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畫江 -【帝師夫婦日常】《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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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29 PM

第105章 委屈

  「那行,既然你也不樂意,那這門親事就這樣算了吧。」王喜娘十分惋惜地歎聲道。

  畢竟這門親事若是成了,將來奉養張家二老就是大兒子的擔子,現在看兒子對此反應這麼大,那還是就這樣算了吧,免得結親不成,反倒結成了仇。

  「唉,就是可惜舒予那麼好的閨女了……」王喜娘歎息道,「也不知道將來哪家小子有福氣娶了去……」

  對於這個兒媳婦,她可是怎麼看怎麼滿意呢!

  奈何兩個孩子沒緣分……

  正往裡間挪步的王喜,聞言渾身一抖,強忍著才沒有露出行跡來,挑簾躲了進去。

  可惜?

  哼!

  是可幸!

  拳腳那麼厲害的媳婦,簡直是誰娶了誰就倒霉!

  ……

  王家發生的事情,舒予自然是一無所知,她一路又驚又怒地策馬疾馳回了鎮子,感覺到頭頂大把大把熾熱的陽光灑下來,又聽得周圍人聲鼎沸,這才漸漸地冷靜下來。

  她沒有料到王喜會二話不說就直接動手,也慶幸自己早有準備,更慶幸王喜不是她的對手,否則的話……

  舒予咬緊下唇,目光落在自己抓緊韁繩的雙手上,只見拳頭緊握,骨節泛白。

  原來即便是成功脫身,她也是害怕的。

  舒予想要鬆開手指活動活動,這才發覺,自己緊張得手指僵硬麻木,一時根本就不能靈活控制。

  「舒予!」

  遠遠地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喊,舒予順聲看過去,就能見韓彥滿頭大汗地策馬奔來,迎上她的目光時,臉上的驚慌擔憂瞬間都煙消雲散了。

  舒予揚了揚唇角,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由心底湧出一股無可遏制的委屈來,眼底一熱,眼前越來越近的人影瞬間變得朦朧起來,像是隔了一層水霧。

  好在她反應得快,趕在韓彥到來之前,低頭用力地眨眨眼睛,再抬頭時,就只剩睫上幾點晶瑩。

  饒是如此,韓彥也察覺出不對勁來,皺眉擔心地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疊聲的急問,滿滿的都是擔憂。

  眼前的舒予沒有他離開時的開心恣意,反而有些驚慌,又似委屈,長長的睫毛上還有幾滴可疑的晶瑩,好像是,剛剛哭過?

  韓彥心裡一緊,擔憂和心疼瞬間蔓延開去,讓他忍不住策馬湊得更近了些,伸手去牽舒予。

  好像只有握在手裡,才能安心一點似的。

  「嗯~」舒予連忙笑著搖搖頭,默默地深吸一口氣,慢慢地鬆開緊握韁繩的手指,抬手掩唇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抱怨遮掩道:「沒有。

  「還不是等你等得太久,又不想去王記馬行乾坐著,就乾脆到鎮子旁的山坡上跑馬去了!」

  說著話,抬手抹乾淨了因為打呵欠而流出的眼淚。

  韓彥不信,但是見舒予心情不好,不願意多說,當下也沒有再繼續追問。

  然而伸出去的手卻並沒有收回,而是直接將舒予剛從唇上拿下、抹去淚珠的手包在掌心裡,溫聲笑道:「你倒是玩得開心了,害得我擔心得不行。」

  和譚老先生論道完畢,匆忙從棲雲山譚府告辭之後,他就一路策馬狂奔,直衝王記馬行而去。

  可是等到了王記馬行,下馬一問,他才知道舒予根本就一直都沒有過去。

  他算了算時間,舒予此時應該早就辦好了雜事才對,到王記馬行等著和他會合才對,不知道因何緣由被絆住了腳,一直都沒有過去。

  白起見他皺眉坐立不安,便勸他說舒予或許是一時興起,正逛街玩耍呢。

  畢竟,哪個姑娘不愛買些胭脂水粉之類的?

  讓他不用擔心,安心在店內等著就好。

  可是他哪裡坐得住,見白去要一旁的麵館訂位子,便索性牽了馬出來,滿大街地奔馬尋找舒予去了。

  等到繞街一圈,連個人影兒都沒有見到時,他心裡驟然一沉,擔心得不得了,總害怕這一整天的惶惶不安會應驗,舒予別再出了什麼事情。

  那種懼怕失去的惶然恐懼和憤怒,讓他差點控制不住自己,揚鞭掀了一個擋路的攤位。

  好在,就在暴怒的邊緣,他一抬頭,終於看到了在街頭茫然呆立馬上的舒予!

  所有的暴怒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焰火,被鋪天蓋地的流沙一掩埋,瞬間全都熄滅了,只剩下了歡喜和擔憂。

  不管怎麼說,眼下人好好地立在他的眼前就好!

  感受到手心裡的充實和溫暖,韓彥長吐一口氣,這種真實的觸感,總算是讓他一顆高懸無著的心慢慢地落了下來。

  舒予卻是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韓彥緊握著自己的手的手掌,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

  大庭廣眾之下,韓大哥對她做出這麼親暱的舉動來,有些不大合適吧?

  韓彥也知道眼下這樣做不大合適,但是卻不想放開,更不想因此而嚇到了舒予,跟他疏遠起來。

  所以他翻手將舒予的手在自己的掌心攤開,指著上頭微微泛白的僵硬的手指,低聲笑道:「就是貪玩,也不能太過忘情。

  「你瞧,這手抓韁繩都抓得僵硬麻木了。快些鬆開活動活動吧。否則一會兒有你受的。」

  說著,便鬆開了手,神情大方自然,彷彿他方才真的只是見舒予御馬的方式不對,隨意出手指點幾句似的。

  這樣一來,舒予倒是不好意思起來。

  韓大哥君子坦蕩蕩,只是見她手掌發僵發硬,好心指點幾句,倒是她自己胡思亂想,差點誤會了人家的一番好意。

  大約是剛才在深林裡,真的被王喜的舉動給嚇到了吧,所以這會兒才會如此敏感多思。

  舒予甩甩腦袋,將那些惶然不快全都甩到一邊,一邊活動雙手十指,一邊沖韓彥明媚地笑道:「多謝韓大哥!」

  「不謝。」韓彥爽然笑道,耳尖微紅。

  咳咳,欺騙小姑娘什麼的……果然很開心!

  「白起已經在王記馬行旁的麵館訂好了位子,咱們先去吃飯吧!」韓彥收回心思,朗然笑道,「等吃完了飯,咱們一起去王記馬行單獨闢出來的馬場,去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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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30 PM

第106章 琢磨

  這是韓彥上回去棲雲山譚府參加珍珠梅雅集時,順路就和白起約定好了的。

  舒予也聽韓彥提起過,這會兒聽韓彥這麼說,遂笑道:「那咱們快些去吧,別讓白起等久了。」

  說著,策馬當先一步行去。

  韓彥笑應了一聲,隨後跟上,卻在舒予看不見的背後,倏地沉下臉來。

  舒予方才緊張到手指屈曲得僵硬麻木,顯然不是像她說的閒得無聊就到鎮子外的山林裡跑馬那麼簡單。

  只怕,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韓彥一路走一路想,等到得王記馬行旁的小麵館時,早已在心裡將所有的事情梳理了個遍,最後將目標放在了和味齋上。

  舒予和他是在東街岔路口分開,從那兒一路向和味齋行去,恰恰好能夠把她要買的那些糖鹽醬料、針頭線腦之類的瑣碎物件給買完,再最後到和味齋買點心。

  而且當時舒予騎馬呆立的地方,恰恰好也在和味齋附近。

  按照當時舒予馬頭的朝向,還有她不經意間戒備扭頭的方向來看,她當時應該就是從和味齋旁邊的小巷子裡打馬疾奔出來的。

  那麼在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韓彥苦思無果。

  一路到得小麵館前,白起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一看見舒予和韓彥相伴而來,白起頓時長舒了一口氣,上前歡喜地招呼道:「舒予!可算是找到你了!

  「剛才韓大哥回來一見你沒有在馬行裡等著,急得坐立不安的,當即牽馬出去滿大街地找你去了呢!

  「害得我這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說著話,人就上前牽過韁繩,拴馬,又替舒予將馬上的褡褳拿下來。

  舒予聞言詫異地看向韓彥,心底滿滿的感動。

  她看到了韓彥找到自己的焦慮和擔心,但是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時未能如約而至,竟然會讓他擔心到坐立不安、滿大街策馬瘋找的程度。

  舒予一時又是感動,又是歉疚。

  韓彥回以一笑,如同往常一樣溫和又隨意,讓人莫名就覺得心安。

  舒予悄悄地長吐一口氣,覺得胸腔裡一直浮浮沉沉的心,這會兒似乎也安定了不少。

  正在忙碌的白起,絲毫都沒有注意到眼前兩人的「眉來眼去」,正對著褡褳外兜裡的面人驚呼道:「這是買給小望之玩的吧!我看看啊,有唐三藏、孫大聖、豬八戒、沙和尚,喲,這還有白龍馬,師徒五人挺齊活的呀!」

  「你小心著點兒,別把面人給弄壞了。」舒予收回目光,連忙笑著叮囑白起。

  「哎,我小心著呢!你只管放心吧!」白起笑呵呵地應道,一面將兩人往麵館裡迎。

  三人說說笑笑,進了小麵館,在白起早就訂好的臨街的一張桌子旁圍坐而下。

  「這家小麵館雖然比不上百味居,但是面做得確實是勁道爽口,在整個秀水河子鎮都很有名氣呢!

  「聽說就連百味居的東家都來挖人呢!只是他自己不樂意去!

  「在別人手底下做事,哪裡有自己當掌櫃舒心自在。」

  白起顯然是還記上次的事情呢,絮絮叨叨地解釋道。

  舒予見狀,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心頭殘存的惶然和後怕,也被這一笑給徹底地驅散開了,整個人就如那枯槁蔫蔫的禾苗,驟然間得遇春雨的滋潤,瞬間又鮮活了過來。

  韓彥看在眼裡,心頭的沉重總算是稍稍卸去一些,卻不懂這其中的典故,疑惑地看問過去。

  舒予便笑著將上回韓彥去李掌櫃家裡相馬,他們在街上等候,恰巧白起路過,以為他們沒有吃飯,好意邀請他們到這家小麵館吃飯,結果卻被自家老爹灌了一耳朵的「百味居的醉釀鴨子」的事情給說了。

  韓彥哈哈大笑。

  白起面露窘然,撓頭尷尬地笑笑,趕緊揚聲招手喊小二,要點菜。

  小麵館沒有什麼好點的菜,韓彥和舒予也不想讓白起破費,便各自點了一碗麵,又另外點了一葷一素共兩個炒菜。

  至於酒,三人一會兒吃過飯,還要騎馬去王家馬場參觀呢,就不喝了。

  白起過意不去,還要再點幾個菜,卻被韓彥和舒予給攔住了。

  「這些就足夠咱們吃的了!」韓彥笑道,「我們不和你客套,你也不要和我們外氣才是!」

  這話很是中聽,白起當即一臉激動地點點頭,不再堅持。

  面和菜上得都很快,味道算不上極好,但是麵條倒是真的像白起誇讚得一般勁道爽滑,讓人吃了第一口,就忍不住再吃第二口,第三口……

  很快,三碗麵都見了底兒,兩盤菜也都吃得差不多溜光了。

  白起起身要去結賬。

  韓彥突然開口笑道:「我突然想起學堂裡還有些事情要辦。一會兒結過賬,你們先去馬行等一等,我去去就來。」

  舒予和白起不疑有他,點頭應下。

  韓彥便起身,先行一步。

  一出小麵館的大門,韓彥立刻沉下臉來,翻身上馬,疾奔和味齋而去。

  毫不知情的白起和舒予結過賬,說說笑笑,直接去了王記馬行的後院,一邊喫茶歇息,一邊等韓彥歸來。

  約莫等了兩刻鐘,韓彥就策馬回來了,也不進院,只是在門外笑著催促他們:「咱們快些動身吧。馬場離著鎮子還有一段距離呢,來回要花費不少功夫,別耽誤了傍晚回家。」

  白起和舒予早就準備好了,聞言當即牽馬出了院門,翻身上馬,與韓彥一起,朝秀水河子鎮西北的王家馬場基本而去。

  三人騎術都不錯,你追我趕,策馬狂奔,很快就奔出了鎮子,闖進前方茂密深翠的樹林裡。

  午後熾熱的陽光一下子消減了大半,三人不由地精神一振,揮鞭驅馬,加快了速度。

  王家馬場在秀水河子鎮西北約莫十里,佔地面積極廣,幾乎圈了大半的山頭。

  因為有白起引路,大家在馬場中一路前行,通暢無比。

  白起熟門熟路,也不用嚮導,帶著韓彥和舒予,繞過前方簡單搭建起來供養馬人暫住的房舍,又繞過一處筆直的杉木圍就的柵欄,就到了馬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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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31 PM

第107章 隱秘

  眼前的馬廄一間連著一間,一字排開,足足有二十間。

  每一間約面闊八米,進深六米,兩側有盛放草料的食槽,各自育有六到十匹馬不等。

  這麼粗略算起來的,整個王家馬場,大約有百餘近兩百匹馬。

  這可是比大數目!

  「哪兒止呢!」白起聽韓彥和舒予驚歎王家馬場的規模,自豪地笑道,「馬棚裡只是一部分,還有一小半,這會兒應該由牧人在山間放育呢!」

  韓彥默默地估算一下,驚歎道:「那你們東家還真是家資頗豐!」

  王家馬場的駿馬個個高大威猛、勁頭十足,平均下來按照一匹馬十二兩銀子的市價,這一百匹馬可就是一千二百兩,整個王家馬場大絕對在四千兩以上!

  這還只是普通馬匹所佔成本而已,並不包括那些動輒幾十,甚至是百兩銀子特等超優駿馬。

  要維持這麼大的開支,王記馬行的運作資金必須翻幾倍。

  在秀水河子鎮這樣的偏僻之地,能有幾萬兩的家資,可是萬里也難挑一的。

  「那是!」白起與有榮焉,得意道,「要不李掌櫃怎麼會主動認輸求饒,遠遠地避去鄉下養老去了呢!」

  韓彥聞言笑容微微一滯,旋即恢復如常,附和誇讚了兩句,話鋒一轉,笑道:「我想去去看看那些瓦剌馬,尤其是軍馬,不知道,這會兒放不方便?」

  白起不疑有他,嘿嘿笑道:「韓大哥想看,當然沒什麼不方便的!我早前就和東家打過招呼了,說是有熟人想要買馬,最好是瓦剌馬或是軍馬。」

  既然在東家面前過了明路的了,那韓彥要看什麼自然是隨意了。

  「不過,韓大哥和舒予看過之後,可千萬別出去和人家說,咱們馬場裡有軍馬啊!」白起正色叮囑道,「畢竟,買賣軍馬,那可是朝廷嚴令禁止的。」

  要不是看在來人是韓彥和舒予,他肯定不會透露半分的。

  「我們知曉輕重,你就放心吧。」韓彥笑著應下來。

  舒予也連連點頭。

  白起撓頭嘿嘿笑道:「我當然信得過你們!那些馬兒單獨養在後頭的小院子裡,咱們這就過去吧。」

  說罷,當先一步領路。

  繞過長長的一字排開的馬棚,入目是一片小樹林,林後同樣用高大的杉木柵欄圍成一個場地,瓦剌馬和軍馬就養在那其中。

  院門口立著兩個威武雄壯的漢子,長得凶神惡煞,見有人來,長刀交叉攔住,伸手道:「證物。」

  白起便從懷裡掏出一塊印刻有王記馬行標記的牌子,遞了過去。

  其中一人接過,認真比對了半晌,這才收刀放行,冷冷地交代道:「最多半個時辰。」

  「知道了。多謝二位。」白起笑著道了謝,轉身請韓彥和舒予先進去。

  舒予被這陣仗驚得斂氣屏聲,等進了院子,走遠了,這才和白起小聲抱怨道:「你們東家打哪裡請來的這兩尊門神?看著怪能唬人的!」

  「你可別小瞧他們倆!」白起肅然道,「他們可是東家花了大價錢請來的江湖高手呢!」

  能留在這院子裡的,不是優質上等的駿馬,就是軍馬,每一匹價格都在二十兩以上,有那資質極佳又恰好遇上大主顧的,就是百兩一匹的也賣過!

  這樣的院子,當然要聘請絕世高手來看護了。

  「要不是提前和東家說好了的,從他那裡討了進出的令牌來,咱們今日還進不來呢!」白起笑著解釋道。

  舒予聽得連連咋舌,又不解地問道:「那要是客人們要來選馬,怎麼辦?總不能也要先去和你們東家討要令牌吧?」

  「尋常的客人哪裡能進得了這裡。」白起笑著解釋道,「一般都是將這院裡的駿馬分批投到前院去,供客人們選購的。

  「至於那些熟客、貴客,一般都是由東家親自接待的,哪裡還用得著令牌?」

  「什麼樣的客人才能算得上是熟客,或是貴客?」一直默默四處觀察的韓彥,突然開口問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白起歉然一笑,解釋道,「我雖然是王記馬行的賬房先生,但其實負責的僅僅是尋常的馬匹交易罷了。

  「至於這院子裡的駿馬,一向都是東家親自負責買賣的。就是我師傅在時,也是這樣。

  「不過,我想能讓東家奉為上賓的,不是家資萬貫,就應該是有權有勢的。譬如,縣中巨賈、縣令大人之類的,都是東家親自接待的。」

  韓彥默默地記在心裡。

  舒予卻笑道:「整得『等級』還挺森嚴。」

  白起嘿嘿笑,道:「外人可不知道其中乾坤。」

  言下之意,這是他對他們的特別優待。

  舒予哈哈大笑。

  三人繞過院牆,眼前豁然開朗。

  一望無際的山林裡,散養著許多駿馬,它們或在低頭吃草,或在悠閒散步,或在揚蹄疾奔,昂首嘶鳴……

  然而無論哪一種姿態,都可以一眼看出它們和前頭馬廄裡養著的那些駿馬明顯不一樣,那種或是桀驁不馴,或是訓練有素的沉斂,就是舒予這個對馬兒瞭解不多的人,也一下子就被牢牢地抓住了目光。

  韓彥那匹高大威猛的坐騎和眼前的這些駿馬一比,一下子變得「孱弱嬌俏」起來。

  韓彥目光銳利,掃視四周,快速地分辨起這些駿馬的品類來。

  大周邊馬、瓦剌馬、西域馬……

  幾乎所有的良種馬這裡都有,卻獨獨沒有軍馬。

  軍馬本就自良種馬中選拔而得,經過嚴苛周密的訓練,又上戰場見過血,沉穩堅毅又勇敢無畏,即便是退下來散養在山林之間,也如寶劍藏於劍鞘,讓人一看就能察覺其不凡來。

  韓彥心裡一沉,神色卻不變,朗然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今生雖無緣上陣殺敵,捨身報國,然能得見戰馬,也算是聊有慰藉!」

  韓彥的話引起了白起的共鳴,他擊掌歎道:「正是!正是!『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我雖然做了賬房先生,但若是邊關需要,定然也會慷慨奔赴前線,捨身衛國!」

  打小在邊地長大的白起,自認為自己比韓彥的這等書生意氣,更能領會戰爭的痛苦和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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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33 PM

第108章 贈馬

  舒予在一旁暗自感歎,果然不論是在什麼時代,男兒們心裡總有個「當兵夢」。

  負責養馬的林叟恰好從林子走過來,聽見韓彥和白起這番雄心壯志,呵呵笑道:「年輕人就是有熱血,有衝勁!可惜你們來得不巧,這兒的軍馬昨兒剛被人都買走了。」

  白起掃視一圈,驚訝道:「不會那麼不湊巧吧?我看這些駿馬個頂個的神駿威武,難道就沒有一匹是軍馬嗎?」

  能夠到達這裡的,都是可以放心的「自己人」,更何況白起眼下又得東家栽培,林叟倒也不瞞他們,道:「今兒個來了個大主顧,將所有的軍馬一次買完了。你們要是早點來,說不準還有機會見到。」

  現在嘛,按腳程那些人早就出了秀水河子鎮,快一些的話,這會兒甚至都出了康平縣。

  「那個大主顧是誰?」韓彥拱手誠懇問道,「若是登門好好說,或許他肯勻出來一匹給我們。」

  「哈哈哈……」林叟擺手大笑道,「年輕人,一行有一行的規矩,買賣軍馬非同小可,大家看都謹慎著呢!咱們只是負責買賣,別的可一概都不管。」

  言下之意,對於買主的身份,王記馬行並不會特地去調查仔細,更不會對外洩露半分。

  韓彥聞言面露失望,遺憾不已,指著山林間的各式良馬,感歎道:「晚輩看這些馬兒就已是神駿非常,不知道那些軍馬又是何等風姿!唉,空跑一趟,真是遺憾!」

  「那有什麼好遺憾的。」林叟不以為意,笑道,「這一茬兒趕不上就趕下一茬兒,下回請早唄!」

  「林大爺您是見得多了,自然不覺得稀罕!」白起欽佩又親近地笑道,「咱們可還沒都沒有見過正經的軍馬呢!」

  這句恭維林叟很是受用,哈哈大笑道:「你說這話老頭子不抬摃!這麼些年成日裡跟馬兒打交道,什麼樣的好馬老頭子沒有見過?」

  韓彥便順勢笑捧了林叟一把,道:「那一會兒還要勞煩林大爺,幫咱們挑一匹好馬呢!」

  林叟哈哈大笑,捋鬚點頭道:「成!老頭子就幫你們這回!說吧,想要什麼樣的馬兒?」

  韓彥笑著拱手道謝:「多謝林大爺!」

  說罷,指了指舒予,笑道:「晚輩想給舍妹買一匹良馬,山間日常騎行、打獵用的。」

  舒予一愣,直直地看向韓彥。

  怎麼突然要給她買馬?提前沒有說啊!

  關鍵是,錢帶夠了嗎?

  「哦,你們是獵戶啊!」林叟聞言卻是恍然。

  如果不是山間獵戶,誰家會讓未出閣的姑娘和小子一樣,日常進山打獵?

  「小姑娘騎術怎麼樣?」林叟問道,「拉多重的弓?射術如何?喜歡什麼樣的馬兒?……」

  林林總總的,問得很是仔細。

  舒予見狀,只得暫且收起滿肚子的驚訝不解,笑著一一答了,態度很是恭敬:「打小家學的騎術,能在山林家跑馬;

  「能拉一石弓,日常打獵馬上能射七斗弓;

  「至於射術,日常打獵,獾子以下,還從未有過盯上後卻逃脫的獵物……」

  能得東家如此信任,經年在內院照顧這些上上等駿馬的人,定然不是個尋常的老頭。

  看白起對他的態度就知道。

  林叟原本不過是例行一問,壓根兒就沒有想到舒予的騎射之術竟然如此之好,頓時大為驚訝,連連驚歎。

  白起見狀,忍不住插了一句:「林大爺,您可別看舒予是個姑娘家,她還曾經赤手空拳打死過老虎呢!」

  舒予笑容頓時一僵。

  不提打虎那茬兒,咱們還能做朋友!

  「哦?原來還是個打虎女英雄啊?!」林叟驚訝不已,上上下下地打量舒予一番,滿臉的不敢置信。

  舒予乾笑兩聲,少不得將事情的原委解釋清楚,末了,很是無奈地赧然道:「……事情就是這樣。偏偏我說了大家都不信。久而久之,也就只好隨他們去了……」

  林叟哈哈大笑,點頭道:「他們不相信,老頭子信你!這樣可愛率真的小姑娘,一看就不會撒謊!」

  一隻老虎有多大力,他能不清楚嗎?要不是之前掉進陷阱裡傷得厲害,這樣的小姑娘它能一次吞下好幾個!

  「不過,略去「打虎」這茬兒,你騎射也是很厲害的了!」林叟捋鬚笑讚道:「既如此,那便不能像一般姑娘家那樣挑馬了。你且瞧著,老頭子一定給你挑選一匹中意的!」

  「多謝林大爺!」舒予笑彎了眼睛。

  轉頭卻在林叟去挑馬之後,偷偷地拽了拽韓彥袖子,一臉擔心地壓低著聲音問道:「你怎麼突然想要給我買馬?這裡的馬兒,少說一匹也得二十兩呢!」

  韓彥自己的積蓄,上回買馬買書的,可是一次都清空了,哪裡還有餘錢給她買馬?而且還是這樣貴的良馬!

  「別擔心,先生有錢!」韓彥挑挑眉,胸有成竹。

  「你們倆在說什麼悄悄話兒?」白起強勢加入,對於自己被冷落表示不滿。

  「在說一會兒該怎麼和你這個賬房先生討價還價!」舒予轉頭笑道。

  白起一愣,撓頭嘿嘿地笑起來,這個話題果然不好當著他的面論說。

  笑罷,又一本正經地說道:「馬兒是韓大哥要買的,買來又是送給舒予你的,我還能多賺你們錢不成?

  「你們就儘管放心吧,我肯定會在東家許可的範圍內,給你們一個最低價的!」

  要不是他工錢太低,就是讓他直接送一匹好馬給舒予,他也樂意啊!

  舒予哈哈而笑,倒也不跟白起客氣,爽快道:「行啊!那我就先謝過了,白先生!」

  實在是擔心韓彥的荷包太癟,一會兒被戳穿了太難看。

  白起不好意思地撓頭笑了,心情卻很激越。

  雖然知道舒予這一句「白先生」打趣的成分居多,而且「賬房先生」和「教書先生」雖然都被稱作「先生」,實則差別極大……

  但是,一想到自己也和韓彥一樣,被舒予稱呼一句「先生」,莫名就覺得很激動很開心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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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33 PM

第109章 端倪

  最終,林叟給舒予挑了一匹棗紅色的瓦剌馬,馬身高大威武,毛色油亮火紅,跑動時紅色的鬃毛高高地飄起,全身的肌肉十分健美有力,騰空而起時,就連柔軟而漂亮的尾巴也甩得十分起勁。

  舒予一見之下,就十分喜歡,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它脖子上的獵獵鬃毛。

  馬兒噴了口氣,似乎因為這陌生的碰觸而煩躁,前蹄在地上亂刨。

  但是並沒有拒絕,更沒有發怒。

  顯然是馴服過了的。

  「多謝林大爺!」舒予高興地沖林叟施禮答謝。

  如果說一開始她只是不想反駁韓彥,當眾落了他的面子,才附和說要買馬的話,那麼這會兒她是打心眼裡想要把這匹馬兒牽回家了。

  如果一會兒韓彥帶的錢實在不夠的話,那就和白起這個賬房先生商量商量,先賒欠一部分錢款唄!

  人生得意須盡歡,千金散盡還復來嘛!哈哈!

  林叟見舒予喜歡,自己也很滿意,擺手笑道:「客氣啥!為客人們挑選合適的馬匹,本就是老頭子應該做的!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該怎麼結算就是賬房先生的事情,老頭子我就不管嘍!」

  說罷,沖眾人擺擺手,悠遊自在地背手往山林深處行去。

  三人拱手辭別:「林大爺慢走。」

  待林叟走遠了,白起笑道:「咱們先出去再說了。」

  韓彥點頭笑應。

  舒予亦是一臉激動,牽著自己威風凜凜的新坐騎興奮地出了內院。

  路過院門時,兩尊門神見舒予牽著棗紅駿馬出去,只是看了一眼,並未多說什麼。

  來內院的都是來挑好馬的,不牽馬出去才不正常呢。

  白起倒是客客氣氣地跟兩人拱手辭別。

  兩尊門神抱拳回禮,並無他話。

  三人一路出得內院,到了外院供客人臨時歇腳的客廳。

  「那匹棗紅色的瓦剌馬多少銀子?」韓彥直接問價。

  白起倒也不客套,直接給了底價:「憑我在東家那裡的情面,最低可以十五兩買到。」

  韓彥點點頭,二話不說,直接從懷裡摸出兩張銀票,一張面額十兩,一張面額五兩,全都蓋有寶昌票號的印戳。

  寶昌票號是整個康平縣最大的票號,聽說就是在京城也有票莊。

  白起想到韓彥本就是打從京城裡來的,倒也沒有多想,只以為這是他的傢俬,也不忸怩,當即接了過來,折好存放,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舒予卻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韓彥打哪裡來的這些銀票?這一旬他可都在學堂教書,沒有下過山呢!

  韓彥聞言笑道:「這已經很好了。我對於相馬也頗有心得,這樣的一匹瓦剌馬,就是二十兩朝上也賣得!」

  更重要的是,舒予真心喜歡這匹棗紅色的駿馬。

  千金難買心頭好,肯愛千金博一笑嘛!

  見舒予一臉驚愕,遂又笑著解釋道:「湊巧上回在珍珠梅雅集上的一幅拙作,入了別人的眼,譚老先生就做主賣了,如今正好抵償馬資。」

  舒予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心裡卻覺得很是不好意思,韓彥這剛賣畫得了一筆收入,還沒有暖熱乎呢,就被她打劫走了十五兩,也不知道還能剩下多少。

  「這樣啊!」白起聞言也鬆了一口氣,笑讚道,「韓大哥真是厲害!」

  隨手一幅畫作,就抵他一兩年的工錢呢!

  不過,只要這十五兩銀子沒有給韓彥造成太大的負擔就好。

  抬頭看看已經偏西的日頭,韓彥笑道:「時候也不早了,咱們不如就在此分別,各自回去吧。」

  獾子寨在秀水河子鎮東北,王家馬場在西北,從此分別,倒是兩廂便利。

  白起和舒予自然是點頭贊同。

  於是三人在王家馬場分手,各自策馬奔回。

  舒予得了威武神駿的新坐騎,自然不想再騎那匹老弱枯瘦的老馬了,回程的路上便試騎新馬,只放慢速度讓老馬跟上。

  等到兩人歸家,舒予的新坐騎少不得引起大家的一番驚歎。

  得知這匹棗紅色駿馬竟然花費了韓彥十五兩銀子,而且這還是看在白起的情面上,張獵戶夫妻倆頓時轉頭,齊齊地數落起舒予來:「這麼貴的馬兒,你怎麼能讓別人破費呢!」

  舒予抱著馬兒不撒手,振振有詞道:「我會努力打獵掙錢,把買馬的十五兩銀子盡快全部都還給韓大哥的!」

  「那可是十五兩銀子啊!你以為是十五個銅板,說還就能即刻還上的?」張李氏恨不能提溜她的耳朵,「說大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大不了,我再去打隻老虎好了!」舒予眨眨眼睛,耍無賴。

  「你!」張李氏氣急語噎,無奈跺腳,「真是要被你給氣死了!」

  韓彥趕忙上前打圓場,笑呵呵地勸道:「這匹馬是我一意要買給舒予的,她提前都不知道呢!嬸子要是要怪,就怪我吧!」

  白起可是打著熟人找到他,要買好馬的名頭,帶他們去參觀王家馬場的,甚至還因此和東家討了令牌,帶他們進入了內院,他們要是空手而歸,白起在東家那裡可不好交代。

  而且,現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

  恰好舒予的坐騎又老又瘦,早就該換了,他乾脆自作主張,替她買一匹新馬回來好了。

  韓彥態度坦蕩又誠懇,這下張李氏就是想再教訓舒予幾句,都不好再開口了,只能轉了話題,伸手脫口嗔道:「快點把和味齋的禮盒點心給我,明兒一早我好拿去王家。」

  王家!

  韓彥心頭一凜,眼底倏地閃過一抹寒意。

  和味齋裡負責賣點心的小二說得清清楚楚,舒予去買禮盒點心時,跟他搭訕的人就是姓王,而且門外迎客的小二也說,當時舒予要走,主動邀請她找個地方好好談談的人,也是姓王。

  王家……

  呵!

  正躲在自己屋子裡,悄悄給自己擦藥水活血化瘀的王喜,只覺得頸後一涼,渾身一個哆嗦。

  背頭看過去,就見牆上窗戶大開,窗外夜風嗖嗖。

  原來是夜風啊。

  嘶——

  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35 PM

第110章 坑哥

  第二天早飯後,韓彥借口帶小望之去山林間歷練,悄悄地尾隨張李氏而去。

  張李氏毫無察覺,一路拎著點心禮盒到了王家。

  王喜娘因為自家大兒子鬆了口,也沒了昨日乍聞張家要取消議親時的驚愕和生氣,客客氣氣地將人迎到了屋裡,說起了話。

  韓彥遠遠地瞧著,眉頭緊皺,可惜他不能跟進去聽一聽她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不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王平不是還在學堂裡讀書嘛!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去學堂的王平,破天荒得到夫子的格外的關照,被叫到前頭講案前,耐心溫和地指點他功課。

  受寵若驚、暈暈乎乎的王平,自然是韓彥問一句答一句,態度恭順得不得了。

  「對了,你哥哥今年也該有十八九了吧,說親了嗎?」韓彥突然開口笑問道,語氣隨意,就像是突然想起這麼一茬兒,閒話家常,隨口關心學生幾句似的。

  王家送那麼貴的點心上門,十八九歲的王姓年輕人又在和味齋糾纏舒予,嬸子昨兒個一大早又去王家還禮……

  這其中的緣由,怎麼能不耐人尋味。

  他昨天可是憋了一整天,差點就直接去尋舒予問個明白了呢。

  好在理智還在,克制住了,否則只怕會唐突了佳人。

  韓彥前頭鋪墊得實在太好,是以王平聞言不疑有他,只當是夫子在關心自己,激動得不得了,實誠地回道:「我哥前些日子是在議親,對了,就是和舒予姐……」

  嘎崩!

  韓彥手裡的筆桿被折成了兩截。

  王平嚇得一跳,驚怯地看著韓彥,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剩下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呵呵,這筆桿子太舊了,鬆脆,早些就該換一支新的了。」韓彥神色如常,將手裡的斷筆丟在一旁,繼續溫和地笑道,「原來是和舒予議親啊。那現在怎麼樣了?」

  王平撓撓頭,總覺得今日的夫子有些不尋常。

  不過,既然韓彥開口問了,他還是順從地答道:「前兒早上張嬸子去了學生家,等學生從同窗家回來,就聽我娘說這門親事取消了。」

  「哦?」韓彥面露驚訝,隨口問道,「為什麼突然取消了?」

  雖然早就猜到了,但是聽得王平親口說出,心裡還是莫名地安定了幾分。

  王平皺眉苦笑,垂手道:「學生也不清楚……反正,就是張嬸子說這門親事不合適……」

  想了想,王平又歎道:「我哥因為這件事情,這兩天一直都把自己悶在家裡呢,唉……」

  大哥真是太可憐……

  他也可憐,原本還想著讓舒予姐做自己的嫂子,教自己文武功夫呢!到時候,他肯定能把白亮那小子給比下去!

  可是現在,唉……

  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韓彥心裡冷哼,看來是舒予不滿意這門親事,說動了嬸子去王家取消議親,王喜心生不滿,就追去秀水河子鎮上糾纏舒予去了!

  看舒予當時那呆愣惶然的模樣,定然是被王喜那廝欺負了去!

  韓彥眉頭攢聚,擰成了一個疙瘩。

  王平只覺得週身的空氣驟然間凝沉了下來,渾身涼颼颼的,又冷又悶,下意識地垂首躬身,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夫子真是太可怕了!

  好不容易壓下心裡的怒氣,韓彥見王平嚇得跟只鵪鶉似的縮頸呆立著,緩了緩神色,又復溫和地笑道:「是嗎?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對了,昨日的功課,這裡還有不足……」

  見韓彥又恢復了先前的溫和細緻,重新指點起他的功課來,王平悄悄地長吐一口氣,一顆心才有慢慢地放了回去。

  今日的夫子就像是六月的天,時陰時晴的,嗯,有點可怕……

  好在不久就有其他學生來了,韓彥自然不方便再單獨指點王平,就放了他回自己位子上坐下。

  王平轉過背去,長吐一口氣,覺得自己僵硬憋悶半晌的身體,總算是又慢慢地活泛了過來。

  接下來的幾天,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王平見狀,便也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而那廂王喜借口心情不好,在家裡養了好幾日,總算是能活動自如了,身上的淤青也散去了大半,只要不用大力氣,正常勞作還是沒有問題的。

  想到弟弟王平央求了他許久,讓他帶他進山打獵,因為他身上的傷一直都沒能成行,便打算趁著學堂六月底的三旬休假,帶他騎馬去山間打獵。

  順便也將這幾日心中的憋悶發洩出來,振作精神,重新開始!

  王平開心極了,傍晚散學之前,與交好的李柱炫耀道:「我哥說明天帶我去打獵呢!還要騎馬!就去上回李叔帶你去的那個山坳……」

  正在收拾東西的韓彥聽見,目光一凝,旋即揚起一抹冷笑。

  去打獵?

  那真是太好了!

  「哪個山坳?」韓彥狀似隨意地笑問道,扯了小望之一把,道,「望之最不耐煩在家休假,到時候帶他一起去開開眼界。」

  王平一聽,頓時激動興奮起來。

  夫子那可是能夠一箭射殺野豬的神箭手,有他跟著一起去的話,自己肯定比單跟著大哥學的東西多!

  「就是獾子寨西南的那個山坳,裡頭的野獸可多了呢!其中獐子最多,而且還比別處的都大,所以人稱『獐子坳』!那裡面可是大有乾坤,有……」

  王平滿心激動,恨不能將那裡的一草一木一石都跟韓彥匯報清楚了,讓韓彥知曉那處的不同凡響,免得韓彥覺得那處山坳不好,再改變了主意,不跟他們一起去了。

  韓彥含笑聽著,心底卻刀光霍霍。

  當天回家,韓彥就趁著和張獵戶喝酒的工夫,隨意笑道:「上回去秀水河子鎮時,路過西南方的獐子坳,見裡頭佳木繁陰,野獸頗多。

  「正好明天學堂休假,張大叔,不如咱們去獐子坳打獵吧?正好帶著小望之多走走、多看看,開開眼界!」

  說罷,執壺給張獵戶斟滿一大碗酒。

  張獵戶一向信服韓彥在騎射方面的能力,聞言哪裡有不贊同的?

  當即便端碗灌了一大口酒,爽快應道:「好!就這麼說定了!」

  韓彥爽然而笑,執壺再次將張獵戶面前的酒碗斟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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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36 PM

第111章 驚喜

  第二天一大早,舒予聽說要去獐子坳打獵,二話不說,就去馬棚牽自己的新坐騎赤霓去了。

  棗紅色的駿馬奔馳在山間的時候,就如一道紅霞在密林山坡間閃過,絢燦如霓,舒予便當即給它起了這個名字。

  經過幾天的訓練磨合,她現在和赤霓配合默契,感情極好。

  優秀的駿馬和就和優秀的人一樣,難免都有些桀驁,哪怕是經過馴服的,也只心悅誠服真正能夠駕馭得了它的人。

  舒予恰好就是。

  張李氏見了,就笑嗔道:「近幾日跑馬跑瘋了,一有空就駕著赤霓滿山坡地亂轉,兔子打了一隻又一隻。我都怕再這麼下去,她就要把獾子山的兔子都給捉光了。」

  韓彥笑道:「那正好今日去獐子坳,就放獾子山的兔子們一把。」

  張李氏哈哈大笑。

  遠遠地見舒予牽著昂首闊步的赤霓過來了,韓彥湊上前去,笑道:「赤霓這名兒起得極好。你給我的坐騎也起個名兒唄?」

  「大黑不是挺好的嗎?」舒予瞪眼,隨口說道,「又形象又順口好記!到哪裡取這麼好的名字?」

  韓彥登時語噎。

  那為麼赤霓不叫「小紅」或是「大紅」呢?

  ……

  笑鬧過後,舒予跨著赤霓,韓彥和小望之騎著大黑,張獵戶牽著自己的坐騎,張李氏翻身躍上舒予舊日的黃瘦老馬,一家人說說笑笑,一路歡快地往獐子坳行去。

  打獵什麼的倒是其次,關鍵是一家人許久沒有這樣一塊兒出去轉一轉了,就當是郊野遠足了,好好地放鬆放鬆。

  而此時的王家,王平牽著一匹體型較小的邊馬,背著弓箭,不停地跺腳催促道:「大哥,你快一些!我都等了多久了!你怎麼跟個姑娘家似的,出個門慢慢騰騰的……」

  再晚了,估計都碰不上夫子他們了!

  王喜一邊躲在屋裡給自己身上還未完全散去的淤青擦藥,一邊笑罵道:「臭小子,連你哥的渾話都敢說了!你且等著!」

  說著話,趕緊擦完了剩下的傷處,穿好衣衫,紮好腰帶,拿著弓箭出了門。

  正要直奔後院馬棚去牽馬,就聽得自家弟弟在院外高呼:「大哥,這裡!這裡!馬兒我已經給你牽出來了!」

  王喜順聲望去,果然見自己日常騎行的那匹高頭黑馬,此刻正在院外,對著他昂首嘶鳴。

  「臭小子,你倒是心急!」王喜笑罵一聲,當即也不再去後院,闊步邁了過來。

  「我怕晚了,趕不上我給大哥準備的驚喜了嘛!」王平一臉神秘地說道。

  夫子騎射那麼厲害,大哥肯定也是極願意和他切磋學習的!

  他可是忍了又忍,忍了一晚上加一早上,心口都忍了疼了,這才沒有提前洩露消息的呢!

  「驚喜?什麼驚喜?」王喜不以為意,揶揄道,「難不成是你箭法進步神速,能夠百步穿楊,要把大哥給遠遠地比下去?」

  「大哥,你又小看我!」王平不滿地跺腳,握緊拳頭,鬥志昂揚地立誓道,「我現在是做不到百步穿楊,但是只要我肯努力訓練,終有一天我一定能夠做到的!」

  看到自家兄弟這樣生龍活虎、信心滿滿的,王喜當然高興,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行啊,臭小子!那大哥就等著看你的表現了!」

  「嗯!大哥你就儘管拭目以待吧,我保證到時候驚爆你的眼睛!」王平意氣風發。

  「行了行了,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快點上馬吧!」王喜哈哈大笑,說話間翻身上馬,拉緊韁繩,回頭道,「與其在這裡逞嘴上功夫,倒不如手底下見真章!」

  說罷,一勒韁繩,夾緊馬肚,大喝一聲:「駕——」

  駿馬應聲揚蹄,昂首嘶鳴一聲,甩尾疾馳而去。

  「誒?咳咳咳……」王平被揚了一蹄子的灰,愣了愣,回過神來,趕緊手腳並用地爬上馬去,高聲呼喊道,「哎!大哥,等等我——」

  「臭小子,想要百步穿楊,先追上來再說!哈哈……」前面縱馬疾奔的王喜,頭也不回地哈哈笑道。

  王平被自家大哥這一激將,不服輸的擰脾氣頓時上來了,一緊韁繩,一夾馬肚,甩手揮鞭,大喝一聲:「駕——」

  哼,大哥竟然看不起他?

  那他一定要讓大哥看看清楚,他才不是說大話呢!

  青翠茂密的山林間,只見一大一小兩匹黑色的駿馬疾馳而過,耳邊只聽得到伴著篤篤篤的馬蹄聲,不時響起清亮的御馬之聲:

  「駕——」

  「駕——」

  兄弟二人一路疾馳較勁,竟然只花了平時一半的時間,就趕到了獐子坳。

  王平一到獐子坳,就連忙四下地環視了一周,見沒有韓彥等人的身影,猜想他們此時應該已經進了坳子開獵了,於是趕緊出聲催促道:「大哥,咱們趕緊進去吧!晚了獵物都要別被別人給打完了!」

  獵物被打完倒是沒什麼關係,關鍵是那樣他就看不到夫子和舒予姐馬上射獵的風姿,無法跟他們學習討教了呢!

  說著話,雙腿一夾馬肚,人就已經衝了進去。

  王喜只當自家弟弟頭一回正式駕馬進山出獵,興奮勁兒大,並沒有放在心上,搖頭無奈又欣慰地笑笑,策馬追了上去。

  然而剛入獐子坳沒多久,遠遠地就瞧見韓彥父子和張家三口說說笑笑地駕馬走在前頭,王喜頓時渾身一僵,下意識地勒緊韁繩,喝停馬兒。

  王平聽得身後疾馳的馬蹄聲消失,勒馬回頭一看,就見自家哥哥瞪大眼睛,滿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前頭,頓時嘿嘿地笑了,得意地為自己表功:「怎麼樣,大哥?我為你準備的這個驚喜,很不錯吧?喜歡嗎?驚喜嗎?」

  驚喜……個鬼啊!

  雖然眼前這個欠揍的小子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但是他還是止不住想要罵娘怎麼辦?!

  一直關注著周圍動靜的韓彥,早在王家兄弟出現的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們,餘光瞥到後頭的動靜,目光一冷,回頭卻笑著招呼道:「喲,原來是王家兄弟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37 PM

第112章 警告

  隨著韓彥這一聲招呼,張家三口回頭一看是王喜和王平兩兄弟,表情頓時如風雲變幻,精彩紛呈。

  不過,事已至此,要裝作沒看見也是不可能的了。

  況且張王兩家不過是有個初步的定親意向,什麼還沒有來得及做,就和平取消了議親,這其實根本就算不上個事兒。

  誰家孩子說親,能夠保證一說一個準兒的?

  一家有女百家求,好男大家也爭相搶著作女婿,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這麼一想,除了舒予因為那日在秀水河子鎮上的事情耿耿於懷,對王喜暗生憤憤與戒備,張獵戶和張李氏倒是覺得坦然許多,甚至因為這門親事是自家閨女一力反對的,在面對王喜時,還有些許歉意。

  「你們兄弟倆也來打獵啊。」張獵戶率先開口,笑問道,「就你們倆嗎?你們爹呢?」

  「爹今日在家晾曬儲存的皮毛。」王平策馬上前,笑著回道。

  夏天皮毛價賤,如果不是急等著錢用,山戶們一般都會打獵得來的上好皮毛細心地打理儲存起來,留待入秋後價格漲起來再出手。

  王平說罷,又下馬上前,恭敬地向韓彥拱手施禮問安道:「學生見過先生。」

  韓彥很是溫和地笑道:「出了學堂,就不必如此拘束。打獵要的是衝勁兒,可不是謙虛退讓。」

  一句話,瞬間點燃了王平的一腔熱血。

  王平立刻抬頭,身體挺得筆直,激動地顫聲應道:「是!」

  韓彥哈哈大笑,順勢誇讚並且勉勵了王平幾句。

  這下把王平激動得,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只顧得上嘿嘿傻笑。

  王喜在後面見了自家弟弟的表現,忍不住想要捂眼睛,心底憤憤暗道:臭小子,眼前這個「人面獸心」的人,可是搶走你嫂子的元兇!

  ——雖然現在,他也不想,更不敢娶舒予這樣一個一言不合就動手把人往死裡揍的女人為妻……

  可是你這個臭小子竟然被人家玩得團團轉尚且不自知!

  那也就罷了,直到現在還屁顛屁顛地送上前去給人家利用,坑害自家的親哥哥!

  到了這會兒,王喜就是再傻也明白過來了,他前腳剛說要帶自家傻弟弟來這獐子坳騎馬打獵,後腳韓彥等人就過來等著了,偏偏那傻弟弟還說什麼這是給他的驚喜……

  可見是韓彥此人用心之深沉與陰險。

  舒予看上這樣的人,可不就應了那句老話兒——惡人自有惡人磨!

  心裡就是再多懊惱與憤憤不平,可是眼下直直撞上,避無可避,王喜也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和大家團團打過了招呼。

  目光從舒予身上漫過時,他只覺得渾身一凜,本來已經大好的傷患,突然又針扎似的疼了起來,讓他差一點就忍不住抱住自己,遠遠地躲開。

  王喜連忙避開眼神,扭頭悄悄地鬆了一口氣,沒有注意到韓彥那含笑的眼底散發的森森寒意。

  「既然碰上了,那就一起吧。」韓彥側首微笑,神情坦坦蕩蕩,「正好聽王平說起,你來過獐子坳幾次,對於周圍的地形獸類都比較熟悉,不介意做我們的嚮導吧?」

  王喜不料韓彥這麼輕易大方地就承認他從自家傻弟弟那兒套了話,特意在這兒堵他,驚愕之餘,一股不服輸的勁兒頭頓時也湧了上來。

  韓彥這麼說坦蕩自然,不過是覺得自己騎射之術完全不是他的對手,看不起自己罷了!

  哼,敢搶斷他的親事,還這樣輕視他的能力,他一會兒一定要讓韓彥好看,出了胸中的這口惡氣!

  他就不信了,他打小練習的騎術,這獐子坳也來過好多次了,會比不過一個京城裡來的初來乍到的落魄書生!

  「榮幸之至!」王喜仰頭笑對,眼裡蹭蹭地冒著火星。

  韓彥心底冷哼,不怕你不服輸,就怕你不敢應戰!

  且等著瞧好了,王喜欺負舒予的那份兒,他一定會加倍地討償回來的!

  張家三口難免尷尬,尤其是舒予,更是心存不滿,一刻都不想和王喜呆在一處,生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拳頭又衝他揮動起來。

  但是見韓彥和王喜已經說定了,她也不好出言反對,免得引得別人猜疑,爹娘擔心,只得一行人一起,往獐子坳深處行去。

  對此毫無知覺的王平,一路興奮地嘰嘰喳喳,不停地向韓彥和舒予詢問討教一些狩獵的技巧,滿臉暈紅,激動得難以自已。

  王喜在一旁看見了,恨得牙根直癢。

  韓彥輕視他也就算了,怎麼就連血脈相連的親弟弟都要去抱韓彥和舒予的大腿,反而把自己這個親哥哥晾在一旁呢?

  說好的這回要跟他進獐子坳,學習騎射打獵的呢?

  王喜憤憤不平。

  然而讓他憤怒惱恨的還在後頭。

  他發現了一隻兔子,正在挽弓搭箭,只聽得耳邊「嗖」地一聲,下一刻,兔子就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插著一支箭。

  「承讓了。」韓彥春風得意,朗然笑道,策馬過去撿起獵物。

  沒有對方手快,他忍!

  王喜強壓著怒火,堵著耳朵,努力不去聽自家那蠢弟弟的鼓掌歡呼:「先生神乎其技,真是太厲害了!」

  走了沒多遠,又看見一隻長尾野雞,這一回王喜當機立斷,搭箭挽弓,還沒有瞄準就趕緊搶先放箭,免得再被韓彥搶去了獵物。

  利箭擦著野雞的翅膀而過,幾片羽毛飛濺。

  野雞受驚,尖啼一聲,撲稜著翅膀,驚慌失措地從草叢中竄出,想要逃走。

  「嗖——」

  破空之聲響起,下一刻,野雞在空中被一箭貫穿,重重地落在地上。

  韓彥收回弓箭,一臉誠懇地沖王喜笑道:「打獵最重要的是看準目標,掂量清楚自己的射術再出手。

  「還沒有看清『獵物』的模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舉拿下,就貿然出手,小心到頭來『獵物』沒有打著,倒是先『傷了』自己。」

  王喜頓時拉下臉來。

  他不是傻瓜,又是在這種情境之下,當然清楚韓彥不是在教自己如何打獵,而是警告他不要不自量力,去肖想他不該妄想的舒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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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38 PM

第113章 報仇

  可是,他明白歸明白,韓彥這個狡詐小人,說得如此坦蕩誠懇,他要是因此而發脾氣,倒顯得自己沒本事又脾氣大,聽不進去別人的忠告。

  不說別人,自家那蠢弟弟到時候肯定會第一個跳出來,指責他不知好歹,維護他心目中「高大完美」的夫子的!

  王喜不由地憤怒又洩氣。

  然而這只是開始。

  他發現了一隻獐子,還未挽弓,就被韓彥搶先一箭射中。

  他看見了□子,遲疑地看向韓彥,對方毫不客氣地拉弓射箭,一擊又中。

  他看見了一隻紫貂,不及察看韓彥的反應,只聽得耳邊響起破空之聲,前一刻還歡快的嬉逐的紫貂,瞬間沒了氣息……

  甚至是一隻山鳥,只要他多看一眼,韓彥都會毫不猶豫地搶先一步一箭射下。

  ……

  到了最後,兩手空空的王喜,看著韓彥馬上掛著的纍纍獵物,已經懶得再生氣或是挽弓了。

  被人吊打得久了,他連震驚和憤怒的情緒都生不出來了。

  他早就知道韓彥一箭射殺野豬的事情,但是因為並未親眼見過,所以一直以為當時是事有湊巧,而寨子裡的人因為仰慕韓彥的學識,覺得他一個讀書人能夠有這般射術,很是了不起,這才傳得神乎其神罷了。

  沒有想到……

  王喜突然生出一股強烈的無力感來,整個如同瞬間被吸走了所有精氣神兒,頹唐落寞,宛如枯木。

  這下不僅是張家三口,就是一向遲鈍的王平,這會兒也察覺出不對勁兒來。

  夫子為什麼要緊跟著自家大哥不放,一見大哥發現獵物,就立刻出手射殺?

  韓彥見狀,這才收起弓箭,抱拳沖王喜道謝:「多謝指引。要不然,我肯定連這些飛禽走獸藏身何處都弄不明白,更不會有這麼豐厚的收穫了。

  「這些獵物,得分你一半!」

  言辭懇切,神情坦蕩自然,彷彿他剛才不是挑釁打壓王喜,而是真的是和對方配合打獵一般。

  說著話,韓彥就翻身下馬,爽快地將自己的獵物分出一半來,誠懇地遞送到王喜跟前。

  王平見狀恍然大悟,笑呵呵地上前道:「原來大哥是在給先生做嚮導,指引他哪裡有獵物呀!」

  害得他白白擔心一場,還以為夫子是和大哥有了什麼矛盾,這才壓著大哥一路碾壓呢。

  王喜心裡有苦說不出來,為了面子,也為了不讓自家那個蠢弟弟擔心,只能順著韓彥的話,敷衍應酬道:「韓先生不必客套。大家一個寨子裡住著,守望相助,本就是應該的。」

  「話雖是如此說,但是王家兄弟的這份『情』,我卻不能不承。」韓彥意味深長地看著王喜,堅持將獵物分一半給他,坦蕩笑道,

  「我這個人吶,萬事都不怕,獨獨最怕欠人『人情。

  「這要是欠了別人的「情」,卻遲遲不能加以了斷,就難免會記在心上,時時想起,時時不安,忍不住做點什麼……」

  王喜一愣,抬頭直直地看向韓彥,只見對方雖然在笑著,眼底的寒意卻毫不掩飾直直地朝他射來,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無恥!實在是太無恥了!

  竟然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威脅他!

  偏偏,偏偏他還不得不屈從於他的威脅……

  「既然韓先生堅持,那我就卻之不恭了。」王喜回神,趕緊收下韓彥分來的一半獵物,免得這「人情」不了,自己就被韓彥一直惦記著。

  他長這麼大,雖不能說騎射出眾,但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當眾吊打過。一次也就算了,次數多了,他無法保證自己會被會受挫到崩潰……

  而且,自家那蠢弟弟如今還在學堂讀書,還有賴韓彥的教導,雖然他不遺餘力地幫助韓彥這只奸詐的狐狸,坑害自己這個親哥哥,自己卻不能因此就棄他於不顧。

  識時務者為俊傑,既然韓彥自己要一頭扎進舒予的「鐵拳柔情」裡,還因此而對他這個無辜受害者出手教訓,那就由得他去好了,正好報自己今日之恥!

  「多謝韓先生雅量。」王喜收斂神色,低眉順目,「那我就在這裡提前恭祝,祝韓先生早日得償所願。」

  早點將舒予娶回家,也好早些讓韓彥也嘗嘗「拳腳如雨」的滋味!

  王喜心中暗暗冷笑,到時候,韓彥要後悔可就晚嘍!

  韓彥聞言挑眉,王喜這小子倒是機靈,知道他今日衝著他去,都是為了舒予。

  「那就借你吉言了!」韓彥朗然笑道,毫不遮掩自己的心思。

  王喜聲音壓得很低,就是離著他們只有兩三步遠的王平都沒有聽清楚,更遑論是隔得更遠的張家三口了。

  瞧見王喜和韓彥兩人你來我往、說說笑笑的,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大家也就都放了心。

  唯有舒予暗自多留了個心眼。

  回去的路上,因為大黑駝了不少獵物,小望之便和張獵戶同乘一騎。

  舒予策馬悄悄地落後一步,湊近韓彥,避開前頭騎行的爹娘,低聲問道:「你今天是怎麼回事?怎麼老是和王喜對著幹?」

  未等韓彥回答,她就先挑眉說道:「可別跟我說你們兩個是在打配合戰,以期事半功倍,我的眼睛可不瞎。」

  韓彥那明顯就是在故意搶奪王喜的獵物,而且還是樂此不疲的那種。

  「看出來啦?」韓彥低聲笑道,倒也沒有隱瞞,理直氣壯地回道,「誰讓上回在秀水河子鎮,他欺負你來著!」

  王喜竟然敢欺負他看上的姑娘,不好好地教訓教訓他,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要不是礙於一個寨裡住著的情面,他都想直接將那些箭射在王喜身上了事。

  舒予一愣,脫口問道:「你都知道啦?」

  韓彥不過是一知半解,但是見舒予此時一臉的驚訝和感動,遂順勢點頭應道:「我去問了和味齋的小二,知道他那日故意纏著你……」

  剩下的話沒有再說,也不必再說,因為對面策馬的小姑娘已經感動得杏眸晶瑩,清亮得灼人。

  韓彥覺得自己心就像是剛打完樁似的,突然間撲通撲通一通狂跳起來;又好似有一把火在胸口間灼燒,又疼又熱烈;轉瞬間似又有春水漫過,溫柔蕩漾,漣漪層層……

  那種熱烈又溫柔的衝動,讓他忍住想要將眼前的人摟在懷裡,看得再清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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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38 PM

第114章 真相

  韓彥目瞪口呆,看著眼前的舒予,有些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就在他心旌蕩漾,忍不住想要暗示表白的時候,舒予竟然掩唇哈哈笑了起來,說了一件讓他覺得既震驚又解氣的事情。

  「其實,那日在秀水河子鎮,王喜雖然想要糾纏,但是結果非但沒有佔到一點便宜,反而被我怒摔在地,摁著狠揍了一頓。」

  時隔多日,當日的驚怒和後怕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今天再和韓彥說起當時的情形時,舒予只覺得好笑,隱隱還有股自豪。

  韓彥卻在震驚解氣之餘,更多的是後怕和擔心。

  他以為獾子寨民風淳樸,王喜即便是想要糾纏舒予,也不過是言語上逞強罷了,而且就那日舒予的形容來看,只是受了些驚嚇,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所以他也就沒有往更壞處想。

  沒有想到,王喜當日竟然利用舒予的純厚天真,將人給騙到了偏僻的山林裡!

  如果說不是意圖不軌的話,打死他都不相信。

  幸好舒予身手過人,又機敏警惕,否則的話……

  韓彥簡直不敢想像事情的後果。

  「這廝竟然如此無恥!」韓彥皺眉,神情冷厲,強壓著怒氣沉聲道,「看來剛才我應該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招呼他一頓才是!」

  這樣一來,方纔的旖旎情思倒是消散了大半。

  見韓彥不像是說笑,舒予連忙勸道:「算了,有了上一遭被我揍,今日又被你警告的經歷,想來他應該也不會再生出別的心思來了。

  「而且娘那日從王家還禮回來,也跟我說了,王大娘言語之間暗示,似乎王喜也透露出不想結親的意思。

  「既然兩家現在都沒有這個意思,那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吧,以後見著他多防備些就是了。

  「大家都在一個寨裡住著,鬧開了,對誰都不好。」

  韓彥就算得再得大家的敬重,於獾子寨來說也是個外鄉人,而自家老爹在獾子寨又不如韓勇有威望,有些事情,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韓彥怕舒予擔心,就沒有多說什麼,點頭應了。

  可是第二天一早,就趁著去秀水河子鎮上赴譚老先生之約的機會,掉頭一轉,去了王家,正大光明地找了個由頭,說是要約王喜一起出去打獵。

  「昨日我和王喜兄弟配合極好,打獵事半功倍。所以就想趁著今日學堂休假,再進趟山,多打些獵物回來。」韓彥坦坦蕩蕩,誠懇邀請。

  王喜娘聞言立刻笑道:「那可不是嘛!昨兒個他們兩兄弟帶那麼獵物回來,我和他爹驚訝得都合不攏嘴呢!

  「這都多賴韓先生射術高妙呢!否則就單憑他們兄弟,可不成的!」

  說罷,轉頭就催促王喜:「快點去收拾收拾,別讓人家韓先生等得久了。」

  王喜一臉苦哈哈的,磨蹭著沒動。

  他娘不知道韓彥是做什麼來的,他卻是一清二楚。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被打的人是他,他也老老實實地取消議親了,韓彥為什麼就非得揪著他不放。

  「你這孩子,說你呢,快點去收拾收拾,別讓人家韓先生等久了!」王喜娘見大兒子不動,不由地皺眉催促責備。

  王平也在一旁一臉艷羨地幫腔:「就是就是!大哥你快點去準備準備!」

  王喜看看一臉責怪的母親,再看看一臉艷羨的蠢弟弟,忍不住想要扼腕悲歎:為什麼就沒有人看穿韓彥這個卑鄙小人的真面目,還和著伙兒地幫著韓彥來欺負他!

  心裡再不甘願,眼下這種情勢下,為了不讓娘和弟弟擔心,王喜也只能起身收拾好弓箭,去馬棚裡牽了馬,神情怏怏地跟對韓彥出了門。

  見兩人駕馬走遠,王喜娘皺眉嘀咕一句:「我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你大哥,咋看起來,好像有些害怕?」

  為什麼會害怕?簡直是莫名其妙啊!

  王平聞言,不以為然地回道:「肯定是昨日見識到了先生百發百中的神箭法,受到打擊了唄!

  「不過,倒覺得我覺得這樣倒是挺好的,能讓大哥跟著先生多學習學習,提高箭術!」

  哪像他這麼可憐,想要跟著去學習,夫子都不給機會呢!

  王喜娘深以為然,點頭欣慰。

  能得韓先生的看重和親自指點,真是自家大兒的幸運!

  而此時「幸運兒」王喜,看著韓彥一言不發地策馬奔進深林,周圍的光線越來越暗,心裡也越來越忐忑不安。

  終於忍不住喝停馬兒,主動開口問道:「韓先生找我出來,所為何事,還請直言!」

  韓彥一緊韁繩,喝停大黑,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王喜,不答反問:「我為什麼找你出來,你會不清楚原因?」

  王喜一噎,瞪眼看了過去,脫口辯解道:「我已經和張家取消了議親,你還想怎麼樣?」

  總不能因為兩家透過這個口風,他就得為此付出代價吧?

  更何況,他為此先是被舒予狠揍,後是被韓彥「欺壓」的,已經付出不小的代價了……

  說個親憋屈成這副模樣,也是沒誰了!

  「議親是取消了,但是在秀水河子鎮上發生的事情,卻不能就這麼算了。」韓彥活動活動手腕,眼底滿是冰冷。

  王喜嚇得向後一仰,一臉戒備地質問道:「你想怎麼樣?像舒予那樣不問青紅皂白地再打我一頓嗎?!」

  韓彥氣急反笑,揚鞭指道:「不問青紅皂白?你將一個姑娘家騙去人煙罕至的森林,居心何在?還敢說人家不問青紅皂白!」

  王喜瞪眼,脫口回道:「我就是想問問清楚,取消這門議親到底是張大叔和嬸子的意思,還是她的意思,想問問她到底對我有哪裡不滿!」

  這難道也有錯嗎?!

  可惜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就被舒予不問情由地狠摔在地,一頓狂揍。

  「真的?」韓彥握拳挑眉,有些不大相信。

  「當然是真的!」王喜趕忙辯解道,「你要是不信,我把那日的事情從頭到尾跟你說一遍!」

  說罷,不待韓彥應答,就趕緊將那日的事情,從張李氏上門取消議親,到他追去秀水河子鎮上見到兩人話別,到他追到和味齋相見,再到深林被揍……最後他回家主動要取消議親,一五一十事無鉅細地都跟韓彥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生怕晚了一步,韓彥箭囊裡那寒光閃閃的利箭,就會招呼到自己身上,把自己射穿成個刺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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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40 PM

第115章 及時

  韓彥啼笑皆非。

  他看得出來,王喜不像是在撒謊,再想想自己近日打聽到的有關王喜的風評,也多是憨厚老實,不像是那等將姑娘家誘騙至人跡罕至的深林,意圖不軌之人,便鬆開了緊握的拳頭。

  「若是果真如此的話……」

  「當然是果真如此!」未等韓彥話說完,王喜就連連保證道,「我真的沒有欺負舒予的打算!被揍了一頓之後,也確實沒有再結親的意思!」

  挨不挨揍的倒是其次,關鍵是他的一世清名,不能就這麼被人誤解了。

  「我姑且信你這一回。」王喜態度誠懇,韓彥為人也爽快,道,「我一會兒要去秀水河子鎮,你知道該怎麼回去交代吧?」

  王喜一愣,連連點頭。

  韓彥問清楚了事情的緣由,也不多糾纏,策馬直奔秀水河子鎮而去。

  看著韓彥一人一馬越行越遠,最終消失在山曲那邊,王喜長吐一口氣,在周圍隨便轉了轉,獵了幾隻山兔,就趕緊策馬回去了。

  到家後,少不得與家人扯謊:「韓先生臨時有事,要去秀水河子鎮,我們繞著附近的山林轉了轉,就各自分開了。」

  王平遺憾得連連哀歎:「唉,真是可惜了……」

  那麼好的求教機會,就這麼沒了。

  王喜抬手賞了蠢弟弟一個爆栗,聽得他在後頭抱頭哀嚎,心裡的郁氣總算是散了一些。

  哼,要不是這個蠢弟弟做「幫兇」,他至於著了韓彥的道兒嗎?

  活該!

  ……

  韓彥和王喜分開之後,一路直奔棲雲山譚府而去。

  譚老先生早就在茶室裡等著了,聽得韓彥過來,頓時笑開了,丟開手裡的棋子,親自迎了出去。

  韓彥不敢托大,見譚老先生沒有像上回一樣等在茶室,而是親自迎到了院中,趕緊上前幾步,站定拱手問安道:「見過老先生。」

  譚老先生倒是豁達,擺手笑道:「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套。」

  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只是個鄉野學堂的夫子,學問見解卻極為深刻不俗,就是他也常常從中受益匪淺,感覺最近再難寸進的學問又精進了不少。

  到了他這個年紀,功名利祿什麼的反而是其次,關鍵是自身學識修養的不斷提高,以澤被後世子孫。

  一老一少相讓著進了茶室,相對而坐。

  「先把這盤棋下完。」譚老先生指著几上的殘局笑道,「結束之後,我有喜事相告。」

  年輕人嘛,少年得意難免浮躁自大,到底要不要幫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把,還得看他沉不沉得住氣,值不值得他出手相幫。

  韓彥拱手笑應,坦然迎戰。

  他年少時性子跳脫,最不耐煩下棋這種靜坐默思的消遣,不過跟隨父兄略略瞭解一些,知曉該如何落子罷了。

  等後來長姐遭遇不幸,家道中落,他備受打擊,選擇放浪形骸以麻醉自己,更是極少再下棋擺譜。

  所以對於下棋,他並不擅長,所能依仗的不過是腦子好使,反應敏捷,記得昔日的路數和幾張棋譜罷了。

  好在譚老先生年輕時一意讀書做學問走科舉仕途,於下棋一道也不過是略通而已。如今年紀漸長,雖然下棋下得多了,但因為家中瑣事縈懷,因此棋藝進步得也極為有限。

  兩個人棋藝相差無幾,這一局倒也各自行得四平八穩,最終以和局終了。

  譚老先生見韓彥為人不驕不躁,在他提前告知了有好消息的情況之下,還能耐下性子認真地陪他走完這一盤,心裡不由地點頭暗讚,捋鬚笑道:「先前跟你說,這局終了有件喜事相告,並不是騙你。」

  說罷,譚老先生從身側的壁櫃中取出一份帖子來,遞給韓彥。

  韓亞訝然挑眉,雙手接過,打開一看,是邀請他參加康平縣一年一度的文會大比的,落款是譚誠知。

  「譚誠知是康平縣的教諭,每一年的文會大比都是由他操辦組織的,具體事宜則由縣中最大的詩社梅花社負責。」譚老先生笑道,「能夠受邀參加文會大比的,都是擁有秀才及以上功名,或者是才學卓然聞於一鄉者。」

  韓彥默然思索片刻,起身拱手致謝:「多謝譚老先生賞識推舉,晚生感激不盡。」

  以他如今的身份和現狀,如果沒人推舉的話,譚教諭肯定不會知道他這個鄉野小子的,更不會給他發了這張邀請帖子了。

  自己所結交的人當中,於文壇最有名望的就是譚老先生了,且譚老先生與縣中教諭同姓,而眼下這張帖子又是由譚老先生交給自己的,以上種種,可見他就是那舉薦之人。

  見韓彥如此聰明穎悟且知禮感恩,譚老先生欣然而笑,捋鬚讚道:「那也得你當得起這份舉薦。你且坐下,我與你說一說這文會大比之事。」

  韓彥拱手受教,重新落座,側耳聆聽。

  譚老先生從文會大比的宗旨說起,將賽制、比賽內容、歷年賽況、參賽技巧等內容,一一細細地說給韓彥聽。

  末了,怕韓彥頭次參加這樣的文會大比難免會緊張忐忑,便又笑著給他吃了一粒定心丸:「那譚教諭是我的本家晚輩,早年家境貧困時,也多賴我資助,才能完成舉業,又疏通關係,做了縣中的教諭。

  「所以此番前去縣中參加文會大比,你只管放手一試就行了,成與不成,譚教諭都會予以栽培指點的。」

  譚老先生如此坦誠懇切相助,讓韓彥十分感激,當即拱手施禮,一再道謝。

  要想在數年間替小望之平靖北地,少不得摸清當地這些盤根錯節的關係,知己知彼,方好對症下藥。

  所以眼下這份請帖,來得實在是太及時了。

  眼見著時至中午,譚老先生殷切留飯,韓彥見盛情難卻,索性爽脆應下。

  譚老先生見狀十分高興,午飯時叫了留在家中的兒子孫子作陪,向韓彥一一引薦介紹。

  他若是看得不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定然會有一番大的作為,如果能讓兒孫提前接下這份善緣,將來百年之後,九泉之下,他也無愧於譚家的列祖列宗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40 PM

第116章 寵著

  傍晚回去之後,韓彥將文會大比的邀請帖一拿出來,少不得引得張獵戶等人咋舌驚贊。

  「縣裡的文會大比啊。」張獵戶一臉驚歎地問道,「那豈不是和考秀才差不多了?」

  「不一樣的。」韓彥笑道,「考秀才是科舉考試,需要層層把關,嚴格選拔;文會大比卻是重在切磋——當然,也可以憑此機會,得到縣尊大人的賞識,於以後科考有利。」

  張獵戶一臉懵然,聽不甚懂,搖頭笑道:「管它一樣不一樣呢!總之,能得到這張帖子,就說明你很厲害!今晚得加酒加菜慶祝!」

  舒予無奈搖頭,毫不留情地戳穿道:「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

  張獵戶得意地挑挑眉頭,催促道:「管它哪一句是重點呢!快去灶房做菜!」

  舒予瞪眼,懶得跟他辯爭,起身蹬蹬蹬去了灶房。

  張獵戶得意地嘿嘿直笑,可算是在閨女面前扳回一局了。

  韓彥看著這父女倆日常鬥嘴,搖頭失笑,頗多羨慕。

  在他家,父親就是天,對於他的吩咐不說要勸不聽從,可也確實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更遑論是像舒予和張大叔這樣親近又隨意了。

  看著舒予遠去的背影,韓彥默了默,有心想追上去告訴她,那日王喜並沒有想要冒犯她,想了想,又忍住了。

  萬一舒予要是因此而覺得愧疚,從此對王喜多加關注了呢?

  還是算了吧。

  韓彥很快甩開這個念頭,和張獵戶說起閒話來。

  晚飯,張獵戶自然是又醉得一塌糊塗。

  好在韓彥最後勸了又勸,他這才沒有喝到吐得到處都是。

  哄睡了小望之,張李氏要去西間裡察看釀製的果酒、罐頭、果脯等物,舒予則去灶房洗刷鍋碗筷碟。

  韓彥閒來無事,索性跟著去了灶房,二話不說,捋起袖子就開始幫忙洗涮。

  舒予看了他一眼,抿唇直笑,倒也沒有拒絕。

  兩個一邊收拾,一邊閒話,不過是「你今日做了些什麼」「我今日做了些什麼」之類的家常瑣碎。

  然而韓彥卻覺得很滿足,彷彿有了舒予的陪伴,這樣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瑣碎生活,也變得有滋有味起來,讓人甘之如飴。

  快收拾完的時候,張李氏正好打灶房門口經過,見韓彥竟然在幫忙收拾灶上雜事,三兩步進來,從他手上拿走抹布,責備舒予道:「你怎麼能讓你韓大哥幫忙洗碗收拾呢!他們讀書人不是講究什麼,什麼『君子,君子遠灶房』的嘛!」

  「娘,那是『君子遠庖廚』!」舒予笑道,「什麼叫『君子遠灶房』。」

  「什麼『庖廚』『灶房』的,還不是一個意思!」張李氏嗔怪道,「這你記得倒是清楚,那怎麼還讓你韓大哥幫忙洗碗收拾?」

  「娘,『君子遠庖廚』是說君子仁愛,『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可不是君子就不用到灶上做家務的意思。」舒予笑道,「只是刷刷鍋碗罷了,又不是要韓大哥殺生,他有什麼做不得的?」

  「說你你還有歪理了。」張李氏嗔怪道。

  韓彥可是個讀書人,原就該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而且又是自家的客人,讓他上灶上刷鍋刷碗算是怎麼回事?

  「嬸子別怪舒予,她說得對!」韓彥笑道,力挺舒予。

  張李氏正要再說舒予幾句,被韓彥這話一勸,一時倒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而舒予得了韓彥這個當事人的聲援,當即沖張李氏挑眉吐舌頭,扭身去了正屋。

  徒留張李氏在原地哭笑不得。

  「行行行,你就慣著她吧!」張李氏看著舒予得意遠去的背影,沒有好氣地笑責道,「等將來去了婆家,沒有你韓大哥幫忙撐腰說項,我倒要看你狡不狡辯得出來。」

  韓彥便在一旁笑著,溫聲勸慰,幫忙善後。

  心裡卻想,將來等他娶了舒予,定然是捧在手心裡、放在心尖上,怎麼愛也愛不夠的,任憑她像在娘家時一樣恣意,所以嬸子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當然這些心裡話,韓彥現在是萬萬不敢在張李氏面前混說的,免得被當做唐突人家女兒的登徒子,趕了出去,再想要親近佳人可就難了。

  第二天,學堂一旬休假結束,新的一旬學習又開始了。

  日子從休假時的多姿多彩,又變得平淡且悠長起來。

  日子按部就班,時序由夏入秋。

  張李氏已經開始用自家織的厚土布縫製外袍了。

  山頂的氣溫比山下的氣溫降得快,早晚已然有了涼意,出門都得披上一件單袍子。

  七月上旬學堂休假,正逢秀水河子鎮集日,張家三口連同韓彥和小望之甥舅倆,套了車,一起去趕集。

  舒予不願意坐馬車,堅持騎了赤霓。

  韓彥要照舊去棲雲山譚府赴約,也得騎著大黑,往來方便。

  這樣下來,加上趕車的張獵戶,馬車上只坐做了兩大一小三人,一下子就顯得寬敞起來,把小望之樂得在車上爬來爬去,將鋪在車上的皮毛在身上裹了一圈又一圈。

  張李氏想了想,進屋將打理好儲存起來、打算天再涼些出手的皮毛,又拿出來一些,堆在車上。

  八月初九,韓彥要去縣裡參加文會大比,沒有一身像樣的行頭怎麼能行?

  還有小望之,小孩子個子竄得快,也得縫製新衣了。

  眼瞅著這一年又要過去了,舒予又大了一歲,不好好裁幾件顏色鮮亮的衣服襯人,快點找個好婆家,怎麼能行!

  這些雜七雜八地算下來,需要花費不少銀錢呢!不多帶點皮毛去賣,怎麼能夠。

  等一切都收拾妥當,鎖了門,一家人說說笑笑地往秀水河子鎮行去。

  路上恰好碰見張誠和父母也一起去秀水河子鎮趕集,小望之見了高興極了,拍手邀請和張父同乘一騎的張誠,到自家馬車上來坐。

  張誠如今歡喜與小望之在一處玩耍,爽快地應了,爬下馬來,跳上了馬車,一路上和小望之兩人嘻嘻哈哈地說話玩鬧,都沒有停過。

  又走了沒多遠,遠遠地就看見王家四口騎馬走在前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42 PM

第117章 湊巧

  張李氏略略怔了怔,便揚聲笑著招呼。

  不過是親事沒談攏罷了,兩個孩子沒緣分,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大家一個寨子裡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哪能真因此就不來往了呢。

  王家四口順聲回頭看去,見識韓彥等人,少不得停在原地等一等,笑著和大家團團打了招呼。

  王平很是興奮激動,策馬近前,沖韓彥施禮問安。

  雖然不滿王喜對舒予的冒犯,但是對於王平這個上進的學生,韓彥倒是真心喜歡,遂笑著和他閒聊兩句。

  引得王平愈發地高興了。

  王喜在一旁沒眼看,心裡早把王平這個「小叛徒」罵了個遍,面上還不得不努力維持著假笑,免得被人看出了端倪。

  舒予下意識地策馬離著王喜遠一些。

  韓彥看見了,十分滿意。

  王喜瞧見了,也暗暗地鬆了口氣。

  既然碰上了,三家人便結伴而行,一路說說笑笑往秀水河子鎮行去。

  大人們說著皮毛生意,王平則湊在韓彥跟前,鼓足勇氣,一臉期待地問道:「先生,您什麼時候能夠再帶著我一起去打獵?上次您要去秀水河子鎮辦事,大哥回來就只帶了幾隻山兔呢!」

  言下之意,沒了韓彥的幫助,自家大哥那水平他實在是瞧不上眼。

  王喜聞言,嘴角抽了抽,沒搭話,心裡把自家蠢弟弟罵了個狗血淋頭。

  舒予聞言十分詫異,看向韓彥求解。

  韓彥遂笑道:「上次在獐子坳,我和王家兄弟配合良好,所以第二天一早,去秀水河子鎮之前,我們就又約著進山裡打了會兒獵。」

  韓彥說得輕巧,舒予卻目瞪口呆。

  韓彥那哪裡是約著王喜進山打獵,分明是找借口避人耳目,修理他去了。

  震驚、欣喜、不解、感動、悵然……種種複雜的情緒,一時齊齊地湧上心頭,舒予自己也分辨不清楚是個什麼滋味。

  除了爹娘,韓彥是第一個見她受了委屈,主動幫她抱不平,找回場子的人,而且還是在她勸阻之下。

  這種有人把你放在你心上維護的感覺……還真不賴!

  舒予微蹙的眉頭展開,嘴角忍不住上揚,灼灼如桃花的臉上,映著斑駁落下的陽光,燦然明亮。

  正和王平有一搭沒一搭閒聊的韓彥,見狀不由地揚了揚唇,語氣愈發地溫和起來。

  可把王平給高興壞了。

  定然是他答的話甚和夫子的心意,夫子才會如此親切溫和,耐心指教他的!

  哼!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憑借自己的本事,將白亮給比下去的!

  王平躊躇滿志。

  一行人各懷心思,說笑間,便到了秀水河子鎮。

  舒予照例要去吃一碗涼粉。

  如今天氣越來越涼了,李婆子的涼粉攤子也快收起來了,吃一碗就少一碗。

  張獵戶則帶著韓彥去皮料行賣皮毛。

  自打第一次帶著韓彥去皮料行賣皮毛,意外收穫了比平時多一小半的錢款之後,張獵戶每次去賣皮毛,必然要拉著韓彥陪同。

  這麼幾回下來,手裡倒是結餘了不少銅板。

  至於王、張兩家,則各自有事,散去忙碌。

  等舒予吃完了涼粉,又在矮凳上坐著歇了一會兒,張獵戶這才施施然趕車回轉。

  「韓大哥呢?」舒予張望一圈,沒見到韓彥的身影,訝然問道。

  張獵戶一面接過李婆子遞來的涼粉,在矮凳上坐下來大口吃著,一面咕噥回道:「他要去棲雲山譚府,怕耽擱工夫,就直接策馬去了。說定了午飯時回來跟咱們會和。」

  舒予聞言,倒也不再多問。

  等張獵戶吃完了涼粉,結過賬,一家三口便帶著小望之,去了張家布莊,量布裁衣。

  兜裡有錢,心裡不慌,張李氏買了竹青、寶藍、石榴紅三色布匹,料子截得足足的,不怕不夠做衣服的。

  裁好了做衣服的布匹,張李氏又買了縫衣的配色絲線之類瑣碎物件。

  掌櫃的見張李氏買的東西多,又不像別的婦人似的,為了一個銅板都得和他磨半天嘴皮子,索性在結賬的時候直接抹去了零頭,少收了張李氏七八個銅板。

  買賣雙方,盡歡而散。

  看著日頭還早,舒予便提議去王記馬行等著,一來歇腳,二來若是白起不忙,就請他吃頓午飯,聊表上次幫忙低價買馬的謝意。

  張獵戶和張李氏自然沒有不贊同的。

  一家人便趕車的趕車,策馬的策馬,一路往王記馬行行去。

  誰知道剛到王記馬行門口,就碰上了熟人。

  韓勇帶著妻女,正和白起站在門口說些什麼,還不時地朝街上張望一番。

  既然碰見了,那就少不得要上前打聲招呼。

  等雙方寒暄完畢,張獵戶笑問道:「你們怎麼都等在門口,不進去?」

  本是隨口一問,誰知韓霞瞬間漲紅了臉,垂下頭去,就是韓勇夫妻倆也尷尬地笑了起來,敷衍道:「這不是來看看白起嘛!」

  韓、白兩家是姻親,韓家人趁著趕集的時候來看看白起,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張獵戶聞言點點頭,並未多想,笑呵呵地說道:「那真是巧了,我們也是來看白起的呢!」

  話剛落音,大家都驚訝地看了過去。

  張獵戶遂將上次白起幫忙低價買馬的事情說了。

  當然,在妻子悄悄地掐了他一把之後,他及時吞下了買馬的十五兩銀子是韓彥出的這件事情。

  「這都多賴白起從中說和。所以我就想著,中午請白起到館子裡喝一杯,權當是感謝了。」張獵戶憨直地笑道。

  「張大叔真是太客氣了!」白起連忙謙遜地笑道,「大家都是一個寨子的,本就該守望相助,說什麼謝與不謝的。

  「更何況,只是一匹馬兒罷了,且以那個價格出售,馬行裡也不虧本,可當不得張大叔如此相謝。」

  頓了頓,看了一旁的韓家三口一眼,目光最終在韓霞身上停了停,這才轉頭和張獵戶笑道:「今日還有事要忙,不曉得中午有沒有空。

  「要不這樣吧,張大叔你們先去後院裡等我一會兒,等一會兒得了准信,我再去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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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45 PM

第118章 相看

  對於白起的提議,張獵戶樂呵呵地同意。

  舒予卻很不解,目光在白起和韓霞兩人身上轉了轉,不得其解。

  弄不明白的事情,又和自己無關,舒予也無心多糾纏。

  可誰知她剛剛邁步,就被一旁的韓霞一把拉住。

  舒予訝然看過去,問道:「怎麼了?你還有事情?」

  韓勇夫妻倆見狀頓時臉色一變,韓母更是上前去拉韓霞,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這才沉著臉強笑道:「你拉著舒予做什麼,還不快點鬆開,別耽誤了人家的事兒。」

  韓霞卻執拗起來,緊緊地拽著舒予的胳膊不放,瞪眼頂了回去,抿唇堅持道:「我就要舒予姐陪我!」

  無辜人士舒予:……

  最終韓母也沒有擰過韓霞,氣得直瞪眼,甩手喝道:「你這孩子,真是越大就越強!」

  韓母雖然恨不得直接動手將韓霞給拽過來,可是到底還有理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最終卻只能是向張李氏陪笑道:「你瞧瞧這孩子,拗起來八頭牛都拉不回來,偏偏和舒予最是親近,非拉著她不放……」

  張李氏為人寬厚,聞言遂玩笑道:「既然他們小姐妹喜歡在一處玩耍,那咱們又何必拘著她們,反倒成了她們眼裡的惡人。」

  又轉頭對白起笑道:「成,那我們也不去後院歇著了。

  「小望之估計也坐不住,我們帶著去街上逛逛。正好上回舒予買回去的面人早就都被他玩壞了,這幾天一直吵著要買新的呢!

  「至於馬車和馬兒,就要勞煩你送去後院,先存放在那裡了。這逢集街上人來人往的,牽著它們也不方便。」

  白起連忙笑道:「嬸子客氣了,我這就讓人將馬和馬車趕到後院去。」

  說罷,回頭從店裡招來一個小二,吩咐一番。

  小二笑著領命,一手牽著赤霓,一手拉著馬車,從馬行旁的小巷子裡繞道去了後院。

  張獵戶和張李氏便牽著小望之,和大家揮手告別,到街上玩耍去了。

  小望之高興得蹦蹦跳跳,幾次三番想掙脫開去,朝熱鬧處奔跑,都被張李氏牢牢地抓住了。

  待走遠了一些,張獵戶小聲跟妻子嘀咕道:「為啥咱們一定要逛街,走這半天也累了,在王記馬行後院裡喝茶等著不好?我還有些話要和韓兄弟說呢!」

  張李氏橫了丈夫一眼,小聲埋怨道:「你是真看不出來啊,還是裝傻?你沒瞧見韓家人是有要事要辦,特意要避開咱們嗎?」

  就是舒予,要不是有韓霞拉著不放,只怕韓家嫂子也不願意她待在那裡呢!

  「是嗎?」張獵戶皺眉撓撓頭,他怎麼沒有看出來?

  對於丈夫的憨直遲鈍,張李氏早就習慣了,聞言白了他一眼,也不和他囉嗦,專心去盯著小望之了。

  每逢集日,秀水河子鎮上就人來人往的十分熱鬧,一不小心就能把孩子給跟丟了,小望之又調皮好動,她當然得看緊一些。

  小望之可是韓彥的命根子吶!

  ……

  看著爹娘和小望之遠去,舒予藉著轉身說話的機會,不著痕跡地將胳膊從韓霞手裡抽了出來,側首笑問道:「你讓我陪你做什麼?選馬鞍啊,還是選駿馬?」

  她當然知道肯定不是為了這兩樣,否則韓大叔夫妻倆就不會那麼緊張了。之所以這麼問,不過是免得氣氛太過緊張罷了。

  偏偏韓霞今日不知道是怎麼了,一向機靈的她竟然聽沒有明白她話裡的暗示,抿抿唇,無視韓母警告的目光,拉著她避到一邊,附耳輕聲說道:「爹娘讓我來相看……」

  舒予恍然大悟。

  相看這種事情,成與不成還不一定呢,韓大叔他們當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舒予笑著拍了拍韓霞緊抓著自己的手,坦然笑道:「想讓我幫你挑個馬鞍而已嘛,幹嘛不和嬸子好好說,非要弄得劍拔弩張的。」

  韓霞訝異抬頭,她明明說的是「相看」,什麼時候說是要「挑馬鞍」了?

  韓母聞言卻鬆了一口氣,沖舒予感激地一笑。

  她明白舒予的意思,今日相看之事無論成與不成,她都不會說出去的。

  等明白過了,又不禁暗自詫異,張家這個憨直呆傻的閨女,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機敏體貼了?

  這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韓母一時心思複雜。

  白起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卻也知趣地沒有多問。

  遠遠地瞧見一個穿絳紫色衣衫的年輕人向這邊走過來,白起連忙清咳一聲,沖韓家三口使了個眼色,笑請道:「既然要挑選馬鞍,那咱們還是店裡看吧。」

  趁著進店的工夫,他悄悄地說了前來相親的那人的穿著打扮,以便韓家三口一會兒辨認。

  饒是舒予不想聽,可是隔得那麼近,白起的那些話還是擋不住地鑽進了耳朵。

  等到一會兒白起親自將一個紫衫年輕人迎進店裡時,舒予便也順勢瞧了一眼。

  個頭中等,身量勻稱,面白和善,開口必然先笑。

  別的嘛,這粗粗一眼之下,也瞧不出個什麼名堂來。

  身邊的韓霞,緊緊地抓著舒予的胳膊,用力到舒予覺得自己的胳膊上肯定被韓霞抓出印子來了。

  好在這場相親結束得很快,否則,舒予覺得自己的胳膊恐怕都要被韓霞抓出淤青來了。

  男女雙方藉著挑選馬具的由頭,隔著長長的櫃檯互相打量幾眼之後,那紫衫年輕人便沖白起笑道:「叔父說有東西落在後院忘記拿了,囑咐我去取了回去。」

  白起便笑著做請,將人領去了後院。

  不多時,白起又轉了出來。

  韓勇連忙應了上去。

  白起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衝他笑著點了點頭。

  這就成了的意思。

  韓勇長吐一口氣,一顆懸著的心,這會兒總算是落到了地上。

  幾步走到妻女面前,韓勇人逢喜事精神爽,慷慨笑道:「來都來了,走,我帶你們娘倆兒去布莊裁身新衣去!正好天兒也入秋了,該置辦幾身秋衣了。」

  韓母一聽這話,就知道那紫衫年輕人對自家女兒很滿意,頓時也笑開了,轉頭沖韓霞笑道:「你上回不是還說想買條石榴裙嗎?走,咱們這就去去張家布莊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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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柳‧子沫 發表於 2019-5-6 02:46 PM

第119章 承認

  「我這會兒累了,不想去。」韓霞嘟嘴撒嬌,抓著舒予不丟,「爹、娘,你們先去吧,我在這裡和舒予姐說會兒話,歇一歇腳。」

  韓勇夫妻倆雖然覺得女兒今日實在任性,但是轉念又一想,這門親事也算是板上釘釘了,倒不怕韓霞和舒予說道,便勉強點點頭,應了。

  「那一會兒說完了話,你可千萬別忘了去張家布莊試試石榴裙!」臨行之前,韓母一再叮囑道,「他們家大師傅的手藝,可是遠近聞名的呢!」

  除了石榴裙,嫁妝也該操辦起來,要買的布匹錦緞多著呢,今天一次只怕都買不齊整!

  見韓霞點頭應了,韓勇夫妻倆這才和白起和舒予辭別,牽馬去了張家布莊。

  「白起大哥,你這兒有地方能借我和舒予姐說會兒話嗎?」韓霞轉頭問白起。

  白起笑道:「你們要是不嫌棄,就先去我的房間坐坐吧。我一會兒要去賬房對賬。」

  言下之意,自己並不會妨礙她們小姐妹說悄悄話。

  「多謝白大哥!」韓霞真誠地道謝。

  白起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將兩人領去了後院。

  等將舒予和韓霞讓進了屋子裡,又給她們準備好了茶水果子,白起便笑著告辭:「我就對面的賬房裡做賬,你們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去喊我。」

  舒予笑著點點頭。

  韓霞卻是認真地道了謝:「多謝白大哥。」

  說罷,還親自將人送出了屋子,這才關上門,又折回來,在桌邊的凳子上坐下。

  一旁的舒予看了看韓霞,沒有做聲。

  當初要入學堂拜韓彥為師時,韓霞說是為了和白起一爭高下,她因為不常和這兩人相處,更沒怎麼見過這兩人相處時的情形,所以沒有多想,就相信了韓霞的說辭。

  可是從方纔的情形來看,她怎麼一點都瞧不出來,韓霞不服白起,勢要跟他爭個高下的樣子?

  反倒是兩人看起和和睦睦的,就跟一家人似的親近……

  不過,韓、白兩家是姻親,關係近著呢,韓霞和白起關係好與不好的都和她無關,她也沒必要多嘴打探這些。

  舒予放平心態,端茶啜飲,等著韓霞先開口。

  然而沒想到,韓霞一開口,不問今日相看的那個紫衫年輕人如何,反而輕聲問道:「舒予姐,你有喜歡過什麼人嗎?」

  舒予一愣,剛入口的茶水「咕咚」一下全都嗆進嗓子裡,嗆得她猛烈地咳嗽起來。

  一旁的韓霞趕緊過來幫她拍背順氣。

  好半天,舒予才喘勻了氣兒,擺手示意韓霞自己沒事兒,讓她不用擔心。

  韓霞這才回身坐好,勉強笑問道:「舒予姐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問,挺沒羞沒躁的,不知羞恥?」

  舒予想了想,搖了搖頭,一臉認真地笑道:「這有什麼。哪個少年不鍾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到了年紀,情竇初開,這本就是人之天性,又有什麼可恥的?」

  韓霞瞪眼看向舒予,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

  不過,聽舒予這麼一說,她心裡倒是放鬆不少,神情也慢慢地舒展開來,笑歎一聲,道:「對啊,這本就沒有什麼可恥的。食色,性也嘛!」

  舒予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調侃道:「你雖然只上了一天學堂,不過,這話說得倒是不錯。美好的東西總會引人喜歡,人也一樣。」

  韓霞聞言,神情愈發地放鬆起來,抿了抿唇,頗有些嬌羞地問道:「那舒予姐,你覺得今日這人,怎麼樣?」

  舒予想了想,老實地回道:「外表倒也算得是堂堂,然而內裡如何,可就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了。」

  「誰說不是呢!」韓霞歎息一聲,皺眉嘀咕道,「不說別人,就單說韓先生,表面上看起來不也是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嗎?可誰知道一到課堂上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六親不認,嚴苛古板!」

  舒予失笑,下意識地為韓彥辯駁道:「韓大哥哪裡有你說得那樣不堪?

  「再說了,你怎麼能這樣比較?韓大哥為人師表,當然要嚴於自律,嚴格要求學生。這和找夫婿怎麼能夠混為一談?」

  「怎麼不一樣了?」韓霞不滿嘟嘴道,「舒予姐剛才不也說嘛,人心隔肚皮,一眼哪裡看得出好壞來。為什麼韓先生就是個例外?

  「虧我當初還覺得他溫柔妥帖,想要……」

  話說到這裡,韓霞猛地回過神來,抬手緊緊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巴,瞪眼朝舒予看去。

  果然,對坐的舒予同樣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地看著她。

  韓霞騰地紅了臉,然而話頭既然已經說到了這裡,她反而坦然起來,遂用雙手捂著紅撲撲的臉頰,沖舒予飛眼嘟嘴,破罐子破摔道:「我承認,我以前是對韓先生動過心思,怎麼啦!」

  舒予恍然大悟。

  她就說嘛,韓霞說是要和白起一爭高下,所以才要去學堂拜韓彥為師的,可為什麼從方纔的情形看來,這兩人明明關係很好的樣子。

  而且韓霞要是真的想和白起爭高下,那就只管好好讀書就行了,為何偏偏強忍著被韓彥責罵,也要去參加學堂下晌的武訓……

  如今聽韓霞這麼一說,一切都解釋通了。

  她當初一心入學堂拜師,為的不是別的,那就是衝著韓彥去的。

  「這也不能怪我嘛!」韓霞給自己少不更事的心動找借口,「咱們獾子寨難得來這麼一個文武雙全、卓爾不群的年輕人,哪個大姑娘小媳婦的不心動?

  「我就不信,舒予姐日日和韓先生相對,難道對他就沒有一丁點的好感?」

  舒予一怔,她還真沒有想過這茬兒。

  不過,若是真的要找個人結婚的話,那韓彥,大約真的是個不錯的對象吧。

  能文能武,智勇雙全,關鍵是肯耐心聽她說話,陪她一起讀書打獵,甚至是洗碗做家務。

  會拿錢讓她買零嘴兒,好像她還是個小孩子;有人欺負的她的時候,會暗地裡幫她報仇;更重要的是,會發自內心地欣賞她,認可她,而不是像時下許多男人一樣,將女人當成自己的附屬。

  知道老爹喜歡喝酒,就陪著他胡鬧;知道娘親心細,就處處妥帖,盡心盡意地真誠地希望她的父母開心快樂。

  ……

  這樣的好男人,即使放在男女平等的現代,只怕也是百里挑一的吧。

  更何況是在男尊女卑的現在,簡直就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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