卻是和自己還有妹妹一起用膳,似乎並不像今日這般欣喜,心裡不免有些傷感,但隨即恢復了笑容,跟著進來了。

  “皇上。”茜宇見到赫臻,心裡竟生出一絲委屈,眼圈一紅。

  璋瑢跟了進來,看著情景,笑道:“皇上,臣妾方才還說叫妹妹少些眼淚,您看,這會子又眼睛紅了。”

  茜宇將頭埋在赫臻的胸前,嬌羞道:“姐姐總愛打趣。”

  赫臻撫摸著茜宇柔軟的秀髮,愛憐道:“妍兒說的是啊,宇兒也該長大了。”

  “皇上。”茜宇喃喃道。

  這時緣亦進來有事稟報,被璋瑢攔下,笑道:“問本宮吧,別擾著你家主子了。”說著跟著緣亦出了寢宮,心裡卻十分地酸楚。

  “什麼事?”璋瑢強笑著問緣亦。

  緣亦指著桌上的一大堆錦盒,道:“方才各位娘娘們的賞賜和禮物,奴婢都替主子收好了。這些是良嬪娘娘差人送來的,說是良嬪娘娘初有孕時安胎用的各種東西,良嬪娘娘說這會兒都拿來給我家主子用。”

  璋瑢柳眉微動,用手拿起桌上的東西,一件一件的看,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道:“良嬪果然仔細,樣樣東西都備齊了,你看她有了身孕後日日在宮裡待著,一步不邁的,孩子到現在都好好的。”

  緣亦有些不解,問道:“良嬪娘娘這樣不是很好嗎?”

  璋瑢似乎回過了神,掩飾著笑道:“噢!本宮是說她不像蘭妃,到處亂走,生生地把孩子弄丟了。你呀,要好好照看你家主子。”

  緣亦擺弄著那些東西,笑道:“奴婢知道,一定好好照顧我家主子。”

  璋瑢淡淡地笑了笑,指著桌上的東西道:“有些都是用過的,還是不要用得好。這些也不見得適合你家主子。”又道:“把這些都拿到本宮那裡去吧。你也跟本宮來一次,本宮進宮時自己帶了極好的安胎藥,你拿來給你家主子用好了。就說是良嬪給的,別說我換過了。”

  緣亦有些不解的望著璋瑢:“娘娘這是什麼意思?”

  璋瑢將手搭在緣亦的肩上,輕聲道:“你相信本宮的話,就照做了。別的事情,來日都會清楚的。”

  緣亦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璋瑢話中的意思。璋瑢微微一笑,便讓緣亦將這些東西都裝在食盒裡提了跟自己走。

  壽寧宮裡,皇后和皇貴妃正在向太后稟報茜宇有孕一事,太后笑得合不攏嘴,直笑昨日茜宇還是來報喜的,如今自己竟有喜了。連連對身邊的韓嬤嬤道:“韓玉啊!快將那和田玉送子觀音請到馨祥宮去。”韓嬤嬤笑著應了。

  皇后道:“這兩天,宮裡大悲大喜的。實在叫人不安心。良嬪如今大腹便便,恬婉儀和琪才人方才有孕,祥嬪的喪事自然只能一切從簡,實在可憐。”

  太后變了臉色,冷冷道:“你何苦為她難過,不過是個嬪妾罷了。皇后啊!你就是心太軟了。”

  皇貴妃賠笑道:“太后說的是。”說著輕輕拉了皇后的衣袖,皇后不免歎了口氣。
韓嬤嬤恰時帶了幾個小宮女捧了送子觀音出來,太后又欣喜起來,喚著皇后和皇貴妃上香叩拜,便讓韓嬤嬤將觀音像請到馨祥宮去了。

  此時赫臻已離了茜宇回到聆政殿去,今日朝廷事務繁重,自己也是硬抽了時間過來看望茜宇。聽說茜宇有了孩子,自己特別的這麼高興。雖然依依不捨地離開,但回到聆政殿裡還是滿心的歡喜,處理政務似乎也特別順心。

  緣亦到了裕乾宮,璋瑢拿了好些東西給她,正巧有太監說陳夫人送了幾盒點心進來。璋瑢會意,只是淡淡笑道:“如今也不急了。”說著拿了過來,打開上食盒,將上層的點心拿掉,底下露出一本本手抄的經書來。

  緣亦十分驚訝,問道:“娘娘,這是?”

  璋瑢淡淡笑道:“本來那祥嬪催得急,本宮怕你家主子忙不過來,就讓母親出去多找些找先生模仿你家主子的筆跡抄了來。現在祥嬪不在了,皇后也不會想到她曾經讓妹妹做這件事情,定不會向你家主子要的,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用。”說著將食盒合上,笑道:“你還是拿了吧,指不定有用的。”

  緣亦千恩萬謝,她實在不曾想過,敬妃竟會這樣待自己的主子,心裡十分感激。璋瑢只是笑笑,待東西收拾整齊後,便派了個太監一起送她回去。緣亦走後,璋瑢對指著桌上緣亦剛才拿來的東西,皺著眉頭道:“都拿到爐子裡燒了。”紫蓮不敢問原因,便依命做了。
 
  緣亦回到馨祥宮,一群太監宮女正圍著太后送來的玉觀音討論著要供在哪裡。緣亦對小春子埋怨道:“好歹是個行事公公,怎麼也跟他們一起瘋?”說著就轟他們去幹活。

  小春子賠笑道:“好姐姐,今日是好日子啊,大家高興高興。太后娘娘送了觀音來,主子要我拿主意供在哪裡,這不他們好奇嗎?就都過來看看了,要不姐姐你說放哪裡好了。”

  緣亦嗔道:“滑頭,別帶壞了小的,仔細我扒了你的皮。”又道:“就供在偏廳吧,以後日日帶著他們去參拜,不要誤了。”

  小春子連連稱是,緣亦又道:“沒眼睛的,看我提這麼多東西,也不幫稱?”小春子連忙要接,緣亦又道:“別忙我了,把後面一個小公公手上的東西接了,再抓些點心給他。”小春子連連稱是。

  緣亦將東西放下後,只提了裝有經書的食盒進到寢宮,見茜宇裹了絲被坐在窗前,緣亦連忙將暖爐搬過來,道:“主子怎麼坐在這裡?”說著便伸手去關窗。

  茜宇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何必關呢?”又問:“怎麼出去了這麼會子?你看太后請了觀音過來,我都不知道該供在哪裡,怎麼供?這裡一刻都缺不了你。

  緣亦笑道:“主子說的是,奴婢以後日日跟著主子。”說著拿了食盒過來給茜宇看。

  茜宇笑笑,問道:“又是誰送來的?哪裡吃得了這麼多,你送些好的到東西殿去,剩下的都拿去給淩金她們分了吧!”

  緣亦故作神秘,笑道:“主子自己打開來看看。”

  茜宇有些好奇,便將食盒打開,只見是一些平常吃的點心,嗔道:“這有什麼奇的?”

  緣亦便將上層的點心拿開,露出下面的經書來,笑著將方才璋瑢的話複述了一遍。茜宇感激地要落出淚來,才想到那日姐姐為什麼要自己默書。絮絮叨叨說了好些感激地話,接著主僕二人便說些其他玩笑話,不提。

  幾日後,便有了旨意下來,三位有孕的宮嬪都分別得到晉位。良嬪由從四品升為正四品,列為六嬪之首,取代了昔日祥嬪的地位。至於祥嬪的喪事,似乎簡單的沒有發生過一般,眾人也都不提。茜宇被封為余瑤宮恬嬪,地位僅次於蕰蘊。但因為有孕在身,不宜遷動,加上茜宇也不願意離開馨祥宮,所以仍居原處。琪才人被封為六品充容賜號“淑”,從此就被稱為琪淑容,隨慧婉儀居墨寧宮。

  對於三人的冊封,最火上心頭的莫過於蘭妃了。想想自己當初懷孕時,滿心以為可以晉為正三品的正妃,能與德妃、如妃、敬妃三個平起平坐,但是直到自己丟了孩子,依舊還是個側妃,越想越傷心,日日在宮裡唉聲歎氣,脾氣一天壞似一天,弄得嫣梅等奴才也是十分委屈。

  這一日,蘭妃正在宮裡生悶氣,卻聽到外面十分吵鬧,於是大聲罵道:“蒙了心的東西,吵什麼。都給本宮規矩著點,仔細一個個要了你們的小命。”外頭果然安靜下來,蘭妃心裡又想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便喊道:“嫣梅!”

  嫣梅急急地進來,臉色十分難看,蘭妃罵道:“吃錯東西了?這樣的臉色給我看?外頭鬧什麼呢?”

  嫣梅跪了下來,吞吞吐吐道:“娘娘,您千萬別生氣。墨菊不是存心的,你千萬……?”

  蘭妃聽她叫自己別氣,又說不清楚,心裡頓時煩躁,喝道:“舌頭被剪子絞了?說話斷斷續續的?”

  嫣梅諾諾地說:“娘娘,剛才墨菊不小心砸了府夫人為您請的送子觀音像。”

  “啪!”重重一個耳光打在嫣梅的臉上,嫣梅捂著臉向後滾去。蘭妃氣得火冒三丈,臉色發綠,口裡罵道:“該死的東西,你們是不是存心害我?恬嬪那裡太后剛剛送去一尊觀音像,你們就把我的砸了?”說著上來扭打嫣梅,口裡不住地罵道:“你們是怕菩薩忙不過來,要先照顧那頭是不是?我想我怎麼這麼倒楣,全是你們這群奴才鬧的。”說著又給了嫣梅兩個巴掌,因為震得自己手疼,便道:“我何苦打你?去!去把那個尋死的墨菊找來,她不是想害我嗎?我就讓她先痛快地去見閻王。”見嫣梅還在地上哭泣,便大聲吼道:“還不快去。”嫣梅便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蘭妃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臉上氣憤的神色還未退去,眼淚卻留下來,也許是覺得自己可憐,如今只有和奴才們慪氣的本事,在上頭面前,自己一點功夫都做不進。美貌在這皇宮裡是司空見慣的東西,敬妃和恬嬪即使貌若天仙,自己和她們相比也是難分伯仲的。究竟皇帝到底喜歡他們兩個什麼地方呢?說著又傷心起來。

  正嫣梅拖了墨菊進來,剛才在外面聽到打罵聲,已經嚇得兩腿發軟,走路跟飄似的,跪在地上不住地發抖。

  蘭妃暗暗擦了眼淚,怒視著她,眼神中露出一股殺氣,冷笑道:“好一個奴才,那裡給了你什麼好處?要你來砸我的送子觀音?”

  墨菊一個勁地磕頭,“奴婢不是存心的,奴婢不是存心的。”

  蘭妃罵道:“你是不是覺得本宮的觀音像是娘家送來的,恬嬪的是太后賞的要尊貴十分,你看本宮這個不入眼是不是?”

  墨菊仍舊磕頭:“娘娘饒命,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娘娘饒命!”

  蘭妃氣紅了眼,上來便揣了一腳,對嫣梅吼道:“把她拖到院子裡去,叫兩個太監拿了棍子來,本宮要清理門戶。”說著便往外走了,那墨菊嚇得要昏死過去。

  馨祥宮這裡,韓嬤嬤又送了東西過來,茜宇覺得一直都沒有去壽寧宮謝恩,實在過意不去,便要跟著韓嬤嬤一起回去。韓嬤嬤拗不過,便扶著茜宇出來。本來要坐轎子,但茜宇說日來缺乏走動,再不走走身子就軟了,韓嬤嬤這才作罷。才走過延慶宮,便聽到裡面吵吵嚷嚷地哭鬧聲。茜宇眉頭微蹙,看了眼緣亦又看了一眼韓嬤嬤,兩人皆是厭惡的神情。

  只聽到裡像似蘭妃的聲音大聲吼道:“下棍子我就要看到血印子,看不到就先拔了你們的皮。”接著便聽到重重地捶打聲以及慘叫聲,十分的刺耳。

  茜宇實在聽不過,想到前幾日祥嬪在自己那裡對阿紅動刑,險些是要鬧出人命來的,便要進去阻止。

  緣亦攔住,輕聲道:“各人自掃門前雪,主子何必操這份閒心。宮裡頭主子教訓奴才也是常有的事情,即便是奴婢也時常教訓底下的丫頭。主子這會子進去攔了,算是什麼呢?”茜宇無奈,點了點頭,便裝作無事的樣子,挽著韓嬤嬤走了。

  “孩子,你來了?”才進壽寧宮的正殿,就聽見太后喚自己的聲音。茜宇心裡不禁有些矛盾,畢竟對自己而言,太后依舊是個心結,正要施禮,就聽到太后對韓嬤嬤嗔道:“只是讓你送個東西,怎麼就把人給哀家帶來了?要是路上有個閃失怎麼辦?”

  韓嬤嬤只是賠笑,茜宇並沒有抬頭,只是福下身子道:“臣妾參見太后。”

  太后笑盈盈地看著茜宇,眼神中流露出萬般的喜悅,笑道:“以後不要再施禮了,什麼事情都要注意著點,身體才是要緊。”

  茜宇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美目盼兮,對太后道:“臣妾今日來是為了謝太后這些日子的恩典,太后如此隆重,臣妾實在是受不起了,太后若在給臣妾賞賜,只怕折殺了臣妾。”

  太后笑道:“好好好,不給你就行了。等你把孩子生出來,都給孩子罷了。”又笑眯眯地對茜宇道:“哀家也是過來人,知道你此時的想法,況且你如今還比哀家當年懷著央德時更年輕幾歲。”

  茜宇笑著看著太后,卻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嘴上掛著笑容,心裡卻暗暗打鼓,她又想怎麼樣?

  太后笑道:“哀家已經下旨,明日讓碩王妃進宮來。”

  聽說明日就能見到娘,茜宇突然覺得身上熱血沸騰,激動萬分。

  太后將手上的水晶護甲褪下,緩緩起身,過來拉了茜宇的手一同坐到榻上,笑道:“宮裡有規矩的,要等到八個月以後你娘才可以進來。”

  茜宇聽了覺得十分疑惑,起先還說明日就能見到,怎麼著會兒又不行了?

  太后見她臉上急切並帶疑問的神情,似乎很滿意,繼續道:“所以哀家只是說想接你娘進宮來敘敘舊,住幾日。所以呀……”

  茜宇的心定下來,笑道:“所以臣妾可以見到娘了。”

  太后哈哈笑起來,摩挲著茜宇的手笑道:“當年哀家也是像你這樣,日日盼著能見到家人。”

  茜宇欠身道:“臣妾謝太后恩典。”心裡卻想,如今你給我這麼大的恩典,如果將來叫你失望了,你又會如何待我?便笑道:“臣妾不該打擾太后休息,這就去了。”

  太后臉上似乎有一些失意,但還是嘴上掛著笑容,道:“好好回去歇著,莫像那個蘭妃似的。”說著似乎覺得有些忌諱,便笑道:“走吧!哀家也要歇著了。”

  茜宇便欠身施禮,緩緩地走出去。出了宮門,茜宇歡天喜地的對緣亦道:“緣亦你聽到嗎?我娘要來了,娘要來了。”緣亦哄道:“是。奴婢聽到了。”茜宇掩不住的興奮,拉著緣亦要去裕乾宮告訴璋瑢。

  茜宇走後,太后便問韓嬤嬤:“旨意下去了嗎?”

  韓嬤嬤過來替太后添了手爐裡的香片,遞給太后,笑道:“奴婢都發下去了。請碩王妃進宮來,再請古夫人進來伺候良嬪娘娘。”

  太后笑道:“韓玉,你看那孩子開心的,當年我也是這樣吧?”

  韓嬤嬤笑道:“是這樣,老佛爺當年還比恬嬪娘娘更加稚嫩呢!”

  “唉!”太后輕輕歎了口氣,道:“是這個道理。”說著玩弄著手爐,微微蹙了眉頭,若有所思。

  韓嬤嬤收了笑容,輕聲道:“奴婢剛才聽到老佛爺提到蘭妃,奴婢有事要稟報呢。”

  太后回過神來,問道:“怎麼了?”

  韓嬤嬤將身體湊過來,輕聲道:“剛才奴婢扶著恬嬪娘娘過來時,路過延慶宮,聽到裡面吵吵鬧鬧地,好像在打一個宮女。奴婢聽到蘭妃喊著像是要那個宮女的命。”

  太后搖了搖頭,變了臉色,歎道:“原先也是個好端端的人,怎麼這些日子越發厲害,卻不知道穩重了?”

  韓嬤嬤道:“奴婢這些日子聽南四所的宮女們背地裡說,她們一些在延慶宮的小姐妹個個都抱怨日子難過。看來蘭妃刻薄奴才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太后冷冷道:“那會兒皇帝寵著她全因生的比別人強些,皇帝最是個有情的人了,你看如今連看也不看她,就知道是個繡花枕頭了。”

  “奴婢冷眼看著,敬妃娘娘的德行似乎更比德妃、如妃來得好些,難怪皇上日日都去裕乾宮。恬嬪娘娘更是個善主,才討的皇上如此的厚愛,老佛爺竟不用操一點心思。瑾貴妃畢竟是輸在德行上了,至於這個蘭妃,人前裝得嫻靜淑良,人後卻又是另一副嘴臉。”韓嬤嬤緩緩道,想起剛才蘭妃尖細的喊聲不免有些厭惡。自己做了一輩子的奴才,最見不得那些刻薄下人的主子了。

  太后看了韓嬤嬤一眼,臉上露出稍許的滿意和讚意,笑道:“如今你也有些眼力了!哀家瞧著敬妃確實是個不錯的胚子,只怕她將來把聰明用錯了地方。你且看她如今一心幫襯著恬丫頭,出自真心的才算好,只怕是看在恬丫頭的身世上為了拉攏我這個老太婆。”

  韓嬤嬤淺淺笑道:“還是老佛爺細緻。”

  太后又道:“那個蘭妃你還是幫我盯著些,別讓她惹出什麼事情來。當年哀家也算是吃盡了那虞妃的苦,莫不能重蹈覆轍,讓孩子們再吃苦。”說著臉上流露出一絲恨意並夾帶著一絲慈愛。

  “是。奴婢會上心的。”說著韓嬤嬤便要扶著太后去歇息,不在話下。

  且說這裡茜宇到了裕乾宮,沒想到赫臻也在,尷尬中又帶些歡喜。

  璋瑢笑道:“方才皇上還說要去看妹妹,怎的妹妹自己就來了?”說著拉了茜宇在皇帝身邊坐下。

  赫臻憐愛地看著茜宇,心裡十分的喜歡,對這璋瑢道:“妍兒,這個妹妹你可給朕好好看住了。昨日德妃還同朕說念著宇兒的身子,自己一個人攬下那……”說著突然停住了,恐怕是忌諱什麼,便對茜宇道:“那件事情不要你做了。”又對這璋瑢臉懷謙意道:“恐怕朕也幫不了你。”

  璋瑢知道皇帝說的是無沸散的事情,如今絕口不提這三個字,主要是顧及自己的感情,再來念著妹妹肚子裡的孩子。便笑道:“有皇上體貼臣妾,臣妾就滿足了。”

  “哈哈……”赫臻爽朗的笑道:“每當朕為朝事煩心的時候,想到你們溫柔的笑臉,朕就會舒心很多。”

  茜宇壞壞地笑道:“臣妾的德行比不上姐姐,哪裡肯搬到偏殿去住的。”

  璋瑢知道妹妹在取笑自己,便過來擰她的嘴,嗔道:“如今也學會欺負我了?”

  茜宇倚在赫臻身上,笑道:“皇上你看,姐姐又欺負我。”赫臻看著兩人親密的樣子,十分歡欣。三人繼續說些玩笑,直到日落,茜宇才回去,赫臻自然留在裕乾宮。

  晚上,用過晚膳後,赫臻便要躺下休息。璋瑢遞了熱手巾給皇帝拭臉,柔聲道:“才吃了飯,這會兒就躺下,豈不存了食。多不好?”

  赫臻溫柔地看著璋瑢,笑道:“朕很久沒有這麼舒心過了。”

  璋瑢臉上笑著,心中卻有些酸楚,想那祥嬪不過逝世幾日,宮裡不僅不查,連喪事也簡之又簡。好歹曾經伺候你一場,如今死了,卻連你的一絲哀愁都沒得到,你還對我說如今自己何等的舒心,怎能不叫人心寒。你我如今相親相愛,可是我能守你多久,你又能戀我幾年?想著不免眼角沁出淚來。

  赫臻見了,詫異道:“這是怎麼了?”過來要看璋瑢的臉。

  璋瑢將頭扭過去,用帕子拭了眼角,微微笑道:“臣妾眼睛進了沙子。”又道:“皇上,有件事情臣妾覺得還是要對皇上說。”

  赫臻笑道:“什麼事?”自己卻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璋瑢緩緩道:“皇上有多久沒去錦霞宮了?”

  “噗!”的一下,赫臻將嘴裡的茶噴了出來,璋瑢連忙過來擦拭。

  赫臻臉上帶有一些不悅,道:“平日你總是勸朕要雨露均霑,朕也覺得有些道理,都依了你。你今日何苦又問這個?”

  璋瑢跪在地上,用手巾擦拭著赫臻的長袍,淡淡道:“臣妾聽聞瑾貴妃病了多日了,只是苦苦撐著不叫太醫診治。皇上難道不該關心嗎?”

  “妍兒你……?”赫臻道,卻又說不出話來,自己何嘗就忘了綺盈。

  璋瑢並不抬頭看他,自顧自道:“家和萬事興,瑾貴妃如果心中存有怨氣,後宮又豈能祥和?瑾貴妃不過與皇上略有言語上的爭執,皇上就如此懲罰她。將來臣妾若有過失,難道皇上也要將臣妾棄之不顧嗎?”說到這裡忍不住流出眼淚。

  赫臻抱起璋瑢,擁在懷中,低聲道:“朕並不是你口中那薄情的人,朕也想去看看她。只是擔心你……?”

  璋瑢道:“難道臣妾在皇上心裡是個如此小氣的人?真是白白糟蹋了臣妾的心意了。”

  赫臻笑道:“怎麼生氣了?朕今晚就去好不好?”

  璋瑢臉上泛起笑意,淡淡道:“皇上就該出去走走,不要存了食。”

  赫臻親吻了璋瑢的額頭,嗔笑道:“難道你是為了這個?”說著放開璋瑢,道:“朕走了。”

  璋瑢福了福身體:“恭送皇上。”赫臻笑了笑便走了。望著皇帝的背影,璋瑢心裡思緒萬千,暗自歎道,你若不走,我會更開心。

  且說錦霞宮裡,早已經沒了往日的熱鬧,瑾貴妃如今性情竟比以前好了許多。這會兒用過晚膳,竟一個人在偏殿的佛堂裡,虔誠地跪在觀音像前默默誦經。

  赫臻並不叫人通報,自己慢慢走進來,詩雲看到皇上來了,十分欣喜,就要去通報,被赫臻攔住:“你家主子呢?”

  詩雲道:“娘娘在偏殿誦經。”

  “誦經?”赫臻聽說,心裡湧起一絲酸楚,綺盈是何等活潑的人,如今竟能忍得住寂寞。想著想著便離了眾人,來到偏殿。只見綺盈穿著灰鼠皮領風衣,獨自靜靜地跪在觀音像前。而這尊佛像,是當年綺盈晉封為貴妃後,自己賜給她的。只可惜……

  只可惜自己終究沒能庇護她,想著便輕聲喚道:“綺盈。”

  只見瑾貴妃的身體微微一顫,但並未轉過身來,只是輕聲道,“皇上來了。臣妾禮佛,不便施禮。還請皇上恕罪。”

  赫臻緩緩走近她,蹲下身子,輕輕捏住瑾貴妃尖細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卻見已淚流滿面。赫臻知道她心中有委屈,便不在乎她此時的無禮,只道:“這是怎麼了?”

  瑾貴妃淡然一笑道:“臣妾很好啊,皇上怎麼這麼問?”但神色中卻分明寫著“不好”二字。

  赫臻的心裡生出莫名的心疼,細細看她的臉龐,逾月不見,竟消瘦了那麼多,輕聲道:“這裡怪冷的,我們到寢宮去坐著說話可好?”

  瑾貴妃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合動,淡淡道:“皇上若覺得冷,就自己去好了,臣妾的經文還未念好,不敢欺瞞菩薩。”

  赫臻心裡雖有些惱火,但依舊被理智克制住,起身走到觀音像前,畢恭畢敬地上了一柱香,輕聲道:“是朕對不起你。”

  “皇上。”瑾貴妃將念珠放在案盤上,盈盈地站起來,雖然穿著厚重的風衣大襖,但依舊可以看出身形削瘦了許多。她緩緩道:“臣妾不敢擔當這樣的話。”

  赫臻臉上微微浮現出一絲怒容,但強壓著語氣道:“綺盈,你要同朕置氣到何時?”

  瑾貴妃淡淡道:“臣妾哪裡敢,如今只求皇上偶爾能想起臣妾,臣妾就滿足了,至於這個錦霞宮,皇上來不來又有什麼關係?”

  赫臻心裡的火被吊起來,心中暗暗想到,為何你如今就變成這樣了?從前的你,是何等地讓我寬心?可是現在卻處處與我相悖。想著語氣不免強硬起來:“這難道不是與朕置氣?朕不來你就心裡怨恨,朕來了你又說這樣的話?朕看你分明是心中的嫉妒在作怪。”

  瑾貴妃聽說,便沉不住氣來,臉上沒有了剛才委屈的神態,怒目圓睜大聲道:“是臣妾同皇上置氣,還是皇上與臣妾置氣?難道臣妾每晚去裕乾宮把皇上搶過來嗎?”

  “放肆!”赫臻沒想到她依舊沒有改掉自己任性的脾氣,還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怒道:“朕還以為你如今虔心禮佛,性情會有所改變,但你實在叫朕太失望了!”

  瑾貴妃不依不撓,淚如雨下,哭訴道:“臣妾也以為皇上今日是來安撫臣妾的心,但是臣妾也錯了,如今皇上只會去安撫敬妃的心,去心疼恬嬪的人,皇上今日來不過是來看看我死沒死罷了。”

  “啪!”赫臻憤怒到極點,甩手給了瑾貴妃一個巴掌,但是打完後,卻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十分地後悔。

  瑾貴妃將手捂在臉上,雙目通紅,緊緊地盯著赫臻,嘴裡慢慢吐出字來:“皇上……”隨即大聲喊道,“皇上,難道您忘了您曾經說過的誓言嗎?”說著跑到觀音像前,奮力地用頭撞向佛龕,額頭頓時沁出鮮血,身體向下墜去,昏昏欲倒,眼神淒涼地看著赫臻,口裡喃喃道:“皇上,您……您對不起我。”隨即兩眼一閉,癱倒下去,不省人事。

  赫臻大驚,連聲叫人進來,眾人也是慌亂不已,抬人地抬人,傳太醫的傳太醫,錦霞宮裡慌作一團。待一切安定下來,已時近子夜。消息很快傳出去,皇后第一個過來探望,赫臻未免興師動眾,吩咐都不必來。皇后這才領了命出去,並叫人去各宮傳話。皇后怎會不知道瑾貴妃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即便如今瑾貴妃的聖眷不比從前,但是她在自己心愛的男人心中的地位依舊是不可磨滅的。皇后心裡清楚,雖然自己深愛著赫臻,但皇帝對自己不過是一份恩情罷了。不過這個皇宮裡,不會有人比自己更瞭解他了。

  璋瑢雖然接到了皇后的命令,但還是親自送來了從家裡帶來的“鎮魂丸”,不過自己並不進去,只叫錦霞宮裡的太監接了送進去。

  “本宮怕貴妃娘娘傷了顱腦,恐留下症狀,這是最好的腦傷藥了。取三十粒,將娘娘的嘴掰開,用鹽水送下去,即便沒有病,也不傷身體的。”璋瑢對太監交待了事宜。今晚是自己叫皇帝過來的,沒想到竟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心中有些內疚。皇帝對瑾貴妃的情誼,並不會因為自己的出現而蕩然無存,倘若今日瑾貴妃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又要如何面對皇帝。因此太監送進去後,璋瑢便還在宮門口等太監回來回話。

  那太監片刻後出來,說藥已經給瑾貴妃用了,並說皇上傳敬妃進去。璋瑢聽說,不置可否:皇上已經下令宮嬪一律不得前來,自己的行為已是違命,皇帝此時又叫自己進去做何?但是不敢推辭,便由那太監引著進到了瑾貴妃的寢宮,卻見瑾貴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皇上恕罪。”璋瑢蹲下了身子單膝跪地。

  赫臻坐在瑾貴妃的床榻前,低聲道:“快起來,何罪之有?”

  “臣妾不該違了皇上的旨意。”盈盈站起來,走到赫臻身邊,又道:“再者,臣妾心裡覺得……”說著滿懷歉意地看著赫臻。

  赫臻意識到了她心中的內疚,淡淡道:“這哪裡是你的錯?”說著起身拉了璋瑢一同坐到了桌邊。

  璋瑢為赫臻斟了一杯熱茶,遞與他,淡淡笑道:“皇上不必過於擔心,臣妾聽太監說,太醫診斷貴妃娘娘只是昏厥,不會有事的。娘娘吉人天相,皇上且款款心。”

  赫臻接了茶碗,抬手飲盡,看著面若桃花的璋瑢,突然覺得眼前的不是璋瑢而是佩琴,微微晃動腦袋,心中暗暗笑道:“佩琴雖然清秀,但比不得你如此閉月羞花之貌,只是你……”口中道:“倘若綺盈有你的半點心思,又何苦到如今這般?”

  璋瑢盈盈笑道:“貴妃娘娘不過性子剛烈些,皇上不必存在心裡。娘娘伺候皇上這麼久,功勞德行又豈是臣妾可以相比的?臣妾不過性子安穩些,哪裡又能與貴妃娘娘相提並論。”

  赫臻將茶碗放在桌上,輕聲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淡淡地哀傷:“綺盈剛才並沒有說錯,朕確實對不起她。”

  璋瑢進宮前對宮中之事早就有所熟悉,即便茜宇轉述自緣亦的話,除了不知道當初的黑手是太后之外,其餘的事情一概清楚,此刻皇帝口中說對不起瑾貴妃,自己便不知道是為什麼了。

  赫臻望了一眼昏睡中的瑾貴妃,輕輕歎了口氣,帶著遺憾地眼神看著璋瑢,娓娓道來:“有些事情,朕並不想去提它。但是妍兒你如今的處境,好比當年的綺盈,只是那個時候,她還要比你小一些。綺盈十四歲進宮,與如妃是相差一歲同胞姊妹,因父母早亡,她們兩個從小被分開寄養在遠親家中,直到進宮後姐妹兩個才真正地生活在了一起,只是兩人感情並不太好。”

  “皇上,您要對臣妾說什麼?”璋瑢壓抑住內心的好奇,嘴角上掛著淡淡的微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9:45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1-11-27 06:06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二十五章 驚夢

  赫臻臉上依舊滿是遺憾,歎息道:“妍兒,你聽朕說下去。”

  璋瑢微微地點了頭,將手爐放在了赫臻的手裡。赫臻撥弄著手爐上的銅環,緩緩道:“當年綺盈進宮後,只是被冊封為婉儀,那次朕與她在御花園偶然相見之後,便對她念念不忘。”說著看了一眼璋瑢。

  璋瑢知道他擔心自己會生出醋意,便報以微笑,眼神中露出“放心”二字。

  赫臻繼續道:“綺盈天真活潑,不比其他人來得那麼拘謹,淑賢皇后去世後,朕久久不能自拔。對待其他人只是盡到帝王的本分,念及舊情。唯獨對她,朕是動了心的。綺盈讓朕擺脫了淑賢皇后逝世的悲傷,讓朕重新感覺到男女之愛。”說著用愛慕地眼光看了璋瑢一眼,璋瑢不禁臉紅心跳。

  赫臻又道:“這都是朕不好,自古以來,後宮專寵都會惹出禍端,即便是朕,也在所難免。為了綺盈,朕不惜與太后、與群臣反目,要將她升為貴妃。妍兒,她不像你,宮外還有身為宰相的爹爹可以依靠。”璋瑢心裡不禁一顫,原來皇上並沒有忽略自己的身世。

  赫臻並沒有意識到璋瑢內心的活動,只是繼續道:“綺盈她幾乎一無所有,即便是血親的妹妹,兩人的感情也不過爾爾。她得到朕的專寵,必然成為眾矢之的。但朕不可能時時刻刻在她身邊守候,除了用地位,實在不知該如何保護她,就如當初朕對若晴一般。可又是因為朕的一意孤行,惹怒了太后,綺盈被太后叫到壽寧宮,以忤逆之罪,對她實施家法,若不是皇后趕到死死地攔住,朕不知道綺盈是不是也會就這麼離開朕。”赫臻的臉上露出深深地傷感,讓璋瑢也為之動容。

  赫臻深吸一口氣,眼神中又透出一些恨意,“朕知道,太后是不想朕與群臣起爭執,可是她也太……”說到這裡,頓了頓道:“綺盈被皇后救出後不久,就被人暗中下紅花藥,身體大傷,從此都不能有孕。”璋瑢一陣驚歎。

  赫臻繼續道:“朕以徹查後宮為由與太后交換條件,太后未免後宮掀起波瀾,這才使綺盈登上貴妃之位。但是綺盈的話讓朕深深地感到對不起她,她說她情願是個八品的充人,也不願用自己的身體來換這個貴妃之位,並且為了朕願意向太后示弱。”

  赫臻突然怒道:“朕當初暗中查過此事,可是什麼都沒有查出來,朕懷疑過……”

  璋瑢出言止住了赫臻欲說下去的話,輕聲道:“皇上,您能與臣妾交心,臣妾十分感動。但是宮闈之事,臣妾也不便知道得過為詳細。臣妾只知道,太后慈滿後宮,皇后母儀天下就可以了。臣妾要侍奉的是皇上、是太后和皇后,至於其他的事情,不該臣妾操心。”

  “妍兒你……?”赫臻疑道。

  璋瑢用手抵住了赫臻的嘴,輕聲道:“皇上為臣妾擔心的事情,臣妾心裡都清楚。只請皇上放心,臣妾一切都會放在心上,不會辜負了皇上對臣妾的拳拳愛意。”

  赫臻動容於璋瑢的智慧,微微地點頭。璋瑢笑道:“皇上還要上早朝,此時已過子夜,臣妾侍奉皇上到偏殿休息如何,一切還應以社稷為重?”

  “那你呢?”赫臻問道,一直以來,自己似乎都十分願意“服從”璋瑢的安排,她如此體貼,細緻入微,自己又怎麼好意思推託。

  璋瑢淡淡道:“皇上又操心了。”赫臻無奈地笑了笑,於是在璋瑢的攙扶下去休息。兩人說些閒話,不提。

  自從瑾貴妃出事後,數日來,赫臻都在坤寧宮休息,這讓皇后非常感動,自是盡心伺候。皇后下令眾人不得私下交談瑾貴妃一事,宮裡自然平靜,即便有人心裡歡喜,也只是暗暗偷笑,就連宮女太監也口風甚緊。直到十一月初三,宮中忙於準備著先帝的生祭,才似乎有些熱鬧,因為初五起赫臻便要齋戒三日,以示孝心。這三日,赫臻僅在涵心殿休息,任何女眷都不得靠近。

  碩王妃這日便要避諱離開,這些日子雖然住在儲秀宮,除偶爾被太后叫去壽甯宮外,大多會來馨祥宮看女兒,進宮那日母女二人如何激動,如何傷心,皆不提。但今日碩王妃要離開了,母女自然依依不捨。

  “娘。”茜宇埋在碩王妃的懷裡,滿臉的不捨。

  “娘過會兒就要走了,有些話,娘想了好久,還是決定要對你說。”碩王妃撫摸著茜宇柔軟的秀髮,心中暗暗想到,女兒啊,娘不在你身邊,一切的事情,你要自己保重。

  “娘?”茜宇坐起來,問道:“娘還有話要說嗎?”這些日子,碩王妃日日將懷孕所需注意之事一一地告訴女兒,茜宇表面一一應諾,但心中卻有萬般的隱憂。

  碩王妃捧著女兒的臉蛋,進宮不過半年多的功夫,自己剛來時見到女兒竟就有些不認識了,女兒不僅身形有所長高,容貌也越發長的標誌。眉宇間孩童般的神態早已不見,心裡不知該喜該憂,勉強擠出笑容道:“你可知太后是你的表姑?”

  “嗯!”茜宇微微地點頭,心中似乎預感到什麼。

  “孩子啊!”碩王妃的眼神中帶著些許的無奈,“以後如果太后要你做什麼,你都該好好地盡心去做,知道嗎?”

  “娘是什麼意思?”茜宇心中有些不滿,又不敢將陳妃的事情告訴母親,但也不願違背母親,便只是裝作不知道。

  “沒什麼意思。”碩王妃淡淡道:“娘只是覺得不在你的身邊,擔心你被人欺侮。太后好歹是你的姑母,想來還是會照顧你的,這不,娘怎麼就能來看你呢?”碩王妃還是把心裡的話咽了下去,茜宇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只要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心裡在想什麼了,便覺得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

  “嗯!”茜宇低下頭,淡淡道:“宇兒記下了。”正說著,外頭便報敬妃娘娘駕到,母女二人便迎了出來。

  “參見敬妃。”碩王妃福身向璋瑢施禮。

  璋瑢連忙扶起,“王妃太客氣了,夫人是一品誥命,我不過是個三品正妃,王妃不該行禮。”

  碩王妃見敬妃容貌秀美,體態輕盈,端莊穩重,又知道她處處照顧女兒,十分喜歡,笑道:“外命婦豈敢與內命婦相提並論,更何況娘娘是君,臣妾是臣,此禮豈有不行之理?”

  “王妃這話不錯,但是我與宇兒如同胞姊妹一般親密,那論起來王妃是母,我是兒,也該像母親大人行禮才是。”說著也福下身去,碩王妃連忙去扶,三人歡笑不已。

  待三人坐定後,茜宇嗔道:“娘早就進宮了,姐姐怎麼今日才來看望?”

  碩王妃連忙道:“恬嬪不懂規矩,娘娘莫氣。”

  璋瑢笑道:“王妃自可叫我瑢兒,何必拘禮。本來早就要來,但是王妃和妹妹難得相聚,要是花時間在招待我這裡,就沒意思了。今日聽說王妃要走了,就想著該來送送。”

  碩王妃笑道:“多謝娘娘惦記著,日後恬嬪還需娘娘多多照顧。”

  “王妃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妹妹。”璋瑢說著讓紫蓮拿了東西過來送給碩王妃,三人說些閒話,之後送碩王妃出宮,皆不提。

  很快就到十一月初六,赫臻已是齋戒第二日,但這一日卻並不太平。

  一清早,眾宮嬪、公主在太后及皇后的帶領下,在崇德殿祭拜先帝,因為是生祭所雖然並不像死祭要到天壇祈福這般神聖,但也不容忽視。這日所有宮嬪一皆到場,即便是大腹便便的良嬪,頭纏紗布的瑾貴妃,也全都到了。眾人虔心膜拜後,上香禮畢,紛紛散去,不提。

  蕰蘊已經多日沒有出宮了,平日裡即便有人前去探望,也是稱乏不見,自從古夫人進宮後就只有她一人獨自照料。

  茜宇見到蕰蘊自然十分高興,拉著不停的說話。蕰蘊也十分熱情地恭喜茜宇喜得龍裔。璋瑢見兩人說笑甚歡,自己也展開笑容,只是不知為何,總覺得瑾貴妃帶著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渾身不自在。德妃趁璋瑢和蕰蘊說話時,曾經單獨拉了茜宇過去,因為手裡抱著若珣,大家也只當是說些恭喜讚賞的話而已。

  眾人送走太后與皇后之後,茜宇和璋瑢也送了蕰蘊回到修緣宮,接著兩人取道一同回去,路上說些玩笑話。正走著,卻見瑾貴妃迎面而來,頭上纏著紗布,極淡雅的妝容,素衣白裙,灰鼠風毛大襖。反而將茜宇身上的橘紅色雀羽黑貂大氅和璋瑢身上絳紅色錦緞兔襖襯得十分惹眼,乍一看很難讓人想到眼前的是為貴妃娘娘。

  “參見貴妃娘娘。”璋瑢微微福身,茜宇深蹲跪地,身後的奴才也紛紛跪地磕頭。

  瑾貴妃淡淡道:“你們都起來吧。”臉上的神色極其平靜,自從甦醒過來,已有幾天,赫臻雖然日日在坤寧宮休息,但白天都會去探望她,這幾天帝妃二人的長談,似乎消除了好多誤會。瑾貴妃的心態漸漸平和下來,今日特意來找璋瑢二人,卻不知何意。

  “謝娘娘。”茜宇二人站起來,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似乎都有了暗示,隨時準備接瑾貴妃的茬。

  “敬妃和恬嬪是否願意賞臉到本宮那裡坐坐?”瑾貴妃語氣平和,淡淡地問道。

  兩人不免一驚,心裡並不願意去,但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只好應諾下來,於是跟著瑾貴妃去了錦霞宮。

  瑾貴妃在偏殿佛堂中招待了二人,這讓茜宇心中感到絲絲寒意。瑾貴妃似乎看出這點,招呼佩雲呈上素點後,淺淺的笑容掛在蒼白的臉上,緩緩道:“這尊觀音是皇上當年賜給本宮的。雖然本宮沒福,但是恬嬪你是個有福的人,我們在這裡喝茶聊天,福蔭庇佑,也祝你一舉得男。”

  茜宇實在不相信這話是從瑾貴妃嘴裡說出來的,數月前,她還讓自己在浮雲亭中長跪不起,在連貴面前讓自己難堪不已,不由分說將緣亦打個半死。如今這種祝福的話語,茜宇一時難以接受,不知該如何應答。

  璋瑢卻莞爾一笑,輕鬆道:“娘娘豈能是沒福的人,臣妾和恬嬪都是托娘娘的福才得以在宮中享樂,怎麼娘娘如此謙遜呢?”

  瑾貴妃聽出她話中的意思,不過是說自己寵極一時還不知滿足,但見並沒有譏笑自己沒有所出,所以也並不置氣,冥冥中也感到自己似乎有了脫胎換骨的改變,若是從前,這樣的話斷是不得入耳的。於是淡淡道:“說到這裡,還未謝謝敬妃的‘鎮魂丸’,果然是靈丹妙藥,本宮醒來後就不曾覺得頭疼。”

  璋瑢嘴角微微揚起,將笑容掛在臉上,道:“娘娘何必客氣,自然都是臣妾的本分。”

  瑾貴妃眼神中露出些許的無奈,看著茜宇道:“恬嬪似乎並不願意與本宮說話。”

  茜宇微微一怔,隨即賠笑道:“娘娘誤會了。”瑾貴妃淡淡一笑,伸手過來想要撫摸茜宇的小腹,茜宇大驚,不禁身體往後一縮。瑾貴妃一愣,頓時氣氛冷了下來。

  瑾貴妃慘然一笑:“本宮確是個不……”

  璋瑢知道她想起以前的傷心事,認為妹妹此刻是忌諱她,便爽朗地笑著打斷了瑾貴妃的話:“娘娘,這會兒摸不出什麼的,恬嬪才一個多月的身孕,連身形都未顯現出來呢。”

  瑾貴妃這方面自然沒有什麼經驗,不免淺淺一笑,茜宇知道自己失禮於人,也抽回神思,但只是平平道:“是這樣的。”雖然璋瑢告訴了自己瑾貴妃曾經的遭遇後自己對她有所同情,可是每每想到那日浮雲亭的難堪和蘭妃出事時她對自己說的那句:“你怎麼這麼傻?做也做的太明顯了吧?”便覺得心寒,因而從心裡不願與她多說話。

  璋瑢卻不在乎,只是笑道:“不知娘娘今日請臣妾二人前來所謂何事?”

  瑾貴妃臉上再次顯現出無奈,似乎經過了一番掙扎後,淡淡道:“本宮不過是想關心兩位妹妹罷了。有句話要說,又怕妹妹們心中會生出疑惑。”

  璋瑢眉心一挑,爽朗道:“娘娘但說無妨。”茜宇也跟著微微點了點頭。

  瑾貴妃輕輕側過臉,輕聲道:“莫亂吃、莫亂用、莫亂收、莫亂走。”瑾貴妃嘴上一連說出四個“莫”,眼睛卻若有所思地看著觀音像,並不關心茜宇二人臉上的神色。

  不出所料,二人果然同時怔住,這四個“不要”,實在是簡單扼要,正中下懷。璋瑢進宮以來,就一直秉持這些原則,處處小心,然而自己所知的是母親傳授的,可眼前的瑾貴妃卻似乎是經歷了大風大浪之後,才悟到了這些道理,心裡頓時覺得可憐。

  茜宇微微看了璋瑢一眼,眼神中同樣表現出驚訝和同情。璋瑢微微點頭,隨即對著瑾貴妃道:“娘娘的教誨,臣妾自當銘記於心。”

  茜宇跟著道:“多謝娘娘。”

  瑾貴妃淡淡看了茜宇一眼,心中暗暗想道:難為你不願意接受我,也怪我當初所行所為實在過分。皇上說我這兩年越變了,從前我善解人意,活潑可愛,如今卻張揚跋扈,不受任何人的喜歡。如果可以,我願意變回從前的自己。

  璋瑢冷眼看著,心中想到: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皇上這幾日的促膝長談,果然讓瑾貴妃有所觸動。心中暗喜所托非人,皇帝果然值得自己去愛。

  瑾貴妃指著茶幾上的幾碟素點,道:“既然來了,也嘗嘗。”

  璋瑢放鬆下來,夾起一塊素菊糕,慢慢嚼來,笑道:“恬嬪妹妹也嘗嘗,味道果然比別處好些。”茜宇也嘗了一塊,但只微微一笑,不多話。

  三人之間畢竟心存芥蒂,因此茜宇閑坐片刻就假稱身體不舒服要告辭離去,瑾貴妃便送了她們出去。走至宮門口,瑾貴妃在璋瑢耳邊低聲道:“切不要使太后賞的東西。”

  璋瑢愣愣地看著她,瑾貴妃卻只是淡淡一笑,道:“你們走吧。”隨即轉身回宮裡去了。璋瑢見茜宇在等著自己,便回過神來,攙了茜宇一同走。

  回到馨祥宮,茜宇留璋瑢一同用午膳,二人便就瑾貴妃剛才所說的話聊開。

  “沒想到,她還會為我們著想。”茜宇正欲在手爐中添入香片,一臉的不可思議,不管自己有多同情瑾貴妃,但是曾經埋在心裡的陰影還是難以去除。

  璋瑢劈手奪過茜宇手上得香片道:“有了身孕,不要隨便用香料,何必要聞著味道?”又叫緣亦進來,交待她將所有的香片都封存起來。

  茜宇心裡卻有些難過,眼見著璋瑢處處為自己著想,可使自己卻依舊不敢說明心思……

  兩人正談著,淩金進來說德妃娘娘到了,茜宇心頭一緊,璋瑢並未察覺,只是笑著執了茜宇的手迎出來。

  靄雲跟著德妃進來,手上提了一個紅木食盒,茜宇將德妃引到飯廳,三人坐下。

  德妃讓靄雲將食盒放下,笑盈盈地對二人道:“沒想到敬妃妹妹也在這裡。”說著從食盒裡拿出幾碟精緻的素點,笑道:“我只單單備了恬妹妹,你的呀我已讓人送到你宮裡去了,不過你也一起嘗嘗。這是我那兒的廚子做的素點,我吃著比御膳房裡的強百倍,所以叫廚子多做了些,分給叫各位妹妹也嘗嘗,趕著飯點兒前給送了過來。”

  茜宇微微一笑,緩緩道:“娘娘果然有心,有些好吃的也想著臣妾,還親自跑一趟。”

  璋瑢夾起一塊素鵝卷,慢慢品嘗後,笑道:“臣妾喜歡這清淡的味道,看來恬妹妹的這份都要落到我肚子裡去了。”

  德妃聽了爽朗地笑起來,嗔道:“原來是個饞嘴的,你要是喜歡就都吃了,我還叫人送來便是。”

  茜宇笑道:“多謝娘娘疼愛了,娘娘就在臣妾這裡用了午膳吧!。”轉身對緣亦道:“預備傳膳,再請兩位容主一同過來。”緣亦應下了。

  於是桌上擺了素宴,兩位充容也過來行禮後一同坐下,五個人說說笑笑,十分熱鬧。

  用完午膳後,德妃說茜宇如今有了身孕,要早些休息,就要大家都回去,璋瑢也自然願意。送了大家走後,自己便回到寢宮,心裡想剛才還好姐姐在這裡,不然德妃又要來說那件事情,我心裡實在有些害怕,可如今都走到這一步了,實在是……想著想著,早晨在崇德殿德妃與自己的對話有湧上心頭。
 
  “這些天辛苦你了。”
 
  “娘娘客氣了,沒什麼。”

  “等皇上齋戒完畢,就著手做吧。我看那人也該蠢蠢欲動了。”

  “娘娘,這樣真的妥當嗎?”

  “你擔心什麼呢,祥嬪已經賠上了性命了,你還希望有人枉死嗎?”

  “這可是欺君之罪,娘娘原先說讓臣妾考慮一下的。”

  “我也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照我說的去做了,也是意料之外。但已經到這一步了,戲還是要演下去的。”

  “臣妾依舊覺得很不妥當,只怕皇上……”

  “皇上一定不會誤會你。何況你是為了你的好姐姐。”

  “只怕敬妃知道了,也不會要我們這麼做的。”
  
  “我也不過是賭一賭,未必能有什麼結果。如果真的沒有結果,只要你我不說,他不說,即便是皇上也不會知道的。”

  “但願如此……”

  茜宇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躺在貴妃椅上,用手撫摸著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心中暗暗歎息。寢宮裡因為生了暖爐,十分暖和,茜宇剛才胃口很好,多吃了一些,現在便懨懨地有些睡意,漸漸地雙眼朦朧起來。

  “經書你可抄好了?本宮還等著你的經書拿去交差呢?”祥嬪身穿紅服,翠環叮噹的站在茜宇面前。

  茜宇嚇了一大跳:“娘娘你不是已經……?”

  祥嬪“哼!”了一聲,撥弄著手上的玉鐲,冷笑道:“什麼已經?經書呢?你是不是要本宮被皇后娘娘訓斥?本宮告訴你,你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的。”

  “你……”茜宇不敢相信祥嬪竟然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呆呆道:“娘娘你還活著……?”

  “呸!”祥嬪啐了一口,罵道:“賤人,竟敢詛咒本宮?好大的膽子,待我稟告皇上,看你還能囂張多久?”

  茜宇看她中氣十足,言辭逼人,不知到底是死是活,驚道:“您是要經書嗎?好,好,我拿給你。”說著跑到書架邊想要取璋瑢前些日送來的經書,可是明明放在這裡的,怎麼就是找不到呢?怎麼就是找不到呢?茜宇拼命地尋找,還是見不到經書的影子,驚地額頭上沁出豆大的汗來,順著臉頰滴下來,落在地上。茜宇低頭看去,地上哪裡是一滴汗水,自己竟然已經站在一片汪洋之中,經書漂在水面上,四周一片漆黑,十分恐怖。

  “啊!娘娘!”茜宇害怕地回頭去看祥嬪。

  只見祥嬪已不似剛才,此刻已臉色青黃,白衣飄飄,正披頭散髮,面目猙獰地逼向自己,嘴裡尖叫道:“是你,都是你。”隨即聲音又變得陰冷恐怖,幽幽道:“你把我的經書都扔到河裡去了,害我被人推下去,你知道水裡有多冷嗎?好冷,好冷,好冷!你跟我一起去吧!跟我一起去吧?”

  茜宇嚇得節節後退,雙腿發軟,嘴裡哭道:“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害你的……”

  “還我命來!還我命來!”祥嬪尖叫著衝向茜宇,雙手緊緊地掐住茜宇的喉嚨,掐的茜宇透不過氣來,無力地掙扎著。

  “不是……救命!”茜宇拼命地叫喚著,雙手胡亂揮舞。

  “主子,主子,你醒醒,你醒醒啊!”緣亦牢牢地抓住茜宇的雙手,拼命搖動著她身體,嘴裡不停的叫著“主子”。

  茜宇感到漸漸有了呼吸,微微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是一臉緊張的緣亦,知道自己是夢魘,心漸漸放下來,突然覺得下身鑽心的疼痛如洪水般襲來,茜宇頭腦暈眩,無力喊道:“我……我……好疼……。”隨即昏死過去。

  “娘娘。”緣亦大驚,突然眼睛的餘光撇到茜宇的裙擺上沁出鮮紅的血跡,仔細一看果然是血,嚇得雙手發抖,驚慌失措,大聲叫道:“來人啊!”

  十一月初八早晨,赫臻結束齋戒下朝後,聽滕廣稟報恬嬪不幸小產之事,震怒萬分。衝也似的來到馨祥宮,看到的卻是在正殿裡等待自己的皇后及眾妃,自己要進去看茜宇,卻被皇后攔住。

  赫臻大聲罵道:“你們是怎麼照顧她的,如今你還好意思要來攔朕?”

  皇后堵在門口,跪在地上,哽咽道:“臣妾有罪,皇上要如何懲罰臣妾,臣妾都不會有怨言。只是恬嬪小產,血房污濁,皇上必定要三日後才能進去,今日已是第三日,皇上千萬要忍耐一下。況且恬嬪尚且昏迷,皇上見了又能怎樣?

  赫臻大怒:“什麼污濁,什麼忍耐?朕的孩子已經沒有了,難道看一下恬嬪也不可以嗎?她沒有了孩子,一定傷心欲絕,又那麼虛弱?你要她一個人死在裡面嗎?誰也不要攔著朕。”說著又要往裡衝去。

  皇后死死攔住,口裡哭道:“換了平日,皇上即便將恬嬪拴在身上,臣妾也不會有半句話,但是今日皇上就是不能進去。您是天下百姓的父母,是江山社稷的依靠,臣妾就是死在這裡也不能讓您進入血房,受到濁氣傷了龍體。”其餘人都被嚇到,皇后平日裡溫文爾雅,從來不與人發生衝突,今日卻為了不讓皇帝龍體受濁不惜公然違背皇帝的意思,紛紛也都跪在了地上。

  “放肆。”赫臻甩手給了皇后一個耳光,此時的他已經震怒到極點,幾個月前蘭妃肚中的骨肉沒有了,自己已經十分心痛,如今自己最心愛的人受到同樣的傷害,皇后還攔著自己不讓自己見到茜宇,平日裡的冷靜和理智都蕩然無存了。

  皇后挨不住摔倒在地上,皇貴妃過來扶起皇后,哭泣道:“難道皇上要為了恬嬪弄得宮裡雞犬不寧嗎?皇上,請您三思。”

  瑾貴妃靜靜地跪在一旁,呆呆地望著皇帝,心中萬般地酸楚,當年為了自己不惜與太后公然反目,熱情似火、血氣方剛的赫臻,又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了。

  璋瑢倚在錢虢容的身上無力地跪著,臉色慘白,這三日自己沒有一天好好睡過,日日以淚洗面,恨就恨自己終究沒能保護好茜宇。

  德妃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三日來自己依舊不願相信這是事實,那日匆匆趕到御醫館,才知道一切都搞錯了。自己間接害死了恬嬪腹中無辜的生命,自己也是有孩子的,知道孩子對於母親的意義。

  蘭妃跪在地上,低著頭,手裡揉捏著絲帕,眼角露出淡淡的得意。

  懿貴妃過來幫著皇貴妃一同扶起皇后,臉色中帶著一絲泰然,輕聲道:“太后老佛爺聞之已染病臥床三日,難道皇上不該以孝為先嗎?”

  赫臻看到皇后無辜的淚水,心裡漸漸平和下來,回頭看到眾人都跪在地上,當看到璋瑢臉色慘白,無力地支撐著身體,驟然心疼。撇下皇后與皇貴妃、懿貴妃不理,過來扶起璋瑢,璋瑢委屈地看著赫臻。赫臻正要牽著璋瑢的手離開,又看到邊上跪著同樣失落的瑾貴妃,也將她扶起,牽在手上,對跪在地上的錢虢容道:“等恬嬪醒了,派人來讓朕知道。”說著拉了璋瑢和瑾貴妃的手揚長而去。一班奴才跟在後面,匆匆而去。

  皇后無力撐住自己的身體,倚在皇貴妃身上,吃力道:“我們走吧。”

  寢宮外終於安靜下來,寢宮裡躺在床上的茜宇早已經流乾了淚水,直直地望著屋頂。

  原來茜宇很早就甦醒過來,當緣亦哭著告訴她孩子沒有了的時候,茜宇的腦海裡一片空白,接著就聽到寢宮外皇帝與皇后的吵鬧聲,自己攔住了想要去稟告的緣亦,靜靜地聽著帝后二人的話語,淚如泉湧,傷心欲絕。

  緣亦見茜宇兩眼發直,哭道:“娘娘,您不要這個樣子,您還那麼年輕,還可以再有孩子的。”

  茜宇冷冷地吐出幾個字:“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懷孕了。”

  緣亦以為茜宇糊塗了,哭道:“娘娘,您不要胡思亂想了?”

  茜宇哽咽道:“緣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那個太醫是德妃派來的,我以為這是她安排好的。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懷孕了。”語畢失聲痛哭起來。

  緣亦驚訝地看著茜宇,久久說不出話來。

  “娘娘,您說什麼?”緣亦怔怔地看著茜宇,不敢相信她的話。

  茜宇收了眼淚,抽噎道:“我知道自己不夠資格做一個母親,我知道自己如今也還是個孩子,我知道……我知道……”茜宇哭得噎住說不出話來。

  緣亦低下頭,輕聲道:“敬妃娘娘知道這件事情嗎?主子你為什麼連奴才都瞞著呢?這個月主子的月信沒有來,您不曾覺得奇怪嗎?”說著的同時,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悅,她無奈於茜宇對自己的隱瞞。

  茜宇深吸一口氣道:“以前也有過不規律的時候,我真的沒太在意。”

  緣亦想了想道:“其實奴婢也有過疑惑,當年陳妃娘娘懷孕的時候害喜得十分厲害,但是娘娘竟然沒有一點和平常不一樣的地方。但是宮裡的嬤嬤們又說這人人都是不一樣的。”

  茜宇淡淡道:“這是隨了我的娘。娘上回來的時候同我講過。”

  緣亦絞了手巾為茜宇拭臉,輕聲道:“不管怎麼樣,主子不要再哭了,老嬤嬤們說月子裡哭,會壞了眼睛的。”

  由於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真的懷孕了,茜宇對腹中的胎兒並沒有異常很深厚的感情,之前的痛哭除了傷心於自己未能保護好孩子無辜的生命外,更是覺得自己對不起皇帝,對不起璋瑢,愧對太多人。一番傷心過後,也漸漸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小月並非如此簡單。抓了緣亦的手問道:“緣亦,太醫怎麼說?我是因為什麼才沒有了孩子的?”

  緣亦蹲下身子低聲道:“這些話,是太醫私下裡告訴敬妃娘娘的,太醫為了避免宮中引起風波,所以沒有對皇后娘娘如實稟告,敬妃娘娘也只同奴婢說了。太醫說,娘娘的身子沒有問題不會那麼容易小產,娘娘是受到了藥物的作用,但是是什麼藥物如今也說不清楚了。想來也不外乎麝香與紅花之類。”

  茜宇的臉上顯現出淡淡的怒色,冷冷道:“原先德妃娘娘與我商量,讓我假裝懷孕,然後再假裝流產,把那個投毒之人引出來。”

  緣亦有些疑惑,問道:“這可是欺君之罪,主子您膽子也太大了。”

  茜宇緩緩將身子躺下來,眼中流露出一絲寒意:“沒想到還是被人先算計了,算上這次,已經是第二次了。緣亦你還記得我那天夢魘嗎?”

  “是。奴婢聽到主子一直都在喊著救命。”緣亦為茜宇掖好了被子。

  茜宇輕輕挪動了身體,找到一個舒適的姿勢,閉上眼睛淡淡道:“是祥嬪在夢裡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她說是我把她推到水裡淹死的,要向我索命。”

  緣亦安撫道:“不過是夢而已,想來您平日裡時常自責,才會有此一夢。”

  茜宇並不睜開眼睛,似乎想要睡去,口中輕聲道:“我要好好養著,快過年了,到時候娘進宮來,我要給她看好好的一個女兒。”便再不出聲。

  緣亦看著睡去的主子,覺得有一絲不安和陌生。

  赫臻離開馨祥宮後,並沒有去壽寧宮探望太后,不知為什麼聽說太后病倒了他竟然會生出一絲莫名的快感。赫臻將璋瑢和瑾貴妃帶到涵心殿,讓滕廣伺候璋瑢在自己的龍榻上睡下,璋瑢幾日沒睡實在太虛弱了。自己則和瑾貴妃在偏廳坐下。

  “皇上今日太激動了,怎麼能對皇后娘娘動手呢?”瑾貴妃以前一直都不把皇后放在眼裡,即便皇后從太后手裡救下自己,也無法讓自己忘記對張氏一族的怨恨,因為瑾貴妃始終認為紅花藥是太后派人下的。但是今日看到皇帝竟然當眾對皇后出手,出於對赫臻的考慮,也是覺得不妥。

  “朕太衝動了。”赫臻看著瑾貴妃,難掩心中失子之痛,但又對剛才自己的行為有些後悔,一時無語。

  瑾貴妃暗暗想道,剛才你給予我和敬妃同樣的尊榮,從皇后及皇、懿兩位貴妃眼前將我們帶了出來,你知道我有多感動嗎?看著你為了恬嬪而衝動,不知為何我竟沒有半點醋意,突然覺得你還是以前的那個皇帝。是我不對,我不該一味地要求你來償還太后對我所作的罪惡,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赫臻看著瑾貴妃,輕聲道:“綺盈,太醫怎麼說的?”

  瑾貴妃想了想道:“那日臣妾只聽到李院士對皇后娘娘說,恬嬪氣血不足,身體太虛弱無法承受胎兒對身體的壓力,才導致小月。”

  赫臻突然想到那日在翰宛亭自己問茜宇為什麼手那麼冰冷,茜宇回答說自己血氣非常好,只是從小手冷腳冷。如今太醫為什麼會這麼說呢?難道茜宇的小月另有其因?如果當初是太后害了綺盈,那麼今日是誰害了茜宇呢?赫臻想著,心頭不覺一涼。朕的後宮竟然如此混沌不堪,實在叫人心寒。

  璋瑢躺在赫臻的龍榻上,並沒能安下心來。自己諳通藥理,妹妹每次在馨祥宮外吃的東西,自己都會事先嘗過,妹妹那裡所有的香片自己也都讓緣亦封存起來,實在不知道究竟哪裡讓人鑽了空子,越想心裡越是內疚,實在無法睡著。這會兒璋瑢還不知道馨祥宮裡茜宇主僕二人的對話,倘若知道了,不知又是怎樣的心情。

  宮闈之事向來不能隨便外傳,但皇后再三權衡,還是將茜宇小月一事在當日下旨送到了碩親王府,眾人聽聞大驚,十分的傷心。碩王妃知道女兒受苦,自己卻無力幫忙,難掩悲傷,身心憔悴。

  側妃林氏與魏氏這些日子陪在碩王妃身邊,好言相勸,都說茜宇還年輕,將來還能有身孕。還說過幾天碩王妃可以向太后請求進宮去看看宇兒。碩王妃知道自己身為誥命,是可以隨時進宮,但是為了免人口舌,所以除了那次太后召見自己外,一直都未以自己的名義進宮去看過女兒。可是如今皇宮裡一定亂成一團,自己實在不便進宮去。也只好在嘴上應付這兩位側王妃的好意,心裡卻刻刻盤算著女兒為何有此遭遇,盤算著何時進宮才是恰當的時機。

  皇后自從那日被皇帝當眾扇了一個耳光後,便懨懨病倒,已經數日沒有起床了,大皇子臻杰日日在床前伺候。宮裡規矩,皇帝不能探望生病的宮嬪,皇后也不例外,但赫臻竟然連一句話問候的話語都沒有傳來過,只是天天去馨祥宮看望恬嬪,難道小月就不是什麼生病了嗎?這讓臻杰十分心寒,父子之間不免產生了隔閡。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二十六章 解鈴還須繫鈴人

  十一月十五,月圓之日,皇帝本應在坤寧宮休息,由於皇后尚在病中,自然不能依例行使。皇帝依舊對自己不聞不問,這讓皇后傷心欲絕,雖然勉強自己不在兒子面前表現出來,可是善解人意的臻杰還是能看到母親眼中流露出的哀愁,心裡便越發對父親的行為不能理解。

  這日赫臻在裕乾宮用過午膳後,便要往馨祥宮看望茜宇。璋瑢為赫臻遞上一碗香茶,這幾日她身體也漸漸恢復,那日聽茜宇將與德妃算計的事情告訴自己後,狠狠地斥責了茜宇一番,已經數日沒有去過馨祥宮,至於德妃,頓時也成了璋瑢上心的人物。此刻聽說皇帝要去看妹妹,便嬌言道:“皇上日日去?難道不膩嗎?”

  赫臻刮了璋瑢小而精緻的鼻子,嗔道:“連宇兒的醋你也吃啊?”

  璋瑢想到茜宇和德妃合謀的事情,就氣不打一處來,嘴上卻掛著笑容,甜甜道:“那個丫頭,皇上還是不要把她寵壞了。”說著收了笑容,挽了赫臻,嚴肅道:“太后和皇后臥病多日,皇上您一日都未去看望過。難道皇上不怕朝上大臣們會議論皇上不孝不義嗎?”

  赫臻將璋瑢的手放下,自己站了起來,背手在璋瑢面前踱步,片刻後緩緩道:“今日禮親王就在朝堂上問朕太后身體是否安康,那個老傢伙,存心要朕難堪。”

  璋瑢過來,挽著赫臻道:“臣妾自然不知為君之道,但是臣妾知道只要自己事事都做好了,別人自然就無話可說。禮親王畢竟是三朝元老,皇上禮該善待才是。”

  “後宮不得干預朝政。”赫臻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盯著璋瑢,似乎要看透些什麼來。

  璋瑢兀地一驚,跪下來道:“臣妾該死,不該妄論朝政,請皇上降罪。”

  赫臻笑盈盈地將璋瑢扶起來,笑道:“朕是逗你玩的,你不過是與朕討論為人之道罷了,何罪之有?”

  璋瑢淡淡一笑,放下心來,於是道:“那皇上這會兒要去哪裡呢?”

  赫臻親吻了璋瑢的額頭,笑道:“你總是不讓朕留在這裡,罷了!朕也不去宇兒那裡了,朕到坤寧宮去看看皇后。”

  “多謝皇上成全了。”璋瑢福了福身體,嬌媚地笑道。

  赫臻不解地看了璋瑢一眼,沒說什麼,只是親親刮了她的鼻子,便笑盈盈地走了。

  璋瑢望著赫臻遠去的背影,心中暗暗想道:您是千古難得的明君,為什麼朝堂之事處理起來如魚得水,對於宮闈之事就如此束手無措呢?您若依舊來往于我和妹妹之間,當年陳妃與瑾貴妃的慘劇恐怕不久又要上演。皇上,您一生將有多少妃嬪恐怕您自己都不敢想像,有一日我與妹妹都容顏老去,您是否還能夠讓我們依靠呢?想著想著,璋瑢不免心酸,用絲帕拭了眼角,轉身對紫蓮道:“將木瓜燉官燕用暖爐熱著,找幾個太監一起抬著,跟本宮去一趟馨祥宮。”“是。”眾人應道。

  赫臻離開璋瑢後坐著輦車,一行人便往坤寧宮去。此時的京城早已是大雪紛飛的季節,皇宮到處都積滿了皚皚的白雪,紅瓦頂的殿閣在白雪的稱托下更加顯得宏偉壯麗。樹木都凋零了葉子,光禿禿地矗立在道路的兩旁,異常淒涼。放眼望去,除了鮮紅的屋頂外,便是只剩下蒼白的景象。太監們都奮力地清掃著道路上的積雪,可是雪花依舊紛紛揚揚撒落下來,讓他們的努力都變成了徒勞。

  赫臻坐在輦車上,反復想著過會兒見到皇后自己要如何面對。自從皇后被冊封以來,這麼多年宮中大小事務都為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條,自己唯一不滿意的便是皇后的出身,不得不讓自己心存一絲淡淡的芥蒂。那日的行為確實是自己不對,可是自古那有帝王向后妃認錯的?想著想著,輦車便到了坤寧宮的門口。讓人驚奇的是,坤寧宮周圍不同於其他殿閣,栽種的都是四季常青的松柏,皚皚的白雪將松枝重重的壓彎,煞是好看,堅韌挺拔的松樹,突然讓赫臻感覺到一股頑強的生命力。

  臻杰早就得到稟報,在宮門口迎著,見到赫臻便跪下施禮:“兒臣叩見父皇。”

  赫臻看到臻杰,臉上泛出笑容,臻杰是自己的長子,初為人父時滿腔的喜悅自己至今都難以忘懷。臻杰聰明好學、善解人意,滿足了自己在他身上所許下的諸多期望,這是作為父親的驕傲。於是笑道:“快起來,別跪在雪地裡。”

  臻杰起來,一張英俊年輕的臉龐上,露出一絲欣慰,也許終於盼到父親來探望母親,心中的不滿便漸漸減少。臻杰雙手抱拳道:“啟稟父皇,母后讓兒子傳話,說臣妾尚在病中,難見聖顏,還請皇上回去,日後必親自向皇上謝恩。”臻杰嘴上雖然將母親的話一一傳達,但心裡卻並不願意這樣做。

  赫臻淡淡一笑,用手搭住了臻杰的肩膀,輕輕拍道:“你這個母后,就是太拘泥於規矩了。”又道:“兒子啊,走,我們一同進去看看你母后。”臻杰心花怒放,一直以來自己所敬仰的父親果然不是個薄情寡義之人,於是樂呵呵地跟著進去了。

  坤寧宮裡一如往常,只是皇后如今臥病在床,宮女們都變得更加殷勤,更加體貼,這讓皇后十分寬心,果然不辜負自己平日的調教。皇后躺在床上,看見皇帝和兒子一同進來,又驚又喜,便要起身下床。

  赫臻連忙過來將她按住:“你又要拘禮了,坐著就好。”

  皇后眼圈一紅,便靠著床頭斜斜地躺下來,臻杰連忙拿了厚厚的墊子給母親墊在腰上,帝后二人見此都向他投去贊許的目光。

  皇后輕聲道:“臣妾讓杰兒向皇上說明了,皇上怎麼還是進來了?臣妾病體實在不敢見聖顏。”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是濃濃地暖意,原以為皇帝從此都要與自己不相往來,沒想到今日還是來了。憑著自己對丈夫的瞭解,那日皇帝的舉動一定不是本意,是氣糊塗了才會那麼衝動。只是自己身為後宮之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受此大辱,心裡實在裝不下才生出了病來。可是自古哪有帝王向妃嬪示弱的,本打算自己身體好後,去向皇帝致歉,以求後宮祥和,以保兒子的前途。今日皇帝竟然親自登門,不禁然自己感念皇帝的拳拳情意。

  赫臻微微笑道:“難道朕來看你,你不願意嗎?”

  皇后臉色緋紅,道:“臣妾不是這個意思。”即便是皇后,在自己心愛的人的面前,也會放下平日偽裝出來的架子。

  赫臻頷首對臻杰道:“兒子,日日照顧你母后,辛苦了。”

  臻杰純純地笑道:“父皇哪裡的話,這是兒臣應盡的本分。”

  “那你代朕去看看你皇祖母可好?”赫臻有意要支開兒子,畢竟有些話夫妻之間可以拉下臉面來說,在兒子面前還是要保持自己身為父親的威嚴。

  臻杰何等聰明,自然會意,臉上掛著喜悅的笑容道:“兒臣遵命,兒臣先行告退。”說著便走了,那些奴才們也是會意,都跟著大皇子一同離開。帝后二人微微點頭,看著兒子匆匆離去,露出欣慰的笑容。

  皇后見兒子走後,不知皇帝要對自己說什麼,臉上竟然露出難得的羞澀。其實皇后不過二十有八,容顏依舊年輕,只是這麼多年來的操勞,讓自己比別人多了幾分成熟與穩重。

  赫臻捋了捋皇后散落的鬢髮,撫摸了皇后白嫩的臉頰,輕聲道:“那日朕太衝動了,你莫要怪朕。”

  水不聽話地從皇后地眼裡流出來,延流在赫臻的手指上,皇后連忙將赫臻的手拿下來,用絲帕擦拭。哽咽道:“皇上不要說這樣的話,臣妾心裡明白。”

  赫臻用另一隻手捧住皇后的臉蛋,微微抬起,眼睛正視著她,輕聲道:“朕知道你會明白的,朕這些日子沒有來看你……”

  “皇上。”皇后將赫臻的兩隻手都握在手裡,善解人意的眼神停留在赫臻的臉上,輕聲道:“皇上,您不要再說了。臣妾說過,無論皇上做什麼,臣妾都會站在皇上這一邊。只要皇上時時刻刻念著臣妾的這句話,臣妾就滿足了。”

  赫臻將皇后抱在懷裡,輕聲道:“朕這一生為了江山社稷對不起太多的人,是因為有你,朕才可以放心的處理國家大事。你的心朕從來沒有懷疑過,只怪那天朕太衝動了。你千萬不要記在心裡。”

  皇后在赫臻的懷裡哽咽道:“臣妾知道,這些臣妾都知道。皇上放心,只要臣妾在這宮裡一天,”說著坐起身來,堅定地看著赫臻道:“臣妾就一定為皇上保住您心愛的人。”

  赫臻大為動容,此時自己才真正地感到,對於皇后自己早就不再是那份恩情,而是一種夫妻之情,一種有別於男女之愛的愛情。

  坤寧宮裡帝后冰釋前嫌,這裡璋瑢正帶了奴才們和燉好的上等官燕來到了馨祥宮。璋瑢只是坐在床前一言不發,茜宇一雙無辜的眼神諾諾地看著璋瑢,那天聽到璋瑢大光其火的斥責,十分擔心姐姐就此不再理會自己,看到璋瑢今日又來了,心裡十分開心,又見璋瑢一臉的怒氣,不免有些害怕,諾諾地看了一會兒後,拉了璋瑢的手,嬌滴滴地叫了聲:

  “姐姐……”

  璋瑢扭過頭去不看她,只是對緣亦道:“本宮拿了上好的官燕來,你叫紫蓮端進來,伺候你家主子吃了。”

  緣亦對璋瑢微微一笑,會意的出去了,雖然這幾天敬妃沒有來馨祥宮,但是每天都會派人來問候主子的身體是否好。緣亦知道敬妃是打從心裡疼愛自己的主子,十分的感激。

  茜宇見姐姐不理自己,又拉扯了璋瑢的衣袖,撒嬌道:“好姐姐,我以後再不敢拿事瞞你了,你且饒了我這一回。”

  璋瑢將茜宇的手推開,瞪著眼睛道:“這是什麼話?你找你的德妃姐姐不就好了。”

  茜宇討饒道:“好姐姐, 我是想著能幫你查出些什麼。即便不是太后做的,也該把那個黑手揪出來不是?”

  “你好大的膽子。”璋瑢嚴肅道:“如今你是真的懷孕,誰也不能理論什麼。倘若你沒有懷孕,又什麼都沒查出來話,但凡有人把這件事情抖落出來,你要誰來保你?你以為德妃信誓旦旦的話就一定可信嗎?她是有女兒的,好歹有個保障,你有什麼?你要是個三長兩短,如果殃及你的爹娘,你有沒有想過這又將是怎樣的一個結果?”璋瑢越說越氣,眼圈微微泛紅。

  茜宇被璋瑢說得啞口無言,低著頭央求道:“我知道錯了,姐姐,如今我連孩子都沒有了,您還拿重話說我……”

  “你還知道怕嗎?”璋瑢用食指點了茜宇的腦袋,“如果你以後還有這麼荒唐的事情瞞著我,看我還理你不理了。”

  茜宇將頭埋在璋瑢的懷裡,撒嬌道:“我知道姐姐不會不理我的,要不然姐姐也不會拿那麼好的燕窩來給我補身體。”

  璋瑢嗔道:“差一點就要做娘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好可惜的孩子。”

  茜宇摸了摸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臉上帶著淡淡地哀愁,說道:“真沒想過他會真的來了,是我對不起他。”

  璋瑢歎道:“倘若能好好地生下來,該多好?”

  恰緣亦和紫蓮端了官燕進來,見兩位主子擁在一起,知道沒事了,也是歡喜,便過來伺候茜宇吃下。

  璋瑢看著茜宇吃得香甜,緩緩道:“一定要好好地養著,來日方長呢。”茜宇對璋瑢淡淡一笑,繼續就著緣亦的手喝燕窩。片刻後,緣亦和紫蓮伺候茜宇拭臉後,便又退了出去。

  茜宇見她們兩個出去,就要璋瑢也坐到床上來:“姐姐,你別遠遠地坐著,過來我們姐兒倆一同坐著說話多好!這些日子我天天都在這床上,真不知道日後下了床還會不會走路了。”

  璋瑢坐過來,嘴裡嗔道:“活該你受罪。”

  茜宇嘟囔著嘴道:“不是我不要孩子的。”一臉的委屈,無辜的看著璋瑢。

  “如果你知道自己真的懷孕了,那自己也必當事事小心。也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璋瑢疼惜地看著茜宇。

  茜宇突然一個激靈,對璋瑢央求道:“可千萬不要告訴我娘,我和德妃‘做戲’的事情。”

  “你呀……姐姐豈是那樣多嘴的人,王妃若知道了,可不該擔心!”璋瑢應了,繼而就最近宮裡發生的事情,一一談論開,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冬季日短,天色很快就暗下來,秋心便進來點上蠟燭。

  璋瑢待她出去後,笑道:“難為你這些丫頭都好使,你這麼孤孤單單的進來,也沒個貼心的。”

  茜宇笑道:“她們都很好,我很放心,緣亦又對我好。”

  “妹妹你這樣好的人,”璋瑢笑道,“也該有這福氣。”正說著突然眉頭一緊,環顧四周,似乎在尋找些什麼。

  茜宇莫名地問道:“姐姐,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嗎?”

  璋瑢迅速地站起來,跑到剛才秋心點蠟燭的燭臺邊,吹滅了蠟燭,用手將蠟燭拔下,放在鼻尖細細地聞了聞,隨即厭惡地扔在了地上。對茜宇正色道:“看來問題是出在這裡了。”

  茜宇不知道姐姐說的是什麼意思,怔怔地看著璋瑢,璋瑢卻依舊難掩憤怒,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說著叫了緣亦進來:“把剛才點蠟燭的那個叫進來。”緣亦不知何故,但還是照著去做了。秋心來到寢宮,不知出了什麼事情,怔怔地看著兩位主子和緣亦。

  璋瑢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剛才可是你去點的蠟燭。”秋心用力地點了點頭,諾諾地道:“是。這向來是奴婢負責的。”

  璋瑢厲聲問道:“蠟燭是哪裡來的?”

  秋心回答道:“是內務府派發的,每次是小瑛子去內務府領的。”其實馨祥宮裡的奴才並不多,除了緣亦和小春子兩位行事之外,下面就是淩金、流芸、秋心、秋棠、秋葉、小瑛子和小筒子是在殿內伺候,並負責管理庫房。至於東西兩殿的奴才根本是不允許隨便進入正殿。其餘如阿紅、阿黛、小路子和小連子四個只是負責打掃整個馨祥宮的,平日茜宇也就只見到過阿紅。

  璋瑢對緣亦道:“去把那個小瑛子叫進來。”片刻後,緣亦帶了小瑛子進來,自己也是一臉的疑惑,不知道敬妃這唱的是哪一出。

  璋瑢看著小瑛子道:“每次都是你去領馨祥宮的供給嗎?”

    小瑛子諾諾地道:“是奴才,宮裡所有的供給都是奴才去領的。”

  “你們用不用從別的地方送來的蠟燭,都是內務府拿過來的嗎?”璋瑢問道。

  “不用的,所有的物品都是從內務府領過來的。”小瑛子答道。

  璋瑢問道:“本宮知道,你們的主子是真心心疼你們的。那你們是不是真心待你們的主子呢?”

  兩人重重地跪下來,異口同聲道:“奴才也是真心待主子的。”

  璋瑢在緣亦邊上耳語幾句,隨即點了點頭,又輕聲問在一邊看得莫名其妙的茜宇:“他們兩個你看著可好?”茜宇雖然不知道姐姐究竟在做什麼,但憑著自己平日對他們二人的瞭解,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璋瑢收了剛才強硬的臉色,對秋心和小瑛子道:“這段日子,庫房裡的東西你們有沒有覺得哪裡有不對勁的地方嗎?”

  秋心和小瑛子想了想,都搖了搖頭,璋瑢不免有些失望。小瑛子突然想起來,叫道:“奴才想起來了。”

  璋瑢驚訝地看著小瑛子道:“什麼,何處有問題?”

  小瑛子道:“十月二十九那天,奴才去內務府領十一月的供給。回來的路上,太監六順要拉奴才去喝酒,奴才本來不肯去的,況且奴才手上拿著一大堆供給的物品怎麼好去呢。可是他死死地拽了奴才去,奴才就只好……只好去了。”緣亦忍不住罵道:“你要死了?”小瑛子嚇得連連磕頭,一個勁地說下次不敢了。緣亦問道:“是哪裡的六順。”小瑛子道:“是修緣宮的六順。”

  璋瑢的臉色早已變得很難看,無力道:“好了,你們都出去吧。”緣亦聽說,便讓秋心和小瑛子都出去了。

  茜宇依舊不明白姐姐到底在查些什麼,為什麼聽到修緣宮會這麼緊張。璋瑢看著茜宇,眼中露出一絲恨意,對茜宇道:“姐姐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茜宇呆呆地看著璋瑢,又看緣亦,也是一臉的茫然。

  璋瑢歎道:“妹妹,你可想知道自己在哪裡被下得藥?”

  茜宇茫然的眼神突然亮起來,堅定道:“想,如果不是這一個月要養著身體,妹妹早就著手去調查了。難道我甘心別人這樣欺負我嗎?”

  “這裡。”璋瑢說著環顧了寢宮的四周,歎道:“就是你日日住著的寢宮。”

  茜宇和緣亦都驚呆了,不解地看著璋瑢,只見璋瑢站起來,一支一支地吹滅了蠟燭,寢宮裡頓時暗下來,不免生出一絲恐懼,璋瑢語氣冷冷道:“這些蠟油裡,混合了麝香。”茜宇聽說身體突然軟了下來,緣亦連忙坐到床上扶住。璋瑢繼續道:“平日裡你總是喜歡點香,殊不知這蠟油裡的麝香就因此被蓋掉了,自從小瑛子取回這些蠟燭開始用後,你就天天聞著,麝香最是孕婦的禁忌,只需幾日,你就註定要小月。若不是我讓緣亦封存了你喜歡用的那些香片,這會子依舊點著香的話,即便是我也聞不出這麝香的味道來。”

  茜宇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姐姐的意思,是蕰蘊姐姐,”頓了頓冷冷笑道:“是良嬪做的。”

  璋瑢無奈地點了點頭,黑暗中,卻看不清楚此時茜宇的臉上的神情。

  馨祥宮裡茜宇和璋瑢的心落到了低谷,坤寧宮裡,帝后二人卻開始討論起如何為臻杰選妃的事宜。

  “皇上,怎麼能說是選妃呢?”皇后溫柔地看著赫臻,笑道:“杰兒還不過是個皇子。”

  赫臻笑道:“朕覺得杰兒如今十五歲了,也應該跟著朕上朝聽政了。若晴十歲的時候就被封為固倫公主,這些年也委屈杰兒了。”

  皇后聽了,心中一陣亂跳,這是她一直期盼的,對於她而言,丈夫和兒子就是自己的生命。她也知道,兒子生在帝王家,只有坐到那個萬人之上的龍椅上,才能真正地保證以後的人生。皇后壓抑住自己內心的興奮,淡淡道:“杰兒怎能和晴兒比呢?皇上不要太寵他了。”

  赫臻笑道:“這哪裡是寵他了,朕已經決定冊封臻杰為襄親王……”

  一語未畢,皇后搶先道:“皇上著萬萬不可,臻杰對朝廷一無戰功,二無政績,如此一越成為親王,必定會惹來朝臣非議,禮親王他們……。”

  赫臻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意,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皇后:“難道朕冊封他們的堂外孫他們也要阻攔嗎?”

  皇后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禮親王正是自己的叔父,當今太后的親兄,也是皇貴妃的伯父,一直以來都是皇帝最頭疼的人物,所謂的外戚干政就是這般了。但是長久以來礙於太后的顏面,礙於自己還有姐姐以及皇貴妃的顏面,皇帝未對禮親王等採取過任何措施,不然自己的將來,兒子的將來都會飄忽不定了。

  赫臻淡淡道:“碩親王一家忠心耿耿地為朝廷辦事,自從恬嬪進宮到先現在,若不是朕開口,碩親王從不曾向朕問過有關恬嬪的事情。相反禮親王呢,日日都要在朕的面前講什麼忠孝禮義,好像就怕朕委屈了你們母女三個。雖然你們是表親,但相差也太遠了吧?”

  皇后聽了心裡犯怵,眼圈微紅,垂手道:“這不是臣妾願意的。”

  赫臻知道自己言重了,安撫道:“朕明白你並非禮親王之流,這麼多年你夾在中間,也實在委屈你了。”

  皇后的嘴角泛起淡淡地笑容,道:“臣妾侍奉的是皇上,自然事事都要為皇上著想。當年臣妾嫁給皇上時,未曾想過又一天會統理後宮,直到今天,臣妾依舊寧願自己只是頤瀾宮的貴妃,靜靜地守候在您的身邊。”

  赫臻笑道:“太后要朕一下娶了你們姐妹三個,著實把朕嚇到了。”說著,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淡去。

  皇后並沒有意識到,想道那時候的風光和幸福,只是笑道:“那時候真是朝廷上的一件大事呢,皇上大婚便意味著親政。”

  赫臻道:“我們怎麼在這裡憶往昔呢?不是討論著臻杰的婚事嗎?冊封之事,朕自然會打點好。婚嫁之事還是要你這個母后出些主意。”

  皇后的臉上泛出幸福的笑容,歡悅道:“臣妾瞧著真家三姐妹個個水靈剔透的,去年春節真夫人帶他們進宮時,臣妾瞧著著實喜歡。”

  赫臻搜索著腦中地記憶,笑道:“你是說金海的真家?”

  “是。”皇后笑道:“就是開朝四大臣的真家,如今真家所有男眷都不入仕,女眷皆不入宮,想來這也妥當。”

  赫臻疑道:“朕知道,他們家族未免後代作威作福,所以立下家規,男眷只能保持貴族身份,絕不參與朝政,那什麼叫女眷不入宮呢?”

  皇后笑道:“皇上忘記了?當年太祖皇帝的薰貴妃便是真家的女兒,因為病死在宮中,太祖皇帝未免真氏女兒重蹈覆轍,便恩准真氏女眷從此不用參加皇室選秀。”

  “那你如今要指給臻杰似乎不妥啊?”赫臻問道。

  “但是真氏女眷還是有嫁給皇親貴戚的,臻杰如今只是個皇子,想來是不打緊的。”皇后笑語盈盈,似乎期盼著美好的未來。

  赫臻道:“好吧,這件事情你就同太后商議一下。”

  皇后笑道:“是了。皇上放心就好,皇上顧忌的事情,臣妾一定會注意的。”

  赫臻滿意地看著皇后,突然想到什麼,又道:“傅嘉的幼子早就到了嫁娶之齡,傅嘉日日忙於朝政,似乎沒有在兒子身上上心,這次還差點丟了性命,想他們一家都為社稷立下汗馬功勞,朕想著是不是要給他也指一門婚事。”

  皇后笑道:“這當然是極好的事情,如今年關將至,如果傅三公子和杰兒的婚事能趕在年上舉行,也不失為錦上添花。不過傅三公子的事情,皇上是不是應該問一下恬嬪妹妹的意見呢?”

  赫臻笑道:“這是自然的。”又道:“你好好養著身體吧。朕改日再來看你。”

  皇后原以為皇帝今日會留在這裡,但是想到自己的身體確實不適合,便也不計較,於是淡淡道:“皇上,您也早些回去歇著。冬日天短,皇上要保重著身體。”

  赫臻起身笑道:“朕知道了,你歇著吧。”說著便離了皇后出去。皇后看著他離去,心中雖有些失落,但是想到剛才的話,臉上又不免浮出笑容來。對品悅道:“叫上幾個太監,到壽寧宮接大皇子回來。路上雪滑,都小心點。”品悅等都應下了。赫臻離開坤寧宮後,並沒有去任何宮妃的殿閣,只是讓滕廣將輦車引到涵心殿。

  馨祥宮裡,緣亦把從裕乾宮拿來的蠟燭點上之後,便退出去為主子準備晚膳,如今茜宇在月子中,飲食非常的重要,緣亦便事事親力親為,這份心讓茜宇著實感動。

  寢宮裡,茜宇怔怔地坐在床上,一語不發。璋瑢守在她身邊,也不說話。許久之後,茜宇開口道:“雖然我們不是什麼親姐妹,但是她兒時常常來家裡玩耍。古夫人與我娘是好友,娘也經常要我跟著她學乖。從來她都是善良、溫順。原以為我們三個異姓姐妹能在宮裡好好的相處生活,好好地過日子,為什麼現在變成這個模樣了?”

  璋瑢靜靜地看著茜宇,突然覺得茜宇的眼神已不似從前。

  茜宇冷冷道:“蘭妃自慚形穢,想著法兒的整我,我可以忍受,因為赫臻愛的是我,即便她鬧到天邊去,我也不怕。祥嬪折騰我,因為她年久失寵心裡不平,我也不與她計較,如今她都死了,我更不會去憎恨她。至於那個所謂的幕後黑手,我也不怕,是鬼總怕見光的。可是我萬萬沒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姐妹,我真心真意對待的姐妹,也會想要害我?”

  璋瑢見到茜宇的眼角上已沁出了眼淚,伸手拉住她的手,輕聲道:“世事無常,妹妹不要太頂真了。”

  “姐姐,有一天你也會這樣待我嗎?”茜宇直直地看著璋瑢。

  璋瑢沒想到她會有這一問,心中不覺一淩,淡淡道:“那日姐姐說的話,也希望妹妹時刻存在心裡。我說過,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必定如親骨血般待你。”

  “哇!”的一聲,茜宇撲在璋瑢地懷裡痛哭起來,“姐姐,我的孩子好可憐。”此時,茜宇才真正感覺到了自己對腹中孩子的疼惜。

  “不要哭了,月子裡哭要哭壞了眼睛的。”璋瑢安撫道,疼惜地撫摸著茜宇柔軟的秀髮。

  茜宇收了眼淚,抬起頭來,眼神中淡淡的哀愁完全被堅定所覆蓋,正色道:“我決不讓人再欺負我。”

  璋瑢的一顆心放下來,淡淡道:“就該如此,我們都是被爹爹娘捧在手心裡養的,難道如今要被她們糟蹋不成?皇上只能愛我們,卻不能保護我們,真正能夠保護我們的,只有自己。”

  茜宇將頭埋在璋瑢的懷裡,輕聲卻堅定的口吻說道:“德妃說的對,即便要流血,也決不該是自己。”

  璋瑢有些驚訝,低頭怔怔地看著茜宇,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daemon1212 發表於 2011-11-23 09:57 PM

本帖最後由 daemon1212 於 2011-11-27 06:08 PM 編輯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二十七章 鴛鴦弦

  這一日恰是十二月初五,過了今日,茜宇便可以下床出門,心裡的歡喜自不必提。那日聽皇帝說要為自己的三哥指派婚事,心裡不免有些擔心。哥哥的心思自己是知道的,如果皇帝胡亂指個官宦家的嬌小姐,哥哥哪裡會開心。於是日日盼著自己能早些出月子,好在這件事上,勸著些皇帝。

  皇帝的長子要成婚,這對整個朝廷和整個後宮都是一件轟動的大事,誰都知道,任何一個皇子都有可能成為將來的國君,然而姻親卻是最有效於拉攏關係的手段。這段日子,禮親王在議事院有意無意的就會提到大皇子的婚事,好在傅嘉每次都用別的事務轉移大家的話題,才免了赫臻的尷尬,赫臻對禮親王的忍耐幾乎到了極限。

  這一日,蓉嬪和芹嬪來到坤寧宮向皇后問安。那次皇后挨了皇帝的巴掌後,大家都冷眼看著事情的發展,沒想到皇帝不僅沒有因此冷淡皇后,竟然還要為大皇子指婚,大家才紛紛感到皇后不可撼動的地位。蓉嬪和芹嬪進宮以來一直無寵,如今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和皇后建立關係,兩人自然不願意錯過。分別將自己家裡年輕的女眷誇讚了一番,希望能夠引起皇后的主意,殊不知皇后早已經下懿旨讓金海真氏帶了女兒進京了。

  且說這日晚間用完膳後,蘭妃來到景陽宮給懿貴妃請安,不知看官們是否還記得,蘭妃初進宮是能夠博得聖眷,完全拜懿貴妃所賜。時至今日,蘭妃的處境一日比一日淒涼,為了不讓自己埋沒於這個皇宮,蘭妃今日便到了景陽宮,希望能夠改變一些什麼。

  “妹妹坐啊!”懿貴妃似乎早就料到蘭妃會來,臉上的表情極其平和,轉身對身後的娟兒道:“讓麟兒早些睡了,別玩的太晚。”

  娟兒卻道:“娘娘忘了,小皇子被皇上接到壽寧宮陪老佛爺去玩兒了。”,

  懿貴妃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轉過來對蘭妃道:“看本宮糊塗的。”

  蘭妃見此情景心裡特別的難受,想到自己的孩子若還在肚子裡,再過幾個月自己也可以做娘了,可是這一切又能怪誰呢?

  懿貴妃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道:“你還年輕。”

  “娘娘。”蘭妃突然跪了下來,不顧娟兒還在身邊,央求的口吻,淒涼的神情,“娘娘對臣妾的恩典,臣妾沒齒難忘。那件事情臣妾沒能做好,還請娘娘再給臣妾一次機會。但是這一切,還是要先仰仗娘娘對臣妾的提攜。”

  懿貴妃的臉上露出一絲泰然,輕輕撥弄著手上的玉鐲,這是極普通的飾品。懿貴妃的穿著打扮從來都是穩重而不華麗,就和她的性子一樣,沉默寡言,卻又不能不讓人意識到她的存在。

  蘭妃哭泣道:“娘娘,您一定要幫臣妾,臣妾不希望就這樣過完自己的人生。”

  懿貴妃輕聲對娟兒道:“去扶蘭妃娘娘起來。”

  蘭妃掙脫開了娟兒的手,繼續央求道:“娘娘,求您一定要幫臣妾。”

  懿貴妃的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得意,輕聲笑道:“妹妹還是起來吧,其他的事情,本宮自然清楚。不管怎麼樣,也要過了這個年,”說著頓了頓,意味深長地道:“等大皇子成了婚不是?”

  蘭妃莫名地看著懿貴妃,不知何意。懿貴妃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本宮自然會記得你的話,去吧。”

  蘭妃似乎滿足了自己的願望,就著娟兒的手站了起來,迭聲謝道:“臣妾謝娘娘恩典,臣妾謝娘娘恩典。”

  懿貴妃心裡極其看不起她這副卑微的樣子,但嘴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罷了、罷了。娟兒,你且送了蘭主子出去。”於是蘭妃福了福身體,跟著娟兒出去了。

  片刻後,娟兒回來,伺候懿貴妃回到了寢宮,笑道:“這蘭妃果然如娘娘所料來了。”

  懿貴妃的冷冷笑道:“這種胚子,也配在皇宮裡待著?其實安安分分的過日子有什麼不好的?偏要站在風口浪尖上,皇上又不是薄情寡義之人,偶爾一次的恩寵,難道她還不滿足。”

  娟兒伺候懿貴妃脫下鹿皮襖子,笑道:“誰叫她是個沒福氣的人,好端端的一個孩子讓自己給折騰掉了。這樣的人都不需要別人對她出手,自己就夠會作踐自己的了。那裡像娘娘這樣有福的人,小皇子生的那麼可愛。”

  懿貴妃臉上露出笑容,淡淡道:“聽說皇上要冊封大皇子為襄親王,娟兒,你說我們小皇子封個什麼王好呢?”

  娟兒笑道:“封什麼王呀,將來這天下都是小皇子的。”

  懿貴妃歡欣地笑起來,平日裡溫馴、善良、穩重的模樣一概不見,只聽她笑道:“娟兒,這句話你可說對了。”

  娟兒也開心地笑著,又道:“那這個蘭妃?”

  懿貴妃的眼神中露出殺氣,嘴角微揚,冷冷道:“不料想她的身體這麼好,那次竟然將死胎足足放在肚子裡一個晚上?可惜她實在太蠢笨了,只要有太后在,誰會相信恬嬪要弄死她的孩子?本宮本來不過想先除掉她罷了,她那麼漂亮,指不定哪天皇上會對她動心,留著終究是個禍害。沒想到她竟然挺過來了,”懿貴妃伸手自己拆下了重重的髮髻,譏笑道:“既然有活過來了,還依舊那麼蠢笨,那麼為本宮做點事情,然後再死,也不為過啊!”

  娟兒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詫異,只是覺得這一切都很正常,笑道:“祥嬪就是因為蠢笨才斷送了性命。”

  懿貴妃坐到床上,慢慢躺下身子,冷冷笑道:“蠢笨本來不是什麼錯,錯就錯在不知道自己幾斤幾量,就還要往上爬?哼哼……”說著自己掖好了被子,閉上眼睛對娟兒道:“麟兒今日是不會回來了,我們都早些睡吧,這段日子,夠我們忙得了。”娟兒笑著為她放下圍帳,安靜地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茜宇很早便醒了過來,興奮的梳妝打扮,緣亦見主子的身體恢復如前,心裡也是高興,今日主子要去兩宮請安,自己便親自為茜宇挑了服飾。
茜宇站在暖爐邊,身上只穿了一件紅肚兜,站在銅鏡前左右照著,緣亦見了嗔道:“娘娘,您這麼站著,小心著涼。”

  茜宇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拉扯著身上的肚兜,嘟囔道:“都怪你和姐姐,我似乎胖了好多,這肚兜穿著覺得好窄。”

  緣亦笑道:“主子您以前太瘦了,這樣多好看呀?”說著拿了天蠶錦衣為茜宇披上,笑道,“這衣服又輕又薄,又十分的暖和,穿這個,就不顯得豐盈了。”

  茜宇滿意地笑了笑,穿上衣服後,梳妝打扮一番,站在銅鏡前對緣亦笑道:“我漂亮嗎?”

  緣亦笑了笑,並不做聲,只是過來拉著茜宇去用些點心,好早些去坤寧宮。

  茜宇今日特地穿了太后那日賞賜的大紅羽皺面白狐狸皮的鶴氅,鮮紅的顏色襯的茜宇的容顏更加嬌媚,緣亦卻漸漸感受到了主子性格上潛移默化的改變,只是不知該如何說。

  茜宇到了壽寧宮,一如既往大家都在,今日不知為何,茜宇看太后時,覺得心裡不再那麼彆扭。太后安慰一番,大家又說了些客套話,便都坐定了。茜宇看到德妃時,心裡一怔,整整一個月,德妃都沒有來看過自己。德妃見到茜宇時,也是滿臉的尷尬。

  片刻後,太監進來報,說金海真氏已經到了皇宮,正在順儀門外候旨。皇后聽說,笑道:“真夫人果然重禮儀,本宮下旨准她進宮,這會子卻還那麼拘禮。”於是連忙讓太監用軟轎接進來。

  茜宇也聽說過金海真氏,是本朝開國四臣之一,滿門的忠烈,因為害怕後代子孫拿著老祖宗的功勳作威作福,便立下嚴規男眷一律不得入仕,女眷一律不得入宮,不知道今日真夫人來,卻是為了什麼。大家和茜宇一樣疑惑,懿貴妃也是心頭一凜,隨即淡淡一笑了之。

  兩盞茶的功夫,太監便引了真夫人及其女兒進來,四人自然跪地請安。

  太后喜笑顏開,樂呵呵地道:“怎麼這會子才來看我?秀萍啊,快過來這邊坐。”

  原來真夫人閨名秀萍,見太后高興,自然依著話過來坐下,又讓三個女兒過來再磕頭。

  太后笑道:“罷了罷了,別唬著孩子們,都抬起頭來,讓哀家好好瞧瞧,一年不見了,是不是又長進了。”

  三位小姐緩緩地將頭抬起,豔驚四座。三人個頭稍有差別,各有各的美貌,眼神單純,清澈,正好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太后喜歡地不得了,一個勁的誇讚。眾人也是笑笑。

  皇后站起來,拉著一個小姐的手,笑道:“ 敬妃妹妹,你們恐怕不大認識。這位是真家的大小姐,真悠兒。”眾人看著,精緻小巧的臉蛋,玲瓏的身材,仿佛是從畫片上走出來的。

  皇后又拉一位個頭較高的,笑道:“這是真家的二小姐,真靈兒。”眾人看去,身材比其他兩位都要高挑一些,眉目中透著一股天生的清純,怯生生地看著這些濃妝豔抹,華麗端莊的宮嬪,仿佛從天上來,與她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皇后拉了最後一位,笑道:“這是真家的三小姐,真綺兒。”茜宇見她一雙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膚,眼神中透出可愛的模樣,比兩位姐姐端莊的美貌,更顯出一絲頑皮。心裡十分喜歡,覺得自己似乎都被比下去了。

  三人一起福身道:“參見各位娘娘,萬福金安。”

  眾人笑著回應了,太后笑道:“秀萍啊,瞧你把三個姑娘都調教的像水蔥兒似的,連我們恬嬪都被比下去了。”眾人聽了,紛紛將尷尬的笑容落在茜宇的身上。

  茜宇雖不知道太后為什麼要說這種讓自己尷尬的話,但是心裡卻並不厭惡,反而大方地站起來,過來拉了真綺兒與真靈兒的手,笑道:“老佛爺說的極是,臣妾一直聽說金海真家的三位小姐貌若天仙,今日見了,果然是這樣。”又笑著對皇后娘娘道:“娘娘,臣妾實在喜歡這三位小姐,不如這次就留真夫人在宮裡過年吧。其實回去也未必趕得上年節了。”

  皇后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但臉上只是笑道:“這是自然的,真夫人,意下如何呢?”

  真夫人起身笑道:“皇后娘娘厚愛,臣妾實在擔待不起。皇后娘娘既然都留臣妾了,臣妾怎麼好意思推託。”說著又對太后道:“倘若來了就走了,老佛爺又要說臣妾戀著家裡了。”眾人一陣歡笑。

  太后道:“罷了罷了,你們就留著過年吧。只一件,都隨我住在壽寧宮吧,說話也方便些,儲秀宮太僻靜。”

  真夫人笑道:“臣妾謝老佛爺恩典。”

  皇后突然想到什麼,笑道:“真夫人這次沒帶公子進京嗎?”

  真夫人笑道:“無爵男丁豈敢隨意進宮,舒爾已在宮外的宅子裡住下了。”

  茜宇聽說真夫人膝下還有一子,心裡不覺有趣,想我家裡三兒一女,真家三女一兒,倘若配對,也是十分地好玩,想著自己笑了笑。璋瑢瞥見了,不知為何。

  太后道:“你就是拘禮,舒爾不過是個孩子,過會子哀家就叫接了進來。”又對眾妃道:“你們都散了吧,眼下年關將至,各宮也有各宮的忙處,你們都忙自己的去吧。”眾人聽說,便施禮告退。

  茜宇攜璋瑢一同出來,遇到琪淑容跟著慧婉儀也緩緩走出來,琪淑容見到茜宇有些尷尬,只是跟著慧婉儀福身施禮。

  茜宇連忙扶起琪淑容,關切道:“妹妹何必多禮,一切都要以身體為重。”

  琪淑容感激地看著茜宇,她原以為恬嬪失子之後會對自己有所嫉妒,沒想到現在卻如此禮遇自己。於是輕聲道:“臣妾記下了。”臉上浮著羞澀的笑容。

  茜宇對她身邊的慧婉儀道:“慧姐姐,淑容就拜託你好好照顧了。”

  慧婉儀欠身道:“臣妾記下了。”一臉的祥和,寧靜悠遠。

  茜宇笑了笑,便回過身拉了璋瑢同坐上軟轎離開。轎子上,璋瑢笑著問道:“剛才看著真家三位小姐,你笑什麼?是不是覺得把我們兩個都比下去了?”

  茜宇頑皮地笑道:“妹妹是被比下去了,姐姐還更勝一籌。”又道:“其實呀,妹妹是聽皇后娘娘說他們家有三個閨女,一個小子,才覺得好笑呢!”

  璋瑢會意,笑道:“原來是這個,你不會以為……”

  “姐姐也這麼想?”茜宇爽朗地笑起來,又道,“其實我的兩個嫂嫂都是極好的人,我不過說是個玩笑罷了。”

  璋瑢收了笑容道:“你可知道她們為了什麼進宮嗎?”

  茜宇看了一眼璋瑢,撩開窗簾,看著外面白皚皚的雪景,淡淡道:“看來襄王妃就要從她們三個之中挑選了。”

  璋瑢知道茜宇是聰明人,於是笑道:“聽說最近,蓉嬪她們都曾經向皇后推薦過自己家裡的女眷。”

  茜宇“哧”的一下笑道:“真是什麼樣的事情都有,蓉嬪她們看得可夠遠的!”

  璋瑢看了一眼茜宇,覺得似乎有些陌生,不過還是淺淺笑道:“剛才你好像很關心琪淑容。”

  茜宇笑眯眯地看著璋瑢,笑道:“如果姐姐懷孕了,妹妹也會關心姐姐的?”璋瑢嗔笑著捏了茜宇的臉蛋。

  茜宇笑著轉過頭去,突然從窗戶透出去,看到大皇子臻杰正走在雪地裡,身後跟了幾個太監。臻杰英俊瀟灑,活脫脫一個俊美的少年。茜宇輕聲喚道:“停轎。”璋瑢不知何故,還是跟著她下了轎子。

  臻杰也看到了前面的軟轎,卻不知是那個宮裡的,看到茜宇和璋瑢從軟轎上下來,才知道是如今寵冠後宮的兩位,避之不及只好過來問安。

  茜宇一雙美目在臻杰身上停留,心中想到,你叫我姨娘,可是我卻比你還要小一歲呢!於是笑道:“大皇子何必多禮?”

  璋瑢也道:“要給大皇子道喜了。”

  臻杰臉上帶了一絲羞澀,抱拳道:“敬母妃玩笑了。”

  茜宇瞧著臻杰,實在像極了赫臻,於是淺淺笑道:“大皇子何必羞澀?這是極平常的事情,屆時姨娘我和你敬母妃還要給你送份大禮呢。”

  臻杰看著眼前的恬嬪和敬妃,兩個如此美麗的女人,年齡尚且還比自己小一些,卻都已做了自己的長輩,如今又成為父親心坎上的人物,心裡不免有一些彆扭。只是笑道:“多謝姨娘關心。”

  璋瑢淡淡笑道:“皇子這是往哪裡去呢?”

  臻杰抱拳道:“回母妃的話,兒臣是應母后的旨意正要往壽寧宮去請安。”

  茜宇會意地看了璋瑢一眼,微微點頭,接著對臻杰道:“那本宮不打擾皇子了,免得叫老佛爺和皇后久等。”璋瑢也道是如此。

  臻杰便抱拳跪安,帶著幾個小太監匆匆地走了。璋瑢淡淡笑道:“妹妹是怕真家的三位小姐久等吧!”

  茜宇笑道:“果然還是姐姐細緻些。”

  璋瑢對剛才茜宇的行為有些不理解,問道:“妹妹怎麼想著要和大皇子討些熱絡?”

  茜宇看了一眼璋瑢淡淡道:“還說姐姐細緻呢?怎麼忘了這一茬?”說著低聲在璋瑢耳邊道:“眼前的事情不提,也得為將來打算不是?”說笑著,便拉了璋瑢又坐回轎中回去了。璋瑢卻是一臉的莫名。

  璋瑢將茜宇送回馨祥宮後,自己也回到裕乾宮去了。她知道皇帝這一個月來都不能與妹妹親近,如今妹妹出了月子,皇帝下了朝自然是要往那裡去的,自己又何必矗在那裡尋不自在呢?

  茜宇回到寢宮後,換下了厚重的衣服,挑了一身橘墨相間色兒的長袍,豔麗中帶了一絲穩重。果不出璋瑢所料,皇帝下朝後,直奔馨祥宮來了。

  “宇兒。”赫臻將茜宇緊緊地擁在懷裡。

  茜宇嬌聲道:“皇上,您弄疼我了。”赫臻便微微鬆開了手。

  “宇兒,你可全好了?”赫臻仔細地看著茜宇美麗精緻的臉蛋。

  茜宇將頭轉過去,笑道:“皇上日日都來看臣妾,怎麼還像多久不見似的?”說著拉了赫臻在桌前坐下,自己叫緣亦端上茶來。

  赫臻心疼道:“苦了你了?原先怕招了你的眼淚,月子裡壞了眼睛,朕才不提的。”說著頓了頓,伸手捧了茜宇的臉蛋,柔聲道:“我們的孩子沒有了,朕的心都要碎了。”

  眼淚在茜宇的眼眶中打轉,茜宇哽咽道:“是臣妾對不起皇上,臣妾沒能保護好皇上的龍子。”

  赫臻用手低住了茜宇的嘴,低聲道:“這不怪你的,朕知道不怪你的。”說著將頭湊在茜宇耳邊,笑道:“我們再生一個可好?”

  茜宇羞紅了臉,連忙脫開赫臻的手,叫道:“緣亦,怎麼還不上茶呢?越發沒規矩了。”

  赫臻笑著將茜宇放在腿上,笑道:“緣亦多聰明,這會子怎麼會應你?”茜宇羞地將臉轉過去。赫臻又道:“你剛才說誰越發沒規矩了?”

  茜宇笑著親吻了赫臻的臉頰,嬌言道:“臣妾可不要做那個楊貴妃,皇上也該體諒著些臣妾。”

  赫臻笑道:“罷了罷了,可別唬著你了。”茜宇笑著罵道:“皇上說什麼呢?臣妾可惱了!”於是兩人嬌濃軟語,盡是溫情。

  馨祥宮裡的私房溫情自然不提,壽寧宮裡的鴛鴦譜卻不得不談。且說臻杰匆匆趕到了壽寧宮,卻見到三位天仙似的美人站在那裡。宮裡的女人大多濃妝豔抹,突然見到這幾個清新淡雅的女子,不禁羞紅了臉。

  太后笑道:“杰兒,還記得這三位妹妹嗎?”

  臻杰笑道:“回老祖宗的話,孫兒雖見過但似乎也記不大清楚了。”說著抬眼看了三人,心中知道自己未來的妻子就在她們之中,似乎難以取捨。

  太后笑道:“皇后,看看你這個兒子,這麼大了還臉紅。”

  皇后幸福地看著臻杰,眼神中盡是滿足,緩緩走過來,對兒子道:“傻孩子,母后上回對你說的話可還記得?”臻杰笑著點了點頭。

  皇后又道:“三位妹妹一年沒來了,恐怕會有些拘謹,你且帶他們出去逛逛,到麟趾宮去,讓兩個妹妹也見見這三位姐姐。”又對品悅道:“讓德妃娘娘抱了若珣公主也到麟趾宮去,小丫頭知道有的玩兒不叫她,還不哭鼻子。”眾人聽了都笑起來。

  臻杰走到三人面前,笑著道:“三位妹妹請。”

  三人羞澀地看了自己的母親,真夫人笑著點了點頭,三人便笑著福身道:“大皇子有禮了。”說著四人一同向太后及皇后跪安,退了出去。

  臻杰安排三人坐上了軟轎,讓轎子先行,看著轎子走了,自己也準備坐上太監們才安排下的軟車,正要上車,隨身伺候的小太監路安子壞壞地笑道:“皇子,這可是三個天仙似的美人,奴才看爺還是別挑了,都收了吧!”

  臻杰揚手拍了他的腦袋,笑著罵道:“狗奴才,嘴裡吐不出人話來,小心叫人聽到了,扒了你的皮。”又看著前面的轎子笑道:“人家天仙似的,怎麼能糟蹋了?”路安子笑著摸著自己的腦袋。

  說著一行人便來到了麟趾宮,皇貴妃自然熱心招待,若珣由德妃抱過來後,更是熱鬧不已。

  馨祥宮裡茜宇早就讓緣亦安排下午膳,攜了赫臻在飯廳坐下,若是從前,茜宇都會讓緣亦把兩位充容請來,但是今日茜宇並沒有這麼做。

  赫臻今日非常的高興,許是心上人兒身子好了,自己的煩惱也掃去一大半。

  茜宇為赫臻斟了滿滿一杯女兒紅,笑道:“臣妾這一鬧騰,皇上很久沒有來這裡用膳了。”

  赫臻笑道:“是啊!朕也想念緣亦的手藝了。”說著贊許地看了一眼緣亦。

  茜宇不去理會,笑著為赫臻夾了菜,說道:“今日早晨臣妾在壽寧宮看到三個畫片上走出來的仙女,把臣妾都給比下去了呢!”

  赫臻似乎猜到茜宇所說的是誰,故意逗茜宇道:“噢!那朕一定要看看是什麼樣的美人!”

  茜宇嗔道:“那皇上快去呀,還在臣妾這裡做什麼?”說著嘟起了嘴,煞是可愛。

  赫臻愛憐地看著茜宇嬌憨的神態,笑道:“傻丫頭,她們可都是朕未來的兒媳婦啊!”

  茜宇佯裝驚訝的表情,問道:“原來這樣呀?那臣妾方才在壽寧宮白白呷醋了。”說著過來向赫臻討饒,“皇上可莫生氣啊?”

  “朕可生氣了。”赫臻逗道,“難道只許你生氣?”

  茜宇眼神中露出可愛的表情,笑道:“臣妾錯了,要不……”茜宇湊到赫臻的耳邊,紅唇微啟,聲不入耳。

  赫臻聽完“哈哈”地笑了起來,輕輕地捏了茜宇的臉,笑道:“究竟是誰越發沒規矩了?”

  茜宇也是賠笑,片刻後裝作無意道:“如今皇上有了兒媳婦的人選,那皇上上次提的,為臣妾的哥哥指婚之事皇上是否也有了定論呢?”

  赫臻笑道:“朕與皇后商量,還是想在她們三姐妹中挑一個。”

  茜宇考慮了片刻,笑道:“按理應該由大皇子先選吧!”

  “這是自然的。”赫臻看著茜宇問道:“難道你覺得不好嗎?”

  茜宇莞爾一笑,看著皇帝道:“皇上想到哪裡去了?臣妾並非覺得不好。不過有些話,臣妾再三考慮,還是要與皇上說才是。”

  赫臻仰頭喝了一杯酒,笑道:“說來聽聽,怎麼變得如此扭捏了?”

  “皇上。”茜宇為赫臻續了一杯酒,笑道:“臣妾的三哥,自從死裡逃生之後,對於世事的看法都有所改變。臣妾從小與哥哥一同長大,哥哥雖是個性極強的人,但是對爹爹娘都是極其孝順的。皇上如果為哥哥指婚,自然是傅家幾代修來福氣。想必哥哥也一定不會違抗皇上、違抗爹爹。但是……”茜宇停了下來,試探著看著赫臻。

  赫臻放下筷子,笑著看著茜宇,似乎對她的話有了興趣,緩緩道:“宇兒且說,不用顧忌什麼。”

  茜宇展開笑顏,欠身道:“臣妾謝皇上恩典。”於是整理了思緒,慢言道:“但是臣妾認為,如果皇上將真家小姐指給臣妾的哥哥,實在是不妥,即便不是真家的小姐,其他貴族家小姐,也都是不妥當的。”

  赫臻笑道:“難道你認為她們都不配,難不成要朕把公主許配給你家做媳婦兒?”

  茜宇笑道:“皇上又誤會了。臣妾不是覺得人家小姐不配,而是臣妾的哥哥不配。”

  赫臻的好奇心被吊起來,笑道:“這又是什麼道理?碩親王的兒子,朕的將軍, 怎麼就不配了?”

  茜宇笑道:“自古婚嫁,都說個門當戶對,臣妾的哥哥即便是皇上的將軍,畢竟是個庶出的子弟。想想真家的小姐,是真氏一門主系家族的女兒,身份何等高貴,臣妾的哥哥哪裡配得上人家。就更不要說金枝玉葉的公主了。”

  赫臻笑道:“宇兒你多慮了吧。自古以來兒女的婚姻都是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道朕這個大媒還不夠體面?”

  “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茜宇為赫臻夾了四喜丸子,笑道:“臣妾只是覺得,哥哥如今的個性不像從前,只怕委屈了真家的小姐。”

  赫臻似乎明白了茜宇兜了這麼一個大圈子究竟要說什麼,嗔道:“你不過是想問朕要個恩典,讓憶坤自己完成婚姻大事不是?”

  茜宇臉頰緋紅,羞澀地笑道:“什麼都瞞不過皇上來的,還請皇上恕小女子無罪。”

  赫臻笑著逗道:“那可不行,朕是一定要罰你。”其實自己當初不過說說罷了,既然宇兒認為不妥,這婚不指也行,反正沒有正式下過旨意。

  茜宇用無辜的眼神,楚楚可憐地看著皇帝,一汪秋水中似乎蘊含了萬千情感,赫臻愛憐不已,笑道:“好了好了,朕哪裡怪你了?這件事朕就依你了。”

  茜宇嬌滴滴地倚在赫臻懷裡,輕聲道:“謝皇上。”

  兩人便一番嬉笑,正說著,滕廣進來道:“太后娘娘請皇上往壽寧宮一趟。”

  茜宇聽說,連忙叫緣亦去取皇帝的外衣,赫臻似乎有些不願意,茜宇笑道:“皇上第一次當公爹,理該熱情些呢?”

  赫臻笑道:“好個宇兒,拿朕當孩子哄?”

  茜宇不計較,笑著為赫臻穿戴整齊,囑咐滕廣皇上略飲了些酒水,萬事要小心,便送了皇帝出去。

  回來後,緣亦服侍茜宇也梳洗一番,緣亦不經意道:“主子今日似乎對皇上特別熱情。”

  茜宇伸手拆了自己的髮髻,淡淡道:“是嗎?我不覺得啊!”

  緣亦見狀也不敢再說什麼,只是又為主子重新梳了一個簡單的髮髻。

  赫臻來到壽寧宮,見皇后在,真夫人已下去休息。赫臻向太后請安後,便坐了下來。太后詢問滕廣後,得知皇帝從馨祥宮來,十分高興,又聽說喝了酒,便讓韓嬤嬤煮了醒酒湯來給皇帝用。

  皇后笑道:“老佛爺瞧著真家三姐妹也是喜歡,皇上改日也該見見。”

  赫臻喝著醒酒湯,心中想到:您老人家這次怎麼不讓自己家的女眷嫁給臻杰了?轉念一想,似乎目前與張氏一族有親眷關係的女眷,只有茜宇是待嫁的年齡,不禁一笑。

  皇后見皇帝笑了,還以為也是心裡喜歡,又道:“臣妾看著真悠兒比兩個妹妹穩重些,許是年齡的關係,兩個妹妹看著似乎還像個孩子。”

  赫臻笑道:“既然說了讓杰兒自己選,朕覺得皇后你的建議還是不要同杰兒說得好。”

  皇后聽了,心裡雖然不悅於皇帝駁回自己的建議,但也喜於皇帝對兒子的重視,於是笑道:“老佛爺也是這個意思。”

  太后不去計較兩人的對話,只是笑道:“杰兒也大了,會有自己的主張,只要不是太出格,皇后還是放開些手來的好。”皇后笑著應了。

  赫臻淡淡地對皇后道:“莫要打擾老佛爺休息了。”

  皇后會意,笑道:“老佛爺,皇上說的是,您方才用了午膳,這會子還是歇著好些。臣妾這就告退了。”

  赫臻笑道:“老佛爺歇著吧,兒子這就走了。”說著便攜了皇后出來。

  太后微微歎道:“皇帝如今越發疏遠了……”韓嬤嬤自是安撫一番。

  赫臻同皇后一同回到坤寧宮,也許是喝了酒,赫臻還沒有與皇后多說什麼,便倒頭睡下了。

  麟趾宮裡,眾人用完午膳後,若珣依舊纏著幾個漂亮姐姐玩耍,讓人好不喜歡,難得如此熱鬧,大家都非常歡悅。

  但是皇貴妃與德妃卻發現,臻杰與真悠兒默默地退了出去,不知何往,兩人相視一笑,不去計較。



第一卷 重重宮闈 金枝慾孽  第二十八章 鸞鳳和鳴

  原來臻杰告訴真悠兒御花園裡的臘梅花此時開得正濃,過段時日恐怕就要凋零了,如今不去欣賞就可惜了。於是兩人便不讓奴才跟著,悄悄地來到了御花園。臻杰穿了白羽羊毛風衣,迎風而立英姿颯爽,悠兒穿了大紅猩猩氈,紅豔豔地嬌美異常。兩人並肩站著,就著身後白皚皚的雪景及嬌嫩的臘梅,如同一幅美輪美奐的畫卷。兩人談些家常的玩笑話,也是愜意。

  “皇宮裡的花就是開得比別處好些。”真悠兒折了一支臘梅在手裡把玩。

  “你喜歡嗎?喜歡以後年年來看?”臻杰笑著看著真悠兒,自己從來只是專心讀書,勤於練武,從小到大見的女人無非都是些內外命婦,至於那些逢年過節進宮的小姐們,礙於規矩自己未曾多說過一句話。如今母親突然要自己娶妻,乍一下不免有些迷茫,但如今見到這三個天仙似的姑娘,又看到真悠兒言行舉止間完全合了自己的心意,自然喜歡的可以。

  真悠兒紅著臉,笑道:“怎麼能年年來看呢?”於是垂了頭,輕聲道:“倘若以後嫁了人,就……不能隨娘進宮了。”說著將頭扭向別處,不看臻杰。

  臻杰有些著急,慌忙拉了悠兒的手,詞不達意道:“怎麼不行了?以後常住在宮裡不就好了?”

  真悠兒羞紅了臉,急急把手抽出來,笑道:“我又非皇家的女兒,豈能常住在宮裡?皇子莫要說些胡話逗我。”

  臻杰急道:“嫁給我就可以住在宮裡,不就可以年年來看嗎?”

  “民女豈是這般隨意的人,皇子怎能說這些胡話欺人?”真悠兒一跺腳,便要往回跑。

  臻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急著辯解道:“不是胡話,真夫人沒告訴你們這次進宮是為了什麼?難道……難道你不喜歡我?”

  悠兒臉色緋紅,停住了腳步,淡淡道:“悠兒何德何能?不過是個小女子,況且還有兩位妹妹也一同來了,上頭想得也未必就是悠兒。悠兒只聽娘安排便是。”說著將手抽出來,提了氊子便急急地跑了回去。

  臻杰怔怔地站住,並沒有去追,心中暗暗想到:這是什麼意思,母后不是讓自己選嗎?難道?臻杰心下感到不安,決心到坤寧宮去問個清楚。

  且說真悠兒急急跑了出去,偌大的御花園,轉了幾個彎便就尋不到來時的路,只是原地的兜圈子,身邊又沒帶奴才,急得她臉紅心跳一陣慌亂。正愁無路可循,卻見到遠遠走來兩位宮人,一個穿著鳧靨裘,步履優雅,髮髻上翠環琳琅,高貴美麗;一個穿著哆羅呢對襟褂子,穩重得體。只是悠兒看著似乎並不認識,心裡便盤算著是否要迎上去問路。

  原來正往這裡走來的不是別人,卻是茜宇和緣亦主僕。因茜宇送走皇帝後,想著臘梅花如今開得正濃,便想來折幾支回去插在瓶裡養著。且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個月,一心盼著要出來走動,便就攛掇了緣亦陪著自己到御花園裡來折梅。老遠便看到一星紅點兒隨處晃著,走近了才發現卻是晨間在壽寧宮有一面之緣的真家大小姐。

  茜宇見她手足無措,跑得氣喘吁吁,便知道是迷路了,回頭對緣亦笑了笑,便主動往真悠兒這裡走來。真悠兒見她們往自己這裡來,知道不好躲避了,便也站在原地不再走動了。

  茜宇走到她面前,見她面若桃花、五官精緻,確實比自己更有一番風采,便盈盈笑道:“真小姐這是迷路了?”

  真悠兒諾諾地看著茜宇,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再仔細一瞧,不正是早上太后嘴裡的恬嬪娘娘嗎?於是蹲下身子單膝跪地,口中道:“民女參見恬嬪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茜宇連忙要緣亦將她扶起來,笑著道:“小姐何必這麼多禮數,大冬天的跪在雪地裡多不好?”

  真悠兒福身道:“謝娘娘恩典。”心中想,太后彼時說出那樣的話來,又見她生的如此出眾,可見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想來嬪位雖然不高,但也是正經的主子,自己千萬不要怠慢了。

  茜宇笑道:“真小姐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也不帶幾個奴才跟著?”

  真悠兒心想自己怎麼能說是跟了大皇子出來的,不然別人以為自己不守本分,落了口實就不好。於是道:“民女因為見花園裡臘梅開得正好,所以就自己跑了進來,沒想到……”

  茜宇聽她說著,自己卻抬頭四處張望,恰遠遠看到一個白袍少年正往另一處方向急急地走去,雖然背著身體看不到臉孔,但這身打扮,這個身形,不就是自己晨間在轎子裡看到的大皇子嗎?又聽真悠兒口吻毫無底氣,便也猜出了幾分,笑著接了她的話道:“沒想到這御花園這麼大,走著走著就迷了方向了。”

  真悠兒心上的石頭放下,笑道:“娘娘明鑒。”

  茜宇過來拉了真悠兒的手,慢慢往園子裡走,笑道:“本宮過了年便是十五,年齡似乎並不比小姐大些。”

  真悠兒道:“確實如此,不瞞娘娘,悠兒和娘娘同歲。”

  “如果不是在宮裡,我們或許還能做姐妹呢。”茜宇淡淡地笑道。

  “民女身份卑微,豈敢有此非分之想。”真悠兒不知道茜宇為什麼這樣說,自己也只好隨意應付著,只盼著她快些帶自己回去。

  茜宇打量了真悠兒的神情,知道她如今定急著要回去,便淡淡道:“真小姐一人跑出來,知道的只當小姐貪玩,不知道的還以為小姐行為不檢點。也許本宮的話說重了些,但是宮裡事事都要依著規矩來,小姐少進宮,不大明白,也是不怪的。本宮有個建議,不知小姐是否願意接納。”

  真悠兒覺得茜宇的話的確有道理,但不知她是何意,只是不管怎樣自己都不好推辭,只得道:“一切還聽娘娘的。”

  茜宇悠悠笑道:“小姐先陪本宮去折幾支臘梅,隨後與本宮到馨祥宮去坐坐。”又問道,“不知小姐剛才打從哪裡來的?”

  真悠兒輕聲道:“民女,民女是從麟趾宮來的。”

  茜宇便對緣亦道:“去向皇貴妃娘娘稟報一下,就說本宮請小姐在馨祥宮喝茶。”緣亦應了,便退了下去。

  茜宇便指著前方笑道:“真小姐請啊!”

  “是。”真悠兒便跟著茜宇緩緩往前走去。

  御花園裡,真悠兒巧遇茜宇解了難的功夫,臻杰早已快步跑到了坤寧宮。沒料到雙親都在,自己只好把原先向詢問母親的話咽了下去,跪地請安。

  赫臻此時已經醒來,正和皇后聊天,見到兒子,臉上也浮出笑意。說道:“皇后不是說你在麟趾宮嗎?怎麼一個人來了?”

  臻杰有些窘迫,道:“兒臣是……”思考了半天還是不敢說謊。

  赫臻嗔道:“才見了幾個姑娘,就連話都不會說了,將來怎麼掌管朕的天下?”

  皇后和臻杰同時一驚,皇后心中雖然興奮,臉上卻裝作沒有聽到,只是笑道:“杰兒日日勤於學習,從小到大都沒正經見過什麼姑娘,皇上如今這麼一說,豈不更唬到他了!”

  赫臻笑道:“慈母多敗兒,你還是不要事事都寵著他。”

  皇后笑道:“皇上說的極是。”又對臻杰道:“杰兒來有事嗎?”

  “兒臣有事要向母后稟報,父皇也在就更好了。”臻杰嘴上說著,臉卻有些微紅,緩緩道:“母后讓兒臣考慮的事情,兒臣考慮好了。”

  皇后臉上欣喜不已,與赫臻淡淡相視,便笑道:“快說來聽聽!”

  臻杰低著頭,臉上泛出笑意,道:“兒臣覺得,兒臣覺得真家的大小姐,兒臣比較中意些。”

  赫臻哈哈地笑了起來,說道:“皇后啊,我們的兒子如今也開竅了,看來我們要老了。”

  皇后沒想到兒子的心思竟和自己一樣,非常喜歡,接著皇帝的話笑道:“皇上又這麼說了,當初把若晴嫁出去時,皇上也這麼說呢!皇上這次是娶媳婦進門,可該高興了吧!”

  赫臻聽皇后提到若晴,心裡不免有些傷感,但見兒子滿臉的欣喜,自己也不好掃興。於是笑道:“既然你自己選好了,朕與你母后也不必操心了。”

  皇后笑道:“杰兒,父皇方才同母后說想趕在年節上就把你的婚事辦了,不知道你意是怎麼想的?”

  “兒臣哪裡敢做主!一切還都聽父皇、母后安排。”臻杰見雙親不反對自己的選擇,心裡快活不已,只盼著快些退出去,好去告訴真悠兒。

  皇后對皇上笑道:“雖然時間太倉促了,但是婚禮放在年節上舉行,更是吉祥如意呢!”

  赫臻笑道:“這件事情皇后要多費心思了。”又對臻杰道:“還立在這裡做什麼?不去向太后示下嗎?”

  臻杰巴不得叫自己走,於是笑道:“是,兒臣告退。”說著便匆匆走了,帝后二人相視一笑。

  坤寧宮裡才彈奏了一曲《鴛鴦》,馨祥宮裡的兩個美人正在悠悠地喝茶,殊不知剛才的片刻功夫,兩人已有了輩分的變化。

  茜宇看著真悠兒舉手投足盡顯大家風範,想著自己雖然人前也是如此,但骨子裡卻活脫脫一個野丫頭,於是便對真悠兒閨房中的事情有了興趣。

  “真小姐在家時大多做些什麼?”茜宇不經意問道。

  真悠兒淺淺一笑,此時已沒有了剛才的拘謹,爽朗道:“娘娘叫民女悠兒便是。”又道,“民女在家時,與別家的小姐一般,不過是學些女紅,識些文字,懂些規矩罷了。”

  茜宇笑道:“真小姐也讀書?”

  真悠兒見茜宇依舊不願意叫自己的閨名,便也不計較,只是笑道:“爹爹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因此不過教我們姐妹三個識些字,唯讀了一本《女則》,說不上是讀書,日日做得最多的還是女紅。”

  茜宇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想,誰家的女孩不是如此,卻不知爹爹為何要自己讀這多書,好在自己也喜歡。於是笑道:“真小姐的女紅想來必定做得不錯,皇后娘娘也是刺繡的各種高手,看來真小姐是投了皇后娘娘的緣了。”

  真悠兒臉色緋紅,笑道:“民女的手藝不過爾爾,怎敢與皇后娘娘相比。”

  茜宇見她臉色,便知道是想到臻杰了,心中暗暗有些羨慕。雖然自己如今深愛赫臻,但是這婚前情竇初開的神情卻從未在自己的臉上浮現過,於是並不揭穿她,只是笑道:“真小姐謙虛了。”又轉身對已從麟趾宮回來的緣亦道:“替本宮送小姐回去吧,日頭也要晚了。”緣亦便應下了。

  真悠兒起身施禮,道:“謝娘娘賜茶,民女告退。”
 
  茜宇點了點頭,便示意緣亦送她離去,自己遠遠看著她們離開,自己何曾沒想過能有個熱熱鬧鬧的婚禮,與自己心上的人白頭偕老。沒想到如今一頂軟轎,一道聖旨,自己的終身大事就這麼塵埃落定了,心裡不禁有一些惆悵。

  這日晚上,赫臻並沒有來馨祥宮,而是留在了坤寧宮休息。茜宇心頭的失落不是半點,暗暗感歎皇后膝下的兩子,永遠都會是繫絆住皇帝的繩索。

  第二日的早朝上,赫臻便下旨皇室與真家聯姻。雖然有諫官提出真家的祖訓以及太祖皇帝的旨意以示不妥。但似乎因為這個問題會敏感到繼任大統一事,眾臣紛紛沉默是金,赫臻便順水推舟宣佈冊封大皇子為襄親王,婚後出宮自立門戶。

  禮親王等自然是拍手稱快,其他人雖然覺得這實在是沒有道理的,也只得把話咽下去。傅嘉不知皇帝這一舉動是為了什麼,似乎這樣一來便越發不好打壓禮親王的勢力,但相信赫臻必定另有打算,便也出言贊成皇帝的決定。憶坤在朝堂上聽皇帝絲毫不提起爹爹曾經說過有關指婚之事心裡歡喜得很。於是,整個皇宮正式開始熱熱鬧鬧地操辦春節慶典以及大皇子的婚事。

  還記得舊年的二月,若晴公主出閣之日,排場之大轟動了整個京城,引得老百姓紛紛上街觀看。公主送嫁的儀仗延綿不絕,所到之處無人不嘖嘖稱讚。這次皇家娶新人,自然也是要處處擺出皇室的氣派,這倒辛苦了皇后日日忙忙碌碌,一邊要準備年節,一邊又要準備兒子的婚典,只怕缺了這個,短了那個的,弄得皇貴妃、懿貴妃、如妃、德妃等也跟著操心。就連年年臘八節皇后請各宮同喝臘八粥的習俗也斷了,眾人當然也不會計較。

  赫臻自然不管這些,除了偶爾過問一下外,便完全不加干預,朝堂上的事情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處理,後宮之事便懶怠去理會。

  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八,眼看還有兩天就要舉行婚禮,宮裡竟然已呈現出一派井然有序的狀態,茜宇不得不佩服皇后精幹的能力。這日赫臻下朝後便來馨祥宮休息,進門時看到錢虢容與李澤容帶了幾個丫頭踢毽子,茜宇悠悠地坐在一邊,喝著熱茶,和諧溫暖的景象,已讓自己輕鬆了許多。眾人見皇帝駕到,紛紛過來請安。

  赫臻叫起後,便攜了茜宇往正殿走,兩位充容自覺地退下。她們日日見皇帝與恬嬪親密無間,卻未曾對茜宇生出半點嫌隙。原來嬪主已是正經的主子,本應該獨居一宮,絕不會有宮嬪隨居的。之前也提過,茜宇被冊封為余瑤宮正四品嬪主,只是茜宇不願意搬出去,又因赫臻時常來馨祥宮,兩人自然多了些與皇帝親近的機會,如今充容以下,甚至上至婉儀眾多的宮嬪都不及她們兩個得寵,這些都是托了茜宇的福分,心中感激尚且不夠,哪裡會有所嫉妒呢?

  赫臻在寢宮的貴妃榻上躺下,似乎十分的疲倦。茜宇讓緣亦點了和瑞香,自己為赫臻沏了用藥材調製的安逸茶,並輕柔地為他撫摩太陽穴。無奈茜宇小小的年紀,似乎已經完全明白了為妻之道。

  赫臻閉目片刻,便坐起身,拿了茶碗喝茶,順手拉了茜宇坐下。茜宇淡淡笑道:“這幾日,皇上來總是不多話。”

  赫臻看了一眼茜宇,她眼神中透出的聰穎與智慧,讓自己有些欲言又止的衝動。

  茜宇接過赫臻手上的茶碗,笑道:“過兩日,大皇子的婚典就要舉行了,臣妾第一次在宮裡過年,就遇上如此熱鬧的大喜事,真是好福氣。前日內務府送來了為臣妾新制的宮服,可漂亮了,臣妾穿來給皇上看看?”

  赫臻點了點頭,茜宇便叫了緣亦進來,閃過屏風,換起裝來。片刻後,盈盈地從屏風後走出來。

  只見一位麗人,身材窈窕,裡頭一件海藍色天蠶錦衣抹胸長裙,露出白皙修長的頸項,高貴美麗;銀質鑲和田玉腰帶上,垂了四個吉祥流蘇墜子,隨著纖細的腰肢來回晃動,煞是可愛;外頭穿一件掐絲金銀線祥雲長衫罩衣,飄逸動人; 寶藍色的披肩上繡滿了吉祥如意的字樣,輕柔的落在肩頭,異常嫵媚。赫臻看著心裡喜歡,滿臉的笑容。

  茜宇輕快地走到赫臻身邊,笑著道:“皇上這是怎麼了?也不說好不好看。”

  赫臻輕輕捏了茜宇白嫩精緻的臉蛋,笑道:“好看!”打量了片刻又道:“怎麼不戴朝珠?”

  茜宇聽說便嘟著嘴坐下來,嗔笑道:“皇上真是忙糊塗了,戴了朝珠難道還穿這身衣服嗎?臣妾穿的是宮服,皇上說的那是朝服。臣妾雖然已經是皇上的恬嬪了,但是並沒有行過大禮,臣妾手上沒有禮部所制的金冊,即便是敬妃姐姐她們手上也沒有冊、印。又怎麼敢隨便穿朝服呢?”

  赫臻笑了笑,道:“朕確實糊塗了,你們進宮整一年後方可行大禮,怎麼就忘記了。”

  “皇上日日打理朝廷事務,江山社稷的重擔全落在您一人的肩上,記這些瑣碎的事情做什麼呢?”茜宇輕鬆地笑道,說著從袖口中摸出一條珠鏈,撒嬌道,“皇上替臣妾戴上?”

  赫臻笑著接過珠鏈,替茜宇戴上,笑道:“好圓潤的珠子,哪裡得來的?”

  茜宇笑道:“臣妾進宮時,臣妾的長嫂贈與臣妾的嫁妝。”

  赫臻笑道:“小精靈鬼,還藏了那麼多好東西。”

  “有什麼辦法呢?皇上不賞賜,臣妾拿什麼去和姐姐們攀比,只好把壓箱底的勞什子都拿出來了。”茜宇嬌笑著看著赫臻,卻發現赫臻的眼神有所變化。

  赫臻淡淡歎道:“宮裡年年揮霍無度,大小節禮都要用錢,江山社稷也要用錢,如果朕能點石成金,還怕不能日日給你賞賜?”

  茜宇見此情景,便收了笑容,道:“臣妾只是玩笑,皇上莫氣!”

  赫臻笑道:“朕何嘗不知宇兒的心思,你豈是那些日日盼著朕賞你東西的人。”

  茜宇心裡一陣溫暖,思量片刻,問道:“臣妾進宮時,方是四月,皇上還記得三月裡臣妾去了什麼地方?”

  赫臻點了點頭,不解地望著茜宇。

  茜宇緩緩道:“臣妾由邊疆回來,一路上路過了大大小小幾十座城池,連綿不絕的田地也讓臣妾驚歎我們國家之大之富饒。哥哥曾帶臣妾在田間住過一段時日,老百姓們可都是喜滋滋地告訴臣妾今年將有多好的收成,如今皇上怎麼還在為金錢煩惱呢?”

  赫臻驚訝地看著茜宇,心中暗暗恨到:禮親王你這個老傢伙!臉上卻平平道:“這樣啊?看來是朕多慮了。好了,你且換了衣服,隨朕到你姐姐那裡去坐坐,方才妍兒派人稟報說中午備了藥膳,要朕去呢,你也去吧。”

  茜宇見他岔開話題,又聽說要到裕乾宮去,心中不禁掠過一絲淡淡的不悅,但嘴上還是笑道:“皇上自己去吧,臣妾已和兩位充容姐姐說好午間一同用膳,怎麼好失信呢?”

  赫臻便也不勉強,只是笑道:“那就罷了,朕晚些再來看你。”

  茜宇挑了眉頭,淡淡笑道:“皇上今日就在姐姐那裡歇著吧,皇后娘娘下午還要臣妾過去坤寧宮幫忙呢。”

  赫臻笑著點了點頭,便走了。茜宇送至儀門,臉上的神情難以捉摸,只對緣亦淡淡道:“今日請兩位充容過來吃飯吧,一個人怪冷清的。”說著便叫了淩金等進去為自己換裝。

  很快便到了大年三十,皇宮大擺筵席宴請皇親國戚共度除夕,今年雖然也如往年搬熱鬧,但大家的心思似乎都在正月初一的婚典之上,本朝開國以來第一次將皇子的婚禮放在正月初一這個原本要祭天地拜祖先的吉祥日上,不得不引出大家十二分的好奇。

  正月初一,天才濛濛露出亮色,大家昨晚的酒意還未散盡,皇宮之中就又一次地忙開了。

  淩晨時分,臻杰便按品大妝前往崇極殿,在歷代皇帝聖容前拈香行禮。禮畢後至崇德殿,在歷代後妃御容前拈香行禮。禮畢後至壽寧宮行禮,後至聆政殿行禮,最後至坤寧宮向皇后即眾妃行禮,皇后熱淚盈眶,臻杰離開後眾人自是勸慰一番。

  皇貴妃淡淡道:“時間實在太倉促了,若晴出閣時,少說也準備了兩個月,大皇子這會子我們才前後忙碌了不過二十來天。”

  皇后示意皇貴妃不要再說下去,並吩咐大家都回去換上朝服、宮服,卯正時分,眾人便要按照慣例於正月初一,前往崇極殿、崇德殿參拜先祖。於是眾人都紛紛退下去了。至於赫臻則是帶領皇室男眷及文武百官往天壇祭祀。尋常老百姓家正月初一正是走家串戶、拜訪親友的熱鬧日子,但是帝王家卻有這麼多的禮節不得不一項項地去做,或許也是一份無可奈何。

  卯時三刻,眾宮嬪大多都已到了崇極殿的東儀門外恭候皇后鳳駕,獨良嬪即將生產且胎動不安,皇后特許宮內靜養。璋瑢今日也穿了深藍色新制豹紋宮服,高貴華麗,見茜宇一身寶藍色宮服也是俏麗動人,又見頸項上圓潤光澤、大小勻稱的珠鏈,便笑道:“這就是你時常說的長嫂贈你的嫁妝?”

  茜宇得意地用手撫摸了珠子,臉上現出孩童般的笑容,笑道:“姐姐,好看吧!以後我借給姐姐戴戴。”

  璋瑢嗔道:“傻丫頭,誰稀罕呢?不過確實是難得的好東西。”茜宇聽說開心不已,兩人正說著,卻見皇后、皇貴妃、懿貴妃、瑾貴妃、德妃、如妃依序而來。

  皇后今日將整套朝服穿戴整齊,明晃晃地鳳冠耀眼無比;金黃色的禮服上,鳳凰展翅欲飛;朝珠層層疊疊地垂在胸前,髮髻上的金簪閃爍著明媚的光芒;十指上戴齊了整套金質鑲紅寶石、祖母綠、和田羊脂玉護甲,顯示著威嚴與淩厲;渾身上下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盈盈走來,身後宮女執龍旌鳳旗、雉羽宮扇,浩浩蕩蕩。皇后平日裡穿著並不華麗,出行更不會帶上一大班奴才,今日的架勢,不得不讓茜宇這些新晉者嘆服皇后的威嚴。皇貴妃等尾隨其後,也是按品大妝,但任是誰也無法蓋過皇后的光芒。

  眾人跟著皇后浩浩蕩蕩地進入崇極殿拈香行禮,後又至崇德殿拈香行禮,這樣一來二去,各種禮儀全部做完已日上三竿。皇后吩咐眾人回宮休息,下午寅正時分,新人就要進宮了。茜宇不願回去,便要跟著璋瑢走,璋瑢笑著道:“不如到御花園走走,昨日吃的食似乎還存在胃裡,走走才好。”茜宇笑著應了。一班奴才也隨後跟著。

  兩人穿著華麗的宮服,走在御花園裡,映著雪景煞是好看。茜宇抱怨道:“沒想到,以後年年都要在這裡過年了。爹娘雖然進宮了,但都幫著皇上、太后打理事務,我們竟連一句話都沒說上”

  璋瑢笑著從袖口中掏出一封紅包,遞與茜宇笑道:“以後姐姐給你過年紅包,姐姐又何嘗見到爹爹、娘了?”

  茜宇驚喜地接了,連忙拆開來,笑道:“還是姐姐疼我啊。”

  璋瑢見她純真的笑容,心裡也是喜歡,想到剛才皇后那身雍容華貴、豔驚四座的朝服,淡淡道:“今年四月裡,我們也要行大禮了。”

  茜宇看了一眼璋瑢,將紅包塞入袖口,蹲下身子用手捧起草地上的積雪來玩,笑道:“妹妹剛才看著德妃與如妃身上的朝服,如果穿在姐姐身上,一定更好看。”

  璋瑢的眼神中似乎泛起一絲不屑,笑道:“如果妹妹穿著一定也更好看。”

  茜宇嘴角微微一揚,用手團了個雪球,站起來笑道:“我們姐妹兩個無敵雙姝,就是荊釵布裙,美麗的容顏也任是誰都無法撼動的。”

  璋瑢打了茜宇的手,雪球過落下去,又散成了細雪,紛紛揚揚復又落回到地上,口裡嗔道:“越發沒規矩了,哪裡學來這樣的話?好沒臊的。”茜宇挽著璋瑢嬉笑討饒一回,兩人逛逛,便要回裕乾宮,正走著,卻聽見前頭一個老嬤嬤的話:

  “小祖宗,您饒了奴才吧!您弄得這一身泥,一會子去了,娘娘瞧見又是一頓罵。”又聽到琅琅的童聲道:“嬤嬤,你不要告訴母妃好不好?母妃就不會知道了。”

  茜宇二人會心一笑,走過去看,果然是若珣公主不知哪裡滾了一身泥,笑嘻嘻地坐在地上,看著滿臉無奈的嬤嬤。

  茜宇心疼,連忙過去,也不顧若珣身上的泥便抱起來,罵道:“你這嬤嬤也糊塗了,大雪天的讓公主坐在地裡頭,撞了風,你有幾顆腦袋?”

  璋瑢也笑著過來逗若珣:“小乖乖,怎麼像個孫猴子似的,滾一身泥呢?”

  那嬤嬤見兩位主子過來,早已跪在地上了,又見恬嬪抱怨,便磕著頭,辯解道:“娘娘您不知道,今日德妃娘娘給小公主換了新裝,千叮萬囑下午行禮之前不能弄髒了,奴才才一個轉身,公主就不見了,尋到御花園來,才看到公主在雪地裡堆雪人玩。弄得身上又是雪又是泥的,德妃娘娘要是知道了,奴才又要受罰了。”

  璋瑢嗔道:“你這嬤嬤,難道德妃娘娘還稀罕一套衣服不成?自己沒好好看住公主,這會兒倒怕起主子來了?”

  茜宇抱著若珣,覺得她身上的衣服似乎沾了雪都濕了,擔心若珣會著涼,便道:“好了,你也別回去了。同本宮和敬妃娘娘一起到裕乾宮,先替小公主把衣服烘乾了。回去娘娘要是問起來,就說在本宮那裡玩就罷了,也不賴你受罰!”說著也不理那嬤嬤願不願意,就對懷裡的若珣笑道:“小公主?跟姨娘去敬母妃那裡玩好嗎?”

  若珣本來聽嬤嬤這麼說,自己也有些懼怕母親,聽說可以先去別的宮殿,自然也願意,便笑著道:“好。”小孩子果然沒有心機。

  這樣,茜宇姐妹二人,便帶了若珣回去,下午逗著若珣玩耍,時間也打發得快。後來索性兩人親自將若珣送了回去,德妃今日忙著皇后那邊的事務,也無暇理會女兒,見兩人照顧了半天,十分感激。茜宇瞧著,德妃見到自己似乎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尷尬,但是兩人之間的心結若不解開,甚是不好,於是暗暗盤算著。

  寅正時分,喜轎準時從朝陽門進入慶寧宮,皇帝、太后、皇后都已在上座坐穩,真悠兒穿著紅豔豔的禮服,頭上鸞鳳和鳴的錦蓋也沒能蓋住她心中的喜悅與羞澀。叩拜了皇帝、太后、皇后之後,便往崇極殿、崇德殿參拜祖先。等全部禮節完成之後,皇宮又大擺筵席,請皇親國戚喝喜酒。按照原先的慣例,皇親國戚於正月初一行祭拜禮之後,全部都要離開皇宮,連續兩天大宴群臣這還是頭一遭。私底下都紛紛揣測著什麼。

  茜宇見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是十分高興,晚宴時不免多喝了幾杯酒,臉上泛著紅暈,十分嬌美。但酒喝多了,身體不免發熱,於是取出絲帕拭去額頭上沁出的汗水,但是這個小小的舉動,卻引來了許多人的目光。

  懿貴妃無意瞥見茜宇拿在手上的絲帕,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隨即只是繼續給臻麟喂些食物。瑾貴妃看到茜宇手上的絲帕,便有些局促不安起來。德妃和如妃看見,只是淡淡相視,眼神中有些疑惑。

  這些細節都未逃過璋瑢的眼睛,順著她們的眼神看過來,也停留在了茜宇手上的絲帕,這塊半舊不新的絲帕,怎麼就惹來那麼多的目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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