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畫江 -【帝師夫婦日常】《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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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8 07:45 PM

第135章 男女

  不待舒予回答,韓彥又滿懷歉然地解釋道:「教諭大人將獲得前十的參賽者,單獨叫去明德堂訓話,我縱然是心急如焚,也不好直接走人……」

  他若還是太常寺卿韓遷的嫡幼子,自然是不必理會這些,想走便走就是了。

  可惜他現在是帶著獨子逃難,落戶獾子寨的小小教書先生,若想要走通譚教諭的門路,自然不能再隨著自己的心意來行事,只好委屈舒予多等自己一會兒了。

  舒予聞言,連忙笑著安慰道:「沒有。我也不過是剛到一會兒。」

  眼見著舒予睜著眼睛說瞎話,一旁被韓彥無視的柳李氏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雖然說這對兄妹看起來感情很是不錯,互相體諒關懷的……不過,她怎麼總覺得有那麼點不對勁兒?

  可是要她說到底哪裡不對勁,她一時也說不上來。

  柳李氏正這麼想著,一抬頭便看見丈夫柳開正腳步匆匆地從縣儒學出來,連忙揚唇迎了上去:「相公!」

  「娘子。」柳開一抬頭看見妻子,也很激動,不顧此時還在縣儒學大門口,大街上不時有人來去,就一把握住柳李氏的雙手,開心地說道,「我做到了!」

  柳李氏也激動得連連點頭,歡喜地應道:「相公真是厲害!」

  得到妻子的肯定與誇讚,柳開更是高興,正待要和妻子細語兩句,餘光瞥見韓彥就在不遠處,趕忙揚聲招呼道:「韓兄。」

  剛才在賽場上,他離著韓彥並不遠,所以看得清清楚楚,別人都是卯足了勁兒去爭奪前十的名額,韓彥卻從頭到尾從容自若,不見半分汲汲爭取的模樣。

  顯然是滿腹才學,且極為自信,才能在名利得失面前如此淡然從容。因為他堅信自己挺近前十,不過是探囊取物罷了。

  韓兄?!

  不是姓張嗎?!

  柳李氏瞪大雙眼,滿是訝然。

  舒予聞聲望了過去,自然也將柳李氏驚愕的模樣看在眼裡,心裡不禁一慌,面上卻還是力持鎮定地回了一笑,並不解釋。

  見舒予如此坦然自若,柳李氏倒是覺得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遂赧然一笑。

  然而心裡到底疑惑不解,卻也知道不能在此時直言相問,只得按捺下來。

  「柳兄。」韓彥笑迎了上去,與對方拱手見禮,「前次珍珠梅雅集一別,一晃兩個月就過去了。未曾想到能在此次文會大比上再次相逢,得見柳兄風采。」

  柳開就是六月初九,受譚老先生之邀,前去秀水河子鎮譚府參加珍珠梅雅集的那兩位年輕秀才其中的一位。

  另一位名叫葉澤銘,惜敗於前二十,不能參加明日的複賽,令官鳴鑼散場之後,便早早地離開了。

  「不敢不敢。」柳開連忙拱手謙遜道,「韓兄真是折煞我也。

  「在韓兄面前,愚弟如何敢稱『風采』二字。韓兄胸有成竹、從容不迫,才真是讓愚弟大開眼界呢!」

  兩人互相客套謙遜一番,約定了明日敞軒複賽再見,這才拱手辭別。

  不約而同的,兩人都沒有向對方介紹自己身邊的人。

  不過是兩面之交,還不足以向對方介紹自己的家眷。

  沒有想到,他們寒暄客套完畢,正要各自離開,舒予和柳李氏兩人竟然笑著揮手,一個道「李姐姐再見」,一個道「張妹妹明天見」,把韓彥和柳開驚訝得眉頭挑得老高。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柳開訝然問道,而且還一副關係很好的樣子。

  「就在觀賽的時候剛結識的!」柳李氏遂笑著,將兩人結識並交好的過程簡單地說了。

  韓彥和柳開聞言,俱是驚呼「緣分」,再看對方時,愈發覺得親近起來。

  「等到明日賽事結束,赴過『小鹿鳴宴』之後,韓兄和……張家妹子,若是不急著歸去的話,不如到寒舍一聚,如何?」柳開誠懇邀請道。

  柳開猶豫半息,最終選擇和妻子一樣稱呼舒予為妹。

  康平縣每年的文會大比結束之後,譚教諭都會設宴宴請奪得前十的參賽者,為其慶賀,並表達勉勵之意,大家便戲稱其為「鹿鳴宴」。

  為了和鄉試中舉後的鹿鳴宴相區別,又特地加了一個字,稱之為「小鹿鳴宴」,意為與正式的鹿鳴宴還有一步之差。

  每年的鹿鳴宴,現任的知縣都會參加,對於學子們來說,這可是個在一縣之長跟前露臉的好機會,所以參加文會大比的學子,才會一個個的都那麼極力爭取。

  韓彥和舒予相視一眼,沒有立即回答。

  柳李氏見丈夫真心與韓彥結交,且她和舒予也談得來,便幫忙笑勸道:「為了方便外子進學,我們夫妻二人在縣中另外買了一進小院來住,平日裡並無其他人。

  「若是你們能來,我們的小院兒也能熱鬧一些。」

  這是在委婉地告訴韓彥和舒予,他們夫妻倆並不與父母同住,家中清淨自在,不需要有這方面的顧慮。

  見柳開夫妻誠心相邀,韓彥倒也不和他們虛與委蛇,看了舒予一眼,見她輕輕地點點頭,這才誠懇回道:「多謝二位好意。

  「只是此番同來的還有長輩與幼小,我們得回去和他們商議之後,才能決定。」

  見韓彥誠懇坦誠,柳開夫妻倒也不勉強。

  「反正明日還要來參加大比,到時候韓兄再給愚弟一句准話也不晚。」柳開爽然笑道。

  韓彥笑著應下。

  眼看著暮色降臨,天色昏暗,雙方這才揮手辭別,各自家去。

  路上,柳李氏悄悄地問丈夫:「張妹妹說她是來陪同兄長參賽的,可是那位公子明明姓韓……」

  柳開並未在意,笑應道:「或許別人家中情況複雜一些……不必在意這些無關的細節。」

  他和韓彥相交,是看重其人品才學;而妻子和舒予交好,是因為雙方脾性相投。

  至於旁的無關的事情,根本就無需在意。

  柳李氏本來還想和丈夫說一說,舒予和韓彥兩人之間,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小兒女情態,然而見丈夫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到底沒有開口。

  男人和女人關注的東西,永遠都不在一條線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8 07:56 PM

第136章 驚魂

  韓彥和舒予一路慢慢地朝客棧走去。

  舒予覺得要是擱在往常,自己肯定有一肚子的話要和韓彥說,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可是現在,她踟躕良久,都不知道到底該選哪個話題最合適。

  正在她出神的時候,突然聽得前頭響起一聲高喝「閒雜人等退避!」

  舒予怔然抬頭望去,只見一隊身穿鎧甲、腰跨長刀的士兵,面容寒肅,身上的鎧甲泛著幽幽的冷光,正迎面疾奔過來。

  遭了!

  舒予心裡猛地一驚,正待要拔足狂奔躲避,只覺腰間陡然一緊,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便被韓彥騰空抱起。

  回過神來時,韓彥已經抱著她輕巧且穩穩地落在街邊,堪堪避開了迎面疾奔過來的將士。

  領頭的將官冷冷地看過來,見兩人無事,片刻未留,一路急衝而去。

  躲在路兩旁的行人,看著遠去的隊伍,聽著漸行漸遠的整齊震天的腳步聲,竊竊私語,一臉的後怕和擔憂。

  韓彥亦是凝眉看著隊伍消失的方向,雙唇抿成了一條線。

  若不是他功夫好,方才又應變及時,只怕舒予這會兒……

  他剛才看得清清楚楚,領頭的將官看過來的目光冰冷無情,根本就沒有意識到自己方才差點衝撞到了人,彷彿人命在他眼裡與草芥無異。

  這就是護佑社稷百姓的大周將士嗎?!

  躺在韓彥懷裡的舒予,杏眼圓瞪,怔怔地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上,劍眉微蹙,星目深沉如潭,雙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緊緊依偎著的胸膛起起伏伏,顯然是在極力地壓抑著怒氣。

  怒氣?

  韓彥在生氣什麼?

  是後怕剛才那隊全副武裝的將士,差點衝撞了她嗎?還是……

  鼻尖全是皂角的清香,依靠之處不是結實的胸膛,就是強健的手臂,攪得舒予腦子裡亂糟糟的,一顆心也很快跳得失了規律。

  在理智完全淪陷之前,舒予果斷地從韓彥懷裡跳了下了下來。

  懷裡陡然一空,韓彥驟然回神,看著已經穩穩地落在地上整理裙衫的舒予,又看看形成合護的空空如也的雙臂,只覺得心似乎也跟著空了一塊。

  「你沒事吧?」韓彥忙低聲關切地問道。

  舒予搖搖頭,藉著整理裙衫的動作別開微紅的臉,低聲道:「我沒事,多謝韓大哥。」

  「沒事就好!」韓彥鬆了一口氣,又笑道,「什麼謝不謝的,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舒予抿抿唇,本想問一句他們之間是何關係,為何不需要客氣,可是話在舌尖轉了幾轉,最終還是沒有吐露出來。

  恰好他們落腳的小店門口,傳來掌櫃的搖頭低歎,兩人頓時都轉移了注意力。

  「又是一隊鐵甲……也不知道這邊地還能太平到什麼幾時,唉……」倚門觀望、鬚髮斑白的老掌櫃,撚鬚搖頭歎息道。

  韓彥神情一凝,轉身拱手問道:「這位老丈,敢問最近經常有鐵甲將士經過嗎?」

  老掌櫃聞言,瞇著眼睛,上下打量韓彥一番,不答反問:「看著你有些面生,是新來的吧?」

  「老丈好眼力。」韓彥笑道,「在下家住秀水河子鎮,平日裡深居山野,難得到縣城一趟。」

  老掌櫃點點頭,道:「我就說嘛!我在這城中開了幾十年的點心鋪子,城裡的熟面孔都認得差不多了,卻沒怎麼見過你。」

  頓了頓,又問道:「你說你是秀水河子鎮上的?」

  見韓彥點頭,又笑道:「那可真是巧了!這城裡有家叫和味齋的點心鋪子,聽說老店就在秀水河子鎮上。」

  韓彥見老掌櫃談興上來了,便陪笑幾句:「是的,和味齋是秀水河子鎮上唯一的點心鋪子。窮鄉僻壤的,什麼鋪子都是獨一份兒,滿足大家日常所需罷了。」

  老掌櫃聞言呵呵笑道:「小伙子,你不用擔心誇了和味齋我會不高興。

  「到了我這把年紀,早就把什麼都看淡了,開這個點心鋪子,一來是維持生計,二來是圖個念想罷了。

  「說到窮鄉僻壤,咱們康平縣,甚至是整個遼東府,比起繁華的京城和江南來,也都是窮鄉僻壤,兵禍不斷,誰也不比誰繁華太平!」

  「老丈通達。」韓彥拱手,真心讚佩道。

  老掌櫃笑著擺擺手,倒也不再囉嗦謙虛,轉而回答起韓彥的疑問來:「像今天這樣的鐵甲隊伍,近來已經是第六次出現了。從新年前後到現在,就沒有消停的!」

  「六次?」韓彥皺眉,誠心請教道,「敢問老丈可知這些鐵甲隊伍來城中,所為何事?」

  像這樣精銳的鐵甲隊,一般是拱衛京師或是駐守邊關的,很少進入康平縣這樣尋常的小城中來,更別提是大半年的時間內就來了六次了……

  新年前後!

  腦袋裡似有一道閃電劈過,韓彥整個人陡然間緊繃起來。

  那不就是他帶著小望之逃到獾子寨,借宿張家前後嗎!

  這些人,不會是趙貴妃派來搜捕小望之的吧?!

  察覺到身邊人陡然間的緊繃,舒予連忙抬頭看了過去,只見韓彥一向如潭深不見底的雙眸,這會兒瞬間迸發出熊熊的火焰來,憤怒、痛恨、警惕、惶然……

  種種複雜的情緒,頭一次毫不掩飾,或者說是壓抑不住地爆發出來。

  舒予凝眉。

  自打那鐵甲隊伍出現之後,韓彥整個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不對勁兒,可是她偏偏一頭霧水,想幫忙寬慰也無從下手。

  舒予看著韓彥緊皺的眉頭,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像那眉毛似的皺成一團,直泛疼。

  深吸一口氣,舒予悄悄地挪過去,挨近韓彥,藉著衣袖的遮掩,悄悄地拉住了韓彥緊握的手。

  這才發現,他竟然在微微發顫。

  舒予心底一沉,先前的那點害羞和窘迫霎時間全都不見了,只餘下困惑、擔心與沉重。

  韓彥的身上,到底藏有多少秘密……

  當那縷溫暖溫柔的覆裹上來時,又驚又怒失神的韓彥,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本能地反手緊緊抓住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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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8 07:59 PM

第137章 走丟

  韓彥常年習武,驚怒之下又沒有控制好力度,舒予只覺得自己整隻手都要被他給握碎了。

  她咬咬牙,沒吭聲。

  「誰知道這些軍爺都是怎麼想的。」老掌櫃沒有察覺到韓彥的失態,搖搖頭,長歎道,「但願跟瓦剌沒有關係,否則,只怕這康平縣就康平不了嘍……」

  老掌櫃的話,將韓彥的思緒拉回。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這才察覺自己正緊緊地握著舒予的手,趕緊悄悄鬆開,以眼神致歉,心裡卻如三冬暖陽照耀,將那些陰暗、憤怒的負面情緒悄悄驅散。

  舒予抬頭衝他一笑,無聲安慰,輕輕地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眼看著指尖就要滑出韓彥的手心,整隻手卻立刻又被韓彥溫柔又緊緊地包住。

  舒予詫異地眨眨眼睛。

  韓彥回以一笑,沒多解釋,將那只比之尋常姑娘家稍顯粗糙的手,包在手心裡,五指輕輕地揉捏著。

  酸疼的指節和手掌,在這揉捏之中,漸漸地舒適起來。

  舒予恍然大悟,韓彥這是在替她按摩賠罪呢!

  不過,這些太親密了些吧……且還正在大街上,身邊還有個老掌櫃呢!

  略帶薄繭的指尖滑過掌心,癢癢的,舒予忍不住想要發顫,卻又怕被韓彥察覺難為情,只能咬唇強忍住了。

  而始作俑者此時正一本正經地和老掌櫃說著方纔那些鐵甲將士的事情,神情端肅,讓人根本看不出寬大的衣袖下他正在「把玩」著人家姑娘的小手。

  舒予咬咬唇,趁韓彥不備,一個用力,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在韓彥詫異地看過來,咬著下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韓彥一怔,看著舒予那副嗔怨羞窘的模樣,恍然間福至心靈——眼前這個大大咧咧、從不曾理解他的情意的姑娘,開竅了!

  如若不然,舒予只會責備埋怨,卻不會像這樣含羞帶怯,如怒似瞋的!

  一瞬間,心中似有春風拂過,搖曳出一路馨香花海。

  韓彥忍不住翹起了嘴角,看著如一隻被逗弄的貓兒一般惱羞嗔怒的舒予,心裡「可恥地」暢快極了。

  對於眼前這對年輕人的「眉眼來去」,眼濁的老掌櫃並沒有察覺,依舊接著先前的話茬說道:「雖然不知道這些軍爺因何而來,不過,有見到的人說,他們似乎是從北邊遼東軍中來的。

  「這麼想來的話,此番舉動十有八九和北邊的瓦剌有關……唉,可千萬別打仗啊……」

  韓彥聞言,並沒有輕鬆多少。

  雖然那些鐵甲衛隊極有可能來自駐守邊關的遼東軍中,但是趙貴妃盛寵之下眼線遍佈,那王繼高不就在遼東軍中任參將嗎。

  又和老掌櫃閒話幾句,見實在打探不出什麼來了,韓彥便買了兩樣點心算是談資,和舒予告辭而去。

  待走得遠一些,重新匯入大街上來往的人群之中,韓彥藉著走路擺臂的機會,狀似無意地隔著衣袖碰了碰舒予的手,伸手趁機想要牽住,卻被舒予給機敏地避開了。

  羞惱地瞪了韓彥一眼,舒予驀地加快了腳步,直直地衝去前面,心裡卻如揣了只活蹦亂跳的山兔,生怕再晚一步會被韓彥察覺出了端倪。

  韓彥看著空落落的手,歎息一聲,認命地跟了上去。

  眼下還有許多雜事,並不適合與舒予談論此事,還是等此間事了,再好好地和她談一談吧。

  韓彥大步邁開,追了上去。

  誰知更讓他驚魂的實情還在後頭。

  兩人一路疾行回到了客棧。

  掌櫃的早就得知韓彥挺近前十,獲得了明日敞軒決戰的資格,看見韓彥和舒予回來,趕緊親自迎了上去,一面躬身恭賀,一面暗自得意自己看人看得準,提前結了善緣。

  「韓公子得中前十,咱們小店也跟著沾光!因此我特命廚下燒了兩個拿手菜,算是給韓公子慶賀,還請韓公子笑納。」掌櫃的恭敬且歡喜地說道。

  韓彥並非那種拘泥不化的人,見掌櫃的是要交好自己,而不是衝著巴結譚教諭去的,倒也不再一意推辭,客套兩句,便笑著收下了。

  掌櫃的高興極了,問明了韓彥等人是否忌口,便親自到後廚安排去了。

  韓彥和舒予則先回了房間。

  房間裡,一豆燈光昏黃搖曳,張獵戶和張李氏夫妻倆正圍著小望之坐著,一臉的後怕和緊張。

  桌子上,是晚飯吃剩的殘羹冷炙。

  韓彥和舒予進來看到這幅情形,驚訝地對視一眼。

  「爹、娘,你們怎麼沒有出去吃飯?」舒予問道。

  小望之一看韓彥和舒予回來了,當即從凳子上跳下來,歡喜地奔了過來。

  張獵戶和張李氏來不及回答,見狀雙雙臉色一寒,驚呼「小心」。

  韓彥眉間沉沉,勉強笑著接了小望之,坐回桌邊,問道:「張大叔、嬸子,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張獵戶和張李氏對視一眼,一臉後怕地說道:「可不是,今天小望之差點就走丟了!多虧了一位小姐,在混亂中一把拉住了他……」

  ……

  譚府書房,燈光明亮,譚教諭正在聚精會神地伏案疾書。

  聽見響動,他抬頭朝門外看去,就見女兒譚馨正端著一盅百合雪梨羹敲門進來。

  譚教諭笑道:「這麼晚了還特地來爹爹送羹湯,怎麼不早些歇著?」

  「爹爹不也還沒有歇下呢嘛!」譚馨笑道,將羹湯放在書案上,與父親相對而坐,眉眼彎彎,道,「爹爹只管忙,不用理會我。這盅百合雪梨羹灶上剛做好的,放涼了正好喝。」

  入秋天干氣躁,挑燈熬夜的人,此時喝碗百合雪梨羹正好潤肺滋養。

  見女兒如此乖巧貼心,譚教諭欣慰地笑著點頭,一面伏案繼續書寫,一面隨意問道:「下晌怎麼沒去縣儒學?這一屆參賽的學子比往屆都要優秀些,對答如流、語出新警,你若是去了,定然會大有收益的。」

  「什麼收益?給爹爹尋一個乘龍快婿嗎?」譚馨抿唇一笑,臉上滿是打趣。

  譚教諭筆下一頓,沖女兒無奈地搖頭笑歎道:「你喲……」

  話鋒一轉,又認真說道:「不過,你已經及笄了,婚事確實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對於自己的婚事,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長女自幼跟隨自己吃了許多苦頭,因此也練就得沉穩大方、體貼聰明,遇事很有自己的主見,即便是論及婚事,譚教諭也覺得沒有必要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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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8 08:02 PM

第138章 要事

  噗嗤——

  譚馨掩唇笑了起來,口中嬌嗔道:「哪裡有爹爹這樣,直接問女兒想要什麼樣的夫婿的!」

  神情卻是落落大方。

  「而且比起我的婚事來,我覺得眼下這件事情更重要。」譚馨端肅了神色,皺眉將自己今日下晌在娘娘廟的遭遇簡單地說了。

  「今天下晌,女兒如約去娘娘廟求見靈微道長,想要替爹娘和弟弟各求一道平安符。靈微道長當時正在宴會客,女兒便在客房等候。

  「誰知不多時,一隊黑甲將士突然衝了進來,個個身著鐵甲,腰跨長刀,凶神惡煞地到處翻找……

  「儘管女兒報了名姓,卻也沒有免除被盤查。

  「那些人找了一圈兒,大概是沒有找到他們要找的東西,就又都挎刀出去了。

  「後來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後殿突然就鬧騰了起來,甚至有香客破門而入躲避,四處一片混亂……」

  ……

  「張大叔是說,有鐵甲衛隊衝入了娘娘廟的後院,到處搜檢,引起了騷動,混亂之中你們和小望之被衝散了?」客棧裡,韓彥眉頭緊鎖,面若寒冰。

  張獵戶連連點頭,不住地自責道:「都怪我們,一心想去拜求靈微道長,趁著守門的小道姑不備,偷偷溜進後院,誰知道就碰上了這場禍事……

  「要不是客房裡的女香客,一把撈住了小望之,還派了丫鬟出來幫忙找同來的大人,只怕……

  「唉!都怨我!」

  張獵戶自責不已,到現在一想當時混亂的景象,還是忍不住渾身發顫。

  如果小望之當時真的被混亂的人群衝散了,走丟了話,韓彥只怕也活不下去了吧……

  韓彥心頭沉沉,驚怒交加,黑甲衛隊竟然衝進了娘娘廟,難不成,真是為了小望之來的?

  見韓彥寒著一張臉,其他人,包括小望之在內,都不敢再隨便開口。

  屋內,沉寂而壓抑。

  良久,直到燭花爆出「嗶啵」的一聲,一直皺眉沉默的韓彥,這才緩緩開口道:「眼下城裡三番五次地出現黑甲衛隊,可見是不太平。

  「可惜文會大比要到明天才會結束,而且現在城門已經關閉,眼下咱們就是想要即刻回寨子也是不成了。」

  倒不是他執意於比賽,只是主持或是參加文會大比的人,門路都比他寬廣,消息也靈通許多,要打探黑甲衛隊的事情也方便。

  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這麼躲回獾子寨去,整日裡惴惴不安的,也不是長久之計。

  「所以明天還要勞煩張大叔和嬸子,留在客棧裡幫忙照顧小望之。」韓彥請托道。

  張獵戶和張李氏聞言俱是十分驚訝。

  「你還相信我們?」張獵戶激動又忐忑地問道。

  他今天可是差點就把小望之給弄丟了,按照常理推測,韓彥能忍著脾氣不責怪他們就算是寬弘了,怎麼還會把小望之交給他們夫妻倆看護?

  「當然!」韓彥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如果連張大叔和嬸子都不能相信的話,那這世間我真不知道還能信任誰了。」

  張獵戶和張李氏對望一眼,都在對方眼底看到了同樣的激動和釋然。

  「你放心,明天我們一定好好地看著小望之,一步也不會離開客棧的!」張獵戶拍著胸脯保證道。

  「那倒也沒有必要。」韓彥笑笑,正色道,「若是客棧裡有什麼不對的情形,譬如再有黑甲衛隊衝進來……總之,萬事都要以保全你們自己為第一要務!」

  張獵戶和張李氏重重地點頭應下。

  「要不,舒予明天也留下來吧。」張李氏道,「多個人也多份力量。」

  她今天可是差點嚇丟了魂兒。

  韓彥想了想,笑道:「有備無患罷了,倒也沒有必要草木皆兵……況且,我還有事情需要舒予妹妹幫忙。」

  張李氏一聽,連忙點頭應下,倒也沒有再往深裡打探韓彥需要舒予幫什麼忙。

  「對了,張大叔和嬸子去拜求靈微道長,所為何事?」韓彥笑問道,「我或許可以請譚教諭幫忙引薦。」

  在康平縣,誰都會給樹大根深、聲譽隆盛的譚教諭幾分薄面,娘娘廟要香火鼎盛,自然也不能免俗。

  張獵戶和張李氏對視一眼,俱是笑著搖搖頭。

  「算了,拜求神佛本就是圖個心安,既然無緣,那也沒有必要強求。」張獵戶釋然道,「就算是有靈微道長坐鎮,娘娘廟不還是一樣發生了騷亂?罷了,罷了……」

  張獵戶搖頭擺手。

  韓彥揚眉,張大叔這番話還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不過,神佛之事本就過於虛幻,不能全然依賴。

  人,關鍵還是要靠自己。

  否則,前世他就可以請求師傅一力回天,力挽狂瀾了……

  「張大叔通達!」韓彥毫不吝嗇地笑讚道,「正所謂『人定勝天』,由此可見一斑!」

  張獵戶得了韓彥的誇讚,格外高興,嘿嘿直笑。

  見要事已經交代完畢,韓彥遂起身笑道:「回來時,我已經點了菜,咱們先去大堂吃晚飯吧。」

  張獵戶連連搖頭,指著桌上吃剩的碗碟道:「我們已經吃過了……再說了,出了這樣的事情,這會兒咱們也實在是吃不下去……」

  張李氏點頭歎息。

  韓彥見狀,也不勉強,和舒予帶著歡蹦亂跳的小望之,自去大堂吃晚飯去了。

  掌櫃的很大方,送了三菜一湯,且俱是上等佳餚,營養美味。

  韓彥笑著道了謝,坦然坐下吃飯。

  舒予見狀,也不忸怩,對坐而食。

  小望之緊挨著舒予坐下,一手攥著舒予的衣角,仰頭笑成了一個小傻子,被舒予輕輕地拿筷子敲了一下手背,也不生氣,反而偎靠得更近了。

  舒予輕輕地歎口氣,伸手將小望之攬在懷裡。

  這孩子,今天下晌嚇壞了吧。

  ……

  吃罷晚飯,韓彥交代舒予兩句,便去和掌櫃的攀談,話題自然離不開那些黑甲衛隊。

  可惜,那些黑甲衛隊行事神秘,掌櫃的所知有限,並不能給韓彥提供多少有用的訊息。

  韓彥見打探不招什麼,便笑著和掌櫃的辭別,回了房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8 08:03 PM

第139章 相知

  房間裡,舒予正對燈托腮獨坐,一面等著韓彥歸來,一面將相識以來韓彥的種種可疑之處都在頭腦裡梳理一遍。

  韓彥推門進來時,就看見側身對門而坐的舒予,正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溫暖的燭光映照在她的臉上,漾出一圈似有似無的光暈來,盈盈如一塊上好的暖玉。

  韓彥心頭一動,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摸上去會不會很舒服?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方才在點心鋪子門口偷偷牽握舒予的手的情形,立刻清晰浮現在眼前。

  舒予的手長得修長秀美,但是因為長期彎弓射箭日常勞作,有些骨節和虎口處生磨出了一層薄薄的繭子,摸上去有些粗糙,卻更加惹人憐愛心疼。

  韓彥輕輕上前,伸出手去……

  「韓大哥,你回來啦!」突然,聽到動靜驀地轉頭的舒予,抬頭對上韓彥,笑語盈盈。

  韓彥的手一時在距離舒予側臉不足兩指的地方堪堪停下來,整個人都僵住了。

  好在他反應快,在舒予困惑地看過來的同時,僵住的手自然而然地越過舒予,拿起桌上的簽子,挑了挑燈芯。

  本來昏昏的燈光,瞬間明亮起來。

  韓彥這一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毫無阻滯,以至於舒予完全沒有意識到,若不是她恰好收回思緒,及時察覺有人進來,韓彥的手就要落在自己的臉頰上了。

  韓彥泰然自若地在舒予對面坐下,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雙手卻在桌下緊握。

  「韓大哥讓我等在這裡,可是有什麼事情要交代?」舒予笑問道。

  以前兩人也經常獨處一室,她內心坦蕩,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然而現在「孤男寡女」地共處一室,她卻忍不住心頭亂跳,只能在桌下緊緊地握緊雙手,不停地告誡自己要鎮靜一點。

  「我想請你明天觀賽的時候,幫忙打聽打聽那些黑甲衛隊的事情,還有下晌娘娘廟的混亂。」韓彥坦直回道。

  面上正經嚴肅,彷彿剛才差點要摸上人家姑娘臉頰的人,不是他一般。

  舒予咬咬下唇,沒有忙著答應,垂目掙扎片刻,抬頭鄭重又忐忑地問道:「韓大哥為什麼要打聽那些黑甲衛隊的事情?」

  韓彥張口就要答是因為小望之在娘娘廟的遭遇,然而目光觸及舒予一臉的認真與嚴肅時,突然間明白過來,舒予不僅僅是在問黑甲衛隊的事情,而是再打探他的秘密。

  下意識地挺直脊背,韓彥沉默不語。

  舒予也沒有開口催促,就這麼平靜又倔強地看著韓彥,執著地等待他的回答。

  沒有人願意跟一個渾身都是秘密的人糊里糊塗地過一輩子,如果韓彥覺得她不夠資格知曉那些秘密的話,那她也不願意繼續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趁著陷得不深,及早抽身才是最為明智的選擇。

  那雙清亮而倔強的杏眸裡,有熱切的期盼、不安的忐忑,更有絕對的冷靜自持。

  很奇怪,舒予明明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只是這麼靜靜地看著他,韓彥卻覺得他完全明白她內心要表達的意思。

  這大約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吧,可惜,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韓彥默然靜坐良久,久到舒予以為他不會開口,正斂眉垂眉,準備起身告辭時,溫和又自持的聲音緩緩響起。

  「抱歉,我現在什麼都不能說。」韓彥低聲歎道,歉疚地垂下頭,不去看舒予或許失望、或許憤怒的表情。

  非是他不信任舒予,他只是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和負擔就這麼隨意地和舒予「共享」。

  舒予跟這件事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不該無端承受自己所背負的使命重責和不安惶恐。

  她只要繼續過她無憂無慮的生活,做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傻瓜,耐心地等著他一個人默默地解決這些問題就好了。

  舒予長吐一口氣,韓彥並沒有否認自己有秘密,只是現在還不能告訴她罷了。

  或許是她問得太突然,他事先沒有準備,所以才會一時遲疑吧。

  舒予沒有繼續追問,點點頭,調轉話題,展顏問道:「除了打探黑甲衛隊和娘娘廟的事情,韓大哥明天還需要我做什麼?」

  韓彥愕然抬頭,直直地看向對面那個一臉釋然、含笑相問的姑娘。

  舒予竟然非但沒有生氣他的隱瞞,甚至還決定繼續幫助他!

  這讓韓彥激動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才好,他花了一點時間勉強平復內心翻騰的情緒,感激又誠懇地應道:「多謝!」

  頓了頓,又坦直相告道:「別的事情並不需要刻意打聽……

  「不過,若是能趁機將康平縣,甚至是遼東府權貴之家盤根錯節的關係打探一二的話……

  「總之,一切就都拜託舒予妹妹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前世他對於遼東府之事所知不多,今生一醒來就又忙著帶著小望之四處逃命,眼下想要摸清情況,只能是多管齊下,能多打探一點就多打探一點了。

  舒予臉上的笑容愈發地明艷了,重重地點頭應下。

  韓彥雖然沒有向她坦誠自己的秘密,但是此番請托已然昭示了對她的全然信任。

  她要做的,只是耐心地等待,等到韓彥覺得時機合適了,主動跟她坦誠相待。

  希望這一天並不會太遠。

  韓彥只覺得眼前似有山花綻放,清新明艷,如磁鐵一般,緊緊地吸住他的目光,讓他眼中再也看不到別的東西。

  果然不愧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聰明睿智、冷靜從容!這要是擱在別人身上,只怕早就鬧僵起來了吧。

  「謝謝你!」韓彥驀地起身,隔著桌子傾身捉住舒予的雙手,溫柔又慎重地包裹在掌心裡,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兩人離得太近,以至於舒予都能感覺到韓彥說話時,那灼熱的氣息拂在自己的面頰上,熱熱的,熏得她整張臉都燒了起來。

  理智告訴舒予,她應該用力地抽回自己的雙手,再狠狠地瞪韓彥一眼,怒斥他孟浪輕浮的登徒子行徑。

  可事實上,她只是兩靨緋紅、怔怔呆呆地看著韓彥,直愣愣地點點頭,聲音嬌軟得不似平時的自己:「不用謝。」

  她聽見自己輕柔婉轉地低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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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12 11:54 AM

第140章 分頭

  舒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韓彥的房間的,等到迎面的夜風吹來,陡然間清明過來時,人已經走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口,身邊是如常溫和雅致的韓彥。

  舒予腳步一頓,深吸一口氣,這才伸手去推門。

  韓彥挑眉揚唇,顯然心情極好。

  這世間,有什麼事情能比你傾慕的人大約也心悅於你,更讓人高興期待的呢?

  雖然最後舒予嗔怒著抽回了,且當即起身抬腳出了屋子,但他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呆小子,如何看不出來舒予是真怒還是假嗔。

  屋子裡,小望之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張獵戶和張李氏雙雙圍坐在床邊,眼睛一瞬不眨地看著熟睡的小望之,耳朵支楞起來,警惕地留意著周圍的環境。

  聽見有人推門,兩人連忙一個傾身護住小望之,一個警惕地站來擋在床前。

  待看清楚推門而入的是舒予和韓彥時,兩人俱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韓彥見狀,感動又歉疚,溫聲勸說道:「張大叔和嬸子也不用這麼緊張,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們瞧,小望之自個兒都睡得憨實憨實的呢!」

  張獵戶和張李氏歎息一聲,道:「下晌在娘娘廟可把我們給嚇壞了……等回了寨子,大約就好了吧……」

  韓彥知道這事也不是他多勸兩句兩人就能夠看得開得,遂歎息一聲,也不再多言。

  各自回屋安歇不提。

  第二天一大早,舒予和韓彥吃過早飯,便相伴往縣儒學行去。

  領路的依舊是昨日的婢女,笑著恭賀過舒予,依舊將她領去昨日的長廊。

  只是相比昨日,長廊上不僅支起几案,而且還擺上了茶水點心瓜果之物。

  柳李氏來得早,遠遠地瞧見舒予,便起身笑著揮手招呼。

  待舒予落座之後,見她一臉驚訝地看著面前几案和茶水點心,柳李氏遂低聲笑著解釋道:「這是歷屆文會大比的規矩.

  「榮獲前十的學子的家眷,都會設案擺茶招待,意為『封妻蔭子、榮及家人』,以此激勵學子們奮進向上。」

  舒予恍然大悟,笑著向柳李氏道謝。

  長廊裡還有其他女眷,多是和柳李氏一樣的年輕婦人,也有和舒予一樣的姑娘家,一個個榮光滿面,笑語殷殷。

  雖然互相都不認識,卻還都是友好地點頭致意。

  畢竟各家的夫婿或是兄弟都是康平縣最為優秀的學子之一,前途一片光明,自然是要交好的。

  舒予和柳李氏同案而坐,一面等著賽事開始,一面閒話家常。

  別的婦人姑娘亦是如此。

  舒予牢記著韓彥的請托,一面和柳李氏打聽黑甲衛隊和娘娘廟騷亂的事情,一面豎起耳朵聽著周圍人的低聲議論。

  就連敞軒裡很快就開始的決賽,她都沒有多留神關注。

  一來她相信韓彥的實力,只要不藏拙,那群秀才還真沒有一個是他這個兩榜進士的對手的;

  二來,雖然韓彥沒有明說,但她也看得出來,對於韓彥來說,這些事情遠比決賽重要多了。

  柳李氏對於黑甲衛隊和娘娘廟的騷亂所知不多,但是對於康平縣權貴之間盤根錯節的關係倒是瞭解不少,還知道不少內宅趣聞。

  見舒予有興趣,她也不藏私,都低聲悄悄地說了。

  ……

  等到敞軒裡最後一個學子擱筆呈交文章時,柳李氏也將康平縣有頭有臉的人家說得差不多。

  一直對韓彥的才學見識存疑的劉知縣,在看到他那篇有關守邊禦敵的策論時,激動得當即站了起來,拍案叫絕。

  持論精闢中肯,針砭時弊,大有裨益;構思新巧獨特,條分縷析,旁徵博引,層層深入;且文采飛揚、激情四溢,使人觀之莫不受其激勵!

  這簡直比他當年的殿試策論寫得精彩太多了!

  由文觀人,此子不可小覷啊!

  劉縣令激動萬分,其他的九篇文章連看都未看,當即評定韓彥這篇策論為第一。

  引得眾人一片驚訝嘩然,其他參賽的學子更是不服。

  劉縣令見狀,威嚴地掃視一圈,道:「若是你們誰自認自己的文章比韓彥這篇策論寫得還要好的,儘管去爭奪此次文會大比的魁首!」

  眾學子面面相覷,小聲公推和韓彥關係較近的柳開上前讀文。

  他們倒要看看,韓彥的這篇策論是不是真的有劉知縣說的那麼好。

  柳開推脫不掉,再加上自己他也很好奇韓彥的這篇策論到底如何精彩,能讓一向威嚴沉肅的劉縣令如此擊節歎賞,便拱手向劉縣令和韓彥告了罪,上前拿起答卷,朗聲念誦起來:

  「夫國之存亡,或繫於邊事。邊者,一國之疆界……」

  ……

  亭閣裡正在跺腳吵鬧的知縣千金劉芳菱,聞言也收住聲音,透過輕紗簾隙朝外看去。

  「邊邑不靖,國不安寧;國之不寧,生民不幸。孟子有云:『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故而……」

  劉芳菱這些年來跟隨父親上任,備受寵愛,由身為同進士的父親親自啟蒙,學問自然是有的。

  她雖然做不出精彩的策論來,但是這並不妨礙她欣賞文章的好壞。

  心高氣傲的她,因為不服和擇婿之事,看過不少縣儒學裡優秀學子的文章,但是從未有一篇如此精彩。

  劉芳菱倚欄獨立,神情認真。

  端坐在座椅上的譚馨見了,輕哼一聲,暗歎可算是安生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招惹了這位千金大小姐了,明明自己已經努力避著忍著了,對方卻依舊不依不饒、咄咄逼人,見了面不跟她鬥一場就渾身不痛快似的。

  ……

  最終,韓彥以自己的才學見識折服了劉知縣,也折服了先前不滿的那些參賽學子,勇奪此次文會大比的魁首。

  當然,遠不止如此。

  文會大比結束之後,是小鹿鳴宴。

  舒予是沒有資格赴宴的,便和柳李氏一起在縣儒學裡簡單地用了午飯,準備等宴後和韓彥一起回客棧。

  誰知午飯尚未吃完,就有婢女過來傳話說,宴後劉知縣約了韓彥下棋品茶,所以韓彥特地著她來通傳一聲,讓舒予不必等他,儘管先回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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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12 11:58 AM

第141章 捉婿

  待傳話的婢女一走,柳李氏就立刻一臉欣喜又羨慕地恭喜道:「這是好事啊!自打縣尊大人赴任以來,這還是頭一次呢!」

  舒予抿唇笑道:「可縣尊大人也不過才赴任兩年而已。」

  所以並沒有多少可比性。

  柳李氏一怔,哈哈笑道:「你倒是寵辱不驚。」

  等兩人吃完了飯,消了會食兒,柳開便滿面紅光、一身酒氣地尋來了。

  柳李氏口中嗔怪著,手下卻連忙扶住他。

  丈夫喝成這樣,柳李氏只得跟舒予告別,先把人給扶回家再說。至於邀請韓彥和舒予去家裡做客,也只能是以後再說了。

  好在她剛才問起時,舒予也沒有給個准話,不然她這會兒羞臊得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反悔了。

  辭別了柳李氏,舒予默默站了會,邁步出了縣儒學,直接回了客棧。

  昨日娘娘廟的騷亂,驚嚇到的不僅有張獵戶和張李氏,還有她和韓彥。

  回到客棧,見小望之正在午睡,小臉兒恬靜可愛,舒予一顆躁鬱不安的心,也漸漸地平靜下來。

  得知三人一上午都在客棧裡玩耍,並沒有遇到什麼異常的情況後,舒予笑道:「爹、娘,我來守著他吧,你們也累了大半天了,趁空休息一會兒吧。

  「或許一會兒韓大哥辭別縣尊大人回來了,咱們還要即刻啟程趕回宅子呢。」

  張獵戶夫妻倆聞言連連點頭,道:「是得盡早回去!這縣城裡,實在是不太平……還是盡早回寨子裡踏實!」

  說罷,兩人自去歇息不提。

  然而韓彥卻一直到晚霞散盡,才腳步沉沉地回了客棧。

  此時城門也快要關閉了,今天自然是走不成了。

  「怎麼耽擱了那麼久?」舒予驚訝問道,順手將一杯溫茶遞給韓彥。

  韓彥接過茶盞,沖舒予感謝一笑,先呷了口,順了口氣,這才答道:「從縣尊大人那兒回來,又被教諭大人喊去了……」

  舒予看著韓彥疲憊又無奈的笑,腦子一熱,衝口笑道:「縣尊大人和教諭大人該不會是要『榜下捉婿』吧?」

  問罷,不等韓彥回答,自己就不好意思起來。

  有了昨晚的事情,韓彥不會誤會她是在妒忌吃醋吧?雖然……

  韓彥聞言神情一僵,送到嘴邊的茶盞頓了頓。

  舒予一怔,瞪眼脫口問道:「該不會是真的被我給說中了吧?!」

  韓彥當然不會承認,當即笑道:「你想多了。我一個『喪妻攜子』的落魄文人,縣尊大人和教諭大人又怎麼看得上眼?」

  劉縣令和譚教諭是都先後關心地問了他的個人情況,其中自然也是否有妻室。

  他兩世為人,當然明白兩人這樣問的意圖,是以當即將自己「妻子不幸早喪」,如今「攜子」在獾子寨開館授學的情況都一一說明。

  果然,兩人一聽,熱切的神情頓時僵住,調轉話題,專心地和他談論起今日所作的那篇守邊禦敵的策論來。

  舒予看著一連喝了好幾口茶,直接將杯底喝空的韓彥,總覺得他沒有跟自己說實話。

  韓彥見舒予一臉懷疑,不由地急了,低聲溫柔安撫道:「你不必擔心。」

  舒予面色一紅,瞪了韓彥一眼,含羞嗔道:「我擔心什麼!」

  這下倒換成她怕韓彥揪著這個話題不放了,趕緊調轉話題,將今日打聽來的消息,挑撿有用的和韓彥說了。

  譬如攜愛妾母女上任的劉縣令,為人有些書獃子氣,脾性執拗,康平縣上下真心敬服他的官員並不多,尤其是負責守城防戍的將官王良,對於他的「紙上談兵」極為不滿;

  而譚教諭在康平縣經營近十年,樹大根深、聲望隆厚,反而隱隱成為官府一派實際上的頭領,只是他一向位置擺得正,所以劉縣令未曾察覺罷了。

  還有縣中的大戶,如何發家,傳承多久,各自與縣衙中的官吏有何拐彎抹角的關係,也都一一說明。

  「對了,那個王良,和白起的東家還是堂兄弟呢。」舒予感歎道,「叔父在遼東軍中做參將,堂弟則負責康平縣的防戍,怪不得王記馬行的生意那麼興旺。」

  還真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至於黑甲衛隊,除了知道他們很可能是從遼東軍中來的之外,別的暫且打聽不到。」舒予蹙眉沉吟道,「由此可見,這些人定然是背負著秘密使命,所以行蹤這才如此隱秘。」

  「這個我已經從縣尊大人那裡打聽過了。」韓彥展眉道,「那些人確實是從遼東軍中來的,此行是為了捉拿從軍營中逃走的瓦剌細作。」

  「捉間諜?」舒予訝然挑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行蹤如此隱秘!」

  韓彥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此時他還不夠資格插手軍中之事,只要確定這些行蹤神秘的黑甲衛隊不是衝著小望之來的就好。

  看來,他得盡快設法和父親取得聯繫了。

  「收拾收拾,咱們明兒一早就趕回獾子寨吧!」韓彥打定主意。

  不管怎麼說,避這些人遠一些總是沒錯的。

  舒予對此沒有異議。

  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簡單地吃過早飯,便在掌櫃的殷切的辭別相送中,御馬駕車,一路疾行離開了康平縣。

  街角的茶湯鋪子裡,一身尋常妝束的譚馨,看著漸漸駛遠的車馬,回頭笑問道:「爹爹不讓去攔一攔嗎?您不是很想收下韓彥這個才學見識出眾的學生嗎?」

  要不然,也不會一大早的就趕過來了。

  譚教諭灑然一笑,歎息道:「爹爹可不敢做他的老師……」

  那篇守邊禦敵的策論,真是讓他這個縣儒學的教諭自慚形穢啊。

  之所以興致突起,走這麼一遭,也不過是想再勸一勸韓彥,讓他到縣儒學進學,將來給縣儒學光輝的成績再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罷了。

  不過,既然韓彥那麼看重獨子,只怕不會輕易應允的。

  既如此,他也就不白白地上去「討人嫌」了。

  「爹爹何必妄自菲薄?」譚馨不以為然,嘟唇笑道,「孔夫子不也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嘛!

  「他韓彥是天資聰穎了些,才學出眾了些,可也不過是少不更事的年輕人而已。哪裡比得上爹爹歷經世事,明徹練達、沉穩從容!」

  「哈哈……」譚教諭開懷大笑,欣慰道,「果然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啊!

  「小二,再來碗茶湯!哈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12 12:00 PM

第142章 傳信

  也許是歸心似箭,回程竟然比來時快了許多。

  途經棲雲山時,韓彥勒馬駐足,笑道:「這次能夠參加文會大比,全賴譚老先生舉薦,現在回來了,不能不去告知一聲。

  「張大叔你們就先回寨子吧,我隨後就到。」

  「是該上門告知一聲的!」張獵戶笑道,「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當心些。」

  韓彥頷首,拱手笑應。

  張獵戶呵呵一笑,揚鞭啟程:「駕——」

  舒予頓了頓,最終也一夾馬肚,驅馳赤霓疾奔跟上。

  直到眾人行遠,韓彥這才策馬朝西,一路往譚府行去。

  譚老先生得知韓彥在此次文會大比中竟然一舉奪魁,震驚又開懷,說好說歹將人留下吃午飯,並且請教韓彥大比時所作對子詩賦,尤其是決賽的策論文章。

  韓彥正好有事要請教譚老先生,倒也不很推辭,順勢留下,且當即揮毫默誦,將自己在文會大比中所作一一默寫出來。

  譚老先生少不得又是一番驚歎與誇讚,甚至還叫來子孫觀摩、請教。

  他努力也大半輩子,最終也只考了個秀才回來,並不能如劉縣令一般,一眼就看出韓彥之筆力、境界堪比進士作文,卻也知道如此錦繡文章,絕對是自己窮其一生力所不逮的。

  眼下兒孫能有機會向韓彥當面求教,乃是千金難買的際遇,將來定然受惠無窮。

  韓彥並不藏私,耐心一一講解。

  直到下人來傳午飯,幾人還是意猶未盡,大有得聞良教,三月不知肉味之意。

  原本譚老先生還想約韓彥下午繼續談詩論文,但卻被韓彥以歸家有事給婉拒了。

  待出了譚府,上了大路,韓彥調轉馬頭,往西徑直趕去了秀水河子鎮。

  正在王記馬行後院書房做賬的白起,得聞韓彥上門拜訪,立刻丟開算盤,開心地將人讓到了自己的房間。

  雙方寒暄坐定之後,白起激動又期待地問道:「韓大哥此次前往縣中參加文會大比,成績如何?」

  韓彥笑道:「不負所望,勉強超先眾人一步。」

  「第一?!」白起驚喜交加,眉頭挑得老高,眼睛瞪得渾圓,激動地往前趴在桌子上,迫不及待地催促道,「韓大哥真厲害!快跟我說一說,你是怎樣力壓群雄、一舉奪魁的!」

  韓彥淡然一笑,少不得又將文會大比的事情簡略地提了提。

  白起聽得連連咋舌,一臉驚歎與嚮往。

  「別的事情咱們日後再細說。」韓彥正色道,「我這回來,是有些事情要跟你打聽。」

  「什麼事情?」見韓彥一本正經,白起也不由地收斂神色,肅容道,「我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有關你們東家的一些瑣事。」韓彥說罷,白起頓時驚大了眼睛。

  韓彥不等他開口問,便將康平縣守城的將官王良的事情說了,末了,又笑歎道:「你們東家能把生意做得這麼大,而且還敢動戰馬的主意,顯然是在官場上關係深厚。

  「我既然決定以後落居此處,而且又在康平縣結識了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少不得將這些關係一一理順,將來也方便。」

  對於韓彥的狂熱崇拜,讓白起不及多想,便將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一都告訴了韓彥。

  這倒也算不上是背叛東家,反正這些事情本來就都無需隱瞞,韓彥即便是不找他,稍微費些功夫,也能從別處打探到。

  韓彥且聽且記且分析,一面給白起添茶,讓他能夠潤喉繼續說下去。

  兩人一直說到太陽偏西,這才停住。

  「這些只是我所知道的,除此之外,東家一些不能外洩的隱秘交情,我也無從得知。」白起坦率道,「而且就算是將來知道了,只怕沒有東家的許可,我也不能外洩。還請韓大哥見諒。」

  韓彥讚賞地點點頭,笑道:「原本就該如此。況且我也只是想圖個將來方便罷了,又不是衙門查案,非得刨根究底。」

  說罷,又笑道:「眼下還有樁事情,需要你幫個忙。」

  「韓大哥請說。」白起忙道,「只要是我能夠辦到的,絕不推辭!」

  韓彥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離京已久,一直都沒有和故舊聯繫過,怕他們擔心,所以這兩日抽空寫了封信,想請你幫忙找個順路的商隊,捎帶回京。」

  「這有什麼難的?」白起笑道,「趕巧兒明天馬行的商隊要前往京城販馬,我請他們幫忙捎帶就好了,正好便宜!

  「不知韓大哥這封信要寄去哪裡?」

  「西城古井巷,余記茶樓。」韓彥笑道。

  ……

  等韓彥辭別白起,回到獾子寨,眾人得知韓彥此次參加康平縣的文會大比竟然一舉奪魁,震驚之餘,少不得歡歡喜喜地上門道賀,順便打聽打聽他們此生或許都難得一見文壇盛事。

  韓彥每天迎來送往的,十分忙碌。

  最後不得不以學堂休假太久,耽誤孩子們學習為由,謝絕大家的好意。

  然而等到學堂開了學,他又不得不應付新一波的來自孩子的崇拜與好奇。

  這樣熱熱鬧鬧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八月下旬,才算是漸漸地消停了。

  而九月初六,又是早就挑好的搬家的黃道吉日。

  這麼算下來,再有十來天,他和小望之就要從張家搬出去了。

  已經住了大半年的家,乍然間要搬出去,韓彥心裡覺得心裡空落落的,此時才恍然明白,原來不知不覺間,他早已把自己和小望之當成是張家的一份子了。

  抬頭朝正全神貫注地剝著獾子皮的舒予去看,只見一把打磨得鋒利而光亮的匕首在她手裡上下翻飛,很快就將獾子的一側皮肉分離,技法嫻熟,完美如一場演出。

  一旁的小望之竟然也不怕「血腥」,拍著小手,晶亮的眼睛裡滿是崇拜和讚歎,央求舒予教他。

  等九月初六搬了家,這樣的情形就不能再常見了吧……

  韓彥有些傷感地想到。

  到時候,再想和舒予親近說話,甚至是藉機表白心思,可就更加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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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12 12:03 PM

第143章 助教

  晚飯時,說起不日韓彥和小望之就要搬到三味書屋旁的新家去住時,大家都有些怏怏不樂。

  「眼下大家一起住著,小望之還能交給舒予她們娘倆兒照顧,等搬去了新家,就只能是你自己又當爹又當娘地照顧著了……

  「還有學堂的那群皮猴兒……真是想想就讓人發愁!」

  張獵戶感歎罷,端起酒碗和韓彥碰了一個。

  韓彥爽快地灌了一大口酒,無奈笑歎道:「等搬去了新家,以後再想嘗嘗嬸子的手藝,可就不那麼方便了。」

  而想要親近佳人,更是不易啊……

  張李氏爽脆地笑道:「這有什麼不方便的!

  「我看你們乾脆也不用起火了,以後一日三餐,你們爺倆兒儘管回家來吃!實在是趕不及了,我就讓舒予給你們送過去!」

  韓彥眼睛一亮,立刻歡喜道:「多謝嬸子!」

  又轉頭對舒予溫柔笑道:「以後就要多多麻煩舒予妹妹了。」

  舒予總覺得韓彥的笑有些意味深長,頗有些獵人盯住獵物的感覺,默了默,才展顏爽快笑道:「韓大哥客氣了。」

  韓彥回以一笑,神清氣爽。

  搬家之後,他帶著小望之一日三餐的來張家蹭飯,晚上再和張大叔閒聊幾句,盡量晚點再走。

  這樣算起來的話,不過是換個地方睡覺罷了,與現在並無不同。

  而且如果學堂太忙,他無暇抽身的話,還可以請托舒予到三味書屋送繁華的,那樣說話就更方便了!

  這麼一想,韓彥又一本正經地請托道:「之前因為文會大比的事情,《三字經》的插圖繪本一直都沒有完成。可是學堂裡孩子們的學業卻不好一直耽擱下去。

  「所以,如果這段時間舒予妹妹不忙的話,我想請她和我一起去學堂,一邊繼續畫繪本,一邊先教授年齡小的孩子試試看,有什麼不合適的地方,也好及時改過來。」

  這話,問的是張獵戶和張李氏。

  畢竟舒予已經到了可以許親的年齡,男女有別,他就是心裡再想,也不好越過張家二老,直接和舒予商談此事。

  張獵戶和張李氏對此當然沒有異議。

  張獵戶甚至還一拍大腿,一臉激動又驕傲地說道:「沒想到我家姑娘恁厲害!還有出書當夫子的一天!我就是這輩子都沒有兒子,也知足了!

  「嗯,當浮一大白!哈哈……」

  說罷,端起酒碗,直接一口悶了。

  張李氏卻笑得勉強,低下頭去,只顧著悶聲給小望之夾菜。

  舒予瞪了自家老爹一眼,暗暗責備他口無遮攔。

  明明知道這輩子只得她一個女兒,沒能給老張家生出一個兒子來繼承香火,是娘心裡最大的痛,卻還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韓彥機敏地察覺氣氛不對,連忙舉碗一飲而盡,又拎起酒罈給兩人各自斟滿,哈哈笑著勸酒,好歹將場面給圓了過去。

  ……

  第二天吃過早飯,舒予這個助教便走馬上任,跟著韓彥和小望之父子倆一起去了學堂。

  等到孩子們都到齊了,韓彥便宣佈了按照年齡分班的決定。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驚呼聲、議論聲,嗡嗡響起。

  韓彥清咳一聲,所有的聲音頓時都齊齊消失,學堂裡霎時一片寂靜。

  舒予抿唇偷笑,看來這群皮猴兒天不怕地不怕的,卻偏偏怕韓彥怕得緊。

  其實這麼說也不對。

  孩子們對於韓彥,更多的是敬畏和崇拜,因為發自內心地敬仰和尊敬,所有不願意在韓彥面前放肆,失了禮節。

  三味書屋只有一間敞闊的教室,而分班之後孩子們也不便再坐在一處聽講,所以韓彥決定將小班的孩子們暫且先挪到自家正房裡去,同時請村裡的人先蓋一間杉木房備用,之後再另外加蓋一間土坯房作為小班的教室。

  「先生,這樣做恐怕不太好吧。」白亮起身拱手道,「先生的新房自己尚未入住,怎麼好作為小班的教室,使得『新房』變『舊房』。」

  「這有何不可?」韓彥笑道,「唐朝杜子美有詩云:『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甚至為此而不惜己身,喟歎道,『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如今我不過讓出一間房屋作為教室,遠不及杜工部許多,又有何不可?」

  白亮一愣,默然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拱手道:「學生駑鈍,多謝先生教導。」

  韓彥微笑頷首,示意他坐下。

  舒予看在眼裡,暗暗點頭,白亮於讀書一途上,將來肯定比白起走得要遠。

  一切安排妥當,舒予便帶著一群四歲到八歲不等的孩子,去了一旁韓宅的正房,打掃衛生、安排桌椅。

  「這就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舒予一面帶領蘿蔔頭們打掃收拾,一面見機教導道。

  「這個我知道!」張誠連忙舉手應道,「先生教過我們的,和平時大家說的『磨刀不誤砍柴工』,是一個意思!」

  舒予頷首稱讚:「不錯。這就叫做學以致用。要不怎麼說『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學問學問,其實講的就是立身處世、生活之道!」

  孩子們滿臉驚歎地看著舒予,個個都佩服極了。

  小望之更是得意,擠在舒予身邊,揚起小下巴,眉梢眼角全都在叫囂:看,這就是我姑姑!多厲害!

  等到舒予帶著孩子們打掃好屋子,安置好桌椅,半上午的時間都過去了。

  「行了,大家現在都先去洗乾淨手臉,休息一會兒,咱們再來上課吧!」舒予笑道,「我給大家準備了獨一無二的繪圖本《三字經》呢!」

  「好!」孩子們一臉渴盼好奇地齊聲答道,一窩蜂地奔出院子,湧到屋後。

  屋後有蓋房子時就接引過來的泉水,還在底下用石頭砌了個泉池,這是獾子寨每一家的標配。

  正好那邊學堂也逢課間休息,大孩子們好奇,都爭先恐後地奔了過來,想去參觀小孩子們的教室。

  看見舒予正解下頭巾和圍裙,在院子裡扑打身上的灰塵,他們一個個地都剎住腳步,圍在籬笆院牆外,眼巴巴地朝裡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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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12 12:05 PM

第144章 驚異

  王平自恃自家兄長跟舒予議過親,雖然最後沒有成,可兩家總歸是有一點情分在,遂鼓足勇氣問道:「舒予姐,我們能進去看看嗎?」

  舒予還沒有回答,白亮在就一旁皺眉糾正道:「什麼『舒予姐』,應該稱呼『先生』才對。舒予姐現在已經是小班的夫子了。」

  舒予個人覺得,叫「姐」和叫「先生」其實都無所謂,不過既然韓彥要求他們知禮守禮,那她也不會和他對著來,讓他在孩子們面前失了威信。

  王平臉色一紅,惱怒又窘迫地瞪了白亮一眼,小聲嘟囔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但也知道白亮糾正得不錯,是以漲紅著臉,拱手鄭重向舒予賠罪道:「學生莽撞,還請先生責罰。」

  「知過能改,善莫大焉。」舒予笑道,並不計較這等小事,爽快道,「既然大家都好奇,那就進來看看吧。」

  除了正屋之外,各處都鎖著門、遮著簾,並不怕孩子們參觀。

  再說了,就是有人無意間闖進了內室,光光禿禿的四堵牆壁也不怕他們看。

  但是孩子們都很守禮,除了暫時充作小班教室的正屋,並不隨便亂打量。

  舒予看在眼裡,暗暗點頭,韓彥將他們教導得很好,等著這群孩子能夠承認立業了,獾子寨肯定是另一番光景。

  正屋不大,更比不得學堂通透,大孩子們看了一圈,紛紛覺得先生是為了他們而委屈了那群小的,自此下定決心,暗暗努力不提。

  正待要告辭離去,洗乾淨手臉的小孩子們活蹦亂跳地回來了,來不及跟師兄們打招呼,就追著舒予問道:「先生、先生,現在可以看繪圖本的《三字經》了嗎?」

  原本要離開的大孩子們,一聽這話,立刻又都收住了腳步,一臉驚訝地看過去。

  繪圖本的《三字經》?他們怎麼不知道!

  見孩子們心情急切,舒予也不賣關子,先讓他們按照個頭的高矮前後站成幾排,然後自書籃裡取出一本寬大且厚的自訂書本來,高舉起來,一頁一頁地翻給他們看。

  第一頁,是兩個剛出生的白白嫩嫩的胖娃娃,躺在搖椅裡咬手指,長得一模一樣,旁邊有文字註解,曰:「人之初,性本善」。

  第二頁,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孩童,一個在摘花撲蝶,一個在認真誦讀,一側亦有文字註解,曰:「性相近,習相遠」。

  ……

  舒予一頁一頁地翻下去,大孩子們一臉驚訝地默誦文字,小孩子們有那麼機敏的,則指著圖畫,歡喜地拍手,將相應的《三字經》中的文句高聲背誦出來。

  ……

  韓彥在學堂久等不見學生們回來,突然聽得有孩子在脆聲脆語地高聲背誦著《三字經》,遂循聲尋過來,恰好看見被一臉興奮的學生們圍在中間的舒予,高舉著《三字經》繪本,翻給他們看。

  韓彥唇角翹起,在背靜處站定,沒有去打擾他們。

  ……

  最後一頁,畫的是神農嘗百草。

  一書翻盡,孩子們依舊意猶未盡。

  「真是太有意思了!」王平忍不住驚歎道,「就跟看小人書似的!可比枯燥的文字有趣多了!」

  藏身屋外的韓彥聽得這句話,清咳一聲,邁步轉出,直接進了正屋。

  王平臉上激動的笑容頓時僵住。

  他怎麼就這麼倒霉……

  果然,韓彥正色清聲教訓道:「做《三字經》繪本,是為了幫助年齡小或是初入學堂的學生,更好更快地理解課上所授,可不是讓你們當成小人書來消遣的。」

  王平不敢辯駁,拱手受教。

  舒予也沒有料到韓彥會突然出現,且恰好聽到王平這句隨口感歎,甚至還一本正經地教育他。

  不過,韓彥這劑預防針打得也沒錯,她即便是對王平的「受殃」感到抱歉,可也不能出生反駁維護。

  「都看完了吧?」韓彥掃視一圈,對著一群垂首肅立的學生,清聲道,「還不快點回學堂上課!」

  大孩子們如蒙大赦,沖韓彥拱手施禮,如急行軍一般逃了出去。

  舒予瞋了韓彥一眼,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韓彥沖舒予歉然溫和一笑,留下一個「放學等著我」的眼神,便邁步出去了。

  舒予明顯地感覺到,韓彥一隻腳剛邁出門去,屋裡這群小的緊繃的身體,立刻放鬆了下來,不禁有些好笑。

  「好了,大家快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舒予輕快地說道,「我們要開始上課了!」

  韓彥已經走出了院子,回頭看那群孩子歡歡喜喜、動作飛快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小手背在身後,隨著舒予翻動書頁,高聲背誦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

  可比平時在學堂裡面對他時有精神多了。

  清冷深沉的眸子,瞬間浮上了一層暖意。

  舒予真是他的福星,有她在的地方,一切都是那麼溫馨美好。

  ……

  很快,三味書屋要加蓋一間教室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獾子寨。

  與之同時傳開的,還有舒予受韓彥之邀,擔任小班夫子的事情。

  一時間寨中諸人議論紛紛、持論不一,但是大多數人都認為,舒予即便是得過韓彥幾天指導,認識幾個字,可是也絕對擔負不起教導小班孩子的重責。

  甚至有人私下裡討論,要去找韓彥「陳情」,請求依舊按照先前「一班燴」的方式來授課。

  然而還沒等他們拿定主意,小班的孩子們一回家卻對舒予各種讚不絕口,說是舒予發明的「小人書」教學方式,既有趣又簡單易懂、記得清楚,感覺比在學堂裡跟著韓彥讀書,輕鬆很多、進步很大呢!

  家長們都十分驚異,考校幾次之後,發現自家孩子確實比之前進步許多,非但不再質疑舒予的教學能力,反而對舒予誇讚有加。

  獾子寨出了個女夫子,這事兒就是在秀水河子鎮也是難得一見的,說出去倍有面子!

  韓霞聽說這個消息之後,穿著用婆家送的布料裁就的石榴裙,找到張家,跟舒予嘟嘴抱怨:「舒予姐若是早些到學堂做女夫子,當初我就不用到韓先生手下受氣了!」

  舒予只管抿唇笑,並不拆穿。

  韓霞當初是可是奔著韓彥這個人去的,就算是她當時到學堂做了女夫子,只怕韓霞也不稀罕做自己的學生。

  人艱不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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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12 12:07 PM

第145章 不服

  舒予「女夫子」的名聲和當初「打虎女英雄」名號一樣,很快就響遍了獾子寨,甚至還傳到了其他寨子裡,就連韓彥月底如約去譚府拜訪時,譚老先生竟然也得聞了這個消息,好奇地向他打探。

  韓彥自然是故作謙虛、實則不遺餘力將舒予從頭到腳,甚至是連一根頭髮絲兒都狠狠地誇讚了一番。

  在譚教諭寫信和譚老先生打聽韓彥的事情時,譚老先生在回信中順嘴提了這件事情,大意是連隨便點撥幾天的女學生都能夠做夫子了,可見韓彥這個做先生的厲害之處。

  譚教諭又把這件事情當作趣聞,順口和女兒提了提。

  譚馨聞言詫異,作為一個享譽康平縣的才女,聽到這樣的事情,不免起了好勝之心。

  「爹,什麼時候有機會,您請那位女夫子來縣中一見吧,我們正好切磋切磋。」譚馨軟語央求道。

  她跟隨父親進學十幾年,仍不敢自稱一句「女夫子」,那位張姑娘到底有何德何能,不過認了幾個月的字,竟就敢「妄為人師」,關鍵是居然還獲得了學生父母的認可!

  譚教諭自己也十分好奇,沒想到小小的獾子寨不僅出了韓彥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物,現在竟然還出了個女夫子,簡直是臥虎藏龍啊!

  因此聽得女兒央求,他想也沒有多想,當即爽快地應道:「過幾日恰好是重陽佳節,縣裡照舊要舉辦賞菊花會。到時候,爹就多寫兩張帖子,請他們一起過來吧。」

  「謝謝爹爹!」譚馨連忙嬌語道謝。

  自此更是努力求知進學,以期到時和舒予一決高下不提。

  對此毫不知情的舒予,此時正在忙著給韓彥佈置新家。

  床是做的土炕,櫃子、桌椅等也是早就做好了的,舒予要做的就是將屋子裡打掃乾淨,鋪床疊被、收拾衣服而已。

  韓彥則忙著整理這大半年來自己收集的書籍,以及學堂所需雜物。

  兩人一個在東間,一個在西間,俱是忙個不停。

  張李氏在灶房裡收拾灶台、碗櫥,將新買的鍋碗瓢盆都一一洗乾淨擺好,又將糧油肉菜各自歸置。

  張獵物在院子裡劈柴,一根木柴接著一根木柴的,勢要將柴房堆個半滿才肯罷休。

  就是小望之也沒有閒著,收拾好自己的書藍,又去安置自己的小夥伴們——梅花鹿、野雞、山兔……

  韓宅旁邊,新蓋起一間大小合適的杉木房,臨時充作小班的教室;另有一間與原本的教室一樣敞闊、明亮的土坯房,留待以後使用。

  九月初六,按照早就挑選好的吉時,在喧天熱鬧的爆竹聲和鄉親們真誠的祝福聲中,韓彥和小望之正式搬入新家。

  席面是用新鍋新灶做的,俗稱燎鍋底。

  大家高聲說笑、大口吃肉,好不熱鬧歡騰。

  更兼有學堂的孩子們為了慶賀夫子的喬遷之喜,準備了不少節目,有小班孩子的齊誦《三字經》,有大班孩子的齊武《走樁》,還有其他種種個人文武表演——簡直成了韓彥教學成果的檢驗大會。

  看著孩子們一個個朝氣蓬勃、誠意滿滿的祝賀,韓彥十分感動與欣慰。

  這種天然淳樸的感情,等到長大之後,就愈發變得彌足珍貴起來。

  大家一直鬧到傍晚才各自散去。

  臨走之前,還貼心地將狼藉一片的院子和灶房都收拾好,順便也將自家的桌椅板凳、碗碟筷子等物帶走,免得過後還得麻煩韓彥去各家送還。

  「張大叔、嬸子、舒予妹妹,你們先別忙著走。」韓彥笑著挽留道,「不然這晚飯,我們爺倆可就著落了!」

  寨中清貧,因此大家格外節儉,哪怕是設宴也是吃完一碟上一碟的,決不許剩下飯菜浪費。

  張家三口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

  宴會準備的米糧肉菜都還有剩餘,並不需要再重新準備,所以張李氏和舒予也就沒有忙著進灶房做晚飯。

  燒了鍋開水,泡了壺茶,又擺上些果脯、鹹肉乾、堅果之類的作為茶點,幾個人便圍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話起家常來。

  正說著九月中下旬寨子裡要舉辦秋狩大比的事情呢,突然聽得韓勇在院外高聲喊道:「賢侄,賢侄,在家嗎?有人找!」

  幾人順聲望去,越過籬牆,就見韓勇正領著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站在門口等候。

  韓彥趕緊去看門,其他人也站起來笑迎了過去。

  「韓大叔,這位是?」韓彥看著面生的少年,不解地問道。

  沒等韓勇介紹,那小廝就恭敬地拱手自報家門:「小人奉教諭大人之命,特地來給韓公子和張姑娘送重陽節賞菊花會的邀請帖的。」

  韓彥一怔,看著那小廝自懷中取出兩張請帖,恭敬地上,頓了頓,才伸手去接過來。

  一旁的韓勇見狀,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譚教諭邀請韓彥去賞菊花會他能理解,畢竟韓彥作為上次文會大比的魁首,不受邀請才不奇怪呢。

  不過,譚教諭為什麼還要特地給舒予下一張請帖?一個鄉野村姑,有何德何能竟然受到教諭大人的青睞?難不成,上回在康平縣,舒予有了什麼神奇的際遇?

  韓勇又是驚訝不解,又是羨慕不已。

  張家也不知道是燒了什麼高香,居然能生出這麼本事厲害的女兒來!

  別說是姑娘了,就是整個獾子寨的小子,也沒有一個及得上她的……

  韓勇在一旁震驚又羨慕的同時,韓彥確實不解又擔憂,試探問道:「敢問這位小哥,教諭大人有沒有別的話要交代?」

  譬如,有沒有說為何要請舒予一同去縣中參加賞菊花會?

  「這個小人並不清楚。」那小廝歉然道,「教諭大人只交代小人將帖子送過來,別的話並沒有多說。」

  韓彥見那小廝不像是撒謊,點點頭,笑著道了聲「辛苦了」,又客氣地請人進屋喝茶歇腳。

  那小廝自然是恭敬地婉拒了,躬身告辭。

  韓彥心裡裝著事,因此並不很留,道了聲「多謝」,便目送人騎馬消失在前方的山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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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12 12:08 PM

第146章 同宿

  張家三口是跟在韓彥身後迎出來的,因此將剛才小廝的回答聽得清清楚楚,亦是驚訝不解。

  「教諭大人怎麼會想著給我也下一份帖子的?」舒予不見歡喜,皺眉揣測道,「莫不是因為上次文會大比時,我去縣儒學觀了賽,教諭大人便看在韓大哥這個魁首的面子上,差人多送了一張請帖來。」

  免得到時候韓彥再費勁找他討要一次。

  韓彥明白舒予話裡的意思,思索片刻,笑歎道:「目前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

  可是心裡,卻總有個聲音告訴他,譚教諭怎麼會特地記住這樣的小事,定然是有其他的緣由才對,只是他們猜測不出罷了。

  張獵戶和張李氏聽聞譚教諭給自家閨女也下了帖子,邀請她參加重陽節的賞菊花會時,自然是驚喜交加;然而現在見韓彥和舒予兩人困惑多於歡喜,臉上的笑容也不由地黯淡下來。

  比起閨女出名,給他們爭光什麼的,他們更希望閨女平安順遂、無災無恙。

  「不管為了什麼,這總是樁極為榮耀的事情!咱們寨子裡除了賢侄,有誰還收到過教諭大人這樣的大官的帖子?」韓勇笑道,「張老弟和弟妹,養出一個好女兒啊!」

  他雖然心裡極其羨慕,但也知道這是羨慕不來的。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自打韓彥帶著獨子投宿到張家以後,舒予就如有神助,越來越優秀不凡,跌破所有人的眼球。

  可惜啊,自家沒有這個福分……

  韓勇心裡百轉千回,面上卻只是歡喜地笑,與有榮焉。

  很快,舒予和韓彥一樣,收到了縣中譚教諭親下的重陽節賞菊花會的帖子的事情,就如一陣疾風,刮遍了整個獾子寨。

  眾人驚歎咋舌,萬分羨慕。

  王喜娘聽到這個消息後,歎息一聲,跟王喜感歎道:「幸虧這門親事當初沒有成……沒想到舒予竟然能夠受到教諭大人的邀請,咱們怎麼配得上人家……」

  女強男弱,將來兒子在家裡挺不直腰桿兒,過得憋屈窩囊的,她這個做娘的光是想想就心疼。

  王喜深以為然。

  別的暫且不提,舒予揍人是真的肯下手!

  ……

  不管寨子裡的人如何議論羨慕道賀的,舒予自己心態倒是擺得正,主動跟韓彥請教賞菊花會的各種規矩,免得到時候出了差錯,鬧了笑話,自己難堪不說,還丟了韓彥的顏面。

  韓彥雖然不知道康平縣的重陽賞菊花會有何規矩,但是他前世今生參加過的詩會茶會花會的倒是不少,想來規矩也應該都差不多,便將自己所知,揀要緊的和舒予說了。

  寨子裡的人都非常理解和支持,甚至有人主動提出,學堂要不乾脆早點旬日休假,也好騰出更多的時間來給兩人準備。

  韓彥和舒予對此均不以為然,笑著婉拒了:「賞菊花會再重要,也不過是個應酬消遣而已,怎麼能因此而耽誤了孩子們的學習?

  「我們知道各位是好意,但是,正因為如此,三味書屋才越發地不能辜負鄉親們的期待才是!」

  寨子裡的人聽聞韓彥和舒予這麼說,個個感動又佩服,回家後少不得提點自家孩子,在學堂裡不許搗蛋調皮,瞎耽擱韓彥和舒予寶貴的時間。

  九月初八上晌授課結束之後,韓彥宣佈學堂提前半天一旬休假。

  等回張家吃過午飯,韓彥便將小望之托付給張獵戶夫婦,和舒予就各自騎著赤霓和大黑,在獾子寨諸人慇勤的祝福與期盼當中,策馬朝康平縣城疾奔而去。

  等到日暮城門落鎖時分,將將好趕到。

  守城的士兵見兩人坐騎神駿、衣冠整潔、氣質不凡,自然不敢多攔,又見兩人拿出賞菊花會的請帖,便忙不迭地放兩人進去之後,才又繼續關閉城門。

  韓彥卻並沒有因為受到禮遇和優待而高興,眉頭深鎖,待走遠一些,和舒予感歎道:「連看守城門的兵卒都這樣扒高踩低、阿諛奉承,半點不肯用心,就算是真的有瓦剌的細作潛藏進來,也不足為奇……」

  舒予點點頭,蹙眉歎息。

  這樣虛弱懈怠的守備,若是在別處也就罷了,偏偏是在與強敵瓦剌相鄰的邊城,若是不盡早整治的話,只怕是後患無窮啊。

  等到戰火四起、城門被破,真正受苦受難的,還不是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

  自古以來,哪一個外來民族入侵後,會真正將當地的原住民當做人來看待的?

  兩人俱是心頭沉重,原本參加賞菊花會的閒逸心情,瞬間都消失不見了。

  ……

  此番依舊是在客似雲來客棧落腳。

  掌櫃的見韓彥又來投宿,高興得合不攏嘴,不待他二人開口,就連忙高聲招呼小二收拾兩間上房,且務必打掃得乾乾淨淨,一應所需都要備店裡最好的!

  自打上回韓彥在文會大比中一舉奪魁,驚呆了所有人之後,他趁勢打出了「狀元樓」的名號,生意一下子比先前好了許多呢!

  這都多虧了韓彥啊!

  掌故的知恩圖報,自然是用客棧的最高規格來招待韓彥和舒予,力求讓兩人舒舒服服的,賓至如歸。

  等得知韓彥和舒予二人這回是接到譚教諭的帖子,特地早一日進城參加賞菊花會時,掌櫃的更是笑得只見牙齒不見眼睛,連連拱手恭賀。

  嗯,等明日賞菊花會一過,店裡擺上幾盆「魁首」賞過的菊花,生意肯定會再上一層樓的!

  韓彥和舒予被掌櫃的熱情驚得呆了呆,但是因為有了上一回的經驗,於是很快便也坦然受之了。

  兩人先去房間梳洗一番,又相攜到大堂吃晚飯。

  葷素湯飯,各自點了一樣。

  韓彥甚至還要了一壺小酒,自斟自飲起來。

  舒予咬著筷子看了他一眼,笑著打趣道:「現在倒是有這個閒情雅致來喝酒了。」

  明明先前看了城門盤查守備的情況之後,愁得眉頭用手都抹不開呢。

  韓彥挑眉一笑,道:「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總不能因為人生中的那點愁苦,就對所有的美好視而不見吧?」

  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舒予一眼,讚賞與愛慕之意毫不遮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12 12:11 PM

第147章 表白

  舒予對於韓彥的人生哲理很是贊同,如果對方不是用火熱的毫不遮掩的目光直盯著她看的話。

  舒予覺得自己應該裝作沒看見,大方自然地拿話題岔開;或者是義正言辭地指責韓彥的逾禮,維護自己的尊嚴……

  再不濟,也應該是羞澀地低下頭,埋頭吃飯。

  可實際上,她橫了韓彥一眼,問道:「好看嗎?」

  說罷,她自己先被嚇了一跳。

  她是爽直大方不假,但是這語氣怎麼聽起來像是她反過來調戲韓彥?

  更讓她驚訝的是,她話才落音,對坐的韓彥竟然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無比鄭重而深情地答道:「好看!誰都不如你好看!」

  舒予驚過之後,一張臉迅速地燃燒起來。

  可是偏偏於忐忑緊張無措之中,不知為何生出一股子不甘服輸的火熱勇氣來,她挑眉看向韓彥,戲謔問道:「哦?你還看過誰?」

  「前世今生,唯你而已!」韓彥深情款款,無比認真,「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舒予,沒有誰,我的心裡,自始至終,都唯有你一人而已。」

  突如其來的深情告白,震得舒予一時回不過神,手裡捏著的筷子都差點掉到了桌子上。

  嚥了嚥口水,舒予想,尋常的姑娘面對如此深情的告白時,應該怎麼做?

  是大膽地回答「我也是!除了你誰也不愛!」,還是羞澀忸怩地揮著小帕子嬌嗔道「哎呀~討厭啦~」,或者是直接乾脆氣得走人?

  還是……

  韓彥看著對坐的舒予怔怔呆呆地看著他,顯然是被他的表白驚到了,一時不知所措,唇角不由地翹了起來。

  果然還是個未曾開竅的傻姑娘,這樣的情話就受不住,那往後兩個人相愛了、成親了,她可怎麼受得了喲。

  「來,先嘗嘗這個酸筍湯,味道很不錯的。奔馬半日,辛勞疲憊的,先喝碗湯正好開開胃。」韓彥體貼地調轉了話題,免得嚇壞了對坐驚呆了的傻姑娘。

  一碗熱氣騰騰的酸筍湯被遞到了面前,清鮮酸爽的味道撲面而來。

  舒予直愣愣地接過湯碗,直到一口湯下肚,也沒有想到最為合適的應對策略。

  當然,現在也用不上了。

  舒予看著對坐專注吃飯,不時和她談笑兩聲的韓彥,甚至都有些懷疑剛才那些深情的表白,是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然而碗裡不時地夾進的她愛吃的菜,永遠都八分滿的湯碗,還有那溫柔多情的目光……

  這一切都在提醒著她,方纔的那一切並不是她的幻覺。

  韓彥竟然毫無預料地跟她表白了!

  表白了!

  這種確認讓她心裡陡然間炸開了花,腦袋裡暈暈乎乎的,恍惚機械地接受著韓彥的「投喂」,表面上冷靜自持,實則是乖巧得全程都沒有反抗一聲。

  韓彥面上帶著如常的微笑,心裡卻暗悄悄地長舒一口氣。

  舒予並沒有拒絕,不論是他的深情表白還是體貼討好,那是不是說明,舒予內心深處其實是願意接受他的愛慕之意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韓彥頓時覺得整個人如飲了瓊漿仙露一般,渾身沒有一處毛孔不熨帖不歡喜,整顆心都在興奮地狂舞著,恨不能直接越過桌子,抱起對面的舒予才好。

  當然,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不然,舒予就不是被驚到,而是被嚇到了。

  「你不用緊張,只管將明日的賞菊花會當成是一場普通的聚會就行了。」韓彥睜著眼睛說瞎話,斟了一杯酒給舒予遞過去,循循善誘,「呶,喝點兒酒,放鬆放鬆,晚上睡個好覺。保證你明天一早醒來,精神抖擻、朝氣勃勃的!」

  難得只有他和舒予兩人相伴,且又是在陌生的客棧裡,此時不抓緊機會贏得佳人心,更待何時?

  喝喝小酒,大家都放鬆放鬆,才好敞開心扉深入交談嘛!

  韓彥心裡美美的,想到一會兒的秉燭夜談,就忍不住有些小激動。

  舒予抬頭瞪眼。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在擔心明日的賞菊花會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要將我灌醉了好行事嗎?

  哼!我是絕不會讓你得逞的!

  舒予意志堅定。

  可是事實上,她接過韓彥遞過來的酒杯,低頭輕抿了一口。

  熱辣辣的酒氣瞬間衝開喉嚨,一路灼燒而下,衝破她平日裡的冷靜自持,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談戀愛!」「談戀愛!」「談戀愛!」

  一顆心雀躍得像是一個十三四歲初嘗戀愛滋味的小姑娘,終於擺脫了嚴防死守不許「早戀」的家人,和喜歡的人單獨在外面約會,既緊張又刺激,既惶恐又期待。

  矛盾得很,可也甜蜜得很。

  舒予很清楚自己現在的心境,甚至還忍不住為自己的「幼稚行徑」而好笑,但是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配合著韓彥,對腦子裡那些虛虛浮浮的理智視而不見。

  舒予想,除了感情在驅使,這其中只怕還有對韓彥的信任吧。

  因為信任他不會故意灌酒傷害自己,做出過分的事情來,所以才會明知不應該卻不躲避。

  這世上能夠有人讓你全然徹底地信任,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

  果然,韓彥給舒予斟了兩小杯酒之後,就沒再繼續。

  而兩杯酒對於自幼被當做假小子教養的舒予來說,除了讓緊繃的思緒和身體略略放鬆一些,遠遠不足以致醉,更不會讓她趁著酒勁做出荒唐的錯事來。

  等吃過晚飯,回了住處,臨別之際,韓彥低聲且深情地邀請道:「時間還早,要不,我們進屋說會兒話?」

  舒予駐足,咬唇猶豫。

  雖然心裡的「情感小人」眉開眼笑地說著「好的呀~好的呀」,可是腦子裡的「理智小人」卻嚴肅地教訓道「這樣不合適」。

  「正好,咱們再仔細地商量商量明日重陽賞菊花會的事情,免得有所疏漏,到時候再出了差錯。」韓彥見狀笑道。

  神情誠懇而坦然,端的是坦蕩磊落,霽月光風,一派君子之風。...<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12 12:13 PM

第148章 強抱

  舒予覺得,她肯定是被方纔的那兩杯酒熏得,或者是被韓彥的磊落坦蕩給蠱惑了,竟然點點頭,答應了!

  韓彥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推門側身請道:「請進。」

  舒予邁步而入,單從那稍顯嚴肅的如常面容上,並看不出什麼端倪。

  實則一顆心撲通撲通地亂跳,有些像好奇的孩童,明知道那蜂巢裡不僅有甜甜的蜜汁,也可能有野蜂隨時準備蜇人,可還是忍不住探出手去……

  兩人前後腳進屋,關門同桌相對而坐。

  舒予頗有些正襟危坐地端肅著,極力鎮定地問道:「韓大哥你說吧,明日賞菊花會都要注意些什麼?」

  眼神卻有些飄忽,並不敢像往常一樣,坦然大方地跟韓彥直視。

  韓彥朗然笑道:「這個不急。」

  長夜漫漫,他們有的是時間。

  人生的第一次表白,面對的又是將來要共度一生的人,怎麼能不慎之又慎,力求完美!

  將來等兩人老了,再回頭翻閱這些舊事時,也會覺得甜蜜美好,回味無窮。

  說罷,韓彥給舒予和自己都斟了杯茶。

  舒予皺眉,遲疑道:「晚上飲茶不太好吧,提神醒腦的,容易影響睡眠……嗯,再耽誤了明天的賞菊花會就不好了。」

  本來她這會兒就已經被韓彥突如其來的深情告白驚得心緒翻騰,一時難以平靜入眠了,這要是再灌一肚子茶,晚上也不用睡了。等明兒個頂著倆黑眼圈去參加賞菊花會,可就鬧笑話了。

  韓彥微微一笑,眉宇間是一如既往的深情你剛和體貼,溫聲低語道:「這個我知道。所以剛才特地跟小二的交代過了,只放些安神助眠的花茶,茶葉只添了少許增味,不礙事的。」

  舒予輕輕地皺鼻聞了聞,果然有一股子香甜清淡的花香味漸漸地瀰散開去,遂點點頭,也不再多說什麼,捧起茶盞輕啜一口。

  一杯熱茶下肚,驅散了內心的濁氣紛亂,舒予只覺得整個人從裡到外的都舒坦不少,雙臂隨意地搭在桌子上,緊繃的身體也慢慢地放鬆下來。

  韓彥見狀微笑,暗讚一聲。

  掌櫃的果然是「真心報恩」,這茶裡的添料必然都是極好的。

  「我先前的話都是真心的。」毫無預兆的,韓彥突然傾身捉住舒予的雙手,認真地看進她的雙眸,鄭重而深情地說道。

  舒予一驚一愣,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先前的什麼話?」

  話剛落音,不待韓彥回答,便已明白過來,兩頰頓時騰地升起紅霞,雙眸裡瞬間泛起一層薄霧,水光瀲灩、柔媚多情。

  韓彥見了,心口歡喜到悶悶地發緊發疼,恨不能將眼前的人兒緊緊地摟在懷裡才能勉強紓解一二。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知不知。」韓彥低啞而溫柔地吟誦道,「舒予,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了……」

  很久?

  舒予怔然抬頭,難不成韓彥早就對自己起了心思?

  什麼時候的事情,她怎麼一點都沒有察覺出來?

  韓彥見狀,遂低聲款款笑道:「正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或許是你我前世在月老跟前早就定下的緣分,所以當初我才會不遠千里奔波到獾子寨,且恰恰好又投宿到你家……」

  韓彥的深情告白很讓舒予心動。

  姑娘家嘛,大多都喜歡聽浪漫的情話,尤其是這種前世今生的緣分,最是讓人神往著迷。

  可是韓彥萬萬不該提「當初」二字。

  此「二字」一入耳,意亂情迷的舒予,如陡然間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冰水,整個人瞬間都清醒過來。

  挺直身姿,用力抽回雙手,舒予臉上的熱意漸退,杏眸中瀲灩的水光慢慢消散,一雙眸子清亮且坦然地看向韓彥,絲毫都不躲避,更談不上羞怯歡喜了。

  面對舒予突然的變化,韓彥心裡「咯登」一下,下意識覺得不好。

  果然,對坐的舒予涼涼一笑,輕聲吟誦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呵~韓大哥還真是深情……只是不知這詩裡的『君』,到底是指的是誰?」

  韓彥一時愣住。

  還能有誰?

  當然是近在眼前的她了!

  韓彥相信舒予不會無緣無故地突然冷靜到冷漠起來,更不會無端這麼發問,可是任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舒予這清冷的話裡,到底有何深意。

  舒予看著韓彥一副呆愣愣的想不出緣由的模樣,清冷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韓彥對於亡妻的深情,她可是一直都看在眼裡的,因為他從來都不曾遮掩,就那麼大方坦然地宣告,亡妻在他心目中不可撼動的地位。

  可是現在韓彥對她表白也就算了,竟然還敢說什麼「前世今生,唯有她一人而已」!

  那小望之不幸早亡的母親又算是什麼?

  韓彥這到底是在欺騙他自己,還是糊弄她「少不更事」的好哄騙呢!

  韓彥看著對面陡然間怒氣四溢的舒予,莫名其妙,一臉無辜。

  他好好地訴著衷腸,眼見著兩人就要坦誠相見、相知相愛相守了,舒予怎麼突然間就變了臉?

  毫無預兆,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啊!

  舒予見韓彥一臉迷茫,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何處,失望又生氣,起身拂袖告辭:「我累了,要先回屋歇息了……告辭!」

  說罷,就要抬腳離去。

  韓彥騰地站起來,快一步拉住舒予的手,二話不說,一個用力將人拽進自己的懷裡,緊緊地摟住不放。

  雖然他不知道舒予為何突然生氣,甚至要憤而離席,但是潛意識裡卻很警醒,決不能就這麼放舒予離去,否則將來他定然會後悔不跌的!

  舒予沒有想到韓彥軟的不行就來硬了,竟然會直接以懷抱禁錮了她的自由,頓時又驚又怒,拳打腳踢地掙扎怒斥道:「你放開我!」

  韓彥當然不可能放開她。

  不但不放開,甚至隨著舒予的扭動掙扎而加大了力度,將人緊緊地箍在自己懷裡,只留她一張嘴還能氣憤惱怒地跟他徒勞叫囂:「無恥!放開我,你這個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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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12 12:15 PM

第149章 愛誰

  韓彥緊摟著人不放。

  做登徒子,也總比就此失去渴望共度一生的人好。

  紅潤飽滿的櫻唇張張合合,很是可惡又可愛地冒出接連不斷的斥責,韓彥很想低頭封住那喋喋不休的充滿誘惑的雙唇,卻也很清楚地知道,他要是正這麼做了,舒予說不準會跟他拚命。

  好不容易等到舒予說累了,或者是眼見著掙扎不脫,無奈而氣憤地暫時鳴金收兵,韓彥這才逮到機會,無奈地哄勸道:「你就算是不願意,也總得告訴我不願意的理由不是?

  「就這麼糊里糊塗地被人拒絕,甚至是厭棄,我這輩子只怕都不好過……」

  韓彥可憐兮兮地說道。

  奇怪,明明以前大師兄在牛二丫跟前裝可憐博同情的時候,他對此等行徑是很不屑且不齒的,可為何懷裡的人換成了舒予,那些服軟討好的話兒,就跟泉水似的不斷湧出?

  果然如大師兄所說,墜入愛河的人,誰還會去管面子不面子的事兒!

  舒予被韓彥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自知掙扎不脫,倒也不再白費體力,此時聽韓彥這麼溫柔小意地相問,強脾頓時氣上來,一扭頭,很有骨氣地說道:「哼,我偏不!」

  韓彥忍不住笑了起來,心裡的忐忑也漸漸地舒展開來。

  或許舒予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那副昂首皺眉執拗的小模樣兒,與其說是生氣故意跟他對著幹,倒不如說是撒嬌嗔怨更恰當一些。

  真是可愛得緊。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韓彥聲音低沉溫柔,仿若舒予是那鬧脾氣的三歲小孩兒一般,包容且忍耐地哄勸道。

  舒予皺眉,哼哼兩聲,人也漸漸地平靜下來。

  走出方纔的情緒,此時再想想自己剛才的言行,不免有些臉紅。

  別說,她方纔還真跟那些三歲小孩兒似的,仗著韓彥的「寵愛」,就撒嬌耍蠻。

  可明明她本不是這樣的人……

  「你放開我。」舒予推了推韓彥的胸膛,聲音雖然依舊嬌嗔埋怨,卻明顯已經較之前冷靜了下來。

  然而溫香軟玉在懷,韓彥並不想就此鬆開。

  「你先說明緣由,我再放手。」韓彥溫柔地低聲耍賴。

  舒予無奈,驀地想起上回在秀水河子鎮附近的山林裡,狠摔狠揍王喜的事情來,心中不由地鬱鬱。

  若是她打得過韓彥的話,此刻也非得把他摁在地上狠揍一頓才行。

  想是如此如此想,心裡卻並沒有當初面對王喜突然動手時的驚恐與憤恨。

  「好。」舒予自知自己不是韓彥的對手,也歇了撒嬌耍蠻的心思,冷靜又無奈歎息道,「那我們就來說一說小望之的母親吧……你確定,我們這樣談論『先夫人』?」

  「先夫人」三個字如平地一聲雷,在韓彥耳邊炸開。

  他瞬間明白過來,舒予方才為何而生氣,頓時哭笑不得。

  雖然捨不得鬆手,但是低頭見舒予一副「他不鬆手,她就絕不會開口好好談一談」的架勢,只得放開雙臂,無奈服軟:「好吧,如你所願。」

  一獲得自由,舒予立刻就閃身躲避到對面,正襟危坐。

  韓彥不由地好笑,他就有那麼可怕嗎?不過是一時情不自禁而已……

  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免得舒予直接關閉心扉,不和他溝通交流了,到時候後悔可就晚咯!

  無奈安坐,韓彥抬手給兩人各自續了一杯安神茶。

  舒予抿抿唇,收拾好情緒,整理好思路,邊思索邊緩緩開口道:「並非是我執拗小心眼,非要跟『先夫人』一較高下;也不是我偏執狹隘地要求每一個人都必須堅守『一生一世一雙人』……

  「但是,我實在是理解不來,更不能接受,韓大哥一面對亡妻念念不忘、至死不渝,一面卻又跟我說什麼『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韓大哥自己想想,這是不是自相矛盾?」

  而且還很可笑,讓不論是對亡妻的至死不渝,還是對她的一往情深,都淪成了一場笑話。

  韓彥眉頭緊鎖,一時沒有開口說話。

  原來舒予不是不願意接受他的愛慕,只是不能理解他一生竟然會「專情」於兩人而已。

  這確實是他考慮不周。

  要說最初投奔到獾子寨的時候,未免別人生疑,保護好小望之,他不得不編造出兩人的「父子」身份;後來則是為了打消寨子裡的人或直白或暗示的熱情說親的念頭,他也曾刻意當眾表現出對「亡妻」的念念不忘。

  可是,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他並沒有預料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對舒予動了真心,想要與之攜手共度餘生。

  而且就算是對此早有預料,當時的情形的也絕不容許他暴露自己和小望之的真實關係。

  ……

  後來,寨子裡的人都漸漸地真正接納了他們「父子」,不需要再刻意做戲了,他自己也就漸漸地忘了這茬兒。

  所以方才在跟舒予告白時,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是一個「妻子早亡,獨自帶著兒子討生活的鰥夫」,一心只想著將真摯滿滿的情意,捧到心愛的姑娘面前。

  ……

  那麼現在,他要不要跟舒予坦白?

  如果選擇繼續隱瞞的話,又該如何跟舒予解釋?

  舒予看著對坐一言不發,皺眉沉默的韓彥,輕歎一聲,也不催促逼迫,只是起身緩緩道:「我知道這件事情對於韓大哥來說,很難抉擇……

  「這樣吧,咱們今天就先說到這裡,都早些歇息吧,明天還要打起精神應付重陽賞菊花會呢。

  「等到韓大哥什麼時候想說了,我隨時洗耳恭聽。」

  至於聽後如何抉擇,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韓彥聽出了舒予的潛台詞,但是卻也無可奈何。

  要解釋清楚「亡妻」的真實身份,要麼如實相告,要麼扯謊積蓄隱瞞。

  他不想再撒謊欺騙舒予,可是也不確定該不該把前情往事跟舒予坦白——非是他不信任舒予,而是不想將舒予也捲入這件危險事情中來。

  前世的經歷,讓他堅信自己會成功,然而在奔往成功的途中,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風險挫折……

  那他真的要將舒予也牽扯進來,就是為了成全自己的私心愛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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