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林家成 -【媚公卿】《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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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guin 發表於 2011-10-18 08:09 PM

番外 冉閔的夢(一)

  建康城已然在望。

  坐在馬車中,冉閔俊美的臉上全是冷肅,還有不耐煩。

  他的薄唇抿得緊緊地,眉峰更是深鎖。角落裡,陳微畏縮的望著他,表情小心而討好。

  冉閔漫不經心的朝她盯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千里迢迢來到建康,只是想問那陳氏阿容一句,他明明許了娶她為妻的,她為什麼要背信棄義,與那王氏七郎滾在了一起?

  那日見到血染白裳的她,聽到她那無情又不知羞恥的話後,冉閔本是想著,這樣一個卑賤的女人,哪裡值得他在意?忘了她吧。

  想是這樣想,可不知為什麼,從不記得夢中情景的冉閔,這陣子一直在做一個奇怪的夢。

  在那夢中,他見到陳氏阿容置身於大火當中,那火焰焚燒著她,濃煙滾滾而上。他遠遠見到,大驚失色,牽著一個看不到面目的女子,朝著陳氏阿容衝去。

  衝到火堆旁,他一邊令人撲火,一邊叫道:「陳氏阿容,你這是何苦?」

  明明他應該心痛的,這樣一個讓他心動的女人,他明明很在意的。可他卻記得清清楚楚,夢中的自己在說出這句話時,既有些許同情,更多的卻是厭煩。

  他不但不衝上去把她救出,還這麼不耐煩。這真是難以想像的事。

  夢中的陳容,在聽到他的問話後,仰頭狂笑,那笑聲格外嘶啞,瘋狂,她展開雙臂,笑聲彷彿帶著某種哭音。

  夢中的他,見到那陳容,當下冷笑起來,他皺起了眉頭,手一揮,冷聲喝道:「既然她想死,便成全她吧。」

  說罷,他衣袖一甩,牽著那個看不清面目,但氣息很熟悉的女人,大步走開,任由那陳氏阿容被烈焰吞噬。

  夢中的他,大步離開,那步伐決絕冷漠,渾然是鐵石心腸。

  另一個他卻不想離開。

  他盯著那捲在烈火中的身影,心中嘶喊道:「回去,回去!快點回去!」再不回去就來不及了,她要被燒死了。

  嘶喊是無聲的,饒是他叫得聲嘶力竭,饒是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卻也無法拉回那個走遠的他,更無法撲滅那瘋狂燃燒的火焰。

  那個夢太真實了,當他從夢中驚醒過來後,很久都回不過神來。他不斷的喘息著,練了好一會劍,騎著馬狂衝了一陣,也無法讓他平靜下來。

  怎麼會有這麼真實的夢?

  從那晚後,他又做了同樣的一場夢兩次,在夢中,他一次又一次的目睹,一次又一次的嘶叫,一次又一次的看著那個自己,是怎麼絕然無情的離去的。

  冉閔真不明白自己,平生殺人無數,怎麼就叫這個陳氏阿容給纏住了?放又放不下,還入了夢。

  他想,不能這樣,還是去建康吧。去建康找到那個婦人,把心中想要知道的事,都向她問個明白。他相信,他一問明白了,這藏在心頭的毒蛇便會消失,那噬心的夢,更不會再出現。

  也是奇怪,自他下了這個決定後,整個人便是鬆了一口氣,連臉上也帶上了笑容,整顆心也迫切起來,匆匆安排了手頭的事後,他便壓下一切,帶著親衛和陳微趕赴建康。

    ……

  陳微坐在角落裡,她看到抿著唇的冉閔,臉頰的肌肉不時抽動一下,咬了會唇,終於小心的問道:「夫主,你怎麼了?」

  聲音嬌柔討喜,帶著無比的關切。

  冉閔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他瞟了一眼陳微。

  盯著她,他目光凝了凝,似乎有一個靈氣一閃而過,可再去捕捉時,卻已不見。

  陳微見到冉閔緊緊地盯著自己,按下心中的不安,嬌羞的低下頭,輕輕說道:「夫主怎的這般看我?」

  冉閔收回目光,他不是一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那夢中的事,便也拋到了一旁。

  車隊入了建康城。

  冉閔是已然稱帝的胡人石虎的義子,連姓氏也改成了石。這樣的人,在建康城是不被歡迎的。何況,他在庶民中還有著很高的威望?

  因此,一入城,冉閔便戴上斗笠,帶著護衛和陳微,住進了孫衍安排的院落。

  他這次來建康有幾個目的,然而最重要的目地卻是,他一定要找到陳氏阿容,問一問她為什麼要那樣做。

  想做就做,他向孫衍問了陳氏阿容的所在。

  一問才知道,這女人,她出家了。

  她竟然成了一個道姑。

  她怎麼會做成為一個道姑的?

  突然間,冉閔的眼前,浮現了那日相遇時,她血衣白裳的情景,那時的她,笑得那般淒美,那總是妖媚的眼眸中,帶著一種刻骨的傷痛和茫然。

  彷彿這天下之大,從無她的安身之所。

  冉閔皺起了眉頭。

  他盯著孫衍,沉聲問道:「那王七郎呢?他不是得了她的清白嗎?他在幹什麼?」

  孫衍苦笑搖頭,說道:「王弘那廝倒是許了她貴妾之位,可她不肯要。」

  孫衍從來是最瞭解陳容的人,他說到這裡,長歎一聲,道:

  「我當初警告過王七郎的,他給不起,便不要招惹她。我知道阿容,她與我一樣,性情剛烈,一旦上心,便是全力以赴。男人要是始亂終棄,她會自殺的!」

  男人要是始亂終棄,她會自殺的!

  她會自殺的!

  這句話一出,冉閔便向後退出了一步。

  不等他尋思明白,好好地自己怎麼又心痛了。一側的孫衍已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說道:「她現在在西山道觀。」

  他欲言又止,好一會孫衍突然說道:「請不要傷害她。」才說到這裡,孫衍想道:阿容便是再悔了將軍的婚,她現在也出家了,將軍沒有傷害她的必要了。

  尋思了一會,他心下稍安。

  孫衍見冉閔一直不回話,便認真的盯了冉閔一眼,對上他有點迷茫的表情時,挑了挑眉,好奇的問道:「將軍,你怎麼了?」

  冉閔搖了搖頭,他走到一側披上外袍,道:「走了。」說罷,他大步離去。

  西山道觀很有名,冉閔一會便尋到了。他遠遠地看到那站在林蔭中的妖嬈身段,還有那一襲道姑才著的黃袍時,冉閔突然覺得,腳步很沉,很沉。



番外 冉閔的夢(二)

  他走到她面前,盯著睡眼惺忪,倉皇從岩石上爬下的陳容。盯著她那倉皇的表情,因相見的喜悅和渴望在消去,他低沉冷硬的問道:「不敢看我?」

  這個令得他魂夢都不曾安寧的婦人,突然露出一抹笑,她反問道:「陳微呢?將軍前來,怎的不曾帶上她?」

  「陳微?」

  冉閔簡直覺得不可理喻,這個陳氏阿容,她這麼在意陳微做什麼?不過是個妾而已。

  他忍著不解,也忍著被毫無羞愧的陳氏阿容的羞辱,問道:「你為什麼出家?」

  這麼一個尋常之極的問話,她卻是吃吃笑了起來。她笑得那麼歡,眼神中帶著嘲冷,帶著愚弄。

  在他無法壓抑自己暴怒的火焰時,陳容重重用衣袖拭著淚水,說道:「積了兩世……終於舒服了。」

  他沒有在意她這句話,他只是問道:「你笑什麼?」他問這話時,鬱火在胸口燃燒。

  再一次,她答非所問,「我恨陳微。」

  她說,她與陳微,不可戴天!他納了陳微為妾,所以,她永遠永遠也不可能再與他有任何糾葛!

  與上次一樣,這一次,冉閔依然被陳容激怒了,有那麼片刻,他真想親手扼死這個不知死活,不知感動的女人。

  最後,望著她施施然離去的背影,冉閔放聲狂笑。

  這個女人令得他從洛陽趕到建康,這個女人,令得他堂堂大將軍小意相求,這個女人,明明許了婚約的是他,她卻為了那王七郎,在自己面前百般掩飾,百般維護。

  什麼時候,他這麼可笑了?為了一個這樣的女人,丟盡了顏面,嘗盡了羞辱!

  冉閔是一個人回去的。來到這道觀時,他是帶了陳微的。

  回到孫衍撥給他的院落,冉閔足足練了五個時辰的槍。他心中有一團火,一團無法發洩,一團恨不得焚盡一切的怒火。

  一次又一次的汗如雨下中,他忘了時間流逝,忘了陳微回到房中,忘了時間已到深夜,進入凌晨。

  直到累極,他才無力的坐倒在台階上,拄著槍休息一下。

  也許是太累了,他坐下不久,便再次沉入了夢鄉。

  夢中,他在大婚。

  他一襲新郎袍服,對面坐著一個新娘袍服的女人,女人正含情脈脈,楚楚動人的瞅著他。

  這個女人與以往夢中出現時一樣,面目模糊,他看不清切。只是從她的一舉一動中,他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

  兩人喝過交杯酒後,女人輕倚在他懷中,她摟著他的頸,嬌柔的說道:「奴家有了今天,死也無憾了。」

  她含著淚望著他,那眼中儘是滿足,儘是幸福。

  女人咬著唇,含著笑淚,又說道:「夫主,阿容雖然狠毒了些,可她還是很可憐的。她父兄都不在了,夫主你又休了她,這讓她無處可去啊。

要不,你還是把她當一個妾吧,就放在我的院落裡,這樣我們兩姐妹,也有個照顧?」

  她的聲音軟綿綿地,語氣無比體貼溫厚。

  是的,溫厚,他依稀記得,這個新娶的妻子是個十分厚道的人。便是那陳氏阿容對她做盡了過份的事,她也從無一字惡語,還總是在自己面前為她寬解。

  現在也是,那樣的惡婦,死了都是活該,她還在同情她。

  夢中的他皺著眉頭,不耐煩的說道:「談她做什麼?睡吧。」

  這個睡字一出,面前的女人飛快的變得嬌羞動人起來。饒是暈生雙頰,她還是怯生生地站起來,給他寬衣解帶。

  她的手剛放在他的腰帶上,突然的,紗窗外紅光大作,無數吵嚷聲中,一個僕人急急大叫道:「將軍,不好了,夫人,不,那陳氏阿容縱火自殘了。」

  自殘?

  他大吃一驚,猛地轉身朝外走去。剛走出一步,他新娶的嬌妻急急追來,握著他的手。

  兩人一起向那火光燃起的地方跑去。

  他看到了那在烈火中瘋狂而笑的婦人。

  那是陳容,那就是陳容!

  接下來的夢境,清楚無比,分明是他前面做過好幾次的那場大火。

  猛然的,冉閔從那真實無比的夢境中驚醒過來。一睜開雙眼,他便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便用衣袖拭了拭。

  此時,正是凌晨,從遙遠的地方傳來陣陣雞鳴聲。

  剛拭了兩把汗,冉閔的動作便僵住了。

  明明只是一場夢,可那夢中經歷的一切,直到現在還是清清楚楚。

  他站了起來。

  呆站著,冉閔一動不動。

  那陳氏阿容被自己休了?自己曾經娶了她,卻毫不留情的休了她?不顧她父兄無依,不顧她無路可去?

  她那般站在烈火中,那般流著淚癡望著自己,分明是他朝思暮想都渴望擁有的深情啊!

  還有那個新娶的妻子,夢中的自己居然被她的話感動了。真是可笑,這天下間,哪有一個當慣妻子的人,願意回過去做妾的?而且,還得與奪了她妻位的人朝夕相處?

  那新娶的妻子說這話,明明就是想把陳氏阿容放在身邊,羞辱折磨於她。而自己,居然聽不出?居然還以為她是厚道?

  自己怎麼可能愚蠢至斯?

  不,這一切不會是真的!

  他怎麼可能娶了陳容,又不珍惜她?這樣的女人,一旦愛上誰,必是全力以赴,在這荒淫的世間,他能遇到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不會珍惜她?

  這真是一個奇怪的夢!

  搖了搖頭,再也安靜不下來的冉閔,提步朝外走去。

  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後,天空漸漸明亮起來。

  這時,他被一陣梵唱聲驚動了。

  回過頭,望著那個在晨霧中的光頭,冉閔皺起了眉頭,他早就聽說過,近十幾年,有一些遠從天竺來的光頭,宣傳著他們信任的『佛』,還別說,他們的經義,在短短地時間內,

已博得不少人的關注。

  在冉閔看去時,那光頭也發現了他。

  他叫了一聲,「阿彌陀佛!」問道:「施主可是有所思?」

  冉閔盯了他一眼,徐徐問道:「若是一人,夢中反覆出現一個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場景,還十分逼真,那是怎麼回事?」

  「阿彌陀佛!」和尚雙手合十,道:「生有輪迴,人有前世今生。施主看來是夢到了前世事了!」

  夢到了前世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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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guin 發表於 2011-10-18 08:10 PM

番外 冉閔的夢(三)

  冉閔一震,額頭汗珠涔涔而下,刺痛了他的雙眼,不由自主的,他想起他與陳容初見時,那婦人對他表現出來的憤怒和恨。還有,他曾經把她擄上馬,笑著反覆問她,「我們可曾見過?」

  「小姑子,我可是得罪過你?」
   
  這兩句已經淹沒在他記憶中的話,不知怎麼的,這時刻如晨鐘暮鼓一陣,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心口!
   
  還有,今天在西山道觀時,她說了一句,「積了兩世了!」
   
  積了兩世了!
   
  簡單的五個字,令得他眼前一黑!
   
  冉閔劇震之下,向後猛然倒退一步。
   
  那光頭同情的看著他,雙手合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後,朗聲誦道:「前世因,今世果,今世因,後世果……」
   
  在他的禪唱聲中,冉閔轉過身,跌跌撞撞的朝回走去。
   
  直到他走出好遠,那『前世因,今世果』的禪唱還在耳邊縈繞。
   
  這事太荒唐了,哪有什麼前世今生的?他堂堂將軍,平生殺人無數,難不成那些被殺之人,都是前世欠了他,今世送上門來的?
   
  想到這裡,冉閔仰頭狂笑起來。
   
  他的笑聲,驚動了裡面的人,陳微急急跑出來,她扶著門,怯怯地瞅著冉閔,秀麗的臉上全是擔憂和關切。
   
  現在的她,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雲髻欲墜不墜,望向他的眼波中,更是溫柔無限。
   
  看到兀自大笑不休的冉閔,陳微咬著唇,怯生生地,無比關切的喚道:「夫主,你,你怎麼了?」
   
  幾乎是她的叫聲一出,冉閔的笑聲便是戛然而止!
   
  他側過頭,一瞬不瞬的盯著阿微。
   
  他盯得太認真,那陰烈的眼神極具威迫性。陳微的臉白了白,強笑道:「夫主看我做甚?」
   
  盯著她不放的冉閔,突然開口了,「你可願與陳氏阿容共侍一夫?」
   
  啊?
   
  陳微張著小嘴,糊塗的看著他。
   
  冉閔不等她細思,便是命令道:「回答我!」
   
  「願意,自是願意。」陳微急急地笑道:「夫主是大丈夫,若能娶得阿容為妻,妾願如奴婢一般的侍候著夫主和主母。」她回答得很迅速,只是臉上的笑容有點勉強。
   
  冉閔也不停頓,馬上問道:「若是你為妻,阿容為妾呢?」
   
  陳微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盯著冉閔,不過在冉閔的威逼之下,她哪有心情尋思什麼?

  當下想也不想的說道:「那,那,阿微太是歡喜了。」她含著淚,哽咽出聲,重複道:「阿微很歡喜。」說出最後五個字時,她有點恍惚,那總是文靜怯弱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猙獰來。
   
  迅速的,她收起表情,含著淚期待的,渴望的望著冉閔。眼神中儘是巴巴地期待。
   
  剛一對上冉閔的臉,她便向後退出一步,小心翼翼地喚道:「夫主,你怎麼啦?」
   
  冉閔一動不動的盯著她。
   
  他的眼神很奇怪,彷彿她是陌生人一樣,也彷彿他從來沒有認清過她一樣。他正認認真真的看著她。那可以刺穿人心的眼神,令得陳微沒來由的大慌。
   
  可是,她剛才沒有說錯什麼話啊?
   
  冉閔還在盯著她。
   
  他問這些話時,完全是下意識的。他下意識的感覺到,也許能從陳微的回答中,得到一個答案。
   
  於是,就在陳微說出『阿微很歡喜』,又露出那抹猙獰時,他的眼前一晃。
   
  幾乎是突然間,那原本出現在夢境中的,原本不存在的那個新嫁娘的臉,與眼前這張臉重合了!
   
  真是荒謬,那光頭一通胡話,自己居然相信了,還向陳微問出這樣的話來。
   
  冉閔搖了搖頭,冷著臉向裡面走去。
   
  直到他跨入院落,陳微還靠在門旁,一動不敢動。
   
  不知為什麼,剛才冉閔看向她眼神的那種陌生和探究,讓她的心跳得慌。
   
  這便是自己千方百計也要嫁的良人嗎?
   
  自己本來是可以做他的妻的,可他的心被那無恥的賤人勾引了,他不願意娶自己了,父親說,忘了他吧。
   
  她怎麼忘得了?渡河時相遇,只一眼她便愛慕他了。他是她平生看過的最俊美、最有男子氣魄的人。他一揮手,無數士卒凜然應諾,便是那些不可一世的士族,也得賴他保護。
   
  她愛慕他這麼久,才不要這麼放棄呢。
   
  陳琪跟她說,冉閔不願意娶你為妻,你要跟他,就得做妾。做妾可是沒保障的,說不定哪天主母就要了你的命。
   
  聽到那話,陳微臉上怯生生地,恭敬的應著,心下卻在冷笑。
   
  主母會要了她的命?
   
  誰是主母?陳容嗎?她那種心思都掛在臉上,一言一行都直接的女人,最狠辣又能怎麼樣?只需跟她說些軟話,時不時的獻些慇勤,她就算不喜歡也狠不下心來。
   
  不知為什麼,陳微篤定,對付陳容,她有的是把握。最重要的一條是,平時需要用軟磨功夫,令得將軍對她生厭。一旦出手,便要如毒蛇一樣讓她無法翻身。
   
  細細尋思了一陣後,她終於下定決心,她要自奔為妾。
   
  一切如她所願,冉閔納了她。而她的族妹陳容,卻失身於王弘。可以說,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只是……
   
  站在門旁,她呆呆地望著院落中揮劍狂舞的冉閔。看著他,她的眼神中有著冷漠。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也許是回到建康吧。當她發現那麼威風凜凜地冉閔,在建康卻像一條狗一樣東躲西藏著時,她的心變了。

  建康多好啊,建康的貴族們,熏著最濃的香,穿著最華麗的裳服。車騎雍容,談笑風生,舉手投足都是風流。
   
  相比起他們,眼前這個冉閔就粗鄙多了,簡直就是個鄉下來的賤民。
   
  而且,他對自己一點也不好。自己好在也是陳氏的女兒,若是為妾,若是肯用手段,便是嫁給司馬氏的王也是可以的。

  想來那些談吐風流,舉止雍容的大貴族,一定不會像他這麼粗暴,從不體諒自己。
   
  自進入建康城的第一天起,陳微便發現,自己悔了。
   
  以前的自己太不懂事了,看到一個冉閔便以為他是最好的。可事實上,這建康所有的貴族都比他優雅。
   
  她咬著唇,想到那個王七郎。阿容長得那個樣,他都願意許她為貴妾呢。若是自己,怎麼說都可以在王謝子弟中,找到一個比王七郎還出色的男人。

  自己雖然出身也不是很好,可自己懂男人啊,只要給機會,她一定可以讓男人再也離不開她的。



番外 冉閔的夢(四)

  想是這樣想,陳微咬著唇,還是向院中走去。

  不管如何,她已是他的妾了,事實已鑄成。她現在能做的,還是用最大的能力來討好他,得到他的歡喜。除非,有什麼變故發生。

  陳微一動,冉閔也動了,他用力的拋開兵器,大聲喝道:「準備熱湯。」

  「是。」

  回答他的,不是婢女,而是陳微那含情討媚的聲音。可她的小意討好,仍然沒有讓他回頭望上哪怕一眼。

  熱湯一會便準備好了,冉閔大步跨入浴殿,三兩下便解去衣袍。

  望著他那腰細腿長,完美無儔的陽剛軀體,陳微發現自己那變得冷漠的心,又有點激動了。

  她含羞帶怯的向他走去。

  小手剛剛拿過毛巾,剛剛跨出一步,冉閔的喝聲傳來,「出去!」

  他的聲音很冷,是一種堅硬的冰冷。

  陳微一凜,她聽得出那話中的殺氣,那一點遐想轉眼煙散,她連忙低頭退出。

  夜有點涼,陳微在院落裡轉動著。今天不只是冉閔心情不好,她也是心情不好。今天見到了阿容,明明她都被逼得出了家,成了道姑了,為什麼她還是那麼光鮮亮麗,那麼飛揚自在?

  她笑得那麼得意,她還跟自己說,冉閔要娶她,便是她失了身,冉閔也願意娶她為妻。

  剛剛想到這裡,陳微那白淨的臉上,肌肉便跳動起來。她咬牙切齒起來。

  對陳容的恨,她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許是那一次冉閔來到陳府,她們姐妹同時遇到他開始吧。也許,是家族有意把自己許給冉閔,冉閔卻問起了阿容。

  她都想不清了,她只知道,她厭惡阿容,她恨不得讓那個女人以最悲慘、最殘酷的方式死去!

  那樣一個騷媚低下的賤女人,怎麼就讓冉閔和王七郎都這樣沉迷呢?她那樣的女人,本來便應該什麼都得不到。為什麼她失了貞潔,冉閔還可以不在意?

  咬著牙,陳微又想道:氣什麼?便是她嫁給了冉閔,她也有的是法子對付她!

  陳微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久,直到一個婢女過來,輕聲問道:「將軍他,怎的洗了這麼久?」

  陳微一怔,她回過神來,轉頭看著沙漏,她驚叫一聲,道:「有一個半時辰了?」

  她連忙轉身,來到浴殿外,小心的叩擊了一下,輕輕地,溫柔如水的喚道:「夫主,夫主?」

  她連喚了幾聲,都沒有人回答,陳微輕輕把浴殿的門推開。

  這一看,她搖了搖頭,笑著說道:「將軍睡著了,不行,這樣會著風寒的。」一邊說,她一邊朝裡面走去。

  冉閔睡得很沉,他的眉峰緊緊鎖著,時不時的,那眉頭還跳幾下,臉上的神色,更是轉換著痛苦,悲傷,無力,還有咬牙切齒的惱怒。

  陳微呆了呆,她輕輕喚道:「夫主?夫主?」

  剛喚到這裡,睡夢中的冉閔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突然的,他大聲喚道:「不,不要——」

  這簡直是在吼叫,陳微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幾步。望著重新平靜下來的冉閔,她詫異的想道:他夢見了什麼?

  就在陳微尋思時,冉閔突然睜開了眼。

  他這眼睜得十分突然,陳微嚇了一跳,不由向後又退出幾步。

  不過,冉閔瞪著她的眼神有著茫然,隱隱地還有著悲傷。他空洞的望著她身後,低低說道:「前世因,今世果。那是前世嗎?為何仿若是今世事?」

  他重重地閉上了雙眼。

  陳微 小心的走到他面前,低低喚道:「夫主?」

  冉閔震了一下。

  他慢慢抬頭。

  以一種洞察的目光看著她,冉閔低聲問道:「阿微,你家族是準備把你許給我的,可我卻中意了阿容,你恨她嗎?」

  陳微怯怯地,溫柔的一笑,說道:「她是我妹妹啊,我怎麼會恨她?」

  頓了頓,她低下頭,柔弱可憐的說道:「只是有時思量起,會不免有點怨。可我不恨她,真的,我一點也不恨她。她很可憐的,我還有父兄,她連父兄都沒有。」

  她急急說著,聲音認真而誠摯,那眼神中的軟弱和悲傷,卻讓人沒來由的替她疼惜:看,她都被害成這個樣子了,還一點也不恨。

  冉閔盯著她,慢慢一笑,他重新閉上雙眼,喃喃說道:「我真是愚不可及!」

  見他突然罵起自己來,陳微又呆了。

  她不明白,為什麼冉閔聽了自己這樣的話,不感動,反而罵起他自己來?

  就在這時,她看到一滴淚水,順著冉閔的眼角流下。

  冉閔這人殺人無數,剛勇無雙,這世上,誰曾想過他也會流淚?這一下,陳微呆若木雞了。她不敢置信的瞪著他,眨了好幾次眼,才相信他是真的流淚了。

  冉閔閉著眼,聲音沙啞,「陳氏是準備把你許我,可彼時婚約未定。阿容她狡黠,趁著我酒醉,用言辭激得我改而娶她。剛剛新婚,我邊奉軍令外出。歸來時,你攔著我的馬,求我納你。

那半個月,你曲意奉承,百般溫柔,甚得我的歡心。你言辭裡外,處處都是說阿容的好,可處處都在指她惡毒。恰好這時,我在府門口看到阿容對一個婢女甩了幾鞭子。

……我在府中時,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在說阿容的不是,只有你處處維護她。可你每一次說過她的好後,我就更厭惡她了。

同樣是陳氏的女兒,她行事剛硬,你則行事小意,不管是婢女還是親衛,都說你的好。那次我朝一個女人多看了一眼,你甚至千方百計的勸她給我做妾。」

  陳微莫名其妙的瞪著冉閔,聽著他夢囈般的聲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冉閔沉默了。

  直過了許久,他再睜開眼。

  靜靜地盯著陳微,冉閔的眼神空洞而蒼涼,「為何直到此時,我才知道只有她是戀我入骨?除她之外,你也罷,別的女人也罷,不過是精於算計,不過是想從我的身上謀得利益罷了。」

  陳微聽到這莫名其妙的指控,不由輕輕叫道:「夫主?」她的聲音中摻雜了委屈和傷心。...<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18 09:34 PM

番外 冉閔的夢(五)

  冉閔沒有理她,他自顧自的站了起來。見到他赤裸精壯,完美得彷彿雕刻出來的軀體,陳微露出一個羞怯的笑容來。

  冉閔濕淋淋地走出浴池,他拿過毛巾,給自己擦拭著身體,一邊茫茫然的說道:「明知不曾發生,可一切歷歷在目。真是可笑,我竟是相信了!」

  是的,他相信了。不止是他,連陳容也相信了吧?只有眼前這個陳微一無所知,依然在他的面前,偽裝成楚楚可憐的模樣。

  曾經,他的阿容,用一把火焚燒在他的眼前!

  而他,卻只是不管不顧,還牽著這個陳微的手轉身離去。

  那烈火中,她笑得那麼狂,她的心中藏了多少苦?

  自己畢生在刀山血海裡打滾,最是渴望溫柔和真心。可唯一一個癡情癡意對待自己的人,卻給自己逼得自焚了。

  這人世間滄海桑田,轉瞬生死,好不容易有個人把你看得比她的性命還要重,可自己卻被糊花了眼。

  他知道,若不是陳微用盡心機的詆毀陳容,他未必不會給陳容證明自己的機會。

  可那又怎麼樣?做錯事的始終是他!

  是他毀了她,是他令得她無處容身,是他逼得她沒有退路,是他逼著她用最慘烈的方式結束她的性命,以及,她對他的癡戀。

  ……原來,不是不曾遇到他的虞姬,而是那性格剛烈的虞姬,早在他周圍婦人們的陰謀算計中,給擠兌得沒有活路了!

  他明明都一直渴望能遇到,一個剛烈癡情,如火一樣的虞姬啊,可他怎麼就給有些人的眼淚迷糊了心呢?

  隨意套上外袍,冉閔大步走出浴殿。不一會,陳微聽到他低沉的命令聲傳來,「準備一下,明日起程。」

  明日起程?

  陳微大驚:這建康城多好啊,又富貴又安定,她才不要這麼快就回到那蠻荒的地方呢。

  她急急走出,來到冉閔身後喚道:「夫主?」她的聲音溫柔而小意,「夫主不是還有很多事嗎?何必著急呢?」

  這時的她,對白日裡陳容要他們速速離去的警告,已置於腦後。事實上,冉閔有危險,與她的干係真有那麼大嗎?

  冉閔慢慢回頭。

  夜色中,他盯著陳微的眼神冷漠之極,彷彿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也彷彿,她在想什麼,他心中洞明。

  在這樣的眼神中,陳微心中大慌,她的頭都低到胸口了。

  冉閔盯著她,冷冷說道:「你不必同去。」

  說罷,他衣袖一振,大步朝前走去。

  陳微呆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她連忙追出幾步,急急喚道:「夫主,夫主。」

  才喚了兩聲,她停下腳步,心跳飛快:不管冉閔剛才胡亂說的話有什麼含義,他分明已是厭憎了我。身為一個妾室,被夫主厭憎,那是難以挽回的事啊。

  想到這裡,她明明應該恐慌的,可她就是很平靜。

  不但平靜,她甚至還鬆了一口氣:便是強跟著他,說不定他便把我丟在哪個蠻荒所在,再也不理不問了。我留在建康,這裡有父兄,這裡還有很多很多的貴族。

  第二天,冉閔走了。

  陳微沒有跟上去。

  她回到了父兄身邊,在發現父兄被家族驅逐了後,她連忙回到家族裡。不管如何,她畢竟是陳氏的女兒,再說,家族又不知道冉閔已經厭憎了她,對她還是客氣的。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

  後來,陳容被陛下厚愛,賜給了官職。後來,陳容被王弘帶著去了南陽,落入了胡人手中。

  後來,冉閔和王弘聯手,救出了陳容。

  這一切,陳微都有關注。令她痛恨的是,陳容那個硬脾氣的賤女人,她是越活越風光,而她呢,卻是越活越不被重視。

  家族與冉閔聯繫後,得知冉閔已經不要她時,便把她也驅逐了。

  她回到了父兄身邊。

  可父兄這時,求官處處受阻,餘財又被用得精光。後來,父兄居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

  他們商量著,要把她賣給一個五十來歲的商人做妾。

  偷聽到這個消息,陳微大驚。這時,她知道王弘失去了他的王氏繼承人之位,他落魄了。

  太好了,王弘落魄了,那做過他人妾室的自己,便有接近他的機會了。

  她相信,王弘連陳容那樣的騷貨都要,她只要有了阿容同樣的機會,也可以得到他的眷顧的。

  於是,她找到了阿容,找到了王弘。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阿容會那麼粗暴,她竟然不怕王弘知道她是個粗魯無禮又低下的賤民,竟然重重踢了她一腳,還令人把她扔出了府門。

  接下來的事,便如噩夢一般。

  她回到父兄那裡,父兄卻如她是瘟疫一般。甚至,她願意嫁給那商人為妾時,她父兄都連連搖手,只求她離開。

  隨即,他們二話不說便把她推出了那個破敗的小院。便是她站在外面淋風淋雨,一連數天也不理不睬。

  這其間,她的父兄每每看到她,都是遠遠避開。

  她如果想靠近,他們便是拳打腳踢,還對著外人說她是個敗壞家風的娼婦,害得她像個過街老鼠一樣被鄰居們驅趕著,連個遮雨的屋簷也沒有了。

  死了心的陳微,用話拿住父兄,得到一些銀兩和衣服後,她便出城了。

  她要尋找冉閔。

  與冉閔相處了那麼久,她知道,那個男人會同情她,會給她一碗飯吃的。

  她用上水磨功夫的話,他說不定會重新喜歡上她,甚至,對她像以前一樣珍視,出行都會派護衛保護脆弱讓人憐惜的她。

  她知道他會的,他的性格她一眼就知道。

  她沒有尋到冉閔,因為沒有一個車隊願意載她去北方……直到很久之後,她才知道,早就有人放言,她是一個不守婦道的娼婦,冉將軍恨她入骨,誰若助她,便是與冉將軍過不去。

  在荒野中等候了四十又五天,錢財被搶,又被流浪漢凌辱個遍後,絕望的陳微,跟在一個黃牙醜漢身後,入了一家私娼院,成了一個下等妓女。



番外 王弘:猶記當年初相見

  初見陳容時,王弘是在平城陳府,聽聞這裡一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女郎,就捨得放棄家財,他當時便想著:看來是個爽利的女中丈夫。

  這平城之地太小,他閒極無聊,便過來瞅上一瞅。

  他見到她的。

  在他的琴聲中,這個小姑子步履悠閒,木履每一次響動,恰好敲打在他的琴聲節律轉折處,令得那琴聲幾次差點中斷。

  這小姑子在顯示她的才華。

  這點對王弘並不稀罕,讓他詫異的只是,這個年僅十四、五歲,本應稚嫩得很的小姑子,居然有著極妖嬈、極誘人的成熟味道。

  這是很奇怪的事,這個小姑子身上。集中了少女和少婦的美。

  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麼,美人他見的多了。他想,這世間最不少的便是美人,何況,以他的身世地位而言,美得不夠的女人,甚至不敢出現在他眼前。

  接下來,這小姑子展現了她過人的聰慧,這種與她美艷外表完全不同的聰慧,令得他也罷,滿路的大丈夫也罷,都暗中點頭不已。

  真正令他上心的,是那個晚上,那一曲鳳求凰。

  席中,他聽到了陳元有意把她許給南陽王的事。

  就在這時,院落中傳來了一陣琴聲和喧嘩聲。

  他走了出去。

  他見到了那一輪明月,和那明月下撫琴的美人。

  美人彈奏的,正是鳳求凰!

  她當著族人,無數丈夫的面,彈奏鳳求凰!

  她是為他彈奏的。在看到他走來時,她抬眸望來,那一瞬間,她的眼眸中閃動著羞澀,害怕,還有卑微和乞求。

  只是一眼,她便紅著臉低下了頭。

  她說,「琴是俗曲,人是俗人,只有拳拳心意。」這是假話,他聽得出來,她在利用他!這個絕頂聰慧的小姑子,肯定是知道了家族要把她送人的消息,借自己的勢來脫身吧。

  可他剛這麼想,這小姑子竟是說道:「千古以來,從來沒有彈奏鳳求凰者,是想做妾的!」

  難不成,她還想當他的妻?

  這話一出,當下笑聲四起。

  哄笑聲中,喧囂聲中,他看到她低垂的美麗臉孔上,浮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看到她假裝羞澀的朝他瞅了一眼,低頭退去。

  他看到了她在眾人的哄笑中,那孤獨而腰背挺直的身影。

  月明如水,春風如綿,這美人兒,美艷如斯,狡黠如斯!

  可她把他當成什麼人了?寬宏君子麼?還是,一個正直善良,不食人間煙火的謫仙?

  他望著她那窈窕美好的身段,暗暗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說起來,他長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一個有意思的小姑子了。

  一切如他所料,在他的等候中,小姑子忍耐不住來找他了。她堅持說,她喜歡他,可是她配不上他。她說了又說,只是想要他主動替她解圍。

  利用自己擺脫了家族的安排,這一轉眼,便想甩開他,便想再找一個好夫郎麼?

  這可不行!惹了他,激起了他的興趣,那這個遊戲,便由不得她說終止就終止了。

  他望著月色下,她那妖嬈得讓人心跳加快的身影,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摟著她,吻了她。

  這吻太過香甜,令得他收手時有點狼狽。

  離去時,他想:看來,自己的身邊要新添一個妾室了。

  接下來,一切順理成章,他用幾個美人,從南陽王手中救出了她。

    ………

  他把她完全放在心上,並發誓再也不放手,是他身陷莫陽城,她趕來相救時。

  慣經滄桑的他,深深知道,這個世上,人心永遠是涼薄的,誰也不會把誰真正的放在心上,更不用說為對方付出生命。

  至少,他從來不知道,世上有一個女人,會為他甘冒生命之險!

  他不敢相信,無法相信!

  可她做到了!

  明知必死,明知四面圍城,晉人的丈夫,哪個聽到胡人,不會膽顫心驚?她倒好,居然自投羅網了。

  也許,她不完全是為了他,她還在意孫衍。

  但對他來說,這夠了,足夠了。他想,這個女人,他就算死也不會放手了。他要把她收在身邊,讓她享受一世尊榮。

  以她卑微的身份,當妻自是絕不可能。不過當一個在他的庇護下的貴妾,過上與她之前完全不同的富貴體面的生活,那是必然的。

  只要他不死,他一定讓她富貴一生!

  可她拒絕了!

  由王氏長輩出面,向她提出納為貴妾一事,居然被她拒絕了!

  聽到這婦人毫不猶豫的拒絕,王弘靜靜地看了她一眼,他揮手打斷族叔要說的話,笑了笑,想道:

  看來這婦人還沒有愛上我啊。真是失敗,我都不準備放手的女人,居然還沒有愛上我,這可怎麼行?

  機會很快就來了。那一次,她被人以自己的名義騙出城,一夜不歸。

  他帶著護衛們,半夜出了城。

  他要救到她。

  這還是其次,機會難得,他要利用這個機會,得到這個女人的心。

  果然。

  她感動了。

  是啊,想來以她的身份,誰能為她做到半夜相救?天下間的婦人,都會對救她的英雄感激涕零,她也不會例外。

  不,像這種剛烈的,把自己保護得很好的小姑子,她最難拒絕的,便是別人的情義。別人有一分真心,她永遠想以兩分來還報。

  她愛上他了。

  他清楚的從她的淚眼中,看到了這個孤寂無依的小姑子,那如潮水湧來,無法阻止的感動和愛意。

  他想,他得到她了!

  這樣固執的婦人,一旦愛上必是難以忘懷的。從此後,她會用生命來愛他吧?

  這樣想著時,靜靜地看著她,微笑時,王弘的心裡,卻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縷不自信:愛便是愛了,為什麼發現自己愛上我,這個婦人會表現得這般孤淒?

  這麼美好純粹的事,她為什麼會流著淚?還說出要他從背後給她一劍的話。甚至還說出,只有這一刻,她才是圓滿的,只要一出去,一切又會回復到以往。

  一個小姑子,怎麼能在這麼心動的時刻,表現得這般孤淒?冷靜?

  他想,他有點弄不懂得她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想起這一刻,他才發現,在通過計算,令得她死心塌地的愛上自己的同時,他也淪陷了。

  他的心,已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18 09:35 PM

番外 王弘:那一刻,發現愛

  生活還在繼續,慕容恪兵臨城下,他再次被困南陽城。

  這次被圍十分突然。當得知消息時,他還有幾日時間可以準備離開。可是他不能離開,他是琅琊王七,臨陣脫逃,不是他所為。

  可留在這裡呢?無兵、無卒、無人可用,要擊敗胡人,還真不容易啊。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冉閔的影子。

  在冉閔的身邊,有那個陳氏阿容,他已經視作囊中物的美人。

  她言笑晏晏,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側,表情神態,有著做作的溫馴和幹練。

  望著冉閔和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王弘慢慢一笑,瞇起了雙眼。

  當天晚上,冉閔再次神出鬼沒的出現在南陽城,並出現在他面前。

  他是來談判的,用他的勢力,換取他日自己的相助。

  談判是好事,不過,一切得由他主導。

  還有那個婦人也是,她怎麼能對自己想近則近,想離則離?她明明愛上了自己,明明讓自己亂了心,怎麼還可以這麼若無其事的跟著別的男人?

  當晚,他堵住了冉閔的退路,令得他不得不重新跟自己談判。

  談判成功後,冉閔走了,留下了那個婦人。

  他派去的人回來說,婦人也不知聽到了什麼,有點失魂落魄,於是,熟悉他行事作風的僕人,把她請回了莊子。

  這一晚,桓九郎來了,他們一起服了些五石散。

  服了這藥,會使人性慾亢奮。他當下喝了幾盅酒後,在外面轉了一圈。

  微醺的他,來到了一處閣樓。

  他見到了一個美得讓人血脈噴張的身影。

  是他的婦人,是那陳氏阿容。她的臉孔有點紅,雙眼亮得驚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水汪汪地,分明不似往常。

  這樣的她,真是美啊,直是讓人魂魄蕩漾的美。

  看,她現在還在那裡說,她要嫁給冉閔!

  怒火席捲而來,他緊緊地摟著了她,在越來越乾渴中,他的手和唇,不由自主的撫上了這毫無一絲贅肉,完美得讓聖人也會銷魂的嬌軀。

  他克制不住了。

  喘息著,他不停的問她,是否愛他。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問。以他的地位性格,既然動了情,便直接上了就是,何必在乎她是怎麼想的?

  可他就是想問,這麼個時刻,他就是想知道,她愛他,他是她的唯一。

  迷迷糊糊中,他恍惚著覺得,這麼一個讓他期待太久的時刻,如果她的心中不是絕對的愛著他,那將是多麼可笑?

  她說了,她說她愛他。

  可她同樣說了,她要嫁給冉閔,她在掙扎,她想為冉閔保持著清白身。

  這時,他渾渾噩噩的腦子,明顯變得清醒了。可越是清醒,他便越是憤怒。

  他的婦人,他平生最中意、最在乎的婦人,怎麼能喜歡別的男人?

  是,他是給不起她要的,看他此刻如果放了手,就會永遠失去她,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再說,天下的女人,哪個不是失了身,便死心塌地的跟著那男人的?何況她這麼愛他。

  他相信,她對他的愛,會讓她甩開那些不知所云的胡思亂想,安安心心的當他的貴妾,寵妾。

  於是,他在她的身下墊上白緞,留下她清白的憑證。然後,他進入了她。

  如此銷魂,從所未有!

  那一刻,太美好,太美好,美好得讓他直累到極點,才含著笑睡去。

  第二天,她醒來了。

  他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半點笑容。

  有的,只是震驚,痛苦,茫然,絕望……

  ……然後,這所有的、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她的臉上只有麻木和平靜。

  她平靜的問他,將如何處置她。

  對上她的表情,他強抑著憤怒和失望,告訴她說,她『仍可做他的貴妾』。

  他內心知道,也許這個時候,自己應該溫存軟語相對的,可他就是被她的絕望傷到了,就是用這種漫不在意的口吻,告訴了她,他的決定。

  聽完他的話,她笑了。

  笑得那麼妖嬈,那麼冷絕。

  這笑容,讓他的心慌亂起來。

  她轉向兩個婢女,問起了昨晚的事,她含著笑,雍容的,優雅至極的詢問她們,昨晚,是不是給她下了藥。

  兩婢給了她肯定的回答。

  她再次笑了。

  這一次的她,讓他不由自主的按向胸口!

  不等他反應過來,她已妖嬈的笑著,拿起了掛在牆上的佩劍,然後,施施然的,優雅至極的這麼回手一刺!

  「噗!」

  「噗!」兩聲長劍入肉的聲音傳來。

  極乾脆,極優美的兩下動作,那侍候了他多年的兩婢,便瞪大了雙眼倒斃在他面前。

  她提著那血淋淋地飾劍,優雅的朝外走去。

  從來沒有一刻,讓他覺得,眼前的這個婦人,如此高不可攀!

  這哪裡還是卑微的她?

  不,不,這還只是其次,他的心好慌,他好惶恐,他看著她一步一步的離去,看著她決絕的離去,看著她笑得那般妖嬈,那白裳飄然似雪!

  突然間,他感覺到,自己的心碎了,碎成了一片一片。

  他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痛苦狠狠地揪著他的心,令得他驚惶萬分。

  他追上了她。

  他無法控制的,惶恐不安的向她問出了一句話。

  那句話是什麼,他都不記得了,他只記得,當時,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站穩,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自己不苦苦地求著她,不去死命的摟著她,不去流著淚,

體面全無的苦苦相求。

  這些,都是得益於他多年所受的教育。

  可是,下一刻,他瘋狂了!

  那婦人,她一襲白裳,居然在兩軍對壘時,這般衝向了胡人陣營!

  她在尋死!

  因他得了她的清白,所以她要尋死!

  他嘶吼一聲,「不——」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你明明愛我的,明明是愛我的!

  不!你不能死,我喜歡你啊,我是真心的喜歡你,我能給你富貴體面啊,你為什麼不像別的女人那樣稀罕?

  不!你若死了,我可如何是好!

  看著那一襲白影衝向萬軍當中時,他在嘶叫中軟倒在地,久久久久,才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這才發現,他離不開她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只知道,如果失去她,他的人生將會殘破不堪!他就算功成名就,也沒有意義了。

  一切,都會沒有意義了!

  他軟倒在地,淚流滿面中咬牙發誓:只要她不死,他在,她必在!他愛,她也必須愛!他不會放手,她就永遠永遠不要想離開!

  就算奔赴黃泉,他也會牽著她的手!

  從此後,他不允許她的字眼中出現逃離!決不允許!



番外 正文後續 孩子(一)

  這是南山,素來以風景幽麗,奇秀著稱。

  難得一個春和日麗的日子,十數個穿著華服的少年子弟,帶著歌伎,姬妾和僕人們,浩浩蕩蕩的走下了馬車。

  望著眼前幽深不知處的山林,一個白淨秀麗的少年說道:「人與山俱靜,好地方!」

  他轉向走在右側的一個華服美少年,笑嘻嘻地說道:「蘇竟,聽說你執意來此,便是因此地有你的心上人?」

  蘇竟溫柔一笑,他仰望著那層層山林,低聲說道:「心上人?」念到這裡,他慢慢一笑,神色頗為複雜。

  就在這時,一俊美少年低沉喝道:「走罷。」

  他顯然是這些人的首領,一開口,眾人馬上安靜下來,跟在他的後面,順著山道向上爬去。

  一邊爬山,少年們一邊談詩論道,倒也頗為風雅。偶爾有一句佳詞出口,隨行的歌伎們便舉起簫笛,把它吹奏出來。悠揚的樂聲在山林中飄蕩著。

  樂聲悠然,笑聲不絕時,一個少年高聲吟道:「舉目湖山皆艷色。」他準備了個十足,卻只吟了這麼一句詩。

  念出後,他昂著頭,支吾半天,長歎一聲,轉頭問道:「諸位,下句當是如何?」

  他這麼一問,幾個笑聲同時傳出。

  而這些笑聲中,一個奶聲奶氣的笑聲,顯得格外刺耳。

  眾少年一怔,齊刷刷側過頭去,只見左側的山道中,於層層疊疊的樹葉中,隱約走來一個騎馬的身影。

  吟詩的少年雙眼一瞪,喝道:「哪個小兒在此發笑?」

  喝聲一落,一個奶聲奶氣的高唱聲傳來,「蒼天不識英雄意,我輩蓬蒿自天真。」

  幼嫩的高唱聲飄然而來時,一匹白馬出現在眾人眼前。

  本來,眾少年對這個無端發笑的人很是不滿,都帶著些許怒意。此刻一看到這小兒,卻是齊刷刷雙眼大亮。

  那些歌伎、姬妾們,更是低低地歡呼出聲。要不是主人沒動,她們只怕一哄而上了。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三、四歲的小兒。這小兒皮膚白嫩,眼神明澈,軒眉水唇,長得極美、極可愛。

  最令人驚艷的是,他有一雙斜長鳳眼,顧盼之際波光瀲灩,頗具風流妖嬈之態。

  這麼小的孩子,竟已具有絕代妖嬈的美色。

  最難得的是,美到了極致也就罷了,偏偏這孩子一舉一動,一顧一盼,都極其高貴從容,而且,任何人見了,這絕對不是一種女性的美,沒有人會懷疑他的性別。

  竟然在這裡遇到一個這麼美麗的孩童。彷彿這滿山蔥綠,都因他的到來,惹上了幾分瑰麗奇幻的色彩。

  眾人看得癡呆之際,那小兒不滿的瞟了一個白眼過來。可他實在太可愛了,這白眼拋得眾女忍不住低笑起來。

  就在這時,那吟詩的少年嘿嘿笑道:「原來是個小兒,你又不識詩,拿你家大人的詩出來唬我算什麼事?」

  那小兒昂起下巴,奶聲奶氣的說道:「誰說我不識詩?剛才那兩句,本是我自己所作。」

  在一片驚呼聲中,小兒卻懊惱起來。他摸了摸自個兒的後腦殼,嘀咕道:「父親說,需要張揚的厲害算不得厲害,我怎麼又忘記謙虛了?」

  他的聲音可不小,眾人先是一怔,轉眼哄堂大笑起來。

  蘇竟一直在盯著這小兒,依稀中,他在這小兒的身上,看到了某個熟悉的影子。

  在眾人的哄笑中,他上前一步,關切的望著孩子,溫柔的說道:「這荒山野嶺的,你一小兒怎的獨自騎馬到此?快回去吧,讓你家大人擔心了可不好。」

  頓了頓,他忍不住問道:「你母親是誰?」

  孩子歪著頭,水汪汪地鳳眼滴溜溜轉動著。他朝著蘇竟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牙,「嗯,是應該回去了,我說了要等父親歸家的。」

  說罷,他也不回答蘇竟的話,駕駕兩聲,策著馬向來路返回。

  望著小人兒越去越遠的身影,眾婦人這時才此起彼伏的低叫出聲,「好美的小兒!」

  「也不知是誰家的?」笑聲中,只有蘇竟怔怔地看著那小小地人影,好一會,他搖了搖頭,自失的一笑。

  半個時辰後,一輛馬車停了下來,幾個護衛簇擁著馬車中下來的王弘,從另一條山道向上走去。

  「郎君?」

  見到王弘突然止步,一護衛不解的開了口,同時,他順著王弘的目光朝前面看去。

  這一瞟,護衛馬上笑逐顏開,他歡喜的說道:「是小郎。」

  一邊說,他一邊控制不住腳步,朝著前方那小小地人影跑去。

  小人兒正蹲在樹下,手裡拿著一根樹枝,煞有介事的捅來捅去。

  護衛蹲在他前面,細聲細氣的問道:「軒小郎在做什麼呢?」

  小人兒抬頭了,對上小人兒這雙波光瀲灩的鳳眼,那護衛不由笑得雙眼都成一條線了,滿滿都是慈愛。

  小人兒卻沒有回話,他朝護衛身後的王弘看來。

  王弘見狀,慢條斯理的走到孩子面前,居高臨下的盯著他,淡淡說道:「怎的不回他話?」

  小人兒瞟了王弘一眼,脆生生地說道:「你急什麼?」

  一句話噎住王弘後,他嚴肅的看向那護衛,奶聲奶氣的說道:「我在想事。」

  這麼小的人說自己在想事,那護衛有點忍俊不禁。他還想再笑,一側的王弘已開口問道:「想什麼?」

  小人兒扁著嘴回道:「不想說。」他瞪著王弘,眼圈有點紅,「你又去玩了?」

  他粉嘟嘟地臉雙頰鼓起,那瞪著王弘的眼中晶光閃動。王弘知道,這小子其實是在怪自己沒有帶他也去玩。可這小子從會說話起,便有話也只說半句。

  王弘忍著笑,他彎下腰來,一把把兒子摟在懷中。

  抱著兒子,王弘嚴肅的說道:「你是男子漢,這麼點小事紅什麼眼睛?」

  小人兒白藕一樣的手臂摟著他的頸,他板著一張白嫩的臉,奶聲奶氣的說道:

  「你一走便是半月,丟下我與母親自個兒玩,我不開心。我問母親你為什麼不帶我一起去,母親說,你怪我長得不好,丟你的臉,可有此事?」

  小人兒問得煞有介事,只是他的話一落地,幾個護衛齊刷刷地瞪向王弘。

  王弘一噎,半天沒有吭聲。

  小人兒看著他,大力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我對母親說,絕無此事。父親你是嫌眾名士都說,我比父親你長得好,比你少時更有才,你妒忌了,才不肯帶我去的。」

  王弘說不出話了,倒是他的身後,眾護衛都是忍俊不禁。

  王弘瞪著兒子,好一會啞然失笑道:「你這小兒。」

  小人兒這麼板著臉,煞有介事的模樣,實在可愛透了,他忍不住在小臉上親了一下,解釋道:「也是,也不是。軒兒長得太招人,父親既已歸隱,便不想我兒引來太多人關注。」

  小人兒低著頭想了想,大點其頭,奶聲奶氣的說道:「是這個道理。母親最笨了,她那麼好看,總說自己長得不好。我比她還好看,她就說我也長得不好。母親真不會說話。」

  王弘哈哈一笑,抱著他向前面走去,「是,你母親最笨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18 09:36 PM

番外 正文後續 孩子(二)

  正是春花最好時,處處行人處處景。一字排開的大船上,幾處衣香鬢影,鶯聲燕語。
  
  眾船三前三後,如環星一樣拱衛著中間那隻最為華麗的船。
  
  「吱呀」一聲艙門打開,兩個俏麗的婢女,扶著一個面目掩飾在輕紗下的美人出了船。
  
  這美人面目不可見,可光是那一雙艷光流轉的眸,那挺直纖細,白細如玉的頸,便可看出她是何等的傾國傾城。
  
  看到這美人走出,一個長相秀麗高雅的少女緩步走來。她長長地裙套在河風中飄揚,四個婢女連忙上前一步,輕輕提起那裙套。
  
  美人看到少女向她走來,微微躬身,含笑喚道:「阿塊。」
  
  少女阿塊笑了笑,朝著她上下打量一遍,輕聲問道:「可有不適?」
  
  美人點了點頭,她轉過頭,望著漸漸浮現在視野中的綿綿起伏的南山,呢喃說道:「是累。不過馬上就要過去了。」
  
  少女阿塊瞅著她的神色,嘴角一揚,輕笑道:「是啊,馬上就到了。」

  她走到美人的身側,與她一樣的望著那南山,眉眼一彎,愉快的說道:「七叔在這鬼地方已待了十二年了。十二年遠離建康,不見繁華,他一定很高興看到我們。」
  
  阿塊盯向那美人,聲音含笑中帶上了戲詭,「謝宛,你是當真傾慕我七叔,還是想為你的十四姑出一口氣,故意說喜歡他來著?」
  
  美人謝宛聞言,艷色流轉的眸中透過一抹怒意。她瞅向阿塊,緩聲說道:「阿塊,這玩笑不好笑。」
  
  這謝宛只是謝氏的遠房分支,雖是嫡女,其身份比起陳郡謝氏的眾女郎,那是低了一大截,更比眼前這個琅琊王氏的阿塊低了一大截。
  
  可是她此次玉頸高昂,艷光流轉的眼眸中怒意隱隱,整個人既高傲又優雅如仙,哪裡看得出半分位卑?便是王塊一怔之下,也連忙陪笑道:「好吧好吧,知道你是認真的。別生氣。」
  
  見謝宛還有點不高興,王塊連忙轉頭盯著南山,道:「想我七叔何等風流人物?為了那個什麼也沒有的陳氏阿容,這一隱南山便是十二載……好在,他現在終於厭煩了那婦人。

阿宛啊,你這一次要是讓七叔動了心,我琅琊王氏必不會計較你的出身,立你為琅琊王七的正妻的。」
  
  她說得好聽,謝宛羞澀的,艷光逼人的眼眸中,卻閃過一抹譏嘲:琅琊王七連陳氏阿容都娶為正妻,自己的身份怎麼說也比她高貴得多,當他一個續絃的妻室,那是合情合理!
  
  想是這樣想,謝宛還是輕聲細語的說道:「阿塊的意思,我明白的。」
  
  王塊聞言,輕輕一笑。謝宛見她笑了,也是嫣然一笑。
  
  兩女交談之際,舟船如箭般飛馳,這一轉眼功夫,已靠了岸。
  
  馬車迤邐駛出,轉眼間,浩浩蕩蕩,足有二十輛馬車的隊伍便駛上了官道。
  
  來到南山時,正是夕陽西下時。
  
  一行人來到山腳下,馬車已是行不通了。阿塊抑著頭,望著前方濃密的樹林,抱怨道:「七叔也是的,隱就隱唄,非要像那些賤民一樣,半山而居。」
  
  她一邊抱怨,一邊在婢女們的扶持下,順著山道走去。
  
  一行上百人,這般倚著山道而行,倒也熱鬧。
  
  就在人聲喧嘩時,突然的,只聽得「嘀──」地一聲尖銳的脆響!
  
  眾護衛還來不及反應,一支寒光森森地長箭已穩穩地插在了眾人身前!
  
  緊接著,一個奶聲奶氣的尖喝聲傳來,「來者何人?且報上名來!」
  
  喝聲傳出,眾人怔愣間,只見眼前一花,空中似有一物閃過,那速度真是快極,眾護衛急喝一聲,齊齊抽出了長劍。
  
  彷彿是看到眾人的手忙腳亂有點好笑,只聽得空中傳來一陣笑聲。眾人定神一看,只見前方十米處的樹巔上,穩穩站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男孩一襲黑衣,右手扶著一根黑索,再一定神,眾人才發現,那黑索一直從百步開外的大樹上延伸過來。
  
  原來,這孩子之所以身手如鬼如魅,卻是用了懸索的緣故。
  
  在眾人呆呆地看著那孩子時,幾個女聲同時傳來,「好漂亮的孩子。」

  「當真琅琊似玉!」

  「好生華美啊!」
  
  這孩子明明一身黑衣,可他眉目如畫,眼神清澈之極,整個人如玉、雕琢而出,完美得彷彿從畫中走出來仙童。
  
  越是定神看,眾人便越是歡喜。就在他們放下防備,笑盈盈地望著那孩子時,只聽得百步外的樹頂上,又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來,「弟弟,這些是什麼人?」
  
  這話一出,眾人齊刷刷看去。轉眼,又是一陣歡叫聲傳來。
  
  阿塊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笑得雙眼都彎了,她歡樂的叫道:「好漂亮的孩子,是雙胎吧?」
  
  「必是雙胎,一模一樣呢。」
  
  「嗯嗯,是雙胎。」
  
  那站在百步開外樹枝上的男孩,也著一襲黑裳,一樣的眉目如畫,如玉雕琢。與站在眾人之前的男孩,赫然長得一模一樣。
  
  王塊笑著笑著,突然瞪大了眼,她盯著這兩孩子,聲音一提,清叫道:「你們可是王凌、王夙,我是你們的十九姐姐,從建康來的。」
  
  喧囂聲大作。謝宛的聲音有點顫抖,「這是七郎的孩子?」
  
  王塊站在她旁邊,聽到了她語氣中的不安。當下轉頭看去,盯了她一眼,王塊淡淡說道:「是啊,他們是我七叔的嫡子。」
  
  雖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可那個『嫡』字,卻隱含警告。它是在表明這兩個孩子的身份,也是在表明琅琊王氏對這兩孩子的重視。

  更是告訴謝宛,就算她真得了七叔的歡心,這兩個孩子的地位也是牢不可破的,她不能妄想。
  
  謝宛垂眸輕道:「阿塊多心了。」
  
  說罷,她再次細細地盯向那兩個孩子。
  
  見到眾人嘻笑著提步上前,十步處的孩子大叫一聲,「站住!通通給我站住!」
  
  他喝叫時雖然中氣十足,奈何人太小,大伙又知道了他的身份,當下都是一笑,然後繼續提步向前。
  
  男孩大惱,他回過頭急急叫道:「哥哥,快發響箭叫大兄過來。」
  
  百步開外的男孩連忙應道:「大兄出外了。」
  
  「那怎辦是好?」
  
  「殺一儆百?」
  
  十步開外的男孩歪著小腦袋尋思了一會,大搖其頭,叫道:「不行不行,父親說了,敵多我寡,敵強我弱,敵狠我軟時,這招不可用。」
  
  這一下,百步開外的孩子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也歪著頭尋思起來。
  
  這兩個男孩,都站在樹枝上,都長得如同粉玉,此次都一本正經的擺出這一模一樣的尋思姿勢,煞是可笑。
  
  忍不住,眾女都咯咯笑出聲來。
  
  王塊忍著笑,她大聲叫道:「阿凌、阿夙,你們休得胡鬧。我說了,我是你們的十九姐姐!」
  
  她叫了一遍後,還跨出幾步,抬著頭看向兩個孩子,表情很嚴肅認真。
  
  這一下,兩孩子同時低頭,向她看來。
  
  盯著王塊,兩孩子相互看了一眼後,又低下頭朝眾人細細看來。
  
  他們看得很認真,那歪著頭皺著小眉頭尋思的模樣,認真得可愛。
  
  因此,人群中再次暴發出一陣小小地笑聲。
  
  好一會,十步開外的男孩望著王塊,奶聲奶氣的質問道:「你因何來此?」
  
  王塊蹙起眉頭,耐心的說道:「我是你們的姐姐,你們說話當恭敬些。」
  
  男孩似乎為她岔開話題頗為不滿,他再次叫道:「你因何來此?」
  
  說出這五個字,他還揮了揮手中的小弓,威脅性的把箭搭上,做出射擊的姿勢。
  
  王塊有點惱火了,她尖聲叫道:「你們可是王凌、王夙?」
  
  兩孩子還沒有回答,山坡的一側小路上,傳來一個少年清利的聲音,「他們正是王凌、王夙。」
  
  這聲音一出,兩男孩同時歡叫一聲,「大兄來了!」
  
  叫聲中,只聽得嗖嗖兩道風聲傳來。只見兩孩子同時吊上繩索,同時一用力,兩具小身軀如箭一衝向對方撞去。
  
  眼看就要撞到時,兩人一彈一躍,極其優美敏捷的從繩索上翻身跳下,準確的落到了一個少年左右,各自抱住了他一條大腿。
  
  不過這時候,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呆若木雞的眾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動作是何等敏捷漂亮。
  
  站在山坎上的少年,實是看不出年齡,彷彿只有十二歲不到,彷彿有了十四、五歲。他身量修長,五官俊美到了極點,一雙鳳眼波光流轉,似含情,似含煞,偏他的氣質又高貴到了極點。
  
  饒是王塊這樣的,大了他好幾歲的適嫁女郎,一對上他那眼神,臉孔也是一紅,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三個美麗的孩子站在一起,眾人只覺得眼前大亮,竟是光芒滿眼。謝宛自視美貌,這一刻,也頗為自形慚穢。
  
  兩個孩子嘰嘰喳喳的叫道:「大兄,你不是出外了嗎?怎的在此刻回來?」

  「大兄,我攔不住他們。」

  「大兄,敵眾我寡,該當如何?」
  
  少年伸手拍了拍兩個弟弟的頭,令得他們安靜後,一雙鳳眼含著笑,慢悠悠地掃過王塊,然後,掃向謝宛時,略頓了頓。
  
  把眾人打量個遍後,少年一笑,清聲說道:「諸位來得不巧,我父母外出了。」
  
  王塊聞言,眉頭一蹙剛想反擊,那少年轉頭盯向她旁邊的謝宛,似笑非笑的問道:「這位姐姐看我兄弟時,目光灼灼隱帶煞狠,敢問何許人也?」

  他眉頭微挑,鳳眼微瞇的續道:「莫非,你也是為了勾引我父,攀附榮華而來?」
  
  這兩句話一出,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而那謝宛,一張臉更是煞白如雪,面紗下,她的櫻唇都顫抖得說不出話來了。



番外 正文後續 孩子(三)

  讓謝宛心中發寒的,倒不是這少年話中的那句『勾引他父』,而是他所說的『這位姐姐看我兄弟時,目光灼灼隱帶煞狠』,這指控太過狠毒,她不用回頭,都可以感覺到,

旁邊王塊等人看她的眼神中,帶上了不喜和猜疑。

  想她區區一介旁支,走到今日與琅琊王氏嫡女同起同落,不知經過了多少風雨,也不知明的暗的使用了多少陰暗伎倆。

  她自信不管面對任何人,自己的眼神也罷,表情也罷,笑容也罷,都可以做到真誠無偽。這少年才見自己一面,怎麼可能看到自己隱藏的心思?他那指控,分明是莫須有。

  可就算是莫須有,自己也是百口莫辯!

  一時之間,謝宛氣得臉色煞白,卻不知如何開口。

  山坡上的絕美少年,似笑非笑的瞟過謝宛,轉向王塊等人。他淡淡一揮手,道:「遠來是客,十九姐,請!」動作優雅高貴。

  這三個孩子,無論哪個都是人中龍鳳,站在一起如珠玉滿室,實讓人眼花繚亂,很難讓人不產生好感。王塊欣喜的打量著他們,也無意去計較兩童的無禮,笑咪咪地問道:「七叔可在?」

  少年雍容有禮的答道:「勞十九姐問,我父與我母已然外出。」他看了看日頭,道:「已有二個時辰了,料來他們也應歸來。」

  王塊點著頭,她加快腳步,笑咪咪地走到三兄弟身後,一邊與他們同行,一邊有意無意的問道:「你父母這是幹嘛去了?」

  這很普通的一句話,卻讓少年有點惱羞,他蹙著眉,閉緊了嘴。倒是一側的粉雕玉琢的童子,也不知是叫王夙還是王凌的,脆生生地回道:

  「父親說,我們三個人人如粉如玉,分明是母親平素看多了水,看少了巍巍山峰所致。他們這是去看山,準備再生一個英武的弟弟。」

  他剛說到這裡,少年瞪了他一眼,輕喝道:「閉嘴!」

  童子被大兄喝罵,嚇得小嘴一抿,死死地閉緊了唇。

  王塊初聽之下,有點好笑,轉眼她心中一驚,不由問道:「你父母想再生一個弟弟?」不是說他們不合嗎?不是說,七叔已對那個出身卑微的妻室不滿嗎?

  童子水汪汪地大眼滴溜溜地轉了轉,朝著王塊瞅了好一會,又看向自家大兄,卻是雙唇緊閉,什麼話也不敢說了。

  站在另一側的童子也是一模一樣的表情,在王塊看去時,他頭一垂,做出一副極乖巧的模樣。

  謝宛走在隊伍中間,一直尖著耳朵傾聽,聽到這裡,她的心比王塊更不安。可惜她心裡雖然著急,卻不方便開口。

  走了幾步,王塊等人開始氣喘吁吁,三個孩子卻個個精神奕奕,步履輕飄。望著他們,人群中傳來一個婢女的嘀咕聲,「康健至此,哪有半分貴族慵懶之姿?琅琊王七也不過如此。」

  這時節,建康特別流行病態美。那種弱不勝風,走一步喘三步的弱質白皙少年、少女,很受時人追捧。所以這婢女的話裡話外,卻是怪這三個孩子身體太好了。

  她的話雖然低而細,卻輕巧的傳入眾人耳中。

  不過,沒有人理會。那絕美的少年嘴角一勾,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後,頭也不回。

  走不了一刻鐘,眾人已是氣喘吁吁,王塊等人更是坐上了護衛們早就準備好的山轎,讓他們抬著前進。

  又走了大半個時辰,眾人的眼前,依然是鬱鬱蔥蔥的山林。一棵棵數人環抱的巨樹沖天而起,濃密的樹葉把陽光擋了個結實,也擋住了山風,使得林中有點悶熱。

  不知不覺中,這些嬌生慣養的客人們,開始汗如雨下,狼狽不堪。

  王塊忍不住問道:「你們平素,真居在這山林中?」

  絕色少年回過頭來,他白淨的肌膚哪有半點汗意?那狹長的鳳眼一瞟一轉,在令得眾女不由齊刷刷心跳加速時,少年揚起薄唇,輕聲笑道:「是啊。」

  他指著看不到盡頭的樹林深處,笑吟吟地說道:「我家在那裡。父親和母親身體康健,每日都會帶著我們順著山道上下來回。快的時候走三、四個時辰,慢時,都要走五個時辰。」

  他瞟向王塊,「十九姐姐久居建康,到了這山林,百事不便,怕是難得習慣。」

  他說這話時,目光有意無意的瞟過謝宛,果不其然,在這個面紗都給汗濕,再無半點凌風美人芳儀的少女臉上,看到了一絲怯意。

  少年冷笑一聲,他嘴角噙笑,收回了目光。

  就在這時,前方的山林中,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那琴聲極飄渺自在,隨著山風,在若有若無間飄蕩。

  王塊等人對琴技都是熟知的,一聽這琴聲,同時露出一抹驚艷之色。王塊剛想詢問,一陣瑟音飄蕩而來。

  琴聲高昂,瑟聲低沉,琴聲悠揚,瑟聲清遠。起落之間,這一琴一瑟,竟是配合得完美無儔,哪裡還似人間之樂?

  直到一曲終了,謝宛才從悵然中清醒,她低叫道:「這琴,是七郎彈的麼?他在與知己酬唱?當真風雅。」

  她直到這個時候,才找到開口而不被攻擊的機會。

  這琴瑟之音,實在配合得太完美,演奏得太高絕。一時之間,眾人的心中,不由想起了伯牙、子期之會。

  想到那位於山林深處的高人知己,不管是謝宛還是王塊,一時疲憊盡去,艷羨嚮往之情悄然生出。

  可就在這時,一個童子脆生生地叫道:「才不是呢。奏琴的是我母親,鼓瑟的是我父。」

  ……

  謝宛僵在當地。

  她的唇抖動著。

  王塊也給僵在當地,饒是這一路上,她聽過再多的流言,這時刻,也只能吃吃地說道:「這,這是你父、你母共奏而出的?」

  這樣和諧美好的樂音,分明是兩個相知已深,彼此的感情已超脫生死世俗之外的人才能演奏出的。這樣的兩人,怎麼可能感情出現問題?

  若說,剛才童子的話讓謝宛心中不安,這一下,她卻是絕望了。她無神的看向王塊,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

  這一次,她一個未婚女郎,不管不顧的跟著王塊前來求見人家長輩,不用想,她都明白自己回到建康後,會招來多少的質疑,多少的恥笑。

  若她本是陳郡謝氏的嫡女,也許無人敢恥笑。可她身份也不過如此,從來規矩禮儀都是為沒有身份的人所設,她,可如何是好?

  在謝宛的恍惚失落中,眼前一片開闊,只見樹林環抱,山峰起伏間,一泓碧綠的湖水流淌其間。

  而那湖中有一葉輕舟,輕舟之上,一白衣青年和一紅裳少婦並肩而起,他們正對著遠方的雲霞指指點點著,說了幾句,兩人回過頭來相視一笑。

  那一笑是如此華美,便如漫天雲霞傾瀉其身,真真如姑射仙人!

  不知不覺中,王塊低低地呢喃聲傳入謝宛的耳中,「原來是一對神仙眷屬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18 10:07 PM

番外 正文後續 這一對

  這時,王弘也瞟到了他們。

  他一撐桿,輕舟如箭一般疾馳而來。

  輕舟這一走,湖風疾馳,吹得兩人衣袂獵獵作響。

  山坡上的眾人,這時都看傻了去。這兩人越近看,越是讓人移不開眼。白裳的男子整個人仿若姑射真人,說不出的俊雅,說不出的容光照人,也說不出的高貴遙遠。

  明明知道他已有了這麼大的兒子了,可看他那模樣,彷彿還只二十出頭。那被玉冠高高束住的墨髮披洩在肩膀上,怎麼看都讓人怦然心動。

  謝宛本來心意已冷,這時面對著他,心又怦怦地跳了起來。她握緊滑濕的手心,哪裡還移得開目光?

  至於站在他旁邊的紅裳少婦,雖然艷麗奪目,可那算什麼?長得這般媚俗,這般妖嬈,哪裡配得上謫仙般的王家七郎?如果是自己站在他的旁邊,當更受世人艷羨。

  王弘含笑看向眾人。

  他的目光,在掃過三個兒子時,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眉,轉眼,他看向王塊,淡淡笑道:「原來族中來人了?」

  直到他開口,王塊才從他的容光中驚醒過來,她連忙一福,喚道:「阿塊見過七叔。」

  王塊的動作優雅得體,頗有天下第一大世家嫡女的風範。

  她仰慕的望著王弘,等著他雍容的接見自己。

  王弘沒有提步。

  他依然站在舟上,微笑的盯著王塊,輕聲問道:「阿塊因何而來?」

  啊?她們千里迢迢而來,怎麼連家門都沒有入,七叔便質問起來了?雖然這種質問,讓人生不出半點不喜之心。

  王塊呆了呆,清聲回道:「阿塊聽人說南山景美,又聽到七叔在此,便想求見。」

  不等她說完,王弘淡淡打斷,「說重點。」

  重點?她有什麼重點?這些年來不管是皇室勢力,還是各大家族的勢力,都有膨脹,族長有點鎮不住了,便想要他出山。

  可是這事,怎麼也輪不到她一個未嫁小姑子來管。她這次來,還真是因為好奇了,想要看看七叔,順便,要是能通過謝宛把他帶回族中,也算是立了一功。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好奇。

  王弘盯著王塊,見她支吾半天也沒有話出來,眉頭不經意的蹙了蹙,他目光轉向了謝宛。

  在他轉眸看來的那一刻,謝宛的心跳飛快,她是在他的傳說中長大的,早在懂得情事時,便對琅琊王七,產生了愛慕之心。

  她想見他,她想與他在一起,她想與他一道享受這世人的崇敬與榮光。

  也正因為如此,在王弘靠岸時,她已悄悄取下了面紗。

  此刻的她,露出的是自己絕美的真容。

  在王弘的目光中,謝宛盈盈一福,含羞喚道:「謝氏阿宛見過七郎。」她不想與王塊一樣喚他七叔,又不想喚他的字,那樣太顯生疏,便這般親近而自然的喚了他一聲七郎。

  聽著這嬌糯中透著溫柔從容的聲音,看著美人情意綿綿地雙眸,王弘一笑。

  他這一笑極為燦爛。

  向著陳容的身側靠了靠,王弘壓低聲音,軟軟地說道:「卿卿,又有一婦迷上為夫了,當如何是好?」

  他的聲音軟綿綿,有點得意,有點撒嬌。

  陳容瞟了他一眼,也是一笑,低低回道:「無妨,只要一句話,軒兒便能處理了。」

  一聽到王軒這個長子,王弘臉上的盈盈笑意便是一僵,他磨了磨牙,道:「休提這渾小子。」

  陳容從善如流,他不要她提,她就當真閉嘴不語。

  可王弘卻按捺不住了,他扁著嘴,悶悶地說道:

  「阿容,你這個兒子真是妖孽,對付起父親來也是手段繁多……我敢打賭,這次你失寵於我的消息便是他放出的,他就是想把水攪渾,從中尋到我的弱點,好使你與他一起聯手對付我。」

  王弘頭痛之極,忍不住伸手揉搓著額心,咬牙切齒的說道:「他定是從肚子裡便記恨於我。」

  陳容自是知道,他所說的,是懷了王軒時,自己被王弘設計中的那一劍。

  提到這兩父子,陳容也有點頭痛,她無力的說道:

  「他的狡詐也是你教出來的。你不是經常說,世人智慧者千千萬,你自己只能排上個第一百,軒兒如果智勝了你,才能勉強擠入一百之內嗎?」

  他夫妻倆在這裡喁喁低語,渾然把遠方來的客人拋到了一旁。雖然這兩人都長得爽心悅目,可這樣也是不對的。

  王塊蹙著眉,忍不住輕輕咳嗽一聲。

  她的咳嗽聲剛落,一側的絕色少年已是懶洋洋地說道:「十九姐姐何必心急?我父母向來如此,他們自成世界,自得其樂,我們還是候著吧。」

  謝宛聽到這番話,心下一抽,她咬著唇,輕輕說道:「琅琊王七何等風流之人,怎麼隱居山林才這些年,已渾然忘了人事世禮?」

  她這話一出,那絕色少年回過頭來,他似笑非笑的盯著她,慢條斯理的說道:「這話錯了。憑你們,用不著他拾起人事世禮來招待。」

  這話夠狠夠毒,一時之間,不管是王塊還是謝宛,都漲紅了臉。

  就在這時,只聽得舟中傳來王弘溫柔的聲音,「軒兒。」

  他的聲音一來,王塊兩女便敏感的發現,絕色少年警惕起來了,他緊盯著自己的父親,那表情如一隻準備作戰的貓。

  少年的這種警惕,王弘也感覺到了。

  他眉頭蹙了蹙,忍不住冷聲說道:「大丈夫行事,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五日後,你下山吧,到那紅館酒樓多看看,什麼時候能處變不驚,什麼時候再回來。」

  他這是訓子。

  王塊眾人低頭不語時,絕色少年恭謹中透著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是。」

  王弘點了點頭,道:「這兩日,你便好好招待一下建康來的貴客。」交待到這裡,他也二話不說,手中竹竿一撐,那輕舟已是遠遠盪開。

  望著那兩人相伴而去的身影,一個粉雕玉琢的童子頭一伸,清脆脆地大叫道:「王七郎,陳氏阿容,你們不能只管生不管教。又自顧去玩兒,夙兒惱了。」

  這古裡古怪的話,毫無禮貌的口吻,令得蕩著舟的王弘不由向前一撲,差點跌倒在舟中。

  陳容連忙伸手扶住,她回頭瞪著王夙,惱道:「夙兒,怎麼說話的。」頓了頓,她對著大做鬼臉的王夙頭痛的說道:「王家詩禮相傳,你不可這般頑皮。」

  她的聲音是響,可隨著輕舟越蕩越遠,那聲音也是越來越遙遠。

  另一個童子從一旁伸出頭來,他朝著兄弟大大地一點頭,讚道:「做得好,不能讓他們太逍遙。」



番外 正文後續 煞風景

  王塊等人,足足在山道上走了近一個時辰,才看到建於半山腰上的府第。

  這一個時辰,雖然不需要兩個女郎走路,可光是這林中的悶熱,便使得她們汗流浹背。

  望著前方精緻的二層木質小樓,謝宛兩女大大地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由想道:

  都說隱士生活如何舒服,這哪裡算是舒服了?也不知王弘那謫仙般的人,是不是也這樣日日汗流浹背的上山下山?

  這樓外表看起來古僕,便那麼依山崖而建,一顆巨大的,十人環抱的古樹,便從那庭中穿瓦而過,頗為別緻。

  一踏入,兩女便鬧著要沐浴,而當她們浸泡在浴殿時,才發現那水竟然是天然的溫池水,活水從石板底下汩汩流水,源源不絕。

  沐浴更衣後,女郎們坐在建在巨樹樹丫的一個平台上,望著遠處的山峰,吹著習習涼風,眺望著湖泊中悠悠來去的船隻,幾乎是突然的,有一種飄然若仙的感覺。

  王塊喝了一口建康才產的神仙漿,讚道:「真真是神仙所在。」

  謝宛也輕聲說道:「是啊,若是晚間,天空明月相照,七郎著白裳撫琴而歌,那情景,當真醉煞人。」

  這裡只有她們幾個女子在,她可以放縱自己對王弘的愛慕,一臉陶醉的想像那種種美景。

  一陣清越的笛聲傳來。

  這笛聲飄蕩在林間,婉轉低回,動聽得很。

  「七郎回來了?」謝宛低低喚道,頭一伸,順聲望去。

  王塊等人也在順聲望去。

  笛聲是從前方的樹林中傳來的。她們仔細一看才發現,穿著一襲淺藍偏綠外袍的王軒,正站在高大的樟樹樹杈上。

  少年還沒有長成的,頎長的身軀,正隨著林風輕擺,那廣袖博帶,長長地墨髮,在風中輕舞。

  這般看去,少年的側面如山陵河岳,說不出的靈氣逼人,說不出的讓人心動。

  一時之間,眾人幾乎覺得,眼前的樹林都變得明亮起來。

  望著他,王塊喃喃說道:「當真快活似神仙。」

  她轉向謝宛,見她眉頭微蹙,奇道:「你在想什麼?」

  連她都給看呆了去,謝宛怎麼這般冷靜?還不高興的蹙起了眉?

  謝宛一驚,她連忙道:「沒什麼。」見王塊盯著自己不放,她低下頭,輕歎道:「陳氏阿容,甚是有福。」

  她是不想承認的。

  便是來到山腳下時,她也認為,不過是個出身卑微,還得罪了皇室的艷俗女子,有什麼了不起的?王七郎選擇她,只是一時暈了頭,他如果見到自己,一定會轉而愛上自己。

  可是,她連王七郎的影子還沒有看到,便見到了陳氏阿容與他生的三個兒子。

  這三個兒子,都很不同,很扎手。她幾乎是警醒的發現,陳氏阿容雖然不值一提,可她會生兒子,她生的兒子,便是自己前進的最大阻力!

  想到這裡,她有點惱,真是在山野中養大的孩子,連父母的事也要管,還管得這麼寬!

  她相信,如果這些孩子是在琅琊王氏,或任何一個深宅大院中養大,他們必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也不會這麼囂張的阻撓父親的喜好。

  就在謝宛思前想後,幾乎是突然的,前方山林間,傳來一陣清嘯聲。

  那清嘯聲,綿延起伏,婉轉時如低語,高亢時如軍鼓,混合在林風中,遠遠飄盪開來。

  「是七郎,他回來了!」

  謝宛剛剛驚醒的抬頭,便聽到一陣簫聲傳來。那低沉的簫聲,在為清嘯聲伴奏。它起時如在雲霄,落時如流水飛濺,實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實是動聽到了極點。

  不知不覺中,王塊等人聽得呆了。

  謝宛輕哼一聲,正準備說些什麼時,只見前方的山道上,緩步走來兩個人。

  那白袍飄然,仰頭長嘯的,自是王弘。

  可站在王弘身邊,紅裳似火,細腰不堪一握,紅唇,紅裳,墨眸,白玉簫,清艷不可方物的少婦,赫然正是陳容。

  望著悠揚而來,妖嬈得令人移不開眼的陳容,望著她那一襲火紅的袍服,在夕陽下,在綠樹重重掩映中,那般絕美的風姿,幾乎是突然的,謝宛覺得有一樣什麼東西,在胸口重重一擊!

  她晃了幾晃,就在她極力穩住時,王塊驚艷的叫聲從一側傳來,「她,竟然這麼美。」

  王塊呆呆嘀咕,「今日方知,七郎為何迷戀她。」

  謝宛聽到這裡,冷笑道:「陳氏阿容自是美。這種妖嬈的婦人,古有妲己,褒姒,近有陰麗華。這種女人連皇帝都可以迷惑,自然姿色不凡。」

  她重重一哼,「可惜,現在的人不喜歡這種女人。」

  王塊回道:「可我七叔喜歡。」

  一言吐出,謝宛臉色一白。

  王塊沒有注意到好友的不喜,她還在呆呆地看著緩慢而來,妖嬈得讓人心中發癢的陳容,說道:「阿宛,你雖好,可比起她來還有不如。你是看著美,她是看著讓人心癢。」

  她無法形容那種勾魂的妖冶,想了半天只說出心癢兩字。

  謝宛想要反駁,一時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就在兩人,一個白裳如仙,一個紅裳如妖的這般並肩而來,把眾人都傾倒了時,幾乎是突然的,從他們的上方,同時傳來兩個稚童的尖叫,「讓開!」

  「快快讓開!」

  尖叫聲起得太突然,而且就在兩人的頭頂上一人高處傳來。一驚之下,王弘的長嘯聲戛然而止,陳容的簫也落到了地上,他們同時抬頭。

  那頭才抬到一半,只見兩道黑影如巨石一樣直挺挺地從樹頂上落下!

  他們落下的方向,正是王弘和陳容的所在。

  他們落得極快,極快。

  王弘沒有武技,只能睜大眼傻傻地看著兩兒子落下,陳容可以閃開,可她不能閃。

  於是,只聽得「撲通」兩聲巨響,兩個小傢伙已一前一後,重重地跌落下來。在撞得兩人向前一倒,臉朝下撲落在地時,兩個小傢伙撅著屁股疊在了他們的背上。

  王塊和謝宛嗖地站起,目瞪口呆的看著剛才還宛如神仙的兩人,這般一臉一身泥地滾落在地,兩人背上,還各壓著一個童子!...<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22 09:59 PM

番外 正文後續 孩子(四)

  呆怔良久,王弘嗖地把疊在背上的小子掀翻,一手撈邊,順手把孩子下服一扯,「啪啪啪」地在他屁股上甩了幾個巴掌。

  這巴掌聲又清又脆,渾厚無比。

  壓在陳容身上的另一個小子先是一呆,轉眼他尖叫一聲,從陳容的身上一彈而起,嗖地一聲彈了出去,轉眼不見蹤影。

  幾個巴掌揮出,王弘手中的小子的屁股是又青又紅,他睜大淚汪汪地眼,羨慕的看著遠逃的兄弟,嘴一咧,嚎啕大哭起來。

  王弘冷冷說道:「你還有臉哭?」

  王夙一邊抽噎,一邊手背擦著眼淚分辯道:「君子不患寡而患不公。」

  他是說,挨了打不要緊,可不能只打他一個。

  王弘冷笑道:「你們不一直是患難兄弟嗎?這個時候倒攀咬起來了?」

  王夙紅著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陳容,哽咽道:「父親教訓得是,是兒不聰明,兒應該搶阿凌的位置,摔在母親身上的。」

  看著這小子粉嫩的臉上可憐的表情,聽著他從善如流的辯解,陳容有點想笑。她連忙側過頭去,不看這小子。

  王弘重重一哼,喝道:「這一頓打,那混小子也逃不過!」

  王夙聞言,大眼眨了眨,那水汪汪地眼中一陣猶豫,顯然是拿不定主意該幸災樂禍,還是繼續哭下去。

  王弘見他這模樣,又是重重一哼,他胡亂把孩子下服扯上,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真悔不該生出你們三個混蛋小子!」

  王夙迅速的回過頭看向父親,他淚痕儼然的臉上,大眼眨巴眨巴,奶聲奶氣的問道:「父親,是你生的我們?」

  聲音剛落,從樹林後鑽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粉嫩小臉,他扁著嘴脆生生地叫道:「別聽父親的,明明生我們的是母親,他這是貪天之功!」

  見王弘氣得噎住,陳容在一側連聲說道:「生你們的是父親和母親兩人。」

  她不想孩子再糾纏這個問題,便轉向樹後的小腦袋,招了招手,溫柔的說道:「凌兒快過來領罰。」頓了頓,她慢吞吞地說道:「現在領罰,只是挨打,再過會你父不惱了,那可就……」

  不等她把話說完,樹後的小子嗖地一聲如兔子一般竄了過來。他跑到王弘面前,把自己下服一扯,撅著光屁股扶著樹,奶聲奶氣的叫道:「凌兒冒犯父親,前來領罰!」

  他對上的,是王弘的冷笑。

  見到父親似乎平靜下來了,王凌大驚,他光著屁股轉過身來,向前一撲抱著王弘的大腿,脆生生地叫道:

  「父親父親,孩兒真錯了。剛才孩兒見到父親白衣甚潔,又笑得風騷,便對阿夙說,摔父親一個大馬趴如何?」

  王弘聽到這裡,一口氣朝上一衝,差點暈倒在地。他一咬牙,一手提過這渾小子,「啪啪啪」一連十掌下去,直是打得手也疼了,人也喘不過氣來了,這才住手。

  鬆手把眼淚巴巴地小子一推,王弘牙齒磨得咯咯作響,最後卻只是喘著粗氣,急急走了去。

  這一下,兩小子鬆了一口氣,王夙率先跑到陳容面前,他抱著陳容的左側大腿,興沖沖地叫道:「母親母親,你回來了,兒好想你。」

  王凌挨的打重些,他一拐一拐的走過來,仰起頭看向陳容,他眼淚巴巴地伸出雙手,抽噎道:「凌兒痛,要抱。」

  陳容無力的搖了搖頭,伸手把王凌抱了起來。

  便這樣,她一條大腿上拖一個,手裡抱一個,艱難的向家裡走去。

  一進房,王夙便脆生生地說道:「母親,揉屁屁。」

  陳容暗歎一聲,一手一個,溫柔揉搓起來。

  她一邊揉,一邊說道:「你們太頑劣了。」

  兩小子被她按得直哼哼,沒有理會她的話,而是自顧自的交談起來,「大兄說,那女的不喜歡我們。」

  「今晚去?」

  「好。怎麼做?」

  另一個想了好久,搖頭,奶聲奶氣的說道:「問大兄去。」

  他們自顧自的討論,完全把陳容當成了隱形人。陳容又好氣又好笑,卻無意阻止。

  隨著自己與王弘成親日久,這兩年來,以各種名目想要接觸王弘的年輕女子也多了起來。她自己是防不勝防,由這幾個小子代為出頭也好。

  一小傢伙的聲音剛落,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

  頭也不回,兩小子同時大叫,「大兄。」

  王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抽噎道:「大兄,父親打我了,甚痛。」

  不等王凌回話,王夙從陳容肋下頭一伸,好奇的問道:「大兄可有被父親這般打過?」

  王凌顧不得哭,含著淚意哇哇爭道:「肯定打過。父親老說,大兄最是頑劣。」

  敢情王凌這小傢伙向自己哭訴,不是訴苦,而是攀比來著?

  緩步走來的絕色少年臉色一青,他輕哼一聲,走到陳容身側。

  側過身,斜斜倚在陳容身上,王軒白了兩個弟弟一眼,向陳容說道:「母親,父親要我五日後下山。」

  他伸手環著陳容的脖頸,腦袋枕在她的頸窩裡,懶洋洋地說道:「十九姐帶來的姑子目的不純,我會逼著她們與我一道下山。」

  這個大兒子,自生下來便對陳容萬般貼心,在她身邊時,從來不哭不鬧,餓了,要拉撒了也只是哼哼幾聲。

  對王弘那就不一樣了,至少尿過他十次不止,害得王弘從來不敢在有客人的時候抱他。

  此刻,感覺到兒子對自己的不放心,陳容的嘴角一揚,溫柔的笑道:「一切由軒兒做主。」

  王軒懶洋洋應了一聲,幾乎是突然的,他說道:「母親,父親只怕快要出山了。」

  出山?

  陳容大驚,她嗖地看向兒子,顫聲道:「你怎麼知道?」

  這樣的日子很舒服,她過慣了,要換一個環境,要回到當年的地方,重新在鬼門關徘徊,她害怕。

  王軒見到陳容緊張,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揉搓起來,他認真的說道:

  「這幾個月來求見父親的名士多了起來。我還聽他們交談時在說,胡人滅我之心不死,還有,琅琊王氏這幾年聲望不如從前。」

  說到這裡,他輕輕安慰道:「不過,據兒想來,真要父親下山,怕是一、二年後。」

  陳容這才吁了一口氣,高興的說道:「還有那麼久,那我不想了。」



番外 正文後續 孩子(五)

  入夜了。

  這已是下半月,月亮要到下半夜才出來。此刻的山林中,只有這麼一間府第,府中通明的燈火,成了點綴山林的一輪地下明月。

  坐在那平台上,謝宛和王塊一直在等著月亮也來。她們想著,清風明月,山深林密,有美一人,白衣皎兮,琴聲飄兮,那真真是人間至景。

  可惜,她們一直等啊等,那一輪明月怎麼也不肯出來,而那個著白裳的美男,更是不曾與她們見過面,彷彿他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家的府中來了客人。

  幸好,現在是春天,林雖密,樹雖巨,卻無蚊蠅相擾。偶爾傳來幾聲虎嘯猿啼,看著不遠處高大的護衛,還有身後燈火通明的華屋,也無畏懼了。

  王塊看向謝宛,見她神色鬱鬱,想了想,向她湊近少許,小聲勸道:「阿宛,我七叔雖好,可那陳氏阿容真不是易處的。我看他們失和的傳言定然有虛。」

  頓了頓,她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你還是放棄吧。」

  這一次謝宛隨她來到此地,雖然是她主動的,自願的。可王塊一直沒有阻止過,不但不阻止,她還是贊同的。現在人也到了,風聲也放出了,她卻勸謝宛打消主意,實在有點不地道。

  謝宛低著頭,在溫泉中沐浴更衣後,她著的便是一襲白裳,仔細看,這白裳雖是女服,卻與王弘的白裳樣式頗為相似。

  ……這便是含蓄。她一個小姑子,不可能,也斷不能去主動跟一個有婦之夫說,我喜歡你,你休了你妻子娶了我吧。

  於是,她便著上與他相似的裳服,通過這裳服告訴他,自己對他是何等傾心。

  然後,她的地位擺在那,雖然比起琅琊王七遠遠不如,可比那陳氏阿容,總是高貴些吧?這樣高貴的她,總不至於當一個不起眼的小妾吧?

  讓她失望的是,王弘根本就沒有來。她的這俏媚眼純粹使給瞎子看了。

  更讓她心煩意亂的是,她清楚的知道,王塊說的話很有道理。當此之時,她最好的選擇是抽身退步,便當這次真是來遊山玩水。

  可傾慕數年,一夕盡棄,怎能甘心?

  垂著眸,謝宛的聲音輕而自信,「他,不曾看清過我。」

  她相信,他如果看清了她的面容,見識了她的絕美,態度會有不同。

  王塊聞言,暗歎一聲,她想了想,還是歎道:「可七叔有那三個渾小子。」只說到這裡,不管是她還是謝宛,都打了一個寒顫。

  就在這時,角落處伸出一個小腦袋,一雙烏溜溜地大眼睛轉啊轉的,望著謝宛和王塊,他脆生生地叫道:「十九姐,你叫我們嗎?」

  王塊大驚,她駭然回頭看去,張著嘴,差點脫口而出,我的聲音這麼小,你這小祖宗怎麼可能聽到的?

  在她們的強笑中,那孩子已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他裝模做樣的負手背後,昂著頭,一邊走,一邊雙眼骨碌碌地轉動。

  走到王塊的面前,孩子搧動著長長地睫毛,一臉好奇和天真,「十九姐,你為什麼叫我們是渾小子?你不喜歡我們嗎?」

  「不,不是,當然不是。」王塊連連陪笑。

  孩子卻不理她了,他轉過頭看向謝宛。

  圍著謝宛轉了一圈,孩子仰起小臉,眨動著好奇的大眼,奶聲奶氣的說道:「這位姐姐,我剛才聽你的婢女說,你比我母親漂亮,也比她高貴,她們為什麼要拿你與我母親比呢?」

  在謝宛有點僵硬的笑容中,孩子扁著嘴,大眼中迅速的浮出一圈水花,他含著淚意的說道:「我不喜歡她們那樣說話。」

  謝宛連忙說道:「她們是胡說的,小郎萬勿在意。」

  就在她忙著解釋的同時,孩子自顧自的含著淚說道,「我剛才問了我父親呢。」

  啊?

  兩女相互看了一眼,謝宛的臉色白得發晃,她小心的,緊張的,吞吞吐吐的問道:「你問了你父親什麼?」

  孩子眨巴眨巴著眼,一派天真的說道:「我問父親,你的婢女為什麼要把你與我母親相比?還老說我母親不好?」

  在謝宛的臉色白得變青時,孩子歪著頭,咧著小嘴說道,「父親說,總有一些世間愚婦,不知自醜的出來蹦躂,那等人不理她就是了。」

  他說到這裡,抬起頭,好不天真的望著謝宛,問道:「這位姐姐,我父親說的是不是你啊?他不喜歡你呢。」

  謝宛的身子晃了晃。

  見到好友撐不下去了,王塊在一旁連忙喝道:「王夙,不對,王凌,休得無禮!」

  孩子回頭瞪了她一眼,大叫道:「我不是阿凌,你叫錯了。」不等王塊開口,他伸出手指指著王塊的鼻子,尖叫道,「老家來了那麼多人,我最討厭的就是你了。哼,我們都討厭你!」

  一句話說完,不等王塊反應過來,他嘴一張,哇哇大哭著衝了出去。

  轉眼,王夙的小身影便消失在黑暗中。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王塊呆怔良久,突然低聲說道,「阿宛,我們還是回去吧。最多待三天,我就回去。」

  她回頭看向謝宛,一臉不高興的說道,「我是琅琊王氏的嫡女,實是受不了稚子這麼一喝!」不只是這樣,還有那王軒明裡暗裡的譏諷,還有她的七叔,不屑一顧的態度。

  她也是天之驕女,何必受這閒氣?

  謝宛白著臉,她低著頭,咬著唇一言不發。直過了許久,她才嘶啞的說道:「三天,三天內我見他一面,若依然如此,我們回去。」

  王塊點頭。

  話說王夙衝出不到三十步,便急急剎住。在他前方的黑暗處,另一個童子蹦了出來,問道:「如何?」

  王夙負著手裝模做樣的踱出兩步,道:「一切如大兄所言。」

  才說到這裡,他小臉一塌,失望的問道:「我們今晚還要不要裝狼去嚇她們?」

  王凌想了想,點頭道,「要。」

  王夙歪著頭,認真的說道:「休讓父親知曉。」

  堪堪說出這幾字,一個清潤中帶著疑惑的聲音傳來,「什麼事不讓我知曉?」卻是一襲白裳的王弘,踩著晚風,帶著婢僕而來。

  他低下頭,盯著兩個孩子縮著腦袋鬼鬼祟祟的模樣,眉頭微蹙,揮手召來一僕問道:「兩位小郎剛才去了哪裡?」

  那僕人恭敬的回道:「去了兩位嬌客那裡。」

  王弘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盯著兩個縮著身子,努力把自己變得不那麼引人注目的小傢伙,徐徐說道:「帶上他們。」他緩步向平台方向走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22 10:00 PM

番外 正文後續 相見

  王弘大步走到了平台處。
   
  眾人正在喁喁低語,一看到踏風而來的王弘,先是一怔,轉眼歡喜的,齊刷刷地一禮,「見過郎君。」

  見過郎君?

  王塊和謝宛一聽這話,同時站了起來,迫不及待的轉身望去。

  果然是他。

  這個白衣翩翩,饒是行走在黑暗中,也宛如清風朗月環繞的美男子,果然是王弘。

  謝宛的美目蕩著漣漪,絕望的心,在這一刻得到甦醒。

  她與王塊同時行了一禮,嬌喚一聲。

  王弘緩步走到兩女之前,他的身側,是兩個鬼頭鬼腦的小傢伙。

  在他站定時,僕人們快步上前,在平台四周點掛起十來個燈籠,把這方寸之地,變將燈火通明。

  謝宛的嬌顏,清楚的,比平日更完美的呈現在王弘眼前。

  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定然甚美,因此,她含著明亮的笑,轉動著明媚的秋波,白裳下的身影,弱不勝風的輕顫著,絕美的臉,嬌羞無限的望向王弘。

  她相信,這一刻的眸光相接,定然會永遠銘刻在彼此的記憶中!

  果然,王弘看過來了。

  他看到了謝宛。

  他的目光明亮,明澈,高遠,淡而靜。

  ……居然是這樣的眼光!

  謝宛想過無數次,午夜夢迴時也夢過無數次。從來沒有一次的目光是這般樣的。

  這目光,很明澈,很高遠,很淡雅。

  她知道,他對上高山流水,對上夕陽晚霞,對上明月長天,必是這樣的眼神。那時刻,擁有這眼神的王七郎,必然是神仙中人。

  可是,他不應該用這種眼神看她。

  她是一個罕見的大美人啊,整個建康,若論姿色勝過她的,怕是沒有幾個。他怎麼能看到自己這樣的絕色美人,目光也明澈如水,彷彿為的只是青山綠水?

  謝宛向後退出一步。

  無邊的苦澀和徹底的失落,佔據了她的心神。如果他從來沒有向她看一眼,她會想,他只是忙,他只是沒有看到而已。

  可他明明看到了,明明認真看過了,還是這種眼神,那說明他眼中的她,平常之極,如糞土無異啊!

  她怎麼可能是糞土?她怎麼能是糞土?

  是,琅琊王七必是見過無數美人的,可連陳氏阿容那樣的艷媚之婦都能讓他傾心,憑什麼自己就不可以?

  憑什麼他看了自己,卻像看到了一個路人一般無動於衷?她不是絕色美人嗎?她不應該得到所有男人的目光垂注嗎?

  王弘似是不知道謝宛的心思起伏,他漫不經心的收回視線,轉向王塊道:「族長可有話?陛下可有話?」

  他懶得跟兩個小輩廢話,一上來便直接問了重點。

  王塊福了福,清脆的說道:「回七叔叔,放長說,我王氏北上抗胡,已失利兩次,若再有失利,恐家族不振矣,請七叔叔回去。族長還說,七叔叔如果回去了,傾王氏一族之力相扶。」

  王弘不以為然的說道:「說陛下的話。」

  王塊見他這種神態,心下暗歎一口氣。她只是一個女郎,沒有立場也沒有那口才強勸。

  便應聲說道:「陛下說,七叔叔你劫走了他的光祿大夫,還假惺惺地編出她的死訊。他很不高興,他要七叔叔你速速賠他的光祿大夫。如若不然,他叫人綁了她去。」

  果然是陛下說的話。

  王弘冷冷一笑,道:「綁我的婦人?他是無聊了,想與阿容聊天了吧?」

  這話王塊不能回答。

  王弘想了想,命令道:「過兩日軒兒便會下山,你們隨他一道回去。」

  王塊聞言,反射性的看向謝宛。見到謝宛盯著王弘、神色癡癡呆呆有點傻,不由搖了搖頭。

  她轉頭看向王弘,噘唇道:「七叔叔不好。」

  她瞪了一眼縮在王弘身後的兩小子,道:「阿塊千里迢迢而來,七叔叔不但不理,還任由兒子們欺負阿塊。哼!」

  她的語氣直接任性,她知道,對王弘這些名士,便應該直接了斷的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們可是不耐煩捉迷藏的。

  聽到王塊的告狀,王弘眉心跳了跳,他低頭看向兩小子。

  嗖嗖兩聲,兩小子同時退到了他身後的黑暗處,在王弘看去時,一人躲在一個護衛身後,初初望去,哪裡有他們的身影?

  王弘有點想笑。

  他收回目光,朝著王塊瞟了一眼,淡淡說道:「若不是你們舉止間讓他們感到敵意,何至於此?」

  他竟是二話不說便護短,在王塊瞪大的雙眼中,王弘衣袖一拂,懶懶地說道:「回去吧,以後不要來了。」

  他頭不回的轉身離去。

  王塊大為傷心,她衝上一步,大聲叫道:「七叔叔。」

  抽噎著,王塊以袖掩臉,滔滔不絕的說道:「阿塊還在建康時,便久仰七叔叔名。為了前來,阿塊得罪了父母。七叔叔,你怎麼能這樣,你太讓阿塊傷心了!」

  王弘沒有回頭,他提步向前,淡淡說道:「你仰慕我,那是你的事。」

  他揚長而去。

  王塊呆了呆後,放聲大哭起來。

  她哭著哭著,聽到身邊也有哽咽聲傳出。

  王塊抽抽搭搭的抹去淚水,朝身邊看了一眼,她問道:「阿宛,你死心了吧?」

  謝宛哭得極美,淚水如串珠一樣從眼中流下,偏偏眼眸睜得大大地。

  聞言,她淚流得更歡了,嘶啞的說道:「我們明天就走,阿塊,我們明天就走。」

  頓了頓,她哽咽道:「我再也不要喜歡你家七叔了。」

  「我也是。再也不仰慕他了。」王塊大大地點著頭。

  她瞪了一眼黑暗中,鬼頭鬼腦探來的兩個小身影,嗓子一扯,朝著僕人們大聲喝道:「還楞著幹什麼?快去收拾東西啊。沒有聽到嗎?人家主人都趕人了。」

  在眾僕連連應是中,王塊回頭瞪向兩個小身影,咬牙切齒的叫道:「你們還站在那裡幹什麼?好不容易趕走了我們,快去跟陳氏阿容報喜啊!」

  她這聲音一落,一個童子大搖其頭,脆生生地回道:「此言差矣,母親殺過胡人,當過朝官,她的見識多著呢,趕走你們這種小事,她才不喜呢。」

  另一個童子也奶聲奶氣的說道:「母親強著呢,你們也只一張臉中看,細細審之,不過木偶雜草做成的假人蠢物而已,她哪裡會在意?」

  這兩童子的話一出口,王塊氣得一仰,差點暈厥過去。謝宛也是一陣搖晃,捂著胸口撲通一聲軟倒在地。

  見到這情景,兩個童子相互看了一眼,嗖嗖兩聲,如兩隻兔子一彈而開。遠遠地,一童子不安的問道:「好似說重了。」

  「父親說過,人突然瘋癲時,可以掌擊得解。要不,我們回去一人給她們一巴掌?」



番外 正文後續 傳言

  兩人商量到這裡,雙眼同時大亮,齊刷刷地頭一轉,大有摩拳擦掌之勢。

  就在這時,一個清亮的少年聲音傳來,「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正是王軒的聲音。

  兩童大喜,他們三蹦兩跳的衝到少年身邊,一人偎在一旁,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大兄,剛才我們按你說的做了。」

  「氣得那兩個女人差點暈倒了。」

  「父親也沒有罵我們。」

  細細地聽清兩個一模一樣的聲音,同時說出的得意話兒後,王軒點頭道:「不錯。」

  難得聽大兄說一句不錯,兩童興奮得跳了起來。

  這時,王夙脆脆地說道:「大兄,她們氣得那麼厲害,我們正準備趕回去,一人給她們一巴掌,讓她們回回神呢。」

  「對呀對呀,大兄你要是慢走一步,我們就去了。」

  在兩童期待的,亮晶晶地眼神中,王軒卻是搖了搖頭,他皺眉說道:「兵法上云,窮寇勿追,她們既然準備離開,就不必理會了。」

  兩童對他向來信服,聞言大點其頭。

  王軒一手一個,道:「走吧。」

  「不要,我們要回去看母親。」

  「就是就是,母親聽了肯定開心。」

  兩童這麼提到母親,黑暗中,王軒的嘴一扁,悶悶地說道:「不必了,父親在那。」

  兩童對他太過熟悉,一聽他這口吻,便同時說道:「我們可以趕走父親啊。」

  「可以等父親走了再說。」

  「他不會走。」王軒冷笑道:「他妻子懷孕了,這胎多半是個英武的小子,他才不走呢。」

  兩童用了好大一會功夫,才反應過來王軒口中的『父親的妻子』,便是自己的母親。

  他們瞪著滿臉不快的王軒,突然的,一童子小聲說道:「大兄心狹。」

  「然,想當初母親生我們時,他肯定也不歡喜。」

  這兩傢伙手還牽著王軒,卻當著他的面這麼竊竊私語。王軒眉頭一挑,正要發作,兩童子已迅速的甩開他的手,像一隻兔子一樣竄了出去,轉眼便逃之夭夭。

  兩女沒有機會知道陳容又懷孕了,一大早,她們便打點好行裝,帶著婢僕們走出了南山。

  來到山腳下,她們不約而同的望著那青翠的山峰。

  王塊望了望山峰,又回頭看了一眼謝宛,這時的她,哪裡不明白自己之所以不受歡迎,卻是帶了這個好友前來的緣故?

  她輕歎一聲,道:「看七叔那模樣,當真應了世人間那可笑的傳言。」

  傳言?謝宛卻是不曾聽過,她壓住心中的難過,問道:「什麼傳言?」一邊問,她還在一邊看著那層層山峰,顯得心神不定。

  王塊卻是閉緊了唇,她笑了笑,道:「沒什麼啦。」她不能說,在傳言中,她這個七叔可是當眾說過,這一生只要陳氏阿容一個人的。

  雖說寵愛妻子不願納妾,這樣的事和人在士族中並不罕見。可這麼當眾說出,還敢發誓的,還真沒有聽過。

  光是想想,王塊都覺得七叔這行為,丟了他們琅琊王氏的臉。

  那個陳氏阿容若是謝家、庾氏的女兒,他說那樣的話還情有可原,偏她什麼也不是,還長成那樣,還一副剛烈莽撞,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那樣的女人,做妾都是抬舉她了,七叔還說這一生只要她一人。這話太離譜,太沒面子。這種傳言真不可信。

  見到王塊支支吾吾,一直神不守舍的謝宛倒是提起神來。她看向王塊,好奇的追問道:「到底什麼傳說?你說啊。」

  王塊勉強笑道:「也不是什麼啦,就是有人說,當年我七叔好不容易才把陳氏阿容,從陛下和慕容恪,還有冉閔的手中搶來,自是視若珍寶。」

  她臨時謅出這麼一段話,倒還合情合理。謝宛不疑有他,冷笑道:「這種傳言確實離譜。」

  轉眼,她又氣不過,補充一句,「以陳氏阿容那長相,這天下間只有你七叔會喜歡。」

  她對王弘生出怨恨,對他的稱呼,也由七郎變成了你七叔。

  王塊也有點惱王弘,便沒有分辯,只是歎道:「走罷走罷。這地方真沒意思。」

  馬車搖晃中,煙塵滾滾延向天際。

  坐在馬車中,目睹著青翠連綿的南山越去越遠,想到自己初初來時的歡喜和憧憬,想到自己數載的相思,想到這幾日中看到的白眼和聽到的侮辱,一時之間,謝宛直覺得悲從中來。

  淚水滾滾而下中,她掏出手帕,一邊擦拭,一邊哽咽的說道:「他們太過分了。」

  她這話,不只是罵的王弘,還是罵他那三個兒子。

  王塊對南山的一切,已經完全拋開了,她不想再記起,再說起,便閉著嘴沒有吭聲。

  謝宛狠狠地把手帕在臉上擦了幾把,擦得一張精緻的臉轉紅後,她咬著銀牙恨恨地說道:

  「我真希望邊關出現戰事,你那七叔被逼出山!我就不相信他出了山,那陳氏阿容還敢如此囂張,她生的兒子還敢阻著別人送姬妾給他父親!」

  她恨恨地說道:「到了那時,他們肯定會氣得哭都哭不出來!」

  聽著謝宛的話,本不打算開口的王塊,倒是歪著頭尋思起來。

  她出來時,是見過族長和陛下的,這些年來,對於家族和天下間的風聲,她也是清楚的。

  她知道,她那七叔別說,還真是負天下厚望。便是荒唐的陛下也有說過,胡人來了不怕,王七可擋!

  如果家國真有危難,七叔他出山,那是肯定的。就算他不肯出,天下人和名士們,也會逼著他出!

  想了一陣,王塊說道:「他們也是該受一些教訓。」

  這話卻是同意了謝宛的說法。

  謝宛心情平了些,她胡思亂想一陣,突然問道:「對了,你剛才提到冉閔,難道他也喜歡那陳氏阿容?他可是剛剛稱了帝的人。」

  冷笑一聲,謝宛不甘的說道:「就憑她那德性,能得到兩個帝王,兩個無敵統帥的喜歡?」

  在謝宛的盯視中,王塊歎了一口氣,道:「傳言或許有虛,不過那冉閔,聽說是許過娶她為妻的。」

  在謝宛的倒抽氣中,王塊蹙著眉頭不滿的說道:「一個小小地兩姓胡奴,就算稱了帝也是滑稽可笑之事,你怎麼能把他與陛下相提並論?」

  聽出她語氣中的厭惡,謝宛應聲說道:「是,我說錯了。」

  一邊認錯,她一邊想著,傳言中,那冉閔長相俊美,其風采與七郎,慕容恪不相上下。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會看中陳氏阿容?這些傳言真是太離譜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22 10:01 PM

番外 正文後續 建康一少年

  謝宛和王塊兩人,在南山休息不了兩三天便被迫起程,這般舟車勞累,兩個弱女子體力不繼,因此返程時,她們幾乎是走五里休息五里。

  這樣緩緩而行,當她們來到建康城外時,已是四個月後。

  來時還是春天,回時已是艷陽高照,蓮花開始凋落。

  望著四周鬱鬱蔥蔥的綠色,謝宛喃喃說道:「一覺夢醒似經年。」

  王塊回頭看了她一眼,搖頭低語,「什麼經年,不過四月而已。」她的語氣中充滿著回到家鄉的喜悅和期待。

  馬車開始加速。

  駛入建康城時,正值傍晚,金燦燦地太陽掛在西邊,碧藍碧藍的天空中,一縷縷殘雲隨風來去。

  走著走著,王塊突然說道:「他們在看什麼?」

  謝宛還在低頭憂思,聞言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她對上了街道兩旁,無數癡迷而專注的目光。

  謝宛唇角微揚,她淺淺一笑,姿態曼妙的伸指,撫了撫鬢角的碎髮,心中想道:他們看的自然是我!

  本來她還有點不安,這四個月舟車勞累,精神鬱鬱,使得她花容稍減,原本潔白的肌膚也有點暗沉。不過此刻對上這麼多癡迷的眼神,謝宛只覺得所有的疲憊和憂鬱一掃而空。

  忍不住,她又伸出纖纖玉指,把另一側落在頰邊的碎髮拂向耳後。

  說實在的,眾人的眼神實在太癡迷,太專注,這一雙又一雙目不轉睛,癡癡呆呆的眸子,讓謝宛欣喜之餘,還是有點受寵若驚的。

  因為這樣的待遇,她以前不曾遇到過。

  這個時代是個奇怪的時代,在漢和三國,如有一個絕色美女出現,必定滿城空巷。可到了這個時代,幾乎所有的人,都對絕色美女沒啥感覺了。

  能令得他們癡迷,並瘋狂的,成了絕色美男。

  如果一個少年擁有絕世的容顏,高貴的氣質,不凡的出身,那他就會成為全民崇慕的人物。

  所以,謝宛雖然自負美貌,雖然她是有名的建康美人之一,可她平素上街,哪怕盛裝而行,看來的人也只有那麼一些,絕對不會如今日一樣,被數百上千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視著。

  在謝宛努力的維持著雍容的笑容,盡力把身姿挺得曼妙風流時,幾乎是突然的,王塊倒抽氣的聲音傳來,「是他?他怎麼來得這麼快?」

  王塊也不管謝宛辛苦維護的形象,抓著她的衣袖說道:「阿宛,這小子也來了,哼,還弄出這般風騷模樣,引得眾人癡迷。」

  引得眾人癡迷?

  謝宛一怔。

  就在這時,一輛馬車從旁駛出,來到她的面前。

  隨著這馬車一出現,謝宛便倒抽了一口氣。

  馬車中半躲半臥著一個少年。

  絕美得彷彿雕刻出來的五官,還有那墨與金相纏的射日袍,薄如蟬翼的貼伏在少年青春而剛健的身軀上,隱約描繪出衣服下那如烈日蓮花般的青春和張揚,還有高貴。

  望著那若隱若現的少年軀體,謝宛的心跳突然亂了一拍。不過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心動什麼,她只是,被這種美給衝擊了。

  沒有人能責怪少年的袍服過薄,舉目望去,滿街的貴人,有多數著的是這種薄如蟬翼的裳服。

  (馬王堆漢墓出土時,就有這種袍服,據說穿了十數層,還可以隱約看到胸膛下的一顆大黑痣。可以說,這種薄薄地袍服,在當時的炎熱時節,是流行的。

當然,這只是袍,一般穿在下身的服還是要厚一些的。)

  謝宛看得入神時,也才明白,原來眾人看的不是她,而是這個少年。

  對於眾人的目光,少年彷彿是習慣了,也彷彿他從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他正懶懶地翻看著一冊竹簡。

  一陣風吹來,揚起絲絲縷縷的內層車簾,有那麼一縷半縷飄在少年絕美的臉上,在輕輕地撫觸時,眾人竟是感覺到,那風彷彿是自己的手,它在撫觸著那蒼天精心雕琢出的容顏。

  風吹過,絲縷飄過,時而撫上,時而飄遠,便如眾人的心,時而飛蕩,時而陶醉。

  謝宛清醒過來,她咬牙道:「他怎麼來了?」

  她看向王塊,連聲問道:「他怎麼會來建康,難不成,七郎準備出山了?」

  王塊還在看著少年,她低低吟道:「誰家少年春衫薄。今日才知道,這七個字中,也有相思意。」

  唸過後,她回頭看向謝宛,搖了搖頭,苦笑道:「應該不是。」她又搖了搖頭,蹙眉道:「這小子虛歲不過十三,在山上相見時,我不知他有如此風采。」

  她畢竟是琅琊王氏的人,這時刻轉過好幾個念頭,都是在猜忌少年的到來,會對建康造成什麼影響,會對家族造成什麼影響。

  就在這時,少年緩緩闔上書簡,抬起頭來。

  他一抬眸,便瞟到了王塊、謝宛兩人,鳳眸一陰,少年露齒而笑,懶洋洋地喚道:「好巧。」

  他的聲音沒有傳出來。

  就在他綻開笑容,一陣尖叫聲四面而起,無數擁向他的少女們,不但把他的聲音完全淹沒了,衝上來的人流,還把謝宛、王塊的馬車遠遠地推到一旁。

  這彷彿是一個信號。

  轉眼間,越來越多的聲音傳來,就在謝宛左側的一個婦人,手忙腳亂的在自家籃子裡尋找著花果。

  尋了半天不曾尋到後,她一眼瞟到旁邊有人拿著一個蓮蓬,當下手一伸搶了過來,手一扔遠遠砸向被人群包圍的黑色馬車。

  她開了一個好頭。

  轉眼間,無數婦人拿起水果鮮花,砸向那馬車中,她們在這裡砸著,那邊少女們手牽著手,排成三隊擋在了前方。

  少女們一牽手,王塊便不高興的說道:「壞了,不知什麼時候能回家了。」

  這時有個習慣,街道上出現了風采絕世的美少年,眾人有權利封路攔車。而受了池魚之殃的路人,便是最大的貴族,也得容忍,也得微笑的等著那些人自願放行——這是一種風流。

  少女們手牽著手,雙目漣漣地,興致勃勃地封路攔著車,口裡則清唱起來,

「誰家少年衣衫薄?唉!容顏似妖皎似月?唉!無端惹得妾心醉!唉!我欲放手心已碎!唉!君且住,候三時,他日夢魂好相思……」

  少女們的歌聲一止,笑聲瞬時大作,這笑聲便如春光,隨著風,隨著夕陽,散向天際,引來一片自在逍遙。



番外 正文後續 逃之夭夭

  謝宛兩女在這裡嘀咕埋怨,沒有注意到被眾人圍擁中,馬車中的王軒似是受了驚嚇。

  他先是蹙眉,在越來越多,直如潮水一般的人流中,嗖地坐下,呆呆地看著四周火熱得近乎瘋狂的眼神,吃吃地說道:「母親不是說,我這長相建康的人不喜歡嗎?」

  他的四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水果鮮花像雨點一樣的砸來中,這些東西中,還和著一些手帕、汗巾兒什麼的,再加上四面而來的人群,無數雙伸來的手,王軒的臉孔終於更白了。

  遊目四顧,除了火熱癡迷的眼神還是火熱的癡迷眼神,王軒咬著牙恨恨地罵道:「明知我那母親是個笨的,還一直信她。我,我真是愚不可及!」

  一顆,兩顆汗水,順著他白淨的額頭流下,啞著聲,他向左側緊緊護著,苦力擋著的護衛問道:「怎辦是好?」

  那護衛詫異的回頭看向王軒。

  他知道,自家這個小郎君是個多智的,他長得這麼大,自己還真是第一次看到他有這麼緊張的時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向自己這種人問策。

  不知怎麼的,對上小郎君兩鬢沁出的密密麻麻的汗點,護衛有點想笑。他嚴肅的看著前方,安慰道:「郎君放心,大伙看煩了,肚子餓了便會散去。」

  王軒的臉一黑,他壓抑著怒火,低聲問道:「若是不曾散去呢?」

  護衛一本正經的回道:「那必是她們輪流用飯的緣故。」

  一句話吐出,這護衛直感到身上奇寒徹骨。他連忙向旁擠出一步,讓自己離王軒遠一些。

  王軒瞪了這護衛一眼,眼珠兒一轉。

  突然間,他側過頭去,對著被人群擠得越來越開的謝宛喚道:「卿卿。」

  少年的聲音不可謂不響。

  少年的語氣不可謂不親近。

  一時之間,尖叫著,吶喊著的少女們,怔了怔,她們一個一個轉過頭,順著王軒的目光看去。

  在謝宛的呆怔中,王軒笑瞇了鳳眼,他溫柔而親暱的喚道:「卿卿——此地人太多了,何時才可趕到你的家啊?」

  少年清亮溫柔的叫喚聲,終於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了謝宛。

  嗖嗖嗖嗖,數百雙目光同時盯來,數百道如箭一樣的寒意,齊刷刷地刺向謝宛。

  謝宛張著嘴,她用了好大一會功夫,才弄清楚王軒口中的『卿卿』叫的正是自己。

  她一明白,口中呵呵兩聲,還來不及發表任何言論,一陣隱隱地抽泣聲傳來。

  那抽泣聲一起,好幾個啜泣聲伴隨而來。哽咽中,一少女尖聲叫道:「檀郎如此年少,如血如玉的風姿平生僅見……豈能堪堪相遇,便有了心上人?這叫我等情何以堪?」

  她的聲音一落,嘩聲大作,無數雙目光憤怒的痛恨的瞪著謝宛。

  在謝宛臉色開始發白,身子開始向後縮去時,突然的,王塊的叫聲從旁傳來,「那小子跑了。」

  連叫二遍見沒有人反應過來,王塊終於明白自己的錯誤所在,當下,她聲音轉嬌,尖著嗓子痛苦的叫道:「姑子們,那位如妖似月的俊美郎君跑了——」

  她拖得老長的聲音,終於喚醒了眾女。她們齊刷刷轉頭,堪堪對上從馬車中一躍而下,胡亂摘下一個路人的斗笠戴在頭上的絕色少年。

  果然,他要跑了。

  這世間哪有這樣的事。

  眾女又是傷心又是不甘,她們尖叫著,胡亂的呼喝著。而等她們反應過來,身手俐落的王軒已跑出了十幾步。

  王軒那在山中練慣的身體,是十分敏捷的。他衝到哪裡,對一眾瞪來的眼神,便是嫵媚妖嬈的一笑,有的警惕得快的,他就順便搭一個媚眼過去。

  這樣做的後果是,他衝到哪裡,人群便呆到哪裡。在眾人愕愕,任由他橫衝直撞中,王軒終於在無數的尖叫中衝到了城門口。

  一衝到城門口,兩個守在城門的小吏卻是上前一步,他們遠遠便是朝王軒一揖,微笑著,極為有禮的說道:「自古相思債最難還,還請郎君留步,待眾人欣賞完畢,自會放行。」

  另一個道:「郎君何必如此無情,非得這般來去匆匆?」

  在兩人彬彬有禮的勸阻中,王軒急衝的腳步不減,他翻了一個大大地白眼,鬱悶的叫道:

  「什麼無情,什麼相思債,你家郎君我只是想偷偷看看建康是個啥樣,再被欣賞下去,我家老父要拎刀殺人了!」

  他口裡叫著嚷著,腳下卻是飛快,直直衝到兩個城門吏身前,見他們不動,王軒撞了過去。

  砰地一聲,兩人被撞得向兩側飛去。

  當他們好不容易爬起時,卻看到王軒已消失在城門處。

  回過頭,看著後面哭成一片的少女們,兩個城門吏長歎一聲,拱了拱手,道:

  「勿罪勿罪。也不知這是誰家兒郎,想來他父母知道他貌美易被看殺,早就養好了他的體魄,教會了他逃跑之術,我等竟是攔之不住。」

  在兩個城門吏急著勸解眾女時,王軒的馭夫和護衛們,連忙駕著車,驅著馬,轉過頭朝著城門外衝來。

  在他們的身後,是謝宛壓抑著聲音,隱含憤怒的指責,「王軒那小子是什麼意思?他這樣喚了我,叫我以後怎生才能清靜?」

  沒有人理會她的指責,眾護衛一心只策著馬,想趕去保護他家郎君。

  一出城門,王軒便鬆了一口氣。

  他一連衝出幾百步後,回頭看向那遠遠落在後面的人群,長長吁了一口氣。

  伸手從懷裡掏出手帕拭了把汗,王軒暗暗咂舌:真可怕,太可怕了!

  當然,這個時候他腳步可不敢停下。幸運的是,建康的文弱為美,所有的人都沒有他的體力。因此,當他跑出七百步時,後面的人已落得遠遠地,只有數輛馬車趕了上來。

  這些馬車中,有二輛便是他的。

  王軒一個箭步跳上馬車,見到另外幾輛馬車的人向自己圍來,似是想寒暄,連忙命令道:「快走。」

  「是。」

  馬車加速,轉眼便濺起一抹煙塵,逃之夭夭。

  終於完全擺脫了。

  王軒把拭濕了的手帕扔掉,皺起了眉頭。

  一個中年護衛走上前來,他含笑看著王軒,說道:「軒小郎,這次怕是難跟你父親交代了。」

  王弘要兒子下山,只是讓他在附近轉轉。可他倒好,因羨慕建康,直接跑來了,跑來也就罷了,還引起了這麼大的轟動。

  王軒一聽這話,額頭冷汗又開始涔涔而下。

  他掏出一塊新手帕拭著汗,咬牙說道:「只怪我母親,從小她就一遍又一遍的跟我說,我長得不好,比她還不好。我這樣子,建康的人根本不喜歡……」

  他說到後面,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話都說不出來了。恨了一陣,王軒發現就算如此,自己總不能打母親一陣,罵母親幾聲吧?當下無精打采的低著頭,半響發不出聲音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22 10:02 PM

番外 正文後續 謝鶴亭

  算起來,這時王軒已經離家四個多月了,這四個月中,謝宛等人是把時間浪費在路上,他卻已把南山到建康這一路轉了一個遍。

  眼下,建康是不敢去了,下山看看地目的也達到了,相信自己到得南山時,母親已給自己生下一個英武的弟弟了。

  想著想著,王軒有點熱切了,當下他大聲道:「走,回家。」

  說到這裡,他不忘朝四下瞪了幾眼,命令道:「今日之事,不可跟我父親提起!」

  眾護衛轟然應是。那中年護衛則忍著笑說道:「郎君耳目通天,小郎只怕瞞不了多久。」

  「瞞不了也得瞞。」王軒昂著頭,吭吭有聲的說道:「這事從頭到尾,都是我母親瞞騙所致。他要怪我,我就找母親算帳去。」

  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可那越來越低的頭,分明是心虛了。眾護衛哄堂大笑,駕著馬車開始向回返去。

  還別說,雖然離家不過四月,可眾人此刻想到可以歸家,都開心起來。

  為了免得『誤傷』路人,這一次,王軒戴上了斗笠。

  走了半個月後,前面出現了一座『如』城,飄逸的行書雕刻在牆頭,遠遠看去,眾人都可以聞到裡面的酒肉香,脂粉味。

  眾護衛大喜,吆喝連聲。

  如城是個中等城池,因靠近建康,這裡人流眾多,車水馬龍。一幢幢精緻的木屋,修建在河道兩側,舟行人過,舉目處處都是廣袍長袖,飄然來去的人影。

  興沖沖地打量著四下經過的美貌女郎們,一護衛湊近馬車,朝著裡面笑嘻嘻地說道:「小郎,此地水秀人美,你不下來走走麼?」

  斗笠下,王軒冷冷地聲音傳來,「我看你是喝多了。」

  這話一出,又是一陣笑聲傳來。

  就在這時,前面傳來了一陣躁動。

  街道中,路人紛紛朝前方跑去,腳步聲中,還夾著女郎們的歡叫聲。

  眾人好奇,當下擁著馬車順聲走去。

  不一會,他們的前方,出現了一隊華服子弟,走在最前面的那幾騎,不曾坐車,他們策著馬,正在越來越多的人潮中緩緩而來。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是個極為俊美的,腿長腰挺的青年。他雖是騎著馬,卻不著胡裝,而是一襲廣袖長袍,一動,風便吹著他的廣袖飄然如蝶。

  望著那個策馬而行,腰間不佩劍而佩笛,墨髮披散有逍遙之姿的青年,王軒好奇的問道:「他是誰,端的好風姿。」

  那中年護衛笑道:「他叫謝鶴亭,當年與你父親齊名。」

  與父親齊名啊?

  王軒更好奇了。

  這時,謝鶴亭等人已來到了他們前方。望著安靜的站在街道兩旁欣賞美男,雖然尖叫跳躍,卻不曾拿出『利器』傷人、窒人的女郎們,王軒悶悶地說道:「不公平。」

  這話一出,又是一陣悶笑。

  這時,謝鶴亭等人已來到了面前。

  就在這時,他眼睛一轉,瞟到了幾個面熟的護衛,定神一瞅,謝鶴亭馬上認出了那馬車上藏在隱處的標誌。

  當下,他策馬過來。

  來到王軒的馬車旁,他問道:「此是何人?」

  那中年護衛上前,他行了一禮,微笑道:「勞郎君問,這是我家軒小郎。」

  「軒小郎?是王弘的長子?」

  「是。」

  謝鶴亭低聲說道:「一別經年,兒子都這麼大了?」伸手掀開車簾,他望著斗笠下的王軒,皺眉道:「小小少年,怎的藏頭露尾,不敢直面見人?」

  這話一出,王軒大怒,正要回嘴,那中年護衛連忙攔住。

  他朝著謝鶴亭一禮,微笑道:「謝家郎君有所不知,我家小郎唯有這般,方能自在行走。」

  任何一個晉人,都能明白這話的意思。

  謝鶴亭一怔,他望著王軒,悵然的問道:「似其母麼?」

  中年護衛應道:「父母均似,更勝一籌。」

  原來如此。

  謝鶴亭笑了笑,低聲說道:「有意思。」

  聲音低喃,隱帶惆悵。

  說完這話,他見到斗笠下,王軒那雙鳳眼斜睨向自己,不由哂道:「光看這眼,便知道這孩子有其母之妖。」

  他盯向王軒,微笑道:「軒小郎,你是琅琊王氏的嫡子,這般遲遲不歸故里,可有思鄉?」

  王軒抬頭看向謝鶴亭,他實在不喜這種對方居高臨下,自己卻只能躲躲閃閃說話的感覺。

  當下,王軒把斗笠摘下,順手扔到了馬車中。

  他的面容一露,人群中的尖叫歡笑聲,似是安靜了些。

  謝鶴亭也給怔住了。

  他在聽到那中年護衛說,這孩子比他的父母還要勝一籌的時候,是不信的。

  可現在,他信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會對一個人看呆了去。

  回過神來,謝鶴亭讚道:「好風姿。」

  在一個容止比品德才能更重要的時代,謝鶴亭不得不讚歎,他又加上一句,「果然青出於藍,王弘那廝,有後了。」

  這時的人相信,氣達於內必形諸於外,容止佼佼不凡的人,必定也是才能卓異的人,所以謝鶴亭有了這樣一句話。

  謝鶴亭是名到天下的名士,他這句話便是品鑒,因此一語吐出,那幾個護衛朝他行了一禮,以示愧不敢當。

  望著這少年,謝鶴亭又問道:「你母親可好?」

  「勞長者問,我母親甚好。」

  謝鶴亭又問道:「建康如何?」

  一提到建康,王軒皺起了眉頭,搖頭道:「不好。」

  在謝鶴亭不解的眼神中,王軒苦笑道:「建康貴人多如狗,姑子猛如狼。」

  他剛說到這裡,四周便傳來幾聲可疑的忍笑聲,這時,王軒悶悶地聲音還在娓娓傳來,「雖華服精騎,人人仰望,卻無真自由。」

  說到這裡,他同情的看向謝鶴亭,小聲問道:「君子日日居此,當真無憂?」

  謝鶴亭盯著王軒臉上的同情之色,挑了挑眉。

  他湊近王軒,低聲問道:「當真姑子猛如狼?」

  幾乎是他的話音一落,便看到這少年的額頭沁出幾滴冷汗來。

  謝鶴亭再次挑了挑眉。

  學著王軒那樣,同情的看著他,謝鶴亭薄唇一揚,慢慢說道:「真可惜,你應該喜歡的。」

  幾乎是話音一落,他嗖地一聲抽出腰間之笛,嘩嘩幾下,在眾護衛的愕然中,謝鶴亭笛走如劍,狠狠刺向馬車左右的車簾。

  剎那時,窗布如碎葉紛落,剎那時,目瞪口呆的王軒,那如妖如月的絕美面容,清清楚楚的出現在路人眼前。

  謝鶴亭後退,遠遠地,他朝著王軒一拱手,薄唇輕揚,笑聲朗朗,「我這人平生最不喜歡被人同情,王軒小郎君,請好好品味品味如城的『狼狽』。」

  幾乎是他的聲音一落,四周被美色驚呆的人回過神來,她們尖叫著,瘋狂著一哄而上,人如潮水湧來,轉眼間,把馬車完完全全的給淹沒了。



番外 正文後續 三小去建康?

  王軒回到南山時,已是秋天,他最小的妹妹,剛剛生出半月。
  
  悄悄溜去見了一眼妹妹後,王軒發現自己對那個滿臉皺皮的紅猴子,一點也不妒忌了。
  
  又以最快的速度溜回堂房,王軒老老實實低著頭,等他父親出來。
  
  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傳來。
  
  不一會,一片雪白的袍角,出現在他眼前。
  
  盯著這個肅手而立,一言不吭的小子,王弘的聲音清冷無波瀾,「知道錯在哪裡?」
  
  少年清聲回道:「知道。」
  
  「說說?」
  
  「兒既然遇上了謝氏鶴亭,便應該仔細回想父親說過的,有關他的性格、行事、為人。做到心中有備,方能不被戲辱。」
  
  「還有呢?」
  
  「兒不該以己度人,應多注意細節。兒直到了建康,被眾人圍堵上才發現自己樣貌太過,這是不該犯的錯。」
  
  不知為什麼,這小子說到這裡,語氣中總有那麼一點怨念。
  
  王弘冷笑道:「你還在怪你母親瞞騙了你?」
  
  少年搖頭,嘟囔道:「母親本來不聰慧,錯不在她。」
  
  「哦,錯在何人?」
  
  少年發現自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有翻白眼,他甕聲甕氣的說道:「錯在父親。」
  
  王弘淡淡問道:「說來聽聽。」
  
  少年語氣平平地說道:「母親從小便責怪兒的長相,父親每每聽到,從不糾正。」
  
  王弘緩緩坐在榻上,淡淡說道:「生為琅琊王氏的嫡子,你從小學會的第一件事,便是通過自己的判斷,分辨出他人言語的真假。父親不糾正,便是肯定麼?」
  
  少年束手聽教。
  
  王弘問道:「如城被圍五個時辰的感覺如何?」
  
  少年垂著頭,無精打采的說道:「有垂死之感。」
  
  「垂死之感?樣貌受之於天,他人賞之閱之,與你何干?下山半載,依然沒有學得一個氣定神閒!」
  
  語氣嚴厲,這是王弘對他的批評。
  
  從小,少年的性格便跳脫了些,王弘為了糾正他,也沒少費過力,可他一直到現在,還是不能令王弘完全滿意。
  
  盯著兒子,王弘又問道:「脫圍之後,可有想過回報謝家郎君?」
  
  少年肯定的大點其頭,他眼珠子轉了轉,道:「現在不是時機。」
  
  「哦?」
  
  「他當日便返回建康,我如跟著返回,必定萬人矚目。這回報,還得稍候時日。」
  
  「出去吧。」
  
  「是。」
  
  目送著兒子離開的身影,王弘輕聲說道:「是時候讓他遊歷四方,遍經風雨了。」
  
  一個黑衣人出現在他身後,低聲說道:「可小郎的樣貌?」
  
  王弘淡淡說道:「不是有你們護著麼?」見黑衣人不答,他又說道:「這相貌也有好處,至少不會有性命之虞。」
  
  黑衣人連連點頭:也是,便是再狠毒的胡人,怕也下不了手殺害小郎。
  
  垂著眸,王弘又說道:「少年氣盛,最難經受的便是情之一字。記著,在必要時,可行擊殺侮辱之事。我王弘的兒子,萬不能被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伎迷了神魂。」
  
  他這個兒子從小在山中長大,沒有同齡的玩伴,不曾見過聲色場所,更不曉得那些紅塵女子的手段。

  以琅琊王氏的驕傲來說,最大的恥辱不是落入胡人手中被殺,而是被一個人盡可夫的低賤婦人所誘。
  
  黑衣人恭敬的應道:「是。」
  
  王弘又道:「軒兒太過招人,如果有男人想要染指,格殺勿論。」
  
  這個時代男色盛行,他可不想他的兒子沉迷於男色。
  
  「是。」
  
  王弘又說道:「紅塵醜惡千千萬,不可讓他……」剛剛說到這裡,一陣腳步聲傳來。
  
  不一會,一個僕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郎君,家族來人。」
  
  家族來人了?
  
  王弘蹙了蹙眉。
  
  那僕人朗朗地聲音傳來,「族長說,郎君與夫人自可繼續隱於山野。可三個孩子已然長大,琅琊王氏的嫡子,不能沒有見過風雨,經過繁華。」
  
  頓了頓,那僕人又說道:「族長還說,小郎在建康半日,至今還有人在傳說。既已出山,何必又縮回去,難不成,你王弘的兒子就見不得人?」
  
  吞吐了一下,那僕人再說道:「陛下也說,他只怕等不到王弘的兒子出山,只能會會他孫子了。」
  
  這句話卻是反諷。
  
  王弘沉默半響,道:「把三個小子叫過來。」
  
  「是。」
  
  不一會功夫,兩個連蹦帶跳的腳步聲,混合著一個輕盈有力的腳步聲傳來。
  
  遠遠地,還沒有靠近,王夙奶聲奶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大兄,定是你讓父親蒙羞了,害得我們也要挨罵了。」
  
  他的聲音一落,另一個童子的聲音傳來,「非也非也,定是父親見到了我們那英武的妹妹,痛定思痛,還是覺得我們如粉如玉的更加可喜。」
  
  兩小子嘰嘰喳喳,王弘不知不覺中,已伸手按在了額頭上。
  
  他咬著牙低低嘟囔,「真不知我怎麼忍了他們這麼多年的!」
  
  王弘這話一落,站在他身後的黑衣人連連點頭。這事不說王弘,便是他們也深感奇怪。
  
  砰地一聲房門被撞開,兩個小傢伙嗖地竄了進來。
  
  在他們身後,是閒步而來的王軒。
  
  三人一進來,王弘便站了起來。他快步迎上,埋怨道:「外面風大,怎麼你也過來了?」
  
  額頭上綁著一條毛巾,帶著懷抱嬰兒的奶媽一起進來的,可不正是陳容?
  
  三個孩子這時才注意到母親也來了。當下他們眉開眼笑,齊刷刷地圍上了她。
  
  扶著母親在榻上坐好,王軒埋怨的說道,「母親也真是的,你也不看看你年紀多大了?」
  
  這話說得可不好聽。陳容瞪了這小子一眼,瞟到他臉上的一道指甲印,臉上的鬱悶變成了擔憂。

  摸著那印,陳容蹙眉道:「你這孩子,被人圍了堵了也就罷了,怎麼還被抓傷了?不是教你練過功夫的嗎?你可以從馬車頂上跳著跑啊!」
  
  她不提這事也就罷了,一提這事,王軒的氣不打一處來。他忍著怒火,甕聲甕氣的說道:「若是還聽母親的,孩兒跑到馬車頂上去,只怕腰帶都被那些姑子扯掉了。」
  
  陳容一怔,不由自主的,她眼前出現自家兒子被人把腰帶一抽,褲子一扯,屁股一光的模樣。
  
  連忙搖頭把那胡思亂想甩開,一側,王凌、王夙兩個小傢伙已是哈哈笑倒在地,滾成一團了。
  
  聽到兩個弟弟的取笑聲,見到母親咬著唇忍笑的古怪樣子,王軒突然反應過來,他朝著三人狠狠一瞪,轉向王弘叫道:「父親,我要回建康。」
  
  他昴著頭,冷冷地說道:「如城之恥,孩兒若是不雪,必成大恨!」
  
  說這話時,他的眼前,浮現謝鶴亭那副風流閒適的模樣。
  
  王弘靜靜地看著兒子,輕聲道:「安靜些。」
  
  一語吐出,兩小子連忙把嘴緊緊摀住。
  
  王弘看向三個兒子,淡淡說道:「族長派人來了,說要接你們回建康,我允了。」
  
  一語吐出,陳容失聲驚呼,王軒點了點頭,兩童子同時大呼小叫起來,「父親,你生不出英武的弟弟,這錯,可不能怪到我們身上!」

  「父親,你不能獨佔母親!」

  「父親,我再也不在半晚擠母親的被窩了。」

  「父親,我也不再在你的白裳上用貓爪畫梅花了。」
  
  聽著兩個兒子滔滔不絕的認錯,王弘嘴角狠抽了幾下,那黑衣人目瞪口呆的聽著,忍不住湊近王弘說道:「郎君,你能忍到現在才趕走這幾個小子,屬下實是佩服!」
  
  這奉承話一出,王弘的唇角,再次狠狠抽了一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22 10:03 PM

番外 正文後續 一家人

  王弘決定一下,事情便擺在了日程表上。
   
  不過陳容好不容易盼回了大兒子,哪裡捨得他們在這個時候離開?經過幾天的廝磨,最後終於決定二個月後,夫婦倆送三個兒子到建康後,少住幾日則回。

  一家人不用馬上分開,不管是陳容還是幾小,都是心頭大鬆。

  陳容的女兒在一天一天的長大。

  二個月大時,小傢伙已完全擺脫了皺皮紅猴子的外表。

  書房中,陳容盯著越來越白淨的女兒瞅了又瞅,忍不住抱著她來到了正伏案疾書的王弘幾前。

  王弘忙了一陣,見妻子悄立案頭,欲言又止,挑了挑眉,問道:「什麼事?」

  陳容把女兒放下讓她的小臉對著王弘,低聲的,不安的說道,「夫主,你看小姑像誰?」

  王弘瞅了一眼明澈中帶著冷漠的雙眸,淡淡道:「像我啊。」

  他皺眉掃向陳容,道:「你又在瞎想什麼?」

  陳容的笑容有點僵硬,她低頭朝著懷中的女兒瞅了又瞅,小小聲的說道:「孩子還這麼小,就雙眉黑直而濃,眼眸明澈而冷,唇又薄,又不愛哭鬧什麼的。」

  她嚥了一下口水,很是不安的說道:「夫主,會不會真被那三個小子說中了,我們這個女兒,是個長相英武的?」

  還別說,王弘本是不在意的,可聽著聽著,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低頭朝著女兒細細地打量幾眼。

  恰好這時,孩子也在抬頭看向父親。

  明如秋水長空的眼眸,帶著淡淡地琉璃色,這種色澤,使得她的眸光過於純粹,純粹得有點冷。

  小臉蛋是白,那兩道眉毛,確實是又直又挺又黑,配上那一頭黑茸茸地服貼胎髮,這孩子,很像個小郎。

  慢慢地,王弘的眉頭越皺越緊,直過好一會,他才說道:「孩子長得像他爺爺。」

  王弘瞬也不瞬的盯著女兒,慢慢說道:「便沒有一個孩子的長相合我心意的。」聲音有點無力。

  陳容正要回磚,一陣輕快混亂的腳步聲傳來。

  幾乎是那些腳步聲一入耳,王弘便向後一仰,放下了手中的書帛,而陳容,已是一臉慈愛。

  「噔噔噔」一陣蹦跳的腳步聲一湧而來,人還沒有入門,兩童一模一樣的脆生生地聲音,便爭先恐後的傳來,「我就說了母親在這。」

  「哪是當然,有母親在旁,父親的字寫得好些,笑得諂媚些,白裳被風吹起來的時候,也飄蕩些。」

  這是表揚還是譏嘲?王弘深吸了一口氣。自從這幾個小子會說話後,深呼吸成了他慣常的動作。

  砰砰砰幾聲,兩小子撞了進來。他們一看到陳容和她懷中的小妹,便同時歡叫一聲。

  一左一右的衝到陳容面前,兩童一人抱著她一邊大腿,「母親,要看妹妹,要看妹妹。」

  陳容笑了起來,她把女兒小心的放在榻上。

  女兒一放平,兩童子便一左一右的撲到了她身邊。

  陳容朝奶媽看了一眼,示意她就近照顧後。輕步來到王弘的身後。輕輕給他揉按著肩膀,陳容低聲說道:「這次回建康,只怕注目者眾多。」

  頓了頓,她歎道:「有時想想,還挺怕的。」

  王弘溫柔的撫著她的手,正要安慰,王夙在那裡大叫道:「阿凌阿凌,你看小妹,她的眉毛生得好有趣味哦。」

  六歲的童子看了一眼妹妹,比了比自家兄弟,眨著大眼說道,「阿凌,妹妹的眉毛好像一把劍哦,不像我們的,像柳葉。」

  另一個童子也認真的比了比,最後他大點其頭,一臉同情的說道:「妹妹這眉毛太醜了,哪像我們的,比母親的眉毛還好看。」

  幾乎是這童子的聲音一落,一側的王弘已低著聲音,沉沉命令道:「這種話,以後不可再說。」

  兩童異口同聲的問道:「為什麼?」

  王弘的聲音淡而冷,「沒有為什麼。」

  王凌朝父親大大做了一個鬼臉,笑嘻嘻地說道:「父親不用說我也知道的,父親是在傷心呢。好不容易生出個英武的孩子,卻是個小姑。」

  他這話一落地,陡感書房中冰寒徹骨,兩童心意相通,同時腰一貓,一個閃身竄出了書房。

  二個月到了。

  生產後的陳容,因為體質本來就好,也休養得差不多了。

  一家人略事準備,便坐著馬車,帶上二十幾個最精悍的護衛出了門。

  江南的山水,總是軟中帶著幾分綿,綿中帶著幾分情。車隊不急著趕路,便一處一處的風景看來,聽著吳儂軟語,看著青山流水,其中情致,猶勝平時。

  因為孩子還小,陳容不放心,便與奶媽共居一車,一起照看著女兒。聽著兩個兒子嘰嘰喳喳的歡叫聲,看著越來超近的巍巍青山,陳容揚唇一笑,輕聲道:「這一次,我真不用怕了。」

  兩童子對建康嚮往已久,一直催著趕路,加上他們體質又好,經得起折騰。不過一個半月後,便來到了如城。

  過了如城,便是建康。

  舊地重遊,王軒斗笠下的雙眼精光閃閃。

  這時正是午時,他兩個弟弟折騰得睡著了,整個隊伍也顯得安靜多了。

  慢慢地,車隊來到了王軒上次吃了大虧的地方。

  連忙把斗笠再壓下一點,王軒本是想把車簾拉下的,不過想到父親的教導,便按下這衝動。

  只是放在腿旁的手,慢慢地握上了玉笛,他握得甚緊,渾然把這笛子當成了兵器。

  如城還是老樣子,長袍大袖,衣履風流。

  在王軒四下打量時,四個形跡古怪的人進入他的眼中。

  馬車漸漸駛近。

  在擦肩而過時,四人的對話聲飄蕩,本來便耳目靈敏的王軒,連忙側耳傾聽起來,「都半年了,還不見當日那少年的行蹤,定然是不再來了。」

  「就是,主子用這種守株待兔來抓人,不行的。」

  「主子說了,那種絕色百年難得一遇,要得到更是難關重重。你想想,這半年中主子連莊子都造好了,黃金腳鏈都準備了,只等他出現呢。」

  壓低聲音,那人又說道:「主子說了,那少年與謝鶴亭相識,顯然也是個有身份的。如遇到他,事情需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就在這時,一人叫道:「主子來了。」

  四人同時轉頭看去。他們剛要聽喚,卻看到主子對著自己的方向,強按著狂喜的表情。



番外 正文後續 王弘的憂慮

  只見那主子深深地盯了這邊幾眼,不等四人開口,他身子一晃,人已消失無蹤。

  四人有點納悶,他們相互看了一眼,最後一人追了過去。

  王軒沉吟起來。

  他揮了揮手,召來一個護衛,對他低聲說道:「盯著那幾人,看看他們的主子是誰,住處在哪裡。」

  「是。」

  這一次,隨他們來的護衛雖然只有二十幾個,可個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是深得王弘信任的。想當年,王弘走南闖北,在胡人境內待了數年,可就是有他們在,才能一次次逢凶化吉的。

  可以說,若論追蹤躲藏,殺人放火的本事,這些人少有敵手。

  那護衛走後,王軒的眉頭還是越蹙越緊,剛才那四人交談,因四周雜音太大,他們語速又快,真正傳入他耳中的,不過十之三、四。

  可就這三、四成,讓他警覺到危機和不快。

  令馬車來到王弘的旁邊,王軒低聲喚道:「父親。」

  他的聲音不大,可那清悅動聽,宛如音樂的聲音,還是令得左右幾個人回頭看來。見狀,王軒又把斗笠壓了壓。

  王弘的聲音傳來,「什麼事?」

  王軒蹙眉,好一會才說道:「剛才隱約間聽人提到孩兒,似想不利。」

  「哦?」

  王弘的聲音一慣悠然,他淡淡說道:「對你不利?那必是因為你的長相了。你的長相,是過了些。」

  什麼叫過了些?王軒眉心跳了跳。

  這時,王弘的聲音繼續飄來,

「便是建康,如你這長相的,也數載不見了……雖然世人困於你的姓氏,敢妄動者不多,可還是有一些人,他們只圖一時之歡樂,把生死性命家族,都拋在腦後。這種人是你必須防備。」

  頓了頓,王弘語重聲長的說道:

  「軒兒,這是第一步,你生就這般模樣,需學會應對之策。這一路上,父親不會插手,便是到了建康,父也不會理。剛才父親已然下令,所有的馬車都摘去家族標誌。」

  他緩緩說道:「我王弘生了三個兒子,個個都有嬌女之憂。哎。」

  王軒一聽到父親的歎息,眉心便猛跳了幾下。他很不喜歡父親看向自己的目光,當然,他的兩個弟弟也不喜歡。

  一年一年,隨著他們越來越大,父親常會細細地打量他們一陣後,這般長歎一聲,然後便牽著母親的手,去看那巍巍雄峰,想著怎麼才能生個英武的兒子出來。

  因此,王軒在一陣惱火後,冷冷回道:「想過了數年,當父親你英武的女兒長大後,自會有貴姬愚女,令你生出俊兒之患!」

  不等王弘發話,王軒連忙令馬車向前駛去,來到了陳容身側。

  他知道,在母親身邊,他那個父親會不自覺的變得溫柔,還容易心軟些。自己剛才一時口快,只有待在這裡才能免禍。

  王弘確實氣到了,他喘了一口氣,咬起了牙關。

  瞪著兒子遠去的身影,王弘鬱悶的想道:我堂堂丈夫,一天到晚憂心皮相小事,實是無稽!

  他是不想憂慮的,在他的計劃中,他生出的孩子,無論男女都詩才橫溢,胸懷錦繡文章。天子可以幫,就出仕解百姓憂苦,不可以幫,就為世間名士流連山水。

  哪裡知道,找了陳容這個妻子後,生出的兒子,個個不是像她就是像自己。(這簡直就是廢話。)

  王弘從來不知道,他那妖媚的妻子,這麼會遺傳。三個兒子一個個盡挑著她妖的,艷的,媚的地方像,有了那樣的底子,再把他的一些特徵湊一湊,一個個怎麼看都如粉如玉。

  好不容易盼個女兒出來,也不合時下的目光。

  天下有那麼多的事可做,有那麼多的事可憂心。可王弘發現,這種天定的相貌之憂不解決,他們以後的路很難順暢。

  總不能朝堂中一開口,便滿殿之人都變得癡呆吧?這樣一來,有再多的才幹和抱負,都顯不出了啊。

  世人雖重皮相,可那皮相,萬萬不能太過啊!

  好不容易到了一個大城池,眾人當然要休整一下。挑了一個大酒家,王弘和陳容各戴上紗帽,讓護衛們抱著兩個睡熟了的童子,走下了馬車。

  王軒落在後面。

  少年一下車,便敏感的發現,有好幾束目光逼人而來。

  少年順著目光回過頭去。

  這一回頭,哪有看到異常。少年蹙起了眉,提步踏入酒家。

  剛剛入內,王軒便聽到父親在命令,「你們一應舉止,全聽小郎支使。」他看向王軒,紗帽下笑容淺淺,「便是用餐就寢,也由小郎安排。」

  說罷,王弘入榻。

  陳容雖然不明白具體事由,可她知道丈夫這是想鍛煉兒子,便含笑坐下。

  望著戴著斗笠,玉樹臨風般的兒子,陳容忍不住說道:「真不知道軒兒以後找個什麼樣的妻子。」

  她本只是隨口說說,一旁的王弘已淡淡回道:「人心險惡,現在談論婚嫁太早。」

  聽到丈夫口中的不放心,陳容妖媚的白了他一眼,略啞的嗓子低低笑道:「你啊,就是想太多了。」

  陳容說道:「軒兒我是知道的,他心高氣傲,想事又周全,真要迷戀上哪個女郎,怕是不易。」

  頓了頓,她問道:「對了,這次他們去了建康,家族會如何鍛煉軒兒?」

  王弘說道:「軒兒已十三,可以知婦人之事。第二步,家族必有人帶著他們出入各大紅樓,在會見天下名士風采的同時,見遍世間色相。」

  「這是第二步?」陳容好奇的問道:「第一步是什麼?」

  「第一步麼?」

  王弘含著笑,看向正端詳著酒樓來往人等,以及令護衛們注意酒菜諸事的兒子,慢騰騰說道:「第一步,便是適應他們的外表和身份!軒兒若能斂去他那如妖如月的光芒,便是大成。」

  這一下,陳容不解了,她盯著兒子,喃喃說道,「這天生的相貌,怎麼斂得了?」

  王弘在一旁冷聲說道:「斂不了,就培養另一種氣質來蓋住它!」

  這一點陳容卻是明白的,如那冉閔,他也很俊美,可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見到的不是他的俊,而是他那讓人敬畏的煞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22 10:04 PM

番外 正文後續 人的名兒

  酒萊己經佈上。

  這裡都是一人一幾,每個人的酒肉全部分開來食用。

  其實不用王軒吩咐,眾護衛也會耙酒肉細細檢查一遍。

  轉眼,王軒自己的酒肉也上來了。

  伸出筷子,順手拿出一塊烹得入口便溶的野豬肉,王軒含入嘴裡。幾乎是肉一入口,他便敏感的注意到,盯向自己的一道目光,亮了亮。

  慢條斯理的,王軒從懷中掏出手帕,把那塊肉吐出,優雅的扔到一側。

  王軒的長相如此俊美,自然引得眾人頻頻看來。此刻他的小動作,也清楚的映入眾人的眼中。

  在一眾愕然中,王軒懶洋洋地右手一伸,道:「拿下他!」

  他指的,是縮在櫃台後的掌櫃!

  一言吐出,掌櫃的大驚,嗖嗖幾下,兩名護衛毫不猶豫的站起,大步走到掌櫃的身邊,一把拎起了他的衣襟。見他想要大叫,另一護衛順口掏過一塊桌布,塞在了掌櫃的嘴裡。

  王軒冷冷地說道:「一刻鐘內,我要知道他受了何人指使!」

  他連那鼎可能有問題的野豬肉,提也不提。便直接定了那掌櫃的罪。

  見他如此,酒樓中眾人面面相覷之餘,也露出了一分不忍之色。

  提著掌櫃進入後面的護衛,很快便過來了。把那掌櫃的朝王軒面前一摔,一護衛走過來,對王軒低聲說了幾句話。

  聽著聽著,王軒的臉色一沉,憤怒的火焰在他的鳳眼裡流蕩。沉吟一會,王軒手一揮,冷聲說道:「上路吧。」

  眾人雖然還餓著,可這食物明顯有問題,自然也用不著繼續進食了。隨著王軒一揮手,包括王弘、陳容都站了起來。

  走上馬車時,王軒又命令道:「掛出家族標誌。」

  眾護衛一凜,馬上應道:「是。」

  幾乎是琅琊王氏的標誌掛上的那一瞬間,四周的喧嘩也罷,笑鬧也罷,都是一止。無數圍觀的目光,在這一刻變得敬畏而仰慕。

  而人群後面,一少年撲通一聲軟倒在地,顫聲道:「琅琊王氏的嫡脈?」

  兩護衛連忙把那少年扶起,啞了一會,一個中年護衛低聲道,「那著白裳的,便是琅琊王七,那美少年,是王七的大兒子。」

  這話一出,左左右右再無聲息傳來。

  許久許久,那少年嘶啞的說道:「他們不知道是大哥……」剛說到這裡,他想到落在琅琊王氏手中的那掌櫃,便啞了聲。

  嗖地一聲,少年轉向一個俊雅,風度翩翩地青年,對著臉色蒼白的他急急說道:「大兄,你跑吧。離開這裡,到薊城,到洛陽去!他琅琊王七再了得,難不成還能把手伸到胡人境內?」

  聽著聽著,青年搖了搖頭。這時,一中年人說道:「沒用的。」

  中年人說道:「當年,我們的人不過是說了一句願以萬金購得光祿大夫,王七便把建康城的地下暗館全部拔了,那一次暗館損失了七成元氣,至今未曾完全復原。」

  頓了頻,他說道:「當年的光祿大夫,還不曾嫁他,現在冒犯的卻是他的長子。再則,不管是皇室還是琅琊王氏,都對王七這個嫡長子寄以厚望。便是他放手,琅琊王氏也不會放手。」

  中年人的話說不下去了。

  事實上,所有人都無話可說了。

  他們齊刷刷地看向這青年人。

  這青年人,是他們的少主,他才略非凡很讓眾人心服。

  在眾人的目光中,青年人蒼白著臉看著琅琊王氏遠去的馬車。他的眼中,閃動著炙熱而痛苦的火焰,那俊雅的臉孔,全然都是絕望。

  好一會,他啞聲說道:「我是真心傾慕。」

  一瞬不瞬的盯著那遠去的馬車,青年慘然一笑,喃喃道:「為什麼他偏偏要是琅琊王氏?」

  呆立良久,他閉上雙眼,道:「我今晚……病逝!你們替我陪罪,直到他滿意為止。」

  說這話時,他右手的拳頭握得死緊死緊,一遍又一遍的低唸道:「王軒,王軒,王軒……」彷彿這般反覆的吟誦,便可以把那絕美的少年烙刻成永恆。

  馬車出了如城。

  王軒驅著馬車來到王弘身邊,低聲把事情說了一遍,道:「父親,如此羞辱,兒一定要用鮮血清洗!」

  王弘應了一聲,他淡淡說道:「他們會來陪罪的。」

  他看向兒子,微笑道:「你把家族標誌掛上,不就是等著他們前來嗎?」

  王軒絕美的臉上帶著一抹鬱怒,他咬牙說道:「那廝,那廝明明是男的,他還……父親,這事太可恨了,我要掃了他們!」

  王弘淡淡一笑,「這是你的事。」

  他拉下了車簾。

  馬車中的陳容,望著兒子氣呼呼遠去的身影,恨聲說道:「那地下暗館太可懼,實在太可懼了!」她看向王弘,問道:「便不能滅了嗎?」

  王弘搖頭,他低聲說道:「當年太后被辱,尚不曾令得暗館滅亡。

你當年被他們相中,我以令牌為代價,也只是除了建康城裡的……阿容,當今世上,貴族們醉生夢死,那暗館的背後,實是諸大世家和皇室。他們不滅,暗館無法滅……」

  他握著陳容的手,道:「不過經此一事,軒兒的身份會以最快的速度在地下傳播。以後的人要動他,就會思量思量了。」

  第二天傍晚,一批陌生人找到了他們,他們奉上一顆裝在木盒中的頭顱,還有無數的金銀財寶後,王軒思量良久,還是放走了他們。

  不過,直到他們走了,琅琊王氏的人還在調查,在他們而言,是無論如何也要弄清楚,對王軒動心思的人,是不是便是伏誅的人。事關家族尊嚴,誰也不會任由他人糊弄。

  這一天,車隊來到了建康城外。

  離城門還有十數里,活浩蕩蕩的迎接隊伍便塞滿了官道。

  望著遠方的人影,一個四十來歲的大胖子湊了過來,笑道:「王公,七郎歸來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聽說軒小郎風姿高絕,不知婚否?」

  另一個白皙清秀的漢子走了過來,高聲說道:「軒小郎在南山那地方,怎麼可能定了婚,王公,我陳氏願再親上加親。」

  這一側,一個太監的聲音尖細的傳來,「你們都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兒,太后和陛下既然把你們賞給王七郎,那麼討好他,博得他的歡心便是你們的任務。

切記一點,如能成為琅琊王七的妾室,可以保你家人一世富貴。如果能為琅琊王氏生下一兒,可以保你家族三世富貴!」

  在眾美人明亮的眼眸中,那太監加重了語氣,「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們被他趕了出來,那紅樓裡千人枕、萬人嘗的日子。便是你們的將來了。」他聲音一提,「可有明白?」

  眾女嬌聲道:「明白的。」

  這太監說的失敗的後果是可怕,可眾女並不以為然。剛從宮中出來的她們自是明白,不管論才還是論美貌,自己都是世間佼佼者。他琅琊王七除非不是男人,否則,他逃不過的。



番外 正文後續 齊亮相

  車隊迤邐而近。

  轉眼間,一襲白裳的王弘率先出現。在他的身後,是精悍之極的護衛,在護衛後面,又有幾輛馬車。那幾輛馬車落得有點遠,聽上去,似乎裡面的人吵鬧正歡。

  看著這個皎如明月,片塵不染的男子,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暗中喝起采來。

  王公迎出,他還沒有開口,一個名士大剌剌叫道:「七郎,你那美貌兒子呢?」

  這美貌二字一出,王弘嘴角抽了幾下。

  他暗歎一聲,忖道:不管怎樣,還是得見人的。

  他剛要揮手,一陣嬌語聲傳來,緊接著,一個女郎憨憨叫道:「一別十數年,七郎風采更甚往昔啊。」

  王弘朝那女郎瞟了一眼,他沒有開口,另一少年笑道:「一別十數年?不知女郎今日幾歲了?」

  這話一出,笑聲大作。

  這時,眾家族來的人,見王弘這個當家的下了馬車,一道圍了上去。

  與王弘一年不見的庾志,笑嘻嘻地推開眾人衝上前來,嚷道:「你這小子還真來了?啊哈哈,這一次大伙可是給你們一家人備了好禮了。」

  他朝著高陳兩家的人一指,咧嘴笑得憨,「這兩家備好了女兒,準備給你家那美貌小子當老婆。」

  然後,他又朝著那踩著八字步走近的太監一指,扯著嗓子說道:

  「那個嘛,是陛下和太后派來的,看到沒,看到沒?那一堆可都是美人啊,她們嘛,是陛下怕你看陳氏阿容看煩了,給你解解饞的!」

  庾志的聲音響亮無比,說起話來又肆無忌憚,就這麼直愣愣地把各家的意圖指了出來。當下,高陳和皇家的人,都愣在當地,一張臉不知是變青的好,還是漲紅些好。

  庾志津津有味的欣賞了三家的表情,頭一轉,目光盯向那越駛越近的幾輛馬車,扯著嗓子怪叫道:「陳氏阿容!」

  聲音一落,馬車車簾一掀,陳容那艷麗明媚的臉,出現在眾人眼前。

  對上她,眾人同時雙眼一亮,不由想道:當日看這陳氏阿容時,總覺得她配不上王七郎,現在再看,卻是匹配得緊。

  他們不知道,陳容這些年來生活安穩,又與王弘恩愛,再加上兒女疼她,那氣質中,已由以前有點輕薄的媚艷,變成如今雍容安詳的明艷。

  對上陳容詢問的目光,庾志嘎嘎笑了兩聲,叫道:「你再慢些,你的丈夫便是他人的了!」

  語氣中滿滿都是唯恐天下不亂。

  陳容一笑,她紅唇一揚,眨著眼睛哂道:「你呀,還是這樣。」

  「什麼還是這樣?」

  在庾志不滿的輕哼聲中,那太監帶著十幾個花枝招展的各色美人,站到了庾志身後,也面對面的杵在王弘眼前。

  那太監朝著王弘一禮,尖聲說道:「咱家見過王家七郎。」

  王弘瞟了他一眼,略略點頭。

  太監看向他,又說道:「咱家奉陛下和太后旨意……」剛剛說到這裡,只聽得馬車中同時傳來兩個脆生生地童音,那童音端的響亮,直把太監的聲音壓了下去。

  太監眉頭一皺,正要提高聲音,卻看到嗖嗖嗖,所有的目光,竟然都轉向了那馬車處,竟是沒有一個人注意他了。

  太監極是不滿,他也轉過頭去。

  這一下,他也呆住了。

  只見陳容的馬車上,嗖嗖兩下,竄出了兩個粉團粉團的身影。那兩個身影動如脫兔,行如閃電。

  他們嗖嗖嗖嗖,轉眼便竄到了王弘身後,然後,一個俐落的翻身一跳,爬到了王弘肩膀上坐下,一個雙手一攀,抱住了王弘的背,腦袋則從他的肘窩裡伸了出來。

  於是,這麼一轉眼,剛才還玉樹臨風,皎然如風,翩然若仙,不沾人間煙火的王弘──王七郎,便成了吊著兩隻猴子的桂花樹。

  樹雖美,白衣雖潔,氣質雖仙,可怎麼看,怎麼都讓人產生一種滑稽之感。

  王弘依然不動如山,只是唇角抽了抽。

  兩個小傢伙挑好位置後,同時伸出頭看向眾人,嘰嘰喳喳的叫道:「那就是太監?」

  「喂,姓太的醜八怪,你帶的這一群女人,是來幹什麼的?」

  「笨,肯定是給妹妹當奶媽的!」

  「你才笨,奶媽要這麼多嗎?我看她們是來給我們洗衣服,涮馬車的。」

  最後一句話落地,兩童子達成了一致意見,因此他們同時回頭,同時用那脆生生地聲音命令道:「來人,把這些女人帶下去洗衣服,涮馬車!」

  無數癡癡呆呆的目光中,一護衛朝他們拱了拱手,苦著臉說道:「我的兩個小郎君,這話不能明著說的,得暗著做的。」

  兩童子明白過來,馬上大點其頭,不再強迫他們把眾女帶下去。

  此刻,他們還是一個坐在王弘肩膀上,一個被王弘夾在腋下……

  回過神來的庾志,一臉同情的看著王弘,道:「怪不得七郎你從來不把他們帶出來……哎,要維持你的謫仙風範,這點是有必要!」

  庾志在這裡嘲笑不已,旁邊的人可沒有他這麼冷靜的。一個個還要呆呆滯滯的看著這一幕。

  好一會,一個女郎突然尖叫道:「唏——好美的童子。」

  女郎的話,把眾人從衝擊中驚醒過來。他們同時打量著這兩孩子,越是看,越是喜歡,越是看,越是看不夠。

  一中年男子歎道:「如此美貌的童子,想來,天下間再也無出其右者!」

  另一人點頭道:「再過幾年,不知要傾倒多少世人!」

  他的聲音剛剛一落,便給啞住了。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個個轉過頭,目不轉睛的張望中。

  王弘不用回頭,也知道他們在看什麼,他臉上的肌肉抽了抽,突然冷喝道:「王軒,把紗帽戴上!」

  王軒清脆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是。」

  然後,王弘一手一個,摘下兩個小傢伙,把他們朝地上一扔,命令聲依然冰冷,「把這兩個混小子關到馬車中!」

  「是。」

  兩個護衛走出,一人抓起一個,放到了馬車裡。

  王弘看向恢復神智,氣氛也終於正常的左右,喝道:「入城吧。」

  一令吐出,馬車駛出。

  一直到入了城,他的四周才恢復了正常的喧囂。...<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22 10:05 PM

番外 正文後續 報復

  數年沒有來過建康城了。

  陳容遊目四顧,城池依舊,繁香依舊,只是她的心態,再也不似以前那般,驚驚惶惶如孤雁。

  彷彿感覺到她複雜的心思,王軒握緊了母親的手。

  此刻車簾掀開,眾人早被王軒的名聲吸引了目光,看到他的動作,一陣唏噓聲隱隱傳來。

  唏噓聲中。一個女郎有點尖哨的聲音傳來,

「應該聽從聖人之言,生母不養兒,養母不生兒,不然的話,堂堂大世家生出的兒子,為了母親,連基本的人倫之禮都不知,連父親之事都橫加干涉,實是駭人聽聞!」

  那話尖刻無禮,分明是針對陳容母子而來。王軒抬頭盯去,對他的目光,那戴著紗帽的女郎,抬起尖尖地下巴,毫不避讓的直視著王軒。

  王軒眉頭一蹙間,一護衛湊近,低聲解說道:「那位是文公主,當年的九公主是她的姑母。」

  王軒點頭。

  那女郎隨從十數,也是氣派得很,她見王軒瞟了一眼自己便不再理會,當下瞪向陳容,冷笑道:「鄙俗之人終是鄙俗之人,便是嫁了高門也成不了鳳凰!」

  這一次,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一粒小石子已滾落在王軒掌心。

  他面孔微側,伸手摘下紗帽,在引得四周尖叫聲大作時,嗖地一聲,手指一彈,掌心中石粒閃電般的射出,「啪」地一聲,重重擊中了那女郎昂起的下巴上,那鄙薄時扁起的上唇!

  石頭雖然不大,可它極快極準,勁道十足。驀地一聲慘叫中,那女郎上唇鮮血淋漓,半顆門牙隨著鮮血滾落於地。

  那女郎痛到極點,又看到自個夾在鮮血中的門牙,淒厲的慘叫中,雙眼一翻,整個人向後暈倒著。

  這一變故極快、極突然,直到那女郎慘叫暈倒,她的護衛們才一擁而上。急急扶著她,一人撿起帶血的石粒,厲聲喝道:「誰?誰幹的?」

  他瞪大眼,朝著王軒身周的眾護衛看來。至於王軒,倒是沒有人在意他……在這個貴族人人文弱的時代,他們想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美貌至斯的少年,居然會這麼不文弱。

  眾人叫的叫,抬的抬,不過片刻,那一角落已是吵嚷一片。

  ……這一點,並沒有影響到王弘等人。在這個貴族們注重風度,流行修練氣神閒功的時代,別說一個公主,便是陛下出了事,他們也會不慌不忙。

  文公主的護衛盯著這邊一陣,終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質問。他們低語一陣,抬著文公主放上馬車,急急向皇宮駛去。

  他們一走,王弘終於轉過頭來,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重新戴上紗帽的兒子,嘴角微不可見的揚了揚。

  陳容也在看著王軒,她雙眼一彎,壓低聲音說道:「這一招聲東擊西使得不錯!」

  得到母親的表揚,王軒傲慢的把紗帽壓了壓,淡淡反問:「母親何出此言?軒兒怎麼聽不明白?」

  這小子,還真是做戲上癮了!陳容白了他一眼,忍不住滿意的笑逐顏開。

  圍擁的眾人中,只有那太監,正緊緊地瞅著四周,認真的打量著眾人的表情。

  他白胖的臉上有點陰鬱。

  回過頭,朝著花枝招展,正一邊悄悄地,滿意的打量著王弘,一邊彼此取笑嬉鬧的美人們看了一眼,太監心下驚道:那件事,怕是沒有這麼容易!

  車隊這時快駛入烏衣巷了。

  烏衣巷,烏衣巷,王氏子弟謝家兒,皎皎碧玉風棲梧,隔他十里猶有香。

  這烏衣巷,從中出過無數驚才絕艷的子弟,無數風流超絕的名士。便是你遠在胡地,便是你隔它千里,只要你是晉人,就會聽到過它,嚮往過它。

  這地方陳容沒有來過。

  便是嫁給了王七,便是她也曾名動天下過,她都沒有資格,也不曾被邀請進入此地。

  直到此刻。

  望著掩映下深深樹木下的石板路,望著掩藏在圍牆後的千年世家,陳容的雙手,緊緊地絞成了一團。

  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阿容。」

  是王弘的聲音。

  陳容還是沒有抬頭,便已是一笑,她抬頭看向他。媚艷的眸光中,帶著些許的緊張。

  她的丈夫,本來被各大家族,被貴族名士們簇擁著,可這一刻。他感覺到了她的心思,便拋下那些人來到她的身邊。

  陳容朝著那些貴族名流望了一眼,還不曾開口,王弘已溫柔如水的說道:「休要緊張。」

  他微笑低語,「他們都不如你!那裡面的婦人,便是華服滿身,便是詩才驚人,也遠不如你。沒有必要在意。」

  陳容重重點了點頭。

  夫婦兩人相視一笑,王弘的馬車返回向權貴中。

  依然,這一幕被無數人看在眼裡。

  投來的目光太多,一時之間,四周都變得安靜些了。

  望著陳容艷麗的容貌,被擠到外圍的陳公攘等陳氏長者,這時都慨歎出聲……他們也只能慨歎,陳容從出家的那一刻,便已不再姓陳。

  太監的身後,眾美人也看到了這一幕,與那太監陰鬱尋思的神情一樣,她們也安靜下來……事情,好像真不是那麼簡單呢。

  只有遠遠地,悄悄地打量著王軒的幾個少女,才是歡喜的。

  她們的長輩,正要把她們中的某個許給王軒……

  本來,王軒有那樣的母親,她們實是不喜歡的,可想到天下聞名的王七郎,想到剛才所見的,絕美得令人目瞪口呆的軒小郎,她們才願意不去想那個很一般、很一般的主母。

  可是,這一刻,她們心底溢出了隱密的歡喜,也許,眼前的這個令人癡迷的軒小郎,也會如他的父親那般對自己呢?

  這時,王軒清脆的聲音傳來,「快到了。」

  陳容應了一聲,見他直直地盯著前方,不由順眼望去。

  這一望,陳容啞然失笑,只見四、五十步處,一個長腿俊美,豐神如玉的青年,正摘下斗笠,朝著王軒的方向眨了眨眼。

  幾乎是他的那個動作一做出,她年少的兒子便慢騰騰地,一字一字的說道:「謝鶴亭!」

  他念的甚慢,似是從牙縫中一字一字的迸出,陳容聽了,正準備說一說兒子。極為突然的,只見她兒子把紗帽一扔,翻身跳下了馬車。

  他是何等風采?

  這一跳,這一露面,瞬那時,便迷住了萬千目光。

  王軒絲毫沒有注意到眾人投來的目光,他微瞇著斜長稍挑的鳳眼,朝著那謝鶴亭拋了一個似媚似睨,足以讓所有人都驚心動魄的目光後,邪魅一笑,露著雪白的牙齒,

少年清悅的聲音響起,「謝君,好久不見了!」

  他倚於車轅,斜長的鳳眼中滿滿都是春光,「當日郎君曾說,曾在夢魂中見我,若得相守,便為身下臣,也是甘願。不知此言。還做數否?」

  轟……

  如一個驚雷響起,四下驚駭了一片。

  少年的話不隱晦,這裡人人都可以聽懂。

  一時之間,無數的目光都看向謝鶴亭……這個謝家郎君,風流多才,卻一直不肯娶妻。

  他曾與蘇竟等美少年交好,雖然那些人都說他清白,可這樣一個俊美之極,天生風流的人物,不可能對男人和女人都不感興趣。

  直到此刻,眾人這才明白,原來謝家郎君,是個喜歡被壓的。

  直到此刻,眾人這才醒悟,原來他喜歡的,是王家軒小郎這樣的人物!

  所有所有的驚駭,加起來,都不如陳容,她不敢置信的瞪著自己兒子,在她的印象中,她這個兒子挺純真的,什麼時候起,他竟然懂得用他那絕世之姿來欺負人了?

  驚駭中,王弘瞟了一眼兒子,搖頭低語,「陡一見面便出言報復,真沒耐性!」

  倒是那個慣常保護王軒的護衛在旁邊應道:「郎君此言差矣。現在大伙都不知道軒小郎的本性。他得趁著別人不曾防備時攻擊,此可謂出奇制勝。」

  這個時代,男風是時尚。

  這個時代,男男相好,沒有人在意。真要說在意,那就是很少有貴族,會願意是那個被壓的……畢竟那種事,千古以來都是孌童下臣的任務。

  最最重要的是,幾乎沒有人會懷疑軒小郎在撒謊,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年方十三的稚嫩少年呢。



番外 正文後續 保護

  王軒一言吐出,見到謝鶴亭成功的被自己激得木立當場,一張俊美的臉越來越青時,少年哈哈一樂。

  一邊笑著,他一邊朝著謝鶴亭大大眨了一眼,失望得說道:「開開玩笑罷了。謝郎久盛風流之名,不料是個無膽之輩。」

  說罷,他也不管眾人信是不信,衣袖一甩,大模大樣的跳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駛動,被驚呆了的眾人這時才清醒過來。

  無數女郎擠向王軒的馬車,她們尖著嗓子叫道:「小郎小郎,你剛才真是開玩笑的吧?」

  「小郎如此風采,若只戀於男色,我等何辜?」

  不過這些尖叫也罷,水果也罷,都無法砸到王軒了。

  琅琊王氏的護衛們已經上前,護送著他們的馬車駛入府門。

  吱呀一聲,多年不曾打開的鐵門緩緩推開,王弘的馬車被迎著入了府。

  這便是琅琊王氏。

  陳容只是打量了一眼,便瞟到不遠處那紫紅粉綠的一片鮮艷。

  那裡,是琅琊王氏的女眷們了……在時人的眼中,她們是比皇后、太后還要尊貴的存在,在陳容的心裡,她們是堪比洪水猛獸的可怕之物。

  就在陳容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時,王軒握緊了母親的手,道:「跟著我便是。」

  他看著母親,認真的說道:「父親是名士,兒也不稀罕這些人喜愛與否,母親,你不必與她們打交道,跟著我便是。」

  在王軒安慰著陳容時,馬車停了下來。嗖嗖,兩道人影跳下了馬車,衝到了陳容的馬車前。

  看到兩個童子像門神一樣,一本正經的守在陳容馬車兩旁,一個氣質出眾,顯得高貴而極有素養的少婦走了過來。

  這少婦是琅琊王氏中出名的人物,雖是婦人,卻有著不輸於丈夫的文才智慧,是名噪一時的才女。

  少婦走到兩童子旁邊,她朝馬車中的陳容不屑的瞟了一眼,向兩童子好奇的笑道:「你們忤在這,當門神麼?」

  兩童子一本正經的搖著頭。

  少婦好奇了,她問道:「那是為什麼?」

  一童子脆生生地說道:「母親膽小,我得保護她!」

  另一童子馬上打斷,奶聲奶氣的說道:「不對,是你們目露不善,我們得未雨綢繆。」

  「什麼叫未雨綢繆,這個叫一致對外!」

  「錯,為上將者,不厭其細,這招叫有備無患。」

  兩童子脆生生地聲音,又是好聽又是肆無忌憚,直讓人聽得哭笑不得。

  那少婦呆了呆,她盯著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一眼,看向馬車中,被王軒緊緊握著手的陳容,突然歎息一聲,道:「婦雖無才,卻是有福。」

  陳容笑了笑,伸手抱過奶媽遞來的女兒,沒有回答。

  她走下了馬車。

  看到陳容走下,貴婦們齊刷刷向她看來,至於那些天之驕女的琅琊王氏的女兒,更是瞪大了眼。

  陳容也看到了她們,她有點猶豫了,要不要聽兒子的,不理她們,自顧自的走掉?

  這人與人之間的爭鬥,明嘲暗諷,在以前她是經慣了的……可現在,數載安逸,早已磨去了她那咄咄逼人的,警惕的鋒芒。她既是懶,也是不敢與這些人打交道了。

  就在陳容猶豫時,一個中年貴婦吩咐幾句,當下,四個婢婦向陳容走來。

  雖是婢婦,這些婦人衣著華貴,舉止自若,一點也不輸給尋常的大家之婦。

  她們剛剛走到陳容面前,王軒從馬車中跳了下來。

  他大步走上,牽著陳容的手,朝那些婢婦們說道:「我母親不耐煩與人相處,就不需要你們招待了。」

  少年清脆的聲音,絕美的容貌,令得四下一陣安靜,令得那幾個婢婦,也是張目結舌。

  這時,一個長輩走了過來,他皺著眉頭對王軒說道:「堂堂琅琊王氏的嫡子,怎的心思用在這些婦人小道之上?放開你母親的手,她自有人招待,你管好你自己便可。」

  王軒挑了挑眉。

  他不但不理會這長輩的指責,反而牽緊了母親的手。鳳眼一斜,少年絕美的臉上蕩漾著一股殺氣:「叔叔謬矣!我的母親,由不到他人輕鄙指點!」

  令得那長輩一僵時,王軒被兩個弟弟嘰嘰喳喳的聲音吸引了去。

  卻是兩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王弘身邊,只見他們各自牽著父親一邊衣角,半拖半扯的拉著父親朝這方向趕來。

  這時刻,好一些目光都在盯著王弘,他的故友,他的宿識,都準備好了與他打招呼。

  可這兩童子實在力氣很大,他們一邊拖著王弘的白裳,一邊脆生生地嚷著,「父親,母親膽小,阿凌也膽小,你得陪著我們。」

  「胡說,我才不膽小!」

  「笨,我是騙父親的。」

  「……父親,你慣喜拋開我們呼朋喝友,不過今天你得陪著我們。」

  「對對,現在父親你應該陪著我們。」

  嘰嘰呱呱聲中,頻頻探搓著眉心的王弘被推到了陳容身側。

  不等他開口,陳容已苦笑著說道:「我真表現得那麼明顯?你看大伙,都看著我。」

  王弘搖了搖頭,低聲道:「他們一入府便這般做來,只是為你造勢……阿容,你平素與他們說了些什麼?怎的他們防備那些婦人,便如防備虎狼?」

  陳容一怔,不由尋思起來。

  一家人一邊說著話,還是在向前走去的,他們這是往族長所在的院落走去。

  望著三個兒子跟前跟後的身影,一陣噓唏聲不時傳來,「三個如粉似玉的孩兒,硬被這媚俗之婦教成偏執短見之輩!」

  「面見族長,跪見祖宗,那連姓氏都丟去了的婦人,怎配前往?」

  「罷了罷了,休說這些。七郎並無出山之意,休要逼得他們又回去了。」

  「呸!都是那賤婦,令得大好男兒都成縮頭之輩。」

  三個兒子對陳容近似偏執的保護,確實太扎眼,太不合乎時人的想像。雖然本朝首重孝道。可那種孝,從來不會偏執到要管束父親的行止。

  ……王七郎向來是個我行我素的人,可眾人沒有想到,連他三個兒子也是這樣。這讓那些想與他私語,想探他口風,想要與他結親的人,都插不上口。

  當然,這其中也是王七郎自己不在意。想來以他的性格,他若嚴加管教,若捨得斥喝幾個兒子,他們也不會這般不知輕重。

  一時之間,那原本不打算承認陳容身份的長輩,那些原本想著用各種手段,逼著陳容在某些地方做了妥協的貴婦,都面面相覷,無言以對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22 10:06 PM

番外 正文後續 就是妒忌

  王弘一家六口回到建康,不但三個兒子人人容止出眾,而且他大兒子一下車便宣稱,他與謝氏鶴亭關係曖昧的事,在最短的時間內傳遍了建康城。

  與王弘一樣, 謝鶴亭也是極風流、極獨特的一個名士,一舉一動,都備受時人關注。因為他外表實在出色,才華實在出眾,建康的少男、少女,把他奉為偶像者不知凡幾。

  這樣一個人,竟然甘為少年王軒身下臣的事,以最快的速度瘋傳的時候,在如城時,謝鶴亭對絕色少年王軒的讚許,這本來還只是流傳在少數名士中的話,也被傳揚開來。

  一時之間,謝鶴亭發現自己根本出不了門。便是躲在家裡,哪些慕名而來的毀友們,也一個個笑得讓他極為惱火。

  當然,惱火得不只是他。

  王軒一家人回到琅琊王氏,逼得家族獨自給了他們一個院落居處,逼得家族不得不請陳容參加祭祖之禮後,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發現自己慘了。

  ……他已經艷名外揚了。

  每一天,都有無數來求見得人,每一刻,從各個角落伸過來欣賞美男得人,都理直氣壯得讓他吐血。

  現在,王軒真切體會到了自己出生以來,父親便有得憂慮。

  自己的容貌,真是太過了。

  這一天,王軒在院落裡踱來踱去,開始認真尋思著這個問題。

  ……

  這時刻,陳容正從族長那裡出來。她是抱著女兒去的。

  當然,在知道她懷中這個是女兒後,又是一陣嗟歎聲,隱約中,還有人說道:「這個陳氏阿容生的孩子雖是聰明,長相上總有點怪。」

  聽到這個怪字,陳容瞪了那人一眼。現在出來良久,想起那話還有點悻悻然。

  剛剛來到院落外,陳容便看到,院門口站了十幾個美麗的宮女,這些宮女一個個經過精心打扮,桃紅柳綠的站在那裡,煞是亮眼。

  見到陳容走來,一個少婦走出,微笑著朝那些宮女說道:「你們的主母過來了。」

  在宮女們嬌滴滴地轉過身來,一邊打量陳容,一邊向她行禮時,少婦向陳容解釋道:「她們是宮中派來的。」朝著上邊指了指,少婦歎到:「阿容見諒,族長也是沒法。」

  與她想像中不同的是,陳容卻似不在意,她理也不理會這些宮女,抱著女兒跨入院落。

  朝著空蕩的院落望了一眼,陳容問道:「軒小郎呢?」

  一護衛走出,道:「軒小郎似是想到了什麼急事,已匆匆外出。」

  陳容點了點頭, 又問道:「鳳兒、凌兒呢?」

  「夫人莫非忘記了?兩位小郎都去上族學了。」

  哦,看來這一次自己只能出面了?

  自己要出面,這讓陳容還有點不習慣,不經意間,她已經習慣了兒子們對她的百般維護,習慣了王弘事事幫她打量好。

  果然,這樣的惰性是不好的。陳容低歎了一聲, 道:「這些宮中來的,都是陛下和太后派過來的。」

  聽到陳容說到這裡,十幾個美麗的宮女同時挺直了腰背,有的微笑,朝著陳容擺出獻媚的表情……事關主母對自己的分工,這可是大事,若能順利分到王七郎身邊,那豈不是夢想成真了?

  便是那個少婦,也點了點頭。暗暗想到:特意挑這個時候帶她們來,果然是對的。這個陳氏阿容,還沒有任性無禮到狂妄的地步!

  陳容回過頭來,她打量著花枝招展,努力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眾宮女,微笑道:「可我是個善妒的,這麼多美麗的小姑,可怎麼辦是好?」

  在眾女呆若木雞中,陳容聲音一提,斷然命令道:

  「來人,按兩位小郎所說的,把她們拉到洗衣服、刷馬車的地方去!記著,如果讓我看到她們中任何一個在七郎面前閒晃,休怪手下無情!」

  一令吐出,四下寂靜,只有幾個護衛朗朗地聲音傳來,「是。」

  他們大步走來。

  眼看這些人想也不想便準備奉令行事,那少婦扭著腰肢急急走來,她盯著陳容,認真的提醒道:「陳氏!這些人是太后派來的!」

  她重點提到太后兩字。

  陳容睜大眼看向她,點頭清脆的說道:「我知道啊。」她聲音有點高,「咦,莫非你們不知道,我與太后曾經有過過節?」

  你一個小小地陳氏阿容,敢說與太后有著過節?若不是我琅琊王氏,若不是七郎擋著,你配麼?你還能活著說出這句話麼?

  少婦氣樂了,她也提高聲音,冷聲說道:「太后贈送美人,實在是一片心意。陳氏,你休要糊塗了!」

  陳容火氣一來,也冷冷地說道:「我的夫主,容不得別人染指,太后這心意,我可受之不起!」

  「你!」少婦一陣氣結,她與眾貴女一樣,實在是無法喜歡陳容。

  憑什麼她一個要相貌沒相貌,要家世沒家事,要性格沒性格,只有一副狐媚樣,原本應該是權貴們胯下玩物,流落風塵的女子。竟然享受這世間最好的丈夫,生有這世間最孝順的兒子?

  憑什麼她有這個福氣!

  吸了一口氣,少婦沉喝道:「陳氏阿容,你膽子太大了!」

  膽子?

  我兒子護我,丈夫疼我,若我還畏畏縮縮任你們欺辱,那不是太愚蠢了麼?

  暗中冷笑著,陳容冷冷說道:「我的膽子,不是今日大的!」

  少婦吸了一口氣,平心靜氣的說道:「陳氏!這也是陛下的一片心意。」她威脅的瞪著陳容,喝道:「你不會連聖旨也想違抗吧?」

  聖旨?

  那荒唐皇帝的聖旨,我以前就抗過多次了。

  陳容淡淡一笑,她提醒眼前這少婦,「陛下最愛玩,他想是多年不見我,便派這些婦人來給我添堵的。」

  說到這時,她轉向哪些護衛們重新命令道:

  「既然她們不願意留下來,你們便把她們送歸陛下。就跟陛下說,我瞅這些婦人,個個眉骨帶媚,與我少年時相似。記得陛下是喜歡這類的,何不全收下來玩一玩?」

  在一片瞪目結舌中,陳容笑道:「還愣著幹嘛?去呀。」

  「是是,是。」在護衛們連聲應是中,陳容得意洋洋地昂起一下下巴,扭著小腰,娉娉婷婷,妖妖嬈嬈的走入院落。隨著砰地一聲院門被帶上,眾女這才驚醒過來。



番外 正文後續 處罰

  望著那關得緊緊地門戶,眾女面面相覷。慢慢地,少婦氣得漲紅了臉,而那十幾個宮女,已一個個眼中含淚,臉露張皇了。

  她們是萬萬不能被送回去的。

  明明這麼簡單的事,怎麼到了這裡這麼難?這陳氏阿容背後既沒有強硬的娘家,又沒有官至權貴的親兄弟,長得也只有這麼好,她怎麼能這樣囂張?

  這個陳氏阿容囂張至此,她那兩個兒子也是肆無忌憚,怎麼王七郎是這樣管家的嗎?

  齊刷刷地,她們看向少婦,一臉求助。

  少婦臉色很難看,過了一陣,她衣袖一揮,命令道:「走吧。」看來這事,還是得經過七郎了。哼,原來是內宅小事,居然非要驚動一家之主,當真好笑。

  把宮女們在府中安置下後,少婦扭著腰朝王弘的所在走去。

  這時,幾個少婦、女郎圍了過來。朝著少婦招呼一聲後,一女郎蹙眉道:「我真不知,那陳氏阿容怎能囂張至此?」
   
  少婦咬牙啐了一口。

  這時,另一個女郎若有所思的說道:「其實,先祖王公導……」

  不等她說完,少婦便打斷了她的話頭,冷笑道:「不錯,不管是我王家,還是謝氏,有的是不想夫主納妾的奇女子!便是我們,也沒有一個好脾性的,可是,她陳氏阿容憑什麼?

無才、無德、無相貌,她攀上七郎,已是蒼天開了眼,攀上了他,還想獨佔,簡直是荒唐可笑!」

  她斷然說道:「那樣的婦人,我連看一眼也不屑,她還如此行為,這口氣,我非出不可。」

  說來說去,她們就是從骨子裡看不起陳容,在這個門第出身決定高貴與否的時代,陳容本是她們連提也不屑一提的婦人。

  這樣的一個婦人,卻享受著她們都難以享受的一切,獨佔著世家最優秀的女兒想獨佔的人,這種感覺對天之驕女子她們來說,簡直是羞辱性的。

  想了想,少婦道:「還是先找七郎吧。」

  說罷,她與眾女一道,扭著腰朝王弘的方向走去。

  這一邊,陳容把房門關上,剛剛跨入台階,只聽得砰地一聲,一個人落入了院子裡。

  陳容連忙回頭,這一回頭,她瞪大了眼。

  朝著眼前這個頭戴木製面具,一襲黑裳手拿長劍,英氣畢露的少年,陳容忍笑道:「軒兒,你這是?」

  王軒大步走到她面前。

  他站在地坪裡,手中長劍揮舞幾下,清聲說道:「母親,我這樣看起來如何?」

  陳容笑道:「好。」

  她走到喜不自禁的兒子面前,伸手摘下他手中的長劍,輕聲道:「可是建康人,向來不喜歡舞刀弄劍。」

  仰起頭,端詳著面具下鳳眼流波的兒子,陳容笑道:「你父回來,我們問問他可好?」

  王軒點了點頭。

  他在院落裡踱步開來,一邊踱一邊說道:「母親,孩兒想了又想,覺得我這般相貌,再長大些許能改變。」

  他雙眼明亮的看著她,道:「孩兒從此後,會勤於武技,會修習殺戮之術。孩兒想,這粉玉妖色,如果配上威儀殺氣,一定會好很多。」

  陳容雙眸亮晶晶地聽著兒子的話,不一會,她含笑道:「是,我兒想怎樣都行。」

  頓了頓,她淡淡說道:「你也無須太過在意!你是堂堂琅琊王七的兒子,天下間,你若不想在意,誰敢在意?」

  王軒聞言,雙眼一亮,他低下頭,又在院落裡蹙起眉、踱起步來。

  就在這時,他聽到母親說道:「軒兒,你戴上斗笠,隨母親到外面走一走,看看如今的建康城。」

  「好。」

  當陳容來到馬車旁時,王軒卻揮退馭夫,自己坐在了上面,見到陳容看來,他壓了壓斗笠,已換過的灰色衣袍太過寬大,風一吹來空空蕩蕩的,倒顯得比平素消瘦許多。

  坐在馭座上,王軒佝僂著背,整個人收斂風華,倒也看起來似模似樣。陳容看著兒子的變化,欣喜的想道:軒兒能這樣,他到外面歷練我就不擔憂了。

  馬鞭一甩,馬車出發,開頭幾下馬車還有點顛,不一會,王軒這馬車已駕得似模似樣,他倒不是第一次駕馬車,在決定要他到外面歷練後,王弘便要求他必需學會駕馭馬車。

  王府極大,母女倆走的是最近的側門,來到側門口時,正好看到一個高瘦的管事前,站著幾個熟悉的身影。

  再定神一看,那些身影中,赫然是當年一道南遷的王五郎和他父親,兩個少婦打扮的胞妹,也不知道他們在求什麼事,正佝著腰低聲下氣的說著。

  十數年不見,王五郎肥了些,整個臉上,也帶上了幾分市儈之氣。

  那管事說了幾句後,揮了揮衣袖,轉身離開,空留下王五郎等人。

  目送著管事遠去的身影,王五郎的兩個胞妹瞟過陳容這一輛外觀極為普通的馬車,以為是僕人外出,也沒有在意,只是驚歎道:「父親,我們到了琅琊王氏了?好,好大,好美。」

  另一個胞妹轉過頭看向王五郎,道:「五哥,當年那個陳氏阿容想嫁你,你還看不上眼呢。早知道她都能嫁到琅琊王氏,當年你應該與她親近些。」

  聽到這平庸不起眼的婦人,用這種口氣提到自己的母親,王軒眉頭一挑。

  「啪」地一聲,他驅著馬車來到眾人身邊。

  聽到陳容名字的王五郎挺了挺腰背,得意的笑道:「是啊,誰曾想當年那個騷媚的婦人,也有這樣的運道?早知道,我就自己娶回來玩玩……」

  那個玩字剛出口,只聽得「啪——」地一聲脆響,一道長蛇從空劃過,重重甩在了王五郎的臉頰上!

  「啊——」慘叫聲中,王五郎被長鞭抽得向後跌出,嘴一張,吐出一口血沫和兩顆白生生地門牙!

  幾人萬萬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一個個憤恨的轉過頭,而不遠處,王氏的僕人也因為躁動而急急趕來。

  就在王五郎的父親走出一步,正要斥罵時,王軒慢條斯理的摘下了自己頭上的斗笠。

  他面容這麼一露,不管是眼前幾人,還是跑過來的僕人、護衛,都給呆了呆。

  面對眾人癡呆的目光,王軒嘴角一揚,他驅著馬車再向前駛出兩步,來到王五郎面前,他也不下車,便這般把帶血的馬鞭朝著王五郎臉上一指,清而冷硬的說道:「從這裡爬出去!」

  他長鞭朝側門一指,聲音沉硬如鐵,「一步一步爬出去!不願意的話,我也只取你一條腿、一根舌頭!」

  少年的聲音,清脆冷漠,少年的風姿,天生高貴,王五郎等人看向四周的僕人、護衛,見他們均對這少年執手行禮,哪有不明白他的身份不一般的?

  好一會,一個婦人怨毒的尖叫聲傳來:「為什麼?」她又是害怕,又是倔強的瞪著王軒,叫道:「你是誰?為什麼這樣對我們?」

  「什麼人?」王軒淡淡一笑,道:「我便是王七郎的兒子。」

  丟出這幾個字後,他斷然喝道:「爬,馬上給我爬!」

  王七郎的兒子?

  他就是王七郎的兒子?

  整個建康,這幾天談論紛紛地人?

  看來真是他,除了他,誰有這樣的相貌?明明是個少年,卻長得比他那騷媚的母親還要妖。

  憤恨,恐懼,怨恨中,王五郎聽到父親的聲音傳來,「爬吧。」

  對兒子甩出這句話後,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歲,佝僂著腰,慢慢走出側門。

  目送著王五郎爬出側門,王軒笑了笑,他在眾人膽怯又不安的眼神中,慢條斯理的轉過頭,對著陳容說道:「母親,我們走吧。」

  母親?裡面坐著的便是曾經那麼卑賤的陳容?

  呆若木雞的王五郎等人,目送著那輛馬車揚長而去,直過了良久良久,他聽到父親疲憊蒼老的說道:

  「五郎,千萬別記這仇,這仇記了也沒用……琅琊王氏的嫡子,不是我們可以仰望的,你受這種羞辱,也是口無禁忌所致,記著,那陳氏阿容,也不是你我可以談論的對象。」

  說罷,他瞪大眼掃了兩個女兒一眼,又盯向王五郎,喝道:「可記得了?」

  見到兒子艱難的點頭,他無聲的鬆了一口氣:王氏本家,自有它內部的規矩,自己雖然也姓王,也忝為一個小族長,可真冒犯了不可冒犯的人,也有的是人出面收拾自己,說起來,

兒子當場挨了一頓打還是好的,至少,這件事就算了結了。

  王軒一直到駛出府門,還在沉思著,不一會,他喚道:「母親?」

  陳容輕應一聲。

  王軒低沉的說道:「這些人,方才對那管事點頭哈腰,恭敬備至,便是旁邊的護衛、僕人,他們也不敢怠慢。」

  他蹙著眉頭,徐徐說道:「母親原不是他們可以仰望的,可這些人,卻肆無忌憚的出言譏嘲,這種羞辱,孩兒不能忍。」

  頓了頓,他說道:「母親,孩兒需要給你立威!」

  好一會,陳容感動的,滿足的聲音傳來,「嗯。」

  她知道,兒子說得不錯,自己便是當了王七郎的妻子,便是得到他全心的愛意,便是為他生了三個優秀的兒子,在有些人眼裡,還是習慣性的用以前的目光來看她,來輕鄙她。

  不管自己生不生活在建康,這威,是得立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oguin 發表於 2011-10-22 10:07 PM

番外 正文後續 謝鶴亭的警告

  聽到母親滿足的嗯了一聲,感覺到母親又開始專心的打量四周的景色,王軒一時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他的母親,也不知是不是以前操了太多心,還是個本來便是個簡單的人。

  經常有什麼事,他一開口表達意見,她便覺得兒子已把事情接手過去,自己可以不操心了,便理說當然的把想了一半的事情放開來,甚至忘得一乾二淨。

  母親這麼一副有兒萬事足的樣子,讓王軒有時覺得,自己三兄弟小小年紀便開始背擔子,不是父親的催促之功,而是被母親給逼出來的。

  這輛沒有家族標誌的馬車行走在街道上,不管是陳容還是王軒。都感覺到了一種輕鬆。

  走了一陣,王軒也開始遊目四顧起來。

  當馬車來到駛入南巷時,因巷道偏狹陰暗,前方石板斷了一截,不由晃著停了一下。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一衝而來,轉眼間,那身影施施然的跳到了馬車上,安安穩穩在王軒身邊落坐。

  突然有個陌生人這般衝來,王軒一凜,他手中馬鞭一指,下意識的喝道:「誰?」

  回答他的,是個低沉好聽的聲音,「自是小郎當街訴情之人。」

  說罷,一張俊美的臉回過頭來,好整以暇的看向王軒。

  啊?

  這傢伙赫然是謝鶴亭!

  王軒大驚,他倒吸了一口氣,清脆的聲音忍不住叫道:「你,您,怎麼是你?」

  聽到兒子慌亂的聲音,陳容掀開車簾。

  這一下,四目相對。

  認真的打量著陳容,謝鶴亭便在馬車上朝她一揖,直視著她微笑道:「十數載不見,阿容可好?」

  「好的。」

  陳容訥訥答道。她望著眼前這個依然俊逸風流,依然飄然來去的俊美青年,好一會才道:「你呢,你可好?」

  謝鶴亭一直在打量著她,聞言他哂道:「不曾染病,不曾惹禍,安生至今,自是一切都好。」

  說到這裡,他看向陳容的眼神於恍惚中,添了些溫柔,「比起往歲,阿容要美些了。」

  是麼?

  天下任何女人,聽到這句話都是歡喜的,陳容也不例外。她伸手扶上臉,嫣紅一笑。

  轉眼,她想起來了,當下盯著謝鶴亭問道:「謝君來此,不知?」

  謝鶴亭哈哈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慢悠悠地說道:「自是為了阿容的兒子而來。」

  一邊說,他一邊伸手這麼大剌剌地摟上王軒的腰,在令得少年臉色漲得通紅後,他慢條斯理的轉過頭,含情脈脈地逼近他,溫柔說道:

  「軒小郎的話,我尋思良久。越思,越覺得真真說中了我的心。」

  他傾身向前,溫熱的呼吸噴在了王軒的臉上,含情的雙眸,簡直離他不過三寸。

  這般逼得王軒不停的向後仰,向後仰,差點細腰都要折斷時,謝鶴亭好不多情,好不憨厚的說道:「難得小郎外出,不如,我們便這般在街中走一走,也讓世人見證你我這番情緣?」

  轟!

  王軒絕美的臉,一瞬間漲的紫紅。

  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他重重一掌拍向謝鶴亭,尖叫道:「滾!」

  王軒的聲音一起,謝鶴亭便應聲飄飛,人在空中,他清雅的笑聲還在飄蕩著。便這般縱聲一躍,他穩穩地站在了馬頭上。

  站在馬頭,他衣袂當風,飄然若去。

  露出雪白的牙齒,謝鶴亭雙眸微陰,笑得甚歡,

「軒小郎可能不知道,我這人凡是他人不敢為、不想為的,偏偏敢想敢為。而且,我這人有一大嗜好,喜當著天下人,行任性事,成風流名。」

  說到這裡,他溫柔聲如呢喃,「此次之前,你我平手。小郎可想好了,若是再有那般浪言出來,我便是不好男色,為了小郎,也非得逆逆自己的性子不可。」

  說罷,他衣袖一振,如一隻大鳥般飛出,轉眼便翩躚而去,不見蹤影。

  這小子是來警告的。

  陳容反應過來,她馬上轉頭看向兒子。

  王軒一張臉,還漲的通紅。良久良久,他伸手把斗笠按下,重新佝僂著背,驅著馬車走出兩步。

  一邊走。一邊還忍不住說道:「母親,聽聞與父親齊名的共有三人,另外二人,也是這般難纏麼?」

  他打了一個哆嗦,道:「這個姓謝的,與父親一樣不好對付。」

  咬著牙,他恨聲道:「姓謝的說平了,那就平了。父親常說,得能屈能伸,母親,我就屈他這麼一回!」

  陳容聽到這裡,連忙安慰道:「兒已在眾人面前羞辱了他,此時放手,不算屈。」

  王軒並沒有因母親的安慰變得高興,他悶悶地說道:「因人警告而不得不放手,還不算屈?」

  母子倆一邊交談,一邊駛出了南巷。

  到得這邊,因靠近宮城,整個街道更熱鬧了,衣香鬢影中,王軒也與陳容一樣,好奇的四下張望著。

  走著走著,馬車突然一頓。

  母子同時低頭看去。

  卻是一輛馬車直直地擋在了他們前方。

  王軒眉頭蹙起時,一個白臉無鬚的青年跳了下來,他走近馬車,朝著他們深深一揖,壓低著尖嗓子說道:「可是陳氏阿容,王軒小郎?陛下有請。」

  陛下?

  王軒蹙起了眉頭,警惕的說道:「即是陛下相請,何不到府中下旨?這般攔於路上,卻是何意?」

  那青年太監聞言苦笑了一下,他看向陳容,道:「我家陛下知道光祿大夫回歸建康,大喜過望,已連下數旨。奈何都被王七郎給截了。陛下思念光祿大夫,便讓奴在這裡攔著。」

  他朝著前方百步的酒家一指,神秘笑道:「陛下便在此處,還請光祿大夫移步。」

  說罷,他轉向瞪大了眼的王軒,解釋道:

  「陛下要奴跟小郎說,便是他曾經對你母親有過什麼想法,你母親現在孩子也生了四個了,而且你父親心事太重,與他作對太累心,一點也不好玩。」

  說到這裡,太監連忙補充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小郎放心,他就是見了故人,想聊聊天說說話,你萬萬不必擔心你母親的安危。」

  頓了頓,他說道:「當然,小郎是要一起去的。」



番外 正文後續 陛下

  見一見陛下?
  
  陳容的腦海,出現了一個秀雅的青年,雖然每次見他,她都會小心翼翼,可正是因為他的荒唐和庇護,她才一步一步的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想到這裡,陳容微笑道:「公公所言極是,還請帶路。」
  
  那太監見她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大喜過望,當下急步朝前走去。
        
  望著那太監一扭一扭的身影,王軒蹙了蹙眉,這時,陳容輕聲說道:「阿軒,陛下對我有恩。」
  
  對上認真傾聽的兒子,陳容望著遠方,含著笑說道:「他先允我出家,許我保我的尊嚴,又封我為光祿大夫,給我院落,允我與那些貴女們一樣。」

  把那廝養美男幾個字吞下去,陳容喃喃說道:「當時,天下人都輕我罵我。陛下卻看重我,雖有玩耍之心,卻對我著實恩重。」
  
  說到這裡,她轉向兒子,嚴肅的說道:「便是陛下有幾分荒唐,你也不可不敬。」
  
  在她說話之際,馬車已經到了那酒樓前。
  
  陳容走下馬車,與兒子一前一後,跟著那太監,一步一步朝閣樓上走去。
  
  一上閣樓,五、六個身材細小,盔甲在身的護衛,便進入陳容眼中,她定睛一看,不由一怔。
  
  這哪裡是護衛?分明是五、六個美貌的宮女,只是都穿上了丈夫的袍服,著上了軍士盔甲而已。
  
  見到陳容走來,幾個護衛向後退出一步,她們顯然還是經過訓練的,這一退還井然有序,絲毫不亂。
  
  這時,那太監尖細的聲音從裡面傳來,「進來吧。」
  
  陳容應了一聲,與兒子跨入裡面。
  
  閣樓上,一張華麗的繡著黃燦燦金龍的榻幾,大剌剌地擺在正中央。那榻幾上,一個同樣身著著龍袍的青年,正左手抓著個雞腿,右手提著一壺酒邊吃邊灌。
  
  陳容入內,他剛把一口酒灌入腹中,伸袖這麼一拭,在那黃燦燦地華貴袍服上,留下大片油污後,那青年瞪了一眼四周安靜如也的食客,叫道:

  「呆著幹什麼?吃啊吃啊,就當朕不在,吃啊!」
  
  直到這時,陳容才發現,閣樓上坐了一閣樓的食客,這些形形色色的人,顯然已被皇帝給震住了,一個個呆若木雞的,他們一動不敢動,哪裡還顧得吃飯?
  
  王軒也沒有想到皇帝會是這樣一個人,他也與那些食客一樣,在目瞪口呆著。
  
  只有陳容,含著笑看著這一幕。
  
  晃眼十幾年過去了,她兒子都這麼大了,眼前這皇帝,彷彿還是青年……這也是司馬氏神奇的遺傳之一,他們在命短,俊美之餘,還有著常駐的青春。
  
  皇帝還是老樣子,只是眼泡浮腫了些,臉色蒼白了些。
  
  那刮得乾乾淨淨的下巴,那黑得發亮的髮髻,讓陳容看不到時間的流逝。
  
  就在陳容對著皇帝微笑時,皇帝也記起了她。他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她。
  
  對上皇帝的注目,陳容摘下紗帽,盈盈一福,大聲喚道:「臣陳氏阿容,見過陛下!」
  
  她剛一福,皇帝叫道:「阿容?」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樂道:「快過來。」
  
  「是。」
  
  她走到皇帝的對面,見沒有榻,她便優雅而端莊的跪坐下,就坐在地板上。
  
  挺直上半身,陳容美艷的臉上帶著親近的笑容,眼神中,那感激和歡喜,掩也掩不去。
  
  皇帝盯著她打量,盯了半晌,他以肘撐著下巴,說道:「阿容,這些年了,你可想朕?」
  
  陳容抿唇笑道:「自是想的。」
  
  她給自己和皇帝各倒了一杯酒,舉起酒杯朝他晃了晃,道:「一別十幾年,陛下風采依舊,可喜可恭。」
  
  她這話說得不可謂不客氣,可皇帝明顯不愛聽,他長歎一聲,伸手在光光地下巴上摸了摸,悶悶地說道:「陳氏阿容混的好了,連討好朕也不用心了。」
  
  他這話一出,陳容抿嘴一樂。
  
  而這時,四周的食客才完全清醒過來,隱約中,低語聲傳來,「陳氏阿容,這名字怎的如此熟悉?」
  
  「她便是琅琊王七娶得那個妻子,你當然熟悉了。」

  「啊,原來是她?果然好媚態!」

  「嘖嘖,想這陳氏阿容,也算是一大奇葩。」

  眾人的議論聲,皇帝像是聽不到,也像是樂在其中,他還在盯著陳容,「你跟那王七生活了十幾年,倒是連性子也像了。」他埋怨道:「真沒意思。」

  說到這裡,他像想起了一事,連忙道:「聽說你生了幾個極有趣的兒子?可有帶來,快快,讓朕瞅上了瞅。」

  陳容聞言,轉過頭來便準備叫王軒上前。

  這一轉頭,她便是一怔,剛剛還跟在後面的兒子,竟然不見了。

  在她呆怔間,那太監上的前來,他朝著兩人施了一禮,道:「小郎君執意要出去,奴剛一攔,他便翻欄跳下了。」

  語氣中,多多少少有著惋惜。

  陳容朝著下面瞅了瞅,看不到兒子的人影,也就沒有在意。她轉向皇帝,苦笑道:「本來帶了一個來的,結果跑了。」

  皇帝皺起了眉頭,喝了一口悶酒說道:「王七的兒子,必然是像王七的。他是不耐煩朕這模樣吧?」

  這話有點重了。陳容低頭,連聲說不是。

  皇帝也不管她在說什麼,逕直滔滔不絕,「哪有這麼就讓他們逃過去的道理?」

  他洋洋得意的搖頭晃腦,道:「喲,快給陳容一個請帖,今晚朕要大開宴席。你那夫主不是不喜歡朕麼?朕決定了,今天晚上非要在他面前晃一整晚不可!」

  說到這裡,皇帝興致上頭,他從地上一衝而起,搶過太監準備遞給陳容的請帖,拿起細毫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然後把那請帖在陳容手中一塞,大搖大擺的說道:

  「擺駕擺駕,回宮回宮。啊,朕忙著呢,走快點。」

  於是,在皇帝大呼小叫中,眾太監、宮女,不得不急急簇擁著他朝下走去。

  可皇帝著一襲龍袍,走到哪眾人行禮到哪,哪裡走得快?走到街道上時,他不耐煩了,一把脫下油膩的龍袍,就這麼身著白色的內衣跳上馬車,大呼小叫道:「快點快點,朕趕著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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